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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05

[藤井樹]-寂寞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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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問之初


                  攝影記者魏先生背著腳架和黑色的打光傘,

                  像顆衛星似地在我的四周繞來繞去的走著。

                  下午三點,高雄的陽光充沛,

                  魏先生邊架設腳架邊對我說,這種攝光非常理想,

                  照片拍起來的效果會非常好。


                  我問:「那我該站哪裡呢?」

                  他說:「隨意站,想看哪裡就看哪裡,我會自己抓拍。」

                  我說:「我不是職業的模特兒,我只會呆立著。」

                  他回說:「沒關係,我就是希望你不是職業模特兒。」


                  喀喳喀喳的快門聲一直灌進我的耳朵,

                  我感覺臉上有著不自然的笑容,

                  我企圖在四周的樹梢間找尋焦點來轉移注意力,

                  即使是一隻麻雀也好。


                  這時,文字記者王小姐問了一句:

                  「為什麼你要寫寂寞之歌呢?」

                  我知道她是要幫助我在鏡頭前面更自然一些。

                  我說:「如果妳是在我寫之前問我,那麼我說回答妳,

                  寫它是為了更上一層樓的創作。」


                  然後我點了一根煙,吸了一口之後,看著煙在空氣中散開。


                  「但現在,我會說,會寫寂寞之歌,是因為心裡面那....

                    更上一層樓的寂寞。」




王小姐繼續追問:「什麼是更上一層樓的寂寞?」

我看了王小姐一眼,然後只是笑了一笑。



《寂寞之歌》,是一部大約十萬字的小說。我在1999年開始動筆寫《寂寞之歌》,

大概花了五年又四個月的時間完成。以一部僅僅十萬字的小說來說,五年又四個月

其實是一段太長的時間。對,確實是太長了。


當時,我只是個剛入伍的年輕人,大學剛畢業的青澀與天真很快地被軍旅生涯的粗

暴蠻橫莫名其妙給磨耗殆盡。


我用「青春死在唱歌答數的回聲中」來哀悼我曾經擁有過的單純。



在整部小說的前五分之一,我把大部份的篇幅用來描述我的青春。我今年三十歲,

我用了約兩萬字的長度寫完我從零歲到十五歲的生命。當然,長記憶之前的歲月我

是不可能有印象的。所以,我的家人變成了我的時光機,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回憶

並且討論著我的過去。




從我開始長記憶之後我就一直被家人告知(或說是提醒也可以),我是一個沒有爸爸

陪著長大的孩子。嚴格說來,我在襁褓時期而且還未滿七個月,也就是連學坐的時

期都還沒到的時候,我的爸媽就協議離婚了。



結婚時,他們的婚禮與婚席都舉辦在高雄,因為家人大都在高雄的關係。當時爸爸

在金山的核能發電廠工作,所以和媽媽結婚後,他很快地就離開了高雄。


我一直在懷疑我是一張車票(也就是媽媽先有了我才決定跟爸爸結婚),不過沒有人

證實,我也不太敢問長輩們。我會懷疑爸爸是先上車後補票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因

為長大後看過了爸爸的照片,我一直不能相信他這種壞人臉的男人能娶到我媽媽這

等美女。難不成媽媽當時眼睛有嚴重的毛病?


當然,這麼說自己的父母或許是大不敬,但我並沒有不尊敬的意思。純粹是形容我

媽媽的美麗,以及我爸爸的......嗯,壞人臉。其實媽媽的樣子,不管是以現在的

標準或是以三十年前的標準來評論,都是「正妹」級。



同學到我家看到我媽媽以及她以前年輕的照片都會說,「伯母真是個美人。」,「

「伯母年輕的時候絕對是個正妹!」


有這樣的媽媽,我應該很開心。至少我是媽媽生的,我會遺傳到她的水準。

但其實沒有,我小時候的鄰居跟我說:「你跟你爸爸簡直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我

差點沒做顆炸彈把鄰居家給爆了。



我出生在一個不富裕的家庭,媽媽因為懷了我的關係辭去了工作。我出生之後三個

月,她跟外婆說要帶著我去搭車到金山找我爸爸,但其實媽媽身上的錢只夠搭到台

南縣的北部,也就是現在的麻豆鎮。


聽媽媽說,她背著我,拎著我的嬰兒用品(其實也只有奶瓶跟尿布,當時的尿布是

手洗的。),走上中山高速公路。幾個小時後被高速公路警察趕下交流道,她又沿

著中山高底下繼續走,走到沒路了再走上交流道,然後又被交通警察趕下交流道,

就這樣一直循環,直到第一個晚上向高速公路收費站旁邊的公路警察請求幫助,在

公路警局的分隊裡要到一間可以睡覺的房間。



第一天,媽媽走了大概有十個小時。



第二天,公路警察把我跟媽媽送到交流道下,媽媽繼續沿著中山高底下走,見到交

流道就上去,然後又被趕下交流道,就這樣循環。直到第二天晚上,媽媽在高速公

路警察局出名了,第二天就有賓士的警車載我們到休息站去,還有便當可以吃。



接下來,每天都有警察送便當給媽媽,但礙於規定又必須把媽媽請下高速公路,晚

上一到,媽媽就走上高速公路,然後就會有警察載我們到休息站。



這一走,媽媽一共走了五天,從麻豆到基隆的高速公路起點。



我第一次聽到媽媽告訴我這段過去的時候,我的下巴沒有離開過地上。我不知道像

她這麼一個柔弱女子,背著一個像豬的孩子(我出生時是4002公克,巨嬰一枚),要

從台灣南「走」到台灣北,到底是需要多大的勇氣?



「媽,妳真的用走的到基隆?」當時,我驚訝的問著。

『大部份都用走的,警察載的路程都不長。』媽媽說,用著她較流利的台語。『到

基隆後才打公共電話給你爸爸,要他來帶我們,結果在基隆車站等他等了好幾個小

時他才下班。』




後來我問媽媽為什麼堅持到金山去找爸爸。媽媽說,因為家裡沒錢,加工區的工作

又辭掉了,外公外婆都還在工作,沒人可以替她帶我,所以她決定到金山跟我爸爸

一起生活,她也可以帶著我去應徵幫傭,幫別人洗衣拖地帶小孩。



但是,媽媽在到金山後的兩個月中,漸漸發現爸爸沒有辦法養活媽媽跟我。並不是

爸爸在外面養小老婆,也不是他賺的錢不夠多。



而是賭博。



媽媽說,爸爸賭博賭到幾乎不回家,上班的時候就是睡覺。所有的薪水大都輸光,

只留了一些給媽媽買菜和我的奶粉。賭到開始欠別人錢的時候,爸爸連班都沒去上

了。

『那時候,可以跟你爸爸見面的地方是菜市場的角落,或是很晚很晚的時候,我們

住的地方的後面那個小學後門。再過沒多久,討債的人討到家裡來,拿了一張十二

萬的借據說你爸爸一共欠了這麼多,我跟你爸爸的夫妻關係,就從那一刻起失效了

。』媽媽說。




那時候,我才六個多月大。




媽媽請小姨婆到金山來把我帶回高雄。因為她要留在金山把爸爸的事情處理完,然

後辦妥離婚才能離開。


小姨婆說,從基隆往高雄的火車上,我哭了六個多小時,哭累了睡,睡醒了繼續哭

,我本來是個不怎麼會哭的嬰兒,怎麼這天會哭這麼慘?


『你可能是感覺到爸媽要分開了,所以才一直哭吧。』小姨婆說。

雖然她的說法太神了,有點無謂的誇張,但以那時的情況來說,我的哭聲或許讓她

覺得悲哀吧。




我跟爸爸這麼一分開,就是漫長的六年。再跟爸爸見面的時候,我已經上小學一年

級了。我還記得那天是外公到學校來帶走我。他站在我的教室外面,跟班導師說了

幾句話,然後班導師就叫我帶著書包跟外公離開。



「要去哪裡啊?阿公?」印象很深刻的,高雄熾熱的中午時分,太陽照射下,腳邊

晃漾著短短的影子。我抬頭看著外公,陽光太強閃痛了我的眼睛。


「帶你去找你爸爸。」阿公說。




- 待續 -

         * 我迷惑著問自己:我第一句話該說什麼呢?嗨,你好啊,爸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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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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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5/17 01:03 


   我不知道魏先生一共拍了幾張照片,我只是不斷地聽著他的指示換位置,從樹下

   換到公園椅上,再從公園椅換到旁邊的鞦韆。他依然提醒著我不要拘泥於姿勢的

   擺動,只要自然輕鬆地站著或坐著都可以。



   「讀者想看到的是一個幾乎不曾露面的作家平常輕鬆自在的一面,我不希望在雜

   誌裡把你又塑造成一個偶像作家,雖然你在網路上發表的作品已經掀起一陣極大

   的旋風,許多人已經把你視為偶像。」魏先生說。即使他拿著相機在說話,但他

   手上的相機還是不停的響著快門聲。



   「我不知道這部作品會造成這種效果。」我有些疑惑的說。

   『你在寫這部作品之前,有寫過任何其他的作品嗎?』文字記者王小姐站在離我

   大約三公尺的地方問著。魏先生提醒過她別太靠近我,免得不小心入鏡了。


   「有,不過沒有發表,大都寫在自己的私人網頁裡。」

   『私人網頁?你的意思是說,你有個人網站?』王小姐拿起筆紙和錄音筆開始記

   錄。


   「不,那不是個人網站,那只是我自己申請的一個網路空間。沒有人可以進去,

   除了我之外。」我說。

   『那,你會想要把那些作品拿出來發表嗎?』王小姐繼續問著。

   「我想應該不會吧。我不認為那是可以搬上抬面的東西。這麼說並不是我對那些

   沒有發表過的作品沒有信心,而是我認為那些東西太過於私人,我比較想要保留

   那個部份。」


   『那麼,你在寫《寂寞之歌》時,有想過會有今天這樣的效果嗎?我的意思是,

   你有希望自己的作品能站上舞台供人欣賞,甚至是批評嗎?』

   「沒有,從來沒有想過!」我毫不思考的否認,「因為這不是可以希望的,也就

   是這並不是你希望怎樣,它就會怎樣的。」


   我繼續說,捻掉了手上的煙燼。

   「我舉個例子,你今天跟一個你愛的人結婚,有了下一代。我想簡單一點的人都

   不會去幻想二十年後這個孩子長大會很成功,五十年後這孩子還可以當總統。通

   常都會很平凡的希望這孩子只要是你深愛的,而且不希望別人說他是壞的,這樣

   就夠了。不是嗎?」


   『所以,你是個簡單的人囉?』王小姐笑了笑。

   「我當然是個簡單的人。」我也笑了一笑。

   『但你的作品很清楚的告訴了世人,你並不如你所想像的那麼簡單。』

   「我依然覺得我很簡單,不管世人怎麼看。」


   『那麼,你的爸媽覺得你是個簡單的人嗎?』王小姐收起了笑容,繼續她記者的

   工作。

   「媽媽是這麼覺得沒錯,但我不知道爸爸怎麼想。如果還有機會,我希望可以問

   問他。」我說。語氣中帶著些許嘆息。








   外公帶我到了一個地方。那裡有著一片看起來不小的空地,空地的兩邊停滿了車

   子,還有一些穿著奇怪的人。我被帶到一個房間裡面,他們拿了很奇怪的衣服給

   我穿。


   「勇敢一點喔。子雲,你要勇敢一點。」幫我穿上衣服的是我的大舅媽,她摸摸

   我的臉跟我說。站在她旁邊的是大舅舅,還有外婆。


   大舅媽牽著我的手,把我帶到另一個更大的房間去,我看見媽媽站在前面,她低

   著頭在發抖。走道兩邊坐滿了人,每個人都神情凝重的。這時一種很刺耳而且令

   人覺得不舒服的音樂響了起來。


   媽媽回頭牽住我的手,把我帶到前面去。我身上的衣服因為流汗而濕漉漉的。「

   樂群國小」四個字在我的左胸口磨擦著。因為這是新的制服,繡上去的字有些堅

   硬而鈍利。那感覺像有人拿著筆在我的胸口寫字。

   『這是你爸爸。』媽媽說。














   一個灰白沒有血色的男人躺在我面前的一個大木箱子裡。他的臉好瘦好瘦,他的

   手好細好細,細的像只有皮膚包住骨頭,完全沒有肌肉組織一樣。他閉著眼睛靜

   靜的躺著,那奇怪的音樂越來越大聲。我越來越覺得不舒服。

   這時,一個穿得很奇怪的伯伯走向我,拉起我的手,口中唸唸有詞的不斷地唸著

   ,我不知道他唸些什麼。過了一會兒,他拉著我的手去碰觸那個躺著的男人。


   嗯,對,那個我媽媽說他是我爸爸的男人。


   「摸摸頭,祝福子孫......」什麼什麼巴拉巴拉亂七八糟的唸了一大堆的,我根

   本沒能,也不可能記得他到底唸了什麼。但儘管我使力的把手往回縮,奇怪的伯

   伯還是不斷地唸著。他也沒有放開我的手,他領著我的手,從那個媽媽說是我爸

   爸的男人的額頭開始,不停地往下摸,我摸了眼睛,摸了嘴,摸了下巴,摸了胸

   口。


   每一個碰觸都是冰冷的。異常的冰冷。

   我其實對這段回憶沒有印象,除了觸摸那個媽媽說是我爸爸的感覺之外,其他的

   部份都是我的家人轉述的。


   很久之後,我開始有了記憶,也到了可以懂點事情的年紀,外公外婆才跟我說爸

   爸是死於肝癌。民國七十一年夏天去世,那年他三十一歲。



   那天開始,我上學都要在左邊的袖子上別上一塊米黃色的麻布,我不知道那叫什

   麼。外婆說,那是家裡有人去世要戴的。要戴個幾天,每天都要戴。



   外婆在我已經要上國中的時候告訴我,我根本不知道要為爸爸哭。一種永遠都再

   也見不到爸爸的感覺對我來說就像只是遺失了一個玩具,我不知道它掉在哪裡。

   也可以說是我從來沒有擁有過這一個玩具,我只是曾經聽人說過它,或是曾經看

   別人擁有過,但在哪裡聽過?在哪裡看過?我都說不出個所以然



   跟爸爸的永別對我來說完全沒有影響。因為我並不認識他。

   對,我不認識我爸爸。



   雖然我知道他有個名字,外公外婆大舅舅大舅媽小舅舅阿姨叔叔們常常提起他的

   名字。







   「我爸爸叫吳富松。」我說,順手從皮夾裡拿出我的身分證給王小姐和魏先生看

   ,他們有些驚訝的。


   『為什麼你爸爸的名字還在呢?不是通常會在名字下方寫上「歿」字嗎?』王小

   姐好奇的問。


   「關於這一點,我也不清楚。雖然我也認為應該有個「歿」字來證明這個傢伙已

   經不存在。不過,有時候不經意的瞥見爸爸的名字,我都會有一種想認識他的念

   頭。」

   『為什麼?』

   「妳想想,一個你不認識的人,他的名字跟著你的身分證將近三十年,你只要拿

   出身分證就會看到他,你的皮包或皮夾裝著身分證,而你每天都帶著他,就算他

   不是你的爸爸,你會不對他有好奇心嗎?」我笑笑的說。

   『那,有個比較無禮的問題,不知道能不能問。』王小姐的眼神有些歉疚。

   「沒關係,妳說。」

   『你不曾為你爸爸哭過嗎?你剛剛描述父親去世十分地輕描淡寫,態度有些不恭

   ,甚至用了「那傢伙」這個名詞來稱呼令尊,但你的眼神裡對這樣的態度似乎不

   是那麼的有把握,是不是其實你也對他有很多的懷念?』王小姐的表情轉趨鎮定

   。


   「不瞞你說,我確實對他有懷念。但我真的不認識我的爸爸,所以我不認為那樣

   的想法叫做懷念。應該說...........」

   『應該說?』


   「我想,應該說是遺憾吧。」

   『...嗯?』王小姐似乎不懂我的遺憾何來,她搖搖頭。

   「我在小學的時候成績非常的優秀,在國中的時候很自然地在所謂的資優班裡名

   列前茅,高中的時候比同時期的朋友都還要清楚自己將來想學習些什麼,走什麼

   樣的路,我大學的時候家道中落,為了完成學業拼命打工。我認為我的前半生走

   得很悠然自得,整個過程看在家人眼裡也充滿了驕傲。」


   『所以.....』

   「所以,我覺得這份驕傲的感覺,那傢伙應該也要有。」我笑了笑。王小姐也笑

   了笑。

   「所以我說遺憾了,那傢伙沒能感受到這份驕傲。」


   王小姐不停地點點頭,臉上的笑意不斷,旁邊的魏先生也笑了笑。我想他們都應

   該了解了我所謂的遺憾。




   「在這之前,妳問過我,爸媽是不是覺得我是個簡單的人,對吧?」

   『對。』王小姐點點頭。

   「我想,他應該覺得我是個不簡單的人吧。」

   『為什麼?』

   「因為,沒多少人會敢用那傢伙三個字來稱呼自己的爸爸的。哈哈哈!」



   我笑了,王小姐跟魏先生也笑了。小小的公園裡迴盪著我們的笑聲。

   這份笑聲也有遺憾,不知道「那傢伙」聽見了沒。


   - 待續 -

       * 如果還有機會讓我見見我爸爸,我應該會跟他說:「嗨,老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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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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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們來談一談你的媽媽吧。』王小姐手裡還在記錄著剛剛我描述的爸爸

   的死亡,但她的下一個問題已經準備好了。



   「怎麼談呢?」我有些抓不著頭尾的。

   『你怎麼談爸爸,就怎麼談媽媽吧。』王小姐說。

   「不,我不能,」我搖搖頭,「我沒辦法用談論爸爸的方法來談論我媽,她是個

   傳奇,至少在我的認知上是。爸爸這個角色對我來說只是一個把我製造出來卻不

   讓我跟他有緣份相處的一個不認識的人,但媽媽不是。」



   『那媽媽是什麼?』

   「媽媽是神...!」話一說完,我噗嗤笑了出來。

   『媽媽是神有這麼好笑嗎?』王小姐跟魏先生在旁邊看著我,眼睛裡滿滿的疑惑

   ,不過或許是被我的笑聲感染了,他們也笑了起來。



   「不,媽媽是神這句話不是我說的。」我定了定神,漸漸收起笑意,開始解釋著

   這句話的由來。

   『那是誰說的?』王小姐問。

   「是跟我很親近的朋友們給我媽的綽號,他們都稱我媽媽為:「神媽」。」

   『神媽?』這下子,王小姐跟魏先生同時噗嗤的笑了出來,『為什麼有這種稱呼

   ?令堂是不是有些異於常人的能力?所以稱她為神媽?』

   「沒有沒有!」我否認著,「我媽媽沒有什麼異於常人的能力,也沒有什麼特異

   功能,她也不會像周星馳一樣會搓牌,更不會在你面前把雙手的大姆指頂在自己

   的太陽穴上,然後張開所有的手指頭晃呀晃地說:「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

   。」


   我大概等了王小姐跟魏先生冷靜下來有兩分鐘之久,直到他們的笑意漸退,我才

   開始繼續說下去。



   「我媽媽之所以被稱做神媽,其實是她的個性造成的。」

   『怎麼說呢?』



   是啊!怎麼說呢?我要怎麼形容神媽呢?我發覺這世上幾乎沒有可以拿來徹底並

   且精準的形容我媽媽的詞彙。因為當我回首跟媽媽一起走過這三十年來的路,這

   當中有過千百次爭執與一再一再肯定再肯定地去證明了我跟媽媽難以相處的窘境

   ,我就真的沒辦法從這世界上已經有的所有詞彙當中去尋找一個適當的,來形容

   我的媽媽,並且有信心地對大家說:「對,我的媽媽就是這樣。」



   簡單地說,她是個正常人眼中的瘋子,瘋子眼中的偶像。(相信我,這依然不是已

   經到位的形容詞。)

   當然,我這麼說自己的媽媽,或許在許多有信仰的人眼裡,會認為我必遭天譴,因

   為再怎麼樣,都不能去批評自己的母親。(我所謂的信仰不僅僅是宗教信仰,甚至

   是自己內心裡某種無法動搖的信念,也是信仰。)


   但是,我願意對我所使用的形容詞負責,甚至我有信心向你們保證,我媽如果知道

   我這麼形容她,她會點頭說:「嗯,這麼說還可以啦!」



   一頭霧水嗎?沒關係,我現在就開始告訴你們,關於我媽媽的故事。





   我媽她有個很普通,甚至可以說是「俗擱有力」的稱呼,叫做阿惠。這是因為她的

   名字裡有個惠字。叫著叫著叫久了,左鄰右舍親朋好友就都這麼叫她了。(當然啦,

   我還是要叫她媽媽,你們可以學我的好友們一樣叫她神媽。)


   我之前說過,她是個美人。在民國五十幾年,她十多歲的時候,每天都有一堆蒼蠅

   飛在她身邊。但她沒有選個金龜婿嫁個有錢人的命,因為小時候外婆跟外公很窮,

   所以包括媽媽在內的兩個孩子都必須出去工作(還有大舅)。



   所以媽媽還在念國小,就被外公帶到加工區去,每天在加工區裡踩著針車,縫著成

   衣跟布料。大舅跟外公則是去幫人搬磚頭板模,搬瓦斯桶,踩三輪車,或是到碼頭

   去幫討海人下貨。外婆則是在有錢人家裡幫帶小孩煮飯洗衣服。



   媽媽國小畢業後,馬上就有一個工作等著她。那是外婆托朋友去引介的,是到鹽埕

   區的一戶富貴人家裡去幫傭做小妹,而且是半賣人的方式。也就是說,媽媽必須在

   富貴人家裡住,而且要做到富貴人家自己解約,媽媽才能離開。一個月只有一天休

   息,月薪是一佰四十元台幣(當時沒有新台幣)。


   媽媽說,她剛到富人家的時候,每天晚上都哭,幾乎沒辦法睡著。一個晚上醒來五

   六次是常有的事,而且還不能讓夫人(富人家的女主人)知道,不然會被罵。



   她第一次拿到薪水的時候,她很開心的要拿回去給外婆(這時,媽媽還不知道她已

   經半賣給富人家,她以為只做一個月就好。),那裝錢的信封上黏有膠水,她連開

   都沒開過。



   外婆見到她回來,心裡很高興,一家人傍晚還一起吃飯。媽媽說,晚飯只有地瓜粥

   配醬油,然後就是醃的蘿蔔乾。但是她吃得很開心。比起在富人家裡她每餐都有魚

   有肉(剩魚剩肉),她覺得地瓜粥跟蘿蔔乾真是天下美味。



   不過,吃過晚飯,外婆就要大舅用三輪車把媽媽帶回富人家去,在這之前,外婆把

   大舅拉到角落,很輕聲地對他說:「你妹妹已經半賣給人家了,等等你要載她回去

   鹽埕,記得,千萬要看見她進到人家家裡,你才能回來,知道嗎?」


   「為什麼一定要看著她進去?」大舅傻傻地問著。

   「不然她如果偷跑,我們就沒辦法跟人家交待。」

   「那如果她不進去咧?」

   「用抓的也要抓進去,這就是她的命!」



   「這就是她的命!」外婆這句話一說完,眼淚立刻逃命似地從眼眶裡掉出來,好像

   已經在眼睛裡掙扎了很久一樣。



   事情跟大舅擔心的差不多,媽媽在富人家外面放聲大哭,一個才十二歲的小女生不

   停地出拳搥打自己十四歲的哥哥的胸口。媽媽不停地搖頭大喊著「我不要回去!我

   不要回去!」她的長髮在空中飄動,眼淚在空中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地散開。



   眼淚跟拳頭沒辦法改變那個時代的悲哀,當然也沒辦法改變媽媽的命運。或許外婆

   那句「這就是她的命!」是對的。媽媽的抵死不從就像是一滴落在攝氏六十度的沙

   漠裡的水,不需要兩秒鐘就會被蒸乾,而沙漠依然浩大;那滴水解不了沙漠的酷熱

   ,就像媽媽的掙扎改變不了時代,為了生活什麼都必須咬牙撐下去。



   那悲傷的時代不是一個十二歲小女孩可以改變的。即使聽過多少類似的故事或是正

   在看這個故事的你們認為那有多難過,或是多難以想像,甚至感受到了我媽媽當時

   的無力感,你們都無法了解那股令人無力的力量。




   富人家的門關了。門縫底下透出些微的光線,幾個人走動著。





   - 待續 -











   備註:後來,媽媽在富人家裡打掃的時候發現靠近西南邊的那個房間可以看見高雄

         當時最高的建築(五樓高),那就是家的方向。外婆家在前鎮區接近小港的地

         方,而媽媽工作的地方大概離家有十幾二十公里左右。


         每個月的領薪水那天,就是媽媽的休假日。當時媽媽只知道一條路,就是高

         雄唯一有鋪柏油的中山路。她就拿著薪水袋(照樣原封不動一毛不缺),朝著

         那棟五樓高的建築物的方向一直走,中間會走過很多田寮或蠻地,媽媽說當

         時的高雄,除了鹽埕區比較熱鬧,其他的地方都是農田。


         當媽媽走到建築物之後,就表示家在她的右手邊,只要再走十公里就可以到

         家。


         是的,十公里。媽媽是這麼說的。



                   * 我媽不只是瘋子,還是超人。下集繼續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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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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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公里?天啊!』王小姐驚呼一聲,『那大概是從台北車站到台北市政府的距離

   呀!』


   「嗯。差不多,」我點點頭,在心裡大略估算了一下,「以高雄的地點來看的話,

   大概是從新崛江到中山大學大門口的距離吧。」

   『令堂都用走的?』王小姐問。

   「是啊。沒有錢就是用走的。我記得外婆說過一句話,「雙腳走十里,省得五角錢

   。」這是台語,意思是十里路對當時的人來說只是一個短距離,而且可以省下五角

   ,當時,一趟高雄火車站到鹽埕中心的三輪車錢大約是七角。」


   『所謂的一趟是來回嗎?』

   「對,就是來回。如果車上超載,那七角就賺得很累了。」

   『超載是幾個人算超載?』

   「三個。三輪車只能坐兩個人的。」



   王小姐跟魏先生聽出興趣似得越坐越近,我們坐在公園裡的小長椅上,訪問越來越

   不像訪問似地聊了起來。



   『這些事情你怎麼知道的呢?』王小姐說。

   「外公跟大舅舅說的,我剛剛有說過,他們當年在高雄騎三輪車。」

   『所以,如果他們一天載了五趟,也才賺三塊五角?那一個月也大概一百元左右而

   已,不是嗎?』

   「是的。不過,聽外公說,他跟大舅很努力在載客,客人一下車,他們就馬上再趕

   回原本的待客點,縮短來回的時間,一天下來,就會多出較多的時間多載到一些客

   人。」



   『所以收入比較多一些?』

   「其實不會多很多,不然大舅跟我媽也不需要出去幫忙賺錢,在年紀都還那麼小的

   時候。」

   『也對。他們當時一個十四歲,一個十二歲就開始在幫家裡賺錢過日子,想想我們

   十二十四歲的時候還在學校裡劉德華郭富城林志穎的尖叫著。』

   王小姐自己說著說著大笑了起來,魏先生聽了也笑著說:「那是你們女孩子的瘋狂

   ,我們可不是。我們男生聽見劉德華郭富城都是髒話伺候!」

   聽魏先生這麼一說,我也笑了起來。



   『所以,令堂十二歲之後,就沒有再接受教育了,是嗎?』王小姐問。

   「不,我媽不是一個會屈服於命運的人,」我笑了一笑,推了推在鼻樑上的眼鏡,

   繼續說著,「她在十五歲的時候回到學校了。」我從口袋裡拿出了煙盒,從裡面抽

   出一根,然後點上。



   富人家裡有個跟媽媽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大概小了媽媽一兩歲。每天都是媽媽在替

   她準備早點跟學校制服。聽媽媽說,她是個文靜乖巧的女孩,只是生活優渥的關係

   ,很多生活技能一竅不通,連綁鞋帶跟拿筷子都不會。


   她叫什麼名字,媽媽已經忘了。所以姑且,我們用小美阿姨來稱呼她吧。(算一算,

   她也應該五十歲了,叫她阿姨應該是非常合理的。)


   小美阿姨常常跟我媽聊天,在我媽替她綁辮子或是陪她上學的時候。小美阿姨常跟

   我媽說:『學校真是個好玩的地方,可以認識很多新朋友。』


   這話看起來似乎沒有任何殺傷力,但聽在我媽耳裡,那是一句有爆炸威力的話語,

   在一個幾乎被時代宣判沒有機會再回學校的十二歲小女生的眼裡,能上學的孩子除
   了幸福之外,還是幸福。



   『我很想再回學校去啊!』這是媽媽心裡的聲音。她跟我說,當時她曾經偷穿小美

   阿姨的制服,在她替小美阿姨洗衣服的時候。她在廁所裡偷偷地想像鏡子裡面的自

   己就是老師,而鏡子外面的她正在認真的聽課。



   然後,時間過得很快,小美阿姨上了初中,媽媽也在富人家待了兩年。她開始替富

   人家打理一些店務。富人家是在做電器買賣的,在當時的年代能做電器買賣是非常

   不得了的富裕。


   但說是打理店務,其實也只是幫忙掃掃地,撢一撢擱在電器上的灰塵。或是替老闆

   到訪的朋友奉上茶水。那些熱水瓶電湯匙甚至電視機收音機等等的東西,她是連碰
   都不敢碰。



   有一天,小美阿姨被女主人帶出去,沒多久之後回來,她發現小美阿姨的臉上多了

   一副眼鏡。


   『你怎麼了?』媽媽問。

   『近視了。』小美阿姨說。

   『近視?』

   『嗯。就是看東西有點模糊的。』

   『那你把眼鏡拿掉看得到嗎?』

   『當然看得到,只是遠一些的就看不清楚了。』

   然後她們玩起了數手指的遊戲。媽媽要小美阿姨拿下眼鏡,然後她比了兩根手指,

   小美阿姨回答『二』,媽媽又退一步,再比出三根手指,小美阿姨回答『不清楚了

   ,看不到了。很模糊呀!』


   但媽媽關心的不是小美阿姨到底能不能看到,而是她覺得有副眼鏡戴在臉上,那種

   感覺真有學問。像是把學生證貼在胸前,向全世界宣告自己就是學生一樣。



   這件事一直記在媽媽的腦海裡,她告訴自己,如果能讀書讀到戴眼鏡,那真是一件

   完美到天上去的事情。甚至,她願意讀書讀到眼睛瞎了,只要她能讀書。


   所以媽媽只要休假,走了十幾公里的路回到家,她就會跟外公外婆說她一定要再回

   去唸書,不管多苦都要做。當然,外公外婆沒有回答,他們非常知道家裡的情況,

   要讓一個孩子唸書,對他們來說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有一天一大早,媽媽要讓大舅載回富人家那兒的時候,她看見外公在離家外面幾公

   尺的地方,用那種古老的,必須用手連續壓那長長的柄才會有水跑出來的抽水器在

   洗自己的眼睛。



   『哥哥,爸爸怎麼了?』坐在大舅的三輪車上,媽媽問。

   「爸爸跑了很久的碼頭線了,港邊風大,砂子很多,他每天回到家就是腫著眼睛,

   然後睡了一覺醒來,就去洗眼睛,消腫了以後又繼續去跑碼頭線。」大舅一邊踩著

   三輪車,一邊說著。


   『那為什麼要去跑碼頭線?』

   「政府開始在發展高雄港啊,那邊船多貨多人也多,很多三輪車都去了。」

   『叫爸爸不要再去跑那邊了啊,眼睛壞了怎麼辦?』

   「妳以為我跟媽媽都沒講嗎?沒辦法啊,他哪講得聽?有錢賺他再遠都去!」大舅

   在最後那句「有錢賺他再遠都去」下了重音。語氣中似乎有點無奈的氣憤。



   媽媽沉默了。聽完大舅說的話,她很清楚的知道,外公是個不會聽別人勸的人,固

   執而且脾氣硬。決定要做的事,誰來勸都是找罵挨。


   其實大舅也跟外公跑了一陣子碼頭線,但因為在碼頭線搭三輪車的大都是取巧又小

   氣的商人,所以超載是常有的事。外公為了不讓大舅太累,所以不准大舅去跑碼頭

   線。曾經大舅聽到有大船要進港,量貨取貨的商人一定很多,所以偷偷跑去碼頭線

   載客,想多賺一些,結果回家被外公打得很慘。


   媽媽十五歲那一年,拜託小美阿姨帶她到配眼鏡的眼鏡行,用自己超過半個月的薪

   水買了一副眼鏡,當時媽媽的薪水調整到一個月一佰七十元,所以那副眼鏡大約一

   佰元。


   那是一副墨鏡,黑色的,粗粗的鏡框,鏡片有由上而下漸層的透明感。



   她放假的時候,在吃晚飯時拿出來送外公:『爸爸,你的眼睛每天都進風沙,這眼

   鏡片有由上而下漸層的透明感。   鏡可以讓你擋沙子,要記得戴喔。』媽媽說。


   外公看了看眼鏡,吃進嘴裡的飯還沒有吞下去,就一把抓過眼鏡往旁邊的地上丟,

   「誰叫妳亂花錢的?」外公怒斥著媽媽。

   『我沒有亂花錢,我只花了買眼鏡的錢,其他的錢都拿給媽媽了。』媽媽害怕的解
   釋著。


   「妳以為我不知道眼鏡一副多少錢嗎?這副眼鏡可以讓我們家活兩個禮拜了你知道

   嗎?」外公一樣大聲的斥責著。



   媽媽不敢再回嘴,她委屈地站起身來,把地上的眼鏡撿起來,還好眼鏡有袋子裝著

   ,所以沒有損害,只沾了點地上的灰。她把眼鏡放在桌上,然後坐回原位低頭吃飯

   ,外公則是不放過人似地繼續唸叨著。



   隔天,媽媽又要讓大舅載回富人家時,外公已經踩上三輪車了。他的鼻樑上掛著一

   副黑色的墨鏡,粗粗的鏡框,鏡片有由上而下漸層的透明感。

   媽媽跟大舅都開心地笑了。不同的是媽媽的臉上多了兩道淚痕,那是開心的流淚,

   所以兩道痕跡就像微笑的嘴型一樣在臉頰上劃了弧線。



   『那副眼鏡,外公到現在還留著。』媽媽說,『雖然已經不能再戴了,但是他還是

   捨不得丟。』媽媽跟我說這些話的時候,笑得很開心,我能感覺她的心也是笑著的

   。


   「那,媽媽,妳有回到學校唸書嗎?」我問。

   『有啊。就在買眼鏡給外公那一年,我搬出小學唸書時的課本,自己利用時間讀,

   然後自己去考了初中補校,三年後全班前十名畢業。』

   「那妳在富人家的工作呢?他們讓你晚上去唸書嗎?」

   『他們是一戶好人家,第一年的時候讓我去唸書,然後說可以讓我回家,不用再幫

   傭了。但我還是繼續留在他們家,直到我初中畢業。』



   『比較可惜的是,』媽媽嘆了一口氣說,『我到了四十歲那年也都沒戴到眼鏡,我

   的視力一直都是1.2以上。我的人生中第一副眼鏡,竟然是幾年前配的老花眼鏡。』

   她苦笑著說,語氣中帶著扼腕。




   我曾經看過外公那副眼鏡,黑色的,粗粗的鏡框,鏡片有由上而下漸層的透明感。

   他收在自己藏私房錢跟一些金戒指跟自己的一些紀念品的櫃子裡,用一個義美蛋捲

   的鐵盒子放著。



   我想,對媽媽跟外公來說,那是一種美麗。

   或許我們都懂,但永遠都不及他們感受的深。













   - 待續 -

                   * 或許我們都懂,但永遠都不及他們感受的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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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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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5

畢業後的媽媽回到加工區待了一年多,然後認識了我爸爸。


   也就是「那傢伙」。



   外公外婆再加上大舅還有媽媽好多年的努力,家裡總算存了一筆錢。大舅說,他想

   利用這筆錢開一家皮件工廠,主要是生產皮包和皮製品。當時外婆開始篤信一貫道

   ,很多事情都喜歡問菩薩,幾乎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菩薩點頭他們才敢動作。

   就連當時小舅要到高雄工專(現在的高雄應用科技大學)念書,外婆也要問一問。

   於是開工廠的事情搬到了佛桌上去討論,參與討論的「人」嚴格說起來有四個,外

   公、外婆、大舅、還有「菩薩」。



   很離奇的是,菩薩不只答應了,還很開心的答應。怎麼說很開心?因為那天所有提

   出來問菩薩的問題,菩薩不只答應,而且還替工廠取了名字,叫做「佛欣」。



   不過,不要問我他們怎麼問菩薩的,我對這方面的事情完全不了解。即使我從小是

   被外婆帶大的。



   大舅開始為「佛欣」四處奔走。先買好一棟透天厝,再把隔壁的透天厝一起租下來

   ,然後向政府相關單位申請執照,然後一邊開始接洽皮件經銷商,爭取一些代工訂

   單,一面應徵生產線的人員。並且大量的採購生產機具,像是裁布機,針車,還有

   衝紐機(把紐扣釘到皮件上的機器)。



   聽大舅說佛欣企業成立的第一年,因為競爭對手不多的關係,再加上我們稍稍壓低

   了一些代工成本,所以皮件經銷商開始樂意把他們的設計圖拿給我們來代工生產,

   成績不算太差,至少有小賺。



   接下來的幾年,接觸的皮件經銷商越來越多,佛欣也開始稍稍擴大,甚至有一些國

   外的客戶來下訂單,佛欣的皮件從這個時候開始出口。大舅說起這事的時候,有些

   心虛但又驕傲的說:「當時根本不懂什麼是英文,也硬著頭皮上了!把自己做的東

   西賣到國外去的感覺,真的很好。當年台灣的人力便宜,所以國外的皮件商要拓展

   亞洲的市場,就會到台灣來找代工工廠。因為地理位置好,而且又有港口。」大舅

   說得很開心。這些快樂的回憶總會讓人陷入某種愉悅的氛圍,久久不能自己。



   佛欣的穩定,也帶來了一家人的穩定。外公跟外婆雖然當時年紀並不大,也才四十

   多歲,但他們年輕時已經跟時代拼鬥了三十多年,也該到了穩定過日子的時候了。



   沒多久後大舅結婚了,娶了一個正妹舅媽!正妹舅媽來自里港,一個當時在屏東鄉

   下很偏僻的地方。我看到他們結婚時的照片,還曾經嚇一跳說:「哇!里港的女孩

   子,現在還這麼漂亮嗎?」



   不過,正妹舅媽不只正而已,還是個超級賢內助,對內把家裡的大小事都打理得很

   妥當。對外則對大舅在佛欣企業的管理上面有很大的幫助。她很快地學會了怎麼製

   做皮件、怎麼跟供應商洽談原物料的成本、怎麼把那些在生產線上一天到晚婆婆媽

   媽的阿姐阿姨阿嬸阿婆們管得安安靜靜沒有口角。



   唯獨對皮件經銷商的部分,她絕對不會去插手或多嘴大舅跟這些老闆們的洽商。她

   說:『那是一個必須有百分之百自主權的部份,而擁有這份自主權的人不是我。』

   大舅也因此不需要去承受來自家人或自己妻子的壓力,他不用怕自己的妻子對他說

   :『你這次給他們的價錢這麼便宜,下次要加回來!』



   就因為大舅娶了一個好太太,街坊鄰居便開始在關心下一個接近結婚年齡的人會遇

   到什麼樣的對象。而當時小舅不過是個還在念高雄工專的學生,所以街坊鄰居關心

   的人........


