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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小說][連亞麗]從一張照片開始

[言情小說][連亞麗]從一張照片開始

不是我想像的那樣 連亞麗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他竟跟張照片一見鍾情?!
  啊說錯了,是跟照片中人一見鍾情才對啦!
  第一眼見到她,他滿腦子只有「驚艷」兩字
  要是一天沒有看到她,他就感到日子難過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與「紗美」在電腦上相見歡
  就算女友為此捧醋狂飲,甚至鬧分手他也不在意
  本以為和她之間永遠沒有緣分面對面
  哪知「肖想」多年的佳人竟活生生出現在面前
  他猴急得巴到小姐身邊,使出渾身解數搭訕……
  進一步交往後他才發現這女人實在怪異得緊
  世上哪對情侶不想深入瞭解彼此,融入對方的生活
  但她明明已與他打得火熱,依舊堅持各有各的空間
  不想認識他的朋友、參與他的社交活動就算了
  只不過是與他家人吃頓飯,她打死也不肯答應
  唉,有個愛搞神秘的情人真是傷腦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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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已經審閱完畢
謝謝你的發帖
=============MEYAMATO


[ 本帖最後由 MEYAMATO 於 2007-8-19 21:2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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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想像的那樣 連亞麗

  小時候對很多事物都會有很多期望,記得過去和鄰居的小朋友們鬼混的時候,他們很喜歡吃燒烤的雞腸,而賣雞腸的小攤,就是有個用來燒烤的大鐵網,你要吃什麼,老闆就把東西放到鐵網上燒烤沾醬,再包給你的那種。

  我最記得我們固定的行程是去看電影,看電影前,大家免不了買些鹽酥雞之類的東西帶進電影院,但他們常常會多買一樣烤得香香的雞腸。為什麼我沒買?我也不知道,也許我應該試試不買鹽酥雞,買一次雞腸才對,但我就是始終沒買過。

  長大以後,有一次經過那個燒烤攤子,我突然想起了這件事,於是買了一份雞腸打算嘗嘗,但還沒吃,正巧遇上姊姊,她驚訝的問我怎麼會買這個,我說:「以前常看鄰居們吃啊,所以很想吃吃看。」

  其實印象中我應該吃過,因為我們鄰居間感情很好,大家買東西都會分給彼此吃,只是我忘了那究竟是什麼味道,不過我想,既然他們會買,應該滿好吃的才對。

  結果姊姊竟然跟我說:「雞腸很髒,裡面都是沒洗乾淨的雞大便,你怎麼敢吃?」

  她此話一出,「大驚嚇」這三個宇還不足以形容我那時的感受,我不知道她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但我都已經買了啊,而且還冒著熱氣呢!所以,我還是勉強的咬下,想著,這明明是我期待很久的雞腸啊!不過才咬了一口我就後悔了,因為所有吃進嘴裡的東西,我都懷疑是雞大便,最後還是吐出來,宣告放棄。

  唉,我想像中好吃的雞腸就這麼幻滅了。

  第二次的事件,就是最近才發生的鮑魚罐頭事件。

  每逢過年過節,我家桌上總會有切片沾美奶滋的鮑魚冷盤。我開始發現這東西很好吃是在我十四歲以後,同學家大拜拜,邀我們大家一起去吃,她媽媽切了一大堆給我們吃,那次吃得真是過癮。

  但在我家可不是如此,媽媽通常只切幾片給大家吃,我每次都覺得只有吃兩片實在不過癮,明明有一大罐啊,可是她總是說要吃自己買,也不肯多給我幾片,記得有一次,剩下的那些鮑魚就忘在冰箱裡放到壞掉,丟掉時我心裡覺得好浪費喔,如果當初讓我吃光光就好了。

  我之後就常想,以後有錢一定要自己去買一罐來獨吞。

  當然,那不過是鮑魚罐頭,我也不可能真的買不起,問題在於我不知道要去哪裡買,而且也沒有認真的找尋過,我是曾在逛超市的時候在賣罐頭的地方多找了一會兒,但沒看到也就算了。

  還好這小小的心願一點都不難達成,最近我逛大賣場就買到了,一回家就迫不及待的想滿足我多年來的小小願望,可是罐頭一打開,我就傻眼了。

  怎麼這麼小顆?跟我印象中那一個罐頭裡只有一大顆好像不一樣,廠商是想以數量取勝吧?

  但此時我心裡真實的想法卻是,啊!鮑魚還沒長大就被做成罐頭了!

  不過我都已經買了,還是得吃呀,所以還是亂刀把它們切成小片,並擠了一堆不成花樣的沙拉醬在上頭,這樣吃有點痛苦,還好我有先見之明,先拿了漂亮的盤子來裝,用視覺蒙騙一切。

  狠狠的大吃了兩盤之後,除了很想吐以外,我的腦海裡還是不停的響起「鮑魚還沒長大就被做成罐頭了」這句話。

  後來朋友聽我提起這件事,都笑得半死,可是我吃的時候真的是這樣想的。

  所以啊,有很多事都是做了之後,才發現根本不是我想像的那樣,這就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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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谷澤烈一手插在口袋裡,一手不耐煩的敲著門。

  一會兒後,黃正偉才前來開門,一臉泡沫的對著好友說道:「再等我一會兒,你先在客廳裡坐一下,我正在刮鬍子。」

  「你應該比較適合用電動刮鬍刀吧?」谷澤烈可沒忘了他上回臉上因為刮鬍子所留下的傷口。

  「真正的男人哪能用那種東西!」黃正偉對於刮鬍子這件事可是有很多堅持的。

  不過,他這句話才說完沒多久,谷澤烈就聽見浴室裡傳來一聲咒罵,顯然黃正偉今天臉上免不了又要帶著傷了。

  在等待朋友處理他的面子問題時,谷澤烈無聊的坐在沙發上等著,隨手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

  當他將遙控器放回桌上時,見到黃正偉的筆記型電腦正擺在茶几上,他無意間瞄了電腦螢幕一眼,沒想到這一眼竟讓他再也移不開目光。

  黃正偉用了一個不知名女星的照片當桌面,但谷澤烈並不知道那個東方女星是誰,想了許久,還是想不起來演藝圈有這個人,他想,大概是他待在國外太久,所以太久沒有接收來自亞洲的新資訊了,但那個女子的臉的確有著讓他繼續看下去的魅力。

  沒多久,黃正偉走出浴室,臉上果然跟著多了一塊小膠布。

  看到好友盯著他的電腦桌面看,他忘了臉上的傷,得意的說道:「嘿嘿,你也覺得她長得很正吧?」

  「還不賴。」谷澤烈不得不承認照片裡的女孩確實是一等一的正,不過通常他就算看到喜歡的,也不會讓心意顯現在臉上。「她是最近剛出道的女明星嗎?」

  「女明星?」黃正偉說著,哈哈大笑起來。「當然不是!」

  「那你怎麼會有這張照片?」

  黃正偉回房,將衣服往身上套,然後走進客廳,拿來一罐髮凍,在手上搓了幾下,接著對著鏡子往自己頭上抓去。

  「這桌面全世界只有我有,因為照片是我拍的。」

  「你什麼時候開始熱中起拍照了?」

  「那是半年前我回台灣的時候,跟我女朋友出去玩的時候拍的。」

  「我記得你那時的女朋友好像不是長這個樣子。」如果這女的真是正偉的女友那也太可惜了些。

  「當然不是,我要是能把得到照片裡的人就好了。」

  「她不是你認識的人嗎?」

  「不是啊!是我在等女朋友的時候,她正站在附近,可能是在等人吧,因為她長得實在很漂亮,我就忍不住拿起相機拍下來。還好她那時沒發現我在偷拍她,不然肯定以為我是變態狂。不過後來我也沒有多好過,就是因為我的相機裡有她的照片,女朋友為了這件事跟我大吵一架,還偷偷的刪掉那些照片,這可是唯一一張被我搶救下來的,所以非常珍貴呢!」

  「把一個陌生人的照片拿來當電腦桌面,會不會太奇怪了點?」

  「哪有什麼好奇怪的,第一、這是我拍的,我從來不知道我攝影技巧這麼好,所以當然得放在最容易看到的地方,時時刻刻提醒自己有這方面的天分;第二、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這女孩子長得有多正,人都喜歡看美好的事物,所以放在最顯眼的地方,讓自己心情變好,也沒什麼不對吧?」

  「或許吧。」谷澤烈多看了那照片幾眼,然後起身問道:「可以走了嗎?」

  黃正偉點了點頭,仍免不了一臉緊張的問:「我穿這樣可以吧?」

  這可是他第一次正式跟珍娜出去玩,雖然還不是男女朋友,不過來自韓國的珍娜似乎也對他有點意思,如果能和她正式交往的話,那他就可以告別過去四個月來的單身生活了。

  「那麼緊張幹嘛?不過是一個小派對。」

  「珍娜也會去啊!」

  「你真的對她那麼有意思?」谷澤烈懷疑的問。他原本以為狂野的珍娜不會是黃正偉喜歡的型。「她不是你的菜啊。」

  「我偶爾也想換換口味不行嗎?」

  黃正偉不認為人生非得那樣一成不變,更何況在國外住久了,像珍娜那樣作風大膽的女孩看習慣了也不算什麼,他也想過要跟辣妹談戀愛啊!

  「行啊,你先確定她是不是真對你有意思比較保險,免得你一旦投入後玻璃心又碎了一地。」

  「哼!像我這樣專情的男人才能制得住那種女人,你看著吧!今天晚上我非征服她不可!」

              *                   *                   *                   *                   *

  事實上,那天晚上的確是有人被「征服」了,只是角色對調了過來。

  黃正偉如願的被珍娜帶回她的住處,當他以為真愛就要來臨,打算全心投入這段感情,卻在珍娜家裡發現另一個男人,而且,珍娜竟那男人一起脫光衣服躺在床上。

  這已經不需要任何解釋的畫面,還不如接下來的發展令他受創——就在他呆若木雞時,珍娜居然還邀他一起加入三人行的行列……

  「我再也不相信女人了!」黃正偉用電腦語音和谷澤烈通話時,以恨恨的語氣這麼說道。

  「那跟你把這張照片傳給我有什麼關係?」谷澤烈同時收到了那張曾在黃正偉的電腦桌面出現過的女孩照片。

  「就送給你吧。」

  「這不過是張照片而已。」他以為這是什麼大禮啊,還用送的?

  「你不要的話就把它刪了啊,反正我短期之內不想再看到女人了。」

  「不想再看到女人?那怎麼可能?女性占世界人口總數的一半,你就算想躲都躲不掉吧。」

  「我當然可以躲,我打算在家裡閉關十天,這段時間就算叫披薩來吃,我都要指定男性外送員服務。」

  他甚至連MSN名單中所有的女性全都砍了,也把電腦裡所有的色情圖檔全刪了,這回他可是玩真的,此時此刻他實在恨透了女人!

  「你閉關十天也用不著這樣吧?你不覺得用十天的時間去認識新的朋友比較實際,也比較健康嗎?」

  「你不用勸我了,你不明白我的感覺,我根本是被珍娜徹底利用,連她的保險套都不如!我是認真的你懂嗎?」

  「你是認真的想閉關,還是認真的想恨她一輩子?」

  「都不是,我是認真的想思考我的未來。過去的我整天只想吃喝玩樂,念完書找到了工作,也沒機會想想自己未來該怎麼走,既然我現在在愛情上跌得奇慘無比,如今正是我冷靜下來的時候。」

  「你廢話還真多,那種事需要花十天來想嗎?」

  「當然要!我不管是學業、工作、愛情都沒有你順利,就連長相都沒有你討人喜歡,像你這種集上天寵愛於一身的人,是無法體會我的心情的。」

  「那就隨你吧,反正你有我的電話,想出去喝一杯的話再打通電話給我就好,不過我要出城幾天,下星期一才會回來。」

  「你要出城去?要去哪?」黃正偉的聲音多了幾分興趣。

  「你不是要閉關嗎?」剛剛還信誓旦旦的說要拋開俗念,好好閉關反省十天,現在一聽他要出城,又如此興致勃勃。

  「我問問也不行啊?就算閉關,還是該關心一下好友的去向啊,你別忘了在美國我們兩個算是最親近的人了,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也好向你爸媽交代我最後一次跟你聯絡時的情況吧?」

  「我要去拉斯維加斯。雪倫想去那裡玩,所以我陪她去幾天,因為,接下來我可能就要……」在美國的學業已經完成,家人一直教他回台灣,他打算跟雪倫度完假後就告訴她,他可能會回台灣的事,再看看兩人的未來該怎麼選擇。

  不過,他還沒把話說完,黃正偉才聽到他要去賭城就立刻大罵:「哼!就說你連愛情運都比我好!」

  「算了,不跟你扯,你去閉你的關吧!」

  谷澤烈結束了兩人的通話,但電腦的螢幕上仍留著那張照片。

  照片裡的女孩沒有燦爛的笑容,也沒有望著相機鏡頭,她只是看著遠方,那張美艷絕倫的臉依舊是那樣的令人著迷。

  望著那張照片許久,原本想按下刪除鍵將照片刪去,但在多看了兩眼之後,谷澤烈做了和黃正偉一樣的事,他把那張照片設為電腦桌面,然後告訴自己,人本來就喜歡看美好的事物,而這張照片當然是美好的事物之一。

              *                   *                   *                   *                   *

  「綺璇,今天下班後我們要去唱歌,你也一起去吧?」

  「不行耶,我晚上已經跟朋友約好了。」

  「哎喲,怎麼每次約你都這麼剛好,你都跟別人有約?」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梅綺璇在公司裡人緣還不錯,大家都喜歡她,有聚會當然也不會忘了找她,只是她每次都有事不能去。

  「對不起啦,我也沒辦法,因為我之前就跟朋友約好了。」

  「是男朋友嗎?」

  「不是啦,是女孩子,我已經先答應我同學,今晚要跟她見面了。」

  「你可以帶她一起來啊。」

  「不好啦,她很愛唱歌,我怕她去了會搶麥克風,你們到頭來反而唱不到幾首歌。」

  會搶麥克風?這怎麼行?那種人最不適合一起去KTV了。

  「好吧,那就改天囉,你改天不會又有事了吧?」

  「那也得等改天才知道啊。」梅綺璇抱歉的給了同事一笑。

  把目光移回桌面上,她的心也跟著向下沉。

  這個年紀,誰不想多交些朋友,跟同事出去吃喝玩樂,培養感情也不錯啊,可是出去玩的花費怎麼辦?她哪有那麼多錢可以這樣玩,除了自己以外,她還有妹妹要養,每一分錢對她來說都是那麼重要,她得省下多餘的開銷才行。

  她也不知道自己還可以這樣撐多久,當初她的確太天真了,以為多養一個人不會是問題,然而當妹妹真的來投靠她之後,竟成了她沉重的負擔。

  下班前,梅綺璇接到電信公司的電話,對方告訴她,手機的通話費再不繳的話,過幾天就要強制停話了。

  「可是這不是我辦的啊!」

  「但上頭確實是你的資料沒錯。」

  「請問那個手機號碼是……」

  聽對方說完,梅綺璇便明白了那是妹妹薛綺雲的手機號碼。這下她可沒話說了,之前綺雲跟她說需要新的手機門號,問她是不是可以用她的名字辦,這下可好,辦了門號又繳不出錢來。

  「那一共欠了多少錢?」

  「三萬多元。」

  「三萬多!」梅綺璇一聽,整個人都傻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結束那通電話的,只記得她幾乎是一路跑回家。

  回到頂樓加蓋的小套房,打開門後,只見薛綺雲仍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滿屋子的酒味讓人難以忍受,梅綺璇趕緊打開窗子,希望能讓噁心的酒味散去。

  走進浴室裡,又看到一地的嘔吐物,顯然薛綺雲是喝醉了才回家的。她不過才剛滿十八歲沒多久,雖然已經過了法定飲酒的年齡,但喝得爛醉也太誇張了!

  梅綺璇好不容易將浴室清理乾淨,便走回床邊搖醒妹妹。

  「綺雲、綺雲!」

  只見她翻了個身,一副痛苦的模樣,不肯起來。

  「綺雲,你快點起來!」

  梅綺璇不停的催著她,最後終於把薛綺雲給惹惱了,她從床上跳起來,連眼睛都沒張開,滿臉怒火。

  「你吵什麼吵!叫魂啊,沒看到我在睡覺嗎?」

  「就是看到你在睡覺,所以才叫你起來啊!」

  「你是瞎了嗎?我累得要死,我頭很痛,我要睡覺!」一向任性慣了的薛綺雲不耐煩的對她大喊。

  「我要跟你說話,你現在馬上就起來!」

  以往梅綺璇總覺得自己年紀較長,加上綺雲打從父母離異後就跟著媽媽改嫁,姊妹倆極少見面,彼此生疏的狀況更是讓她想多對妹妹好些,哪知道一切的忍耐只是讓不學好的妹妹變本加厲。

  「你到底在吵什麼啊?你最好別讓我發脾氣喔!」薛綺雲總算睜開眼,惡狠狠的瞪著她。

  「你用我的名字辦的電話,那三萬塊的通話費是怎麼回事?」梅綺璇決定非問清楚不可。

  幾個月前,薛綺雲跟家人鬧翻,打電話給梅綺璇,向她哭訴自己的不幸,說她被家人排擠,還揚言要離家出走,梅綺璇便義無反顧的接她來這兒住。

  然而短短三個月裡,她已經把所有積蓄都花在綺雲身上,別說她的學費、生活費,再加上她那些拉拉雜雜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負債,梅綺璇全都掏出錢來還清了。

  她不敢跟朋友出去玩,不敢為自己多花一毛錢,把所有的錢都拿來供養這個渾身酒味的女孩,結果現在這女孩竟然反過來對她大吼大叫!

  「才三萬塊你就把我吵起來?」薛綺雲氣極了,對著她大喊道。

  「才三萬?你知不知道我一個月才賺多少錢?你要不要算一算你已經從我這裡拿走多少錢了,三個月,我至少給你三十萬了!你連二十歲都不到,錢卻花得那麼凶!如果你來我這裡以後乖乖唸書也就算了,一切可以從頭再來,但是你卻變本加厲,這樣教我怎麼相信你?」

  「拜託!就為了幾個錢?你不是說什麼我們姊妹的親情不是錢可以衡量的?你不是跟媽這麼說?當初你讓我來跟著你的時候,你不是說你可以負擔得了嗎?」

  當時姊姊明明是一副天塌下來都會為她扛起的模樣,現在扛不動了,竟然罵她出氣。

  「那不是幾個錢而已!你應該知道我沒有那麼多錢,何況也沒有人像你這樣年紀輕輕就毫不節制的胡亂花錢,甚至渾身酒味。你用我的錢吃喝玩樂難道是應該的嗎?虧我對你期望這麼高,你怎麼會這麼讓我失望呢?」

  「你才讓我失望咧!我以為你會是好姊姊,結果為了一點點錢就對我凶,你這樣跟媽有什麼不一樣?」薛綺雲氣得臉都漲紅了。

  「綺雲,我們是姊妹,我是為了你好才跟你說這些。我已經把那支電話退掉了,這個月我再也不會給你半毛錢。你不能再我把這裡當旅館,我也沒有必要繼續負擔你的其他開銷,因為我覺得你已經沒有救了。」

  「你說什麼!」薛綺雲臉上出現了慌張。

  「我說什麼,你聽得很清楚。你現在才十八歲,還是個學生,就算你覺得你的學校再好混,都不應該成天醉生夢死。我不要求你打工,但是你也不能老是把錢往外送,那些錢都是我辛苦賺來的。

  「你知道姊姊只是個小職員而已,可是你花錢的速度卻遠遠超過我能負擔的,我現在終於瞭解當初媽為什麼會那樣說,都是我一心護著你,才為你說話,但我真的不知道你會這樣……」

  「你別太過分了,說得好像是你在養我,我也有幫你整理家裡啊。」薛綺雲為了替自己找理由,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是嗎?你自己看看四周,這算什麼整理?你為什麼老是都覺得你對?你真的覺得你無所事事、成天揮霍是應該的嗎?」

  「你捨不得把錢給我花就說呀,幹嘛一直指責我?」薛綺雲也火了,她才不認為她有什麼錯,她的朋友每個人都有這麼多錢可花,為什麼她就不行?

  「你還是不肯認錯是不是?」

  「我哪有什麼錯!該認錯的是你吧?你自己賺不了錢,還不了債你就不高興。」

  「債是你欠的,我為什麼要幫你還?你喜歡吃喝玩樂,難道我就不喜歡嗎?我把所有的錢省下來幫你解決債務,但你回報我什麼?就因為我是姊姊,你就利用我對你的關懷來勒索我嗎?」

  「誰勒索你了!我只是告訴你,沒那個能力當初就不要說得那樣信誓旦旦,講了一堆感人的話,說什麼會照顧我,結果照顧了三個月就跟我翻臉,才短短三個月啊!你要裝也該裝久一點!」

  「那是因為我根本不知道你已經變成這樣的人!如果我知道,早就跟你保持距離了!你真以為我們是什麼姊妹?過去十八年來,我跟你見面的次數甚至十次都不到,我為什麼莫名其妙要用盡我所有的積蓄在一個見不到十次面的人身上?何況那個人一點也不感激我!」

  梅綺璇從來不是個好脾氣的人,若不是她們姊妹從小就不住在一塊,對於這個妹妹,她總覺得有所虧欠,所以當妹妹突然向她哭訴生活不順遂,她心中當然湧起身為姊姊的責任感,一心只想為妹妹出頭,哪知道一切根本不是她所想像的那樣。

  這段日子,梅綺璇一直壓抑著心裡的不滿,心想綺雲也許只是年紀輕,還不懂得體諒人,所以太重的話她也不好直接說出來,哪知道綺雲後來越來越離譜,這次她終於再也受不了了,那些她原本不想說出口的難聽話,她再也不想憋在心裡了。

  而薛綺雲說話向來不經大腦,與人對罵從不客氣,因此她一聽完就立刻回道:「你那麼喜歡要人感激你?你以為你真的是大善人啊?我告訴你,我隨便在外頭跟個老頭拿的錢都不止三十萬!」

  「那你就去跟老頭啊!你真以為有老頭會拿三十萬來養你?你好歹也照照鏡子,你這種貨色去跟人睡,搞不好也只有給人白嫖的份!你只會在家裡對我凶,真的到外頭去,你敢這麼凶悍的對別人吼嗎?

  「我之前從來沒對你大聲過,那是因為我把你當妹妹看,但是我發現你根本不懂得替人著想,你以為你是什麼?拿我賺的辛苦錢,還自以為是千金大小姐,怎麼揮霍都是理所當然!

  「我已經不想浪費我的人生在這樣的你身上,我再幫你都只是助長你無理取鬧的氣勢,你應該要經營你的生活,如果你真如你所說的那般有能耐,不用靠別人也能活得下去的話,請你現在馬上就離開吧!」

              *                   *                   *                   *                   *

  谷澤烈回到台灣,參加父親的喪禮。

  現今的喪禮已不像過去那樣複雜,請禮儀公司的人處理後,喪家已不用一件件事去煩心,只是,父親的過世仍讓谷澤烈的心情沉重。

  雖然父親病重已有好一陣子,死亡對他來說或許是種解脫,但讓谷澤烈心情沉重的是,從此也確定了他得回台灣接班的態勢。

  這對他來說一直是個甩不開的壓力。

  過去他幾度向家人表示想待在美國發展,甚至賴在美國好幾年不肯回來,但最後仍拗不過家人的壓力,被迫得面對接下來的人生轉變。

  谷澤烈放棄了喜歡的工作,並和女友分手,許多的不甘心他都得嚥下。雖然大家都認為他是富家公子,好好的家族事業接下來有什麼不好,很多人可能連想要份工作都找不著,但對他來說,他的人生計畫並不是如此,他有可以用自己的雙手打下天下的實力,現在卻得承接家族事業,成了外人眼中好命的公子哥兒,他能做的也只有在未來用實力來改變世人的看法。

  喪禮結束後,谷澤烈便搭車離開。

  坐在車上,他的目光無意識的望向窗外。

  就在車子緩緩駛離前,他看到了一幕意想不到的畫面,而這畫面立刻沖淡了他心中所有的不愉快。

  那名一身黑衣獨自站在路邊的女子,正是他電腦桌面上的女孩!

