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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小說][四方宇]與暴君共枕

[言情小說][四方宇]與暴君共枕

楔  子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尾  聲
後  記

逃!逃!逃!說什麼她都得逃回西邊蕭家。一年前,她在沙漠中遇賊人,喪失記憶,豈料竟被泰坦神國的「沙漠梟雄」所搭救,可…氣死她了,瞧他那副樣?高興就抱抱她,不高興就讓她看血腥場面嚇唬、嚇唬她,哼!她可不是被唬大的,她可是嬌俏俏的「蕭家之虎」。但恢復記憶,並非是一件好事,記起了往昔,也等於記起了她與他是世仇、是敵人。她無意恨他的殘暴,卻無法不怨他 讓自己愛上他,所以,她選擇了逃。但為了阻止她離開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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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YAMATO


[ 本帖最後由 MEYAMATO 於 2007-9-22 16:3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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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遠古而虛幻的時空中,有著一個綺麗且充滿夢幻的神話時代。
  傳說中的皇一族,因「世紀能人」的預言而慘遭埃尼爾族所亡。在這場浩劫中,皇一族的女王──艾蕾莎雖倖存卻失落了唯一的女兒,綠!而當時,艾蕾莎是人人聞之喪膽的帕爾斯山之主,東方王之妻。對此巨創東方王震怒已極!心神俱傷的妻子、再加上愛女的失蹤,他大怒之下舉兵殲滅了埃尼爾族。
  一句「世紀能人」的預言,造成兩個種族的滅亡,在當時造成莫大的震撼,也為這奇幻的時代再添一則令人唏噓的傳說。
  其後經歷數年的更迭與變遷,幾個特殊且強大的勢力分別各據一方,依序為:
  東邊
  白國、東方王(帕爾斯山山谷之主,山中結界詭譎且種族古老,更因谷中之主力量強大,故為世人尊長為東方王。)
  西邊
  蕭氏一族(西方最強大的古老家族,其家族的經濟命脈深入且廣闊地散佈在歐泊大陸各地,放在西方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南邊
  亞薩爾國、利亞斯國。
  北邊
  泰坦神國、歐諾人(繼埃尼爾族滅亡之後所竄起之殘虐且暴戾的種族。)
  其中西邊的蕭氏一族與北邊的泰坦禍國因歷代的宿怨而結為世仇,近年更因幾起重大的事故而讓雙方位高權重者仇恨深種,已至一觸即發的危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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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火紅的太陽直射在歐泊大陸的北方,耀映著一望無際的沙漠,無邊的蒼茫在陽光下抹上一層襲人的炙熱,風拂過蕩蕩的黃沙留下嶙峋的軌跡,交織出穹蒼的大漠景色。
  遙望遠處湛藍如深穹的邊際,是當今位處北方沙漠中最負盛名的帝國──泰坦神國。
  泰坦神國雖位於浩瀚無垠的荒漠中,其境內卻是綠意盎然,碧水泉湧,四處充滿蓬勃的生機,恍若沙漠中的仙境。
  而當今泰坦神國的國王──費席安,更是個備受爭議的君王。五年前老國王遇害身亡,朝野內外動盪不安,當時的二王子費席安手握軍權,聲勢如日中天,他逼退兄長,繼位為王!
  泰坦神國在他一連串嚴厲的改革下煥然一新,但其專橫極端的作法令世人對他的評價毀譽參半。尤其對內奸、背叛者他深惡痛絕,對身犯此罪的人所用的刑罰也殘酷得令人不忍卒睹。他行事乖張、詭譎的作風讓世人為他冠上了「沙漠梟雄」的封號!
  晴空高照,一隻美麗的彩蝶飄飛在這仙境般的國度裡,御風似的蝶影輕盈地飛進皇宮花園內,流轉在黛綠的植物與花朵間,掠過清澈的泉水,最後停在一朵正被攀折下的玫瑰花上。摘花的人兒將它移近唇邊輕吹一口氣,只見它再次翩然地飛遠,紅唇漾起微笑,將盛開的玫瑰湊近鼻邊深深地吸入芬芳的花香。
  此時皇宮內起了一陣騷動。