   就是我媽。




   但說實話,我媽當時才十九歲多,說結婚實在有點嫌早,但那時的女孩子大部份都

   二十三五歲就差不多已經嫁人了,所以街坊關心的就算不是什麼時候結婚,也會關

   心我媽到底有沒有男朋友。



   我說過了,我媽是個超級正妹。她畢業後回加工區的那一年多裡,大概收了疊起來

   有一公尺高的情書(我唬爛的,不過收了很多很多情書倒是實話),寫給她的人什麼

   身份都有。我媽跟我說,她當年時常一天之內就接了兩三封,然後又好一陣子沒人

   寫來。我問她為什麼會一陣子沒人寫來,她說,因為那一陣子沒寫來的人,都在等

   我有沒有被寫那兩三封的人給追走。如果我被追走了,那他們就不需要再寫了。

   我聽完笑了一笑,心裡覺得過去的人太簡單了。這情況在當年或許真的可以這麼公

   平,這麼和平的進行。但如果是現在這個年代,哪還有男生願意等等看這女孩有沒

   有被追走的?一定都卯盡全力,不給喘息空間一直衝到追上手為止不是嗎?






   「王小姐,妳應該也跟我有一樣的想法吧。過去男孩子追妳,應該都會卯盡全力衝

   刺,就像聯考前幾天死抱著書不放。」我看著王小姐,比手劃腳的說。


   『這當然是有過,不過有些男孩子比較害羞,他們不敢卯盡全力,不過,他們也會

   抓緊機會,跟過去令堂那個時代相比,現在的男孩子是真的比較敢衝了。在愛情方

   面。』王小姐笑著說。


   「對,在愛情方面。所以當女孩子比較幸福,可以看著男孩子為自己拼死拼活衝來

   衝去的,一定有某種成就感。」我說。


   『你把女孩子想得太壞了,吳先生,而且當女孩子也沒有比較幸福,如果卯盡全力

   追你的人不是你喜歡的人,那種困擾的程度是會讓人覺得心煩甚至睡不著覺的。』

   王小姐搖搖頭說。



   「也對,因為我媽當時就是覺得很心煩,而且是煩到把加工區的工作給辭了。」

   『辭了?』

   「對。」

   『想也是,時常接不喜歡的人寫來的情書,還真是件很煩的事情。』王小姐一副

   頗能了解我媽媽當時的感受的表情。


   「是的,所以王小姐,請不需要羨慕我媽媽。」我說。在一旁的魏先生聽完,開

   始哈哈大笑。王小姐站起身來回頭打了魏先生一下,臉稍稍紅了一點,又轉頭坐

   下開始發問。



   此時魏先生依然在大笑。



   『剛剛說到令堂辭了工作。』王小姐說,她還回頭瞪了魏先生一眼。

   「對,她辭了加工區的工作,然後到高雄市區跟一個婆婆學做肉燥飯。」

   『所以,她跟令尊並不是在加工區認識的?』

   「他們不是在加工區認識的。」

   『那是在哪裡?』

   「在我剛說的那個婆婆的肉燥飯店舖裡。」我說。




   在生意很好,又是用餐時間尖峰時刻的婆婆的肉燥飯舖子裡,媽媽來來回回忙得不

   可開交。


   但這天,那傢伙的出現,卻讓我媽的生命,有了非常大的改變。



   那傢伙吃完肉燥飯,走到婆婆面前,結完帳之後對婆婆說了一句話:

   「阿婆,我想跟你女兒認識一下,可以嗎?」



   那傢伙,指著我媽,一點都不緊張地說。










   - 待續 -




                 * 這傢伙追女孩子的實力,還真是「深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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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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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6

『令尊把妹的方法還真是奇特。』王小姐摀著嘴巴笑著說。

   「妳可以直接說他的方法又笨又俗又直接,我一點都不會介意的。」我也微微笑著

   說。


   『這可是你說的,我沒說。』王小姐哈哈的笑了起來,『不過,那位婆婆真的有介

   紹令堂給令尊認識嗎?』

   「妳想咧?」

   『有?』

   我搖搖頭。


   『沒有?』

   我也搖搖頭。


   『那你一直搖頭是什麼意思?』

   「就是妳都講錯的意思。」

   『都講錯?答案就AB兩個而已,不是有就是沒有,怎麼會講錯呢?』

   「答案還有C,就是婆婆根本沒聽到。」


   王小姐跟魏先生當場臉上三條線,看著他們的表情,我笑了出來:「不過,那傢伙

   又問了第二次啦。」我說。






   「阿婆,我想認識妳女兒,可以嗎?」那傢伙又問了婆婆一次。


   這次婆婆聽到了,她回頭看了看那傢伙,又看了看我媽,然後笑了出來:『哎唷,

   你也差不多一點,你看看她跟我有像嗎?她不是我女兒啦。』阿婆說這話的時候是

   用標準台語說的。


   這下尷尬了。想也知道那傢伙臉上的表情一定一整個冏了起來,恨不得手邊有個鏟

   子或是地上剛好有個洞可以跳進去。因為他在問這話的時候,旁邊一堆來吃飯的客

   人都聽到了,大家都在等這場好戲怎麼繼續演下去。


   但是事實剛好相反。



   『你爸爸不但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反而更勇敢的說....』媽媽說。

   「說什麼?」我非常好奇的問。

   『他說:「這樣好,妳把她介紹給我,我如果幸運娶到她的話,我再包個媒人禮給

   妳,這樣妳覺得如何?」』


   我聽完差點翻過去,沒想到這傢伙這麼大膽。這種話如果是現在這個時代用的話,

   應該會被報以白眼數顆或是被人髒話伺候。



   「媽,那妳怎麼回應他?」

   『我沒有回應,我只覺得這個男人非常輕浮。』媽媽說得很認真。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這個是我聽完當下的反應。笑到整

   個人倒在沙發上,簡直不能自拔。你想想,如果你的母親用「輕浮」這個字眼來形

   容你的爸爸,像是在教訓涉世未深的毛頭小伙子,你會不會覺得好笑?



   「那後來呢?」

   『後來你爸爸知道我的名字之後就回去了,名字是婆婆告訴他的。』

   「然後他開始追妳?」

   『那個時候他沒有機會追我。』

   「為什麼?」

   『因為他那個時候是核電廠外包廠商的工人,所以他那天就離開高雄了。』

   「再來就沒有後續了嗎?」我的口氣有點失望。

   『當然有後續啊。不然我怎麼生你?』

   「那後續呢?妳繼續說啊,別賣關子呀!」

   『後續只有一句話。』媽媽表情非常認真地說。

   「什麼話?」我豎起耳朵認真地聽。


   『就是..........忘光光了。』




   說完,媽媽竟然開心地笑了起來。哇銬!什麼碗糕呀!這時候給我搞這種自以為幽

   默的把戲。



   「什麼啊!?幹嘛這樣?什麼忘光光了?這事很重要呀!關係到小說能不能繼續寫

   下去啊!」我皺著眉頭,不耐煩地嚷著。

   『這事都三十多年了,我怎麼還記得?』

   「那妳前面那些事怎麼記得?」

   『我就只記得那些呀。』

   「還有選擇性記憶的喔!」

   『我不知道什麼是選擇性記憶啦,我就是不記得後來怎麼了,我只記得他一直賭博

   ,一直賭博,那個時候真是氣死我了!』媽媽睜大眼睛,擠著眉說。



   「那他怎麼追到妳的,妳應該記得吧?」

   『嗯.....?』

   「妳不是說他很輕浮嗎?」我盡量強忍住笑意,「那妳是怎麼被一個輕浮的人追到

   的呢?這個妳一定有印象吧。」

   『嗯,有啊。』

   「那是為什麼?」

   『為了一張照片。』











   『一張照片?』王小姐手裡拿著筆,快速地在她的筆記本上書寫著。『因為一張什

   麼樣的照片?』

   「一張我媽媽的照片啊。」

   『這張照片是.....?令堂給令尊的?還是?』

   「當時我跟妳一樣,一直逼問我媽媽,還要她把照片交出來。」

   『那後來呢?你有看到那張照片嗎?』

   「有,不過不是在逼問她的當天,是在那之後許久了。」

   『為什麼當天令堂不肯拿出來給你看呢?』

   「我也不知道原因,但是,我看到照片之後,我真的了解到了,為什麼媽媽會被一

   個輕浮的傢伙給追到手。」我輕輕地笑著,心裡有一股溫暖慢慢地在熨開。


   『為什麼呢?』王小姐問著。魏先生則對我報以好奇的眼神。






   許久之後,媽媽拿給我一張照片,『子雲,你不是問媽媽,為什麼會跟你爸爸在一

   起嗎?』她一邊遞給我,一邊說。


   「嗯,是啊。」

   『就是因為這張照片。』媽媽說。



   那張照片,是在那間肉燥飯舖子的外面拍的,媽媽當時正在收拾桌子上的碗盤,19

   歲的纖瘦身影中帶著成熟的女人氣息,她半彎著腰,一隻手捧著疊起來的碗盤,另
   一隻手則拿著抹布在擦拭桌面。



   『很久之後,你爸爸從金山放假回來,又特地跑到肉燥飯舖子裡去找我,但是當時

   ,我被加工區的主管叫回去幫忙,這一幫又幫了好久。』

   「所以,爸爸沒有找到妳?」

   『對,他在肉燥飯舖子裡沒有找到我,但婆婆告訴他我在加工區上班,所以他跑到

   加工區找我。』



   「有找到嗎?」

   『他一共放三天假,第三天才找到我。他沒有跟我多說什麼,只告訴我他要回金山

   去了。』

   「嗯.....」

   『在他走之前,他跟我說,他偷偷拍了一張我的照片,希望我不要介意,因為金山

   離我太遠,但思念離他太近。』



   聽完這句話,我真的有那麼點感覺到,某些特質似乎真的是會遺傳的。

   媽媽說完,淺淺地笑了一笑。我則是看著媽媽的表情,心裡有種寂寞感像一杯水打

   翻在畫紙上,那一片濕漉漉漸漸地爬開。



   「原來,爸爸對妳一見鍾情啊,媽媽。」



   媽媽沒說話,只是笑一笑。但我看出她眼裡的寂寞感,又倒了一杯水在她心裡的那

   張畫紙上。












   - 待續 -




          * 那傢伙對媽媽說:「金山離妳太遠,而思念離我太近.....」。*

                            * 哇銬,這傢伙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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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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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7

『聽起來好寂寞啊。』王小姐放下手上的紙筆,她的眉間與眼神透露出一絲絲的愁

   鬱,像是看了一本悲傷的小說,憂鬱隨著劇情的走向在發作。


   「我也是到了很後來才發現媽媽的寂寞,原來不只是因為那傢伙的愛賭導致家庭破

   碎而引起的,那是一種會堆疊的寂寞感。」

   『堆疊的寂寞感?』

   「嗯嗯,就像在累積某種情緒一樣。兩個人的故事從開始那一秒就在進行堆疊的動

   作,不管過了幾年,或是十分短暫的時間,只要當時心裡是有感覺的,或是有遺憾

   存在的,那麼,情緒就會堆疊,而寂寞是最明顯,也最唯一的。就拿媽媽的例子來

   說,她在當時是有感覺的,她因為愛上那傢伙而嫁給他,又因為那傢伙的愛賭又失

   去他,不管當時的情緒是什麼,只要在多年後的某一天想起,當時的情緒就會起一

   種不知名的作用,我們用寂寞來稱呼他。」


   『你說的很有道理,說服力也十足,』王小姐點了點頭,但又接著說,『但為什麼

   要用寂寞來稱呼呢?沒有其他的形容詞或名詞嗎?』

   「沒有。」我很直接且堅定地說。

   『為什麼你這麼的篤定呢?』



   我對王小姐微笑了一下,從包包裡再拿出我的煙盒,抽出一根大衛杜夫,然後點上

   ,我說:

   「因為那所有堆疊的情緒,所有的其他人都「無法真切的分享或共有」。」



   王小姐像是大夢初醒一般的『啊』了一聲,然後頻頻點頭說:『對對對,你說的沒

   錯!』

   「所以我才說,寂寞是最明顯,也是唯一的。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寂寞。」

   我又吸了一口煙,然後慢慢地吐出來。


   『那麼,接下來呢?』

   「什麼接下來?」

   『令堂就因為這張照片被令尊追走了,然後呢?』

   「然後的事情我在這之前已經說過了,那傢伙沒多久就走了。」

   『那麼,令堂呢?』

   「媽媽從金山回到高雄之後,就頂了一間路邊攤開始做生意。」

   『什麼生意?』

   「肉燥飯啊。」我說。













   嗯,是的。媽媽在開始做生意的當時,我就一直待在外婆家。我想我知道媽媽當時

   的感覺,她雖然很希望能跟我一起住,但她身邊什麼都沒有,也沒有房子,她只能

   暫時的把我放在外婆家,讓她能好好的認真賺錢,等到她有了自己的房子,她就會

   把我帶回她身邊。



   在外婆家長大的日子,我的每天都很快樂。

   或許是因為我算是個受教的孩子,雖然活潑好動但卻也不需要大人們操心煩惱。我

   的作息不會混亂,我的功課不需要操煩,我在學校的表現不會亂來,我的身體也很

   健康不會讓家人不安。


   那是一段沒有任何煩惱和壓力的日子。


   那些日子,媽媽大概一個禮拜會回外婆家看我一次。起初我還會很開心的抱一抱媽

   媽。但後來我漸漸地不喜歡抱她。

   因為她身上的味道。都是豬肉和菜餘的味道。


   「媽媽,妳別抱我,妳身上的肉燥味好重!」我還記得,我曾經這麼直接地跟媽媽

   說。我還記得她聽完之後,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身上的油污點點的圍裙,她說:

   『好,那下次媽媽要來看你,一定洗完澡再來。好不好?』

   「好。」我說。

   長大後我才知道,那句話,是很傷媽媽的心的。當時的我,還不能算是個懂事的孩

   子。



   但,媽媽是健忘的。她後來也一直都是忘了洗澡就來看我的,她身上的圍裙就算換

   過了,也一樣是油污點點。那豬肉與菜餘的味道一樣刺鼻。不過,與其說她健忘,

   不如說她為了爭取那多跟我相處的幾十分鐘。因為她又得趕回離外婆家很遠的苓雅

   區去做生意。



   這樣子的日子,幾年之後我也習慣了。我在外婆家從六個多月大,一待就待了將進

   十一年。一直到我念小學五年級那一年。媽媽總是大約一個星期就會出現一次,她

   在我小學三年級那一年就買了自己的房子,外婆說,她當時就很想帶我回去跟她一

   起住,但我說什麼都不肯。



   因為,媽媽的新家裡多了一個人。他就是我現在的繼父。



   繼父在我還不滿九歲那一年,也就是那傢伙去世後的第八年認識了我媽媽。當時的

   他是一家很有名的建設公司的企劃經理,他很欣賞媽媽獨立不依靠男人的個性,而

   媽媽也很欣賞他在社會上的工作能力。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外婆家裡的所有人,包括外公大舅大舅媽還有小舅都知道了。

   當然,他們也試圖暫時性地不讓我知道。因為當時的教育,甚至是課外讀物,都很

   清楚地告訴我們:「繼父或是繼母,都是很兇的,都是不會疼小孩的。」我想他們

   也想過媽媽交了新的男朋友,而這個男朋友將會是我的新爸爸,這事對我的衝擊一

   定會很大,所以外婆他們決定把我蒙在鼓裡。



   但是,我永遠記得那天,我跟鄰居的孩子在外婆家附近的空地裡玩,當玩的正開心

   的時候,遠遠地看見外婆家的門口,媽媽坐在一輛摩托車上面,抱著前面的一個不

   認識的叔叔,在跟外婆說話。



   那時我心裡有一種好奇怪好奇怪的感覺,我一直在努力地想要解釋並且消除那種感

   覺,但是,我越想解釋、越想消除,那感覺就越是強烈。強烈到幾乎要將我的身體

   撕裂!我感覺到有個堅硬而且巨大的物體卡在我的胸口裡面,它好像就停在我的氣

   管或是食道中間,我想吐也不是,我想吞也吞不下去。我深刻而且強烈的感覺到我

   的呼吸困難,而且困難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爸爸不是死了嗎?」這是我當時的第一個念頭,第一個疑問。



   這時外婆指著空地,像是在對他們說我在這裡,到空地來找我吧。那個陌生的叔叔

   跟媽媽轉過頭來,我丟下了我的玩具,轉頭就跑。


   我記得我一直跑,一直跑,那種跑可以說是已經發狂了。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追我一

   樣,我不停地狂奔,狂奔。我根本沒有打算停下來,我的腳也似乎不想停下來。我

   跑進了外婆家附近的公園,然後穿越它。又跑過了車子很多的平交道,然後跑進我

   每天都要經過的那條到學校的小捷徑,我看見學校的後門沒關,我跑了進去,然後

   穿過後玄關,穿過最後一棟低年級的建築,然後跑進操場。



   後來的事情我不太記得,只知道我又有記憶的時候,我的腳跟手都是包紮著大量的

   繃帶。聽說是我跌了很大一跤,我摔破了雙腳的膝蓋和大腿,也摔破了雙手的手肘

   ,臉上也摔了一道長長的擦傷。



   這一傷,我包了三個多禮拜的紗布跟繃帶,也連帶的影響了學校的運動會,班上的

   接力賽少了一個生力軍,拔河當然也沒有我的份了。



   但,這一摔的影響,並不只是我的運動會,還有那個陌生叔叔跟媽媽的婚禮。從外

   婆他們決定隱瞞我媽媽交新男朋友的事情,到我自己親眼破鼓見真相的那天,外婆

   他們的隱瞞不到半年,戰術可以說是非常失敗。



   過了好久之後,我記得,有一天,一樣是一禮拜出現一次的媽媽,她全身乾乾淨淨

   的走到我面前,把我抱起來,我在她身上沒有聞到臭味,但我在她臉上看見歲月。



   「媽媽,妳怎麼長皺紋了?」我摸摸她的眼角說。

   『嗯,媽媽每天都在老啊,你每天都在長大啊。』

   「喔。」

   『子雲,媽媽如果要帶你回去跟媽媽住,你要不要跟媽媽去?』

   「好,只要沒有那個叔叔就好。」我說。




   這天,媽媽跟那個陌生叔叔結婚了。

   外婆外公大舅大舅媽還有小舅都去參加婚禮,大舅的兩個孩子,也就是我的表弟也

   都去了。



   我一個人被安放在外婆家附近的一個老師家裡,他是我學校的老師。

   這天,我沒來由的哭泣著,我感覺到有個堅硬而且巨大的物體卡在我的胸口裡面,

   它好像就停在我的氣管或是食道中間,我想吐也不是,我想吞也吞不下去。我深刻

   而且強烈的感覺到呼吸困難......


   而且困難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那年,我未滿十一歲,我心裡的痛苦開始在堆疊。

   是的,那是我十一歲的寂寞。















   - 待續 -








                       * 十一歲的痛苦,十一歲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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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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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8

『所以,對於令堂的再婚,你是非常反對的?』王小姐說。

  「在當時的我來說,是的。」

  『那,外公跟外婆,或是你其他的親人有沒有試圖跟你談談令堂再婚的事,讓你對

  這件事情比較容易接受或釋懷?』

  「沒有。我想,對當時的他們來說,跟我解釋或是溝通這件事是沒有效果,也是沒

  有必要的,畢竟要一個小學才五年級的孩子了解大人的世界,恐怕是自找麻煩。」



  王小姐點了點頭,『也對,那畢竟複雜了點。』她說。


  「不過,也就因為如此,我花在接受這個新爸爸的時間,恐怕比其他有過父母再婚

  經驗的孩子還要來得長。」

  『為什麼呢?』

  「因為,我並不覺得我需要爸爸這個角色。」

  『那麼,你在接受新爸爸這個角色上面,花了多少時間?』

  「五年。」我說。





   我第一次叫繼父爸爸,是在我要升高二那年。我還記得他當時的表情,他的眼睛裡

   透出一種我跟他相處以來從沒有過的光芒,那是我認識他之後第一次見他笑得那麼

   開心,他摸摸我的頭,但什麼也沒說,我想,他可能不知道,也無法說些什麼。


   他跟媽媽沒有再生孩子,聽他說過,他從來就沒有打算跟媽媽再生孩子。從跟媽媽

   在一起的那一天開始,到他跟媽媽結婚那天,他就從來都沒有過想要有「自己」的

   孩子。



   「因為,我一直都覺得你就是我的孩子。」長大後,對於他為什麼一直都不跟媽媽

   生個弟弟或妹妹給我的這個問題,他給了我這樣的答案。雖然,大約在國中的時候

   ,我曾經聽他說過:「家裡有一隻精力旺盛的怪物就已經很多了」這樣的話。



   不過還好他沒有用「家裡有一隻畜生就已經夠了」這句話。




   我在媽媽跟他結婚不久後被媽媽接回去跟她一起住。在我小時候的印象中,他是一

   個非常嚴肅而且話很少的人。他不愛笑,而且表情很撲克,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

   的同學們都知道我給繼父取的外號叫做「耍酷眼鏡伯」,顧名思義,我就是認為他

   每天都在耍酷,另外他還戴一副眼鏡。



   在我剛搬去跟媽媽還有他一起住的時候,他的生活模式數度讓我覺得驚訝!我也數

   度覺得他真是個奇人。他每天除了上班,回家就是看台視新聞,然後就是看天下跟

  遠見雜誌,然後就翻一翻他的建築業相關的書籍,然後就是拿著一把電動的腳底按

  摩器邊按腳底邊看書。他喜歡抽菸,喜歡泡茶,喜歡晚上一個人把家裡的燈都關上

  ,然後坐在客廳裡像想事情一樣的發呆。假日的時候就會一個人點上一根菸,也不

  會約媽媽跟我去哪裡玩,就是叼著菸走出門,然後散步到我家附近的錄影帶店租影

  帶回來看。他一次都會租五片左右,然後花星期六的下午開始,跟星期日一整天的

  時間把五卷都看完。(當時沒有週休二日。而且你們可以想一想,五卷影帶的長度

  最少十個小時,他只花了一天半的時間。)他還會在我家旁邊的小院子裡種花,我

  還記得他重了一株很茂盛的九重葛,他會叼著菸在院子外灑水澆花,接著清一清一

  個禮拜以來掉在地上的落葉枯花。



  重點是,他做這些事的時候都是一個人的,他不會約我媽媽,當然,他也不會約我

  。



  當時的我對這個人的印象就是:「天啊!好一個老頭!莫非武功深厚?」,這不是

  在說給你們笑的,我是真的這麼想。不過,我必須解釋一下,會覺得他武功深厚,

  是因為他買了一套書送給我,在我小學畢業的時候。那套書的名字叫「金庸全集」

  。連他送我書的時候,他都只跟我說:「這是送你的,有空看一看。」然後就走出

  我的房間了。



  你們說,這不是耍酷不然是什麼?



  就是因為他太酷了,所以我跟他一個月說不到幾句話,而且我還能算得出來!一個

  月會說九十句話,如果是大月,那就是九十三句。


  「叔叔,謝謝你。」這是他每天上班前載我去學校上課時我說的,也是每天的第一

  句話。

  「叔叔,我回來了。」這是我放學回家或補習回家後說的。每天的第二句話。

  「叔叔晚安。」這不需要解釋了,我想大家都明白。


  而他的回應就是:「嗯」、「嗯」、「嗯」。



  多麼簡單明瞭啊!一點都不囉嗦!一點都不浪費時間!



  但是,也就因為如此,我也就從不了解他。當時的我心裡只覺得,這真是一個無聊

  的家。一個每天忙著跟肉燥一起玩的媽媽,還有一個每天只講三句話,字還都是同

  一個的繼父。說得誇張一點,我家安靜得幾乎可以聽見蚊子在聊天。半夜起床按馬

  桶的聲音是每天最大的聲音,簡直就是噪音。



  這跟外婆家有非常非常大的差別。



  外婆家每天都很熱鬧,每天都有歡笑,大家一起吃飯看電視,而且中視華視台視都

  可以看!家裡的讀物種類繁多,漫畫、故事書、中國民間傳說、伊索寓言、還有小

  朋友知識全書、漢聲小百科....等。不是只有連看都看不懂的天下跟遠見雜誌。外

  公在泡茶的時候也都是全家一起喝,也不會有人很晚了還不睡把所有的燈都關了自

  己一個人坐在客廳發呆。租錄影帶也是全家一起看,更不可能把星期假日的時間都

  花在錄影帶上面。


  被錄影帶機捲掉時間可真是一件非常得不償失的事情。至少當時的我是這麼想的。



  所以,我曾經幾度躲在被子裡偷哭,我很想回外婆家,但我怕傷媽媽的心又不敢說

  ,也不太敢跟媽媽要求載我回外婆家。


  因為媽媽要接我回去一起住的那天,外婆跟我說:「跟媽媽一起住才是對的,世上

  只有媽媽好。要聽媽媽的話,別調皮搗蛋。媽媽等這天等很久了。」


  就是因為這句「媽媽等這天等很久了」,才十一歲的我彷彿在剎那間長大了十歲一

  樣,深刻地了解了外婆的意思。



  「但是....跟媽媽一起住,我並不快樂啊。」在深夜的被單裡,有個聲音一直對我

  這麼說。













  王小姐眼裡滿是疑惑地看著我,她說:『你為什麼不跟媽媽談一談呢?』

  「剛剛我有說過,我不能找媽媽談。因為她知道我一直反對有個繼父,所以她的壓

  力很大,她只能賺更多的錢讓我過好一些的日子,外婆的告誡我也了解,所以我一

  直沒跟媽媽說,其實我住得很不快樂。」我說。

  王小姐點點頭,示意她的了解。














  那麼,不快樂怎麼辦呢?就找點快樂的事情做吧。

  當時的我,最快樂的時刻,就是跟同學在一起。年紀相同溝通無礙又興趣相投的關

  係,上學就是我每天最快樂的時候。


  我每天都跟同學玩得很瘋,補習也沒在聽課,租了一大排漫畫到補習班去看,被老

  師抓了又罵,罵過了還是繼續租。看到同學去撞球間玩得不亦樂乎,我也加入他們

  的行列每天在撞球間裡鬼混,常常混到補習時間都已經過了才匆匆忙忙地騎上腳踏

  車到補習班去,去之前又不忘去租一排漫畫。(補習時間是晚上的六點到九點半,

  而學校放學的時間是下午四點,也就是說,這中間的時間,我都在撞球間裡。)



  瘋漫畫又瘋撞球的關係,我的成績當然亂七八糟。小學拿市長獎畢業的吳子雲已經

  慢慢地在我心裡的某個很深很深的角落消失了。國中考進資優班時的那種驕傲也早

  就不見了。


  混撞球間又租漫畫租到變成補習班漫畫出租小盤商的事情由補習班老師從電話裡傳

  到媽媽的耳朵裡(我租一整排去補習班看,又分租給同學一起看,租同學一本我賺一

  塊),媽媽衝到撞球間去抓人,當場打斷撞球間老闆的五根球桿。



  「拜託咧!拜託咧!妳要打小孩也不要拿我的球桿打!」撞球間老闆一邊拉著我媽

  媽一邊大喊著。


  『球桿是有多貴!我打斷幾支賠你幾支!』媽媽發狂似地在撞球間裡大罵著!




  我的背上五條瘀血到發黑的傷痕,有兩個禮拜多的時間我沒辦法躺著睡覺。媽媽因

  為這件事情賠了撞球間老闆一萬塊球桿錢,也因為這件事情禁足了我兩個月。



  後來甚至把我轉離那所國中,她心想,讓我遠離是非之地,我就不會再墮落。

  在撞球間被媽媽海扁的那天晚上,繼父罕見的走進我的房間。媽媽早就已經睡著了

  。


  他拿著一罐藥水進來,打開我房裡的電燈:「子雲,你起來,我幫你擦藥。」

  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那是我國二的時候。在這之前,他都叫我小鬼。



  雖然他是進來做「擦藥」這個體貼又窩心到令人感動的動作,但他還是跟往常一樣

  ,安安靜靜的。


  當然,我的背是被擦到痛得眼淚一直飆,但其實引發我狂哭情緒的,是我心裡的委

  屈。「我只是喜歡玩撞球,這有什麼不對嗎?」當時的我,心裡是這麼想的。並且

  暗自咒罵媽媽的無理。




  擦完藥之後,繼父蓋上了藥水的蓋子。拍拍我的肩膀,摸了摸我的頭。他說:


  「你媽媽今天晚上是哭到睡著的。她在睡前跟我說,她很後悔打你打得那麼重....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後繼續說.....



  「但是,你要知道,她心裡的痛,比你背上的,要多上百倍啊。」






   - 待續 -


                      * ........還好妳有打我,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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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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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9

我一直都沒發現原來繼父是個好人。應該這麼說,我一直都沒機會發現他真的是個

   好人。前面我有說過,他真的是個話很少的人。


   如果不是我的背上挨了那五下,我可能還沒機會發現他不是一直都是個冷冷的人。

   而且,相反地,他還是個很熱情的人。只是他表達熱情的方式都冷冷的而已。


   或許上面那句話非常的矛盾而且尷尬,畢竟「熱情」跟「冷冷的」是完全相反的。

   但我倒覺得用在我繼父身上恰到好處。


   我可以舉例來證明。



   有一次,大概是國二還是國三的時候,我考了一次全班第五名,全校第二十一名。

   那是我進資優班之後最好的一次成績(我的成績一直都在十幾二十名左右徘徊,迷

   撞球那段時間掉到四十名之後,全班才五十個人)。


   那時院線片最賣座的電影,就是周潤發的「賭神」,而且還是賭神一,不是賭神二

   喔。繼父看到成績之後非常開心,但他依然沒有笑,只是摸摸我的頭說:「嗯,你

   表現不錯,明天帶你去看電影,再買台CD音響送給你。」


   看「賭神一」的那個下午,全高雄市的電影院通通爆滿,票賣到只剩當晚的午夜場

   。所有的售票口都貼出告示排寫著「電影賭神,晚上十一點前只剩站票」。神奇吧

   ,當年的電影院還賣站票呢!