  谷澤烈倒吸了口氣,一股衝動讓他差點開口要司機停車,但他才剛張嘴,又自制的將話語吞回肚子裡。

  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誰,他總不能冒冒失失的下車告訴她,她的照片在他的電腦桌面上放了許多年,電腦換了幾次,可是她的照片一直沒有換掉。

  而車子繼續往前駛去,谷澤烈也漸漸的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但他心中卻有了另一種全然不同的情緒。

  完全不認識的兩個人,他遠從美國回台灣,竟然就遇上了她,這或許是老天想暗示他什麼,而他也決定接受這樣的安排,留在這塊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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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梅綺璇站在路邊,望著眼前的建築。

  昨天她已經來過了,卻被母親轟了出來。綺雲的死,想必給了母親很大的打擊,而當初曾答應過會照顧妹妹的她,最後仍沒有盡到做姊姊的責任。

  她放任妹妹離開,並斷絕任何資助,這讓一開始仗著有她在而離家的薛綺雲完全失去依靠,而沒有錢又沒有一技之長的年輕女孩能做些什麼?如果薛綺雲知上進,或是多些羞恥心,也許情況不會這麼糟,但一向任性慣了的她哪想得到這些,她不願自己站起來,只能依附著身邊的男孩子生活。

  而和她在一起的男孩子經濟狀況也差,品行又不好,兩人結伙搶劫了幾家超商後,連飛車搶劫也跟著蠻幹。

  如果最後薛綺雲被警方通緝並逮捕,倒也能讓她受到教訓學乖些,然而誰也想不到,她最後竟死於飛車搶劫時的摔車意外,她搶劫一位夜歸女子時當場高速從後座摔落,而這一摔,也摔掉了她的性命。

  當家人得知消息後趕來,才知道那和薛綺雲同夥的男孩子因為害怕被逮捕,不但沒有停下來送她就醫,甚至消失得無影無蹤,而摔成重傷的她送到醫院後便因顱內大量出血而不治。

  面對女兒的死亡,又找不到人出氣,王明霞只能向另一個女兒宣洩怒火。

  「都是你!是你護著她離家出走的,你還說你會照顧她,後來呢?你照顧不了就把她踢走,讓她自生自滅,你難道不知道她自尊心有多強嗎?你不理她,她也不會回來找媽媽啊!所以你就讓她死在外面,你怎麼這麼狠?」

  「我有打電話跟你說,是你不肯幫我的……」

  在綺雲離開之後,梅綺璇幾度打電話給母親,除了認錯之外,也希望可以經由母親來幫助綺雲,畢竟綺雲是母親一手帶大的,只有她才瞭解綺雲的個性,而她只是個一時被親情沖昏頭的姊姊,自以為可以好好照顧妹妹,哪知道一切根本不是她所能控制的,最後事情還演變成這樣。

  「你什麼都不懂!你不知道我是怎麼辛苦的把她養大的,我夫家的人從以前到現在都不諒解我也就算了,至少我還是把綺雲帶大了,我忍受這些是為了什麼!我的努力最後卻葬送在你的自以為是上頭!」

  「那你要我怎麼辦?我也是你的女兒,我只是想當個好姊姊,根本不知道你把她寵成那樣子,我也想過要幫她,即使我的幫助到後來全數失敗,但我並無意造成這樣的結果啊。」對於母親的惡言相向,梅綺璇只能要自己忍耐。

  雖然明知道這些錯並不能全部怪在別人頭上,只是在這當下傷心的母親怎會顧慮到這些,王明霞甚至忘了梅綺璇也是她的親生女兒了。

  「你能怎麼辦?你又不能賠我一個綺雲,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你跟你爸爸一個樣,你們都只會說大話,自以為是的認為可以讓所有人幸福,結果你們只會給人帶來不幸!你給我走!你已經害死了我的綺雲,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你了!」

  母親的話一字一句深深傷害了梅綺璇,但她依舊維面無表情,不是因為她沒血沒淚,而是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一切。

  「是你一直忘記還有我這個女兒吧?我只是沒想到綺雲會變成這樣,我以為我可以幫她,你說得沒錯,我的確太過天真,天真的以為我如果照顧好妹妹,或許媽媽也會對我好一點,事實證明我不應該想太多,其實你們早就沒把我當親人看,我根本不應該對你們有太多期望的。」

  「你走!你走!」王明霞氣得拿起東西就往她身上扔去。

  梅綺璇避過了母親扔來的物品,頭也不回的便離開了。

  但今天是妹妹的告別式,她依然不由自主的來到此處,可是她卻沒有踏進靈堂的勇氣。

  自責和難過混淆了她的情緒,她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綺雲自己的選擇,她不應該把所有責任往身上攬,造成綺雲這般任性的母親也要負責,只是,當初她曾對綺雲說過會照顧她的,最後竟然對自己的承諾如此無能為力,這樣的挫敗感擊倒了她。

  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樂觀的處理問題,怎知道她終究還是失敗,並間接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

  最後,梅綺璇還是離開了那裡,決定不當個不受歡迎的人物製造更多的不愉快。她只能把深切的哀痛埋在心底,從此背上這個沉重的包袱。

              *                   *                   *                   *                   *

  「你必須忘掉過去,看看我們兩個的未來!你不給自己機會,也要給我一個機會啊!」熊遠平激動的對梅綺璇喊著。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做,他一直以為她會是最適合他的女孩子,他總有一天可以感動她,讓她答應嫁給他,哪知道他當著眾人的面下跪,她一樣不顧情面的斷然拒絕他的求婚。

  這跟一般人心裡所想像的完全不同,每一次有人大動作的求婚,不是往往都會成功嗎?為什麼只有他是失敗的?熊遠平實在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

  「我們交往之前我就已經跟你說過了,我沒有辦法給你任何承諾,你不也答應了嗎?為什麼現在你要求這麼多?」

  「因為我覺得你應該已經準備好,應該能瞭解我的心意並接受我啊。」

  「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梅綺璇能給他的只有抱歉,她真的沒辦法給他承諾。

  「你只能跟我說對不起而已嗎?難道就不能改變你的想法,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

  「遠平,你的機會不在我身上,我給不了你什麼。」

  「你知道我沒有太多時間能再等你了,我們都已經到了適婚的年齡,我的爸媽希望我可以早點成家,我……」

  「如果你因此要跟我分手,我無話可說,只能祝你幸福。」

  梅綺璇早已經料到會有這一天。

  在妹妹過世後不久,熊遠平的出現,的確讓她的心情平復許多。

  當然他們也曾有過快樂的日子,但她知道那終究只是種陪伴,她沒辦法因此就踏入婚姻,也不認為自己和熊遠平會是對好夫妻,因為她認為自己這輩子永遠無法給任何人承諾,這裡頭當然包括了婚姻的承諾,她什麼都做不到啊!

  「那好吧……」熊遠平即使再有不甘,也知道事情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他老早就感應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只是他越害怕失去,越早開口要求她嫁給他,她就逃得越遠,最後甚至遠得連他都抓不住。在求婚失敗後,她就刻意和他疏遠,談到分手也是遲早的事。

  「遠平,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幸福。」在目送他離開之前,梅綺璇這麼對他道。

  「但你給不了我幸福不是嗎?」熊遠平的難過全寫在臉上,最後他甚至紅了眼眶。「我也希望你幸福,但在這之前你自己必須先走出來才行,顯然我幫不了你,我們對彼此的幸福都無能為力……」

  之後,梅綺璇和熊遠平分手的消息,火速的在朋友圈子裡傳開。

  所有人都對此感到惋惜,尤其是當初參與熊遠平求婚式的朋友們,都認為梅綺璇是不知好歹,像熊遠平這樣的好青年,根本是所有女人都搶著要,怎知她面對如此深情的男友和盛大的求婚儀式,竟然還說得出拒絕的話。

  「你頭殼一定是壞掉了!」在廁所裡補妝時,同事曼妮對梅綺璇說道:「他願意花大錢買鑽戒給你耶,你知道阿琪的戒指上可是沒有鑽石的,熊遠平根本是大小眼,我覺得他還是比較愛你。」

  「他們不是已經要結婚了嗎?現在幹嘛還提這個?」梅綺璇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淡淡的這麼說。

  阿琪是熊遠平後來的未婚妻,在熊遠平和梅綺璇分手之後,一直是由阿琪在一旁安慰他,之後果然不出眾人所料,沒多久,失戀男在善心女的呵護下重新找回了自信,又沒過多久,善心女的肚子就大了起來。

  既然已經上了車,現在只好忙著補票,最近朋友們紛紛都收到熊遠平跟阿琪的喜帖,而熊遠平也傳了簡訊通知梅綺璇,她也回了他一封祝福的簡訊,只是朋友們還是喜歡在當中找出八卦來討論。

  「當然要提啊,這一定會有後續發展的。阿琪也知道你們兩個的戒指有所不同,但是她現在肚子都已經大了,也不想跟熊遠平討論戒指的事,她怕她一說,熊遠平會不高興,可是一旦結了婚,這疙瘩會一輩子跟著她,我就不相信她哪天不會為此翻臉,跟熊遠平大吵一架。」

  「那都是他們的事了,我不想知道。」

  「好好好,那都是他們的事,那你的事呢?你不會真的就打算這樣一個人過一輩子吧?」她身邊有一堆男性友人十分垂涎梅綺璇的美色,加上梅綺璇擺明了不結婚只談戀愛,許多男人都認定了可以跟梅綺璇玩玩,如果梅綺璇點頭的話,她這裡可是有一堆人可供她挑選。

  「等時候到了我還是會戀愛的,你放心好了。」梅綺璇笑著對她說,心裡卻十分明白她在盤算什麼。

  這世界這麼小,前幾天,她意外的逛到曼妮的部落格,原本想留言跟她打個招呼,沒想到看見有人跟曼妮探詢她的消息,雖然沒寫明是誰,但她看得出那很明顯的是在討論她。

  眼看著自己被陌生的男子探詢,曼妮也沒有為她說話,他們似乎真以為她拒絕婚姻就等同於只想遊戲人間。梅綺璇也沒有為自己多說什麼,她知道就算解釋了也沒有用,或許所有人只是把她的感情事件當事不關己的笑話看待吧。

  下了班後,她婉拒了同事們的聚餐邀約,獨自離開公司。

  若是幾年前,她或許還會想多和同事、朋友親近,記得她當初還跟綺雲說過,不是只有她才想跟朋友出去玩,她也想啊!

  可是現在,綺雲都走了,她反而不再那麼想跟朋友們在一起,尤其是她和熊遠平有太多共同的朋友,他們分手之後,大多數的友人都站在熊遠平那邊,認為她拒絕那感人的求婚有些不近人情,因此之後她也漸漸的習慣了一個人。

  或許她真的不應該有伴,這樣完全單獨的生活才是最適合她的,也免得耽誤了人家。梅綺璇不止一次這麼對自己說。

  但是……這樣難道不寂寞嗎?她苦笑了一下。

  就算寂寞,也不能成為尋求戀愛的理由,她再也不能害人了,要是又讓人家對她有所期望,再製造出另一個熊遠平來,她罪過可就大了。

  撥撥頭髮,像是這麼做就能撥開所有煩惱,她深吸口氣繼續往前走。

  走在熱鬧的街頭,她想,或許躲在人群裡就能讓她忘掉孤單吧。

              *                   *                   *                   *                   *

  「谷澤烈,你不要再解釋了!我知道,你只愛你想像中的那個人,你把她放在電腦桌面上,把她擬真化,以為她才是你生命裡真正的伴侶,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認識她,而只有我才是活生生的在你面前,為什麼你就不肯珍惜我呢?」

  楊少萍哭著奔離了谷澤烈的住處。她不甘心自己付出的愛最後仍得不到回報,最可恨的是,她在這場愛情裡一直是跟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女人比賽,有好幾次,看到谷澤烈注視著那張照片時的眼神,都讓她嫉妒得要發瘋。

  因為,谷澤烈看著照片中人時的眼神,從來沒有在面對她的時候出現過。

  但這樣的嫉妒是一點道理也沒有的,就連谷澤烈自己都說他完全不認識那個女孩,照片也是他的朋友幾年前傳給他的,可是最讓楊少萍無法忍受的是,既然他把那女孩說得如此不具意義,為什麼又要讓她那樣的刻意存在著?

  有一回,楊少萍頑皮的將他電腦上的桌面換成了她,他雖然沒說什麼,卻在隔天就又換了回來。她質問谷澤烈這件事,然而他只是回了句,「你是真實的人,而她只是我電腦桌片的照片而已。」

  這樣的解釋並不能滿足楊少萍,戀愛中的人都是具有強烈佔有慾的,她多想完全佔有所愛的男人,只希望谷澤烈的眼裡,心裡完全只有她。

  幾度爭執,谷澤烈的心仍明顯的偏向那張照片,最後,楊少萍甚至以自己跟那照片要谷澤烈作選擇,如果他當場選擇她,她一定會大方的讓他留下那照片,但他給的答案卻只是一句話,「你何必跟一張照片爭呢?」

  楊少萍完全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就這麼與他吵了好一陣子,從小小的事件漸漸的擴大到每一個她看不順眼的問題,最後,谷澤烈不耐煩的提出分手,而她的驕傲讓她無法低下頭求他將分手的提議收回,只好丟下了話哭著離開他的住處。

  當她一個人坐在街邊,期待著能收到谷澤烈求和的電話時,一個她以為並不存在的人物竟然從她眼前走過。

  梅綺璇的現身著實讓楊少萍嚇了一跳,因為她雖然看過照片,但是照片中人從來沒出現過,很自然的就讓人以為那不是真實的,真當她出現並從眼前經過時,楊少萍只覺得像被勒住了脖子,有一瞬間,她甚至沒辦法好好呼吸。

  而等她回過神之後,便立即拔腿向那個穿著黑色外套的女孩追去,在滿街來往的人群中找尋著她的身影。楊少萍也不知道自己找上她可以做些什麼,但是她一定要跟那女孩說說話。

  梅綺璇沒想到走在路上會忽然被人拉住,而對方氣喘吁吁的樣子也讓她一頭霧水。她並沒有開口問那名女子要做什麼,只是以充滿疑問的眼神看著她。

  「我有話要跟你說……」楊少萍跑了兩條街才追上她,喘得連話都說不好。

  梅綺璇揚起眉,等著她將話說完。

  楊少萍拍了拍胸口,試著順順氣,但她等不及氣順過來,就一邊開口解釋著,「我知道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可是我一定要跟你說說話,要不然我沒辦法……」

  正當要說到重點時,楊少萍突然發現剛剛的衝動已經消失了,她怎麼能在街上遇到完全不認識的人,就突然跟對方說有個帥氣多金的單身漢望著她的照片好幾年,而那個男人還是她未正式分手的男友?

  梅綺璇等著她說話,發現她突然打住,於是主動問道:「你有什麼事嗎?」

  「我……我是××模特兒經紀公司的人,我覺得你很有潛力,我想……請你考慮到我們公司……」楊少萍當場掰出謊言,不過,她的確是模特兒出身,確實可以說出一間模特兒經紀公司的地址和電話。

  「對不起,我沒有興趣。」梅綺璇沒等她把話說完就先表明立場。

  「小姐,拜託你,我……我不是詐騙集團的人,我真的是模特兒。」楊少萍為了說服她,甚至拿出皮夾,裡頭的確擺著她以前走秀時的照片。

  「不管你是不是,我都沒有興趣啊,再說,你不覺得我這個年紀才當模特兒有點老了嗎?」

  「不是這樣……我……我只是想請你把聯絡方式留給我。」

  一個女人當街對另一個女人提出這種要求實在很令人匪夷所思,梅綺璇的表情顯得更怪了。

  楊少萍看出她神情怪異,於是急忙為自己澄清。

  「你放心,我不是同性戀,我只是認得你。或許你覺得我這麼說很奇怪,可是我有個朋友他也認得你,所以我見過你的照片,因為你……因為你很漂亮,所以我記得你的臉。」

  承認這一點時,連她自己都覺得很挫敗,竟然向敵人承認對方是美麗的。

  「謝謝你的恭維,但我們還要繼續談下去嗎?」

  「要!我求求你,這對我很重要,真的!」楊少萍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她覺得自己窩囊透頂,可是仍忍不住這麼做了。

  她很想挽回和谷澤烈的感情,但又不知從何下手,就連此時此刻她已經面對敵人,她依舊茫然得不知如何是好,可是,她又不能假裝沒看到這個一直活在谷澤烈電腦裡的女子,她得找出一個了斷的方式。

  「求求你……請你把你的電話留給我。過幾天我們有個派對,我希望我能給我的朋友一個驚喜,如果你出現的話,他一定會很驚訝。請你相信我,這對我真的很重要,求求你,不管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答應你。

  「看你是想要一部最新型的筆記型電腦,還是要哪一款名牌包,甚至你如果要多少錢,我都願意給你,只希望你能出現在那個派對上,不管你出現多久都無所謂。我只想要你出現在我朋友面前,讓他知道你是存在的就好,保證不會再有多餘的請求。我真的、真的很希望你能答應。」

  「那不會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派對吧?」梅綺璇可沒打算傻傻的跳進陷阱裡。

  「我保證絕對不是!」楊少萍只差沒舉起手來發誓。

  「讓我考慮一下吧,這樣太突然了,我沒辦法就這樣下決定。」

  「拜託你,請你把電話留給我,我保證不會煩你,我只會在派對前確定你會出現就好。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怎麼告訴你,這對我有多重要,但是請你明白,我真的很需要你出現在他眼前。我這輩子從來沒有求過人,請你一定要答應我。」

              *                   *                   *                   *                   *

  梅綺璇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答應出席派對。

  一開始她根本沒打算答應那位楊小姐,然而那天正是熊遠平的結婚典禮,幾乎所有同事都要參加他的婚宴,有同事詢問她那晚要做什麼時,她便提起了那場派對。

  當她說出派對名稱時,同事們均瞪大了眼。

  「你要去參加那個派對?那不是在私人俱樂部舉辦的嗎?你怎麼進得去?你什麼時候跟裡頭的人搭上了線?」

  曼妮對關於名流社交圈的消息十分靈通,那知名的私人俱樂部她當然曾耳聞,但從來沒機會能進得去,她怎麼也沒想到看似平凡無奇的梅綺璇竟然受邀到那間俱樂部參加私人派對。

  「朋友約的。」梅綺璇沒多說什麼,因為她真的沒什麼好說的,她只知道那地方不是一般人進得去,而進得去的似乎都顯示出地位和一般人不同。

  在同事間引起一陣嘩然之後,梅綺璇發現她似乎不得不去那派對晃晃,於是她奢侈的買了套新衣,並決定好好的躲在一群陌生人中混一晚,藉此向所有人證明她還是有地方去的,否則就算她再怎麼表現出不以為意,所有人還是會認為熊遠平的結婚對她是種傷害,而她壓根沒興趣扮演受傷的女人。

  這一晚,當梅綺璇獨自抵達派對地點時,她發現自己是很好奇的,她不知道屬於這個浮華世界的人是生活在什麼樣的奢華中,來到這裡,每一件事都能吸引她的注意。

  會場裡不時歡聲雷動,有著專門辦派對的人在,氣氛總是可以炒得很熱,而參加者都是彼此相識的人,也只有她一個人可以放肆的恣意觀望,而不用硬著頭皮跟人打招呼,梅綺璇很享受這樣的狀況外。

  但另一方面,谷澤烈可就沒辦法這麼輕鬆了,當他發現楊少萍也來到此處時,他第一個念頭就是想馬上離開,可是卻很不幸的在離開前和楊少萍狹路相逢。

  「你在躲我嗎?」楊少萍發現,她明明是直直朝他走去,但在與他面對面之前卻得再連轉兩個彎,這已經證明了他一看到她就想閃躲。

  「你在找我嗎?」谷澤烈只是回問了她這麼一句。

  「對。」她試著穩住情緒,可是從谷澤烈的反應看來,她似乎真要被排除在他的生命之外了,這讓她的情緒逐漸快要失控。

  「有什麼事嗎?」

  「你電腦裡的人也在這裡。」

  「什麼電腦裡的人?」他毫不在乎的回問。

  「你很清楚是哪個電腦裡的人,就是那個讓你離開我的電腦裡的女人,你從來沒見過的那個人。」

  「你在開什麼玩笑?你明知道我沒見過她,搞不好看到她本人,我也不認得她。那都已經是好幾年前的照片了,而且是我朋友傳給我的……」谷澤烈解釋得有些煩了。

  「你看到她你就會認得。」揚少萍知道谷澤烈絕不可能認不出梅綺璇,就連她都認得,他沒道理認不出她來。

  「但就算我認得出她,我們之間的事也與她無關不是嗎?我希望你明白,我們的關係已經結束了。」這才是谷澤烈想說的,他不希望楊少萍利用這一點,以為她能改變些什麼。

  「你就這樣三言兩語便想打發我?」

  「我只是覺得我們兩個不應該再浪費時間在彼此身上,我不適合你。」

  「我懂了……或許你真的只適合那個坐在吧台前的女人吧。」

  楊少萍轉過身,指向梅綺璇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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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當梅綺璇的身影出現在眼前,谷澤烈立刻忘了楊少萍的存在,他甚至忘了自己正在和她說話,只是一直看著梅綺璇。

  在有些昏黃的燈光下,她的臉或許不是那樣清晰,但他知道眼前的人和他電腦裡那個女孩的確是同一個,那雙眼、那他看了不知幾千、幾萬遍的容顏,竟如此真實的出現在他面前。

  谷澤烈沒有忘記他已經見過這女孩子一次。父親過世的時候,他曾看過這女孩一身黑衣獨自站在路邊,那次他沒有停下車來,他當時只想著,台灣這麼小,總還會有機會遇上她,怎知時間就這麼過去,他們再也沒有機會遇見彼此。

  他曾告訴自己,或許那女孩只適合活在他的電腦螢幕上,但現在……她又出現了。

  谷澤烈不由自主的朝她走去,像是怕嚇著她,他腳步輕緩,甚至是有些不確定的,他覺得這一切就像夢,或許他真走到了她眼前,這場夢就會跟著醒來。

  不過,當他走到梅綺璇的身前,她非但沒有消失,甚至抬起了眼直視著他。

  「你叫什麼名字?」他很直接的脫口問道。

  「你又叫什麼名字?」她想也沒想的便如此回問他。

  她怎麼會不知道谷澤烈是誰?他是社交圈的名人,年輕有為的企業家第二代,之前還聽說有女明星為他大吃飛醋而引發新聞,而曼妮也幾次在她耳邊提起這男人有多迷人,她還沒資訊落伍到不認得眼前的人是誰,只是,她不喜歡谷澤烈這樣的詢問方式,所以故意裝作不認識他。

  「我姓谷,谷澤烈。」

  「我姓梅,你可以稱呼我梅小姐。」她刻意與他保持距離。

  谷澤烈想開口跟她說些話,但卻想不出他能說些什麼。如今他眼前的不再是照片,是活生生的人,可是能與她對話並不在他的預期中,瀟灑的他可以周旋在眾女子之間,偏偏在她面前,他卻突然變得笨拙。

  發現自己與平時不同,谷澤烈無奈的笑了起來。

  「怎麼了?」梅綺璇不明白他臉上的笑意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覺得人生真的很妙,我以為不會發生的事竟然……」

  「是跟我有關的事嗎?」

  她想起了在街上苦苦哀求著她要來這裡一趟的楊小姐曾經說過的話,楊小姐提過,她有個朋友很想見到她,該不會就是谷澤烈吧?可是……怎麼可能呢?她的生活跟谷澤烈根本沒有交集啊。

  「你怎麼會這麼問?」谷澤烈開始懷疑楊少萍是否跟她提起過什麼。

  「楊小姐跟我說,她有個朋友很想見我,所以拜託我來一趟。」她照實說出兩人相遇的經過。

  「所以你並不認識楊少萍?」

  「如果你說的楊少萍指的是同一個楊小姐的話,我之前的確跟她不認識。」

  「你說她是在路上遇到你,然後拜託你來?」

  「很莫名其妙,不過是事實。」

  「那你怎麼會真的照她所說的出現在這裡?」

  「我不知道,可能是因為我今晚沒事做,加上她邀請我來的態度很誠懇。」

  「所以你就出現在這裡了。」他作了個總結,但卻說得像說服自己她真的存在。

  「對。」梅綺璇點點頭。「不過,我想我應該走了。」

  「為什麼這麼快就要走?」他甚至還來不及整理好思緒,想好要跟她說些什麼,她竟然就要走了。

  「我想你應該就是她要我來的原因吧,既然你已經見到我了,我今晚的任務應該已經完成了才對。」

  「告訴我,她答應你什麼好處?」

  「她是承諾過要給我很多東西,不過我並沒有打算跟她要啊,我跟你說過了,我會出現在這兒只是因為我今晚沒事,所以想過來見識、見識而已,沒有什麼交易行為在裡頭。」

  梅綺璇站起身,並沒有責怪他的想法。她明白,像他這種人總是容易把所有物品都標上價碼,或許是生長環境不同所致吧.

  「如果你真的要走,那由我送你回去。我知道我的表現似乎有點糟,我只是有些詫異,所以也有些語無倫次吧。」

  谷澤烈說著,臉上又出現了那帶著些許無奈但又有些開心的笑容。

  梅綺璇覺得他的眼神像是看著一個已經認識多年的老友,這一切是這麼的不尋常,讓她完全摸不著頭緒。

  「我很確定我是第一次見到你,可是為什麼你的態度好像不是這樣?你有見過我嗎?可是你似乎又不知道我是誰……」因為他連她的名宇都不知道,還是他跟她一樣都是裝的?

  「我很難解釋,但我確實是不認識你的。」

  「好吧!就算現在我們面對面見到了對方,這又能改變什麼?」她雙手一攤,做出了「也不過就是如此」的手勢。

  「這很難說,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是我們沒辦法肯定的說出答案的。我送你回去吧,我想,你至少要給我一個送你回家的機會。」

  谷澤烈跟著她一起走出俱樂部。

  外頭的氣溫比俱樂部裡低得多,而入夜後溫度更是降低不少,梅綺璇縮了下身子,沒一會兒,一件溫暖的西裝外套就罩上她的肩頭。

  「我不冷啊。」她搖頭拒絕,但谷澤烈卻將手按在她肩上,不讓她脫去外套。

  「只是件外套而已。」他不以為意的道。

  梅綺璇看著他,心裡想,或許谷澤烈加在她肩上的只是件外套而已,可是外套所傳遞過來的溫暖卻讓她莫名的擔心了起來。

  她有種預感,她跟谷澤烈之間似乎不會只是這樣而已……

              *                   *                   *                   *                   *

  不過,梅綺璇發現可能是她想太多了,谷澤烈真的只是開車將她送到她的住處樓下,向她要了電話之後就離開了。

  他沒有對她解釋兩人之間莫名的關聯,只是不時以那好像早已經認識她的眼神望著她,而他嘴邊那溫柔的笑更是令她感到不解。

  真正和谷澤烈這個人面對面,梅綺璇感覺不到新聞媒體所說的玩世不恭,她甚至覺得他是有些緊張的,「緊張」這種形容詞竟出現在這據說是情場浪子的男人身上,實在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

  不過,這個夜晚就這樣結束也好,除了見過谷澤烈以外,她也見識到了另一個世界的玩樂方式。

  高級的香檳讓她有些微醺,但感覺是愉悅的,至少從那些人的眼神裡,她確定了花了大錢買的新衣是值得的,在前任男友結婚的這一晚,她接收到好幾雙釋放著好感訊息的眼神,這的確很值得安慰。

  才剛踏進家門,梅綺璇就接到了楊少萍的電話。

  「你……你到家了嗎?」她問得很不確定。

  「是的,我剛到家。」

  「好像是谷澤烈送你回去的。」其實楊少萍明明看到兩人一塊離開,她只是故意這麼說。

  「是啊。我想谷先生應該就是你所說的那位朋友吧,但他並沒有跟我解釋你們這些怪異的反應,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你們會認得我這樣的無名小卒嗎?」

  「既然他沒說,那我……我也不方便說什麼。」得知谷澤烈的確只是將梅綺璇送回家而已,楊少萍鬆了一口氣。

  「那好吧,我也不多問了,我明天還要上班,得先睡了。」

  「嗯。對了,你……謝謝你今天來,我說過,如果你想要什麼的話……」楊少萍並沒有忘記自己的承諾,既然當初是她開的口,那麼她說得出就該做得到。

  「楊小姐,不用了,謝謝你給我機會讓我見識今晚的一切,我並沒有真的想跟你要什麼東西,怎麼說我跟你們只是陌生人,就當是我們彼此交換一個經驗就好,我相信未來我們也不會有什麼交集的。」

  這樣的回應其實是有些賭氣的,在結束了和楊少萍的通話後,梅綺璇心裡的疑問沒有解開,自然有些不開心。

  既然連楊少萍都不說,那她也不想再問下去,她搞不清楚那兩個人是怎麼回事,還好今晚她本來就只是想找個地方去而已,她只想要一個不必獨自度過,又能向同事、朋友們交代的去向,現在,她的目的也達成了。

  洗過了澡,梅綺璇躺上床準備休息,但在閉上眼的那一剎那,谷澤烈的臉立刻出現在她腦海裡。他一樣用他那溫柔的眼神看著她,像是有著千言萬語要跟她說,卻又閉上了唇,只是微笑著。

  「他為什麼會知道我呢?」梅綺璇忍不住喃喃問道。

  她甚至懷疑起這一切只是場夢,而谷澤烈看著她的眼神祇是夢中最美好的一部分。

  不過,這樣的美夢恐怕不見得會再有。拉起被子蒙住了頭,梅綺璇只好提醒自己得活在現實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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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公司裡的同事們紛紛討論昨晚的那場婚宴,甚至不避諱的問梅綺璇要不要看看昨晚拍的照片,當梅綺璇正考慮著是否要接收同事傳來的照片檔案時,花店小弟的出現解救了她。

  一束美得讓人說不出話來的花被送到梅綺璇手上,曼妮立即多事的替她把送花者的名字唸了出來,接著,沒有人想再討論梅綺璇前男友昨晚的婚禮,所有人只在乎著她此時此刻的追求者——谷澤烈。

  梅綺璇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面對同事們驚訝的追問,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她昨晚的確是見過了谷澤烈,而他也送她回家,在這當中究竟出了什麼差錯,會讓他覺得今天必須向她送上這麼一束花,連梅綺璇自己也不明白。

  不過,她有的是機會可以問清楚,因為隨著花送來的卡片上寫著他今天會來接她下班,因為曼妮已經大方的替她唸出了內容。

  這下,所有人都認定她跟谷澤烈勢必不單純。

  「也難怪你不想要熊遠平了,要是我有谷澤烈這種對象,也會拒絕熊遠平的求婚啊。」

  「我跟谷澤烈不是你說的那樣。」梅綺璇無奈的解釋著。

  「我當然知道你們還不是,但熊遠平已經結婚了,你現在大方接受谷澤烈的追求也很合理,幹嘛要放棄這種機會?」曼妮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還不忘提醒她道:「等你飛上枝頭後可別忘了我喔,谷澤烈一定有一堆跟他一樣層次的朋友,我男朋友還缺好幾個!」

  梅綺璇心裡是有點紛亂的,但免不了還是感到有些虛榮,還有一些些逃過一劫的慶幸,因為谷澤烈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她免去了得面對前男友已婚的事,也省去面對同事們那不知是安慰還是挖苦的交談。

  一整天,她的心就像是一串懸在窗邊的風鈴,被谷澤烈這陣狂風吹得叮噹作響,那聲音聽似愉悅,但又充滿了警告。

  下班時刻,谷澤烈真的出現在梅綺璇的公司,他甚至大大方方的上樓來找她,一點也沒有想低調行事的意思。

  當梅綺璇迎上他那雙滿是溫柔的眼眸時,心裡對他那微微的不滿也撫平了,她真的可以感受得到他有話想跟她說,看來經過一夜之後,今天他的表情像是更確定了點,而不是只像昨天那樣充滿了驚訝。

  「我知道我有點心急,不過我今天真的得見你一面才行。你可以走了嗎?」他低著頭看著她,完全不在乎其他人投射在兩人身上的目光,彷彿他天生就習慣了受矚目。

  當他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時,梅綺璇只覺得全身都有點輕飄飄的。

  「我好像也不能說不行了。」現在所有人都在看他們,她的確想趕緊避開那些注視,而且,她也很想知道他到底想跟她說些什麼。

  「那我們走吧,司機已經等在樓下了。」

  梅綺璇抱起了他所送的花,跟著他一起下樓,坐進轎車後座。

  「我在餐廳訂了位,我想一邊吃一邊說,你不反對吧?」谷澤烈問道。

  「如果不用我出錢的話,我不反對。」

  她盡力的想讓自己看來不受干擾。她絕對可以是個能跟谷澤烈這樣的男人對話的女子,她才不想跟他說上幾句話就失常結巴,就連眼神她都不想閃躲。

  「那不是問題。」他也說得爽快。

  「但我希望你可以說重點。我想你們應該沒打算耍我,但是當我發現你跟楊小姐似乎都知道同一件事,面對我時卻總不肯解釋清楚,這種狀況要是持續下去的話,我想我會失去耐性。」

  梅綺璇把話挑明了,昨晚她沒追問是因為她認為昨晚結束後就什麼事也沒有了,既然今天谷澤烈又主動出現在她眼前,那他就有責任把那她所不知道的事情解釋清楚。

  「這我現在就可以解釋。」谷澤烈點點頭。

  他知道那種對方擺明了有事瞞著他的態度真的很惱人,而前一晚梅綺璇竟然沒有追問,已經是算有風度了,如果今天他還是曖昧不明的不肯說清楚,那就真的太白目了。

  他拿出公事包裡的筆記型電腦,拉下了椅背上的折桌,然後將電腦開機。

  「答案在電腦裡?」她挑起眉問道。

  「你看了就知道。」

  當電腦開機後,出現的桌面圖案果然解釋了一切。

  畫面裡有個女孩看著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麼,也許只是在發呆,微風輕拂著她的髮絲,髮絲掠過她的臉龐,她的模樣是那樣的美麗,而那張臉……正是她。

  梅綺璇看著那照片,久久沒有辦法言語,但心中又充滿了疑惑。

  「這是我?」

  「你應該很清楚這是你吧?」

  「我知道這是我,這衣服是我的……但是我不記得我拍過這張照片啊!」她專心的看著照片,希望能從裡頭找出答案來。

  「這是有人偷偷拍下的,他覺得你很美,所以就趁你不注意的時候拍了下來。」

  「我很美?」聽到這句時,梅綺璇皺了皺眉。

  她像是不喜歡這種評語,谷澤烈注意到了她的反應。

  「你不得不承認,這張照片真的拍得很不錯。」他沒有正面稱讚她的美麗,只是婉轉的說道。

  「我對攝影沒有研究,我只想知道這到底是誰拍的。」

  「是我在美國唸書時的朋友拍的,他現在人還在美國。」

  「我認識他嗎?」

  「據我所知是不認識的。」

  「那他為什麼要拍我?」

  「他說他只是順手把好看的事物拍下來而已。」

  「好看?」她又懷疑了自己一次。

  「我覺得他眼光還不錯啊。」

  谷澤烈一說完,立刻接收到她一記充滿疑惑的眼神。

  梅綺璇接著問:「這是他的電腦嗎?」

  「我的。」

  他一回答,她的眼睛也跟著大睜。

  「有這麼令人驚訝嗎?我把你放在我的電腦桌面上,已經好多年了。」他微笑著說,覺得命運的安排其實是滿有趣的。

  「你為什麼不放別的照片?什麼裸女或是知名建築、風景之類的……」

  「大概是我的桌面被你綁架了吧?」而他的心在某種層面上也被她綁架了,所以昨晚才會一見到她,整個人就跟著失神。

  「你的意思是需要我親手幫你換掉嗎?」梅綺璇當然知道他是開玩笑的,但她可不想背上那個罪名。

  「那倒不用,我很喜歡這張照片。」谷澤烈說著,蓋上了電腦。畢竟現在真人已經在他面前了,他不需要再望著照片,想像那個女孩子會是個怎麼樣的人。

  「我有點不明白……」梅綺璇只能這麼說。

  「我也是。」谷澤烈點點頭,「我的意思是我能瞭解你的感覺,因為我剛開始時也是。」

  「好吧!」梅綺璇心想,他也許並沒有什麼惡意,但她只想知道接下來他還想對她說些什麼。「所以呢?就算你用我的照片作為電腦的桌面,那應該也不會怎樣吧。」

  「應該就如同你所說的吧,只是昨晚見到你的時候,我一時有些錯愕,所以沒能好好的說清楚,今天我才想見你,告訴你這件事。」

  「喔。」她點點頭,目光還停留在那已經合起的筆記型電腦上。

  「我知道,兩個不認識彼此的人,我突然跟你說這些,你一定覺得很怪,但是,當我看到你的時候,我真的覺得你好像是一個我很熟悉的朋友。」

  「我相信我應該不可能會是你們這類人物的朋友吧?」眾所皆知,谷澤烈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她算哪根蔥啊。

  「你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們是可以當朋友的啊。」

  他的話讓她多看了他一眼。「這是客套話嗎?」

  「是真心話。」

  梅綺璇扯了扯嘴角,考慮著什麼,然後道:「反正我都讓你請我吃飯了,最好那間餐廳別太難吃。」

  「肯定包你滿意。」

              *                   *                   *                   *                   *

  這一晚,谷澤烈跟她說了很多話,大部分的時間裡都是他開口。

  梅綺璇總以為,像他這樣的男人應該只喜歡裝出酷酷的樣子,話應該不多,但當他以寫滿了熱切的眼神看著她時,她發現自己還滿喜歡聽他說那些瑣事,包括有一回他的電腦中了毒,所有檔案都不見了,他千里迢迢的在下大雪的夜裡去買了一部新的筆記型電腦,然後半夜硬是要好友起床,把那張照片再傳給他一次。

  這過程聽起來像是保護著一個心愛的女子,雖然谷澤烈呵護的對象只是一張她的照片,但聽起來仍讓她十分窩心。

  「正偉都快瘋了,他的電腦早就換過,結果他找了朋友把他舊電腦的硬碟弄出來,花了一整晚的時間才找出那張照片,當他重新把照片傳到我手上時都已經是隔天中午了。」

  「你們一群人忙了一整晚,就為了一張照片?」

  「說來也奇怪,但事實的確如此,我們大費周章的搞了一整晚,現在想來都覺得好笑,不過是一張照片而已,可是少了它似乎是件很嚴重的事。」

  「為什麼會這樣?」

  「可能是天天看,習慣了你的存在,所以,現在當我這樣看著你的時候,我都覺得一切很不可思議,你知道,我已經完全不是我了,昨晚的我尤其像個傻子。」

  「還好啦……」她聳聳肩,不知道自己在無意間被拍下的一張照片對他來說這麼重要。「換個立場想,如果是我的話,應該也好不到哪裡去吧,不過你昨天來跟我說話的時候,我也覺得很驚訝啊,我們都一樣吃驚吧。」

  「有什麼好驚訝的?你並不認識我,那對你來說只是派對上有個人來向你搭訕吧。」

  「我是不認識你,但我知道你這個人,你很有名,你不會不知道吧?J

  「那麼你昨天要我自己報上名來又是什麼意思?」

  「我會那樣問,是因為你一開口就問我的名字,我直接的反應當然就是要你自己先說啊。大不了我現在可以跟你承認我的確知道你是誰,而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在不明白對方的來意前,難免會有保護自己的念頭,這是很尋常的呀。」

  「你這麼說會讓我很傷心的,紗美。」

  「紗美?」梅綺璇被他喊得一頭霧水。

  「因為我們那時候都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所以替你取了一個日本名字叫紗美。」

  「聽起來好像是AV女優的名字……我才不要,我明明叫梅綺璇。」

  「那我以後可以直接喊你綺璇了嗎?」

  「好吧……」

  說清楚之後的這一晚,他們似乎真成了認識多年的朋友,谷澤烈從此正式進入梅綺璇的生活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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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跟谷澤烈成為朋友後,幾乎每天都有驚喜,畢竟成長的背景不同,所處的生活環境也有很大的區別,在梅椅璇眼裡,那些耳聞的奢華正是谷澤烈尋常的生活,除了名車、精品以外,他所交的朋友也都和她的完全不同。

  梅綺璇說不出兩人之間像是什麼,谷澤烈對她很好,甚至帶她參加社交圈的派對,那些在她以為遙不可及的事,對他來說都可以輕而易舉的達成,有的時候,她覺得他像個大哥似的照顧她,但在某些特殊的時刻,她又不覺得谷澤烈對她而言只是個兄長。

  不過,她要自己別想太多,畢竟心存幻想是不切實際的。

  黃正偉的生日即將到來,谷澤烈告訴梅綺璇,說要給黃正偉一個驚喜,如果她肯露臉的話,黃正偉一定會很驚訝,梅綺璇覺得這樣的驚喜似乎很有趣,便點頭答應了。

  「你說派對是什麼時候……星期六晚上?那我可要開始準備了……好,就這麼說定了。」

  梅綺璇等著谷澤烈和那張照片的拍攝者講完越洋電話,待他掛斷電話,她才開口問:「最後決定怎麼樣?是什麼時候?」

  「紐約時間星期六晚上。」

  「那是台灣時間什麼時候?」

  「星期日早上。」

  「你的意思是……星期日早上?」梅綺璇又問了一遍。

  「對,沒辦法,就是這個時間。」

  「那我們要約在哪裡?」

  「我家好不好?總不方便去其他的地方,星期日早上我去接你。」

  谷澤烈決定給黃正偉的驚喜,就是讓梅綺璇出現在他眼前。

  原本谷澤烈打算直接帶梅綺璇到紐約去見黃正偉,但這怎麼可能,梅綺璇有工作要做,哪可能為此請假,跟他一道出國,還好後來谷澤烈自己公司裡也有事要忙,沒辦法說走就走,所以最後他們決定在黃正偉的生日派對上和他視訊連線,讓他看看這個驚喜。

  「那我們約幾點?」

  「八點好了。我們順便買早餐回來一起吃,畢竟他們那裡在開派對,我們這頭沒東西吃好像挺慘的。」

  「那……我需要做些什麼嗎?」

  其實她想問的是他們那頭的派對,人人一定穿得光鮮亮麗,她是不是也需要在上鏡頭前打扮一下?

  「不用了,你只要出現就好,正偉一定會很驚訝的。」

  到了星期日當天,梅綺璇只覺得自己有點精神不濟,前一晚太過緊張讓她沒睡好,一早她就起床準備,畢竟是第一次到谷澤烈的住處,雖然是大白天去,但終究是到男人家裡去,這多少讓她有點心神不寧。

  八點一到,谷澤烈果然現身在她家樓下,這回開車的是他本人,開的也不是平常她常搭的那部車子。

  他一看到她就先問道:「你沒睡好啊?」

  「星期日嘛……平常難免都可以睡晚一點。」

  之前他們往往是下班以後見面,從來不曾一大早就相見,她臉上當然會有些剛睡醒的迷濛。

  「不好意思,害你得為了配合我而早起。」

  「沒什麼啦,平常白吃白喝你那麼多頓,本來就應該有點回報。」

  「呵,我已經買好早餐了,等一下夠你吃的。」

  車子一路開向谷澤烈的住處,梅綺璇認為她把心中的緊張隱藏得還算不錯,至少一切就像他們平常相處的模式,只是場地換成他家而已。

  來到谷澤烈的住處後,他立即打開電腦。

  當自己的照片再次出現在眼前時,梅綺璇已經有些習慣了,不過還是免不了多看它幾眼。

  「其實我一直不覺得我是長這個樣子的。」她忍不住這麼道。

  「要不然你以為你是長什麼樣子?」

  「我不知道……我很少會一直看著自己的臉。」

  「雖然那照片是好幾年前拍的,不過我可以跟你保證,你跟那時候沒什麼不同,連頭髮的長度都是一樣的。你這幾年都沒剪過頭髮嗎?」谷澤烈以開玩笑的語氣問。

  「當然有,只是我沒試著改變造型而已。」燙一次頭髮不但得在美容院裡坐上好幾個小時,而且還得花上一筆錢,那對她來說都太過浪費了。

  「不過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很適合你啊。」他說著便撩起她的頭髮,在指間捲了幾圈。

  「總之你確定黃正偉認得出我就是了。」她只想把話題繞回原本的主題上。

  「這是肯定的,而且我能想像他會有多驚訝。」

  果然如谷澤烈所說,當連線的時間一到,黃正偉在那派對上鬼吼鬼叫的聲音全傳到了這頭的電腦裡,看得出來他臉上的訝異和欣喜,連一旁為他慶生的老外們也全都跟著尖叫。

  「我的天啊,是紗美!你竟然把紗美找到了!Andrea,你怎麼找到她的?怎麼可能呢?你怎麼會找得到她?」

  黃正偉穿著一身閃亮的緊身衣,說話時的語氣也帶著娘味,一時之間,梅綺璇只能瞪大著眼看著螢幕裡的人。

  「我是間接找到她的。這算是個驚喜吧?」谷澤烈一手環在梅綺璇的肩膀上,因為他們兩人必須坐在攝影鏡頭前,如果離得太遠,兩個都入不了鏡。

  「當然是!這真是個大驚喜,記得等我回台灣時,我要請她當我的模特兒,好好的再為她多拍幾張照片。」

  谷澤烈轉頭詢問梅綺璇的意願,只見她呆呆的點了點頭,顯然她是被黃正偉的打扮嚇住了。

  「她說可以。你什麼時候回台灣?」

  「我?只要你一結婚,我一定馬上飛回去啊,我看你一定是把紗美把到手了吧!哈哈哈……我就知道她是你喜歡的那一型,從你見到她照片的第一眼,我就看得出來你煞到她了。」

  這話一說,梅綺璇突然感覺到谷澤烈環在她肩上的手也跟著變得沉重起來,而她的身體立刻僵硬。

  「我看你是玩瘋了,紗美只是要跟你說聲生日快樂而已。」

  「少來,現在台北時間是星期天一大早,紗美一早在你家做什麼?還想騙我們呀!」黃正偉不以為然的說,打死不相信谷澤烈會放過他心中的理想對象。

  他一說完,其他人也跟著起哄。

  谷澤烈顧左右而言他,「你們還有人要跟我說話嗎?沒事的話我可要關掉連線了。」

  「哼,你想跟紗美親熱就去吧!快點結婚,好讓我回台灣幫你們拍照啦!」

  黃正偉在國外待久了,話裡一半英文一半中文,但谷澤烈心想梅綺璇應該聽得懂,所以還是別讓這傢伙說太多得好。

  「你想太多了。我下個月會去紐約出差,到時候我們再聯絡。」

  梅綺璇坐在一旁,看著谷澤烈跟好友們一一道再見,這次的視訊通聯終於結束,當畫面停止的那一刻,她也吐出了一口長氣。

  「他們一向很瘋狂的。」谷澤烈只能這樣解釋。

  「我看不出來你的朋友會是這種類型的。」

  「紐約什麼怪人都有,加上今天是正偉的生日,所以看來大家都喝多了。」

  梅綺璇沒有看他,因為她知道谷澤烈也想避開黃正偉所提出的話題。

  黃正偉似乎認定了他們兩個是在一起的,不過他的懷疑也沒什麼錯,星期天一大早她就出現在谷澤烈的住處,兩人還一塊吃早餐,這難免會令人有別的聯想。

  但谷澤烈都已經試著避開那個話題了,她總不好在這時候還刻意碰觸,她甚至連抬頭看他的勇氣都沒有,只能悶著頭吃著他所準備的早餐,然後想著有沒有其他的話題好聊。

  「他好像是同志……是嗎?」

  「是啊。他本來並不是,當初還為了你這張照片跟女朋友吵架,回美國後又發生了一些事,他在感情上受了點刺激,沒多久就成這個樣子了,不但交了男朋友,還認真學攝影,現在他已經是個專業攝影師了。」

  「這麼神奇?人的轉變可以這麼快、這麼劇烈嗎?」

  「以他的例子來說,只要三個月就夠了。」

  「三個月?」她愣愣的重複道。想起她認識谷澤烈至今也快兩個月了,一旦時間再拉長,下個月的她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你在國外的時候,是不是也跟他們一樣,經常有這種聚會可以玩在一塊?」

  谷澤烈點點頭。「是啊,以前真的玩得挺瘋的。」

  「你很懷念那種生活嗎?」

  「那倒還好。剛回台灣時確實有些不適應,而且我不是心甘情願回來的,所以心情一直很糟,但是,那時候我正巧見到你,心裡也就釋然多了。」

  「你見到我?」

  「對,我剛回台灣的時候見過你。你站在路邊,穿著一身黑。那時候我父親的喪禮剛結束,我坐在車子裡,看到你就站在那裡,本來想停下車過去跟你說說話,但念頭一轉,又覺得那個時機或是場合和你說話並不太適合。」

  「如果當時我冒失的過去找你,你可能會覺得我這個人很奇怪,而且我當時又想,反正我們都在台灣,以後應該還是有機會可以見面,哪知道後來就再也沒見過你了。我甚至想著,那次我可能只是看錯了,我或許真的從來沒有看見過你。」

  梅綺璇聞言,問他是不是在那間喪葬公司外看見她。

  她記得谷澤烈跟她說過,他是那時候回台灣的,而當時綺雲過世,她的確去過那地方,而她一直站在路邊遲疑了許久,最後考量到母親的心情尚未平復,所以她還是沒有出席綺雲的告別式。

  「嗯,那確實是我,我去過那裡。」

  「你去那裡……是因為……」

  「我妹妹,她……出了意外。」她很想告訴谷澤烈她心裡的痛,那總是讓她難受、自責不已的過失。他不也跟她說過很多事不是嗎?她或許可以也告訴他一些關於她的過去,但就在開口的那一瞬間,她知道自己還是說不出口。