   「子雲,去買兩張站票,」我繼父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伍佰元的鈔票對我說,當時一

   張票是一佰五十元。「我們快點買完快點進去站好位置。」繼父說。



   我應了一聲,擠呀擠的擠進那堆有在排隊像沒在排隊的人群中,問了好幾個人才找

   到隊伍的尾巴。



   但其實哪裡有什麼好「站」的位置,我跟繼父進了電影院之後,所有的走道都是人

   ,還會踩到坐在地上的人的手或腳,如果有人買了爆米花跟飲料進去,一定要抱在

   身上,不然肯定被踢翻或是撞倒。

   那是我第一次站著看電影,當然,也是這輩子最後一次了。我也是那天才知道,繼

   父的左腳在年輕的時候車禍摔斷過,復健不完全,所以不能久站。我從頭到尾眼睛

   都盯著螢幕沒離開,我根本就不知道他跑到廳外廁所旁邊的椅子上坐了很久。直到

   電影即將結束,他看見清潔阿姨走進廳裡準備打掃地上的垃圾時,他才走進廳裡,

   然後拉住我的手,確定我沒有離開或走失。



   「什麼?你剛剛說去哪裡?」電影裡,劉德華拉住周潤發的手,瞪大了眼睛問他。

   「拉斯維加斯。」周潤發回答。



   大銀幕裡,戲已經演到最後幾秒鐘了。他拉住我的手,以防散場的人群推擠把我撞

   倒。


   出戲院之後,他滿頭大汗,我問他說叔叔你怎麼了?怎麼一頭汗?他只是搖搖頭,

   沒說什麼。後來我興奮地一直跟他說著電影的情節,他都只是聽,沒有回應我。




   「你有沒有看到龍五的槍法啊?好準啊!」我說。

   「.....」

   「你有沒有看到劉德華帶周潤發到大傻的賭場去,變了一張三出來啊?」

   「.....」

   「你有沒有看到周潤發最後那副牌啊?」

   「.....」

   「你到底有沒有看啊?怎麼都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啊?」

   「子雲啊,真對不起啊,叔叔剛剛沒有看電影,因為叔叔的腳有受傷過,不能站太

   久,所以沒辦法一直待在裡面。等賭神的錄影帶出來了,叔叔再租回家,再一起看

   一次啊。」在停紅燈的時候,他回頭對著我說。



   我坐在摩托車後面,聽完他的話,一整個安靜了下來。心裡覺得很不好意思,也很

   謝謝他沒有因為腳不能久站,就取消了只能站著看的電影約定。

   我的第五名成績不只換來了一場電影和一台CD音響,更重要的是換來了我對他更深

   的了解。














   『所以,他的這些舉動都讓你覺得很感動,讓你開始對他改觀,覺得他是個好人嗎

   ?』王小姐寫完了這一段的採訪草稿,抬起頭來問我。

  「其實,他有很多貼心或是讓人感動的舉動,而且那些舉動都是非常平常的,平常

  到你幾乎不太會注意到。但當你注意到的時候,你就會了解,啊!原來一直以來做

  這麼多的都是他啊!」


  『能否再舉一些例子。』

  「例如,我補習之後回到家已經接近晚上十點了,媽媽因為早上四點就要去買菜做

  生意的關係,也早就睡了。他總會準備好我的宵夜或點心放在我的書桌上,一直以

  來,我都以為是媽媽放的,但其實都是他。還有,我喜歡打籃球,他很清楚。當我

  習慣穿出去打球的衣服跟褲子有破損了,總會在下一次打球之前,我的床上就會擺

  著新的衣褲,那也是他買好的。我打算跟同學出去露營或是跑遠一點的地方,我的

  褲子裡就會多出幾佰塊錢,那也是他放的。我記得我小學的畢業旅行(三天),媽媽

  只讓我帶五佰元,但我卻在我的行李的暗袋中發現一張一仟元的鈔票,我以為是媽

   媽偷放的,但其實也是他。」


   『聽你這麼說,他果然是個好人。』

   「呵呵呵,王小姐,妳的語氣中有著羨慕的意味明顯且清楚地流露著。」我笑著說

   。

   『是啊。我自己的親爸爸都沒這麼貼心,雖然我並沒有繼父。』

   「但是,讓我深深深深地覺得他是個好人的,並不是這些事情。」

   『那麼,是什麼呢?』王小姐又準備動筆了。

   「是他對媽媽的愛。」




   是的,是他對媽媽的愛。

   他對媽媽體諒與愛護的程度,我想,世界上沒有幾個男人比得上。









   - 待續 -













                   * 我很慶幸,他是個好人,也是個好「爸爸」。*

                 * 沒了個賭爸爸,換一個好爸爸,嗯......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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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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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10

在說他對媽媽的體諒與愛護之前,必須再從頭談談我的媽媽。嗯,對,就是那個同

學朋友們口中的神媽。


我媽媽,之所以被同學跟朋友稱為神媽,當然不只是因為她有些事蹟確實讓人敬佩

,最大的原因,是她的個性。


前面提過,媽媽在十多歲的時候,雖然脾氣好,但因為環境與年代的關係,她必須

被迫成為一個獨立又懂事的女孩子,但再從她會自己去念完中學這件事情上面來看

,她有著一種「時勢不一定只能讓我低頭」的勇氣與毅力。我想這一點,遺傳到了

  外公跟外婆。這股勇氣與毅力,我後來都稱它為「鬥性」。



  就因為媽媽有「鬥性」,所以她不覺得有什麼事情是困難的。她身邊很多人都會認

  為她是個不認輸、固執、脾氣硬又有強烈男人性格的女人。但我只能說,會認為媽

  媽不認輸、固執、脾氣硬又像男人的人,都不了解我媽媽!



  這世上不認輸的人太多了,固執的人也太多了,路上招牌掉下來壓死十個人就有八

  個不認輸又固執!但他們真的不認輸又固執嗎?「不認輸」跟「固執」只是兩個粗

  淺的大眾型形容詞而已。多半的人會覺得誰誰誰不認輸又固執,或是覺得自己不認

  輸又固執,都只是建立在「能掌握的事情上面」,當事情超出掌握時,有多少人還

  能「不認輸又固執」呢?


  所以,「不認輸又固執」不能用在我媽媽身上,相反地,她是個會認輸的人,而且

  她的固執不在她能「掌握」的事情上。所以我才說,她不是「不認輸又固執」,她

  是「鬥性」太強。



  那麼,媽媽的鬥性,是鬥些什麼呢?

  她想鬥跟能鬥的東西,如果太小或太簡單,她還不會去鬥。我這麼說不是突顯我媽

  媽的神勇或是誇讚。我這麼說,其實是在消遣她。




  因為,我認為她的鬥性,常顯示出她的魯莽與不可理喻。甚至,有時會有愚蠢的動

  作或決定發生。

  從我前面提到的,她會與時代和環境鬥,再怎麼辛苦都要念完中學,就可以開始看

  出,她的鬥性已經在十多歲的時候就表露出來了。她生了我之後,沒錢搭車到基隆

  ,她也覺得那不是問題,反正她有腳,走路一定可以到,時間問題而已。所以背著

  我走到基隆。她知道我一直反對有個繼父,所以她壓力很大,但她也覺得那不是問

  題,她覺得給我一個新爸爸而我不要,那就努力賺錢讓我過好日子,反正過好日子

  比新爸爸來得重要。



  看出我媽媽的問題在哪裡了嗎?

  對,她的鬥性使她開始覺得自己的方法很OK,總是可以解決掉問題。但其實呢?她

  只是把真正的問題丟在一邊,用她自己的方法來完成她設定的目標。


  「錢難賺?再賺就有啦!我念中學比賺錢重要!」

  「基隆到不了?錢不夠?用走的啊!都可以到嘛。只是要多花幾天嘛!」

  「新爸爸子雲不要?沒關係啊!新爸爸的存在與否,會比新生活重要嗎?」



  我敢保證,上面那些都是我媽媽心裡想的。她總是可以設定好自己的目標,然後用

  自己的方法來完成,即使本來的問題可能依然會存在。



  因為如此,一些不是那麼大條的事情,她用她的方法完成了她的目標了,她開始覺

  得這樣是對的。也因為她不斷地成功,所以她開始認為,「天下無難事,只怕鬥性

  人」。



  媽媽的肉燥攤開得很成功,每天都有淨利幾仟塊,所以她開始想租間店面來做。

  店面租下去了,生財器具開始進駐,也因為擴大了營業,所以請了幾位阿姨阿桑來

  幫忙。生意依然嚇嚇叫,而且每天客滿到打烊(下午三點,媽媽的店當時只賣早餐與

  中餐)。生意好,人手又不夠,又開始徵人。人徵進來,但地方沒變大,生意一樣沒

  辦法擴大,於是又租了更大的店面。當然啦!更大的店面就要更多的人手跟生財器

  具,所以媽媽的生意越做越大,雖然都只是一間店,卻是生意很好的店。



  最高記錄,媽媽一天能賺二萬塊。於是她在高雄市武廟路非常有名,只要到武廟路

  問問「賣虱目魚的阿惠」,沒有人不知道的。(除了肉燥飯之外,媽媽後來的招牌就

  變成虱目魚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總之,後來媽媽的店名就一直叫做「阿惠虱

  目魚粥」)



  就因為賣出名了,店房東開始漲房租,小漲一點也就算了,他漲房租還給我看心情

  !三不五時心情鬱悶就打電話來說要漲一下,散步無聊經過看到生意很好,又給我

  們漲一下,這種漲法確實非常莫名其妙!於是,漲了一兩年之後,房東的嘴臉與勢

  利讓媽媽覺得越來越不舒服.......



  於是....媽媽的鬥性,在這個時候醒過來了。



  那是什麼時候呢?那是1993年,也就是民國八十二年,股市與房價都在巔峰的時候

  ,媽媽很快速地決定自己買店面開店,擺脫房東的胡來。當時媽媽名下有兩棟房子

  ,她全部都賣掉變現,再貸了一筆為數不小的金額,買下了一樣在武廟路的店面。

  很抱歉,我不能說確實的數字,我只能說那是個八位數字。


  這下好了,本來很富裕的媽媽,一下子名下財產只剩一部轎車,還有一間負債很多

  的店面,以當時的房貸利率來算,媽媽一個月要交給銀行的貸款金額,接近一個月

  薪一萬五千元的小打工族一年的薪水。



  店的支出當然不會只有房貸而已,還有水電費,米錢菜錢瓦斯錢,每個月要付給員

  工的薪資。所以每個月,店的收入至少要有九十萬才能打平。




  在錢的壓力下,媽媽每天都拼到體力透支才回家,回到家就是洗澡睡覺,然後半夜

  三點起床繼續出去拼賺錢(三點起床是因為她必須到早市去買當天的營業用菜),有

  一段好長的時間,我在家裡只能看見媽媽睡覺,她其他的動作我根本沒機會看到。

   新的店面買下去的兩年後,台灣的經濟開始重創,重創的結果很簡單,就是錢要出

   去很容易,但要賺回來很難。媽媽每個月的金錢壓力,讓她開始變成一個脾氣暴燥

   ,而且容易遷怒,甚至會有不太理性的舉動出現的人。




   她的鬥性告訴她自己:「我不能在這時候放棄,我的青春都在這上面了。」

   當年她四十歲,做餐飲業已經十八年。



   就因為這句「我不能在這時候放棄,我的青春都在這上面了」,使得她對每天與她

   生活在一起的我與繼父,完全失去耐心。



   她的脾氣變得非常易怒,幾句話就可以氣到天花板快掀起來。簡單明瞭的舉個例子

  ,就連我跟媽媽討個五十元的零用錢,她就可以罵我「你怎麼這麼會花錢?你不知

  道我賺錢很不容易嗎?」但其實我一點都不會亂花錢,我一個禮拜的零用錢也才三

  佰元。



  甚至,媽媽還很喜歡半夜三點把我從床上挖起來,然後要我跟她一起出去開店跟買

  菜,她說,這樣我才能體會到賺錢的辛苦。



  媽媽這樣對我還好,至少受她的遷怒,我可以騎上腳踏車去找同學,躲得遠遠的不

  要回家討罵就好。



  但繼父就沒辦法了。


他對媽媽的仁至義盡,從他的第一個重大決定就可以看出來。當媽媽開始陷入經濟

困頓,並且苦無旁援的時候,他辭掉了在建設公司的工作,專心地留在店裡替媽媽

分憂。


或許你們會想,為什麼不留在建設公司呢?多一份薪水多一份幫助啊。但繼父說:

「多一份薪水,確實是多一份幫助,但那也只是錢。但你媽媽的身體越來越差,我

如果不在她身邊多注意點,她遲早有一天會無預警地倒下。」



那時我才知道,媽媽的雙腳,已經有了嚴重的骨刺,並且她的免疫系統,已經開始

出現毛病。



繼父注意到這些問題,也一直在替媽媽注意身體,很多時候媽媽一個人出門買菜的

  時候,腳因為骨刺痛到沒辦法走路,繼父就代替她去買,即使菜價不熟,市場大到

  菜販的位置也都不知道,他也是一家一家慢慢摸索。


  媽媽在店裡工作的時候,因為脾氣不好,對著員工發飆,也都是繼父私下找員工來

  安撫情緒,甚至媽媽曾經在店裡當著所有人的面跟客人翻臉(當然啦!那是澳客),

  也是繼父出面平息客人的怒氣。即使繼父心裡也很討厭這個客人。媽媽有一次在路

  上騎機車跟別人發生小擦撞,她也是發飆完就離開,沒想過這樣算是肇事逃逸,也

  是繼父去向對方致歉。



  「冷靜才能做好事情,做對事情。」繼父說。



  之前我說過,繼父的付出都在很小很小的地方,他都做得讓你看不見,卻很貼心。

  如果不是繼父,那員工早就跑光光了。如果不是繼父,客人可能早就帶人來砸店了

  。如果不是繼父,車禍當時,對方早就告上法院了。



  但當時的媽媽,因為被錢的壓力逼急了,什麼事都不深謀遠慮了,她心裡只想著怎

  麼賺錢,怎麼把下個月的薪水跟貸款給付出來。



  於是,她開始罵繼父為什麼要抽菸?菸也是錢!為什麼要租錄影帶?租錄影帶也是

  錢。為什麼要買遠見跟天下雜誌?買那些書也是錢!反正只要是媽媽覺得不應該花

  的錢,通通開始變成一種可以罵人的理由。



  但,那是一個人最簡單,也是最後的一點點樂趣了。


  有好長一段時間,深夜裡的我家客廳,繼父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抽菸,想著許多事情

  ,他依然習慣把所有的電燈都關暗。


  我從房間裡偷偷看著那黑暗中的紅色小光點,窗外透進來的燈光照出他吐出來的煙

  。在那時候,我開始覺得,繼父沒有自己的小孩,而妻子又這麼的強勢逼人,而且

  他又放棄了自己經營了二十多年的建築業,我在心裡偷偷地問自己,是不是他的心

  裡,也跟我一樣,有某種情緒正在堆疊呢?



  「我想,他也很寂寞吧?」我的心裡這麼說。



  所以媽媽的無理取鬧,在我的眼裡看來,已經變得無可救藥了。

  我曾經問繼父,為什麼能忍受呢?媽媽眼裡除了賺錢,其他的事情都已經不重要了

  啊!



  但繼父點上一根菸,然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

  「你的媽媽沒有做錯事,那只是她疏解壓力的一種方法。為了生活,這些無奈都是

  必須忍受的。」


  我看著繼父,只是搖搖頭,表示我並不能接受她這種疏解壓力的方法。

  但繼父接著說.......



  「你可以想一想,如果債務壓力在你身上,如果員工的生活也在你身上,如果客人

  找麻煩找到你身上,如果她腳上的骨刺長在你身上,你能有多少好脾氣呢?」

頓時間,我終於了解了。

我的媽媽不是不好的媽媽,她是個勇敢面對困境的媽媽。

而我的繼父是個很好的繼父,他是我們家的心靈捕手,也是媽媽的好幫手。




這一年,我高二,我的繼父不再是我的繼父。

因為我開始認為,他一定是個比我的生父更像爸爸的.......



爸爸。









  - 待續 -



                  * 他是個比我的生父更像爸爸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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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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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11

※ 走失的靈魂


                      想像著有一天,走在熙來攘往的街上,

                      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叫住你,

                      他說:「你好啊!」

                      你回頭一看,那是一個許久不見的朋友。

                      但曾經他離開你的生命是那麼地安靜,

                      靜得無聲無息,沒有告知也沒有原因,

                       我想問你,

                       你會用什麼表情迎接他的熱情?


                       我的答案,應該會是,還以一張堆滿笑容的臉,

                       「耶!是你啊。好久不見了。」


                       周石和的表情,應該是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

                       「嗯,阿你怎麼在這裡?」


                       邱吉會給對方一句很紮實的髒話!

                       「我咧幹!你是死了是不是?」



                       至於阿不拉,說真的,我不知道他會怎麼回應。

                       因為,他非常非常安靜地,

                       離開了我、周石和、還有邱吉三個人的生命。


                       嗯,對,沒有告知,沒有原因。














   『看來,你的繼父在你的生命中演出了一場代表作。』王小姐說。她的微笑告訴我

   ,我剛剛所說的,她完完全全清楚的了解。就算她不曾,也沒有機會領悟過。


   「嗯,我的媽媽也是。」我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如果生命有金像獎,那我想我

   的繼父跟媽媽一定是影帝跟影后。」


   『喔?』王小姐笑出聲來,『那,評審是誰呢?』

   「我。當之無愧。就像我的爸媽拿影帝跟影后也當之無愧一樣。」


   『你這個說法相當的有意思!我非常的感興趣。把生命的金像獎頒給爸爸媽媽,這

     確實有一種當之無愧的感覺!只是評審這個角色,似乎除了自己之外,就不能再

     多了,對吧?』

   「是啊。百分之百保障名額。」



   說到這,我跟王小姐,還有魏先生都大笑了起來。


   『那麼,最佳男女主角的獎項頒給了爸媽的話,還有其他的獎項嗎?我的意思是,

   有沒有人可以拿到你的最佳男配角或女配角獎呢?』王小姐問。


   「嗯....」我點點頭,「妳的問題一說完,我的腦海中立刻出現幾個入圍者。」

   『喔?原來有人在競爭這兩個獎項。』

   「我想,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會有一些人可以競爭這兩個獎項的。入圍者永遠都不會

   只有一個。」



   『那麼,你的入圍者是?』

   「我的三個國中同學。」我說。

  我的入圍者名單,已經寫在這個章節的引言裡面了。

  就是周石和,邱吉,還有阿不拉。


  曾經,我覺得跟他們認識是一個被命運惡搞的結果,像是上帝在造人的時候出了蠻

  大的錯誤,但因為「貨物既出概不退換」的原則,所以這幾個人偶還是被上帝付予

  了靈魂,但實在不知道該把他們分配到誰的身邊,又有誰能不把他們的存在當作惡

   夢?



   所以上帝把我放進去了。所以我自許為他們身邊的天使,給予他們完善的保佑。

   只是,對於天使這個身份,他們會有蠻大的意見。



   「天使?天你媽啦!」邱吉會這麼說。

   「來,吳子,請讀我的唇.......假賽(台語:吃屎)!來,跟我唸一遍。」周石和會

   這麼說。

   「吳子,別理他們!相信我,我知道上帝派你來,是來解救他們兩隻迷途的小羔羊

   的,所以,我相信你是天使。」約莫過了幾分鐘後,「吳子,走,我們去打麻將,

   我想看看天使會輸多少錢。」阿不拉會這麼說。


  他們喜歡把我名字的最後一個字給忽略掉,直接叫我吳子。至於為什麼,我沒問過

  原因,不過,我猜測是因為「雲」這個字給他們一種噁心的感覺。


  「銬!男生的名字取一個雲字?有夠噁爛的。」我想,他們是這麼想的。




  其實邱吉不是個粗人,他也不是個時常把髒話掛在嘴邊的人。他有時會有非常文靜

  的一面。你或許會有機會看到他拿著一本書,那本書可能是杜斯妥也夫斯基的《福

  音書》,也可能是米蘭•昆德拉的《雅克和他的主人》,也可能是黃易的《尋秦記

  》,或是一本簡單輕鬆漫畫,然後坐在咖啡館裡的吸煙區,輕輕地點上一根煙,在

  吞雲吐霧之際,一頁一頁地翻看著。那畫面有如一位學者在研究著某種艱深的道理

  ,總是午后的陽光片片鋪在他的髮梢和看似蒼老的背上,伴隨著一些清閑優雅的音

  樂。曾經,我被那一幕給震攝過。




  「幹!」杜斯妥也夫斯基的《福音書》被他丟在一旁,「媽的咧!這本書讓我看到

  想自殺!」




  嗯,相信我。他真的不是個常把髒話掛在嘴邊的人。

  因為髒話對他來說並不髒,杜斯妥也夫斯基的書起不了淨化的作用。



  他是數學系畢業的,所以其實他的頭腦一直都是很清楚的。如果跟他相處久了,開

  始了解他之後,你會發現,他這個人不只是像個念數學出身的,還像是個念哲學的

  。



  他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人生沒有什麼意義。」不管是在點煙前或點煙後,亦或

  是出遊時走在綠林花草間的美景中,亦或是開著車子依循著走在花東公路的海天一

  線間,亦或是在寒冬中浸泡在白煙裊裊的溫泉裡。


  然後他就會接一句:「所以,等等晚餐要吃什麼?」



  你想想,「人生沒有什麼意義」跟「等等晚餐要吃什麼?」有什麼關係?這個答案

  或許你花一輩子的時候去想也想不出來,但他早就參透了。



  「那你告訴我啊!人生的意義跟晚餐吃什麼有什麼關係!」你或許會不服氣的想問

  深夜三點半,車子開在山間漆黑的路上,除了車燈所能照到的,其他的地方都伸手

  不見五指。阿不拉在開車,其他的三個人似乎都睡著了。



  「幹!周石豹!你在幹什麼?想偷蓋我的棉被喔?幹!找死!」這時,聽到一陣拳

  頭打在胸膛的聲音。「這是我全部的財產耶!」邱吉大聲叫著。





  嗯,這就是邱吉。我已經盡量介紹的詳盡。

  啊!對了,他的本名叫做邱志..........嗯......啊!算了!邱吉就邱吉啦,反正

  人生沒什麼意義。


  - 待續 -

                 * 幹!邱吉真的是個不太會罵髒話的人!我沒騙你。*










   PS:邱吉有一個哥哥跟一個弟弟,還有一個一切順其自然的媽媽,跟一個感覺上好

       像永遠都會想太多的爸爸。


       邱媽媽真的非常地順其自然,她的三個兒子會發生什麼事她一點都不擔心。

       邱媽媽甚至跟邱吉說過:「嗯,還活著就好。」


       邱爸爸則是一個想得很多,但他想的都不太得時宜,也不太重要的。

       舉個例子。

       邱家取名字是照著祖譜來的,到了邱吉這一輩,輪到了「世」字。也就是中間

       一定要用世字,且第三個字要算好筆劃。


       於是,邱吉的哥哥叫做邱世仁,邱吉則應該叫做邱世民,他的弟弟則叫做邱世

       賢。


       好笑的來了,因為邱爸爸擔心邱吉長大後會跟唐太宗一樣殺兄弟(請參照玄武

       門之變),所以他的名字成為邱家唯一不依祖譜排列取名的人。



       至於他叫什麼名字。唉....不重要啦,還是叫邱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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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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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12

我記得,好像在我們已經都高二了的時候,我才第一次到周石和家去。但其實我沒
                                                                                
   有進去過他家,只在他們家的後面有個游泳池的庭院裡待過幾分鐘。
                                                                                
                                                                                
                                                                                
   對,後面有個游泳池的庭院。
                                                                                
                                                                                
                                                                                
   第一次到周石和他們家外面的時候,我還在狀況外。「阿咧?哪一個才是他們家的
                                                                                
   門?」眼前一共有三個大小不一的門,有木門有鐵門也有像公寓大樓的藝術門,我
                                                                                
   還裝著怪聲音的問著邱吉。直到邱吉跟我說,眼前這「兩棟」建築物都是他們家的
                                                                                
   時候,我的嘴巴像是說了「啊」字之後忘了合起來,大概有三十秒鐘那麼久。
                                                                                
                                                                                
   對,就是你們想的那樣,周石和的家境很好。他們家不只是由兩棟五樓高的建築物
                                                                                
   併起來,重點是這兩棟的寬度並不像普通公寓一樣大約五米,他們家的面寬大概是
                                                                                
   二十米。而且建築物後面是大概七十實坪的庭院。有個不規則狀的游泳池和非常富
                                                                                
   麗的假山假水假瀑布,以及一大片人工種植的韓國草。
                                                                                
                                                                                
                                                                                
   他家真正的大門是那個木門,木門上有一排用看起來非常昂貴的木頭刻的字,寫著
                                                                                
   「周氏開發大樓」。
                                                                                
                                                                                
                                                                                
   所以他是個小開?不。
                                                                                
   所以他是個少爺?也不。
                                                                                
                                                                                
   他一點都不像小開跟少爺,反而比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更像是普通人家。
                                                                                
                                                                                
   「因為他沒有那種氣質。」邱吉說。
                                                                                
   「因為他長得不像小開。」阿不拉說。
                                                                                
   「幹!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周石和說。
                                                                                
                                                                                
                                                                                
   坦白說,任何人第一眼看見周石和,一定都無法看出他是個有錢人家的大少爺。他
                                                                                
   穿衣服並不講究,吃也非常簡單,他不會擺出公子哥兒的態勢,也不會有那種狗眼
                                                                                
   看人低的心態,最重要的,他不會去製造一個氛圍說:「我家有錢,你們都該羨慕
                                                                                
   我。」
                                                                                
   所以,我們跟他很合得來。他對朋友的態度是誠懇的。
                                                                                
                                                                                
                                                                                
   「好像除了誠懇之外,他已經沒有其他優點了。」阿不拉說。
                                                                                
   「誠懇?你確定你要用誠懇兩個字來形容周石豹?」邱吉說。
                                                                                
   「幹!你們兩個找死是嗎?很久沒吃拳頭了?」周石.....呃....周石豹說。
                                                                                
                                                                                
                                                                                
   一如我在上一集的最後一段寫到,邱吉稱呼周石和叫周石豹(其實我們也這麼叫他)
                                                                                
   ,是因為某些原因,所以他有了這個外號。至於原因是什麼,在一本書叫做《B棟
                                                                                
   十一樓 ─ 這城市》裡有談到,所以在這裡不多做贅述。
                                                                                
                                                                                
                                                                                
   周石和是個很喜歡分析事情的人,而且除了分析事情之外,他還很喜歡問問題,只
                                                                                
   是他問的問題大都難以有個準確的答案。
                                                                                
                                                                                
   為什麼?因為他喜歡問沒發生過的或是根本不會發生的。
                                                                                
   而他的問題,一開始你可能會很認真的思考,然後很認真的回答他,但久了之後你
                                                                                
   會很想從他腦袋瓜打下去,然後說句閉嘴。
                                                                                
                                                                                
                                                                                
   他問過的問題太多了,我隨便舉幾個例子:
                                                                                
   「問你喔!如果你有一天突然中了發票兩佰萬,你會怎麼花?」
                                                                                
   「問你喔!如果你的女朋友有一天突然跟你說她懷孕了,那你怎麼辦?」
                                                                                
   「問你喔!如果你爸爸選上高雄市長,你會怎麼辦?」
                                                                                
                                                                                
   這些是我們在國中的時候他問的問題,看起來像是當時的年紀應該會有的幻想或是
                                                                                
   好奇。
                                                                                
                                                                                
   但長大後的問題卻更奇怪:
                                                                                
   「喂!如果林志玲住你家隔壁,跟你是青梅竹馬,你會不會追她?」
                                                                                
   「喂!如果美國替中國統一了台灣,你會不會想當美國人?」
                                                                                
   「喂!如果有一天你走在路上,結果有個搶匪從你旁邊跑過去,掉了一大包鑽石在
                                                                                
   你腳邊,你會怎麼辦?」
                                                                                
                                                                                
                                                                                
   你可以想想,這些問題你會怎麼回答?又這樣沒營養又不可能會發生的問題時常在
                                                                                
   你耳邊出現,你會不會想敲他腦袋?
                                                                                
                                                                                
                                                                                
         所以,一開始我真的會很認真的回答他的問題,但幾次之後,邱吉跟我說他的問題
                                                                                
   都不要去回答比較不會神經衰弱。我問他為什麼?邱吉回答說,因為他在問題後還
                                                                                
   會有問題,而且你永遠回答不完,然後就是你想回敬他一拳的時候了。
                                                                                
                                                                                
   邱吉說的沒錯。
                                                                                
                                                                                
   我記得有一次,周石和問了我一個很白癡的問題,我也是那一次才終於了解邱吉為
                                                                                
   什麼語重心長的勸我別理他。
                                                                                
                                                                                
   「問你喔!吳子,如果你有一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變成女的,你會怎麼辦?」
                                                                                
                                                                                
                                                                                
   終於,我有那麼點了解周石和是個什麼樣的傢伙了。他的腦子裡總有很多類似的問
                                                                                
   題,而且他總是先問過自己後才拿出來問別人,因為他想聽聽別人的答案是不是跟
                                                                                            
   他的一樣。
                                                                                
                                                                                
                                                                                
                                                                                
   在我們國中的時候,其實我跟周石和、邱吉還有阿不拉是不熟的,因為我是轉學生
                                                                                
   。在他們已經同班兩年也相處許久,都知道對方的個性之後,我才加入他們的生命
                                                                                
   。相對的,他們也才正式地走入我的生命。
                                                                                
                                                                                
                                                                                
   當時,我對他們的感覺只有一句話:「真是麻煩人物。」
                                                                                
                                                                                
                                                                                
   但憑良心說,國中那一班本來就是個麻煩班級,因為麻煩人物太多。但他們是幾個
                                                                                
   麻煩人物裡的佼佼者,所以他們的表現特別突出,我也就特別注意到他們。
                                                                                       
                                                                                
   當然啦。所謂的麻煩並不是常幹些壞事或闖出無法收拾的大禍,他們惹的麻煩,其
                                                                                
   實都只是些小事,只是常會讓老師們搖搖頭而已。
                                                                                
                                                                                
   例如,帶米跟電鍋到學校去煮粥,然後一群同學集資買了一大袋的愛之味罐頭,說
                                                                                
   要吃一整個禮拜,結果一餐就吃完了。或是買了幾根老薑,也買了一大包鴨肉,到
                                                                                
   學校裡煮薑母鴨,後來發現沒帶麻油跟米酒,阿不拉還翻牆出學校跑回家拿,結果
                                                                                
   一兩個同學因為不敢吃米酒,幾個人在教室最後面為了米酒發生爭執,下場就是全
                                                                                
   部罰站跟寫悔過書,悔過書的主旨是「我再也不在學校做料理」。
                                                                                
                                                                                
                                                                                
   後來,薑母鴨確實是做了,但是沒幾個人吃。原因並不特別,只是因為太難吃了。
                                                                                
   那鍋薑母鴨後來被隨便倒在教室後面的垃圾桶裡,那一整天的時間,整間教室都是
                                                                                            
   薑母鴨的味道。
                                                                                
                                                                                
                                                                                
   上面的例子只是他們闖的那一大堆禍裡面的一點點點而已,其實,他們的點子真的
                                                                                
   很多。
                                                                                
                                                                                
                                                                                
   有一次,邱吉跟周石和約好了下午四點放學後不參加課後輔導。他們說「不參加」
                                                                                
   聽起來似乎沒什麼有疑問的地方,但在那個時候,不參加課後輔導就等於是蹺課,
                                                                                
   班導師是會打電話回去告訴家長的。
                                                                                
                                                                                
                                                                                
   那他們不參加課後輔導是要去哪裡嗎?其實也沒有,他們只是想騎腳踏車到西子灣
                                                                                
   去玩而已。
                                                                                          
                                                                                
   「人生有幾次能見那美麗的夕陽?遠的就像在海的最那端,但感覺卻像是伸手就能
                                                                                
   觸碰呢!」他們把這話說得既浪漫又文謅謅,充其量也只是在為蹺課找藉口而已。
                                                                                
                                                                                
                                                                                
   於是,他們兩個跑到腳踏車停車棚裡牽了自己的車子,然後想從學校西側最低的那
                                                                                
   道牆用接力的方式把腳踏車運出去,然後再翻牆爬出去。但好死不死,他們牽了腳
                                                                                
   踏車之後,遠遠地就看見學校的老師,於是他們扛起腳踏車躲到地下室。然後再從
                                                                                
   地下室的另一個出口出來,但又看見訓導主任開始從一樓巡視整個學校,所以他們
                                                                                
   轉了個彎上了另一棟的二樓。(這時腳踏車依然在他們的肩膀上)二樓是我們的教室
                                                                                
   ,想當然爾老師一定會知道他們已經蹺課了,所以他們很快地上了三樓。(這時腳
                                                                                
   踏車依然在他們的肩膀上)。他們上了三樓之後,校工正在把三樓那些沒有人使用的
                                                                                
   教室關上,所以他們又上了四樓。(這時腳踏車依然在他們的肩膀上)四樓很幸運的
                                                                                          
   ,沒有再碰上任何一個教職人員,所以他們很開心地想從另一頭的樓梯下來。
                                                                                
                                                                                
                                                                                
   「幹!樓梯鐵門關起來了!」他們的心裡大叫著。
                                                                                
   對,腳踏車還在他們的肩膀上。
                                                                                
                                                                                
                                                                                
   所以,他們又循著原路走回到地下室,躲了約十分鐘,確定不會在有老師走在學校
                                                                                
   裡的時候,他們才順利的翻過那道牆。
                                                                                
                                                                                
   但在這同時,他們也沒力了。美麗的西子灣夕陽並不在眼前,這些辛苦換來的只是
                                                                                
   快要軟掉的雙腳和瘀著血的肩膀,還有一身汗濕的制服。
                                                                                   
                                                                                
                                                                                
                                                                                
                                                                                
                                                                                
                                                                                
                                                                                
                                                                                
                                                                                
                                                                                