  「這樣啊。」谷澤烈將水煎包遞給她,一邊裝出不經意的問:「你家裡還有什麼人嗎?」

  「沒有,我一個人而已。我爸媽很早就離婚了,我跟著爸爸,妹妹跟著媽媽,我爸爸在我唸書的時候就過世了。」

  「就剩你一個人嗎?」

  這樣聽起來似乎有點淒慘,梅綺璇裝出沒什麼的口氣說道:「是啊。也許我本來就比較適合一個人過日子吧,沒有人管,也自由自在的。」

  「如果哪天你生了病或碰上麻煩怎麼辦?」

  「我還是有朋友啊,再說我又不是小孩子,很多事我都可以自己處理的。」

  「別傻了!你以後有事可以打電話給我,有什麼需要,我都可以幫你。」

  這話聽來十分窩心,不過梅綺璇明白谷澤烈是什麼樣的人物,她哪好意思打擾他,連平常兩人聯絡,都是谷澤烈打電話給她,她可從來沒有勇氣主動打給這位大忙人,生怕高攀了他。

  「謝了。」她好隨口應道。

  谷澤烈看出她心裡想什麼,特別想強調他的認真,對他來說,梅綺璇不只是一個活在他電腦裡的女子而已,這陣子的相處,他明白自己是真的喜歡她,巴不得可以好好照顧她。

  「我是說真的,不管有什麼事你都可以跟我說,我可以幫你。」

  「好,我知道你有這個心,問題是你應該看得出來,我現在沒什麼好讓人幫忙的地方吧?」

  「或許你不必等到真的有什麼事才找我。」

  「你是大忙人啊,我沒事也找你,豈不是打擾你?」

  梅綺璇抬起臉試著對谷澤烈一笑。

  但當她的眼對上了他時,情況也跟著失去了控制,他們完全忘了正在進行的對話內容,就這麼望著彼此,有幾秒的時間,他們都移不開視線。

  當梅綺璇回過神,驚駭的欲別開臉時,谷澤烈突然伸手將她拉向他。

  「我想……我們都裝不下去了,對吧?」

  梅綺璇全身僵硬,但依舊挪不開視線。看著他的臉,她試著分辨他話裡的意思,但同時她又拒絕接收自己所感應到的訊息,生怕這一切都是她會錯了意。

  「你為什麼要這樣看我?難道你不認為我們是有機會的嗎?」谷澤烈一手捧著她的臉頰,輕聲的望著她問。

  但她的回應只是搖頭,因為她連話都說不出來。

  「你沒有男朋友,我現在也沒有跟別人交往,我覺得我們可以試試。」

  梅綺璇試著發出聲音,但喉頭卻只是一片乾澀,連吞了好幾次口水才發出聲音。

  「你弄錯了,你以為我是照片裡的人,但事實上我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也許你只是喜歡上紗美而已。」她覺得谷澤烈喜歡的只是個他所虛擬的人物,甚至他平常看著她的時候,眼中的那個人都是紗美,而不是真實的她。

  「但照片裡的人就是你啊。」

  「那怎麼會是我?你迷戀的那個人根本不是我。」

  「迷戀?」谷澤烈頓了一下,但他發現自己一點也不反對這個說法,或許他是真的迷戀著梅綺璇,從第一次看到那張照片開始,那照片裡的女孩一直讓他很有感覺。

  「難道不是嗎?」從他的表現、對那張照片的態度看來應該是如此啊。

  「就算是又如何?難道你害怕被迷戀?」

  「我說過了,那照片裡的人不是真正的我,就算你真迷戀上了,我也不會是那個被迷戀的人。」

  「那你怕什麼?」

  「谷澤烈,我不是因為害怕而逃避什麼……」

  她想為自己辯解,但她的解釋卻在這時候被他打斷。

  他的唇覆上了她急著要解釋的小嘴。他的手勁很強,她完全被壓制著,然而她的抗拒也只維持了幾秒,因為這個吻並不是強硬的奪取,反而比較像是溫柔的說服。

  被他擁抱和親吻的感覺又是如此美好,梅綺璇一時之間忘了自己該怎麼做,甚至連一點想法也都沒有了,她只想維持著這被擁抱的狀態,不想讓兩人親密的時刻就這麼結束,所以,當這個吻開始失控,谷澤烈的手伸進她的衣服裡,碰觸她的身子時,她也不再阻止。

  她只是咬著唇,忍著逐漸激烈的喘息,踩著些微不穩的步伐跟著他走入臥房裡,任他將她抱上他的大床,然後閉上眼,不聽從腦海中理智的呼喚。

  其實她的理智也維持不了多久,想像著谷澤烈是個情場高手是一回事,當兩人真的赤裸著相擁時,她只覺得自己以前的想像都天真得不得了,唯有真正碰觸到彼此時,她才明白他身上所傳達的熱情真的會令人期待得不住顫抖。

  她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經都釋放出渴望著谷澤烈的訊息,原以為她會害怕這樣的狀況,但當他細碎的吻落在她身上時,所有的憂慮便立即煙消雲散。

  梅綺璇輕歎一口氣,伸手擁緊了他。

  不管谷澤烈是否迷戀的只是照片裡的她,此時此刻緊抱著她,讓她感受到愛的人確實是谷澤烈,這樣對她來說已經夠了,她只想將頭埋進他胸口,然後跟著他一同陷落慾望的深淵……

              *                   *                   *                   *                   *

  梅綺璇望著鏡子裡的自己。

  今天她明明沒有刷腮紅的,因為她根本沒有把腮紅擺在谷澤烈的住處,出門前頂多拍點蜜粉,搽上色彩自然的唇膏,可是,她的頰邊依舊有著兩片紅暈。

  這是因為愛情的滋潤嗎?她好像連氣色都變好了。

  「你是不是跟谷澤烈在一起了?」

  聽見曼妮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梅綺璇連忙挪開視線,不再望著鏡子裡的自己猛瞧,轉而假裝檢查皮包裡的物品。

  「你說嘛,幹嘛老是不承認呢?跟那種男人在一起又沒什麼好丟臉的,你知道有多少女人想取代你的地位嗎?連我都巴不得能有這種機會,大家都是朋友,聊聊也不會怎樣啊。」

  曼妮才不相信梅綺璇跟谷澤烈之間什麼都沒有,她看過谷澤烈望著梅綺璇的眼神,那裡頭可是充滿了熱切的期待啊!也許那時候他們還在曖昧期,所以梅綺璇才不敢對外承認,但現在都這麼久了,她也應該要公開了吧?

  而梅綺璇的反應還是跟平常一樣,只是笑而不答。

  「哎喲,你真的很不夠意思耶!」老是得不到答案讓曼妮實在有點抱怨。

  洗完手後,梅綺璇思索了會兒,轉頭向曼妮問道:「如果我跟他在一起,會有人祝福我嗎?」

  「我會啊!」曼妮想也不想便這麼說。「我又沒惡劣到見不得人好。」

  梅綺璇臉上出現了神秘的笑,對她點點頭,然後在離開洗手間前,她給了曼妮渴望許久的回應。

  「那就……謝謝你的祝福囉。」

  曼妮聞言立刻回頭,眼睛也跟著睜得大大的,在梅綺璇離開洗手間後,馬上聽見裡頭爆出了尖叫聲。

  梅綺璇只是微微笑了。她並不是想瞞著所有人,只是一開始她的確沒有跟谷澤烈進行到那個階段,而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她確實是和谷澤烈交往著。

  再說她也厭煩了所有人老是將她和熊遠平的事提個不停,既然現在她已經和谷澤烈交往,那她也應該有個全新的身份。她想擺脫熊遠平前女友的名號,正式迎接谷澤烈現任女友這個頭銜,畢竟熊遠平都結婚了,她也應該有自己的新生活才對。

  下班後,梅綺璇回家整理了一大袋的日用品,然後前往谷澤烈的住處。

  打開了他家的大門,她竟然有種「回家」的感覺。

  谷澤烈一下班就已經先回家等她了,等了好一會兒,見到她帶著一大袋東西過來,立刻明白她又跑回原來的住處拿東西。

  「我不是跟你說,過幾天我再去幫你搬嗎?」

  「我只是回去拿一些日常用品,再說我也得多拿些換洗的衣服吧。」

  她才剛放下手中的提袋,旋即被他拉進了懷裡,熱切的吻跟著印上她的唇瓣。

  這就是熱戀期的寫照,谷澤烈一下班就只想見到她,梅綺璇也是如此。

  他們就和許多熱戀中的人一樣,時時膩在一起,擁抱、親吻像是再多也不夠似的,像是對分隔許久的戀人好不容易才能在一塊,誰也不願離開彼此一秒。

  「我們去吃飯,順便看看你還需要買什麼。」

  「我們真的能離開這屋子嗎?」她懷疑的問。

  這幾天幾乎一下班她就來到這裡,而接著他們倆就再也走不出大門。谷澤烈像是永遠都要不夠她似的,他們幾乎把所有時間都花在那張大床上,好像所有事情都被遺忘了,所以今天她索性在下班後先回家一趟,免得一回到這兒見了他,他們就又出不了門。

  「你不想出去也可以,反正披薩還沒吃完,家裡還有吃的,不會讓你餓著。」谷澤烈笑著說道。

  梅綺璇也跟著笑了,伸手環著他的腰,仰起頭讓他親吻她。她瞭解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迷戀谷澤烈,因為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完全像是個失控的女人,深深為他的親吻和碰觸而瘋狂。

  這樣的戀情在她的生命裡從未發生過,她對愛的渴望遠遠超過她所能想像,而更讓她訝異的是,她渴望的愛竟是由谷澤烈所給予。

  「如果這是夢的話,我希望能永遠不要醒來。」她將臉埋在他胸前,以既無奈又歡喜的語氣說道。

  「我以為說出這句話的人會是我。」谷澤烈輕輕揉著她的秀髮,不捨的低頭將臉靠在她頰邊。

  對他來說,照片裡的女孩正是他的夢想,而現在他竟然能擁抱著真實的她,感受著從她身上所傳來的溫暖,這如夢一般美好的景況,可不要消失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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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熱戀的日子,相處的每一秒都是珍貴的,對方所說的每一句話,不管是否重要,都會令人深印在腦海中,全都是值得一輩子記住的回憶。

  梅綺璇甚至記得,他們開始交往的第二天,谷澤烈下班回到家喝的那瓶是什麼廠牌、什麼口味的啤酒,因為連這種和他扯上一點點關係的小事,對她而言都是那麼的重要。

  她這才驚覺,她一定早就被他吸引了,只是她一直告訴自己,兩人之間能發展的只是友情,所以壓抑心中的情愫,什麼也不敢透露,其實,每一次與他出遊,她都當成與他約會一般,因此,當他對她吐露好感後,她自然也沒有多加抗拒。

  戀愛的感覺真的很甜蜜,不過,一切在他們交往了將近一個月後出現了變化。

  「我媽約我們明天晚上一起吃飯。」晚上兩人一塊坐在客廳裡看電視的時候,谷澤烈忽然想到這件事,便對梅綺璇這麼道。

  這句話像是一道魔咒,讓所有甜蜜的氣氛在瞬間消失。梅綺璇這才發現,這段感情不再只是他們兩個人的事了。

  「你怎麼沒有事先問我呢?我還沒有準備好要跟你的家人見面啊。」她的慌亂全寫在臉上。

  就她以往的經驗,如果見了對方的家人,接著他們就會將婚事掛在嘴邊,她也要開始承受不小的壓力。這是她跟谷澤烈在一起至今一直沒想過的情況,她甚至從來沒詢問過任何跟他的家庭有關的問題,他怎麼可以自行替她決定要不要跟他母親見面?

  「你擔心什麼?不過只是吃個飯而已。」谷澤烈笑著應道,覺得她沒必要對此太過大驚小怪。

  「如果只是吃個飯而已,你自己跟你媽媽去吃就好了,為什麼我也得去?」梅綺璇忽然從他的懷抱裡跳開。

  「因為我想帶你一起去啊。」

  谷澤烈見她直接走向臥房,只得跟著起身,跟著她走進臥房,看見她拿了衣服跟著就走向更衣間,他連忙攔住她。

  「你換衣服做什麼?」

  「我不能穿這樣出門。」她指著自己身上的睡衣。

  「你要上哪兒去?現在已經快十二點了。」她該不會真的要出去吧?是在開玩笑嗎?谷澤烈有些哭笑不得。

  「我要回家,我覺得我今晚不應該待在這裡。」她轉過身不願看他。

  「你在做什麼啊!」察覺出她的認真,谷澤烈一把抽掉了她手上的衣物。他可不想就這樣讓她莫名其妙的跑走。「有什麼話我們可以說清楚啊,而且你別忘了嗎,你屋子裡的東西我已經都替你搬過來了。」

  「大不了我可以去住飯店。」梅綺璇聳聳肩,一副不在乎的模樣。

  他不解的看著她。怪了,在他的印象中,她從來不會這麼不講理啊。

  「你告訴我你不高興什麼,我們可以說清楚,你沒有必要大半夜這樣胞掉。」因為他很確定他沒興趣出門尋人。

  「我覺得我們進展得太快了,有很多事情我們事先都沒有想好,我甚至覺得我這麼衝動的直接搬來跟你住似乎很不明智,我想我還是搬回去好了,讓我們彼此之間有點空間。」

  谷澤烈靜靜的聽著,那表情像是在聽外星人說話,過了會兒他才開口:「你覺得我會允許這種事發生嗎?」

  他這樣的回應簡直讓梅綺璇氣壞了。

  「不管你准不准,我又不是你什麼人,我想搬走,誰都阻止不了我!」

  她憤怒的抽回他手上的衣服,但隨後卻被他強硬的拉住。

  「谷澤烈!你不要攔著我。」她氣得大喊。

  「你不要我攔你,那我們就好好談,你沒有必要突然間說翻臉就翻臉。」他的語氣一樣平靜,但動作卻是不容反抗的。

  和他拉扯之間,梅綺璇也明白了她對抗的不是個普通的男人。和谷澤烈相戀很容易,但一旦要分手可不會那麼簡單,當然她也不是那麼無情的人,突然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是因為她從來沒想過和谷澤烈的未來。

  她原以為像他這樣的男人應該是自由自在的,不會照著既定模式走,更不會捨棄現在的單身生活,也不會試著將她拉進他的家庭裡,沒想到他突如其來的要她跟他母親見面,這就超出了她所能接受的範圍。

  她不要接近谷澤烈的家人,她怕他最後會以為他們的愛情足以讓兩人走進禮堂,然後和熊遠平一樣,使出手段逼她結婚,同樣的事她已經碰過了,她才不要再來一遍。

  梅綺璇深吸一口氣,放棄了和他的拉扯。

  「我以為我們在一起就只是我跟你之間的事而已,我……我不想見你的家人,更不想讓你或其他人誤以為我們會有什麼天長地久的未來。我以為你也跟我一樣的,現在突然……」

  「我不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是那只是一起吃頓飯而已,又不是參加我們的婚禮,你不用把一切看得這麼嚴重,我甚至還沒有過結婚的念頭,你想得也太遠了吧?」谷澤烈昧著良心道。

  他怎會沒有想過兩人結婚的事?在他還沒見過她本人時,就已經想像過照片裡的女孩如果是他的妻子會是什麼情況,而當他真的認識了她,真的和她交往了,甚至在他們第一次上床,他真正將她佔為己有之後,就覺得他這輩子都不想放手了。

  難不成這段日子以來,他們的相處沒能讓她明白他是多麼的為她瘋狂嗎?而她現在竟然如此理智的對他說出這樣的話!

  這可大大的打擊了他的男性尊嚴,他一點都不願意扮演那個被感情控制的一方,他也一向不是那種容易對女人癡迷的個性,不是嗎?谷澤烈賭氣的這麼想。

  「可是一旦和長輩見了面……我們的關係可能就不再只是我們兩個而已。我……我不是個可以給出承諾的人,你知道嗎?我真的不是那種人,我怕一旦這段感情裡涉入了更多人,我們就不會再這樣單純了。」

  「我還是不明白,你這是告訴我,你怕你跟我媽吃過飯以後,我們就會跟著不再喜歡彼此,我們現有的一切也會跟著被抹滅?」他的神情寫滿了不可思議。

  「事情不是你說的那樣,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解釋才好,但是我……我不想跟你的家人有接觸,可以嗎?」梅綺璇退了一步。她可以收拾起恐慌,試著理智的看待,也不輕易的放棄兩人現有的一切,可是她不要跟他的家人有任何牽扯。

  「你為什麼這麼怕?那只是吃頓飯而已……」

  谷澤烈還想說服她,但她已經鐵了心不聽進耳裡。

  「我知道或許你不是那種急著進禮堂的人,但是這是我的習慣,我認為談感情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我不想認識你的母親,難道連這樣都不行嗎?」她連音量都跟著提高了。

  「你還不是認識了我的朋友?為什麼我母親你就拒絕呢?你甚至沒見過她就先否定了她。」

  「那好啊!我們以後把話說清楚,我可以連你的朋友都不要見,你也別跟他們說我們在一起,免得以後發生事情了,你們把所有過錯都推到我身上來。」

  「我不懂,以後會發生什麼事?」

  谷澤烈聽得出來,一定是曾經發生過什麼,所以她才這麼抗拒。以她的個性,她不應該是這麼蠻橫的,如果她願意解釋清楚,也許他也能釋懷,但她現在這樣什麼理由也不給就否定一切,任誰都不會舒服。

  他放開了壓制著她的手,改而將她擁進懷裡,試著以溫和的態度對她,想聽她解釋。

  「我覺得我們不應該為這種無聊的事起爭執,如果你可以告訴我曾經發生過什麼,也許會讓我好過一點。你總不能丟了話,跟我吵完架就跑掉,我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你應該告訴我,見我媽的事為什麼讓你反應這麼大?」

  或許谷澤烈說得沒錯,他又沒參與過她的過去,也許她應該解釋一下。

  想了許久,梅綺璇才勉為其難的開口。

  「我以前的男友……我跟他說過了,我不考慮婚姻的事,他也說好,但是後來我見過他爸媽,當時他也是說大家只是吃個飯,可是事情根本不是那樣,他的家人開始試著讓我也變成他們的一分子,最後,他們甚至聯合起來想說服我對婚姻改觀,他們覺得時間一久,我的想法就會改變,但是我並沒有。」

  她過去男友的事可不是谷澤烈想聽的,然而當他聽到那男人率領著大批人馬到她上班的地方去,還請來電視台記者採訪這個陣容龐大的求婚團,她面對這一切時竟然不是嬌羞的點頭,而是一臉震驚的不顧所有人的請求斷然拒絕,讓他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他們覺得,有那麼多人在看,我一定會點頭同意,因為他們覺得我是個愛面子的人,也不會讓別人丟臉,但是這事關我的幸福啊,而且我以為我已經跟他說得很清楚了,沒想到他最後會用這一招來逼我。

  「我沒有照著他們所想像的劇本走,所以最後我成了不知好歹的女人,彷彿我真的辜負了他們的一片好心,但沒有人替我想過,我是真的不想結婚,而且,我一點也不願意因為眾人的壓力就悶著頭答應。」

  從此以後,她成了讓人心碎的壞女人,而熊遠平成了癡情的好男人,兩人分手後沒多久,熊遠平就和別人結婚了。

  「那時我會答應出席那場派對,是因為那晚是他的婚宴,大家都等著看我好戲,甚至在上班的時候,他們都還不斷提起那件事。因為我和他共同的朋友太多了,拒絕他的求婚之後……我像是全民公敵似的,之前他宣佈要結婚的時候,大家都希望看到我悔不當初的模樣。」

  「而你偏偏在這時候出現,隔天,你到公司來接我,大家都看到你了,那些冷言冷語也就跟著消失了,可是,我不想看你變成第二個他,你懂我的意思嗎?當初他也說他可以理解我的想法,但是到最後,沒有人顧慮我在想什麼,他們只想任意行事,甚至認為我本來就應該照著他們的安排走。」

  聽完她的話後,谷澤烈的心也涼了一半,因為他確實也認為,如果他做出一樣的求婚動作,她肯定逃不了,哪知道她竟然會拒絕,而且寧可面對所有人的不諒解,顯然懷裡的女子並不像他想的那麼容易瞭解,她對某些事是相當堅持的。

  「你要我向你保證,不會當著眾人的面向你求婚嗎?」谷澤烈試著開玩笑,緩和凝重的氣氛。

  「不,我學乖了,我才不相信什麼保證,沒有人可以保證什麼,但我總能保護自己。我只想跟你說清楚,我們之間的一切就只關我們兩人的事,我對你的家人沒有敵意,但……我也沒有想和他們親近的意思。

  「你知道見雙方家長對交往中的人有什麼特定的意義,就算你口口聲聲認為那沒什麼,但那對我來說都不單純,我不想再假裝那沒什麼,到時候讓你來跟我說,你都見過我爸媽了,我也把你當自己人,你最後竟然這樣對我?」

  「我不會那麼說。」

  「但你還是會覺得你能改變我。」

  「沒錯,我覺得我是可以改變你,但結婚這件事不在列入迫切需要改變的表單裡,我覺得你比較需要被改變的是在事情發生時好好跟我說清楚,而不是什麼都不解釋就跑掉。」

  「可是我沒有跑掉啊。」她被緊緊的抱在谷澤烈的懷裡,此刻已經不想走了,剛才火爆的氣氛也緩和不少。

  「那是因為我抱住了你,如果我不是這樣的人,你搞不好早就跑得不見人影了。」

  梅綺璇無奈的一笑。他說的都是事實,她不懂自己怎麼會這麼衝動,但還好他緊緊的抓住了她。

  「你放心好了,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像這樣緊緊的抱著你,除非有天我真的不想抓住你,否則你永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面對他的話語,梅綺璇已經聽不出他是不是在開玩笑,但他的動作是這樣的溫柔。她確實是眷戀著他的一切,和熊遠平交往的過程中,從來不像和谷澤烈在一塊這樣深刻,他給她的感受總是這樣的強烈,彷彿她早已經全在他的掌握之中,也就是如此,才更令她感到不安。

  雖然谷澤烈不再執著於要她和家人見面,可是這一晚,當兩人在床上相擁時,梅綺璇還是可以感覺出他的不同,他全然的控制了她,原本總是溫柔的動作變得格外狂野猛烈,像是向她證明她依舊是屬於他的。

  令梅綺璇感到害怕的是,她的身體竟不由自主的回應著他的索求,在他身下,她就像是個失去自我的人,他的每一個碰觸都可以讓她活過來,她身上每一個細胞都像是只為他而活。

  在情慾的沖刷下,她開始懷疑,她的掙扎究竟是為了什麼……

              *                   *                   *                   *                   *

  從梅綺璇拒絕見谷澤烈的母親開始,有些細微的小事也跟著產生變化。

  剛開始在一起的時候,谷澤烈時常為了梅綺璇而拒絕朋友的邀約,每次當他對著手機跟朋友說他晚上有事,她總心裡甜甜的,因為她知道他這一晚只想陪著她過,令她感動不已。

  谷澤烈一點也不在乎讓人知道他陷入熱戀,態度總是那樣大方自然,就算面對朋友的揶揄,他也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可是,打從那次與梅綺璇起爭執之後,雖然當晚他們已經把問題解決,但之後當他再接到朋友邀約的電話,就不再只想留在家裡了。

  「我晚上跟朋友出去,會晚一點回來。」

  面對這樣的改變,梅綺璇也只能無言以對,畢竟這是她起的頭。

  過去谷澤烈和朋友們聚會,偶爾會帶著她出席,但現在他甚至不再開口邀她,梅綺璇只能看著他一身帥氣十足的打扮,目送他出門,然後一個人窩在家裡想他想得內傷。

  他本來就應該有屬於他的朋友,梅綺璇要自己別想太多,在她還沒出現之前,他還不是常和友人們一塊吃喝玩樂,她沒理由就這麼要他斷絕和朋友之間的聯絡,只是,當她一個人坐在這間大房子裡,無聊的按著電視遙控器,之前都有個人能依偎,突然只剩下她獨自一人,那落寞的感覺怎麼也揮不去。

  梅綺璇回憶著過去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她都在做些什麼,那時的她,怎麼都不會寂寞?就算之後她跟熊遠平分手了,不再有約會的生活,她也是就這麼過來了,怎麼現在明明身邊有著伴,谷澤烈不過才離開她幾個小時,她就寂寞得不得了?

  她開始懊惱自己那天反應過度時對他所說的話,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那麼激動,而那些話語就算經過了修飾,聽起來一樣會讓人不舒服,如果谷澤烈對她是真心的,那她說出那些話,不就等於當著他的面在兩人之間築起圍牆嗎?

  她這樣究竟是在做什麼?

  還好那天她本來想負氣離開,及時被谷澤烈攔住,她不敢想像,如果當時她真的衝動的跑走了,之後兩人該怎麼解決問題,難不成就這樣分手嗎?谷澤烈說得沒錯,如果他們真的就這樣結束,也未免太蠢了些。

  更何況他也說了,他從來沒想過結婚的事,是她想得太多。

  通常被男人,而且還是親密的男友這麼指控,應該很丟臉才對,她當時卻一點也不覺得,反而還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不過,現在回想起來,她越想越覺得不對,難不成谷澤烈只想跟她玩玩嗎?

  糟的是如果他真那麼想,那她也沒什麼好抗議的,那天明明是她擺明了不要跟他有未來,甚至連假想都不願意,如果她現在追問谷澤烈對她的真心,那豈不是太反覆無常?

  梅綺璇只覺得心情差到了極點,怎麼想都覺得自己實在好矛盾。

  誰不想好好的抓住一段感情,希望能天長地久?但她是個沒辦法給對方承諾的人啊!綺雲的經驗讓她再也不敢對任何人許下承諾,她害怕另一次失敗,怕自己說出口的事根本做不到,到時候反而讓自己又恨又氣,最後還得面對這樣的無能為力。

  而現在,她已經有這種感覺了,一開始她就不該因為谷澤烈的一個吻而陷落,甚至當初完全不應該為了黃正偉的生日而跟著谷澤烈踏進他的屋子,細細回想起來還真傻,打從那天開始,她就在這裡住了下來,那根本是個陷阱,而她竟然這麼笨的直接往裡頭跳。

  現在該怎麼辦?她開始對兩人的未來感到焦慮不已。

  其實她的焦慮並不是從這一天開始產生的,只是在這一天發揮得特別徹底。

  這一晚,谷澤烈和朋友玩到三更半夜才回來。

  回到家後,他連澡都沒洗就直接整個人呈大字型往床上撲,這麼一倒,也把好不容易才睡著的梅綺璇驚醒了。

  「你怎麼了?」

  她慌亂的下床,才剛靠近他就聞到他身上濃濃的酒味。

  「喝多了。」他整個人無力的躺著,任由她拉著他的身子,靠著枕頭躺好。

  「怎麼喝這麼多……」梅綺璇從來沒看過他這樣,不禁喃喃自語。

  見他醉得昏昏沉沉,對於她的問話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讓她擔心極了。

  「要不要喝水?」她關心的問。

  「不要,我要睡了。」

  谷澤烈的手在空中亂揮,意外的在揮舞的時候打到了她。雖然只是碰著她的手,但力道十分結實,只是醉了的他一點感覺也沒有。

  梅綺璇退開了幾步。見他整個人佔住了大床,她總不好在這時候還爬上床擠在他身旁吧?

  但就這麼離開房間,她又怕谷澤烈如果不舒服想吐,沒人可以照應,所以她準備了茶水和濕紙巾,然後拿了條毛毯裹住身子,在床邊的沙發上窩了一晚。

              *                   *                   *                   *                   *

  「昨晚沒睡好啊?」曼妮走到梅綺璇身後,看見她的茶杯裡放了兩個茶包,多事的問道:「谷澤烈真的有這麼猛啊?」

  她該回答是或不是呢?梅綺璇決定不說,只是吹了吹茶杯上冒著的熱氣,然後暍了口濃茶,希望可以提振一下精神。

  「又不講,老是這麼神秘,還好我有得是管道可以探聽。你想不想知道谷澤烈以前的女朋友是怎麼說他的啊?」

  「你的人面這麼廣啊?連這種事你都知道?」她故意轉移話題。

  「當然囉!要不然你以為平常出門玩大家都聊些什麼?還不就是一些八卦。你聽過楊少萍嗎?一個模特兒,以前跟小天王拍過手機廣告。」

  「有點印象。」其實梅綺璇一聽就知道曼妮說的是誰,但她並不願向曼妮承認她是認識楊少萍的,當初還是楊少萍當街苦苦哀求她去參加那個派對,只是她沒想到曼妮也知道這號人物。

  「我有個朋友認識她。楊少萍可是谷澤烈的前任女友,兩人曾交往過一段時間。她說谷澤烈心裡一直有別人,覺得自己怎麼也取代不了那個女人的地位,有一次,她要谷澤烈二選一,你知道結果谷澤烈選誰嗎?」

  梅綺璇搖搖頭。

  「他沒選。」曼妮以誇張的表情說道:「面對現任女友,不管再怎麼樣也應該選她吧?結果他竟然不選,這下可惹惱了楊少萍,你知道女人就喜歡聽甜言蜜語啊,如果谷澤烈哄哄她就算了,哪知道他連哄都不哄就嫌煩,然後楊少萍就被甩了。」

  梅綺璇沒有說話。那麼,楊少萍怎會找上她?難道……當初楊少萍就是為了她那張照片跟谷澤烈鬧翻的嗎?

  「我跟你說這些是為你好,讓你明白谷澤烈是怎麼樣的男人,你如果想維持你們兩個的關係,最好別學楊少萍那一套。像他們那種有錢有勢的大爺,一個不爽要換女友也沒什麼難的,到處都有想倒追他的女人,更別說他長得又帥,品味也挺不錯的,不管穿什麼都好看又有型,你可別隨便讓這種好貨跑掉喔!」

  梅綺璇臉色尷尬,面對曼妮老是這麼直接的話,她常常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才好。

  「下次如果有機會也介紹我跟他認識一下嘛!我們同事這麼久,我也空窗一年多了,教谷澤烈介紹幾個青年才俊給我認識、認識啊。」

  「這……」

  「乾脆星期三啦,好不好?」

  「我跟他商量一下。」

  「有什麼好商量的,不過是吃個飯而已,又不是要幹嘛。」

  聞言,梅綺璇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曼妮的話,和當初谷澤烈要她和他母親一塊吃飯時所說的一樣。

  不過就只是吃個飯而已……

  而她當初是怎麼回答的?她情緒激動的拒絕了。

  「我想……應該沒辦法,我跟他說好了,我們有各自的生活圈,誰也不干涉誰,他也同意感情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如果我在這時候又要求他跟我的朋友見面吃飯,就違反當初的協議了。」

  「什麼?」曼妮的嘴張得極大,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這麼蠢的協議,你們竟然也遵守?感情才不可能只是兩個人之間的事呢!除非你們打從一開始就決定不要有未來,要不然這樣的感情能長久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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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當谷澤烈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了。

  他知道梅綺璇已經去上班了,早上她離開前似乎曾搖醒他,但他那時根本醒不來,迷濛中只知道她跟他說了些話。

  床邊的茶几上有她所準備的水杯和濕紙巾,而一旁的沙發上多了條毯子,看來她昨晚是在那裡窩了一夜,而他一身難聞的酒臭,實在不記得昨晚喝了多少酒。

  拿起電話打到公司,聽見秘書說早上梅綺璇已經打電話來跟她交代過了,他這才安心的放下電話,進浴室梳洗。

  下班時間一到,他開始有些不安,不知道昨晚大醉是不是會惹梅綺璇不開心。雖然她一早就幫他請了假,表現出貼心的態度,但等她到家時,兩人清醒的面對面那一刻才教人緊張,而且她比他所預期的還要晚了十分鐘回家,這十分鐘的拖延更是讓緊張的情緒攀升到最高點。

  谷澤烈坐在客聽的沙發上,身上雖然已無酒氣,但也不見得有多麼神清氣爽,宿醉多少仍困擾著他。

  當梅綺璇回來時,他只能佯裝出什麼事也沒發生的樣子。

  其實覺得尷尬的不只是他,她確實在外頭徘徊了許久。

  事實上,她是有些氣憤的,但她不知道自己在氣些什麼,氣他的爛醉,還是氣他和朋友出去,沒在家陪她?

  不過,她不希望將不高興的情緒顯露在他面前,所以她花了十分鐘的時間撫平情緒,才提著晚餐回到谷澤烈的住處。

  一進門,見他已經醒了,她除了對他微微一笑以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硬著頭皮在他的注視下將手裡的食物拿到餐桌上擺好,整整有十幾秒,兩人之間是沉默的。

  她對這樣的靜默感到不安,最後只得開口:「我早上打了電話跟你的秘書說你會晚點去。」

  「我知道,我後來跟公司聯絡過了。」谷澤烈的心一樣是七上八下的,但他仍裝出沒什麼事的樣子,一派優閒的看著電視。

  「你今天有去公司嗎?」

  「我整天都在家裡。」

  「喔。你覺得怎麼樣?會頭痛嗎?」

  「還好,只是喝多了,睡過一覺就好了。」

  「我買了晚餐,一起過來吃吧,我想你應該也餓了。」

  「是有點。」他這才起身走向餐桌。

  梅綺璇已經將裝著飯菜的紙盒打開來。香噴噴又冒著熱氣的食物是比他下午胡亂吃的餅乾要好得多。

  「你今天有吃別的東西嗎?」

  「一些蘇打餅乾而已。我今天還沒踏出過大門,我想,家裡應該要多擺一些糧食以備不時之需才行,要不然餓了都沒有東西可以吃。」

  「對啊,我這兩天就去買。」她同意的點點頭。

  沒有人碰觸他昨晚為什麼喝醉這個話題,如果梅綺璇是個強勢的女子,今天一定會質問男友昨晚的行徑,但她什麼也沒問,就好像他醉死了都不關她的事一樣,這倒讓谷澤烈有點意外。

  「你昨晚睡在沙發上啊?」

  「我只是在那裡窩了一下。」她沒說他昨晚一回來就佔去了大半的床,她根本沒地方躺,才會窩在那兒。

  由於她壓根沒睡好,在公司裡又忙了一天,所以她現在精神很差。

  「還有一個房間啊,你怎麼不去那裡睡?」

  「我怕你從床上滾下來的時候沒人發現。」梅綺璇開玩笑的說道,但心裡卻想著,那她今晚可以睡那間房嗎?事實上,她真的不太想在這樣尷尬的情況下和谷澤烈躺在同一張床上。

  「有差別嗎?反正我根本不省人事了。」他自嘲著說。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扯,谷澤烈看得出來,她根本沒什麼心情說話,有時候他說了什麼,她也只笑笑而已。

  吃完了飯,他開口提議道:「我今天睡了一天,我們等一下去看電影吧?」

  「改天吧,我今天好累,我等一下洗了澡要先睡了,你要不要找朋友陪你一起去看?」

  梅綺璇很想答應他,可是今天她真的累壞了,前一晚她根本沒什麼睡,一整天在公司都靠著濃茶支撐,剛才在吃晚餐時,她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她很想多給谷澤烈一些回應,但是她真的沒有精神陪他閒聊。

  「你昨晚沒睡好是不是?」

  事到如今她能否認嗎?她一邊收拾著碗筷,一邊點點頭。

  見她點頭,谷澤烈不禁覺得有些抱歉,摸摸她的頭,見她又回了他一笑,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整理完後,她便說她要去洗澡,之後沒多久,谷澤烈再看到她時,只見她一身剛沐浴完的香氣,正努力的換下殘留著酒味的床單和枕頭套。

  「我晚一點跟朋友約了出門。」他已經在家裡睡了一天,不想一整天都待在家裡頭。

  「嗯。」梅綺璇點著頭,將最後一個換好的枕頭擺好,然後拉開被子躺上床。

  她幾乎一沾上枕頭就要睡著了。她從來不曾感覺這麼疲倦過,也許是受到情緒的影響,她好想爬上床埋進被子裡,彷彿那樣就可以讓她逃避她不想面對的事。

  但她才剛躺上床,谷澤烈竟然也跟著來到床上,而且伸手抱住她。

  「你不是要跟朋友出去?」

  「嗯……晚一點,我現在想抱抱你。」他想抱著她,感覺她就在他的懷裡,即使什麼都不做也沒關係。

  他感覺得出來,他前一晚的大醉使得兩人間多了些疙瘩,就算他們誰也不提,但總是怪怪的,如果他能做些什麼,應該會讓彼此都好過一些。

  「澤烈……」

  「嗯?」

  「我在想……你這裡有兩個房間,我是不是有時候應該跟你分開睡?」

  分房?為什麼?谷澤烈心頭大喊不妙。

  「沒必要吧?我們在一起很好啊。」

  「我覺得我們兩個相處的時間太長了,一直在一起,沒有給彼此什麼空間,這樣真的好嗎?」

  「或許剛開始的時候是吧,不過現在我們並不是這樣啊,我最近也比較常跟朋友聚會,我不在的時候,你一樣有你的私人空間不是嗎?」

  「我只是……我昨晚沒睡好。」

  「因為我?」

  「對。」梅綺璇終於承認都是他害的。

  「你那時候為什麼不去隔壁睡?」

  「因為我怕你醒來後發現我不在這裡,會以為我在生氣。」

  「我醉成那樣,根本想不了那麼多。」

  他的話只換來梅綺璇一陣無言的沉默。

  谷澤烈趕緊追問道:「你在想什麼?」

  「昨晚……那時候我很後悔我竟然住在這裡。」

  「就因為我喝醉嗎?」

  「不是,我只是對一切都覺得太……驚訝,我甚至不明白我怎麼會突然住進這間屋子裡,我當初太想跟你在一起了,所以覺得一切都理所當然,但是畢竟我們還是……」

  她從來沒有跟男人同居的經驗,打從和谷澤烈交往以後,她不停的打破自己的紀錄,甚至想也沒想的就搬進他的住處。她仔細回想,一切都從他吻了她開始,她完全失去了理智,而昨晚她在這房子裡,覺得自己孤單到了極點,她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是這屋子的女主人,她連離開這個房間到隔壁去睡覺都覺得不好意思。

  「還是什麼?你覺得我們已經不像當初那樣親近了嗎?」

  是啊!梅綺璇想承認,但面對他的詢問,她卻說不出口。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綺璇,我說過了,你想說什麼都可以告訴我,我們已經不是陌生人了不是嗎?既然我要你搬進來,那就表示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不一樣了,你想要空間,那只是你害怕親密關係的另一種說法而已,你怕我們太親近了以後你抽離不了,是嗎?」

  對,她很怕,就像他們之前天天都在一起,這陣子谷澤烈只要多和朋友出去幾次,她就覺得自己失寵了,那患得患失的情緒讓她很難受。

  「你不也說了,你不能對我承諾什麼嗎?那你還有什麼好怕的?」谷澤烈提醒著她的矛盾。

  他這話卻讓綺璇加深了心中的懷疑,他果然只是和她玩玩而已,更糟的是,讓他有這種感覺的是她啊!她開始悔不當初,如果那天不是她瘋了似的說了那堆話,在那之前,谷澤烈一直是對她溫柔有加的,他對她的態度是那樣真誠,那樣打動她的心,現在,她自己毀了一切。

  「你是不是很氣我不肯見你母親?」

  他聳聳肩,只道:「我可以體諒你的顧忌。」

  「我那時候還說了一些話,我覺得那好像影響了我們,但是,我覺得那還是我該說的,我很怕一旦愛上了你,最後只會傷了我自己,我很自私……我不想受傷害。」

  「難道你覺得現在的你不愛我嗎?」

  他明明可以感受得到她的愛意,不管是回應他的擁抱或是親吻,甚至對話裡總是那樣的小心翼翼。她總說她害怕愛上他,但現在呢?他們的交往難道還不足以使她發現她早就愛上了他?

  他的話讓梅綺璇說不出話來,甚至想鬆開手,拉開兩人現在的距離,但她的手才剛鬆開,他的環抱便更緊了些。

  「你不是要出門嗎?」她提醒他道。

  「我等你睡了再走。」谷澤烈低頭輕吻她的臉頰,溫柔的輕撫她的肩頭,陪伴她入睡。

  梅綺璇只能閉上眼,試著忽略他的照顧,還好她早已經累壞了,一直到睡著以前,她知道他都陪在她身邊。

              *                   *                   *                   *                   *

  谷澤烈知道他們之間起了變化,但他認為這問題全出在梅綺璇身上,是她先把界限畫得太清楚,他只是照著她所說的,過好自己的日子。

  他的生活裡除了她以外還有其他的朋友,倒是梅綺璇,她似乎將自己困住了,她總是下了班就回家,然後哪裡也不去。

  但谷澤烈並不會因為她不出門就跟著放棄自己的社交生活,何況他也不想真的成天只和心愛的女友窩在一塊。

  他光是想到梅綺璇上回說她沒辦法給他承諾就有氣,好像她真的怕他會纏上她似的。

  他的確喜歡和她在一起,他們兩個就像是天生一對,光是看著她,他都覺得心情好得不得了。想想,當心中的女神出現在眼前,他也真的將那個存在幻想裡的女子化為現實中的女友時,美夢成真可說是他的最佳寫照,他哪捨得從夢中醒來?

  可是,經她這麼一提醒,谷澤烈發現自己確實太過投入了些。

  他承認他對她特別好,過去談戀愛的時候,他並不是這個樣子的,哪一次不是女友百般體貼他?這回卻是他真心誠意的付出,別說她怕付出真心,難道他就不怕嗎?他甚至為了她,幾乎已經變了個人。

  可是,她卻在這時候開始裹足不前,那麼他只好也配合著暫緩腳步。他想,他確實是該試著偶爾過過自己的生活,除了向她證明他並不受她影響,也希望自己能恢復正常,對女人太過在意可不是他的個性。

  不過,大概是前一晚喝過了頭,谷澤烈雖然等梅綺璇入睡後才出門,但才跟朋友喝了兩杯,他又急著趕回家。

  回到到家後打開房門,見她仍在床上熟睡著,谷澤烈這才鬆了口氣,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換下了衣服,他躺上床將她拉進懷裡。梅綺璇柔順得像隻小貓似的窩在他身邊,那甜蜜的依偎讓他歎了氣。

  他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難不成他們要假裝彼此愛得不夠深,假裝一輩子只在交往中,對婚姻這件事提也不提嗎?

  他也曾經是個不婚主義者,可是當他和梅綺璇在一起之後,他發現自己的想法完全改變了,他只想永遠守著她,讓她永遠屬於他,哪知道這會兒不婚的人卻成了她,真是諷刺。

  不過……如果把她的肚子搞大了呢?那她還能不結婚嗎?

  谷澤烈腦海中閃過了這個念頭,唇邊也跟著揚起笑意。

  不管她懷孕以後結不結婚,一樣都離不開他,或許他可以試試,反正他們現在感情還算穩定,如果多了個小生命,應該可以讓這份感情更加穩固,這或許是個好主意。

              *                   *                   *                   *                   *

  問題是谷澤烈算準了週期,打算在這幾天好好賣力播種,但女主角卻不肯配合,這會兒都已經晚上七點多了,家裡卻不見梅綺璇的身影。

  「你人在哪裡?」他打了電話給她。

  雖然他一點也不想當個緊迫盯人的男友,但他實在無法忍受不清楚她的行蹤,尤其是她的作息一向穩定,這陣子下了班也一定先回家,今晚她竟然遲歸了也沒通知他一聲。

  「我在買東西耶。」從四周嘈雜的聲音聽得出她現在人在街上。

  「買什麼東西?你要買東西怎麼不跟我說,我們可以一起去買啊。」

  梅綺璇說不出話來。問題是她要買的是女性用品啊,總不好意思也要谷澤烈陪著她吧?再說她出門從來也沒有跟誰報備的習慣,何況現在才七點多,他竟然就打電話來了。

  「你什麼時候才要回來?」

  「晚一點吧,今晚我同學約我見面。」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其實根本沒人約她,只是她難得出了門,想起之前谷澤烈晚上總是在外頭和朋友們混,她偶爾也該有晚一點回去的權利吧?

  「晚一點是幾點?我可以去接你。」

  「不用啦,只是喝個咖啡我就回去了。」她腦子裡亂烘烘的,也不知道自己要上哪兒去,更怕谷澤烈一來接她,她反而露了餡。

  「那你早點回來,如果太晚就打電話給我,讓我去接你。」

  「好。你今晚沒有要出門嗎?」她已經習慣了谷澤烈會和朋友一塊出門玩樂,突然變成他在家裡等她回去,這讓她有點過意不去。

  「我今天特別想在家裡陪你,哪知道我一回來,你根本不在。」

  「那你吃過東西了嗎?要不要我回去的時候順便帶什麼給你吃?」

  「隨便。」

  結束和谷澤烈的通話後,梅綺璇心裡跟著湧起了罪惡感。谷澤烈明明對她很好,她根本不應該騙他說要跟同學喝咖啡,但現在就這麼回去又好像是不打自招,她才不相信平常他和朋友在一起時會像她一樣掛念著她。

  不過,在外頭待了快一個小時,最後梅綺璇還是受不了,她一直想著谷澤烈,想著他打來的那通電話背後所帶表的含意。她為什麼要把時間耗在外頭?她應該趕緊回家享受和他在一起的甜蜜時光啊。

  梅綺璇心念一轉,決定趕緊去買消夜,然後立刻趕回谷澤烈的住處。

  當她買好了消夜時,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叫喚。

  「梅小姐。」

  梅綺璇回過頭,竟看到楊少萍。這一刻顯然非常尷尬,她知道楊少萍是谷澤烈的前任女友,當初也是楊少萍求她去參加那場派對,但認識谷澤烈之後,現在反而是她和谷澤烈交往,因此見到楊少萍時,她不免有些愧疚。

  「楊小姐。」她打了招呼。

  「你出來買東西啊?」

  「是啊。」梅綺璇想藏起手上的食物,因為她提的正是谷澤烈愛吃的小吃,如果楊少萍真和他交往過,她肯定會發現。

  楊少萍果真發現了。

  「澤烈還是喜歡吃那家的小吃是嗎?」

  她的話透露出她對於梅綺璇和谷澤烈的交往是知情的,這讓梅綺璇更是不知所措。

  「我……我也很喜歡吃這間的小吃……」

  「梅小姐,我知道你跟澤烈交往的事,你不用太緊張。」

  楊少萍主動提起,讓梅綺璇明白還是得面對這一切。她點了點頭,思索著自己該怎麼說才好。

  「我是最近才知道……你跟他交往過。」

  「澤烈跟你說的嗎?」

  梅綺璇搖搖頭。「我從來沒問過他這些,是我的朋友轉述給我聽的。」

  「你不好奇嗎?你事後沒向他求證過?」楊少萍以為谷澤烈會向她提起她,沒想到他竟然什麼也沒說。

  「沒有,因為我不知道我要怎麼問。」

  梅綺璇看著楊少萍的眼神不時傳達著歉意,這讓楊少萍有些難受。

  她原本可以不向梅綺璇打招呼的,但她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不甘心,她找上梅綺璇其實也不能改變她已經和谷澤烈分手的事實,可是真當和梅綺璇面對面,對上她的目光,楊少萍的不甘心又變成了倔強,她怎麼能讓梅綺璇看到她的難過呢?

  「你放心好了,我對你沒有什麼敵意,當初是我太任性了,老是拿自己跟你作比較,要他選出一個,他不選我就鬧脾氣。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跟他就已經難以挽回了,我只是逞強的想把你帶到他眼前,讓他明白想像跟現實是不一樣的……我完全沒料到他會真的愛上你。」

  梅綺璇有些愣住了。沒想到曼妮跟她說的都是事實,原來當初她的照片真的曾引起楊少萍和谷澤烈的爭吵。

  但聽著楊少萍所說的話,梅綺璇又是一陣心酸。她想不到自己會為情敵感到難過,或許是她仍記得當時楊少萍苦苦哀求她去見谷澤烈一面,那時她的表情是那樣的認真,表現出來的都是對谷澤烈的在乎,讓人體會得出她對谷澤烈是真心的。

  「也許他沒有你所想的那麼愛我,我們在一起……只是……情勢剛好能讓我們在一起,沒有誰愛誰的問題。」梅綺璇硬著頭皮解釋著,希望可以減輕楊少萍所受的傷痛。

  「你別說這些話來安慰我了,你們都已經在一起,怎麼會沒有愛呢?谷澤烈心裡一直有你的存在,而你真的出現在他眼前,他高興都來不及了,應該會好好珍惜你的。如果你有機會告訴他我們的對話,記得提醒他要送我一份大禮,畢竟是我把你帶到他面前的。」楊少萍撐著最後的尊嚴,假裝開玩笑的對她微笑說道。

  對於她的玩笑話,梅綺璇也只能點點頭,看著她揮手瀟灑的離去。梅綺璇在心裡自問,如果哪天和谷澤烈分手了,她真能像楊少萍一樣態度自然的和他的新女友打招呼嗎?

  再想起楊少萍的話,一切和曼妮轉述給她聽的一樣,楊少萍說她總是和谷澤烈鬧脾氣,久了以後,谷澤烈自然會感到厭煩……

  提著買給谷澤烈吃的消夜,梅綺璇忍不住加快腳步走向路旁。

  她發現自己一點也不想失去谷澤烈,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賴在外頭,谷澤烈都已經打電話關心她了,她更應該快點回去才對。

  伸手攔了部計程車,她決定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愛人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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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梅綺璇回到家,發現電視還是開著的,但坐在沙發裡的谷澤烈卻睡著了,連她開門的聲音都沒有吵醒他。

  輕手輕腳的走到他身邊,看著那張沉睡的臉,她臉上也跟著浮現笑意,她知道自己確實是在意著谷澤烈的一切。

  她拿起一旁的外套蓋在他身上,然而外套才剛覆上了他的身子,他的眼睛也跟著睜開。他拉了拉身上的外套,然後舉起手看了眼手錶。

  「我以為你會更晚回來。」谷澤烈打著呵欠,然後懶洋洋的伸手拉過她,讓她坐在他的腿上。

  「我跟我同學只是碰面喝點東西聊聊天而已,所以一下子就結束了。」梅綺璇順從的將頭靠在他肩上,聞著他身上的氣味,舒服得差點歎息。

  「你買了什麼?」

  谷澤烈轉過頭,看到一旁多了幾個提袋,這才開始注意起她的經濟狀況。他們都在一起好一陣子了,也許他可以在經濟方面支援她一些,她也許是不好意思跟他說,他應該多關照她。

  「一些日常用品。我搬來這裡,有些東西還是要補齊啊。」

  「現在都補齊了嗎?」

  梅綺璇點點頭,想告訴他,其實只要他在她身邊就夠了。過去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會這麼需要另一個人陪伴,但現在她的心只掛在他身上,只要他留在她身邊,那她就再也沒有什麼不滿足的了。

  「那就好。」

  谷澤烈低下頭吻住了她。

  他發現,他根本不需要刻意安排什麼浪漫的場景來製造效果,每一次當他吻住她柔軟的唇,雙手擁緊了她迷人的身子,氣氛自然浪漫無比。

  虧他還想著今晚要好好安排,給兩人一個羅曼蒂克的夜晚,好進行他的「做人計畫」,現在看來那都是多餘的,只要他們兩個在一起,不管身處何方,感覺一樣百分百。

  當他解開她的衣服時,她驚呼了一聲,或許是他的動作太過急迫,所以讓她有些措手不及,但這聲輕呼立即被他封住,安撫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催促著她接受他,直到她的喘息漸漸釋放出已經被引誘的訊息,他的吻也跟著蔓延她全身。

  梅綺璇不知道自己扮演的是什麼角色,但她眼裡的谷澤烈在這時候是那樣的為她著迷,他吻著她的模樣,他撫摸著她時手掌所傳來的熱度,還有他佔有她時的狂野,她竟能為他帶來如此的快樂,她只覺得自己似乎真有什麼魔力,而她知道,這個魔力只有和谷澤烈在一起時才施展得開。

  激情過後,谷澤烈環抱著她,看見她染著紅暈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

  「你真的喜歡跟我在一起對不對?」

  她的笑容顯得更甜了,頭也跟著輕輕的點了下。

  「你看起來就像是被寵愛的女人。」

  「那你呢?」

  「我是個還沒被滿足的男人。」

  「什麼?」梅綺璇瞪大了眼。這樣難道還不夠嗎?