                                                                                
                                                                                
   『天啊!』王小姐一聲驚呼!『這就是你的國中同學和國中生活?他們會不會太調
                                                                                
   皮好動了點啊?』
                                                                                
   「我是覺得那不叫調皮好動,那應該叫做亂來。」我哈哈的大笑了幾聲,然後繼續
                                                                                
   說道,「不過,那並不是我的國中生活,我剛也說過,我是轉學生,而這些事情都
                                                                                
   是我聽過或在旁邊看過,我並沒有參與其中。」
                                                                                            
                                                                                
   『所以你是在撇清關係,表示你並不是個麻煩人物囉?』
                                                                                
   「不是啦,難道妳聽不出來我其實非常扼腕的沒有參與到這些事情嗎?」
                                                                                
                                                                                
                                                                                
   王小姐笑了一笑。
                                                                                
                                                                                
                                                                                
   『這段蹺課的確實蠻經典的,我一直到上了大學才敢蹺課,』王小姐放下了手上的
                                                                                
   紙筆,順了順頭髮繼續說,『所以我從來都不知道居然曾經有人蹺課蹺得這麼千辛
                                                                                
   萬苦的。』
                                                                                
   「確實。而且我敢打賭,他們這輩子應該不會再想要扛腳踏車,不管是不是要蹺課
                                                                                
   。」我又哈哈的大笑了幾聲。
                                                                                   
   「但是,其實最會蹺課的人並不是邱吉跟周石和。」我說。
                                                                                
   『那是誰呢?』
                                                                                
                                                                                
                                                                                
                                                                                
                                                                                
                                                                                
                                                                                
                                                                                
                                                                                
                                                                                
                                                                                
                                                                                
                                                                                
                                                                                
                                                                                
                                                                                
                                                                                
                                                                                
   「這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像阿不拉一樣了,至少我的生命中不會再出現。」當邱吉
                                                                                    
   在告訴我阿不拉國二上學期時的蹺課事跡時,他的眼神當中透著把阿不拉當偶像的
                                                                                
   光芒。
                                                                                
                                                                                
   「國二上學期就開始蹺課?」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問著。
                                                                                
   「不,依他的說法是,國二上學期,他終於領悟出蹺課的奧義。」
                                                                                
   「奧義?」我心裡的OS是,天啊!蹺課有奧義?
                                                                                
                                                                                
                                                                                
                                                                                
   對,蹺課有奧義。我是說真的。
                                                                                
   如果你真的知道阿不拉怎麼蹺課,又蹺到怎樣的境界的話。
                                                                                
                                                                                
                                                                                
                                                                                
                                                                                
                                                                                
                                                                                
                                                                                
                                                                                
                                                                                
                                                                                
                                                                                
   - 待續 -
                                                                                
                                                                                
                                                                                
                                                                                
                                                                                
                                                                                
                                                                                
                                                                                
                                                                                
                                                                                    
                                                                                
                                                                                
                                                                                
                                                                                
                                                                                
        * 阿不拉跟他們兩個不一樣,因為阿不拉絕對不會笨到扛腳踏車蹺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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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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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13

如果在國二上學期領悟出蹺課的奧義,那他在什麼時候開始蹺課的?
                                                                                
   說真的,答案已經不可考,不過,我認為那答案絕對會是不可思議的。
                                                                                
                                                                                
                                                                                
   阿不拉的本名叫陳凱聲。他的外號為什麼叫阿不拉?我想這就不需要太去追根究底
                                                                                
   ,畢竟這不是重點。而且阿不拉三個字唸起來還比較親切一點。
                                                                                
                                                                                
   從阿不拉三個字的字面上感覺起來,會有這種外號的他應該是個瘦瘦小小,頭髮零
                                                                                
   亂,眼睛永遠只張開一半,臉上的表情就是沒有表情,或是可以用呆滯來形容。而
                                                                                
   且感覺上笑起來可能會阿呆阿呆的。
                                                                                
                                                                                
   但其實他不是。而且說真的,除了身高之外(168),其他的部份,以一般標準來評判
                                                                                
   的話,他都可以用「長得很好看」來形容。所以他為什麼會叫阿不拉,對我來說也
                                                                                
   是個迷。但因為認識他的當初大家就都這麼叫他了,所以我也就跟著叫,原因也就
                                                                                
   沒有去探究。
                                                                                
                                                                                
                                                                                
   我曾經給阿不拉這個人下一個結論,我認為在他的心裡有一本書或是一部機器,是
                                                                                
   用來量化在他身邊發生的每一件事情。當某件事情所測量出來的分數低於他自己的
                                                                                
   標準時,他就會立刻做出選擇,而且幾乎不論後果。
                                                                                
                                                                                
                                                                                
   就拿他為什麼可以在年紀輕輕的國二就領悟了蹺課的奧義這件事情來說吧。
                                                                                
   「上學」跟「留在家裡」兩件事放到他心裡的那部機器裡去量化,他選擇了「上學
                                                                                
   」,原因是因為學校有同學可以玩。
                                                                                
                                                                                
   但這個結果並沒有把〈留在家可以睡覺〉或〈留在家可以打電動〉等等的參數放到
                                                                                
   「留在家裡」這個選項去,所以發生嚴重的不平衡,導致選出了「上學」這個結果
                                                                                
   。
                                                                                
                                                                                
   所以,他又把「上學」跟「留在家裡睡覺」兩件事拿到心裡去量化,結果是「留在
                                                                                
   家裡睡覺」勝出。「上學」這個選項立刻就被刪除。
                                                                                
                                                                                
   又,他把〈留在家可以睡覺〉跟〈留在家可以打電動〉這兩個參數放到心裡去量化
                                                                                
   ,結果意外地發現了〈留在家可以打電動〉這個選項的分數高過於其他兩件事,所
                                                                                
   以,〈留在家可以打電動〉大於〈留在家可以睡覺〉大於「上學」。
                                                                                
                                                                                
   於是得解。
                                                                                
                                                                                
   但又有一天,他把「跟同學一起出去吃麥當勞」跟〈留在家可以打電動〉拿來一分
                                                                                
   高下,又是〈留在家可以打電動〉勝出。他很天才地把麥當勞改成肯德基,但是答
                                                                                
   案還是一樣。所以他證明了不是麥當勞或肯德基的問題。
                                                                                
                                                                                
   之後,他又拿出很多事情,例如「跟同學去墾丁玩」、「自己去吃台塑牛排」、「
                                                                                
   拗周石和請吃台塑牛排」、「跟邱吉去漫畫王」、「跟吳子去打籃球」•••••
                                                                                
   等,去和心裡已經蟬聯許久的「留在家可以打電動」相比,還是打電動贏了。
                                                                                
                                                                                
                                                                                
   於是,他開始每天打電動,打到吃也不正常,睡也睡很少,甚至開始打到不去學校
                                                                                
   ,連續曠課幾天,幾個禮拜,甚至月考也懶得參加的情況都出現過。
                                                                                
                                                                                
                                                                                
   這時,已經有同學封他為偶像了。
                                                                                
                                                                                
                                                                                
   那他到底打什麼電動呢?有這麼好玩的電動讓他冒著被退學的危險就是要繼續玩下
                                                                                
   去?坦白說,不是什麼電動好玩,而是只要是電動,他就一定吃得開。他碰過的電
                                                                                
   動不下百種,而且幾乎每一種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他還設定自己一段時間一定要全
                                                                                
   破關。
                                                                                
                                                                                
   當時在電動玩具店或什麼書店賣的電動玩具攻略對他來說都是垃圾,因為在他們寫
                                                                                
   出來之前,他大都已經用另一種方法破關了。
                                                                                
                                                                                
   就因為玩得這麼無法自拔,老師曾經非常生氣,火冒三丈拍打桌子問過他說:「陳
                                                                                
   凱聲!為什麼你不來上課?你告訴我為什麼!」
                                                                                
                                                                                
   他只是不急不徐地回了一句:「因為《勇者鬥惡龍》比較有趣啊。」(勇者鬥惡龍是
                                                                                
   一種RPG電玩,當初是用任天堂的主機接上電視玩的,曾經叱吒多時的電玩。)
                                                                                
                                                                                
                                                                                
   這時,已經有同學把他稱做神了。
                                                                                
                                                                                
                                                                                
   阿不拉蹺課蹺到什麼地步?剛剛說的那些什麼幾天幾禮拜沒上學,月考懶得去的情
                                                                                
   況只是普通等級。他曾經逼得老師做過這樣的一件事....
                                                                                
                                                                                
   那一天,我記得是一個很熱的天氣,上午第三節課,老師走進教室,第一個目光就
                                                                                
   是掃向阿不拉的位置。當然啦,阿不拉是不在位置上的。
                                                                                
                                                                                
   老師收回了目光,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在台上站了大約十分鐘,然後環顧我們所有
                                                                                
   學生一眼,輕輕嘆了一口氣,問說....
                                                                                
                                                                                
   「你們誰來教教我,老師該怎麼對他?」
                                                                                
                                                                                
                                                                                
   當然,我們全班一句話都不敢吭,連邱吉跟周石和還有我跟他最要好的也都沒說話。
                                                                                
   我們知道阿不拉的個性,他說不來,沒人能讓他來。
                                                                                
                                                                                
                                                                                
   「吳子雲!」老師突然叫我。
                                                                                
   「啊....有...有!」我站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陳凱聲家?」
                                                                                
   「呃....報告老師....我不知道....」我撒了謊,其實陳凱聲家從學校頂樓看出就
                                                                                
   能看到了。
                                                                                
                                                                                
   「周石和!」
                                                                                
   「有.....」周石和站起來應了一聲。
                                                                                
   「你呢?你知不知道陳凱聲家?」
                                                                                
   「老師,我不知道....」
                                                                                
                                                                                
   「邱志....」老師話還沒說完,邱吉就接口了,「老師,我如果說我不知道,你一
                                                                                
   定不相信的!就像你現在不相信吳子雲跟周石和不知道陳凱聲家在哪裡一樣。」
                                                                                
                                                                                
   我跟周石和有點傻眼,但我們自己也知道,老師根本不相信我們的話。
                                                                                
                                                                                
                                                                                
   「所以,老師,你要去找他是嗎?我帶你去。」邱吉站起身來。
                                                                                
   「好,來,全班同學都跟老師一起去,我們一起去把他找回來。」
                                                                                
                                                                                
                                                                                
   於是,我們全班被老師帶著去「校外參觀」,出發地是學校,地點是離學校兩百公
                                                                                
   尺的一棟建築物的三樓。
                                                                                
                                                                                
                                                                                
   「幹!邱吉,你在幹嘛?」在往阿不拉的家路上,我跟周石和拉住邱吉問他。
                                                                                
   「你們放心啦!阿不拉不會開門啦!他很會裝死,你們不知道嗎?他一定會讓所有
                                                                                
   人覺得家裡沒有人在。」
                                                                                
                                                                                
                                                                                
   聽邱吉這麼一說,我們才會意過來,為什麼邱吉要這麼做。
                                                                                
                                                                                
   「你們想一想,老師今天的態勢就是一定要把阿不拉挖出來,如果我們幾個沒合作
                                                                                
   一點,改天全班一起遭殃。阿不拉打死不來,就永遠都死不到他,我們只是陪老師
                                                                                
   演一場戲,等他放棄了,也沒理由怪我們不合作。」邱吉說。
                                                                                
                                                                                
                                                                                
   我說過,他一直以來都是頭腦最清楚的一個。你看他年紀輕輕想得多清楚!
                                                                                
                                                                                
                                                                                
   到了阿不拉他們家樓下,老師動員我們全班四十幾個學生一起在樓下喊;「陳凱聲
                                                                                
   !陳凱聲!」老師則是一直猛按他家的電鈴。
                                                                                
                                                                                
   結果跟邱吉想的一樣,根本沒人應門。我想也應該不可能有人應門。我們的校外參
                                                                                
   觀也就結束了。
                                                                                
                                                                                
                                                                                
                                                                                   
                                                                                
   幾天之後,老師真的放棄了一樣地在上課的時候向全班同學說:「因為陳凱聲同學
                                                                                
   嚴重地影響且違反了教育權以及被教育權,還有本校的校規,所以,從下學期開始
                                                                                
   ,我們班會少一個同學了。」
                                                                                
                                                                                
   然後,老師就請兩位同學把陳凱聲的桌椅都搬到教室最後面的垃圾桶旁邊。
                                                                                
                                                                                
                                                                                
   沒想到,才剛搬完,阿不拉從教室後面走了進來,全班同學把頭往後轉,包括老師
                                                                                
   也在講台上回頭看著他,大約有十秒鐘的時間,全班是沒有人動,也沒有人說話的
                                                                                
   。
                                                                                
                                                                                
   阿不拉看了看邱吉跟周石和還有我,然後發現自己的位置已經被搬走。他把書包披
                                                                                
   在背上,像拿外套或夾克一樣地走到自己空盪盪的位置旁邊,然後看一看老師,問
                                                                                         
   了一句:
                                                                                
                                                                                
                                                                                
   「阿我的位置咧?誰亂動我的位置?」他說。
                                                                                
                                                                                
                                                                                
                                                                                
   這時候,不只是班上的同學已經確定他是神了,我跟邱吉和周石豹還在想,如果他
                                                                                
   真的被學校退學,我們打算幫他在操場某個角落立碑紀念。
                                                                                      
                                                                                
                                                                                
   『不好意思,我打個岔。我能否直接的問個問題?』王小姐的表情稍有難色地說。
                                                                                
   「什麼問題?」
                                                                                
   『請問阿不拉是....流氓嗎?你們班是當時的放牛班嗎?』
                                                                                
   「不,阿不拉不是流氓。他只是個不喜歡上學的學生。而我們班不是放牛班,相反
                                                                                
   地,我們班是升學班,成績只在兩個資優班後面而已。」
                                                                                
                                                                                
   『那,他為什麼會這樣呢?』
                                                                                
   「我剛說過了,他只是不喜歡上學。他不認為上學有趣。」
                                                                                
   『所以,他後來有升學嗎?』
                                                                                
   「這就是他讓我們覺得很敬佩的地方。因為他一直以來都沒念書,國一國二蹺課蹺
                                                                                
   到變神,所以成績當然是全班最差的。但他知道,如果他沒繼續考上去,他就沒有
                                                                                 
   繼續玩的時間,所以他國三開始念書,後來還是有考上專科的。」我說。
                                                                                
                                                                                
   『所以,在國三之前,他真的都沒去上學嗎?』可見王小姐對他有沒有到學校上學
                                                                                
   這件事非常好奇。
                                                                                
   「其實是有的。但他到學校去也不是為了上學。」
                                                                                
   『那是為了什麼?』
                                                                                
                                                                                
                                                                                
                                                                                
                                                                                
                                                                                
                                                                                
                                                                                
                                                                                
                                                                                
                                                                                   
                                                                                
                                                                                
                                                                                
                                                                                
                                                                                
   「女人。」 阿不拉說。在一個天氣很好的早晨,我跟邱吉在校門口碰到他,非常
                                                                                
   驚訝他的出現。
                                                                                
                                                                                
   「女人?」我跟邱吉異口同聲的再確定一次。
                                                                                
   「對,女人。」
                                                                                
   「所以咧?你是來幹嘛的?」
                                                                                
   「我來拿情書給女人的。」他說。
                                                                                
   「誰....誰啊?」我跟邱吉又異口同聲地問了一次。
                                                                                    
   只見,他看了我們兩個一眼,然後不是很有誠意的說了一句:
                                                                                
   「就是女人啦。」
                                                                                
                                                                                
                                                                                
                                                                                
                                                                                
                                                                                
                                                                                
                                                                                
                                                                                
                                                                                
                                                                                
                                                                                
                                                                                
                                                                                
                                                                                
   - 待續 -
                                                                                    
                                                                                
                                                                                
                                                                                
                                                                                
                                                                                
                                                                                
                                                                                
                                                                                
                                                                                
                                                                                
                                                                                
                                                                                
       * 所以,「在家裡打電動」跟「追女朋友」兩件事,是他心裡的冠軍。*
                                                                                
                                                                                
                                                                                
                                                                                
  PS:那一次的校外參觀,全班同學和老師在阿不拉家樓下喊了二十分鐘,門鈴再按
                                                                                
      下去可能會燒掉。很多阿不拉的鄰居都跑出來看,當老師問他們阿不拉是不是
                                                                                
      住在這裡的時候,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地向老師說:「陳凱聲喔?是啊是啊!他
                                                                                      
      住在三樓啊,你是他的老師喔?阿找他是什麼事?他平常很乖耶。都會替他媽
                                                                                
      媽做事喔。」
                                                                                
                                                                                
      老師聽完,眼神中露出非常匪夷所思的感覺,他心裡的OS可能是:「這怎麼可
                                                                                
      能?一個連課都不會去上的孩子,會有多乖多聽話呢?」
                                                                                
                                                                                
      在那之後,我們有私下問阿不拉,他知不知道我們全班都到他家樓下去找他。
                                                                                
      只見他吃驚看著我們,然後說:「有喔?老師帶全班來找我喔?幹,好可惜!」
                                                                                
                                                                                
      「可惜啥?」我們非常不解地問?
                                                                                
      「可惜我去吃陽春麵了,不然我真想看看那種情況。那感覺一定很爽!」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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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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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14

王小姐抿著嘴巴輕輕地笑著,她的肩膀輕微地在顫動。
                                                                                
                                                                                
   「妳在笑什麼?有什麼事那麼好笑呢?」我問。
                                                                                
   『不,沒什麼,只是我早該猜得到的。這時能讓這種蹺課英雄到學校上課的,只剩
                                                                                
   下異性的吸引力了。』王小姐解釋說。
                                                                                
                                                                                
   「嗯,妳說得沒錯。但當時的我們並不如現在的聰明。所以當他說來學校是為了女
                                                                                
   人的時候,我們心裡其實都有著非常大的疑問。」
                                                                                
   『什麼疑問?』
                                                                                
   「就是,他喜歡「誰」的疑問。我的意思是,他非常少來上課,但卻有喜歡的對象
                                                                                
   ,幾個可能的原因就是除了這女孩美若天仙讓他一見鍾情之外,只剩另外兩個理由
                                                                                
   了。」
                                                                                
                                                                                
   『哪兩個?』王小姐跟魏先生同時發問。
                                                                                
   「第一,這個女孩也在玩勇者鬥惡龍。」當我說完這個理由,我同時被兩個人瞪。
                                                                                
   「第二,就是這個女孩就是那條惡龍。」
                                                                                
                                                                                
                                                                                
   此時不只是王小姐動手扁人了,連魏先生都在我的臂上打了兩下。
                                                                                
                                                                                
                                                                                
                                                                                
                                                                                
                                                                                
                                                                                
                                                                                
                                                                                   
                                                                                
                                                                                
                                                                                
                                                                                
                                                                                
                                                                                
                                                                                
   當然啦,就算那女孩就是一條惡龍,但阿不拉不是勇者,所以這依然是沒結果的白
                                                                                
   搭。更何況那女孩並不是惡龍。
                                                                                
                                                                                
                                                                                
   而是真的美女一枚。
                                                                                
   「難怪你會喜歡上她。」這是邱吉和周石和知道女主角是誰之後的第一個反應。
                                                                                
                                                                                
                                                                                
   其實看得出來阿不拉在感情這件事情上會扮演的是個類似徐志摩的清純少年,雖然
                                                                                
   我們無法確定徐志摩是不是會蹺課還有打勇者鬥惡龍。再加上之前我對阿不拉的描
                                                                                 
   述,各位可能很難把他跟徐志摩畫上等線。
                                                                                
                                                                                
   但是請注意,我說的是「感情」上。在感情上,阿不拉真的有著類似徐志摩的氣息
                                                                                
   ,我想這是邱吉跟周石和都會點頭如搗蒜地稱是。
                                                                                
                                                                                
                                                                                
   為什麼呢?因為從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子能看出他有著類似徐志摩的氣息。因為大概
                                                                                
   只有這樣的男孩子,才會對這樣的女孩子一見鍾情。
                                                                                
                                                                                
                                                                                
                                                                                
   我們都叫她小莫。基於保護當事人的原則,我無法透露出她的本名。(我們只保護女
                                                                                
   當事人,至於男主角嘛......管他的。)所以,就讓我們用小莫來稱呼她。
                                                                                   
                                                                                
   小莫是個怎樣的女孩子呢?
                                                                                
   她是個非常文靜,有氣質,而且隨時都是公主頭打扮的清純女生。她長得乾乾淨淨
                                                                                
   ,清清秀秀,大眼睛,尖挺的鼻子,時常都很紅潤的小嘴唇,整齊的瀏海在她的額
                                                                                
   頭上隨風飄逸。她是個會坐在樹蔭下看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妮娜》,然後為了
                                                                                
   安娜最後跳下鐵軌尋死的結局感到痛心。她吃東西非常慢,而且細嚼慢嚥地像是在
                                                                                
   縫針車線一樣地小心翼翼。她走路像個穿著長度剛好碰到地上的長裙的女孩,你看
                                                                                
   不見她腳步的移動,只能感覺到她緩緩地,速度一致地前進。她說話輕聲細語,而
                                                                                
   且聲音柔軟但不嗲氣。
                                                                                
                                                                                
   她上課不遲到不早退,當然也不會蹺課。她不會打勇者鬥惡龍,當然也不會使用任
                                                                                
   天堂。她下課直接騎上腳踏車回家,不會到處溜噠。她功課突出,一直保持在班上
                                                                                 
   的前十名。
                                                                                
                                                                                
                                                                                
   看看以上她的條件,你認為能跟她登對的男生是誰?
                                                                                
                                                                                
                                                                                
   「徐志摩。」周石和說。
                                                                                
   「徐志摩加一。」邱吉說。
                                                                                
   「徐志摩再加一。」我說。
                                                                                
   「幹!你們三個給我閉嘴!」阿不拉說。
                                                                                
                                                                                
   「好嘛,別生氣嘛。那換朱自清。」邱吉說。
                                                                                
   「朱自清加一。」我說。
                                                                                
   「朱自清再加一。」周石和說。
                                                                                 
   「幹!你們三個給我去死!」阿不拉說。
                                                                                
                                                                                
   邱吉非常白目地接著說:「啊?朱自清也不要?難不成你希望是孫中山....?」話
                                                                                
   還沒說完,邱吉已經躺在地上了。
                                                                                
                                                                                
                                                                                
   好,姑且先不管邱吉的死活。我們仔細地拿出阿不拉要拿給小莫的情書來研究,順
                                                                                
   便替他找錯字,也就在這個時候我們發現阿不拉的文筆,其實有著相當的實力。
                                                                                
                                                                                
                                                                                
                                                                                
                                                                                
   「小莫:
                                                                                
     很冒味地寫信給妳。希望妳不要嚇一跳,我沒有惡意,也不是色狼。我只是想用
                                                                                 
     這封信表達我想跟妳進一步認識的心意。
                                                                                
                                                                                
     我知道我們在學校沒有焦集,而且我們也從來沒有說過話。或許妳會說,我沒有
                                                                                
     跟妳說過話的原因是因為我根本就沒來上課,但是,我想跟妳說,就算是沒有跟
                                                                                
     妳說過話,我對妳還是一樣有很大的興趣。
                                                                                
                                                                                
     就像今天,我特地為了拿信給妳就來學校了,妳難道沒有感覺到誠意嗎?
                                                                                
     這樣吧,放學後,我在學校後門等妳,我請妳吃冰,一定要來喔。
                                                                                
                                                                                
                                                                  陳凱聲   」
                                                                                   
                                                                                
                                                                                
                                                                                
                                                                                
   看完之後,我們開始替他改正錯字。
                                                                                
                                                                                
   「幹!你是白癡喔!第二個字就錯!還給我寫很冒〝味〞咧!要不要順便冒煙?」
                                                                                
   邱吉一邊罵一邊把昧字改上去。
                                                                                
                                                                                
   「你看這一句,〝我沒有惡意,也不是色狼〞,這是有必要寫喔?你是怕人家不知
                                                                                
   道你是色狼喔?」我一邊罵一邊把「也不是色狼」塗掉。
                                                                                
                                                                                
   「再來是這個,〝焦集〞,不然你是在烤肉喔?還〝焦〞集咧!交通的交啦!」周
                                                                                
   石和一邊罵一邊把錯字訂正過來。
                                                                                   
   「還有最嚴重的一句話!什麼叫〝我對妳還是有很大的興趣〞?你是在找女朋友還
                                                                                
   是在培養就業專長啊?興趣咧!你乾脆說你要直接把她娶回家好了!」邱吉說。
                                                                                
                                                                                
                                                                                
                                                                                
                                                                                
   等到所有錯字和不該出現的句子都改過了之後,四個人投票表決,決定由我來替他
                                                                                
   重新寫一張情書,原因無他,只因為我的字比他們三個人的都還要好看。這時阿不
                                                                                
   拉翻一翻書包,發現沒有帶信封信紙,於是他發揮了他的專長,不到十分鐘,他就
                                                                                
   從家裡拿來了信封信紙,還任我挑選。
                                                                                
                                                                                
                                                                                
   我利用上課時間,把他的情書重新寫過一遍。這時老師在台上拼命地調侃阿不拉,
                                                                                
   「唷!我們的陳凱聲同學終於出現啦!」老師說。但阿不拉完全無動於衷,因為他
                                                                                 
   的視線正在小莫身上。老師說什麼對他來說根本就像蒼蠅飛過的嗡嗡聲,一下子就
                                                                                
   不見了。
                                                                                
                                                                                
                                                                                
                                                                                
                                                                                
                                                                                
   「Dear 小莫:
                                                                                
     很冒昧地寫信給妳。希望妳不要嚇一跳,我真的沒有惡意,我只是想用這封信表
                                                                                
     達我想跟妳進一步認識的心意。
                                                                                
                                                                                
     我知道我們在學校沒有交集,而且我們也從來沒有說過話。或許妳會說,我沒有
                                                                                
     跟妳說過話的原因是因為我根本就沒來上課,但是,我想跟妳說,就算是沒有跟
                                                                                
     妳說過話,我想跟妳進一步認識的心意還是一樣。
                                                                                 
                                                                                
     所謂的進一步,就是我們可以隨時說話,聊天,討論功課,甚至一起去圖書館。
                                                                                
     很多心事妳也可以跟我分享,我相信我們能成為很好的朋友。等到變成好朋友之
                                                                                
     後,我們再來決定要不要再進一步,好嗎?
                                                                                
                                                                                
     今天,我是特地為了拿信給妳才來學校的,妳有感覺到誠意嗎?
                                                                                
     這樣吧,放學後,我在學校後門等妳,我請妳吃冰,一定要來喔。
                                                                                
                                                                                
                                                                  陳凱聲   」
                                                                                
                                                                                
                                                                                
                                                                                
                                                                                
                                                                                
   我不只是把錯字跟不好的句子都改了,還加了一些內容。我想小莫看了應該會比較
                                                                                 
   容易接受。
                                                                                
                                                                                
   「幹!你唬爛!阿不拉怎麼可能跟她討論功課,依小莫的程度都可以當阿不拉的家
                                                                                
   教了!你還給我寫去圖書館咧?這會不會太唬爛了!」邱吉跟周石和大笑著。
                                                                                
                                                                                
   「嗯。吳子,你果然在唬爛,」阿不拉摸摸鼻子,然後繼續說,「不過,我很喜歡
                                                                                
   ,哈哈哈!」
                                                                                
                                                                                
                                                                                
   情書在四個人都表決通過之下,在中午吃飯的時候由最大膽的邱吉拿給了小莫。我
                                                                                
   們四個人則跟平常一樣都拿著便當一起在邱吉的位置上吃。
                                                                                
   相信大家都有一樣的經驗,幾個要好的朋友中午一定會一起在同一個桌子上吃飯。
                                                                                 
                                                                                
   然後,我們確定小莫看完了情書,也確定她把情書收到她的書包裡去。這時她回頭
                                                                                
   看了一下邱吉,也看了一下阿不拉。坐在阿不拉身邊的我感覺到他在發抖。
                                                                                
                                                                                
   「阿不拉,她剛剛有轉頭看你耶!」我說。
                                                                                
   「幹!別講了!我心臟快停了!」阿不拉說。
                                                                                
   「喂!阿不拉,她把你的信收到她的書包裡面了!」周石和說。
                                                                                
   「幹!都跟你們說別講了!我的心臟....我的心臟....我會死啦!」阿不拉說。
                                                                                
                                                                                
                                                                                
                                                                                
   然後,一整個下午,從吃完飯到放學鐘聲響起,小莫都沒有回信,也沒有托人帶口
                                                                                
   信來。阿不拉就這樣在學校「枯坐」了一整天。直到放學後,他照慣例蹺掉課後輔
                                                                                
   導課,跑到學校後門等小莫。
                                                                                
                                                                                
                                                                                
                                                                                
                                                                                
                                                                                
                                                                                
                                                                                
                                                                                
                                                                                
                                                                                
                                                                                
                                                                                
                                                                                
                                                                                
                                                                                
   『他.......有等到嗎?』王小姐非常好奇。
                                                                                
   「妳覺得呢?」
                                                                                
   『我不知道,你快說啦!』王小姐似乎非常地著急。
                                                                                   
   「那你覺得呢?魏先生。」我轉頭看了看魏先生,想聽聽同樣身為男孩子的猜測。
                                                                                
   「嗯.........這.....很難說。我覺得小莫不會去,但我希望小莫去。」魏先生兩
                                                                                
   難地說。
                                                                                
                                                                                
   「為什麼你希望她去?」
                                                                                
   「因為我覺得阿不拉是個好人啊!」魏先生說。
                                                                                
                                                                                
                                                                                
                                                                                
                                                                                
                                                                                
                                                                                
                                                                                
                                                                                
                                                                                
                                                                                
                                                                                   
                                                                                
   沒錯。阿不拉確實是好人,所以他收到了人生第一張好人卡。
                                                                                
   但是,勁爆的是,這張好人卡不是小莫送的。
                                                                                
                                                                                
   那天放學,小莫沒有到後門去赴約。想當然爾,她是個不蹺課不遲到的好學生,她
                                                                                
   怎麼可能跟阿不拉一起去吃冰?
                                                                                
                                                                                
   於是, 阿不拉在等了一個小時之後,騎上腳踏車,跑去買了一碗他本來就要請小莫
                                                                                
   吃的八寶冰,然後走進學校,大大方方地走進教室。這時,老師還站在台上。
                                                                                
                                                                                
                                                                                
                                                                                
   「小莫,這是本來就要請妳吃的。」阿不拉說。
                                                                                 
   此時,全班同學的目光都在他們兩個人身上。
                                                                                
                                                                                
                                                                                
   『謝.....謝謝...』小莫輕聲的應了一句。
                                                                                
                                                                                
                                                                                
                                                                                
   這時,老師說話了。
                                                                                
   「陳凱聲,你不上課就算了。還給我光明正大走進來把妹?還給我送冰?你還真是
                                                                                
   個好人啊!」
                                                                                
                                                                                
                                                                                
                                                                                
                                                                                
   嗯,對,阿不拉人生的第一張好人卡........
                                                                                
   老師送的.....
                                                                                 
                                                                                
                                                                                
                                                                                
                                                                                
                                                                                
                                                                                
                                                                                
                                                                                
                                                                                
                                                                                
                                                                                
                                                                                
                                                                                
   - 待續 -
                                                                                
                                                                                
                                                                                
                                                                                
                                                                                
                                                                                
                                                                                 
                                                                                
                                                                                
                                                                                
                                                                                
                                                                                
                                                                                
                                                                                
                                                                                
                                                                                
                  * 阿不拉的行徑,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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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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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15

「阿不拉真是一個奇人。」魏先生笑開嘴說。

   「我的朋友其實都是奇人,只是阿不拉的行徑難度接近神佛,比較難以超越而已。

   」我說。


   『那麼,阿不拉跟小莫的戀情,有沒有後續的發展呢?』王小姐問。

   「沒有,小莫對阿不拉沒有感覺。」

   『那阿不拉一定很傷心吧。』

   「嗯,但他的表現總是很正常,他總是要給我們一種「那不算什麼!」的感覺,但

   了解他的人總會很心疼。我所說的不只是在感情方面,其實阿不拉的家庭才是讓他

   養成這種處理傷心方法的地方。」


   『他的家庭怎麼了?他曾經跟你們談過嗎?』

   「不,他沒有找我談過,但他跟邱吉和周石和談過。」

   『那些事他不輕易啟齒?』

   「嗯,是的。」



   『他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嗎?我是說,他面對傷痛的事,都只用掩飾的方法嗎?』

   「嗯,就我看到的,是的。他的方法像是把不要的東西拿到一片一望無際的沙灘上

   ,然後挖個洞埋起來。」

   『那就不叫掩飾了,那叫做眼不見為淨。』

   「王小姐,妳說得很好,確實是眼不見為淨。但真的眼不見為淨嗎?我曾經這麼問

   他,但他只是笑一笑。」


   『依然用笑掩飾..........?』王小姐說。

   「對,依然用笑掩飾....」我說。

   『嗯....聽了讓人難過....』

   「嗯....也是因此......阿不拉生病了。」我說。














   所以,阿不拉也是寂寞的。到了很後來的後來,我才聽邱吉告訴我關於阿不拉的一

   些事情。



   一些關於阿不拉的寂寞。



   阿不拉的父親,從來沒有聽過阿不拉叫他一聲爸爸。當然,他的情況跟我不一樣,

   他的父親依然很健康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只是,他從未盡到當一個父親的責任。據

   邱吉的說法,阿不拉的父親是個酒鬼,也長期沒有工作,當然沒有任何收入。他回

   家就是要錢,要到了錢再出去喝。不給他錢就發飆、罵人、摔東西,到了後來就動

   手打人了。


   阿不拉的母親很辛苦,她獨自一個人帶著阿不拉和他的弟弟妹妹在外面生活,供三

   個孩子念書,為了脫離阿不拉的爸爸,她帶著三個孩子跑到外面住,租了一間小小

   的公寓。



   「阿不拉是不叫爸爸做爸爸的。」邱吉說。

   「那他怎麼叫?」我問。

   「那個人。」邱吉說。



   坦白說,我第一次聽到邱吉說阿不拉這麼稱呼他的爸爸時,我的雙手起了雞皮疙瘩

   。這種稱呼像是在叫一個不存在的人,但明明這個人對你帶來很大的影響。我很難

   去想像阿不拉面對他的父親時是什麼樣的表情?又是什麼樣的情緒?