  隨後,她忽然被抱了起來。

  谷澤烈大步走向臥房,打開房門。梅綺璇眼裡所及的是滿床的玫瑰花辦,一旁的小桌上還有一束美麗的花。

  「你……你怎麼會突然……」她有些語塞,因為她根本沒想到谷澤烈會特地為她做這些,今天又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

  「我只是覺得我們偶爾應該要有些生活情趣。」

  「所以你今天才特別打電話給我,要我早點回來嗎?」

  「是啊,哪知道你今天竟然這麼忙。」

  他將她放在床的正中央,隨手挑了一枝玫瑰,讓柔軟的花瓣從她臉頰慢慢滑落到她的胸前。

  梅綺璇不好意思將赤裸的身子直接迎著他迷戀的目光,伸手環在胸前,但她的遮掩似乎沒有什麼效果,谷澤烈的眼神像是可以穿透一切,剛剛才平復的激情又有了升溫的跡象。

  她開口喊著他,而他只是輕應一聲,並沒打算停下手邊的動作。玫瑰花輕撫過她身上每一處敏感的地帶,讓她的身子跟著輕輕顫抖了起來。她不知該怎麼開口向他求饒,可是,她的身子已經快禁不起這樣的挑弄了。

  「我好冷……」

  這三個字對谷澤烈來說已經夠了,他放開了手上的花朵,直接以火熱的身體覆蓋住她。她的反應也讓他十分滿意,她的手臂緊緊的攀附著他,動作裡透露著她的渴望,身體已經完全準備好了要迎接他的進入。

  當兩人結合的那一瞬間,她發出了混合著欣喜和痛苦的輕嚀。

  那迷人的聲音傳入谷澤烈耳裡,加速了他的律動。

  當情慾攀至最高點,梅綺璇知道自己也付出了全部。

  她是那樣毫不保留的將自己給了他,沒有後悔,只有滿滿的喜悅,因為在這個時刻裡,她也同時擁有了他所給予的疼愛……

              *                   *                   *                   *                   *

  下班後回到家,一打開門,只看到前一晚兩人散落在客廳裡的衣物,梅綺璇的臉不禁紅了起來。早上她本來應該有時間可以收拾的,哪知道谷澤烈竟然跟著她進浴室,接著又是一發不可收拾的火熱,她到公司時,整整遲到了半小時。

  「真是……」

  她想埋怨,但那美好的交歡實在讓她埋怨不了。谷澤烈在這方面的確給了她很大的滿足,甚至讓她也跟著深陷其中,每每想起兩人相擁的畫面,她心裡也跟著漾起甜蜜。她知道只有真的相愛的人才能擁有那些,他們不是只有生理上的紓解,谷澤烈讓她感受到更多的愛意。

  不過,她可得在谷澤烈到家前先把屋子整理好才行。

  她胡亂的將散落的衣物收回房裡,回到客廳,她看到了自己前一晚所買的物品,這會兒才有機會打開來整理。

  將袋子裡的東西一一擺放好後,她看到了那時所買的避孕藥。

  她立刻把那盒避孕藥藏到隨身皮包的最底層。她知道在這時候他們不應該有任何意外發生,可是她又不知道該怎麼跟谷澤烈討論這些,而谷澤烈是個成熟的人,他應該比她更懂得怎麼處理這種事才對。

  她才剛把避孕藥收好,放在一旁的手機也跟著響了起來。

  「你到家了嗎?」手機另一頭傳來谷澤烈的聲音。

  「對,我在家裡。」

  「我現在在樓下,你下來,我帶你去吃飯。」

  梅綺璇輕快的應好。一聽到他的聲音,全世界彷彿變得美好,梅綺璇心裡那些不安也跟著被她拋開。

  她坐上車後,谷澤烈轉頭對她一笑,仍沉浸在前一晚的甜蜜中。

  「正偉今天打電話給我,他說過陣子要回台灣接一個攝影案子,他想重新為你拍些照片,你覺得怎麼樣?」

  「好啊。」她點點頭,畢竟當初正是黃正偉的照片讓她有機會出現在谷澤烈的生活裡,對於黃正偉,她倒沒那麼排斥。

  「你真偏心,只肯見正偉,要你跟我媽吃個飯你就抵死不從。」谷澤烈忍不住稍微抱怨了一下。

  「我已經跟你說過了嘛……」她臉上有著歉意。

  她知道自己或許應該改變一下心態,谷澤烈那樣大方的和她分享他的生活,她的拒人於千里之外也許真的很傷人,可是,如果她突然說她願意接受轉變,他會不會覺得她改變得太快了?

  「算了,我不會逼你做什麼的。」谷澤烈聳著肩,表示他會多給她一些空間。

  「對不起嘛……」梅綺璇放軟了聲音,伸手碰著他的手臂,希望他不要因此生氣。

  「但我想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害怕承諾,就因為你小時候父母離異嗎?但我老覺得那只是種老掉牙的藉口,現在離婚的夫妻那麼多,總不可能所有離婚夫妻所生的孩子都會這樣吧?」

  「我只是……我答應過別人的事,最後卻發現根本做不到,那種感覺太糟了……」她困難的吐露事實,但並沒有告訴他真正的經過是如何。

  「就因為一次的失信?」

  梅綺璇沒有說話。不,那不是一次失信而已,那是一次很嚴重的失信,她失去了妹妹,她在這世界上唯一有血緣的親人也因此更加遠離她,她不希望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谷澤烈身上,如果有一天,他們之間的愛消失了,那她該怎麼辦?谷澤烈已經是她生命裡最重要的人了,她禁不起這樣的打擊啊。

  「你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了?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事,為什麼我們要為了過去的事情而受影響?」

  「因為我已經受影響了,那不是你現在要我改變就可以改變得了的。」

  既然她都這麼說了,谷澤烈明白這樣的對話只能到此為止,再說下去,他們只會再發生另一次爭執,就像上次兩人談到這件事時一樣。和她在一起,他一點都不想將時間浪費在吵架上頭,反正她已經不再是一被觸及傷處就只想逃跑,他們還能談上幾句,也算是有了進步。

  他換了個話題,問她想吃什麼,而梅綺璇也明白他刻意想避開不愉快,她何嘗不是呢?於是她提議去吃他愛吃的,他臉上也跟著出現了笑容。

  結束了愉快的晚餐,兩人手牽著手一起坐上車回家。

  這樣的生活的確像夢一樣,他們像是找到了心靈上的伴侶,梅綺璇認為自己總有一天能向他說出心底的痛,因為他一直是這麼的好,一定可以體諒她。

  回到家,他們一起泡了個舒服的澡。

  在幫他刷背的時候,梅綺璇提起了自己曾遇上楊少萍的事。

  「你什麼時候遇上她的?」

  「昨天我買了消夜要回來的時候。」

  「那她有跟你說什麼嗎?」谷澤烈記得自己並沒有將他和楊少萍曾經交往過的事告訴梅綺璇。

  「沒有,我們只是打個招呼,她知道我買那些消夜是要給你吃的。」

  「我想我也不用對她知道我們在一起的事太驚訝,畢竟我們之前都還滿公開的。」甚至在還沒開始交往的時候,他就常帶著梅綺璇到處跑,幾乎所有人那時候就都看好他們會在一塊,後來他們真成了一對,朋友們似乎也都不怎麼驚訝。

  「她說,如果我有機會跟你提起,要你記得要好好謝謝她,因為是她將我帶到你面前的。」

  「是嗎?」谷澤烈轉過身,接過了梅綺璇手裡的毛巾,將她拉回他的身邊,然後低著頭在她耳邊問:「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我以前跟她交往過?」

  他不相信梅綺璇什麼都不知道,他在社交圈中名氣不小,她應該或多或少曾耳聞些什麼。

  「嗯。」她承認自己已經知情。

  「那你沒有問題要問我嗎?」他這麼說是想讓她知道他可以很坦然的面對這件事。

  「要問你什麼?」

  「我不知道,看你還有什麼疑問,如果你只是從別人口中聽到這件事,我也許可以給你一些不同的答案。」

  「沒什麼好問的,我知道你跟她交往,她看到了我的照片,你們常為那張照片吵架,然後久了就分手了。」

  「那只是一半的原因,沒有人真的會因為一張照片就分手。」谷澤烈將水輕淋在她赤裸的肩頭。

  「那另一半的原因呢?」

  「我和她都已經變了,也不再適合在一起。她開始喜歡跟所有人事物作比較,而我認為那沒有意義,有時候我不回應,她就認為我是默認,然後又是一陣冷戰,同樣的事情重複太多次後,感情也早就消耗殆盡了。

  「剛開始也許我會願意哄她,但我發現我也變了,我變得沒有耐心,也不再擔心她生氣或是難過,好像那真的已經不是我所在意的,所以走上分手這條路也是遲早的事。」

  「人都是會變的。」梅綺璇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人當然會變,你懷疑你有一天會不愛我嗎?」

  「我只是想,有一天不要我的人可能是你,也許你也會對我失去耐性。」

  「你別做那麼多讓人沒耐心的事不就好了?」

  他潑了一些水到她臉上,惹來她的驚呼,旋即回潑了他一把。

  「敢回手?你完蛋了!」他哈哈大笑,兩人坐在浴缸裡打起水仗。

  「你把我的頭髮弄濕了啦!」

  「順便幫你洗頭好了!」他舀起水直接往她頭上倒,讓她看起來像落湯雞。

  「不要啦!我頭髮都濕了……」梅綺璇拚命的掙扎著,原本束在腦後的秀髮被他解了開來,長髮跟著披散而下。

  谷澤烈定住了她的身子,將她的頭髮順到身後,和她四目相對。

  「你這樣看起來還是一樣的美。」

  「你等一下要負責幫我把頭髮吹乾。」她假裝生氣的說道,其實明明在聽到谷澤烈對她說她很美的時候就已經消氣了。

  「好啊,等我把危機解除了之後。」

  「什麼危機?」

  谷澤烈將她拉向他,在水中輕易的抱起她。兩人之間的縫隙一旦消失,她很容易就明白他所謂的危機是什麼。

  當他擠進了她的身體裡,她唯一能發出的聲音只是呻吟。她完全被這男人所掌控,他可以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對她做任何事,她卻對他一點沒有反抗能力都沒有。是他把她變成這樣的,她在他懷裡,只覺得自己既軟弱但又充滿魅力,但這真的是她要的嗎?

  「親愛的……」昏亂中,她緊抱著他喊道。

  「嗯?」谷澤烈應了聲,但動作卻不曾停止,逐漸的將兩人推上巔峰。

  「我們……沒有做預防……」她提醒著。

  她已經不記得之前他是不是有做防護,但現在他們在浴缸裡,她可不認為他會在浴室裡放保險套。

  「我知道。」他胡亂的應著。

  梅綺璇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把話聽了進去,只感覺得到他的動作跟著加快,她還想再開口提醒,他的吻卻在此時封住了她的唇。

  或許是這個吻太甜蜜了,也可能是兩人的激情讓她昏了頭,她不再開口,只是用雙手緊緊的抱著深愛的男人,希望能將自己說不出的愛傳達到他心裡。

              *                   *                   *                   *                   *

  鬧鐘響起,谷澤烈伸長了手按下鬧鈴。他懷裡的人動了一下,但卻只是更往他懷中縮去。

  每天早上,梅綺璇總要在他懷裡多賴個幾秒鐘才肯起來,而他一點也不介意她這樣,反而很喜歡她抱著他不讓他起床的模樣,那樣子特別可愛。

  「我不要起來。」她悶悶的說道。

  「好啊,那我們都不要起床,今天不要去上班好了。」他故意這麼說。

  她當然知道不能這樣,拳頭無力的落在他胸前,嘴裡發出不情願的咕噥,還是得跟現實投降。

  天曉得和谷澤烈在一起就像夢一樣,她最不喜歡去上班了,因為這麼一來就得跟他分開好幾個小時,但她總不能就這樣把工作辭了吧?就算她辭了工作,谷澤烈一樣得去公司啊,她可不想成天哀怨的在家裡等他回來。

  然而梅綺璇才起身,就發現下腹部有種怪怪的感覺,臉色一變,她立刻衝向浴室。

  「喂!」谷澤烈對著她的背影喊了聲。

  「我要上廁所。」她頭也不回的道。

  「跑那麼快幹嘛?我又不會跟你搶。」谷澤烈雖然明知道女人總會有些小毛病,不過她的反應也太詭異了。

  直到梅綺璇再次出現在他眼前,他才明白情況真的不對勁。

  「怎麼了?」兩人待在更衣室裡一起換衣服,見她皺著眉,他也跟著擔心了起來。

  「我那個來了。」她的生理期一向準時,這一次也不例外,只是常伴隨而來的生理痛老是困擾她,她平常都會準備止痛藥以備不時之需,只是她不記得上次買的是不是已經吃完了。

  「啊?」谷澤烈愣了一下,臉色也跟著變了。虧他前陣子在床上這麼賣力,竟然沒中獎。

  「家裡還有止痛藥嗎?」她拿起皮包翻找,發現皮包裡確實已經沒有止痛藥了,於是抬頭向他問道。

  「你現在不舒服嗎?要不要請假?」

  「現在是不會,可是我怕如果肚子痛還得工作就麻煩了。」梅綺璇擔心的說。

  「你要不要乾脆請個假?」

  「可以撐當然還是要上班啊,等撐不住我才會請假。」她雖然沒有當女強人的打算,在工作上也沒有太大的野心,但她不願意成了同事眼中的林黛玉,能忍著點她還是可以撐下去。

  「好吧,如果真的很不舒服就不要勉強,偶爾請個假也沒關係。對了,正偉好像昨天就到台灣了,也沒先打通電話來,如果我今天比較晚回家,就是他來找我了,要是我太晚回來的話,你就不要等我,先睡吧。」

  「你要帶他去哪裡玩?」

  「去喝點酒吧,要不然還能上哪去?我可不認為他會只想喝茶。」他為自己打上領帶。

  「你們不會是要上酒店去吧?」她低垂著眼沒看他,但問出這話時,她心裡卻不怎麼好受。

  「有可能。」

  哪知道他竟然連否認都沒有就直接點頭,這讓梅綺璇一頓,但又不好當場發作。

  「好啊!那你在外頭跟別的女人玩的時候記得戴套子。」

  她話才說完,谷澤烈也跟著笑出聲。

  「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但我不是啊,我是認真的。」她沒跟他嘻皮笑臉,但也不至於怒容滿面,只是一臉面無表情。換好了衣服,她直接轉身就要離開。

  「喂!」他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可不希望她真的生氣。谷澤烈想也沒想的伸手拉她,怎知一個不慎,拉到了她手上的皮包。

  因為她剛剛在皮包裡翻找東西,還沒將拉鏈拉上,他這麼一拉,皮包裡的東西跟著掉滿地。

  谷澤烈趕緊蹲下來幫她把東西撿起。當中有一盒藥品特別吸引他的目光,他伸手撿了起來,對她道:「你不是要找……」

  但他還沒把話說完,就發現手裡拿的根本不是止痛藥。

  「你什麼時候去買這個的?」

  其實他不想當著她的面變臉的,可是他竟然完全不知道她背著他吃避孕藥。

  「前陣子,但是……」她根本沒打開來吃過啊。

  「你竟然沒跟我說?」虧他這陣子如此賣力的表現,滿懷期待的希望能順利中獎,哪知道這小妮子竟然在他背後搞鬼!

  「這有需要說嗎?」梅綺璇見他臉色大變,心裡也覺得有點委屈,但她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啊。

  「這為什麼不用說?我以為這應該跟我們兩人有關,而且算是很重要的事吧?」

  「很重要?我怎麼覺得從你嘴裡聽到這些話很奇怪?如果這真的重要,那為什麼你會讓我覺得你並不那麼在意,我還得找方法自我保護?」

  「說穿了你就是不相信我們之間的關係就是了!」

  谷澤烈氣呼呼的丟下手中的避孕藥,掉頭走人。

  他摔上大門的聲音就像是甩了梅綺璇一巴掌,讓她久久無法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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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緊身衣加上緊身褲,配合上那本來就不怎麼壯的身體,大光頭上再纏上頭巾,大大的墨鏡底下,黃正偉看得出谷澤烈的心情不佳。

  「拜託,我們難得見面,幹嘛擺這種臭臉啊?」

  「還不是那傢伙害的!」

  谷澤烈只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上個月那麼賣力的演出全都成空,他還以為梅綺璇不會考慮那麼多,結果她還挺聰明的!

  黃正偉聽了他講述,覺得很下可思議。「這種事你怎麼能怪她啊?」

  「我知道不能怪她啊,但我就是嚥不下這口氣,我覺得我好像被耍了。」

  「是你先心懷不軌的耶!把她肚子搞大?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小孩了?我記得你根本不想結婚的不是嗎?」

  「她也是啊!」

  「那你還那麼自私?」黃正偉叼著煙,一臉不以為然。

  「或許吧,我只是不想這樣失去她而已。」

  谷澤烈也承認自己的做法的確太多激烈,而且該生氣的或許是梅綺璇才對,只是他是男人啊!男性的自尊心難免還是會出現,提醒他該有點個性。

  不過,早上大發脾氣後他就出門了,她八成很難過。

  「我幫你打個電話給她好了。」

  畢竟是谷澤烈的好友,黃正偉哪會不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麼,不過是拉不下臉來而已,在這尷尬的時候,他倒能為朋友做點事。

  沒等谷澤烈有動作,黃正偉逕自拿過他擺在桌上的手機,找到梅綺璇的名字便撥出電話。

  「嘿!綺璇啊,我是黃正偉。」

  黃正偉也不管自己壓根沒跟梅綺璇見過面,第一次與她通話就喊得親熱,好像他們早就是多年的好友似的。

  谷澤烈不停的在旁邊深呼吸,好像這樣就可以把他心裡的煩躁全吐出來,免得他越聽下去越火大,因為黃正偉壓根沒提到早上他和梅綺璇的爭執,只是不停的跟她閒聊著他一點都不想知道的瑣事,而更讓他火大的是,她竟然會跟一個陌生人閒扯,她不應該跟他以外的男人這麼親熱吧?就算正偉是同性戀,但至少幾年前還是異性戀啊!

  講了好一會兒,黃正偉才開心的放下手機,對谷澤烈道:「她說她不要過來,但是我跟她約了過幾天幫她拍照,她本來還害羞說不好意思,後來我努力的說服她,她就點頭了。」

  「就這樣嗎?」

  谷澤烈努力的不讓表情扭曲,因為這真的不是他想要知道的,他想知道的是她是不是還在生他的氣,早上的爭吵是他們在一起以來最嚴重的一回,他表現出來的態度搞不好傷到她了。

  「她說她今天人不舒服,想早點睡了,我跟她說,我會讓你早點回去照顧她。」

  聽見黃正偉這麼說,谷澤烈才想起梅綺璇早上的狀況,搞不好她現在肚子正痛到不行,而且她手邊也沒有止痛藥,光想到這兒,他就擔心了起來。

  黃正偉一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他在想些什麼。真拿他沒辦法,頭一次看到谷澤烈這樣為情所困還真是有趣,明明在意得要命,還要假裝不以為意,實在讓人受不了。

  「好啦,你快回去吧!改天再帶她一起出來。別再跟她吵架了,她不正是你的夢中情人嗎?好不容易在一起了,還要為那種小事吵架,太浪費時間了吧?」

  黃正偉忍不住唸了他幾句,只見谷澤烈無言的面對他的嘮叨,站起身離開,其實心裡還不是很想回去,卻還要人催他才肯走。

  「真不懂你們這些談戀愛的人心裡在想什麼!」

  黃正偉翹起小指拿起了酒杯,並環顧整間酒吧。既然谷澤烈已經走了,那他也得為自己的夜晚找些樂子才行。

              *                   *                   *                   *                   *

  回到住處前,谷澤烈還真有點擔心梅綺璇會不在家,畢竟早上他離開時兩人的氣氛真的很糟,如果她是那種很有個性,動不動就耍帥,耍酷的女孩子,搞不好已經氣得再也不回去了也說不定。

  一打開門,谷澤烈看到她隨身的皮包就擺在桌上,跟著鬆了口氣,但他四處梭巡,並沒見到她的人,最後才在臥室裡發現了她。她躺在床上,已經睡著了。

  他歎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以往跟女友爭吵,對方總會先低頭,而他已經為梅綺璇破了好幾次例,上回的爭執也是他先低頭的,那對他已經是很大的讓步了。

  走回客廳,他看著她的皮包,皮包旁擺了一盒開啟的止痛藥。

  而皮包也是開著的,他看到了早上自己拿過的那盒避孕藥,歎了口氣。他知道也許自己真的太自私了,他應該為她考慮到這些的。

  拿起了那盒避孕藥,他打開一看,發現裡頭的藥丸一顆也沒少。

  這代表她從來沒吃過嗎?

  谷澤烈回到臥房,輕輕的搖醒她。

  「綺璇?」

  她困難的張開眼,一副很想睡的模樣。

  「你吃過晚飯了嗎?」

  當他得到否定的答案時,覺得不太對勁。

  「你怎麼沒吃呢?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下午……我肚子痛。」

  她今天過得很不順遂,也許是心理影響了生理,一早他生氣的離開後,她就開始覺得肚子隱隱作痛,到了中午更是痛得厲害,請了假回家,吃了止痛藥後,她還是痛得睡不著,到晚上才勉強睡了一下。

  「那現在呢?還會很痛嗎?」谷澤烈坐上床沿,擔心的看著她。

  「還好,我睡一下就好了。」

  「我去弄點東西給你吃。」

  梅綺璇點了點頭,但眼睛才合上,突然想起了兩人早上的爭吵。

  谷澤烈不生氣了嗎?居然說要替她準備吃的,而他剛剛看著她時好像也不再帶著怒意了,這表示那個爭執落幕了嗎?

  她起身下床,換了衣服來到廚房,看見他正站在瓦斯爐前煮著義大利麵。

  谷澤烈聽見了腳步聲,回頭看見她穿著睡袍走到他身後。

  「等一下就好了。還好你之前買了不少材料,不過我想過幾天還是得再買一些備用的放家裡才行。看到正偉,我就想到以前在國外常常自己煮東西吃,最近不是有許多專賣進口食材的超級市場開幕嗎?我想我們應該去看看。」

  他動手在平底鍋裡攪了攪,讓麵跟肉醬汁充分混合。聞著食物的香氣,梅綺璇發現自己真的餓了。

  「你今天跟正偉見面,情況怎麼樣?」

  「沒什麼,他還是老樣子,不過越來越像同志了,一整晚跟他說話,他眼睛總是瞄著別的男人,一副很想打發我走的樣子。」

  「是嗎?他有說要找我去拍照。」

  「等你好一點了再去吧,反正他這趟在台灣會待上一個月,有的是時間。」

  梅綺璇從廚櫃裡拿出兩個盤子,洗乾淨後遞給他。

  之後,兩人坐在餐桌前吃著義人利麵。

  其實谷澤烈一點也不餓,但是陪她吃讓他覺得滿快樂的。

  他不知道自己早上為什麼那麼火爆,好好談一樣可以把事情說開,何況那本來就不是什麼嚴重的事。

  「很好吃吧?我以前常常自己煮。」看她吃得津津有味,谷澤烈不免得意了起來。

  「是嗎?看不出來你會下廚。」她很想給他一些熱切的回應,但她仍沒完全忘卻早上的爭執,現在就要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的和他聊起來,她的語氣實在無法展現歡欣。

  「我以後可以常常煮給你吃。」

  「好啊。」梅綺璇點點頭,心裡卻想著她今天下午要回到這屋子時的掙扎。

  除了生理上的疼痛以外,她更擔心回到這屋子之後自己所該扮演的角色,她不過是谷澤烈的女友,既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他的親人,他們一旦吵了架,她卻沒地方可以去,因為她老早把房子退租了,完全沒想到萬一兩人發生不愉快時她該怎麼自處。

  最後,她還是向疼痛投降,因為當下她還要找地方去實在太困難了,如果她不是真的痛得厲害,或許她根本不會回到這裡來,因為這裡是她目前唯一的住處,她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一想到這兒,她心裡突然湧起一陣恐慌,就算閉著眼睛,心情也是紛亂得沒辦法平靜下來。

  還好現在坐在眼前的谷澤烈已經沒了早上的火氣,連語氣、態度都跟著恢復溫柔,只是她感覺得出兩人之間也出現了裂痕,如果她聰明點,她該早點為自己找好退路,免得哪天這段感情真的沒辦法走下去,她也不用委曲求全的繼續待在這兒。

  「你在想什麼?」

  谷澤烈看她吃著吃著便發起呆來,她的神情讓他有些擔心。

  「沒什麼。」她搖搖頭,又趕緊吃了幾口麵。

  「我知道我今天早上有點反應過度,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他知道自己這麼問,她肯定只會說沒有,但他想不出還有什麼好說的,光是說出這兩句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果然梅綺璇搖了頭,像是怕說出不好聽的話來。她用義大利麵把嘴巴塞得滿滿的,好像這樣就能避開說話的機會。

  「我知道你沒有吃避孕藥,我剛才看過了,裡頭的藥都還在……」

  梅綺璇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像是問他怎麼可以翻她的皮包。

  「我只是想確定一下而已。」他為自己解釋著。

  「你現在確定了嗎?」她嚥下了嘴裡的食物,然後開口問。

  「我確定,而且我可以坦白的向你承認,我試著想讓你懷孕。」

  谷澤烈索性招了,反正他的行為本來就不夠正當,坦白說出來,或許還可以解釋為誠實。

  「你……怎麼可能?」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怎麼不可能?」他雙手一攤。「有一天我看到電視廣告裡的寶寶很可愛,所以就想著,也許我們生的寶寶會比他還可愛……」

  「但是……你不是那種居家型的男人啊!如果有了孩子,我們的生活都會變得不一樣,而且你覺得你已經做好當爸爸的準備了嗎?那又不是養狗或養貓那麼容易。」

  「我覺得我可以做得到啊。我之前沒有這個想法,只是因為我沒有找到適合當我孩子母親的人選,現在我覺得你很完美啊,反正你又不想結婚。」他後頭還故意加上這句。

  梅綺璇聽了有點不是滋味,但這的確是她以前常掛在嘴邊的話,現在谷澤烈用來回應她,她也無話可說。

  不過,如果能有個孩子……這個想法似乎也不會很糟,她現在只有一個人,如果有個孩子,世界上就多了一個和她有血緣關係的人,而谷澤烈雖然偶爾會跟她吵架,不過至今他們的不愉快都不曾超過二十四小時,如果他成了她孩子的父親,那倒也不錯,而且在經濟上他一定也會大方的全力支援。

  「如果我們有小孩,那就表示我們再也不能吵架了。」

  「可以啊,反正我們吵架都不是太嚴重。」谷澤烈聽出她的話呼應了他的想法,她似乎並不反對擁有他的孩子。

  「可是人跟人之間哪可能永遠沒有摩擦?」她有些猶豫,生怕自己作出錯誤的決定。

  「如果我們盡力避免就可以了啊!如果我現在有了孩子,等他想學打籃球時,我可能還會有體力陪他,如果我拖到一把年紀才有孩子,那以後親子間的感情恐怕不會太好,就像我父親跟我那樣……我希望我跟我的孩子可以有很和諧的親子關係。」

  谷澤烈頭一次在她面前提起自己的父親,而梅綺璇知道自己有些被打動了,因為她也一直是一個人過日子,從小跟家人之間的感情也很疏遠,唯一一次她想拉近彼此的距離,沒想到她的自信卻只帶來更大的悲劇。

  當時她太年輕,而且也沒有足夠的經濟能力,所以她沒辦法應付那時的綺雲,但現在她有谷澤烈,或許當初那些遺憾真能因此而補足。

  「我還是很訝異你會這麼想,而且,我覺得你應該要先跟我談過,這畢竟是兩個人的事。」

  「我只是沒想得那麼周全,再加上我覺得你可能不會想要小孩……我承認在這一點我是很自私的,不過如果你真的不想要,那我也沒話好說,反正一切都是我的錯,也還好沒有成功。大概是我早上發現你沒有懷孕,所以當時我很失望,跟著口氣也有點差吧。」

  梅綺璇看著他,希望能在他臉上看到多些歉意,但是一想到他至少是想跟她生寶寶,這一來又好像他在某方面是肯定她的,一時之間,她還真不知道該拿這男人怎麼辦。

  「你覺得呢?」

  「覺得什麼?」她歎了口氣,沒好氣的說:「我應該殺了你的,你竟然暗地裡算計我,而我現在居然還坐在這裡。」

  「是啊,你坐在這裡吃我煮給你吃的義大利麵。」他提醒道。

  從她的語氣裡,谷澤烈明白她已經原諒了他,更何況他本來就是個容易獲得女性原諒的男人。

  「我要是真因為一盤義大利麵就原諒你,那殺人的人都不用償命了。」

  「那你要我怎麼辦?我已經跟你承認我錯了。」

  梅綺璇一時無語。她的確是不能要他怎麼樣,她對他確實有很大的容忍度,而且超乎她所想像,儘管生他的氣,但都會先考慮到她生氣的話會不會讓他不開心。

  「我只希望你下次如果還有這種瘋狂的想法時,得先有個全盤的計畫,然後記得通知我,我沒對你發脾氣,不見得我真的就不在意這件事。」

  「我知道,我只是……」他的臉上有著想道歉的表情,但就是說不出口。「你要我跟你道歉嗎?」

  「算了……」她不想看他那副為難的模樣,谷澤烈這樣的男人,八成已經被女人寵壞了,如果不是他心甘情願的想道歉,那她逼他又有什麼用?

  「那我們算合好了嗎?」

  梅綺璇看著他,考慮了一下。

  「如果我們哪天又吵架了,而我沒有地方去,你會趕我走嗎?」

  「別傻了,我怎麼會趕你走?你如果沒地方去,留在這裡的話更好,我們才有機會把話說開啊。」

  「如果說開了以後,我們還是發現我們沒辦法繼續下去呢?」她對這一點還是有疑慮。

  「那你還是可以安心的住在這裡,直到你有別的打算為止,我不要你為了住的事情煩惱。」

  「我只是想確定這一點而已。」

  「確定了以後呢?我們現在是不是已經合好了?」他又問了一次,一定要她給他一個確定的答案他才能安心。

  梅綺璇站起身,指了指桌上的空盤子,然後對他說:「如果你把盤子洗乾淨的話。」

  谷澤烈笑了,然後指了指流理台下方的洗碗機。

  「洗碗機會好好幫我忙的。」

              *                   *                   *                   *                   *

  梅綺璇可以感覺得到谷澤烈近來對她特別好,對她的身體也十分關心,她要是打了個噴嚏,他就會懷疑她是否著涼.令人啞然失笑,不過,他關心的舉動常讓她覺得很窩心就是了。

  下班前,她接到谷澤烈的電話,聽得出他語氣有些緊張。

  「綺璇,你什麼時候要回家?」

  「等會兒就回去了吧,已經快到下班時間了啊。」這還用問嗎?她平常都是一下班就乖乖的回家,哪有什麼地方好去?

  「我今天打了通電話給我媽,問她一些進補的事,結果她很熱心的幫我燉了一鍋雞湯,現在她已經提著雞湯到我那兒去了。」

  「你的意思是……她要去你家?」

  「我想她現在應該已經到了。」

  「那她知道我的事嗎?」

  「她當然知道,有一次我不是跟她約好了要和你一起吃飯,結果你說你不想見她,所以後來就取消了,我騙她你那晚有事。」

  「那……等一下該怎麼辦?你要我晚一點回去嗎?」

  谷澤烈不喜歡她的這個建議,他為什麼要讓喜歡的女人為了閃躲他母親而不能回家?

  而且她這個建議也等同於證明了她到現在還是不願意見他母親,一瞬間,谷澤烈覺得自己的怒氣也跟著上升,但他忍著沒對她爆發,試著以尋常的語氣跟她好好協商。

  「你難道就不能跟我一起面對她嗎?她又不會吃了你,何況她那鍋雞湯是特別為了你燉的,我打電話問她,是為了想幫你進補,她就很熱情的忙了一下午,還親自送到我那兒去,結果,你卻想躲在外頭不肯回去見她,連當面向她說聲謝謝也不願意嗎?」

  梅綺璇聽他這麼說,沉默了好幾秒。或許真是她太拒人於千里之外了。

  而谷澤烈在這時候又接著說下去。

  「綺璇,或許我會想跟你生孩子,但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覺得以你這樣的態度,我有可能會想把你娶回家嗎?我的母親甚至不會時常來看我,她也從來不干涉我的生活,你都還這樣排斥她,我不認為這樣的你跟我之間會有任何結婚的可能……我這麼說,可以讓你安心點了嗎?」

  是安心了……梅綺璇覺得自己的心跌落了谷底,但逼得谷澤烈說出這些的也是她,即使她後來想法已經有了改變,卻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

  「那我該怎麼做?」

  「我希望你可以盡量忍耐一下,我去你公司接你,然後我們回家喝我媽特別為你燉的湯,事情只是這麼單純而已。我相信你是個明理的人,怎麼應對,你應該多少懂得一些,就算我拜託你,我希望你不要在這件事情上頭大作文章,甚至擺臉色給我母親看,你可以做得到嗎?」

  從谷澤烈的話語裡,她聽得出來她已經被想像成壞女人了,但她不是啊!她心裡吶喊著要為自己解釋,可是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你還沒跟我說,你要不要我去接你一起回家。」等著她回答,等了許久,谷澤烈有些不耐煩的又問了一次。

  梅綺璇這才發現自己又慢了半拍,這下谷澤烈一定又認為她真的如同他所想像那般不近人情,只得趕緊應好。

  「那我等一下去接你。」

  她聽得出來,他的語氣變得冷漠,她知道她真的錯失了某些可以為自己說明的機會。

  在等待著他的時候,梅綺璇不停的想著,是不是哪天谷澤烈也會對她失去耐心。

  其實她一直不想破壞兩人之間的感情啊,尤其最近他們之間的氣氛才剛從谷底挽救回來,如果一次次的受到刺激,總有一天谷澤烈也會像對楊少萍不耐煩一樣,對她失去耐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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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回家的途中,兩人在車上都沒有對話,谷澤烈的臉色像是忍耐著什麼,但他沒有說話,因此梅綺璇也不敢開口。

  情況似乎比她所想像的嚴重多了,她不知道事情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但此刻她也不知道要怎麼為自己解釋。

  她知道谷澤烈現在不說話只是因為待會兒兩人要一起回家見他母親,他不想在這時候跟她吵架,把她給凶走,可是,等他母親離開了之後呢?

  梅綺璇覺得自己好像真做錯了什麼,心裡很慌,但最重要的還是先跟他母親見上一面之後,他們才有機會好好談談這件事。

  還好,與谷澤烈的母親相見的過程並沒有梅綺璇所想像的那麼糟。

  看得出谷母年輕時是個大美人,就算現在已經上了年紀,但打扮一樣不含糊。

  「你們總算回來了,我也剛到不久,先說好,我可不陪你們吃喔,我的牌搭子們都還在等我呢,我已經幫你們把湯盛好了,你們快吃吧!」

  谷母甚至沒有主動要求谷澤烈得介紹女朋友給她認識,便一副急著想離開的模樣,這跟梅綺璇所想像的完全不同。

  「媽,我朋友姓梅。」

  谷澤烈更是明顯的只說是「朋友」,連她的名字都沒仔細提,但谷母也一點都不在意就是了,梅綺璇懷疑她根本沒打算想知道她的來歷。

  「趕快去吃吧,趁熱吃。」谷母果然連問都懶得問,提起了包包就一副想走的樣子。「我得走了,人家都在等我呢。」

  「媽,要不要我送你去?」

  「不用、不用,你快去喝湯,我看你應該也餓了,我還在路上順便幫你買了些吃的,這樣你就不用出去買了。以後你如果想喝湯,再打電話跟我說,不過先說好,我可不是每天都這麼閒的。」

  母子倆閒聊了兩句,而話題裡完全沒有梅綺璇的存在,她晾在一旁,完全覺得自己像個外人。

  這情況跟她以前與熊遠平的父母見面時不一樣,當時對方家長把所有注意力都擺在她身上,可是谷母卻不是如此,彷彿真的只把她當成兒子的一個朋友而已。

  「真的不用我送你嗎?」

  「我叫計程車就好了。」谷母揮了揮手,最後才看向梅綺璇,「那個小姐……」

  「她姓梅。」谷澤烈提醒道。

  「對、對,瞧我這記性!哈哈哈……」谷母不好意思的拍拍額頭。「我看我如果哪天不打麻將了,鐵定會得老人癡呆症的。好啦,你們快去喝湯吧!」

  事實證明,谷澤烈的母親連她姓什麼都沒記在心上,只有她一個人打從一開始就窮緊張,認為每個人都想把她娶回家……這下可真尷尬了。

  谷母一走,或許是氣氛真的很凝重,谷澤烈像是想打破沉默,開口說了話。

  「我媽她很愛打麻將,所以其他的事她都不怎麼在意。」

  「看得出來。」梅綺璇只能這麼說。

  雖然她表面上很鎮定,可是心裡卻漸漸浮起恐懼。

  之前她那些自以為是的話,在谷澤烈聽來會是多麼可笑?

  今天下班前他要她陪他一起回家時,他近乎無情的對她說了他不會娶她這樣的女人,當時她的心已經在瞬間跌落谷底了,現在見到了他的母親,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因為見過了他母親而變得特別,因為就連谷母也只把她當一般人。

  搞不好谷母早就見多了像她這樣的女孩子,曾和谷澤烈在一起的女孩肯定不少,谷母十分明白兒子不容易定下來,所以也不覺得見兒子的女友是重要的事,只有她把一切想得意義重大,事實上,她在谷母眼中根本什麼都不是!

  「正偉的工作結束了,問你什麼時候有空去給他拍照。」谷澤烈多跟她聊了幾句,其實現在他真的想一個人靜一靜,但又怕這樣什麼都不說就避開她,情況可能會更糟。

  「只要不是上班的時間都可以。」

  「那我把你的電話給他,他到時候應該會跟你聯絡。」

  「好。」

  接下來又是一片沉默。

  谷澤烈食不知味的吃著餐桌上的食物,甚至沒抬頭多看梅綺璇幾眼,只是在用餐完畢後告訴她要在書房處理一些公事,便起身離開。

  而這一晚,直到梅綺璇睡著之前,谷澤烈都沒有回到房間裡。

              *                   *                   *                   *                   *

  幾天後,梅綺璇接到了黃正偉的電話,一樣熱情的聲音在這時候聽起來格外溫暖。

  梅綺璇發現她的心情處於低潮,她擔心谷澤烈對她的感覺變調,但又沒有勇氣向他說明。

  谷澤烈是說過,有什麼事只要說開就好了,問題是現在她連跟他說話的勇氣都消失了。

  「我最近這兩天有事,乾脆約下個星期吧,我有時間再去訂攝影棚,到時候我會給你時間和地址,你再過來拍就好。」

  「我需要準備什麼嗎?」

  「不用啦!你人來就好了,我可不是那種只拍妝化得美美、穿著禮服的沙龍照攝影師。」黃正偉對自己的技術可是有著十足的自信。

  梅綺璇裡心想,黃正偉要幫她拍照,或許她可以請谷澤烈陪她一起去,他不是最愛她的照片嗎?也許他也會對這件事有興趣。

  但當她回家後向谷澤烈提起時,卻只換來他淡淡的一句,「你去就好了。」

  「你不想跟我一起去嗎?」

  「我去那裡又不能做什麼,而且我也有別的事要忙。」

  他表現出毫無興趣的模樣,讓梅綺璇不敢再央求他和她一同前往,只能轉移話題。抬頭一看電視裡播放的日本美食料理節目正在煮湯,她靈機一動,跟著提起。

  「其實你媽媽那天煮的湯很好喝。」

  「那種湯又不困難,她趕時間,也根本沒燉入味。」他反應一樣冷淡。

  「不過我覺得味道還不錯。」

  谷澤烈突然抬頭看著她,梅綺璇也跟著緊張起來,她只是想表現出她已經不再那麼排斥見他的家人,不知道她的話可不可以給他一點提示。

  可是她的努力似乎沒有什麼用,谷澤烈接下來所說的話,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

  「你不用擔心,以後她不會再突然拿湯過來了,她不過只是一時心血來潮而已,偶爾也想盡一下為人母的責任,反正她以前也錯失了不少機會。」

  谷澤烈的這番說法讓梅綺璇更加心慌。

  「至少她還有心想盡為人母的責任。」不像她……她已經很多年沒跟母親聯絡了。

  「那也只是偶爾,一年難得一回。」

  「所以你才想要和自己的小孩維持良好的互動……是嗎?」

  她小心的提起了那話題。之前谷澤烈一直很想讓她懷孕,認為她足以勝任他孩子的媽,這應該表示她在他心裡的地位是不同的吧?

  「是啊,不過那種事也可遇不可求。我想,老天也許真覺得我們不應該有小孩,所以及時阻止了我們,也沒讓那事情發生。我現在覺得這樣倒也好,就算我認為我的年紀已經差不多了,心智也夠成熟,但光是這樣還是不足以構成我能擁有一個孩子,畢竟你又沒那個打算,而且,我發現我們兩個有些觀念相差很遠,這樣一來對孩子的教育方式肯定也會有所不同,這些都是大問題,確實沒有想像中那麼容易。」

  這下好了!谷澤烈現在甚至也不要她當他孩子的媽了,梅綺璇覺得自己像是在某方面被否定了一樣。

  「或許吧。」她點著頭假裝同意。

  「我是應該跟你說抱歉的,那時候竟然天真的以為我們真的可以一起創造什麼,還好我們兩個都夠幸運,我的糊塗沒真的留下遺憾,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當我們親熱的時候,我並不只是把你當成生產的工具,你一樣很吸引我,這才是最重要的。」

  梅綺璇再一次點頭。這些她當然都知道,但他說這些話並不會讓她開心點,因為他的語氣就像是跟人談一件正事,一點也不像是跟女朋友說話。

  換作平常,谷澤烈一定會捧著她的臉,要不然也會摟著她這麼說,可是現在,他們雖然一起坐在沙發上,卻像隔著太平洋一像遙遠。

  她好怕這距離再也拉不回來,正想開口說些話時,谷澤烈突然把電視遙控器遞給她。

  「給你看吧,我去沖個澡,準備一下,等會兒還要跟朋友出去。」

  「跟正偉嗎?你們要去哪?」

  她心裡想,如果是和黃正偉見面,她或許可以要求她也想跟著去。打從上回她說了不想多認識他的朋友之後,谷澤烈就再也沒有帶她出現在朋友的聚會裡了,也許她可以改變一下這樣的狀況,讓他知道她還是可以接受他的朋友。

  「正偉他只對gay有興趣,而我記得你對我的朋友也沒有興趣,總之我不會太晚回來的。」

  谷澤烈的話像是刺了她一記回馬槍。

  梅綺璇只能接過遙控器胡亂的按著,當她看到他以一身帥氣的裝扮出現時,她好想衝過去抱住他要他別走,但她什麼也沒有說,連他走出大門時,她也只是跟他揮了下手。

  當門關上那一刻,她便頹然的倒在沙發上。

  她不懂,他們曾是那樣親密的愛人,為什麼會因為一點小小的問題,就讓兩人之間的裂痕在短短幾日內擴大成這麼深的鴻溝?而未來他們還有機會修補嗎?

              *                   *                   *                   *                   *

  如果他們真要就這樣分手,那事前的預警梅綺璇已經充分感受到了。

  這陣子他們擁抱彼此的次數不再頻繁,就連躺在床上也是井水不犯河水般各據一方,梅綺璇提醒著自己,或許她真的該去找房子了,但她又不希望兩人真這麼走上分手一途。

  黃正偉幫她拍照那天,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之前梅綺璇只在電腦螢幕裡看過他一次,不過,黃正偉有著容易與人親近的特質,她想,或許是他的同志身份讓女孩子特別不會有戒心吧。

  「我覺得你沒有什麼變呢。」

  他要她坐上一把高腳椅,然後拿著相機也沒說開始就拍了起來,邊拍還邊跟她聊天。

  「原來你是專業的攝影師,難怪那時候可以把照片拍得那麼好。」

  「才不是,那時候我用的只是一般的數位相機,我是後來回到紐約之後才專心學攝影的。」

  「那也是有天分吧。」

  「應該再加上一點運氣。要拍出好照片跟談戀愛一樣,要找到適當的場景,還要找出恰當的角度,各方面都要配合得很好,才能構成一張完美的照片,但是各方面都要配合得好那真的很難,就像人有時候我愛你,你卻不愛我,或是兩個人明明是相愛的,但是在一起就是怎麼也合不來。有時候以為找來一個漂亮的模特兒就可以拍出好照片,但效果卻遠遠不如預期,所以,我覺得機緣很重要,只要抓住那一瞬,一切就是完美的,可是要抓住那一瞬卻不容易。」

  在這時候聽到黃正偉說這番話,梅綺璇格外有感觸。

  她已經錯失了她和谷澤烈最相愛的那一段,他們兩個都在這段情感中犯過錯,雖然他們各自又重新接受了對方,可是,他們之間還是慢慢的變了,如果這段感情最後真的無法挽回,那她總得準備好退場機制吧?

  「怎麼了?心情不好啊?」黃正偉透過相機看著她,看得出她似乎有心事。

  「沒什麼。你拍過谷澤烈嗎?」

  「他不喜歡照相,每次我只要把相機對準他,他就立刻把臉別開,不過我倒是拍了不少他的背影,你要的話,我回美國以後可以傳給你。」

  「好啊。」如果照片中只有他的背影,那她會更有意願保留,因為如果兩人最後真的不能在一起,她知道自己將不再有勇氣面對他的臉。

  「你跟澤烈還好吧?之前聽說你們出了點小狀況,那晚我看得出來,澤烈很想早點回去找你,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我真沒想到他竟然會想要當爸爸,不過我感覺得出來,他真的很喜歡你。」

  「那只是一時的衝動而已,我相信他現在已經不是這樣想了。」

  谷澤烈還跟她說還好他沒真的讓她懷孕,現在反而是她後悔了,她真希望自己能做些什麼挽回這段感情。

  「能讓一向很理智的他產生那種衝動,我覺得已經很了不起了。」

  「有什麼了不起的,最後還不是……」梅綺璇喃喃的說著。

  黃正偉立刻聽出了情況不對,拿開了相機問道:「你的意思是,你們果然出問題了?」

  「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問題。」

  他們沒有吵架,表面上也是維持著和平,但彼此心裡都明白,最近的氣氛跟熱戀時完全不同,他們甚至在床上小心翼翼的不碰觸到對方,這樣的日子可以持續多久?她是該直接離開,還是找個機會跟谷澤烈坦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做。

  「不知道算不算是問題?那是什麼?」黃正偉一邊拍照一邊問道:「你們其中一個發現自己不能生育嗎?」

  「我想我們恐怕沒有機會發現那麼多事,我跟他在一起時間並不長,跟他在一起比我久的人多得是,我不認為我能打破什麼紀錄。」

  「我以為你已經打破紀錄了,他竟然像個傻瓜似的想偷偷搞大你的肚子。你真以為他只是想要孩子而已嗎?」

  「他是這麼說的啊。」

  「他沒說實話。」

  「那是為什麼?」

  黃正偉嘴邊露出了笑意,假裝神秘的告訴她:「他是想把你絆住,好讓你永遠留在他身邊。」

  怎麼可能?梅綺璇先是滿臉驚訝,接著也跟著笑了,但笑容裡多了幾分欣慰。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表示谷澤烈曾經真的很在乎她,不過此一時彼一時,以兩人現在「相敬如冰」的狀況,她也只能為曾經發生過的事感到欣慰而已。

  「我以為他會陪你一起過來拍照,還想著或許有機會可以幫你們兩個拍張合照。你有跟他說今天晚上拍照的事嗎?」

  「嗯,我跟他說了,不過他今晚有事。」她原本也是想著,谷澤烈或許可以陪她一起來,但他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也讓她不敢再提起這件事了。

  誰料得到,以前光是一張照片就可以讓他把她擺在心頭,現在,她真的站在他眼前了,兩人的戀情卻無法天長地久。

  拍完照之後,黃正偉原本要幫她打電話給谷澤烈,請他來接她回家,但梅綺璇說她還要去別的地方。

  「已經這麼晚了,你還要上哪兒去?」

  「我只是到同事家拿點東西而已。」

  「可以請澤烈送你去啊。」

  「沒關係,我自己去就好了。」

  她好不容易才阻止了黃正偉替她打那通電話。

  現在她和谷澤烈的關係已經到了連麻煩他來接送都會令她感到不好意思,這陣子她或許真得找好房子才行,雖然谷澤烈答應過她,就算兩人走不下去,也不會要她立即搬走,但她總不能這樣賴著他一輩子吧?