   當一個孩子面對家庭暴力時,他會非常的困惑。為什麼此時此刻他眼中的那個親人

   ,會變成一個長著角,有著紅色的眼睛,張著像蝙蝠一樣黑色翅膀的惡魔?這些困

   惑會變成一種很深的恐懼,像是腳踩不到地的驚慌,像是深夜裡不斷往下墜的惡夢

   。



   當恐懼過後,適應恐懼之後的變化才是一個人最可怕的變化。因為恐懼對這個人已

   經再也沒有作用了。



   「極度的憎恨。」邱吉說。同時,這也是適應恐懼之後的答案。



   阿不拉的憎恨,從他的父親開始,到他的家庭,到他的身世,最後到他的命。邱吉

   說阿不拉曾經說過一句話:「如果這世界無法公平待我,那把我生出來幹什麼?」

   從這話可以清楚了解,阿不拉極度地羨慕家庭溫暖的孩子,同時也極度地憎恨無法

   維持家庭關係,甚至破壞家庭關係的人。



   「如果有機會讓我看見那個人醉倒在路邊,我如果是開車就會把他碾過去,我如果

   是騎車就會把他壓過去,我手上有什麼都會飛過去。」阿不拉說。



   後來我真的知道,阿不拉的家庭問題,已經嚴重到了一種你會跟著一起憤怒的地步

   。



   有一次,很多同學一起到澎湖去旅行,那是在兩年前,也是阿不拉剛從大陸回來的

   日子。阿不拉到大陸工作了兩年,澎湖之旅是在慶祝他脫離了共產黨統治。


   在回程的飛機落地之後,所有的同學都還在飛機上開開心心地討論著這次旅行的點

   滴,但在飛機停妥後,氣氛煞時不同了。


   機門已經打開,許多乘客都已經解開安全帶站起身來拿取自己的行李,但空服員卻

   透過廣播要所有的乘客留在坐位上,在大家都還一頭霧水的時候,有四個霹靂小組

   的警員拿著槍上飛機。


   他們毫不猶豫地走到阿不拉的位置旁邊,「你是陳凱聲?」他們問。

   「嗯,是啊。」阿不拉一頭霧水的回答。當然,所有的人都一頭霧水。

   「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其中一個警察輕輕地拉住他的手,示意要他站起來。



   我們都異口同聲的問,「阿不拉,怎麼了?」

   阿不拉被帶走前只是回頭搖搖頭,他的嘴型說著「我不知道啊」,但沒有發出聲音。



   我們所有同學在下飛機之後跑到高雄小港機場的航警局裡找他,當我們看見他的時

   候,他滿臉通紅,全身發抖的憤怒著,眼睛裡像是要噴出火來。


   「怎麼了?」我們在旁邊一直問,但他沒有說話。

   「阿sir,到底怎麼了?我同學做錯了什麼?」周石和轉頭問旁邊的警察。



   「別擔心,你們的同學沒做錯什麼事。只是他有家人通報他已經失蹤,所以在所有

   警察單位裡會有他的記錄,但因為資料建檔錯誤,誤把他分類成治平對象,在這裡

   我們感到很抱歉。等等只要確定他跟家人取得聯絡,然後簽過名就可以走了。」其

   中一個正在打他的報告的警察說。


   「為什麼會通報他失蹤?是誰通報他失蹤的?」我們很好奇的問。

   「一個叫作XXX的人,剛剛經過你們同學的確認,這位XXX是他的大伯。」



   我在阿不拉身旁輕聲的問阿不拉說:「為什麼你大伯要通報你失蹤?」

   阿不拉轉頭看了我一眼,我被他眼裡的憤怒嚇了一跳,「因為他們家的人永遠都在

   等著我跟我媽媽出糗....」



   後來經過邱吉的解釋,我才知道,原來他爸爸那邊的家人,非常不諒解阿不拉的媽

   媽離開家,所以一直在想辦法捉弄他們母子。什麼大伯二伯,只要是他爸爸那邊的

   親戚,一天到晚都在等著阿不拉他們家鬧笑話。



   我一聽完,當場髒話狂飆,周石和也跟我一起飆。邱吉則是在他的旁邊安慰他,希

   望阿不拉別跟這些渾蛋計較。


   「別跟這些人計較,你看,他們並沒有把你擊倒。」邱吉對阿不拉說。
















   『天啊....怎麼會有這麼過份的人?』王小姐氣得跺腳。

   「我當初也非常的生氣。我覺得這些沒有素養的人真的讓人不恥!他們為什麼不想

   一想,是阿不拉的爸爸不負責任才害得一個女人要帶著孩子離開家去獨立生活?他

   們只想著自己的面子,說什麼娶了一個會跑掉的媳婦?說什麼等著看這個女人能怎

   麼養活孩子?說什麼等著看他們會鬧出多少笑話?」


   「我想罵髒話,可以嗎?」魏先生在一旁說。

   「可以。」我跟王小姐一起回答。


   然後就是一長串的髒話。大家都知道髒話是什麼,所以我就不寫了。



   『阿不拉真的很讓人心疼啊!不過,還好,他沒有被擊倒。』王小姐說。

   「不....」我說,「阿不拉倒過了,在他當兵的時候。」

















   家庭的因素,加上當時他的感情並不順遂,而且又難過自己無法就近照顧媽媽,阿

   不拉在當兵的時候,因為這些陳年累月的傷痛與壓力,幾乎整個兵役期間都待在醫

   院裡。


   對,我在前面有說過,在我們的面前,他用笑掩飾了所有的傷痛,所以他生病了。



   「是憂鬱症。」邱吉說。

   他告訴我阿不拉曾經因為憂鬱症住院過的時候,是在一年半前。兩千零五年的年初

   。


   而那時,阿不拉已經跟我們失去聯絡,有四個月了。














   - 待續 -

















                      * 別當他的大伯跟爸爸之類的那種人渣。*

                   * 如果你身邊有這樣的人渣,請勇敢的對抗他。*

                              * 所有人都會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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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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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16

我們曾經試著從他的老家開始尋找,再找到新家,然後是他以前所念的學校,有過

   的同學,可能會繼續聯絡的朋友,和他最後一個工作的居住地,我們都仔細地去找

   過。


   在尋找的過程當中,我認為我們離他最近的時候,是跟一個小男孩對話的時候。

   那時我跟邱吉在他的新家(其實不新,只是最後跟媽媽弟妹一起住的居住地)樓下,

   電鈴按到出了火花,燒掉了。一個男孩從巷口騎著腳踏車進來,慢慢地接近我們。

   他的嘴裡含著一根冰棒。他的眼神似乎在對我們問著:「你們找誰啊?」



   「小朋友,請問一下,你住在這一棟嗎?」我說。

   「是啊。」他拿著他的冰棒舔著。

   「那你認識四樓的人嗎?」

   「四樓?」他皺起眉頭,「四樓很久沒人住了啦!」他說。



   我的心痛了一下,在他說很久沒人住的時候。似乎有人拿了顆石頭往我的心牆上狠

   狠地砸下去。我看了看邱吉,他的眼裡流出了一些落寞。



   離阿不拉最近的時候,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




   我真的很想知道,也很想告訴你們他為什麼就這樣離開了。但是我不知道原因。若

   是在退伍的幾年後再一次憂鬱症復發,那他會到哪裡去看醫生?他當兵時的醫院,

   拒絕了我們用病歷尋找他的要求。我們能了解醫院的運作規則,病患的病歷確實是

   無法公開或是提供查詢的。



   但我們還是在醫院裡罵了髒話。儘管我們真的不想罵。

   當許多的方法都已經嘗試卻沒辦法找到人之後,我們能作些什麼?



   於是,在許久後的這一刻,我們開始懷念阿不拉。


   邱吉曾經用力地糾正過我,不許我用懷念兩字,他說,用等待比較好。他說,我們

   所有的好同學都在原地等待著,而阿不拉只是一個人去旅行了。就像阿不拉曾經寫

   過的那一篇歲月一樣,「把人朝回憶的湖裡丟,一定會漾出驚人的水花。」而我們

   都在回憶的水花中,一直不動的在等待著。



   很棒的一句話吧?你說是嗎?「把人朝回憶的湖裡丟,一定會漾出驚人的水花。」

   有什麼樣的靈魂的人,就會寫出什麼樣的文字。儘管阿不拉的靈魂,或許只是暫時

   的走失,又可能永遠都不回再走回來?



   有時候我會上網看一看阿不拉曾經在班網上寫下的一字一句,真的很難想像寫出這

   些感性又令人感動的文章的人,竟是那個當年連寫情書都會有錯字,而且還會出現

   不當詞句的國中生。



   我曾經跟阿不拉說:「你的感性跟你過去的樣子,真的天差地別。」

   他笑笑的回答我:「因為我不小心長大了。」



   是啊。阿不拉,你確實長大了。但長大後的你在哪裡呢?



   阿不拉曾經在一篇他的文章裡這麼寫:



   「一直喜歡旅行。然後收集相片,蒐羅回憶。也許是雨晴,然後是天清。這種種的

   片段,我都把它們一一紀錄在文字裡,藉以書寫一點點的感悟。


 可是,我真的巨細靡遺的記錄了所有心情嗎?我沿著記憶追溯,從很淺很淺的地方

   開始,到很深很深的心湖。


   我想是沒有的。至少還有那麼一點感覺,是我想把它放在心裡,封藏成秘密的。它

   可以只屬於我個人,也許還屬於我們彼此。一起長大的那些年。


 所以我不能,也不可以。我只願意在每次想起某些片段的時候,只盛一瓢豐美的感

   覺啜飲。那麼剩下的,就成了滿天的星辰,可以只是離我很遠很遠地,落著滿天的

   星光被我想念。



 而我,可以選擇觸及,或是轉身離去。


 燕子歸巢的時候,以最輕的姿勢落下﹔但是那些關於我的記憶,從炫麗回歸平淡的

   時候,卻重重地墬下。然後留下了一大串的想念需要整理。這時候才知道,情緒已

   經開始發酵。只是快樂的時光裡,我們來不及、也沒想過,要為將來可能倏然趕上

   心房,那些說不完全的情緒先預作整理。



 但是我總想,那親愛的年少,畢竟是可愛的。我也相信,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回

   憶想要珍惜。與我一起長大的友伴們,我們利用了假期走過的台灣城鎮,每一個地

   方我們幾乎都有照片可以回憶。最理想的旅行,我希望是每一次我們難得的見面。

   不管現實的風箏把我們彼此拉得多麼遠,但我可愛的朋友們,盡情地釋放情緒,交

   換生活心得,在困苦中彼此鼓勵,不正是屬於我們特有的默契呀。誰曾經都嫌煩,

   但誰也不都從成長中知道了「長大」這回事嗎?



 我想起了曾經搭過的平溪線,還有那個純樸的屏東鐵道風景線。而我總是在世界落

   滿了雨的車窗外,攀看著我們過去的那些年。我坐在普通車搖晃的車廂,看著我們

   車窗裡一群人的反影。從車來人往的都市中,風景一直換成了杳無人煙的荒田。路

   邊的河堤上,有從日據時代就靜謐地汨流至今的水流,裡面有我隻身在外對家鄉的

   想念。倒映在水面上的雲影快速閃過,我在車廂裡卻看不清楚。



   鄉愁。我已經忘了如何才能適切的形容這個名詞帶起的感覺了。自從像燕子般,飛

   到離家很遠的屏東那一片廣漠平原,再從那裡回來之後,我就已經忘了如何形容「

   鄉愁」了。人可不奇怪嗎?過去了的明明知道已經抓不回來,可是偏想在每一段風

   景裡想念另一段風景。是眷戀想念的感覺嗎,還是真的體驗到了什麼道理?我只是

   覺得越來越不知道了。



 理想和現實之間,是不是,總像他們說的那樣,先畫了道水藍色的美麗弧線,然後

   一切,就被隔離起來,不曾再跨越邊界,只是坐在車窗外忙著想念?



 負笈上學的那些年,我們曾一起看過流星雨。今年,我聽說了英仙座流星雨來臨,

   像潮汛。心裡泛起了無可名狀的情緒。於是我只好一層一層地,剝開記憶的紋理,

   然後在裡面找到了詩意,還有一點點失落也許可以玩賞。而那些晴日風雨,都還在

   我心裡面不停的咀嚼著。



 循著日記上的線索,想起我們去過幾次貓空,還喝過一次我形容不真切的鐵觀音。

   我只記得,那個沒有星子的夜晚,我們坐上C的車子,找到隱在蜿蜒山路裡的一間

   茶坊。那裡的隱匿、雅致,還有那裡可以俯瞰整片夜景,都是我們喜歡的原因。那

   山下的整片燈火,不正像載著人們寄託了的滿滿心願呀。因為猜想生命也許只走這

   一回,所以只好虔誠的生活。很平凡、很簡單的願望,可是?但我卻一心嚮往。



 我親愛的朋友們,當我背著行囊,走在屏東縣的老車站上的時候,你們已經天各一

   方。那裡深山的芒草滿山遍野,只有我獨自焚一束沉香,默默地祝禱著我們將來還

   能常常緣聚一起。在很沉很沉的夜裡,那些年可愛的回憶,在我的眼裡卻像開滿了

   虹彩顏色般的花。你們一定知道我想你。雖然我沒能把文字、把信交到遙遠的你們

   的手裡。但只要想念,就是天涯也若比鄰的,我親愛的友伴們,是嗎?



 現在我回來了。離開家鄉那麼些時候,我回來了。搭晚間最後的一班自強列車。我

   看著照片,看著自己以前還要青澀許多的文字,想起那年,我們在風裡曾經歡笑、

   還曾經大聲歌唱的往事。而回憶,好像螢火蟲散著美麗的冷光呵,只淡淡地、暖暖

   地亮著,招呼著那些美好年歲。



 我從來不知道用什麼理由或什麼方式去想你們,才算是一種美好。



 『一起長大吧。』如果,這就是理由。那麼關於回憶,但願我將以最輕的姿勢落下,

   而不再只是重重地墜地。」









   阿不拉,你知道嗎?

   你在我們的回憶裡一直都是以最輕的姿勢落下,但離開時卻使我們重重地墜地。

   曾經你獨自焚一柱沉香,默默地祝禱我們將來能常聚在一起的那個願望,你到底是

   跟哪個神哪個佛許的?如果讓我知道,我一定會狠狠地拆了祂的招牌。




   周石和說,「或許,他不是故意的吧?」他試圖把阿不拉的不告而別說得比較不那

   麼重。但當他秤一秤你在他心裡的重量之後,你就會發現,他只是很希望你的故意

   別太久。



   當我們所有的同學都還沒發現阿不拉已經決定離開我們的時候,我們曾經笑著說:

   「幹!這傢伙這麼難找,我們乾脆傳個簡訊騙他,跟他說誰誰誰已經生病住院了,

   要他速歸。」


   後來還為了到底要把誰送上這張假病床在那裡猜拳,結果周石和以心肌梗塞得到這

   次的裝病機會。


   但....阿不拉依然沒有出現。我們也就開始擔心猜測,他是不是真的要離開呢?而

   原因到底是什麼?




   有一次,我和邱吉在一家酒吧裡喝酒,無意間聊起了阿不拉。

   那是阿不拉消失的第二十個月。


   「子雲,你記得我們國中的時候,周石和跟阿不拉都會到我的桌子面吃飯對吧?」

   邱吉說。

   「嗯,記得。」

   「那時,我的飯菜裡永遠都會有鹹魚,而阿不拉非常喜歡偷我的鹹魚。」

   「他不只喜歡你的鹹魚,他也喜歡周石和帶的雞腿跟大片的排骨。」我說。



   「他吃飯好像嘴巴有破個大洞一樣,東西會掉得整個桌子都是。尤其是飯粒。」邱

   吉說,他在笑,但語氣好落寞。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邱吉看了看我,點了一根煙,然後繼續說。



   「那是一張很重要的桌子。」邱吉說,「那張桌子把我跟周石和,還有阿不拉的生

   命,緊緊地連在一起了。」



   邱吉的表情和聲音,都感覺到一種疲累。那樣的疲累,像是某種情緒的堆疊。

   我想,如果邱吉的感受很寂寞,那一定是來自阿不拉的寂寞。














   - 待續 -














                  * 燕子歸巢的時候,一定是以最輕的姿勢落下。*

                  * 但阿不拉的離去,卻把我們重重地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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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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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17

於是我想起邱吉曾經跟我說過的一件事,發生在近六年前。


   當時,邱吉剛接到兵單,刻意在數學系延畢了一年,總有一天還是要接受這樣的宿

   命。所以他是我們所有同學當中,最後一個退伍的。


   跟許多曾經要踏入軍旅的人一樣,前一天晚上歡送會裡那刻意壓抑的不捨情緒,總

   會漸漸地變成某種瘋狂。醉倒在KTV裡面或許是一種最常見的方法,但邱吉和周石

   和還有我,則是醉倒在沙灘上,一旁還有餘燼紛飛的烤肉火,海風把烤得失敗的焦

   味吹散在空氣中,海浪的聲音立體且清晰地像是星星在說話。很遺憾阿不拉當時並

   沒有同行,因為他已經在部隊裡服役了,只是我們都不知道他已經因為憂鬱症進了

   醫院。



   隔天早上只剩下我陪著邱吉一起報到。他一副什麼都無所謂了的表情走進高雄火車

   站,像當初的我一樣,把自己排進廣場旁邊零亂的隊伍。



   一輛十五節的車廂的復興號列車,載了數百名即將成為新兵的小男生,每一張臉孔

   的表情都不一樣。有的沉思,有的緊張。除了一些神經比較大條,而且是大條到根

   本就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將難以想像的人之外,其他的,大都只是靜靜地望著車窗

   外,任那快速倒退的風景快速地帶著我們前往一個名叫成功嶺的地方。



   幾天之後,很意外地,平時身體狀況很好,幾乎很少生病的邱吉竟然得了重感冒。

   每天頭痛欲裂,四肢癱軟,全身的筋肉與骨頭像是要被感冒病毒狠狠地剝開一般的

   疼痛,他在一舉一動都很困難的情況下,連吃飯都要同連弟兄替他盛到病床邊。


   「我從不曾病得那麼重過。」邱吉說,「在那樣的重病之下,又想起自己身在一個

   心不甘情不願來到的地方,像是生命與靈魂都被關進籠中的飛鳥,不能再飛翔於藍

   天之際,那種心力交瘁的情況下,很容易讓人想起不好的念頭。」邱吉的語氣像是

   歷劫歸來一般地訴說著。


   「當時,我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我快死了。」邱吉說著說著自己輕輕地一笑,「而

   且要死在那種地方,我一定會變成怨念很深的鬼魂的。」


   「所以我當時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出去找周石和還有阿不拉,因為我心想....」說

   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吸了一口煙。

   「想什麼?」我等不住的追問。

   「我心想,如果我真要在那個時候死了,那麼我希望我的生命盡頭最後陪在我身邊

   的,是他們兩個。」邱吉說。



   我忍住了直衝上鼻頭的一陣酸,非常用力地把眼淚吸回眼眶裡。




   所以,我不禁猜想著,如果生病的人是周石和,他也會這麼想吧?

   相對的,如果生病的人是阿不拉,他也會這麼想吧?



   但如果阿不拉真的會這麼想的話,那麼他的離開與消失,就無法成立了啊!

   他的電話不是不通,是通了不接。我們換過每一個人的手機打給他,心裡猜測著他

   如果看到不同的電話號碼,應該就會接起來聽聽看。


   但是沒有。


   我們也試過換了每一個人的公司電話,家裡電話,某間咖啡館的電話,某間飯店的

   電話,也一樣期待著他如果看到不同的電話號碼,應該就會接起來聽聽看。


   但是沒有。



   我們也試過找尋他的弟弟或妹妹,從僅有的某些線索去嘗試。從妹妹畢業的學校,

   到弟弟念過的學校,我們都曾經試著去找出所謂的畢業紀念冊。


   但是沒有。



   很多的努力撲空之後的頭腦裡,我的思緒就開始紊亂了。「或許,阿不拉就是這麼

   難找吧。」我在心裡著麼說。



   十幾年前,老師帶著全班同學到阿不拉他家的樓下按門鈴,集合了四五十人的努力

   ,卻依然找不到阿不拉在哪裡。後來才知道他出門去吃陽春麵。


   十幾年後,我們幾個最好的朋友也一樣到他們樓下按門鈴,集合了所有朋友的努力

   ,卻依然找不到阿不拉在哪裡。


   那麼,他現在會在哪一個陽春麵攤呢?還是會在哪一個電動玩具店裡?



   找了很久之後,邱吉、周石和還有我,當然,還有很多在此沒有提及的同學們,都

   在一次又一次的聚會中看著曾經場場都會出現的阿不拉不斷地缺席之後,每個人的

   表情都好落寞。



   「就連大笑的時候,都有落寞的感覺啊。」周石和說。



   邱吉現在正在台南的科學園區工作,幾乎每一個週末假日,他都會搭火車回到高雄

   來找同學們聊聊天。

   但我曾經在載他到車站準備讓他回到台南的時候,看著他走進車站的背影中,看見

   一種很深很深的寂寞感。



   我曾經想問邱吉,阿不拉的離開,是不是你的感覺最寂寞?

   但我後來選擇了把問題吞回肚子裡。因為,我早就已經知道答案了。



   後來,我們也忘了在多久後的後來,一個灰灰的天卻沒下雨下午,我和邱吉兩個人

   點著煙,坐在屬於我的咖啡館裡,我們發現了阿不拉最後的足跡,輕輕地又重重地

   踏進我和邱吉的心裡。














   - 待續 -














                   * 一直以來,他總是偷偷把感動藏在自己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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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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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18

『他最後的足跡?』王小姐好奇的問著。

   「嗯,那是他最後的足跡,在他消失之前。」我說。


   『我在猜想,當然不一定會是對的,畢竟他不是我的朋友,我並不了解他,....』

   王小姐右手的食指頂在下巴上,然後繼續說,『不過,他會不會其實一直都在,只

   是因為某種原因,讓他不敢跟你們見面。』


   「這個說法不成立,很抱歉地,我必須直接地推翻妳的猜測,王小姐。」

   『沒關係,沒關係。』她笑了一笑。

   「推翻的原因無他,如果你看過他寫的文章,你會發現他不會這麼做,因為我們之

   於他的心目中的地位,就像他之於我們一樣。」我說。


   『嗯嗯,這個我可以從你剛剛的敘述中了解到。』

   「嗯。」

   『所以,他最後的足跡是什麼?』

   「一封信。」
















   阿不拉在班網上,悄悄地留下了一封信,感覺似乎在寫給每一個能看見這封信的人

   ,因為能進班網的人只有同學而已。





   信標題是「寫封信給你(妳)」:




   「無餘寫下一句話,才放下的心緒,又開始佈置了起來。


 是的。面對人際,我也不介意留點瓜葛的。因為那樣總有點期盼,是供自己生活的

   養分去期待。也有很多時候,我只是靜靜地看著別人,用他的方式把我們的瓜葛化

   去,而不發一語。我知道這世界其實並不完滿,落日餘暉裡,若只能得到一身的孤

   單,那麼我總還會等,等夜河流過,因為明天還有光會在早晨盛開。



 我親愛的朋友,人生的盡頭在哪裡止息我並不知道。然而生命不能重來我卻很清楚

   。所以我哭泣,是為了讓自己把難過拋散﹔若是我離去,也一定因為暫時我還要消

   化回憶中的飽和而已。然後天明,我還會開門把笑臉迎向你們。難過的時候腳步是

   小慢板,如果快樂了,又變成了輕鬆的小快板。但關於友情,那樣都無礙的,對嗎

   ?



   時光總在不捨中顯出她流轉的疾快。當我楫槳划到你們的心湖那岸的時候,卻發現

   你們張開雙臂把歡笑撐開。你們一定不知道,這對一向羞於在阡陌人海中開懷攀談

   的我,是多麼不容易的事呦。這兒有一朵朵各色式的花開得滿滿滿滿,一個個年輕

   的笑顏,是開得那樣地燦爛,於是我整個兒的心,也被某種激動,盈注了一湖心池

   滿滿呀。



  我也相信,人生活的經驗裡,有許多是共同具有回憶性的。也因此我們隔著一條線

   ,或者一整片藍藍汪洋,而產生共鳴。



 共鳴聲是很容易敲落眼淚的呦。那是一種超連結,藉由想念,我們為自己和這塊土

   地裡的千萬盞燈光串連。然後我們的心溫柔了起來,不由得稍微浪漫的遐想。或許

   ,身旁走過的這戶人家裡,那盞掌著的鵝黃色燈光中,有我認識的你,還是妳,正

   盯著自己的字語、自己的心情吧。或許溫柔的給了回應,輕輕淺淺的一笑,嘴角漾

   起﹔或者把快樂敲在鍵盤上,要把得到的快樂,或者感動整個兒的說給我聽。




 親愛的你們呦。你們可知道,這對一個也是年輕人的我,是多大的鼓勵。

   而我只是感謝你(妳)。



 夜晚月光看起來若有點輕薄,像是訕笑過去犯過的錯誤,走誤了的歧途,那麼,現

   在都還來得及的呦。就像我想起了某些人、事、物。千言萬語,也不是一時三刻能

   寫得完的。可不由分說,那個只是直線逝去的日子該怎麼辦?我為自己的心靈界開

   了一條曲線:逝者已逝,來者可追。既然物是人已非,那麼至少還有空間,可以讓

   自己去想念,再藉由這種想念去感謝,終於我們發現,幸福其實就在腳下的方寸之

   圓。它並不需要很多金錢堆砌,也並不需要很多刻板式的條件。



 瞧,夏天的陽光昨天還側躺在剛睡醒的沙發上呢,今天秋天的陽光又躡著腳步,從

   窗外初道晨光灑了進來呀。親愛的朋友們,我只想說,若是我的心此刻也能溫柔,

   那也是因為你們雙臂裡展開的歡愉,而我發現、於是懂得了喜歡。



  我放眼望上藍天,朵朵儘是調勻的牛奶色白雲。光線中,錯聽見了雲移動的聲音。

   還以為是狗兒悄悄湊進,倏然回望,確知自己正躲在室內一窗白簾內,而狗兒還在

   角落。那搖落了的聲音,或許,只是自己心裡渴望的或者遇見吧。再往更深層思考

   裡想的時候,卻矇朦矓朧地,弄糊了室內室外的分別,正像莊周夢蝶一樣。



 那麼傷心呢?是不是也可以等時間過去,然後那個時候再來弄清?



 曾經和H在烏來觀瀑的畫面,這兩百多個日子以來,也已經被我掛在屋簷上,晾成了

   想念的模樣了。愛情,別來無恙。現在的我,只在那道怕曬的晨光躲進屋裡,描在

   地板上的光影中,這麼著問自己。



 那麼,那麼方才漱過回憶,眼裡映上的那一朵白雲呢?大概躲進小狗的耳朵裡去了

   吧。因為錯聽見聲音的同時,我已經將心緒放給沉睡中的牠,行了個親愛的注目禮

   了呀。剛剛給未署名的信上霑上郵票,忽然想寄信給你們,阡陌裡我素未謀面的你

   ,還有妳。終於笑了一笑,算了吧,屬於鏡花緣的,就歸給鏡花緣吧。地址上的相

   思無從寄,我想起了圈兒詞,只好笑笑地畫個圈兒替。



  木匠兄妹的《something in your eyes》還在我們的腦海裡被輕輕傳唱。新一代的

   你們,或許聽不見了吧。就像那些尋不回的日子一樣。可是,只要輕輕為自己的青

   春唱過一回,那也不枉來過一場,相識一場了吧。



 寫好了未乾的墨漬,流動的樣子,看起來似乎還想催促我繼續書寫下去。我不忍了

   。於是就此打住,便此停筆。




   我所認識的你們呀,從字裡行間中,我們在乎的,其實只有,那個朱紅色的筆跡,

   而我們用欣賞的樣子圈起來的,是吧。那麼就讓我,就讓我幻想你們之於人海裡,

   面對人群時候,是多麼地溫婉可愛吧。何必管什麼山高水遠,天寬地闊呀。其實關

   於幸福,我已經在知足之中,點點滴滴,聚成了一塘水漥,而那裡面有我,有你(

   妳),更有路過我們身旁,或者正在文字裡傷心的他。


 是嗎?是吧。」








   我跟邱吉的眼淚瞬間潰堤,咖啡館裡小野麗莎的輕音樂搭配著我們鹹鹹的淚水真是

   不合邏輯。


   當邱吉和我都看見對方淚眼汪汪的樣子並且互罵髒話嫌笑幼稚脆弱之時,我感覺到

   一股很深很深的寂寞感,來自阿不拉的一字一句。














   - 待續 -















                     * 阿不拉,我們非常非常地....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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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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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19

所以,阿不拉的寂寞牽動了邱吉的寂寞,牽動了周石和的寂寞,也牽動了我的寂寞

   。更牽動了許多他已經斷了聯絡但卻依然想念他的所有朋友的寂寞。常常,我們在

   談笑中會提及他的曾經,而他的曾經又是那麼輕易地牽動著我們臉上的每一條神經

   ,我們笑的時候,彷彿看見他一起笑著,我們哭的時候,彷彿看見他在看著我們哭

   ,卻像個孩子天真地拉拉我們的衣角問著:「為什麼你們要哭呢?」



   他在那封留給我們的信裡寫過:「若是我離去,也一定因為暫時我還要消化回憶中

   的飽和而已。然後天明,我還會開門把笑臉迎向你們。」



   關於這一句話,我跟邱吉都一直銘記著,邱吉還說,如果他唬爛的話,就算我死了

   ,也要在地獄的門口等他。於是我問:「如果阿不拉不是到地獄去,而是上天堂呢

   ?」


   他說:「那我也一定是上天堂的。怕的是天堂的入口太多而已。」



   由邱吉的言語中我發現,那深刻友情的重量,已經讓所有在乎阿不拉的朋友們,都

   無法拋開了。















   「我只能說,祝你們早日找到阿不拉。」魏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祝福著我說。

   「謝謝。」

   『小魏,你說錯了!』王小姐糾正了魏先生說,「什麼祝他們早日找到?你要說他

   們一定能找到阿不拉。」

   「對對對,一定能找到的。」魏先生急忙糾正自己剛剛好像說錯的話,雖然他其實

   是沒有說錯的。




   『吳先生,聽到這裡,我想問你一個問題?』王小姐說。

   「妳說。」

   『當初你在出版《寂寞之歌》的時候,你有想過這本書可能會替你找到阿不拉嗎?

   或是你早就有這樣的打算,經由書本傳遞感動的力量去尋找阿不拉?因為我在想,

   你的讀者們一定都跟我們一樣,為了阿不拉離開你們的友情而扼腕遺憾著,阿不拉

   這個角色一定會深植在他們的心裡。說不定,他們會發起尋找阿不拉的運動呢。』



   我聽完,先是笑了一笑,接著說「王小姐,我想,妳比我更適合去寫這樣的一本書

   ,如果妳的目的是想找到阿不拉的話。」



   王小姐也是笑了一笑,但沒說什麼,只是看著我。



   「不瞞妳說,《寂寞之歌》這部作品確實讓我想過能幫助我們尋找阿不拉,但那是

   在我「正在寫」的時候。當我寫完《寂寞之歌》時,我就再也沒有這個念頭。」

   『為什麼呢?』

   「因為書名。」



   王小姐的表情告訴著我她不是非常的了解,於是我繼續說。



   「書名,是我在寫完這部作品之後,抽過了兩包煙,開著車跑過了十幾個縣市,翻

   過了十幾座山,走過了幾個公園,住過了幾間飯店之後才決定的書名。但其實,這

   本書本來不是書,它只是我的一些感觸。」

   『感觸?』

   「是的。感觸。從我開始了解什麼是〝感覺〞之後的幼年,一直到累積了許多〝感

   覺〞之後的現在,我覺得感覺像是一張張、一片片薄得無法單位化的東西,它比羽

   毛更加細緻,它比纖維更加微小,經過時間的累積之後,它一張張一片片地疊在一

   起,增加了厚度,增加了質量,所以我們才能在心裡〝觸摸〞它。」


   『所以,感覺的集合便是感觸?』

   「嗯,但或許這麼說會更適當....」

   『怎麼說?』

   「如果感覺是一個個小小的音符,感觸就是演奏曲子的鋼琴。」我說。



   王小姐聽完,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笑了笑,表示同意地點了點頭

   隨後她又問:『那寂寞呢?』


   「寂寞是鋼琴斷了弦的那一鍵,只有你聽得見聲音。」


   王小姐抬頭看了看我,她說,『所以寂寞之歌.....』

   「是我心裡的那檯鋼琴。」我說。













  - 待續 -














                         *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檯鋼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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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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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20

※ 終曲


                           什麼樂章,可以彈奏幾十年?

                           沒有寫曲人,沒有演奏者,

                           更沒有滿場衣著隆重的嘉賓,

                           只有你自己。


                           當音樂聲戛然而止,

                           沒有人站起身來拍手歡呼,

                           沒有鎂光燈此起彼落,

                           更沒有人謝幕鞠躬,

                           只有你自己。


                           這部樂章,叫做生命。

                           而寂寞,是生命的主旋律。
















   『你在先前談到了你父母親的寂寞,也談到了你朋友們的寂寞,現在,我們來談一

   談你的寂寞吧。』王小姐說。

   「天啊,」我有些驚訝,「我以為這不會被問到呢!」

   『哈哈哈』,王小姐大笑著,『吳先生,我們可是記者呢。記者最會問問題的,而

   且最會問別人最難回答的問題。』


   「但是,你們如何肯定我一定有寂寞能說呢?」

   『是你說的啊,每個人都有寂寞的地方。』

   「看來,是我挖了個洞給自己跳了?」

   『洞確實是你挖的沒錯,但就看你想不想跳囉。』

   「我可以不跳?」

   『我可以推你一把?』



   然後,我就被推下去了。那個我自己挖的洞。


















   為了寂寞兩個字,其實,我翻找過許多有關寂寞的書籍和電影。


   在1967年,台灣的中影拍過一部叫做《寂寞的十七歲》的電影,導演是白景瑞先生

   ,編劇是張永祥先生。演員是柯俊雄和林雁。關於林雁女士我們或許不熟悉,我也

   只查到她生平除了《寂寞的十七歲》之外,也只拍過另一部叫做《我女若蘭》的電

   影。而柯俊雄先生則是台灣電影早期的代表人物,他拍過的電影大約有四十部,現

   在則是國會立法委員。


   很巧的,在1989年,也就是民國七十八年,白先勇先生寫了一本書也叫《寂寞的十

   七歲》,描述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在舊式觀念很重的家庭裡,面對任何事情都比他

   優秀的兄弟,還有似乎很難畢得了業的初三(國三),使他開始自我封閉並且做出一

   些不當的事情。


   梁實秋先生也曾發表過一篇散文名為《寂寞》,他形容寂寞是一種清福,他說:

   「我在小小的書齋里,焚起一爐香,裊裊的一縷煙線筆直地上升,一直戳到頂棚,

   好像屋里的空氣是絕對的靜止,我的呼吸都沒有攪動出一點波瀾似的。我獨自暗暗

   地望著那條煙線發怔。屋外庭院中的紫丁香還帶著不少嫣紅焦黃的葉子,枯葉亂枝

   的聲響可以很清晰地聽到,先是一小聲清脆的折斷聲,然後是撞擊著枝幹的磕碰聲

   ,最後是落到空階上的拍打聲。這時節,我感到了寂寞。」(截自梁實秋先生 寂寞

   一文)



   梁實秋先生想表達的寂寞,是一種清閒,是一種逃離紛擾的心情。所以很顯然地,

   梁實秋先生的寂寞跟白先勇先生所認為的寂寞完全不同。跟我認為的寂寞完全不同

   。這表示,梁實秋先生明顯的狀況外了。(偷笑)




   除了書和電影裡會仔細地探討寂寞之外,這兩個字還有很多種用法。



   有人把寵物的名字取名叫寂寞,不知道他的寵物會不會自閉?