  連此刻她就要回到谷澤烈的住處,都令她覺得為難,曾幾何時,他們竟不知不覺得讓原本美好的兩人關係變成這副模樣。

  梅綺璇知道自己再也沒辦法這樣過日子,她得把思緒釐清,然後跟谷澤烈開誠佈公的談清楚,她感覺得到,如果再這樣下去,離開他的那一天好像已經不遠了。

              *                   *                   *                   *                   *

  拍完了照,梅綺璇還是乖乖的直接回家。

  其實她並沒有要上哪兒去,只是她不想讓谷澤烈特地出來接她,如果是經由黃正偉開口要求他接送,那豈不是又將兩人的距離拉得更遠,好像什麼事都還要透過旁人來傳達,這樣也不太好。

  然而當她回到家中,卻發現原本說了有別的事要忙的谷澤烈只是待在書房裡頭,並沒有外出。

  如果他不在家,或許她的感覺還不會這麼糟,然而當她來到書房,看到他只是在國外的拍賣網站買東西,她好想轉身就走,連話都不跟他說了。

  「你回來啦。」

  「是啊……」她本以為不會引起他的注意,沒想到他竟然喚了她一聲,她也只好硬著頭皮跟他說話。

  走進書房,她假裝沒事一般的順手收拾著一旁有些散亂的書。

  「我只是想看你在不在。你吃過晚餐了嗎?我買了消夜回來,還是熱的,要不要吃一些?」

  「好啊,我也有點餓了。」

  谷澤烈站了起來,將正在看的頁面關掉。

  梅綺璇把書放到他身後的書櫃裡,回過頭時看到他的電腦正要關機,然而關機前的桌面已經看不到她的照片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雪景。

  這個改變讓她愣了一下。她記得曾經聽說過,以前楊少萍為了她那照片跟他吵了很多次,而谷澤烈都一直不肯換掉,怎麼現在他就換了?是不是他真的已經不在乎她了?

  兩人來到餐桌前,才一坐下,梅綺璇就聽到自己開口說話。

  「我這幾天會開始找房子。」

  話才說完,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她沒想到自己會這麼說,至少在回家的計程車上,她都還對谷澤烈抱著些許希望,原本還以為她沒做好和他分手的心理準備,沒想到這句話要說出來,竟比她想像的容易許多。

  肯定是剛剛她在書房裡看到電腦螢幕上她的照片被換掉了,這讓她的心到現在還以高速狂跳著。她發現她的四肢末梢有些麻麻的,這正是過於震驚的後果。

  「為什麼要找房子?」

  「你知道為什麼……」她鼓起勇氣對上他的眼,「我想搬走了。」

  「為什麼要搬?」

  「你為什麼要問得這麼清楚?你明明知道答案。」

  這陣子他們之間的氣氛有多糟,難道他感覺不到嗎?他們小心翼翼的注意著彼此,怕維持不了表面的和平,他們甚至不一塊出門,就算坐在家裡看著電視,他都能在坐了五分鐘之後就假藉還要做其他的事躲到書房裡去,這些都不用明說,兩人也都心知肚明吧!

  「我覺得情況沒有這麼嚴重,你可能想太多了……」

  「我沒有想太多,不管你覺得我們之間有沒有問題,我都知道我沒辦法再跟你生活下去了,所以我要搬走,而我告訴你並不是徵求你的同意。」

  她的語氣雖然平靜,但表情卻是堅決的。

  「我知道最近我們沒什麼機會好好談,但是我並沒有打算要這樣跟你分手。」

  谷澤烈只是一時還不知道要用什麼心態看待眼前的女子,他自認對她已經夠包容了,可是有時候她的態度實在讓人失望,漸漸的,他就算不想跟她疏遠,但距離還是形成了。

  「我想那只是遲早的事,你說不出口,不代表那就不會有問題。」

  「這不是很奇怪嗎?我們之間什麼也沒發生……」他們根本沒有吵架,卻也得分手,這不是谷澤烈能接受的。

  「或許就是因為什麼也沒發生吧,因為你一直忍著沒發作,我知道你對我是有些不滿的。」

  谷澤烈知道她說得沒錯,他母親到這兒來的那天,他打了電話給她,幾乎需要用求的求她和他回家,這完全是他無法接受的,當時他雖然沒真的開口懇求,但對他來說已經是破天荒的低聲下氣。

  「或許吧,我承認你不肯見我母親的事讓我一直不太能理解,雖然我們都談得很清楚,我不可能娶你,你不可能嫁給我,希望那些話說出來能讓你安心,但我覺得我們之間竟然還要把話說得那麼難聽你才會高興,這實在太……莫名其妙了。」

  要他如此把話說出來,他也覺得不好過,坦白後的現實是他不願見到的。

  「我一直以為你會是最適合我的人,從以前到現在,從我還不認識你就天天看著你的時候,我一直是這樣想的,當你真的出現在我眼前時,一切就好像美夢成真一樣,可是,就算我們在一起了,你還是很明顯的把我排斥在外,我想,那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的。」

  谷澤烈最後還是說了,他原本還想再繼續裝作沒事,但一開口後終究還是隱瞞不了心裡的不滿。

  「我不知道你在怕什麼,你不相信天長地久,也不要海誓山盟,我可以理解,但你的態度……」

  「我有難言之隱。」梅綺璇急著道。

  「有困難到以我們的關係都還說不出口嗎?」

  「我很想跟你說,但是我們最近的關係這麼糟,連坐下來好好說話都那麼難……」

  「你想跟我說話,只要跟我說你有話要跟我說就好了,但你什麼也沒說不是嗎?你就自己決定了一切,甚至決定好要搬走,連談都不談。」

  谷澤烈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歎氣。

  「你一直沒有變,上次你也是這樣,不說清楚就說要走,好像把一切丟下,你就是最瀟灑的。你根本沒有解決問題,只是想逃避而已,有什麼比這種做法更不負責任的嗎?」

  「我早就跟你說過,我承擔不起任何責任了!」她不由自主的說出任性的話來。

  梅綺璇這話一出口,更是惹火了谷澤烈。

  「因為你從來沒有想承擔過!你永遠只想先把醜話說在前頭,你認為你已經說過你是這樣的人了,所以全世界都要體諒你原本就是這樣的人,這到底算什麼?一個經常犯錯的人,只要跟大家說他就是改不了犯錯的習慣,所以他就可以不停的做傻事嗎?你應該改變自己,而不是要我配合你,一再把自己的行為合理化,然後要求我接受。」

  「我只是不想把話說得太滿,我怕到時候我們兩個都會失望,這不是什麼犯錯,更不是做什麼傻事。」

  「現在我對你很失望,你難道就滿意了嗎?」

  她當然知道谷澤烈對她有多失望,她甚至已經消失在他的電腦裡了……

  「或許你喜歡的只是照片裡的我而已,你只是發現了我是這樣的人,所以才……」她試著想為兩人現在的關係找出原因。

  「我不是你說的那種人,我不會迷戀一張照片到真的見了你就非得跟你交往不可,至少在你沒一次次的把話說絕了之前,我都覺得你是個很好的女人,不過,你硬要這麼說,證明我對你只是一時迷戀,我們倆的交往也不過就是如此而已,這樣如果真能讓你好過一點,我也沒話好說了。」

  谷澤烈原以為自己不會對她發怒的,但他的語氣依然可以聽得出他對她的容忍已經到了極限。

  「真好,現在把話說開了,我們把所有的醜話都說完了,然後你是不是要告訴我,你看吧,我早就說我是個不適合跟你在一起的人?」他無奈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搖著頭道:「如果你真的想那麼說,那你還不如跟我說,你從一開始就因為知道我們不適合,所以你從來不願意為我們的關係多作些努力,你只是蓄意的搞爛一段關係,然後再告訴那個敢死隊的成員,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這樣的醜話比較適合你的風格。」

  說完了話,他直接走向門口。

  「隨便你要不要搬走,你處理好再傳簡訊跟我說好了。或許這一切真是我自找的,我只是覺得每段感情,若不去試試,又怎麼會知道結果會如何,而我唯一的錯就是找上了一個從來不願意為別人付出或改變的人而已。」

  「但我不會因此對感情失望,我還是可以找個甜美、可愛又願意認真愛我的女人,談一段兩個人都肯努力的戀愛,不論結局好壞。而你依然可以一輩子都活在你的自以為是裡頭,然後一再蓄意破壞所有的美好,用來印證你的先見之明有多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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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這天晚上,谷澤烈沒有回來,第二天,他也沒有回來,到了第三天,梅綺璇開始找起房子,因為她知道谷澤烈再也不會回來了,除非她離開這裡。

  她心慌得想要放聲尖叫,不懂那天自己為什麼那樣堅決的跟他說要走,現在走的人卻是谷澤烈,而他這麼一走,她又跟著失魂落魄。

  她不是覺得兩人應該要分手嗎?現在又有什麼好難過的?

  梅綺璇不停在心裡告訴自己,這明明是她設想過的結果,然而卻也發現,她根本不想接受這樣的結果。

  黃正偉在離開台灣前打了通電話給她,告訴她,他已經知道她跟谷澤烈分手的消息,並關心的問她現在好不好。

  她以為自己聽到這麼溫情的問候,應該會當場痛哭失聲,但她竟然完全哭不出來,她甚至裝出堅強的語調跟黃正偉說她很好,還不知從哪掰了一堆要他保重之類的話,所有的對話都是如此正常,好像她真的一如往昔,可是她心裡明白,她一點也不好。

  梅綺璇整個人就像生了看不見的大病,工作提不起勁,下班後回到新的住處,也只能無力的躺在床上。

  她想主動打電話跟谷澤烈求和,告訴他,她一點也不想離開他,那天她如果說了什麼他不想聽的話,就全算是她的錯好了,反正他總是那樣的容忍她,偶爾換她讓步一次也沒關係啊!

  但她仍什麼也沒有做,只讓這些想法留在她腦海裡。她覺得自己只是一具行屍走肉,什麼也做不好,整個人失敗透頂。

  而在她跌進地獄的同時,谷澤烈則像是來到了天堂,他的公司因為接了一筆大交易而成了股市當紅炸子雞,他也幾次接受媒體專訪,被封為最有價值的單身漢。

  加上他自稱剛結束一段感情,馬上就有不少女子瘋狂的倒追他,打開報紙,總不時看得到有某女星自稱和他吃過飯。

  「你看你!連個好男人都抓不住,我早就跟你說過,像這種男人一定要好好把握,也不知道你在搞什麼鬼!你們不加入彼此的社交生活,不就等於各過各的?這樣不分手才怪!」

  在公司裡,曼妮以老經驗的口氣對她說教,擺明了梅綺璇錯過了這個金龜婿是天大的損失。

  梅綺璇知道都是她活該,何苦把自己整成這樣,如果好好的跟谷澤烈過日子,不是很好嗎?她甚至搞不清楚她是怎麼跟他鬧翻的,每一個小地方,如果她稍微讓步,最後也不會如此不可收拾。

  想起谷澤烈最後跟她說的那些話,她更是沮喪不已。

  下班後回到住處,家裡的電腦桌面是黃正偉傳給她的照片,照片裡只有谷澤烈的背影。

  第一次看到這張照片時,梅綺璇才真正的掉下了眼淚,她在心裡不停的喊著,希望谷澤烈能再回頭看她一眼,可是她也明白,這都是不可能的了。

  過了一個孤單的年節,以往她還不都是一個人過的,但在幾個月前,她還跟谷澤烈提過過年的事,他說今年會有他陪著她圍爐,結果最後她還是自己一個人胡亂煮了小火鍋連吃了好幾天。

  最後,她逼自己出去走走,至少躲在人潮裡,跟著行色匆匆的人們,假裝她也急著要到目的地去,她會覺得自己不再那麼寂寞。

  當她邁著匆忙的腳步正要離開百貨公司時,後頭忽然有人喚住了她。

  「綺璇!」

  那聲音梅綺璇已經有些陌生,一時之間並沒有認出來,直到回過頭,看到了母親,她才愣了一下。

  王明霞不是只有一個人,她身邊還有她現任的丈夫,以及一個看起來還在念國中的男孩。

  梅綺璇沒有主動打招呼,因為她不知道要怎麼開口才好,畢竟上一回母女間的談話氣氛簡直惡劣到極點,母親甚至拿東西往她身上丟,好像她真是什麼不祥之物,加上以前母親一直不願意讓她和她現在的家人見面,總是說光是一個綺雲就已經夠讀她頭大,她夫家的人沒辦法接受她前一次婚姻,能勉強接受綺雲已經是極限,所以梅綺璇也是頭一次見到母親現任的丈夫,還有她同母異父的弟弟。

  「子軍,叫姊姊。」王明霞拉了拉身邊的男孩,要他開口打招呼。

  「姊姊。」

  梅綺璇發現弟弟顯然被教育得比較好,至少跟一向叛逆的綺雲比起來,他禮貌周到,雖然還有著男孩的青澀,不過從他的舉止、穿著看得出他是個正常的孩子,這讓她鬆了口氣。像綺雲那樣的妹妹,一個她就已經嚇到了。

  「你好。」梅綺璇朝他點點頭,然後目光落到母親身旁的中年男子身上,也跟著又點了個頭,算是招呼,小心的與他們保持距離。

  她實在不知該怎麼喊人才好,甚至不敢當著這兩個人的面對母親喊媽,就怕自己真喊了後會為母親帶來麻煩。

  像是看出女兒的顧忌,王明霞開口問道:「你過得還好嗎?」

  「嗯。」梅綺璇點點頭。

  「結婚了嗎?」

  「沒有。」

  「你別一開口就催人家結婚嘛!」由於她們母女的互動太僵硬了,一旁的中年男子開口笑道:「綺璇,大過年的,有空來家裡走走,畢竟都是親戚啊。」

  她微笑點點頭,但笑容還是有些尷尬。

  王明霞向她要了電話,好像母女倆以前從來沒有過什麼爭執,要離開時,王明霞還對她說,有空來家裡,她煮些好吃的料理給她吃,不過,梅綺璇並沒有告訴母親,她根本不知道他們住在哪裡。

  但這樣的狀況對她來說已經十分欣慰,至少母親不再對她惡言相向,而她感覺得到母親看著她的眼神也不再充滿怨恨,甚至是有些抱歉的。

  這樣就夠了。

  她覺得心裡似乎有個鎖被打了開來,她聽見了鎖落地的聲音,好像也從禁錮中掙脫了。

  或許從今以後,她不用再活得那麼充滿罪惡感,也不必再用什麼偽裝來保護自己了,從這一天開始,她決定要變得比過去更勇敢。

              *                   *                   *                   *                   *

  梅綺璇決定辭掉工作,因為她不想再整天面對辦公室裡的人同情的目光。

  先是熊遠平另娶他人,接著她和谷澤烈的感情又失敗,她的戀情早成了眾人口中的八卦話題,她要是繼續待在那間公司,就得一輩子扛著那兩段感情活下去,那對她來說太累了。

  很幸運的,她很快便找到新的工作,不過是下個月初才開始上班,所以她有近一個月的時間休息,因此,她拿出手邊的存款,一個人到紐約去旅行。

  她和黃正偉通過幾封信,一聽說她要去紐約,黃正偉便將電話跟地址都給她,要她到了紐約後去找他。

  不過,真到了紐約,梅綺璇卻一直沒空去找他,後來才抽空打了通電話。

  「我等你電話等了好幾天了,還以為你失蹤了呢!」

  「我那麼大的人哪可能失蹤?」

  「那可不一定,這裡是紐約,我也不知道你的英文程度如何,要是你遇上了麻煩……」

  「沒什麼麻煩,我在路上認識了一個朋友,他人很好,這幾天陪我在紐約玩,我想,回台灣之前如果有機會跟你見面的話再介紹你們認識,不過,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忙著工作,還是什麼時候才有空……」

  沒等她說完,黃正偉就喊著,「大小姐,我等你好幾天了,你幹嘛跟我客氣,來了就來找我啊!你現在人在哪裡?」

  「我跟Mike在中央公園附近的咖啡館,我是用他的手機打給你的。」

  黃正偉重複了一遍Mike的名字,然後發現自己才開口,面前的那個人臉色就跟著變了。

  「好,你讓我跟他說話,我跟他約個地方見面好了。」

  跟那個Mike聊了幾句,黃正偉更確定了對方真的是男人,掛斷電話後,他看著一臉鐵青的好友。

  「別這麼生氣嘛,搞不好他們只是朋友而已啊。」

  「我有說什麼嗎?」谷澤烈面無表情的道。

  「有需要等你說嗎?你看看你的臉,好像誰搶了你似的。」

  谷澤烈什麼也沒說,只是黑著一張臉。虧他一接到黃正偉的電話就趕到紐約來,結果呢?梅綺璇連著幾天硬是不見人影。

  「還不都是你說得好像人已經弄丟了一樣。」

  「我哪知道嘛……」

  黃正偉是收到了梅綺璇的mail,說她要到紐約來,但他還來不及跟她約個時間見面,她就已經出發了,算算她都該到紐約三天了,卻一直沒跟他聯絡,這簡直讓黃正偉急翻了,所以他立刻打電話給谷澤烈,哪知道他隔天人就到紐約來。

  還說什麼不在乎她,已經分手了,如果真的船過水無痕,那聽到她不見了幹嘛又這麼著急?

  「隨你便了!」谷澤烈說完便站起身。

  「喂,我都跟她約好等下一起吃飯了,你可別想跑。」

  「我有什麼好跑的?」

  「也是,反正都已經跑到紐約來了.」黃正偉故意酸他一句。

  谷澤烈雖然表現得不以為意,但心裡確實是有些緊張的,待會兒見了梅綺璇,他要說什麼才好?

  算了,應該也不用解釋吧,如果她身邊真的有人的話,那她應該也不會在意他為什麼會在紐約。

              *                   *                   *                   *                   *

  梅綺璇完全沒想到谷澤烈會出現在她面前。

  而更令人訝異的是,黃正偉竟和Mike一拍即合。

  她在紐約街頭認識了從日本來的Mike,由於他的穿著打扮跟黃正偉簡直是雙胞胎,她多看了他幾眼,他就立刻熱情的過來跟她打招呼。

  閒著沒事,又是個有錢公子哥兒的Mike經常到紐約來,他不介意有個伴,和梅綺璇又談得來,因此接連幾天便帶著她到處玩。

  而Mike也是個貨真價實的同志,當他見到了黃正偉,兩人就像是天雷勾動地火,整頓晚餐吃下來,Mike跟黃正偉根本沒辦法多搭理谷澤烈和梅綺璇,眼裡幾乎完全沒有第三人,只是自顧自聊得開心得不得了。

  好不容易飯是吃完了,黃正偉竟然一起身就說要帶Mike去參觀他的工作室。

  「Mike?」梅綺璇瞪大了眼看著他們倆,不敢相信他們就要把她丟下,而且他們兩個都知道此刻站在她身邊的這男人可是她的前男友耶!他們竟然要把她留給谷澤烈?

  Mike指著谷澤烈,交代著,「幫我送她回飯店去。」

  而黃正偉不知何時已經跟Mike培養出好交情,兩人如膠似漆,根本看不出是今晚才認識的,梅綺璇打死都不相信他們兩個到了工作室後只是參觀而已。

  「走吧。」那兩人走後,谷澤烈依舊一臉寒霜,臉上的表情跟紐約的天氣一樣冷。

  梅綺璇停住腳步。她可不認為她還有能耐可以讓谷澤烈送她回飯店,剛才還有Mike他們在,所以就算聽他們兩個大男人調情都還忍受得了,但這會兒只剩下她跟谷澤烈,她該如何和他單獨相處?

  「我自己回去就好。」

  「你以為這是哪裡啊?」

  即使明明聽到黃正偉說他打電話告訴谷澤烈,說她一直沒聯絡,隔天谷澤烈就出現在紐約了,梅綺璇仍不確定這能代表什麼,畢竟谷澤烈本來就在紐約住過好幾年,而他之前也告訴過她,他偶爾會回紐約,如果這些都不具說服力的話,那光看谷澤烈那張臭臉,她也知道兩人沒話好說了。

  「我們還要談下去嗎?」

  她歎了口氣,覺得他們都分手了還在國外重逢,這已經夠讓她難受了,現在還要再吵架?這算什麼?梅綺璇轉過身,打算離開。

  「你還是老樣子,說不到兩句就想跑。」

  雖然知道這幾天跟她在一起的男人是不具危險性的,但梅綺璇看到他時立刻別開臉的動作還是讓谷澤烈很不高興。

  既然她表現得這麼不爽,那他也沒必要一直留在這兒,他都已經為了她飛到紐約來,這種蠢事不應該再繼續下去,明明已經分手了,現在這樣牽扯不清可不是他一向的風格。

  他的話讓梅綺璇停下了腳步。

  沒錯,她的確每次遇上了事情就只想轉身逃走,但她之前的後悔、懊惱,不是一直告訴她別再重蹈覆轍嗎?為什麼現在好不容易見到了谷澤烈,她又恢復成那個畏縮的梅綺璇了?

  回過身來,她看到谷澤烈也背對著她要離開。

  他的背影留在她的電腦桌面上頭,多少個夜晚,她總是看著那照片而難過,只希望他能回頭看她一眼,可是,真當他面對她時,她又老是讓場面這麼僵。

  她不是決定了從今以後要改掉這種態度嗎?

  深吸了口氣,梅綺璇在谷澤烈還沒走遠之前開口問道:「你為什麼到紐約來?」

  「剛才正偉不是已經說過了嗎?」雖然黃正偉礙著他也在場,所以沒有明說,但是白癡都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跑到紐約來,除非她腦殘了,否則怎麼會不明白他跑這趟的主因?

  「你為什麼不跟我說,你是為我而來的就好?」

  她或許懂得谷澤烈為什麼來這趟,但他們已經分手了不是嗎?這兩個月他們沒有聯絡,他甚至直到她搬離了他的住處他才肯回去,這當中他們連見都沒有再見過對方,這樣的疏離,讓她再也不敢確定什麼了。

  「那就是你要聽的嗎?」

  「不……」

  不?他有沒有聽錯?

  算了!反正他一樣說不出口,她不想聽正好,也省得他還得說出那種話來。

  但谷澤烈還來不及踏出步伐離開,便聽見後頭有道腳步聲奔來,接著,梅綺璇的手突然由後方環抱住他。

  「是我希望你能聽我說一些話。我不知道我是怎麼了,我老是說出一些讓你不高興的話,我不想結婚沒有錯,但我更不想讓你生我的氣,一開始,我覺得我的理論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我發現我的理論讓你離我越來越遠……我好像做什麼都不對,我很想跟你說,請你不要離開我,可是真的一面對你,一開口,我說的話卻都不是我想對你說的……」

  谷澤烈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敲了一下,他很想回頭抱住她,跟她說他已經懂了,因為他聽到了她的聲音裡出現了不尋常的斷續,他知道,抱著他的人兒一定是哭了,而這個體認讓他非常不忍,他從來沒想過要讓她為他哭泣啊。

  「你……」

  「不,你讓我把話說完。」

  梅綺璇緊緊的抱著谷澤烈,只想把心裡所有的話都說出來,免得又錯過這個機會。

  「當年我答應過我會照顧妹妹,但是,當她真的搬來跟我一起住,我卻發現一切超出我的想像,因為我管不動她,她讓我覺得很失望、很挫敗,我根本遵守不了我的承諾,那種壓力大得讓我沒辦法承受。我後來教她走,以為她走了,我就可以恢復原來的生活,但我沒有,我一直背負著拒絕她的罪過,後來她也沒有回家去,就這麼死在外頭……」

  「我之前很想跟你說這件事,我總想著,如果我說了,也許你就可以理解我在怕什麼,為什麼老是無法給你任何承諾,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可以跟你說,其實我一開始就認定了總有一天我會告訴你這件事,沒想到一直到我們不能在一起了,我竟然還是沒說出來。」

  「你現在已經跟我說了啊。」

  她是說了,但她已經錯過了那個時機,錯過了他們最相愛的時候,現在的他們已經是分手的舊情人,就算說出這些求得他的諒解又能如何呢?

  「可是我們已經不在一起了……」梅綺璇難過的說道。

  「那你覺得我千里迢迢跑來紐約做什麼?」

  谷澤烈拉開她環抱著他的手,轉過身面對著她,果然只見她鼻子紅通通的,眼裡滿是淚水,當她抬眼看他時,眼眶裡的淚珠便一顆顆往下掉。

  「輪到我說了嗎?」他溫柔的問。

  梅綺璇點了點頭。

  「我是為你來紐約的。」他最後還把這句話說出口。

  他一說完,梅綺璇也跟著投進他的懷抱裡。「對不起!我真的很愛你……」

  「所以你的意思是,以後可以為了我不再害怕承諾了?」見懷裡的人兒點了點頭,谷澤烈又跟著問:「那今晚我們到我住的飯店去好不好?」

  梅綺璇抬起頭,又哭又笑的看著他,這像夢一般的情景,她怎麼也沒想到竟然可以成真。

  「以後你想去哪裡,我都跟你去,不過,你要先把電腦的桌面換回來。」

  「我的電腦桌面一直是你那張照片啊,什麼時候換過了?」

  「你書房裡的電腦,那桌面是雪景。」

  「雪景?天,那台是我媽的電腦,她要我幫她存一些書籤在裡頭,所以我才帶回家的,你不會是因為看到桌面的照片不一樣了,所以那天就跟我翻臉吧?」

  是啊!梅綺璇一臉驚訝。

  「我以為我被換掉了……」

  因為打從一開始谷澤烈就擺明了是煞到照片裡的她,既然照片不見了,顯然是……

  「真受不了你,你還是認為我會迷戀一張照片啊?」

  梅綺璇聳聳肩,歪著頭看著他,滿臉委屈。

  「現在我有真人了,就算我把照片換了也無所謂啊,好,我決定一回去就先換掉那個桌面。」

  「那你以後要改放什麼?」

  「結婚照囉!」

  兩人相視而笑。接下來的人生,他們都會用更坦白的心情面對自己的愛情。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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