   有人把寂寞兩個字拿來當做出軌外遇或是劈腿的藉口,似乎增加了外遇這種事情的

   正當性。但是被抓到的時候滿屋子的證人陪伴或許會比較不寂寞。


   有人把寂寞拿來寫歌,「寂寞難耐,喔───寂寞難耐───」,好像越唱越high

   ,一點都不寂寞。


   更有人把寂寞拿來當做偷女性內衣褲的理由。當員警問到:「為什麼要偷女性內衣

   褲?」,該名落網罪犯竟然回答:「我很寂寞啊!都沒有女人要跟我在一起啊!」




   但是,我去找了這麼多跟寂寞有關的東西,卻一直都沒有在這當中找到寂寞。於是

   我仔細地回想,當我真正的了解什麼是寂寞的時候,我有哪些時候感覺到寂寞?



   王小姐在今天採訪一開始的時候就問過我,為什麼要寫《寂寞之歌》?

   我回答她:「是因為心裡面那更上一層樓的寂寞」。



   我記得那是2000年的2月,我躺在成功嶺的某棟營舍的某個上舖,時間是晚上的十二

   點左右,剃了光頭的我因為冷風穿進我的蚊帳裡,於是我把那條新的、還沒使用過

   的陸軍毛巾包在頭上。


   我看著天花板,走廊上安全士官桌的燈光微微地透進來,我的鄰兵小劉輕聲的問我

   :「子雲,你睡了嗎?」


   「還沒。」

   「還好你還沒睡。」

   「怎麼了?」我很奇地問。

   「我好想找個人說話。」他說。

   「嗯?你怎麼了?我可以聽你說。」

   「我沒有怎麼了,我只是想找個人說話。以前在外面,我無時無刻都有朋友親人在

   身邊,我很喜歡跟他們說話,我也很喜歡聽他們說話。但是到了這裡,我一整天都

   只聽到那些班長一直在喊〝通通給我閉嘴!除非我叫你說話,否則嘴巴都別給我張

   開!〞、〝在這裡,不該是你們說話的時候,通通都給我當啞巴!〞〝媽的混帳!

   叫你別說話沒聽到啊!〞,但是,我真的很需要跟別人說話啊。」


   「嗯,我了解你的感覺,明天開始,我每一堂下課都陪你一起說話。」

   「謝謝你。子雲。」





   但是,沒幾天的時間,小劉的感謝甚至還在耳邊迴盪著,他就被帶到國軍醫院去,

   一直到我們都抽好籤要下部隊了,他也沒有回來。

   聽班長說,小劉有一種一緊張害怕或是惶恐就會不停說話,眼神無法聚焦,身體微

   微地顫抖,冒汗和四肢僵直,說的話也沒人聽得懂的病。



   我跟他相處了好幾天,幾乎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我身邊,每一節下課他就會一直一

   直跟我說話,他跟我說了好多事,關於他的家人朋友親戚兄弟姐妹,他的同學,他

  在學校的事情,他打工所發生過的事.....



   但他卻突然間不見了。



   於是,他被留置在醫院的那天晚上,我躺在床舖上,耳邊沒有他說話的聲音,我突

   然覺得好寂寞。於是,這份寂寞引發了連鎖效應,我突然想起了好多好多的,我曾

   經感受到的寂寞。



   「是小劉引發了我那些更上一層樓的寂寞。」我心裡這麼說。

   這天晚上,冷風依舊,陸軍毛巾依然包在我的頭上。















   - 待續 -














                           * 吳子雲書寫吳子雲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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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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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21

高三上學期時的那一個社團迎新露營,跟往常一樣的舉辦在澄清湖青年活動中心。

   照理說高三的學長姐們是不需要到的,畢竟前途重要,待在家裡念書比較實際。

   但我是個不太實際的人,我承認,所以那一次的露營,我還是到了。


   結果社團裡一共約二十個高三的學生也去了一半。原來不太實際的人有那麼多。



   其實,我到了營地也沒在幫忙,純粹不想待在家裡面對死沉沉的白色桌燈,以及那

   些已經翻了又翻看了又看念了又念的教科書還有參考書,所以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

   理由,「正在露營的學弟妹們需要高三學長姐的照顧」,所以我在晚上七點多的時

   候到了營地。


   營火晚會正開始。



   看著那群圍在火堆旁唱歌跳舞的男男女女,我回想起自己高一高二的時候也一樣是

   那裡面的一員。而且還曾經為了追求一個同學,在營火晚會結束後邀請她一起去散

   步看月亮。很意外的她答應了,我的心跳從那一秒鐘開始加速。



   然後約定的時間一到,我在約好的第一個帳篷前面等她,結果她一共帶來了六男四

   女,兩個人的散步之約頓時變成一群人的散步之「團」。



   我的心跳差點在那一秒停止。



   當然啦,我後來還是很開心地跟她聊天,回到學校之後也常在下課時間到她的教室

   去找她,但沒幾天的時間,她已經是別人的女朋友。而他的男朋友就是那天晚上參

   與散步團的其中一個。我在猜想,他能追到她的原因,應該是他高一的時候就有摩

   托車。(眼紅)




   『你在聽什麼?』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的學妹問我,她突然間出現,從後面拍著我

   的肩膀,我差點沒被嚇死!整個人跳起來,耳朵裡的耳機已經被扯掉了,手上的隨

   身聽差點掉進溝裡。



   「哇銬!」我大叫了一聲。

   『啊啊!抱歉抱歉,學長!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要嚇你的!』她急忙對我道歉

   。

   「沒關係沒關係,還好我心臟夠力。」

   『你沒事吧?』

   「我沒事。」深呼吸一口氣後,我定了定神,然後把耳機塞回耳朵。

   『你在聽什麼啊?』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拿下一個耳機交給她。


   「瑪麗亞凱莉。」我說。


   她把耳機塞到她的耳朵裡,然後坐在我旁邊。因為我的右耳裡面有耳機,所以我拿

   給她的是左耳的,故她坐的位置是我的右手邊。



   『那這首歌的歌名呢?』

   「Without you.」

   『這不是一個樂團唱過嗎?』

   「是啊,空中補給先唱的。」

   『那她為什麼還要唱?』

   「妳問我我問誰?」

   『你不知道的話幹嘛聽她的專輯?』她轉頭眨了眨眼睛問我。


   我轉頭看了看她,心裡有點覺得這學妹挺怪的,「妳去路邊吃牛肉麵都知道那碗麵

   怎麼做嗎?」我說。

   『不知道。』她搖搖頭。

   「那就對啦!吃牛肉麵不一定要知道怎麼做。聽音樂不一定要知道為什麼歌要換人

   唱吧?」

   『因為我不吃牛肉麵啊。』她說。


   我聽完愣了一下,原以為這個話題應該要結束了。沒想到她居然回我這句話。


   「好吧。那改豬腳麵線好了。」我隨口說說敷衍她。

   『我也不吃豬腳麵線。』她說


   我又轉頭看了看她,她用非常肯定而且堅定的眼神看著我,又補了一句『對,我不

   吃豬腳麵線。』彷彿她感覺到我對她的答案感到懷疑。


   「喔....好。我並沒有懷疑妳不吃豬腳麵線這件事,妳不用說兩次。」

   『好,我以為你懷疑我。』

   「我沒有懷疑妳。既然妳不吃牛肉麵,也不吃豬腳麵線,那換個排骨飯可以吧?」

   『我也不吃排骨飯。』



   哇銬!我是見鬼了嗎?這學妹怎麼這麼奇怪啊?


   「那妳到底吃啥長大的啊?」我感覺我的表情很扭曲。

   『你誤會了,學長。而且你不要這個表情看我,很醜。』

   我的眼睛頓時扁了起來,「誤會啥?」,我說,但是這時候,我有點想趕緊離開這

   個地方。


   『我吃素啦。』她說。

   「從出生到現在?」

   『對啊。』

   「喔。」我應了一聲,這下謎底全部都解開了。

   『所以,我不吃牛肉麵,也不吃豬腳麵線,也不吃排骨飯。』

   「哎呀!好啦好啦隨便啦!總之我不知道為什麼瑪麗亞凱莉要再唱空中補給的歌啦

   。」我有些煩躁的說。



   『別生氣嘛,學長。』

   「我沒生氣啊。」

   『有,你有生氣。』

   「我沒有。」

   『你有。』

   「妳.....!」我把耳機摘了下來,然後轉頭看她。對著她說「現在是晚會時間,妳

   怎麼在這裡?」我試圖要用學長的威信來把她送回營火旁。


   『我覺得那個不好玩啊。』

   「那妳來這裡跟我爭辯一些有的沒的就比較好玩?」


   她看了看營火晚會的那一群好像被什麼山神附身在鬼吼鬼叫的人之後,再轉頭看了

   看我,『確實是這裡比較好玩。』她說。


   「好吧。那拜託妳,別再問我怪問題了。」我把耳機放回我的右耳。

   『學長,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轉頭看了她一眼,『這是怪問題嗎?』她睜大眼睛問我。

   「不是怪問題。」

   『那你可以說嗎?』

   「吳子雲。」我說。

   『學長,你的名字真好聽。』

   「謝謝誇獎。媽媽會取。」

   『學長,我的名字也有個雲字。』

   「喔,好,恭喜妳。」

   『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嗎?』

   「你可以說啊。」

   『我叫謝蓓雲。』

   「你好啊,謝學妹。」我伸出右手,她伸出右手握了一握。



   這是我跟蓓雲的第一次見面。

   那是個夏夜,耳邊有著營火晚會的歡呼聲,瑪麗亞凱莉的歌聲,還有蓓雲的笑聲。



   那年我高三,她高一。我們差了兩歲,教室差了兩棟那麼遠。















   - 待續 -














                           * 她是個很完美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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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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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22

謝蓓雲有個同學長得很可愛,個子很小很小,瘦瘦的身軀小小的骨架,頭髮也很短

   ,臉只有半張A4那麼大,但感覺她的眼睛卻好像佔了一半的面積,小鼻子小嘴巴,

   自然捲的鬢角刻意留長,造型看起來一整個日本氣息。


   本來我是知道她的名字的,但因為她實在長得很像娃娃,所以我後來幫她取了一個

   外號叫做日本芭比。她本來不太能接受,一直嚷著要叫她台灣芭比,然後我帶她去

   看了一些檳榔西施,跟她說那個才是台灣芭比,她就很感謝我並且很開心地接受了

   日本芭比這個外號。



   因為一樣都是樂隊裡的鐘琴手,也是同班同學,所以她們兩個的交情很好,簡直孟

   不離焦。我常看到她們手牽手一起在放學後來參加樂隊練習。活動中心後廣場總在

   下午放學後盤踞著兩種人,一種是來參加樂隊練習的學生,另一種則是三三兩兩為

   伴來散步,手裡一定會拿著扇子搧風的爺爺奶奶們。後廣場的空氣中迴盪著爺爺奶

   奶們的交談大笑聲,還有一大堆樂器的雜奏,有小喇叭、薩克斯風、法國號、拉管

   、黑管.....等等,那些聲音聽起來像是幾百個鍋碗瓢盆一起摔在地上。



   但是,大都只有她們兩個會練到天黑,其他的樂器手則都已經離開,那些爺爺奶奶

   也早就回家吃晚飯。活動中心後廣場只剩下兩部鐘琴在叮叮噹噹的敲打著,學校也

   只剩下後門是開著的,她們才願意騎上腳踏車離開。



   我常在離後廣場有一個操場那麼遠的圖書館裡聽見那最後的鐘琴聲,那幾乎是我高

   三那年夏夜華燈初上之時最忠實的伴奏。



   後來,夏天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十月中旬的傍晚走進學校裡散步的爺爺奶奶們手上

   已經沒有扇子了,我們才突然想起夏天已經要離開了,我們竟然還沒去墾丁。



   冒著聯考成績可能會如壯士一般一去不復返的危險,我還是參加了那個墾丁團。媽

   媽說我找死,爸爸說我心臟很大顆,外公外婆則是很狀況外地打電話來提醒我千萬

   小心別曬傷了。於是,十幾部機車,二十幾個人,不像聯誼一樣需要女孩子來抽鑰

   匙,你想坐誰的車,你就直接上他的車。


   說也奇怪,竟然沒有發生兩個女生同搶一部車;或是兩個男生都想載同一個女生的

   尷尬。所以,謝蓓雲上了我的車,日本芭比則讓另一個吹拉管的學弟載著。



   『我剛剛好怕有學姐或同學上了你的車耶。』在路上,謝蓓雲這麼跟我說。

   「為什麼啊?」

   『我想坐你的車啊,這麼簡單的原因還用問嗎?』

   「為什麼一定要坐我的車?」

   『因為我喜歡Jog啊。』她說。


   聽完,我看了看周遭的學弟妹們車子,確實只有我的車是Jog。


   「125cc的車子還蠻大的,比較好坐,妳怎麼會選Jog?」我好奇的問。

   『因為Jog好看啊。』

   「那給妳騎。」我故意逗她說。

   『好啊!你下車,你去給125cc的載。』她說。

   「哇銬!我隨口說說妳當真喔?」

   『我隨口應應你當真喔?』

   「.....」





   一路上的旅程比起以往的墾丁之行,多了許多的波折,學弟在出發前自信滿滿的訴

   說著跟他征戰多少沙場,輪下走過多少里程的50cc小機車,在剛抵達枋寮的時候就

   冒煙了。很帥的是他向附近的店家借了電話打回去報告他的爸媽說:「我替我們家

   的小機車找到了一塊非常優美的長眠地」,言下之意就是他一點都不想再把這部車

   騎回去修。



   另一個學弟則是衰到爆胎,身上帶的旅費花了一半在換他的輪子。



   經過南灣的時候,時間已經是中午,墾丁的太陽依舊像夏天剛到一樣的火辣,我們

   照慣例到墾丁的麥當勞吃午餐,然後再折返南灣開始下水。



   幾乎所有的男生都沒有帶長袖的衣服或是襯衫防曬傷,只有我有。相反的,幾乎所

   有女生都有帶長袖的衣服或襯衫防曬傷,只有謝蓓雲沒有。所以我們在玩水的時候

   ,謝蓓雲不是躲在有蔭的地方,就是除了頭之外,身體全都浸在水裡。


   看她玩得這麼小心翼翼,我覺得挺難過的,想一想自己是個男生,曬黑了也無所謂

   ,所以我把我印有NIKE大籃球圖樣的運動長T恤脫給她穿,自己則剩下一件短T恤。



   『那你怎麼辦呢?』謝蓓雲用著不太好意思的表情問我,她甚至還沒接過我手上的

   衣服。

   「沒關係啦,我是男生,不怕曬。」

   『但是,太陽真的很大呀。』

   「沒關係啦,妳快點拿去穿。免得我改變主意。」

   『那我問你,如果妳曬傷怎麼辦?』

   「我不會曬傷啦!」

   『那如果曬傷了咧?』

   「我如果曬傷隨便妳好不好?」

   『我才不要你隨便我咧?如果你曬傷,我要替你剝那些脫皮,哈哈哈。』

   「好啦好啦。」

   『那如果你要拿回去穿,一定要來跟我拿喔!』

   「好啦好啦。」





   結果我曬傷了。而且還嚴重的脫皮。肩膀手臂額頭鼻子脖子後方還有臉頰,還有最

   痛的耳朵上方。

   回到家裡就開始感覺皮膚像是被熱水燙過一樣的刺痛,洗澡的時候我的臉揪得像顆

   包子,洗臉的時候鼻子跟額頭好像有千百隻螞蟻在咬,怎麼洗都洗不完。



   隔天星期一到學校時,我不敢到樂隊室去。我甚至希望我能像回教姑娘一樣把臉蒙

   著不讓別人看見。


   結果謝蓓雲跑到我的教室來,她沒讓我看見,只叫我們班的同學來跟我說「外面有

   人找你」。



   我一走出教室,她就一付贏了的表情對著我說:『你看吧。我就說你一定會曬傷的

   。』她指著我的臉。

   「又不是只有我曬傷,幾乎所有的男生都晒傷了啊!」我試圖多拉一些人來當墊背

   ,至少感覺起來我就沒那麼倒楣。


   『但是,跟我打賭的只有你啊!』她說。

   「好好好,妳贏了,可以了吧?」

   『那你跟我答應的事還算數嗎?』

   「阿咧!這已經很痛了,妳還要來剝皮喔?」我說著說著,害怕地退後了兩步。

   『誰要真的剝你的皮啊?很噁耶。』

   「那不然咧?」

   『這個藥拿去擦啦。很有效喔!』她遞給我一瓶藥,然後拍拍我的肩膀。



   「哇───────!」我痛的大叫。

   『啊啊!學長!抱歉啊,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的肩膀也有曬傷。』

   「沒關係沒關係,妳快離我遠一點!」

   『不好意思喔!你別恨我喔!』她說完,快步的離開三年級的教室。



   我不知道人與人之間的情感會在什麼樣的情形下發生變化?會不會就算是在非常普

   通的相處與交談當中也會出現微妙的反應呢?


   在我的曬傷因為擦她給的藥好了之後沒幾天,日本芭比在樂隊室裡偷偷交給我一張

   紙,她交給我之後很快地用右手食指堵在嘴巴上示意我別說出去,我看了看那張紙

   ,又看了看她,我完全不解那是什麼情況。



   『你看了就知道。別跟謝蓓雲說喔。』日本芭比在我的耳朵旁邊小聲的說。



   我打開紙條,看了一看,原來那是她跟謝蓓雲上課時偷傳的紙條。




   『現在才想起來要問妳,妳有拿藥給子雲學長了嗎?』很明顯的,這是日本芭比說

   的。

   『拿了啊。』

   『難怪,他看起來好像已經好了。』

   『是啊,那可是祖傳秘方呢!很有效吧?』

   『哪個祖傳?』

   『我也不知道........』

   『.....』

   『喂!我問妳喔,妳覺得子雲學長有女朋友嗎?』

   『妳說咧?看他那副笨樣,怎麼會有女朋友?』

   『那妳覺得,我如果跟他說我喜歡他,他會怎樣啊?』

   『他會打妳,然後跟妳說:妳是笨蛋嗎?在亂想什麼啊?』

   『真的嗎?妳是說真的嗎?妳覺得我會被他拒絕嗎?』

   『我怎麼知道?妳問我我問神啊?不過,我想問妳耶,謝笨雲。』

   『問就問,別叫我謝笨雲。』

   『妳為什麼喜歡他?』

   『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那種感覺是不是喜歡....』

   『什麼感覺?』

   『去墾丁的前一天,我興奮地睡不著,我一直在想明天就能跟他一起出去玩,那種

   感覺好奇妙。我坐在他的Jog後面,看著他騎車時的背影,就有一種想抱著他,靠在

   他背上的感覺。我看到他因為把衣服借我,自己卻曬得脫皮,我就好難過....』

   『我覺得妳在發花癡了,謝笨雲.....』




   然後,看著這張揉得一團爛的紙條,我大概可以想像謝笨雲把紙條揉成球之後,丟

   向日本芭比的樣子。













  - 待續 -













                        * 她真的是個很完美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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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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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23

這件事我偷偷放在心裡當做秘密有兩個多月那麼久。偶爾日本芭比會再拿一些她們

   上課時偷傳的紙條交給我,只要上面有提到我的部份,她都會保留起來。而那兩個

   多月的時間,我開始因為功課還有聯考的壓力減少了去樂隊室閒晃的次數,但每次

   去我都有看到謝蓓雲,每次我都會跟她開玩笑地嘻鬧。


   而她喜歡我的這件事情,我一直放在心裡,對當時的我來說,那是一種驕傲。雖然

   我並不知道該驕傲什麼。但有時候跟她不小心的四目相接,我也會感覺到緊張,有

   時候看到她一個人在黃昏時側對太陽認真練習的表情,我也會突然生起一種好感,

   我喜歡看她翻動著樂譜的手指,想像那纖纖細長的手指在鋼琴的黑白鍵上面跳躍的

   樣子。


   她說她有學過幾年的鋼琴,但是後來家裡的鋼琴送人了,她也就沒有再碰。我曾經

   聽到她在學校活動中心後面的貴賓室旁的那架鋼琴上彈奏過一首曲子,我認得那是

   當時很紅的《東京愛情故事》的主題曲。只是她彈得七零八落的,我想應該是沒有

   譜的關係。



   其實日本芭比有問過我,是不是也喜歡謝蓓雲?我記得當時我給了她一個「那怎麼

   可能?」的表情,但或許是我的眼神不夠肯定,表情也演得不夠逼真,她伸出手指

   著我說:『子雲學長,你說謊。』



   但是,我真的說謊嗎?其實我也不知道。因為我不知道她那偶爾吸引我的目光和偶

   爾牽動我的心跳的某些舉動和畫面,是不是就是喜歡?





   冬天到了。我最怕的就是那種一大早就要離開溫暖被窩的感覺,好像在考驗身體對

   靈魂的忠誠度一樣。因為你的靈魂告訴你一定要起床念書,不然大學之路會跟你說

   Bye-bye,而你的身體會用抗議的語氣對著靈魂說「媽的,很冷耶!你有沒有良心

   ?」,所以,如果你起床了就是對不起身體,如果你沒起床就是對不起靈魂。而我

   每天總要天人交戰一次。每次鬧鐘鈴響時我都會看向窗外,我總會在心裡嚷嚷著「

   幹,太陽還沒上班咧!我就得起床開始念書。」那是凌晨五點的鈴響,當時我每天

   的第一次自修時間。



   我總要裹著厚厚的被子,拖著還沒醒過來的身體,到浴室去用冰冷的自來水澆醒自

   己臉上的五官神經,然後才能真正的睜開眼睛,穿上外套,坐到書桌前,拿出那天

   已經排定的進度,開始兩個小時的複習。


   當時我到學校的時間大概都是七點二十分左右,走到我的教室之前一定會經過樂隊

   室,所以我都習慣繞過去看看,然後利用樂隊準備升旗典禮伴奏的名義躲在裡面補

   眠。(除非當天有非常重要的考試)



   有一天,我記得是耶誕節的前幾天,謝蓓雲在樂隊室裡拿了一顆飯糰給我。她的左

   手提著鐘琴和敲鎚,正要到操場去準備升旗典禮,右手遞出那顆裹著熱氣的飯糰,

   『給你吃。』她說。



   「為什麼要給我吃?」

   『我多買了,吃不下,所以你幫我吃。』

   「妳是真的多買了還是有算到我肚子正餓著?」我摸著肚子對她說。

   『我是真的多買了。』

   「那好吧,謝謝妳。這個多少錢?」

   『不用錢,我請客。』她笑瞇瞇的說。

   「那妳也真小氣,請客就請個飯糰,沒有更體面的東西嗎?」

   『有啊。我可以請你看電影。』

   「喔?電影?這倒是非常體面。」

   『這表示你答應了嗎?』

   「答應啥?」

   『讓我請你看電影啊。』

   「喔?妳是說真的啊?」我還以為她是在開玩笑的。

   『真的啦。』

   「喔,OK啊!什麼時候?」

   『耶誕夜吧!二十四號晚上。』



   說完,她就跑開了,樂隊室裡剩下我一個人在啃著她給的飯糰。

   啃著啃著,我發現我被她給唬爛了。因為我在那顆飯糰裡吃到肉鬆,而她告訴過我

   她是個全素食者。


   跟她一起去看電影那天,高雄市的鬧區像是個大型的露天避難所。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人多到你很難往前走一步,每個人都想往同一個地方擠,感覺就像是在逃難。

   這天晚上的晚餐是在一家素食餐廳吃的,因為小時候跟外公外婆住,而他們信仰一

   貫道,所以跟著他們吃了十年的素食,過了許久之後再一次體會到正餐當中沒有肉

   類食物,倒也不覺得奇怪。



   「妳為什麼要吃素啊?」用餐時,我好奇的問。

   『因為我信佛教啊。』

   「妳全家都信嗎?」

   『呃.......說起來有點尷尬,我媽媽跟我信佛教,我爸爸跟我妹妹不信。』


   我聽了之後非常不解,「你們那是什麼家庭啊?」我可以感覺我的表情很怪。


   『我知道你一定會覺得很怪,但我們家走的是信仰自由主義,所以我們不會逼迫家

   人一定要跟著家庭信仰。』她很正經的說。

   「那我就好奇了,就像現在這樣,全家一起吃晚餐的時候,是分成兩桌吃?還是在

   煮的時候就分好素葷兩種廚具在做飯?」

   『都不是,我們自從信仰不同之後,就不再一起吃飯了。』

   「不再一起吃飯?」我再重複她的話一次以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對,我們不再一起吃飯。』


   我的下巴有點接不回來,她則是笑得很開心,『你有那麼吃驚嗎?』她說。


   「這還不吃驚?我都覺得你們根本不像是家人了。」

   『那不然像什麼?』

   「像房東跟房客啊。房東吃葷房客吃素,你吃你的我吃我的,而且還不一起吃。」

   『不會啊!我們都很習慣啊。』她笑著回答。

   「那問題來了!」

   『什麼問題?』

   「逢年過節的時候,總要回家鄉團聚吧?」

   『對啊。』

   「那個時候總該一起吃了吧?」

   『那個時候就分桌吃了啊。家裡會準備兩桌菜,吃素的到吃素的那桌,吃葷的就跟

   吃葷的一起。』

   「該不會跟我想的一樣吧..........」

   『對,就是跟你想的一樣,我們的家族一樣有一半吃素,一半吃葷。』

   「你們真是奇怪的家庭。在下甘拜下風。」我站起身來作了個揖,以表示我對她們

   家的敬佩。




   吃完飯之後,我們又投入那避難人潮裡,還好我們已經事先買好了票,不然今天應

   該是看不到電影了。

   其實我早就已經忘了我們到底看的是哪一部電影了,我只記得在電影播放這期間,

   我們很少交談。但我記得,我在電影播到一半的時候偷偷轉頭用餘光看著她的側臉

   ,她的眼睛閃耀著螢幕裡跳動的光芒,感覺像是有律動的眼皮眨呀眨的。


   我故意伸出右手觸碰她的左手,她的左手稍微動了一下,但是沒有移開。然後她轉

   頭看我,我想她似乎已經發現我是故意的,所以她靠近我,貼著我的耳朵,輕聲地

   跟我說:『專心看電影。』



   當時,我一整個傻住,像個白癡一樣坐在位置上發呆。但心裡卻在享受著她靠近我

   的時候那髮際飄來的香味。



   晚上十點多,我騎著Jog送她回家,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她家住在哪裡。她指著那排公

   寓其中一棟的五樓告訴我,『那間燈光有黃有白,外面還種了一些死不了的假花的

   就是我家了。』


   「好,晚安了。」我說。

   『謝謝你陪我看電影。』

   「我才要謝謝妳請客咧。」

   她掩著嘴巴笑了起來,『那下次還有機會嗎?』

   「我想應該有吧。」

   『那,學長,騎車回家小心一點喔。』

   「OK。Bye-bye。」



   然後,我看著她的背影走到公寓的門口,開了門,她回頭看了看我,然後走進去,

   然後把門關上。


   我還留在原地。


   她走到二樓,把頭探出樓梯間的窗戶,『耶誕節快樂。』她說。

   「耶誕節快樂。」我說。


   然後,她回頭,走到了三樓,又把頭探出樓梯間的窗戶。

   我還留在原地。


   『你幹嘛不走啊?』她說。

   「我在等妳進家門啊。」我說。


   然後,她回頭,走到了四樓,又把頭探出樓梯間的窗戶。

   我還留在原地。


   『你等一下。』她說。

   「喔。好。」我說。


   大概過了三十秒吧,她又把頭探出來,說了一句『接好』,然後就丟下一個紙團。

   但是因為紙團太輕,所以掉在離我還有兩公尺的距離。我把車子架好,然後把紙團

   拿起來,再抬頭看她的時候,她已經到了五樓。


   『別嚇一跳喔!』她說,然後呵呵的笑了幾聲。就消失在五樓樓梯間的窗戶,只露

   出一隻搖晃著說再見的手。



   我一個人站在路燈下,雙手因為騎車的關係而明顯地冰冷,我慢慢地打開那張紙團

   ,上面寫了幾個字,我看了,一種很溫暖又欣喜的感覺流遍全身。



   『子雲,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 待續 -















                       * 哼!女生追男生怎麼這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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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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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24

『然後你們就在一起了?』王小姐用手拖著下巴,用很陶醉的表情,淺淺的笑著

   問我。

   「妳幹嘛這個表情?」

   『我覺得很浪漫啊!這種純情的故事已經很久沒有發生過了。』她很認真的說。

   「當時才只是兩個高中生互相喜歡而已,當然會很純情,不然妳覺得會多激情?」

   『說得也對,想當年戀愛的時候也是很純情的。明明都已經在一起了,看見對方還

   是會很緊張。』

   「是啊,我們後來見面的時候都會緊張。」

   『所以你們後來就在一起了?』

   「嗯,後來我每天到樂隊室的時候,就會有早餐吃。而我也會偶爾提早出門,到她

   家去接她上課,不過....」



   『不過什麼?』

   「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非常短暫。」

   『為什麼呢?』

   「他的爸媽非常的嚴厲,我要到她家去接她上課,還得躲在角落不能被發現。」回

   想起當年像個小偷一樣地躲在她家巷子的轉角處,我搖搖頭,覺得很瞎的笑著說。

   『你曾經被他的爸媽罵過啊?』

   「不是罵過,是恐嚇。」說到這裡,回憶開始很清晰地在腦海中上演。













   謝蓓雲的爸爸是公務人員,至於是哪個單位的公務人員,我倒不是那麼清楚。而她

   的媽媽是一間國小的辦公室人員,說起來也是政府單位的約聘人員,像是會計那種

   類型的工作,但不是教師。


   我記得謝蓓雲告訴我她的媽媽已經知道我的存在的時候,是我們在一起沒多久以後

   ,那是一個氣溫很低的清晨,我在她們家的巷子轉角處跟她在說話,她的媽媽正好

   騎車經過。當時謝蓓雲沒發現,我當然也不可能知道從旁邊騎過去的人會是她媽媽

   ,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媽媽長什麼樣子。


   後來,她的媽媽像個間諜似地趁謝蓓雲不在家的時候把消息報告給總部裡的老大知

   道,這個老大其實就是他爸爸。

   他爸爸一開始可能還不覺得怎樣,因為畢竟當天她媽媽看到的情況,也只是我們兩

   個人在說話而已,任何情侶之間會有的動作我們都沒有做,所以她的媽媽因為證據

   薄弱,所以暫時無法確定我跟謝蓓雲的關係。



   直到一天下午放學後,我騎著機車載謝蓓雲到市場裡一家賣紅豆餅的小店舖買紅豆

   餅的時候,無巧不巧地被他的爸爸撞見。他的爸爸很恐怖地把車子停在馬路的對面

   觀察我們,那天晚上,謝蓓雲就開始被審問了。


   當然,謝蓓雲不會笨到去承認她已經交了男朋友,畢竟如果家人是反對的,那麼承

   認等於是找死。所以她只說我是社團的學長,只是好意載她到那家紅豆餅店買紅豆

   餅而已。但是她的媽媽加入戰局,問她為什麼都是同一個學長?巷子口的也是我,

   載謝蓓雲去買紅豆餅的也是我,如果真的沒什麼,為什麼走這麼近?



   如果這時謝蓓雲穩住氣,心平氣和地回答父母,後來的事情,我想就不會發生了。

   但謝蓓雲這時回錯了一句話,她說:「我們感情好不行嗎?」



   這天,謝蓓雲被罰跪著吃晚飯,跪著複習功課,還跪到睡覺時間到了才回到房間。

   隔天,我在巷子轉角處看見她的時候,她的步伐明顯地不穩。



   我載著她到學校,然後把車子停在學校外面。牽著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學校裡。就

   在我們快走到謝蓓雲的教室外面時,一個男人的聲音從我被後傳來。


   「前面那一個男同學!」


   我回頭,看見一個大約一百六十公分高的中年男子,他穿著白色的襯衫,打了一條

   藍色的領帶,黑色的褲子有一些直裁縫線條。正當我想回他「叫我嗎?」的時候,

   謝蓓雲突然說了一句:『....爸....爸....』


   「蓓雲,爸爸在處理事情,妳最好閉嘴啊!」那個男人用很嚴厲的語氣對著謝蓓雲

   說。


   「呃....伯父,你好。」我先是有禮貌的笑著向她的爸爸點頭敬禮。

   「不用好。我不需要你問好。」他的表情非常的嚴肅,我當時被嚇著了,心裡七上

   八下的亂七八糟。



   大概有十秒鐘的時間,我們三個人是一句話也沒說的站在學校的走廊中央,我一直

   看著她爸爸的眼睛,但她爸爸卻像是一個非常無禮的人在上下打量著我。


   「伯父,請問,有事嗎?」我依然笑笑的問他,我永遠記得媽媽教我要有禮貌。

   「有事嗎?你事情大條了!」他說這話的聲音還不小。

   「什麼事?」我收起了笑容。

   「你叫什麼名字?」

   「吳子雲。」我邊說,邊挺起胸膛頂出我繡在衣服上的名字。

   「學號咧?」

   「伯父,請問,你要我的學號做什麼?」

   「做什麼?我要告到你們校長那邊去!你們好好的學生不當,談什麼戀愛?尤其你

   !不長眼睛!連我的女兒你都敢碰?」他拿出紙筆抄寫著我的學號,而且他的每一

   個字都越說越大聲,越說越用力,謝蓓雲的班上同學都一個一個跑出教室來看了。


   「伯父,我沒有碰妳的女兒,我們是很正當地在交往。」我試圖心平氣和的說。

   「什麼交往?我有准你跟我女兒交往嗎?我有准我女兒跟你交往嗎?」

   「伯父,請你理性一點,我跟謝蓓雲的交往很單純,我也絕對不會有惡意。」

   「我管你單不單純!」他的表情讓我至今難忘,「我告訴你!我的女兒你配不上!」


   「伯父,請你說話留點分寸。我不認為我哪裡有做錯的地方要讓你這樣....」我的

   話都還沒說完,他立刻補了一句讓我怒火中燒的話。


   「我跟你留什麼分寸?你算什麼東西啊?」他說。



   這時,我的心中怒火已經快要無法控制。我轉頭看了看謝蓓雲,她的臉漲得很紅,

   雙頰已經滿是眼淚,眼神非常氣憤地看著她的爸爸。


   「蓓雲,我幫妳請假,妳跟我回家,我有帳要跟妳好好的算!」她的爸爸拉著她的

   手說。

   「姓吳的,你等著到校長室去!」他用很仇恨的眼神看著我說。



   只見謝蓓雲氣得全身發抖,她雙手握緊拳頭看著她的爸爸,然後像是用盡全身的力

   氣一樣說了一句話:『為什麼你要這樣....?』


   「我怎樣?我是為了妳好啊!高中生本來就應該念書,妳幹嘛跟這種不三不四的小

   流氓混在一起?」

   『你自己看一看,現在是誰比較像流氓?』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用全身的力

   氣在說的。


   「蓓雲,注意妳的口氣!妳現在可是在跟爸爸說話!」

   『我叫謝蓓雲,這是我的學號,』她指著她制服上繡著學號的地方,『麻煩你,把

   我跟他的名字跟學號一起送到校長室。』她說。
















   「帥!」魏先生拍著手說,「這女孩子有個性!漂亮!」

   『我也覺得謝蓓雲這句話接得好,當時的情況,確實是他的爸爸比較像流氓。』王

   小姐也贊聲說。


   「其實說真的,我當時是很害怕的,但心裡頭又有一股氣脫不出,感覺很不好,旁

   邊又是謝蓓雲,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又不能讓她的父親難堪。」我說。

   『哈哈哈哈』,王小姐大笑著,『你不用讓他難堪,謝蓓雲已經讓她的父親很難堪

   了。』

   「是啊。」我也笑了起來。


   『那後來呢?』

   「後來事情鬧得挺大的,訓導主任跟教官還到場關心。旁邊圍觀的人一大票。」

   『謝蓓雲真的被她爸爸帶回家了嗎?』

   「對,後來她被帶回家了,而我被留在教官室,直到她的爸爸帶她走出學校大門,

   教官才放我回教室。」

   『那事情怎麼發展?你們兩個人的感情有沒有變化呢?』

   「後來,謝蓓雲寫了一封信給我....」我說。














   那幾天,我不敢打電話給謝蓓雲,也不敢到她家的巷子轉角等她。我曾經在距離校

   門口還有一百公尺的地方看見她被她的爸爸牽著手走進學校,我才知道她已經開始

   像個國小學童被父母親接送上下課。


   在學校的時候,我們依然會見面說話,那天發生的事情,我也盡量用許多大笑的表

   情去掩飾,我心想,別太在意,也別再想起了。過去就讓他過去吧。


   後來,大概過了幾個禮拜,農曆年就要到來。她偷偷地用外面的公共電話打給我,

   那是早上六點多。


   那天,我們整整約會了一整天。她要我帶她到很遠的地方去,越遠越好,最好讓她

   的爸媽都找不到她。於是,我沿著一號省道一直騎,就這樣騎到了台南。


   我們到底玩了多少地方我已經記不得了。我只知道我們那天大部份的時間都在迷路

   ,畢竟剛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要知道路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們後來去了成大,是哪個校區我也不知道。時間大概是下午四點左右,我跟她手

   牽手走在一條長廊上。走著走著,她突然停了下來,抬頭看著天空,我不知道她在

   想什麼,我只感覺到她的手用力的握緊我的手。


   「妳怎麼了?」我低頭問。

   『沒什麼,我覺得有點冷。』

   「那,我脫外套給妳穿。」

   『不要!你脫掉外套你也會冷,我只要你抱我就好。』她說。


   然後,她輕輕地把她的雙手環在我的腰間,她的頭輕輕地靠在我的胸前,我把我的

   外套打開,用我的外套還有雙手抱住她。張艾嘉導演曾經導過一部叫做「心動」的

   電影,裡頭梁詠琪跟金城武有一幕在雪地中相擁的畫面。對,就是那個畫面,那天

   我們的相擁很像那個畫面。


   後來,我偷偷地吻了她,我感覺我的嘴唇在發抖著,她的嘴唇也是。



   那天從台南再騎車回高雄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的八點了。對她來說,那是個會被罵

   的回家時間。我們學乖了,把車停在離她們家至少還有五百公尺以外的另一條巷子

   裡,我記得當時我還開玩笑的說,如果再被她的爸媽看到,我就替她的爸媽報名國

   安局特勤人員。


   『你快回家吧。已經很晚囉。』她說。

   「好,再沒幾天就過年了,如果妳有要回鄉下的話,別吃得太胖嘿。免得回來我抱

   不動妳。」

   『你覺得我很胖嗎?』

   「嗯....還好啦,」我故意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普通胖。」


   她沒說話,只是笑著打了我一下,我也笑著躲開她那一掌。

   但在我們的笑聲都漸漸地收起時,我從她的眼睛裡,看到很捨不得的眼淚。



   「妳怎麼了?妳怎麼了?妳別哭啊!」我拍著她的肩膀,安慰著她。

   『沒...沒有,我沒事。』她說。

   「妳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嗎?別放心上啊,妳有什麼事都可以告訴我的。」

   『嗯嗯,我知道,我只是有點捨不得今天而已。能一整天都跟你在一起的機會,真

   的很少很少....』

   「別哭別哭,以後一樣會有機會的。」我認真的安慰著她。她沒說話,只是點點頭

   。



   後來,她交給我一封信,要我回家再看。一定要回家再看。我甚至還記得她當時的

   表情,還有那種惹人憐愛的眼神。

   然後她吻了我一下,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路燈把她的影子拉得好長,直到她轉

   進另一條巷子,我才在腦海中那被拉長的影子中看見她的寂寞。















   - 待續 -















                    * 高三那年體會到的寂寞,原來來自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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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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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25

回家之後,我打開信。她寫道:




   『子雲:

   很短的愛情,對吧?我們的幸福好像才剛開始而已。

   現在是晚上的三點多,我很少這麼晚還沒睡的,除了我在佛光山曾經跟那裡可愛的

   師父們聊天喝茶之外,通常,現在我已經睡得很沉了。


   因為你跟我說過,所以我知道你不信神不信鬼,但我要跟你說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不管你信是不信,總之,我真的遇到了。

   我是個很虔誠的佛教徒,我虔誠的程度已經到了我向佛祖發願過我一定要剃度。但

   當那些可愛的師父們聽到我這麼發願時,他們都笑了。他們笑的原因不為別的,就

   為了我不可能剃度這件事。


   一位師父跟我說,我還有一段緣未了,而這段緣會讓我畢生難忘,甚至可能會放棄

   剃度的念頭。聽完之後,換我笑了,因為當時的我,根本不認為我會有什麼緣未了

   ,只要我想剃度,再怎麼難了的緣我都會了斷它。


   直到你的出現。


   你的出現真的讓我不知所措,在迎新露營的那天晚上第一次看見你,我就開始覺得

   心跳已經不歸我管轄,每一個有你在的場合我就會不停地注意你的動作,你每一個

   舉動跟笑容我都記得好清楚,像是有個快手在我的腦海中畫著你的樣子,一頁一頁

   的。


   我這才知道可愛的師父所說的緣竟是這麼地難斷,難怪當我說要剃度的時候,他們

   都笑了。


   跟你在一起,感覺真的很好。我們都在別無所求的時候遇見了對方,也用著別無所

   求的態度在喜愛著對方。你的別無所求讓我覺得很窩心,這讓我明白你對我的喜歡

   真的是很單純而且美麗的。


   但是,我還是要跟你說對不起。那天我的爸爸對你的失禮,我真的很抱歉很抱歉,

   我不知道他們竟然是如此地反對我們的交往,那天我爸爸的態度讓你感到不舒服,

   我真的很不好意思。


   就快要過年了,你要好好的,開心的過年喔。要幫我多玩一些,因為我可能會一直

   被綁在父母親身邊,不像你,總是可以騎著車子到處跑。

   還有,再過幾個月就要聯考了,你要專心一點念書啦。不然考不到學校的話,我可

   是會笑你的。


   晚安了,我喜歡的你。

   有緣的話,我們一個月後學校再見。

                                                                   謝蓓雲  』






   後來,我在開學之後才發現她在信末的最後一句所寫的『有緣的話,我們一個月後

   學校再見』是唬爛我的。她的父母親動用了關係,很快地把她轉到別的學校去。我

   是在寒假過後,問過日本芭比才知道她已經離開本來的班級,至於轉到哪裡,日本

   芭比也說她不清楚。



   「所以,這個意思是什麼?」我對著日本芭比說。

   『什麼這個意思?』日本芭比不解的說。

   「我跟她呀。這是分手的意思嗎?」

   『子雲學長,說真的,我也不清楚耶。』

   「那我要怎麼求證呢?」

   『對不起,我幫不上忙,我們班沒有人知道她的電話。』日本芭比說。



   那陣子,我很失意。書也念不下,吃也吃不下,睡更是越來越少。我常常在翻來覆

   去中找到睡意,又在快要睡著的時候醒了過來,然後繼續翻來覆去。

   我回想那天她的父親指著我的鼻子說我算什麼東西的時候那副嘴臉,我就開始氣憤

   難平地搥打著枕頭,嘴裡髒話狂飆,腦袋一整個亂七八糟。邱吉跟周石和還有阿不

   拉當時常扮演著要聽我吐苦水的角色。



   「幹!把她爸爸call出來扁一頓啦!不然難消你心頭之恨。」邱吉說。

   「他爸爸只是站在保護女兒的角色上嘛,他這麼做有什麼不對咧?不過要扁的話記

   得叫我。」周石和說。

   「哎呀,你們都很壞,開口閉口就是打人,學學我,我是和平主義者。」阿不拉說

   。


   「和平主義者咧!如果我們三個現在就扁你一頓,看你還會不會是和平主義者?」

   我說。

   「那我就去打他爸爸抵帳!都是她爸爸害我被打的。」阿不拉說。




   然後,一天晚上,我媽媽接到一通電話,她說是一個女孩子打來的,但當時我在洗

   澡,所以沒有能夠叫我聽。我媽媽說,那個女孩子說她是我的朋友,想要寄東西到

   我家來,所以向我媽問了地址。


   我問媽媽她的名字,媽媽說她姓謝,我一整個開心了起來。

   我又問媽媽她有沒有留電話,媽媽說沒有,我心想也對,如果她留了電話,我打過

   去是她爸爸接的,那我就吃不完兜著走。


   現在想想,很慶幸當時沒有詐騙集團,不然我媽媽就不可能把地址給她了。



   幾天之後,我收到一個包裹,還有一捲錄音帶。

   那上面的字跡確實是謝蓓雲的,我很開心地打開包裹,卻在放到音響裡播放之後後

   悔了。



   那捲錄音帶裡面是她自彈自唱的一首歌,而那首歌叫做《Without you》。



   「No I can''t forget this evening, or your face as you were leaving
     (無法忘記今晚,當你離開時的臉龐,)

     But I guess that''s just the way, the story goes
     (但我想那就是故事的過程。)

     You always smile but in your eyes, your sorrow shows
     (你總是微笑著,哀傷卻從眼裡流露,)

     Yes it shows.
     (是的,它流露著。)


     No I can''t forget tomorrow, when I think of all my sorrow
     (我無法忘記明天,當我想起我的哀痛)

     When I had you there, but then I let you go
     (當我擁有你,卻又讓你走了)

     And now it''s only fair, that I should let you know
     (而現在我只想誠實地讓你知道,)

     What you should know .
     (那些你該知道的。)


     I can''t live, if living is without you
     (我無法活得下去,如果生命中沒有你,)

     I can''t live, I can''t give anymore
     (我無法活得下去,我已經不能給得再多。)

     I can''t live, if living is without you
     (我無法活得下去,如果生命中沒有你,)

     I can''t give, I can''t give anymore
     (我不能再付出了,我已經不能給的再多。)


    Well I can''t forget this evening, or your face as you were leaving
    (無法忘記今晚,當你離開時的臉龐,)

    But I guess that''s just the way, the story goes
    (但我想,那就是故事的過程,)

    You always smile but in your eyes, your sorrow shows
    (你總是微笑著,哀傷卻從眼裡流露,)

    Yes it shows
    (是的,它流露著。)


    I can''t live, if living is without you
    (我無法活得下去,如果生命中沒有你,)

    I can''t live, I can''t give any more
    (我無法活得下去,我已經不能給得再多。)

    I can''t live, if living is without you
    (我無法活得下去,如果生命中沒有你,)

    I can''t give, I can''t give anymore...... 」
    (我不能再付出了,我已經不能給的再多。)




   一整個晚上,我的音響不停地播著她的錄影帶。我的眼淚很輕易地被歌裡的每一個

   旋律和音符操縱著。我一面拿出她在過年前交給我的那封信,一面聽她唱給我聽的

   《without you》,我心裡那道自以為堅強的防線徹底的被撕裂。



   我終於發現她早就告訴我她沒有辦法再回到學校來的事實,在她給我的那封信的第

   一句話。

   從那天開始,我會在家裡沒有人時候偷偷地從爸爸的菸盒裡拿出幾根菸,然後在深

   夜裡躲在自己房間的窗戶邊,用打火機輕輕地點燃。


   雖然那時我還不會抽煙,但我想要那種感覺。那種白煙飄裊,月光流洩的空氣中,

   攪拌著我嘴裡吐出的煙,還有濃濃的寂寞的味道。














   - 待續 -













         * 當年的月光與星光,伴著我稀釋了多少寂寞,我已經數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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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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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26

第二次體會到愛情裡的寂寞,是在大學三年級的時候。


   她是班上跟系上公認的美女,能跟她在一起,有時我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當時跟

   我一樣同時卯盡全力在追她的還有機械系與電子系的幾個同學,而且他們的作風甚

   至都比我要來得大膽,沒想到最後她竟然會選擇我。


   就讀電子系的R同學就是一個很敢行動的大個子男生。他曾經為了她,不知道是用什

   麼方法買通了當時負責管制學校裡廣播擴音系統的管理員,讓他利用一整個中午的

   休息吃飯時間播放他要送給她的歌曲,而且還附帶念了一首詩。


   只是比較爆笑的是,R同學播放歌曲的那天中午,她人根本還沒到學校來。所以所有

   的努力都白廢了,她根本就沒有聽到。不過,這也不能怪R同學,因為我相信他已經

   做好查詢她的課表的功課了,只是他千算萬算都不可能算到她當天早上第三四節的

   課臨時取消。



   另一個在機械系的Q同學作風更是大膽,他在我們班還在上課的時候衝進教室來,講

   台上的教授本也不以為意,以為是來旁聽或是遲到的學生,但後來定神一看才發現

   這位Q同學的穿著非常怪異。他全身上下都穿著白色的衣褲,甚至連鞋子都是,當你

   仔細地看清楚他那些白色衣褲上的花紋時,你會發現那不是花紋,而是一個個大約

   拳頭大的字,上面寫著:「劉郁萍,我愛你。」


   這位Q同學向教授借了兩分鐘,他說他說完話就走。教授笑著點點頭,他的表情就是

   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接著,Q同學走到劉郁萍的位置旁邊,拿出一封信,他說:「我的衣服跟褲子上一共

   寫了四十五次我愛妳,但我的心裡大概說了四十五萬次我愛妳,這是要給妳的信,

   我會等妳的回信的。再見。」



   說完,這位Q同學轉頭對著教授說聲謝謝。也對我們全班同學點點頭,然後就快步

   走出去。在他離開教室的那一剎那,全班都笑了起來。



   這時教授看著劉郁萍笑著問說,「劉郁萍,這個男生很有誠意耶!妳感覺如何啊?

   」說完,全班都轉頭看著劉郁萍。

   只見她微笑著看了看教授,再看了看那封情書,她說:『他寫在衣服上的字好醜。

   』



   這句話把全班都笑歪了,連她自己也摀著嘴巴大笑了起來。教授也笑著開玩笑說叫

   他回去練柳宗元書帖之後再來告白一次,他願意再給Q同學兩分鐘時間。不過,當時

   坐在旁邊的我心裡七上八下的,雖然我也被她的話給逗笑了,但我感覺到我的笑容

   並不誠實。



   是的。我跟她是同班同學,坐在離她兩個位置遠的距離。


   如前面所敘述的,她叫做劉郁萍,一個算是常見的名字。她有著高佻而且脫俗的外

   表,一雙很大的眼睛還有一身白皙的肌膚,很多同學當時都說她長得像陳德容,但

   我覺得她比陳德容更美麗。


   本來這種超正妹級的女孩子出現在我身邊時,我是連想都不敢想的。畢竟我會秤秤

   自己到底有幾兩重,我不會去做癩蛤蟆吃天鵝肉的傻事。所以當我在一年級剛開學

   第一次見到她時,我的心裡確實有過一陣驚呼:「哇!這妹好正!」,但隨即就告

   訴自己:「好吧!正歸正,別想太多,輪不到我。」


   後來,跟班上的同學比較熟稔之後,幾個男生開始票選班上跟系上的美女時,她的

   名字總是被第一個抬出來,「哇!這妹好正!」這句話,原來並不只出現在我心裡

   。


   不過,好像是老天爺要賜給我機會一樣,當某些學科要分組進行研究討論時,我跟

   她就像是被偷偷安排好的一樣編在同一組,又因為班上男生很少(40女9男),所以

   一組只分配到一個壯丁。



   從那天開始我就很期待每一次的分組討論,不管是上課時間或是課餘的同組相約到

   茶坊裡討論,我都會帶著很愉快的心情。也因為如此,我跟她之間越來越熟稔,我

   們開始一起吃飯,一起上課,放假的時候一起出去玩,漸漸地,我們無話不說,無

   話不談。不過,比較遺憾的是,我跟她沒什麼獨處的機會,通常都有一大堆人在旁

   邊。



   因為我買飲料的時候不會只買她的,吃飯的時候不會只幫她點,一起出去的時候都

   會再刻意地邀其他的同學,所以我對她的好感掩飾的還算成功。至少在大一的時候

   ,並沒有人看出來我對她有那麼點偷偷的喜歡。



   大一的新生剛進學校,通常哪一班有正妹出現都不會逃過學長們的法眼,所以當時

   要追求她的學長也不在少數,而且謠傳有學長為了她大打出手,我聽了雖然知道正

   常,但也覺得學長們過於不理性了。聽跟她比較要好的同學說,她高三時在補習班

   裡面就已經是非常搶手的女孩子,甚至搶手到很多其他補習班的男生為了她換到這

   個補習班來。還有男孩子為了她吵架打架,還打到頭破血流。


   我想這是動物的本能。公鹿們為了跟母鹿交配,通常都會決鬥個你死我活才能決定

   母鹿歸誰。不過,我自認沒有公鹿的戰鬥力,所以我不想加入戰局。而且我想她也

   不會認為自己是母鹿。



   後來因為媽媽的經濟壓力,我開始了解依靠家庭念完大學的美夢大概已經破滅了。

   媽媽的債務壓力讓她曾經打過一通讓我萬念俱灰的電話,她在電話裡忍著眼淚對我

   說:『子雲啊,你回來高雄吧,書不要念了,媽媽沒錢給你念書。』



   我還記得,這通電話掛掉之後,我坐在自己宿舍的床邊,傻了大概有一個小時之久

   ,我的心裡亂七八糟的,那是我上大學之後第一次覺得心情沮喪。



   後來,我決定半工半讀,再怎麼樣也要把書念完才行。於是我申請了從日間部轉到

   夜間部,大二開始,我上課的時間就再也看不到太陽了。



   這件事情我並沒有告訴班上的同學,就連感情最好的小P我也沒有說。我不喜歡面

   對那種生離的感覺,雖然都還在同一個地方,同一間學校,但原本好好的同班同學

   因為迫於無奈的原因被硬生生地剝離,那種感覺一樣不好受。



   「等到開學了,他們就自然地會知道了。」我在心裡對著自己說。



   我落寞地搬出了學校宿舍,先到學校附近租了一間房子,然後很快地找到了一個打

   工的工作,在7-11上大夜班。當時,我在心裡盤算著,大夜班的薪水一個月大概兩

   萬多。我一個月的生活費頂多一萬塊,再加上房租的支出,我至少一個月可以存到

   一萬元,那麼我的學費就有著落了。



   但是,很巧的,第一個發現我在7-11打工的人不是別人,就是劉郁萍。

   當時我在想,台中市至少有三百家7-11,為什麼她不到別家去買,偏偏走進這一家

   呢?


   『你怎麼會在這裡工作?』她很驚訝的問。

   「沒啦。暑假打工賺點錢嘛。」

   『那你開學怎麼辦?生理時鐘調得回來嗎?』

   「可以啦!沒問題!」我說了謊,我對她隱瞞了我已經轉夜間部的事實,而且我也

   不打算把生理時鐘調回來。



   她笑一笑,說了聲再見,然後就走出店門。



   接著,開始有其他的同學知道我在7-11打工,他們紛紛在出去夜遊或是無聊買宵夜

   吃的時候就會跑到店裡來找我。他們為什麼會知道?廢話,當然是劉郁萍說的。



   暑假很快地過了一半,所謂七夕情人節也就在這個時候到來。但是因為我還是個

   7-11菜鳥的關係,所以那天我並沒有排到假,我很準時的到店上班。

   那天的廣播電台像是被愛情瘟疫感染了一樣,每一個電台都在播放愛情歌曲,玩著

   告白call-in,我心裡暗自罵著髒話,但是嘴巴上還是吹著口哨,試圖掩飾一些情

   人節還要上班的寂寞感。



   這時劉郁萍走進店裡,我還記得時間是晚上兩點整。她穿得一身粉紅,頭髮特別去

   綁過,直落落的鬢髮在她走路的時候輕盈地往後飄。


   『情人節快樂呀!』她看著我,笑著說。














   - 待續 -












                     * 情人節還要上班的感覺,真是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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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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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27

「情人節快樂啊!妳剛去約會回來嗎?」我手裡拿著拖把,笑著問。

   『沒呀!我沒有去約會啊!』

   「怎麼可能?沒人約妳嗎?」

   『嘿嘿!』她詭譎的笑了笑,吐了吐舌頭。

   「一定是一堆人吧。那個R同學沒約你?」

   『沒啊。』

   「那個Q同學呢?他沒穿著告白衣來找妳嗎?」說著說著,我自己笑了起來。

   『也沒呀!』

   「妳騙人,明明就一堆人約妳。」

   『嘿嘿。』她又露出詭譎的笑。



   「看妳穿得一身粉紅就知道妳剛約會回來。」

   『就跟你說沒有咩。』

   「那妳幹嘛穿得這麼漂亮?」

   『姑娘我心情好,不行嗎?』

   「可以可以。妳說什麼都可以。」

   『跟你哈啦到我都忘了,我是來買東西的。外面還有人在等我呢。』


   聽她這麼一說,我把視線移到店外,果然有輛黑色的車子停著,裡面坐了一個男子

   。他正抽著煙,手裡拿著像是CD的歌詞在看。



   「喔?原來是正要出去啊?」說這話的時候,我突然有些難過。但我還是擠出了笑

   容。

   『你別亂想,那是我哥哥。』她在貨架上翻找著東西,然後轉頭對著我說。

   「哥哥?親哥哥?」

   『是啊!我才不玩那種什麼乾哥哥的遊戲。』



   聽完她的話,我本來漸漸烏雲罩頂的心情突然一片明朗。



   「所以,妳哥要帶妳去約會?」我問了一個很笨的問題。

   『我哥帶我去約什麼會啊?我們要回家啦。』

   「喔喔喔!哈哈哈!我亂說的啦。」我摸摸頭,傻笑著。



   然後,她拿東西到櫃檯準備結帳的時候,我交給她一張紙,那是我在上班無聊的時

   候寫的一首詩。


   「這給妳。」

   『這是啥?』

   「一首詩啦。我亂寫的,無聊咩。哈哈。」

   她看了看那首詩,然後瞇著眼笑了起來,『假裝?』,她抬頭看著我,然後唸著那

   首詩的名字。


   「對,假裝。」我說。



   我還記得那首詩是這樣寫的:



   「因為妳太美麗,讓我無法轉移視線,

     所以,我只好假裝月光比妳更美,

     然後寫詩讚頌月光。


     因為妳太像夢境,讓我無法清醒,

     所以,我只好假裝夢境比妳真實,

     然後捎信給我的真實。


     我的感性和我的理性開始玩著捉迷藏,因為妳的出現。

     我的理性當鬼,他總是比較愛強出頭。

     我的感性躲在膽怯背後,他只偶爾探出個頭。


     就算把天光月光星光都借來做顆鑽石給妳,我想都還是不夠的。

     因為妳在我眼裡的光芒,已經超越了這所有。


     這時,理性說:「冷靜點。」

     這時,感性說:「勇敢些。」


     而那封我自己寄給自己的真實,打開來看,卻是妳的夢境。」




   她看完,然後看了我一眼,有些臉紅的笑著,但她的笑並沒有露出牙齒。


   『確定要給我嗎?』她問。

   「是啊。確定給妳。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那只是一首詩,妳明白我的意思嗎?」


   她看了看手裡的那首詩,然後抬頭說:『是啊。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那時候,行政院環保署還沒有實施不提供購物袋的政策。她拎著裝滿食物的購物袋

   ,走出店門口,然後又折回來說:『中秋節有沒有空?』


   「我不知道,我盡量排休看看,要幹嘛?」

   『烤肉啊。我們找一群同學烤肉去。』

   「喔!好啊。我排排看喔!」

   『好。對了,我剛剛一直要跟你說都忘了....』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

   「什麼?」

   『就是你的額頭長了一顆青春痘。哈哈!』她說完,轉頭就走向那部黑色的車子,

   然後坐上去,關上門,伸出手來說拜拜。




   後來,開學過後沒多久,同學們都知道了我轉到夜間部的事情。一群比較好的同學

   很快地跑到7-11來找我,他們關心著問我為什麼要轉到夜間部呢?

   我只是很輕描淡寫地說,我想要自己半工半讀,不想造成家裡的負擔,對於家裡的

   經濟狀況,我則是選擇迴避不談。



   當然,這件事劉郁萍也知道,她是第一個到7-11問我的人。那天晚上是她在7-11裡

   待最久得的一次,甚至,外面的天空都已經快亮了,她還在陪我聊天。只是,相同

   的,我並沒有告訴她我家裡的經濟困境,我只是跟她說,賺錢供自己讀書的感覺很

   好,有一種紮實感。



   在新的夜間部班級裡,我的新同學們都很好相處,教授也跟日間部的幾乎相同,外

   聘的講師僅在少數。這讓我免去了許多課堂生態可能會造成我不太習慣的恐慌。畢

   竟我沒有在晚上才上課過,而且因為夜間部的同學大都有工作的關係,所以念夜間

   部的人必須要比念日間部的學生更懂得把握時間,相對地,感覺上夜間部的同學在

   處理事情與思想上都比較成熟。


   有時我回頭想一想,轉夜間部對我來說或許是件好事。至少我比同年齡的孩子更早

   接觸到所謂的現實。



   漸漸地在夜間部習慣了,我也開始平衡半夜上班,白天睡覺,晚上念書的生活。我

   在晚上十點半出門去上班,然後早上七點半左右離開7-11,吃過早餐看過一些書,

   大概中午時就躺下去睡覺,大約晚上七點多起床吃晚飯,然後看個書或看個電視就

   準備去上班。



   就這樣日復一日,很快地,中秋節到了。














   - 待續 -















               * 半工半讀對我來說,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段時間。*

                 * 它讓我學到凡事要靠自己,得到的都無愧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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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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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28

中秋節那天,我很順利的排到了休假,跟以前日間部的同學約好到學校旁邊的山上

   去烤肉。為了不把整座山給燒了,竟然還有同學帶了小瓶的滅火器?這個舉動真是

   把大家給笑翻了。


   烤肉對男生來說通常會分成兩種人,一種是從頭到尾都是你在烤;另一種就是從頭

   到尾都是你在吃。想當然爾後者一定是比較幸福,因為不用動手又可以吃到爽,大

   家都想當這種人。


   但是,當我看到那幾個女生被煙燻得咳咳叫,一邊揉著燻出眼淚的雙眼一邊拿著雞

   腿在不穩定的爐火中求生存,我就會覺得不太忍心。所以每一次有烤肉活動,我總

   會當第一種人。


   但是,當第一種人就會付出蠻大的代價,這代價還挺極端的。你不是吃不飽,就是

   吃太飽。當你開始有空吃的時候,或許東西都已經被嗑光了;也或許東西還剩非常

   多,但大都已經冷了或是沾了些灰塵。


   所以這次的烤肉也不例外,我的代價就是吃不飽,東西早在烤好的時候就已經被嗑

   光了。


   當大家收拾好東西,確實地把火苗給滅了,那瓶滅火器還好沒派上用場的時候,我

   們一行人決定續攤,到KTV去唱歌。



   「唱歌是OK啦。但是,我可以慢點去嗎?」我對著大家說。

   「為什麼?你要上班嗎?你不是說你休假?」同學問。

   「我是休假啊。只是剛剛我沒吃飽,我想先去吃點東西。」

   「KTV有得吃啊。」

   「我知道啦,但是.....那太貴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於是有同學嚷著說要請我,有同學說他可以去領錢請客,但在我的堅持之下,他們

   拗不過我,於是讓我先去夜市找東西吃,然後再到KTV跟他們會合。



   『我跟你去吧。』劉郁萍說。

   「不用啦,我只是吃個東西。」

   『沒關係啦,走。』


   她直接上了我的車,我回頭看了她一眼,她笑著拍拍我的肩膀,我也就沒說話,往

   夜市的方向騎去。到了夜市,我點了一個蚵仔煎和一碗湯,她也點了一個蚵仔煎和

   一碗湯。我當時還問她是不是跟我一樣沒吃飽?她只是笑一笑,然後說:『我只是

   嘴饞。』



   當我吃完東西,正準備往KTV去的時候,經過了美術館,劉郁萍突然要我停車,『

   我們進去走走吧,吃太飽了!』她說。



   晚上十點多的美術館有好多情侶,就算不是情侶也有好多夫妻在散步。我停好車回

   頭的時候發現她已經走離我一段距離了,我趕緊跑過去。



   「妳走這麼快幹嘛?」

   『沒啊。我還慢慢走在等你呢。』

   「喔!妳會渴嗎?我去販賣機投些飲料來。」

   『不會,你要喝的話快去投吧。我在那顆大石頭那邊等你。』她指著大概兩百公尺

   遠的大石頭說。那顆大石頭旁邊有一盞探照燈,把那附近照得很亮。



   等我投完飲料的時候,她已經坐在那顆大石頭上。我拿出手中那瓶要給她的麥香紅

   茶,她看了一眼,接了過去,但沒有喝。


   我坐到她的旁邊,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的瞄她,她抬頭看著天空,然後頭一點一點的

   ,像在數著星星。


   「妳在數星星?」我問。

   『對啊,星星好少,一下子就數完了。』

   「妳應該去杉林溪,那裡的星星多到爆。」

   『真的嗎?』她轉頭看我,『杉林溪在哪裡?』

   「溪頭再往裡面走就是杉林溪。」

   『真的啊?我沒去過耶。我只去過溪頭。』

   「沒去過的話,要看很多星星也可以到清境農場啊,那裡也是一堆星星。」

   『清境農場又是在哪裡?』

   「合歡山附近,妳也沒去過啊?」

   『或許我有去過但不知道那是哪裡吧。』她吐吐舌頭笑著說。

   「如果妳覺得這些星星不夠看,妳還可以去台北,那裡有大號的星星。」

   『台北?你是說陽明山嗎?』

   「不不不,」我偷笑著,「我是說木柵,動物園裡有很大的猩猩。」


   『無聊!』她笑著打我的手,『誰在跟你說那種猩猩啊?』

   「我開玩笑的咩。不過,說真的,」我摸了摸她打我的地方,「我剛說的那些地方

   ,都有很多很多的星星,而且是多到爆喔。」

   『到底什麼是多到爆?那到底是多少?』

   「我不知道那有多少,但妳只要一抬頭,就通通都是,滿天的星星像是用碗裝著一

   樣....」


   我一面說一面觀察她的表情,她抬頭,看著天空,然後順著我的話開始想像.....



   「那碗像是倒過來的一個大碗,你躺在深夜裡已經不會再有來車的路上,柏油路對

   你來說頓時變成一張柔軟的黑色大床,月光像是天然的日光燈一樣明亮,在那月光

   的光暈之外,成千上萬顆星星包圍著它,那些星星像是會跳動一樣地對著你微笑,

   你會有一股衝動想伸手去撈,或是閉起一隻眼睛,用食指去點動每一顆星星.....」



   『你不要再說了....』她轉頭看著我,『如果你要繼續說的話,你就要負責。』

   話突然被打斷,我嚇了一跳,「負什麼責?」


   『負責帶我去啊。』她說。



   我看著她認真的眼睛,那剎那間我有一種心跳失去控制的感覺,「妳...妳願意的

   話,我很樂意啊。」我試著假裝鎮定的笑著說。


   『好啊。我很願意啊。什麼時候?』

   「只要我們兩個都有時間的話,我隨時都可以帶妳去,」我深呼吸了一口氣,「不

   過....唯一的問題是....」

   『什麼問題?』

   「那些地方都很遠,而我只有摩托車。」

   『我哥哥有車啊!』她說。

   「喔?那就OK了。有車的話那些地方都可以輕易地到達。」我說。



   『子雲....』

   「嗯?」她突然叫我的名字,令我有些緊張。

   『我想問你....那首詩,真的只是一首詩嗎?』她用認真的眼神看著我,那一秒我

   幾乎不能呼吸,只能怔怔地看著她。


   「呃....妳覺得呢?」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所以我把問題回丟給她。

   『我不知道,只有你知道答案。』

   「那....妳希望那首詩是真的嗎?」

   『不,你不能這麼問我,因為那首詩的真假,只有你知道。』


   當時的氣氛讓我全身發抖,我覺得我的聲音也開始顫抖,我的腦袋緊張到我已經不

   能思考。看著她的表情和眼睛,我就快要淪陷了。



   「哎呀!」我跳了起來,拍拍屁股,「那只是一首詩啦,別想太多!」

   說完,我拍拍她的肩膀,「走吧,他們已經開始唱歌囉,再不去我們就沒歌唱了。」

   我勉強地笑著說。



   這時,她站起身來,也拍了拍她的褲子。

   我回過頭,先走了幾步,因為我不想讓她看到,我冷汗直流,緊張發抖的樣子。



   『這時,感性說....勇敢些。』她在我身後,輕輕地說出這句話。


   我感覺時間被凍結,周圍的事與物突然間都白芒芒一片。我只聽見我很深又很急的

   呼吸聲。我轉頭時只看見她明亮迷人的雙眼。



   然後,我向前走了幾步,站在離她只有十公分距離的地方。

   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低下頭,她的氣息在我的周圍流轉,她呼吸急

   促的聲音一聲一聲地傳進我的耳朵。


   我閉上眼睛,輕輕地,在她微開的雙唇上,烙上我的愛情。













   - 待續 -













                         * 這時,感性說,勇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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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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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29

那天到KTV的時候,我跟她是手牽著手一起走進包廂的。每一個同學的反應都是先

   掉下巴,然後男生全部站起身來在我身上搥了幾拳,「厚!」他們說,「原來堅

   持要自己去外面吃的原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早就看得出來你們有問題了!」同學甲說。

   「就是咩!劉郁萍就不會陪我去吃飯!」同學乙抱怨著說。

   「如果你們要她陪你們吃飯,我可以借個三十分鐘沒關係。」我很開心的笑著說,

   還轉頭看看劉郁萍的反應。


   『現在就急著把我送出去?』她捏了捏我的手。

   「沒有沒有,現在不行。大家要借的話,等風頭過了再說。」我急忙解釋著。



   那天唱歌唱得很開心,散會的時候,同學們還很好心地說會幫我照顧她,免得我跟

   她因為上課的時間完全顛倒而有太陽與月亮相戀的遺憾。「子雲,你別擔心,我們

   會替你當守門員的,白天一定會懂夜的黑。」同學們開玩笑的說。當時的我,心裡

   漾著滿滿的幸福。我甚至把那份幸福,看做是老天爺給我的彌補,彌補我在大學這

   段求學路的坎坷。


   我跟劉郁萍可以見面的時間,除了晚餐之外,就只剩下她到7-11找我的半夜。每當

   我排到假期,我幾乎都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陪伴她。她家住在南投,所以我也曾經

   陪她一起回南投。聽說南投的水質好,空氣很清新,環境清幽氣候宜人,所以南投

   人普遍皮膚都很細緻,而且不容易老。



   我想,那些話是對的。因為劉郁萍的爸媽看起來都好年輕,而且身體硬朗,說話的

   聲音都很大。



   我跟她在一起之後的第一個農曆年節,我還很主動的到他們家去拜年,因為7-11排

   到的休假日是在初五之後,所以我利用初二早上下班的時候,騎著機車,買好一些

   水果到他們家去拜年。從台中騎車到南投的路說起來好像很遠,但真的走過之後感

   覺還好,因為路上沒什麼需要翻山越嶺的地方,而且沿路還有些風景可以看。



   這天,我在他們家用午餐,他們全家人都到齊了。除了她的爸媽跟哥哥之外,那些

   伯姨叔舅的也都到了,所有的表哥表姐和一些小朋友們也在午餐開始之前趕到。午

   餐分成兩桌,大人們一桌,那些還沒長大和還沒結婚的一桌。


   當時,我是唯一一個不屬於他們家庭成員的人,所以說真的,坐在那裡吃飯真的很

   緊張,感覺也很尷尬。在那之前我一直說要先離開,因為晚上還要上班。但是劉媽

   媽和劉爸爸不停地留人,劉郁萍也說吃完飯再走也不遲,所以我才答應。



   沒想到,答應了之後是一連串可怕的開始。



   我開始被身家調查,開始被問東問西。他們的問題千奇百怪,五花八門,從我的爸

   媽在從事什麼工作,到我將來想從事什麼工作這些問題開始,問到我以後想要在哪

   裡定居,有沒有可能離開高雄之類的問題。這當中回答比較有困難的是他們問我為

   什麼會喜歡劉郁萍?我突然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坐在原地搔著頭想不出任何理由

   ,但眼前的每個人都在等待我的答案,我才很不好意思的回說:「她這麼完美的女

   孩子,人見人愛,喜歡她的理由用人類的腦子是沒辦法想得出來的,而我只是一個

   比較幸運的人而已。」



   可能是這個答案他們都滿意,所以劉郁萍的爸爸當場拿了一杯酒給我,他說:「希

   望你們能一直這樣安安穩穩的走下去。」我站起來接過酒杯,向她爸爸點頭道謝,

   這時她爸爸一口飲盡杯中物,我也怕失禮的趕緊跟進。但當時因為幾乎沒碰過酒的

   關係,那入喉後的灼熱與衝向腦門的勁道,我不由自主地「喔喔」叫了一聲。



   「這是什麼酒啊?」我甩甩頭,試圖保持清醒的問著。

   『我爸爸自己泡的藥酒,很衝喔。』劉郁萍拍拍我的肩膀,然後替我撫一撫背。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開心地大笑了起來,他們都調侃著我,要我回去多練練酒量,免

   得每次來都會被欺負。我在想,當時我的存在對他們來說,或許並不只是一個外人

   而已,而是一個佐證。他們每個人臉上的笑容與喜悅,都不是因為我的存在才有的

   ,而是他們經由我的存在,看見一個曾經還是襁褓嬰兒的小女孩,現在已經花樣年

   華的驕傲與成就感。



   在那之後整整一年的時間,我跟劉郁萍之間的感情一直維繫的很好,甚至隔年的農

   曆年節,我依然到他們家去拜年。唯一不同的是,我已經不需要再趕回台中去上

   7-11的大夜班,當時我換了一個白天的正職工作,我在一家廣告印刷公司當老闆的

   助理。



   這一年他們對我已經不再陌生,甚至許多她的親戚也曾經在台中的7-11裡碰過我,

   他們都說是碰巧走進我上班的門市,但我當時很想跟直接吐槽他們的唬爛功力,因

   為他們的碰巧都太假了,哪有人碰巧走進7-11會帶水果來給店職員吃的?


   第二次在他們家一起吃團圓飯的感覺比第一次更紮實,他們把我當做是家裡的一份

   子,很多的問候與親人互動之間的快樂在當時我跟母親之間的相處是無法找到的。

   前面我有提到過,母親因為經濟的壓力,那些年我跟她的關係一直處在沸騰點,難

   以降溫。我曾在他們家裡看見好多簡單卻又美麗的畫面,非常直接又強烈的衝撞我

   的心門,在那些畫面裡,我感覺自己像是一個隱形的靈魂,在他們的互動當中看見

   我心底深處那些已經乾涸的幸福角落,而他們只是在我的身邊來回穿梭,我的眼神

   流動的每一吋都是他們的幸福,而我同時被感染了。



   那剎那間,我的寂寞感與幸福感同時快速地發芽,威力如排山倒海一般地來。


   這一年,他們談到了結婚這件事。在他們的眼裡,我和劉郁萍的感情已經像成熟的

   果實一樣可以收成,而感情的最終階段就是紅毯的那一端,那將是他們希望看到的

   。


   只是,當時的我並不敢去奢想這件事,就連一丁點閃過的念頭都沒有過。我跟劉郁

   萍的感情就算再怎麼穩定,在當時那個年紀與經濟能力來看,要走上結婚這條路,

   依然非常地漫長。



   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他們,他們很開心的拍拍我的肩膀,讚許著我並沒有被愛衝昏頭

   。但他們卻也希望我能在學成之後盡快地去完成欠國家的兩年兵役,然後找到一個

   好的工作,他們才能把劉郁萍交給我。


   「趕快畢業,趕快退伍,趕快找個好工作,趕快存點錢,然後趕快把我的女兒帶走

   ,我不想她再回來煩我了。」她的爸爸端了一杯曾經讓我暈眩的藥酒給我,他的手

   披在我的肩膀,當著所有的人面前說著。



   當然,我們都知道他最後一句話是開玩笑的。但那卻是我最應該害怕的。因為除了

   那句話之外,前面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我盡力,伯父。」我接過酒杯,點點頭對他說。

   「好!應得好!我喜歡你這個小伙子!」他拉開天生的大嗓門,舉起了酒杯,然後

   一口飲盡。



   相同的灼熱感與勁道衝向腦門的感覺再一次地襲來,我依然不由自主地「喔喔」叫

   了一聲。但我已經知道那是藥酒了,所以我努力地站在原地,在心裡告訴自己:



   「或許,我真的該練練酒量了。」



   我回頭,看著劉郁萍,她也正看著我。

   只是,奇怪的是,我似乎從她的眼中,看見一種訊息,一種我無法確定的訊息。



   而那種訊息,像是在對我說..........『抱歉....』。














   - 待續 -














              * 在愛裡所說的抱歉,是對不起他(她),還是你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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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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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30

『抱歉?』王小姐像是被嚇著了一樣的。

   「是啊。抱歉。」

   『為什麼抱歉?該不會.....?』她說著,然後看了魏先生一眼,似乎想在魏先生

   眼中在尋找一種贊同的答案。


   「嗯,妳在想的是對的。」我說。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妳在想,該不會她已經不愛我了,對吧?」

   『不是,我在想,該不會她已經有了其他的對象。』王小姐說。

   「是啊。她是有了其他的對象,而且已經在一起了。」


   『不會吧!?』王小姐和魏先生異口同聲的說。

   「這世上沒什麼不會吧的事。很多事情就是因為你覺得不會吧,它就偏偏會發生。」

   『哇銬!這太不可思議了!』王小姐說著說著,摀了一下嘴巴,『抱歉抱歉,原諒

   我突然說了粗話。』


   「哈哈哈!」我大笑著,「沒關係,妳大可以放開任何拘節跟我談論這件事,我已

   經釋懷許久了,雖然當時我是髒話滿天飆。」

   『但是,當時你們的感情是那麼的穩定啊。甚至她的家人都已經非常喜歡而且接納

   你了,為什麼她還會劈腿呢?』王小姐提出了每個人都會提出的疑問。




   我輕輕地笑了一笑,又點上一根煙,「所以我才說,妳在想的是對的。」

   『我在想的是對的?我想了什麼是對的?』

   「妳想著她已經有了其他的對象,不是嗎?」

   『是啊。』

   「所以,我替妳下了一個結論,就是她已經不愛我了,不是嗎?」



   說到這裡,王小姐終於懂了。

















   對的,其實感情不就是這麼簡單的嗎?

   兩個人在相愛的時候會分開,那就是雙方都有必須反省的地方。但感情若在有人介

   入的時候結束,那第三者並不是必須成為眾矢之的的犯罪者,而是你很愛的(或是你

   自己)那個人,已經不再愛了。



   對。就是已經不愛了。所以你再怎麼想破頭,再怎麼去鑽牛角尖試圖找出那個被背

   叛的原因,都是沒有用的。因為答案就是那麼地明顯......


   已經不愛了!


   所以當時的我,其實已經很成熟的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我並不怪那個第三者,我只

   怪劉郁萍為何要隱瞞我。甚至我後來反過來恨自己為什麼要成熟?



   「不愛了」這個事實被發現且成立的那一天,天氣他媽的好得很!跟其他愛情故事

   不一樣的,我沒有天空替我掉眼淚。


   當時電信開放民營,所以手機開始非常快速的流行。只是我還很窮的沒辦法使用手

   機,我只能用家裡的電話打到她的手機裡。


   「嗨,起床囉?」我還沒發現任何異狀的時候,一如往常的,我用很快樂的語氣問

   候著。

   『嗯,我已經起來了。』

   「那,我等等中午休息時間,去找妳一起吃飯好嗎?」

   『不,不要,我要出去了。』她有點緊張的說。


   這時,我才發現她所在的空間不是室內,而是在車上。


   「妳在外面啊?」

   『呃....嗯....』她見事情已經開始隱瞞不住,『嗯,是的,我在車上。』她說。

   「那.....妳要去哪裡啊?」

   『出去。』

   「出去?妳要去的地方不方便說嗎?」

   『我....我現在不方便跟你說話。』


   她話剛說完,我聽見「注意!注意,前方有闖紅燈超速照相,本路段限速....」的

   聲音,然後聽到「啪!」的一聲,那是車用測速器被突然間拔掉的聲音。


   原來,她不只在車上,還在一部自小客車車上。


   「妳....妳跟妳哥哥出去嗎?」我還傻傻的想替她找臺階下。

   『呃....我回去再打給你好嗎?』

   「妳不在妳哥哥車上嗎?」

   『我回去再打給你。』



   我的心開始亂,聲音開始顫抖,眼前的焦距開始模糊,「妳....妳連告訴我妳在妳

   哥哥車上都說不出來嗎...?」


   然後她開始低聲的哭,電話裡傳來的那汽車行駛中的風切聲漸漸地消失,然後我聽

   見開門的聲音,過了幾秒鐘,門被關上。很顯然的,開車的人已經下車了,而她仍

   然在車上。


   「好....」我開始不停地深呼吸,「妳,要不要,把事情,告訴我?」每一個逗號

   ,就是我的一次深呼吸。

   『....』她沒說話,只是不停地哭泣。

   「妳別哭啊。哭怎麼解決問題呢?」

   『我....』

   「我們之間有什麼問題嗎?妳要不要現在說?」

   『....』她又沒說話,哭聲越來越明顯,我感覺到她已經快控制不住她的眼淚。



   「還是,妳要不要請他載妳回來,我們,好好的,談一談?」我說這句話的時候,

   忍不住鼻酸,因為我竟然那麼沒有尊嚴地,要一個不知道何許人也的男人,把我的

   女朋友載回到我身邊。「我們談完了,妳要走也不遲,至少讓我知道我的死因吧。

   」我已經把所有尊嚴都踏在自己腳底了。


   『子雲........對不起.........』我能感覺到她很努力地說出這五個讓我心碎的

   字。

   「我他媽的不要妳的對不起啦!」我徹底地情緒崩潰,開始大聲對著話筒叫喊著,

   「我他媽的不要妳的對不起!妳聽到了沒有?聽到了沒有?」



   當時,我坐在書桌前,而書桌上有個鏡子,我看見鏡子裡的我滿臉通紅,雙眼佈滿

   了深紅色的血絲。我從沒有看過自己那麼可怕的臉。我每一次的深呼吸,鏡子裡的

   我就陪著我一次身體的起伏。



   接下來,是好久好久的沉默。劉郁萍的哭聲在電話那頭沒有停過。我的腦袋一片空

   白,我根本不知道我該說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又聽到車門被開啟的聲音,然後關上,我知道那個載她走的男

   人回到了車上。



   『子雲....』她說。

   「嗯....」此時,我沒有任何氣力說什麼。

   『我晚上回去再找你說,好嗎?』

   「不用了....」我說,「妳好好的保重吧....希望,他能對妳好一點。」



   說完,我掛了電話,呆坐在椅子上。鏡子裡的我看起來很無神,像是三魂七魄被拿

   走了,只剩下軀殼。


   幾分鐘後,我打電話回到公司,向老闆報告,我下午可能沒辦法上班了。

   老闆問我原因,我不敢說是女朋友跟別人跑了,我只是笑一笑說,因為我的報告被

   教授退件,今天再不趕出來會被當掉。


   之後,我一共請了三天假,那三天我完全沒吃東西,我唯一有意識的時候是我打電

   話給老闆請假,要他原諒我的不敬業。他在第二天的時候知道了原因,然後安慰我

   說「這是人生的一部份」。他要我下個禮拜再去上班,但也希望我在下禮拜能夠正

   常一點。



   我在最後一天的那個晚上,跑到我學校的後山上,那是我無意中發現的地方,我還

   替它取了一個名字叫「雲深不知處」。


   我在雲深不知處坐到天亮。忍了三天的眼淚瞬間潰堤的感覺,是一整盒面紙也擦不

   完。我控制不住自己回想起跟她在一起時的快樂,我寫給她的詩,我第一次親吻她

   的地方,她的家人們對我的欣賞,她父親的大嗓門,還有那杯烈到受不了的藥酒。


   很多說過的話和做過的事在瞬間都變成廢話和泡影的時候,那種感覺只有一個字:

   「幹」。

   邱吉在電話裡也是一直重覆這個字。


   他說,我真的很值得同情,雖然他也跟我一樣在台中念書,只是他在台中的西邊,

   而我身在台中的東邊,但是,一樣都是一個人在這裡生活念書打拼,我遇到的可憐

   事偏偏就比他多。


   「你真的很衰耶。」之後,他取笑著我。但我從他的取笑當中,得到一種安慰的溫

   暖。



   後來,我便開始寫東西,劉郁萍給我的痛換來我無窮無盡的想法與靈感。

   我第一篇偷偷寫在網路上自己申請的網路硬碟空間裡的文章,就是在悼念我跟她之

   間的愛情。


   《雲深不知處的眼淚》,是那篇文章的篇名。



   而愛情的寂寞,是在寫完這篇之後,我才徹底的看透。

   而天空,依然沒有為我掉眼淚。












   - 待續 -













                           * 愛,本身就是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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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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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31

※ 寂寞,再見。


                      決定踏上旅途那天,我站在宿舍頂樓,

                      對著已經半斜的夕陽,說了一聲再見。

                      從那天開始,我要讓心去旅行,

                      雖然我無法離開工作陪它去,但我已經答應它,

                      決定放它一個長假。


                      畢竟,它累了好久了,從沒有休息過呢。


                      誰知它哪兒也沒去,它哪兒也沒去。

                      它只是走出我的身體,

                      然後轉過頭,怔怔地望著我,望著過去的時光。


                      我罵著它,怎麼不懂得放開啊?

                      但仔細地想一想,

                      我怎麼能怪它呢?

                      或許,只是或許,它就是和我一樣寂寞吧。


                      當你也寂寞,心也寂寞的時候,

                      那一段你與心對望的距離,

                      就是你旅行的終點了。













   《雲深不知處的眼淚》


   那原本以為早已穩固難以動搖的愛情,原來早就已經搖搖欲墜了。所有相愛的過程

   說穿了,也只是我一個人從頭到尾,躺在地獄裡作著身在天堂的夢而已。而妳振翅

   飛去的地方,並不在我們的生命藍圖裡。


   到底,我們在哪一條愛情的岔路上走錯了方向呢?


   我曾經帶妳來過的雲深不知處,原來它的星夜特別的璀璨,而我卻粗心地總在它的

   華麗優雅上演之前,就匆匆的帶妳離開。我輕輕地用指尖觸碰著在天空角落的那幾

   顆星,卻惹來了一身寂寞的流洩,夜裡吹來的風好淒涼。


   而妳,已經不在了。


   我好像是個不那麼負責的戀人吧,所以妳才選擇了離開。我從未把心中已經築起的

   那個世界端到妳的面前讓妳欣賞,像個解說員一樣仔仔細細地告訴妳這個世界會有

   多少妳的芬芳。當我用眼角的餘光搜尋到妳臉上的那一抹紅,而妳竟悄悄地轉頭靦

   腆微笑時,我便會輕柔地在妳的耳畔告訴妳:「這是我想送妳的幸福」。


   但我做了嗎?對不起,我沒有。

   若我真的做了,現在的妳,還依然在我身邊嗎?


   若這是一種錯誤,那麼,我的錯誤,便像是一輛誤點的火車,在第一站就已經不夠

   準時,接下來的每一站也都將會遲到了。而妳曾經在哪個站等我呢?是不是我的誤

   點,使得妳收拾起一地的落寞,安靜的離開月台?


   而........他....好嗎?我想問的是,他,對妳好嗎?


   我想知道他是不是跟我類似的男孩子。我想知道他偶爾偷偷欣賞著妳的美麗的眼神

   是不是跟我很像。我想知道某些不經意的時刻,他是否會跟我一樣給妳很大的驚喜

   ,而他這麼做只是想看見妳的快樂。


   我想知道妳選擇的他是不是有我的影子。那麼至少我會比較開心,因為妳並不是因

   為他比我好。那麼至少我會比較放心,因為他至少會跟我一樣對妳好。


   在那之後還沒有接過妳的電話,我就快要忘了妳那甜甜軟軟卻極有穿透力的聲音,

   或許妳也覺得不應該打吧,兩個人在電話裡用沉默來哀悼彼此的痛苦與歉疚有什麼

   必要性的意義嗎?還是妳有那麼點期待我會拍拍胸脯,用笑著的聲音告訴妳「別擔

   心,我會好好的」嗎?


   別傻了,我不是什麼所謂的愛情健將,我所受的傷並不會如科幻片一般瞬間就癒合

   。我只是一個整晚聽著張學友的《慢慢》,把自己的痛苦和著張學友的歌聲一起蒸

   發在腦海裡的脆弱男子,在心裡吶喊著想吶喊的吶喊,在眼裡哭泣著想哭泣的哭泣

   。心碎了一地等待我去掃乾淨,而我只是蜷曲在不知名的角落舔舐著傷口,這時候

   我的無助顯得晶瑩剔透。


   所以我用失去妳的悲傷,在雲深不知處埋葬我愛情的眼淚。曾經告訴過我害怕深夜

   裡太過安靜的寂寞的妳,送了一個叫做愛情的寂寞的禮物給我,而且,送得....安

   安靜靜的。


   謝謝妳,我收下了,這份愛情的大禮。我想,這或許會是一種勳章,表揚著我曾經

   為了愛一個人而寂寞過。


   只是,我依然躺在地獄裡,而那身在天堂的夢,已經醒了。








   在那之後,租屋處的頂樓開始變成我一個人沉默的面對世界的地方,而「雲深不知

   處」所埋葬的眼淚與傷痛太多了,我再也沒能鼓起勇氣上去。曾經,我跟她在那裡

   說過許多可以讓自己溫暖一輩子的話,許多看似承諾的決定也一句一句的熨在心底

   ,但在她一句「對不起」之後,什麼都成了過去式了。


   跟她分手後的第三天的夜裡,我才在「雲深不知處」哭出來。那三天對我來說像是

   生命出現了斷層,儘管我再怎麼努力地回想那三天我到底做了什麼?答案依然都是

   一片空白,感覺像是我利用了那三天的時間暫時地離開世界,但是是什麼帶我走的

   呢?又帶我去了哪裡?我依然全無記憶。



   我何時開始進食的?我也已經完全沒有印象了。

   我甚至什麼時候洗過澡了?什麼時候出過門了?什麼時候把換洗的衣服放到投幣式

   洗衣機了?什麼時候把廁所洗乾淨了?房東什麼時候來收過房租了?垃圾什麼時候

   倒過了?......所有的事情,我完全沒有印象。



   我像個行屍一樣,對任何事都沒有知覺了。唯一我記得的,就是當時如潮水般一波

   波堆疊的情緒,而這些情緒鮮有,這些情緒別人與我分享不得。


   「啊,好深邃的寂寞啊。」我心裡如此吶喊著。



   我在與謝蓓雲分手之後認識了寂寞,然後在與劉郁萍分手之後了解了寂寞。

   那之後所做的一切的事情與動作,都會有寂寞的感覺與味道。一個人去吃飯的時候

   像是一個人在品嘗著寂寞,一群人去吃飯的時候,也像是你一個人在品嘗著寂寞。

   一個人在家裡看電視的時候,像是一個人在欣賞著寂寞,一家人在家裡看電視的時

   候,也像是一個人在欣賞著寂寞。


   於是,我初期的創作,感受大部份都是灰色的。那一篇篇的文章整齊地排列在我的

   網路硬碟裡,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個被冰封起來的情緒。偶爾寫了幾篇比較開朗或

   開心的文章,事後看的感覺也只是自欺欺人而已。那幾篇的顏色在一片灰當中看來

   顯得格外刺眼。


   而我,似乎得了寂寞恐懼症,黑夜的來襲是寂寞的催化劑,我連上線,在BBS與聊天

   室裡尋找能夠稀釋我的寂寞的人,就算是說笑話也好,或是隨意聊也可以,只要能

   阻止我的寂寞像炸彈一樣的再爆炸,你要我做什麼去忘了寂寞都可以。


   可是,寂寞忘不了。真的忘不了。



   我曾經在批踢踢BBS站上發表過一篇文章,我假裝自己是一個上班族,身上總有著辦

   公室白色日光燈的牢騷味,我期待這樣的假裝帶給我一種保護,我可以不必擔心自

   己的身份曝光,這樣我便可以放心地去寫我的寂寞。


   我寫道:


   「剛回到家,身上還裹著電影院裡歡樂的氣氛,奇怪的是,心情平靜的像沒有風吹

   過的湖水一樣。習慣性地點了一根煙,一個人坐在三人份的沙發上,眼前一瓶剛從

   冰箱裡拿出來的可樂,好像感覺到熱了,它開始換上水滴裝。


   我喝了一口,那味道很像寂寞。

   喝了第二口,那味道更像寂寞了。

   再喝第三口,可樂還在我的嘴裡,我看了看瓶身的標示,添加物上並沒有寫著寂寞

   幾公克啊。


   明天有個重要的稿件要交,我腦袋裡卻全都是稿件資料以外的東西。我甚至慶幸著

   公司還未上市上櫃,不然我或許會很市儈的擔心起自己今年的年終會不會少了那麼

   幾張配股。


   之前在日記板裡看過一篇別人的日記,我總覺得日記是一種不記名的秘密。只是這

   秘密本身不是秘密的重點,重點在保有這個秘密的人。


   他寫說,到餐館裡去,一個人吃飯,少了一個坐在對面的人,感覺很怪。而這時隔

   壁桌的客人或許正開心大笑地聊天著。


   又如果選擇外帶,把那漸漸涼了的食物帶回家,會有誰在等待著嗎?

   還是依然一個人咀嚼著寂寞呢?


   如果都將是寂寞,那內用跟外帶有什麼差異呢?


   我覺得他的立論點有些失準,畢竟寂寞不是選擇地點的才會引發的疾病。

   它總是靜靜地躺在你心裡,是你把它帶來帶去,不是它選擇像跟屁蟲一樣地一直跟

   著你。


   曾經有個女孩跟我說,她的寂寞感像是一種週期病,每隔一陣子就會發作,而且一

   一次比一次嚴重。那週期甚至比她的生理期更準確。若是兩個一起來,她會覺得世

   界像是被上帝關上了燈一樣的黑暗。


   而我曾經很愛她。


   不過,分手後許久,我才發現她愛上我是因為寂寞,離開我也是。

   但我總是很難分辨的出,到底一個人;不管是男人或女人,他(她)給你的那個擁抱

   ,是出自對你的喜歡,還是出自他(她)心裡寂寞呢?


   不夠聰明的人都要花很多時間才能看得清這些。偏偏這是沒有人能教導你,沒有書

   能查閱,甚至google也沒能搜尋的到的。


   所以,你寂寞嗎?

   如果也是,抽煙的人,請點上一根煙吧。讓我們一起燃燒寂寞。

   如果你不抽煙,那安慰一下自己,因為寂寞等會兒會靜靜地,再躺回你心裡。」




   當時,這篇文章得到了一些迴響,躲藏在螢幕背後的我,很高興自己的寂寞得已舒

   發,而且安全地掩飾自己的真實身份。我在螢幕前偷偷地笑著,煙灰缸上正在綣繞

   著白煙的三毫克大衛杜夫,正在替我燃燒寂寞。



   愛情,也就從此之後,愛上寂寞了。


















   - 待續 -














                        * 愛情的寂寞,似乎永遠都最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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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anboy0527 發表於 2009-4-15 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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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之歌32

當我把整張用印表機早就列印好準備給王小姐的《雲深不知處的眼淚》交給她的時

   候,她的表情是驚訝的。我大概可以了解那種驚訝,畢竟那已經是八年前的作品了

   ,要保留下來還真是不太容易的事。


   『我沒想到你竟然還準備好了這樣的資料。』她又開心又驚奇的笑著說。

   「我知道你們大概會問到這個部份,所以我在昨晚特地把這份資料印出來,希望對

   這次的採訪有幫助。」我說。


   『真是太謝謝你了。』

   「不會,別這麼說。」

   『那我還想問,之後劉郁萍劉小姐就沒有再跟你見面了嗎?』

   「不,其實我們還是必須見面的。」

   『為什麼?』

   「沒多久之後,她跑到我夜間部的班級來找我,她說要把我送給她的東西歸還。」

   『你送了她很多東西嗎?』

   「不會,其實還好而已。只是一些很普通而且便宜的衣服,還有一條手錶和一條項

   鍊。」

   『你拿回那些東西也沒用吧。衣服你又不能穿,手錶項鍊你也不能戴。你該不會又

   拿去送人吧。』

   「你說的對,就算拿回那些東西,我確實是用不著。不過,如果手錶跟項鍊真的還

   給我了,我也不會再送別人,這樣不太好。」我說。

   『那,你有收她歸還的東西嗎?』



   「不,沒有。」我搖搖頭。

   『她沒有堅持要還?』

   「言下之意王小姐有堅持還東西給已經分手的男朋友過?」我偷笑著問。

   『是啊。我就不想留著嘛。劉郁萍劉小姐沒有堅持嗎?』

   「不,她也沒有堅持,」我又搖搖頭,「因為,我告訴她一句話。」

   『什麼話?』

   「我想要妳還的是我的心,妳還得了嗎?」



   『難怪她不堅持了,這話太恐怖了。』

   「恐怖?」我無法理解地看著王小姐,為什麼她會用這個形容詞呢?

   『是啊,恐怖啊。因為這話會讓女孩子覺得,我就必須這樣欠你一輩子了。』

   「這也是事實啊。」我點點頭,「愛情中互相虧欠的,本來就會欠一輩子。只是看

   你選擇用虧欠的心去面對這個人和這段感情,還是用感謝的心,去謝謝曾經跟你相

   愛而且一起走過一段人生旅途的人。」


   『原來如此,你說的很有道理。』

   「嗯,道理大家都明白,做得到比較難。」

   『後來還有聯絡嗎?』

   「沒有。在我退伍的一年之後,她結婚了。她透過當時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她南投

   的同鄉打電話給我,但也不是要邀我去婚禮的。」

   『大概只是來告訴你這個訊息吧。』


   「不,我知道她想要我的祝福。」我說。


   聽到這裡,王小姐與魏先生互看了一眼。




   這時我看了看天空,王小姐和魏先生同時站起身來,太陽已經漸漸的掛在西邊準備

   下班。他們兩位也伸了伸懶腰,疏通一下坐了太久的筋骨。


   『這次的訪問,真的不太像是訪問,』她把《雲深不知處的眼淚》放進她的包包裡

   ,『我們好像是來聽故事的,好像來跟一個作家聊天的,你之前有過這樣的訪問經

   驗嗎?』王小姐問我。


   「如此的深入去談論到我的其中一部作品嗎?」

   『嗯。』她點頭。

   「沒有。通常都是一些罐頭問題,以及一些大家都想知道的問題。」

   『你是說,類似為什麼會當作家?為什麼會走上這一途?突然間出名了有什麼感受

  ?點點點之類的嗎?』


   在她還在舉例的時候,我已經點頭如搗蒜地稱是了。


   『呵呵呵,那只是記者的工作,會有這樣的問題也是無可厚非的。』她說。

   「怎麼說呢?」

   『因為,我們都不是作家呀!我們怎麼去知道作家的感受呢?就像你不是記者,你

   怎麼去知道記者的感受呢?』

   「我也不是作家,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創作人而已。」我笑著糾正她對我的稱呼。


   『那我們也不是創作人啊,我們不明白創作人的感受呢。』

   「嗯,我了解妳的意思。」

   『還好今天總編要我們直接而且深入的跟你討論《寂寞之歌》這本書,不然,我們

   也可能會出現很多你所謂的罐頭問題。』她哈哈笑著。

   「罐頭問題對我來說已經習慣了。我比較不習慣的倒是妳今天跟我聊的話題。」

   『太陌生了嗎?』

   「是啊。沒有記者跟我這樣聊過。」


   這時,在一旁的魏先生指了指他自己,「我也有陪你聊。」他瞇著眼睛笑著說。


   「對對對,你也有陪我聊。」

   「而且,通常我們攝影記者大都拍完需要的照片就會離開了,但是....」他拍了拍

   我的肩膀,「你的故事真的很吸引人,所以我坐下來,聽到現在。」

   「謝謝。我的故事其實不吸引人,只是跟你們的故事不一樣,所以你們好奇了而已

   ,其實每個人都有故事,今天換做是你在說故事,我也會覺得吸引人。」

   「嗯,好像有道理。」魏先生點點頭說。



   「那麼,今天我的故事,有什麼比較難忘的嗎?」我看了看他們兩位。

   「你的朋友阿不拉,還有你的父母。」魏先生說。

   「妳呢?王小姐。」

   『你的劉郁萍,還有你的爸媽。』她說完又搖搖手,然後繼續說,「但其實你今天

   所說的每一段故事都很難忘,我真的很難從這當中去找出比較難忘的。」

   「嗯,她這麼說,我也感覺到了。」魏先生看了看王小姐一眼,也點頭說。


   「謝謝你們,我的故事有人有興趣,我真是開心。」

   『不會,你畢竟是個比較會製造故事的人。』

   「或許吧。我喜歡被人當做是故事,或是告訴別人一些故事。」

   『那,我把報導作完之後,該把雜誌寄到哪兒給你?』王小姐又拿出紙筆,要我寫

   上一個可以收到雜誌的地址。


   「那,就寄到橙色九月吧。那是我的咖啡館,我偶爾會到那裡去。」

   『那麼,地址呢?』

   「高雄市苓雅區中正二路56巷4號。」我一邊唸著,一邊把地址寫給她。



   『那麼,我最後想再請教你一個問題,吳先生。』王小姐接過寫有橙色九月地址的

   名片。

   「請說。」

   『你今天說了你父母親的寂寞,你朋友的寂寞,還有你的寂寞,我記得你在訪問一

   開始的時候,你說你寫這本書,是因為更上一層樓的寂寞,那麼,什麼是更上一層

   樓的寂寞呢?』


   我聽了這個問題之後,低下頭,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對著王小姐笑了一笑

   。



   「當我決定把寂寞與人分享,卻發現寂寞是無法分享的時候,那份寂寞,便更上一

   層樓了。」



   王小姐看了看我,先是愣了一愣,然後她抿了抿嘴,對我點點頭說:

   『原來....《寂寞之歌》,就是你更上一層樓的寂寞啊....』



   我笑著點點頭,他們揮揮手之後轉頭離去,我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也目送高雄

   的黃昏。













   - END -














                    * 寂寞之歌,在每個人心中,都不停地重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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