  「懷兒小姐、懷兒小姐,陛下討伐歐諾人已凱旋歸來了,現在正朝皇宮而來呢!」一名黃衣少女揚著聲奔來。
  身旁陪伴的宮女嘩然、興奮的聲浪此起彼落。
  「宮內的大臣們都要出宮迎接呢,小姐,我們也到大殿上迎接吧,陛下一定恨不得快點見到你。」黃衣少女興奮地道。
  懷兒轉過身,美麗的臉龐在玫瑰的襯托下益顯秀麗,烏亮的髮絲配著一雙晶瑩的淡色紫眸,流露出一股溫婉清雅的氣質。
  「你們先去吧!」
  「那小姐呢?」
  「我隨後就到,沒事的,別擔心我。」懷兒柔聲道。她知道歸來的將士中有她們的親人和情人,所以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到大殿上。
  宮女們感激地謝過。懷兒小姐美麗、溫柔,最難得的是一顆善體人意的心,她到泰坦神國雖然才一年多,卻備受宮中上下的愛戴;莫怪他們泰坦神國之王,在北方被稱為沙漠梟雄的費席安陛下,也折服在這片柔情中。
  宮女們走遠後,懷兒並未朝大殿走去,依舊漫遊在花園中。片刻後她站在一處蒼鬱的樹蔭下,淡色的紫眸凝向前方,淙淙的流水,躍動的陽光,彷彿讓她陷在沈思中,微風輕拂襯出她娉婷的飄逸。
  不久背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這足音讓她清美的臉泛起甜蜜的微笑,卻始終背對來人,心則隨著那逐漸靠近的人而顫動。
  直至一股溫暖的氣息已近得像貼在她背後,她才輕閉著眼,任一雙健臂攬她入懷。
  寬闊的胸膛、炙熱的男性氣息,緊緊地裹著她,懷兒半仰著頭正想開口,卻被來人猛然覆住。
  狂熱的吮吻帶著飢渴的探索,懷兒在他強勢的慾望下進退不得,猶如在沙漠中缺水而喝到甘霖的人般,幾要吞噬她的唇舌。直至她喘不過氣,嚶嚀地推著他抗議,他才滿意地將囚禁在口中的唇舌解放,卻依舊將她緊摟在懷中,輕吻她的耳鬢。
  「討厭,一回來就只會欺負人!」她嬌嗔地抗議,整個人被緊箍在他懷中。
  「懲罰你不到大殿迎接我!」
  「偏偏等你來找我,你若真愛我,就一定找得到我。」在他懷中,她完全是小女人的嬌態、任性。
  「調皮!」他憐愛地以鼻子抵著她的。「我不在的時候有沒有想我?」
  懷兒笑而不答地摟著他的腰,晶亮的明眸打量眼前高大黝黑的男人。
  漆黑的頭髮因僕僕的風塵而紛亂,剛挺的鼻樑、堅厚的嘴唇在古銅瘦削的臉龐上,顯出冷然的剛毅,一雙深邃的星瞳平時帶著懾人的威嚴,此刻全化為溫柔的凝視,此人正是泰坦神國的國王,也是有著「沙漠梟雄」之稱的費席安!
  懷兒不由自主地撫上他那張充滿個性的臉,挪到他厚實的唇時,席安張嘴咬住她纖細的玉指。
  「你想咬我,還是想吃我!」她笑道。
  「你想挑逗我,還是想回答我!」席安改握住她的手指回道。
  「你要我說什麼?」
  「說你很想我,一天沒有我會活不下去!」他將她的手指再放到嘴邊,頗有威脅的意味。
  「哦,不要啦!好假喔,一個月沒你,我都活得很健康呀!」懷兒不依。
  席安可老實不客氣地咬下去,不理哇哇叫的她!這磨人的小丫頭,甜言蜜語從沒一句給他過,老實話倒回他不少。
  「哇、哇,人家好想你喔,一天沒你我活得好痛苦!」她哎哎叫地把他想聽的話一句不漏地吐出,免得有斷指之虞!
  席安滿意了。「真的這麼想我,那我送你的項鏈有沒有貼身戴著?」
  「不理你了!」懷兒轉過身,才不想每次都順他的意。
  「那……我只好自己找了!」他不懷好意地道。
  懷兒尚未明白他話中之意,席安猛然從背後抱緊她,另一手伸入她胸前的衣襟裡。
  「席安!」她無措地大叫。
  「誰叫你不回答。」邊說邊往更裡面探去。
  「鏈子在這兒,你看!」她趕緊從頸子上掏出鏈子。
  「可惜我現在不想看!」席安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壞壞地道,衣內的狼爪遊走在她豐滿的雙峰上。
  「不要,快住手,這裡是後花園隨時會有人來的!」懷兒掙扎著想拉出那只不安分的手。
  他充耳不聞,愛撫地覆住一方圓潤,語帶雙關地道:「嗯,數日未見,我的懷兒真的長大了!」
  「席安!」懷兒嬌羞滿面,半轉過身將臉埋在他臂彎中,喃喃地叫道:「討厭、討厭你,席安笨蛋、大色狼……」
  豪邁的笑聲雷動!
  「每天晚上和我袒裎相見,老喜歡縮在我懷中入睡的人還這麼怕羞。」他取笑道。
  懷兒掄起粉拳捶他。席安笑得擁緊懷中的可人兒,親親她的額頭道:「猜猜我此行成敗如何?」
  「沙漠梟雄親自出馬,焉有失敗之理,國內早已舉國歡騰了!」她偎在他懷中玩著他胸前的垂飾。
  「想不想喜上加喜?」
  「還有要慶賀的事?」她快樂地抬頭。
  他微笑,捧著她的面頰溫柔而堅定地道:「懷兒,我的懷中之寶!我要迎娶你,立你為泰坦神國之後。」
  懷兒笑容逸去,臉色微變地推開他,不自然地一笑。「我、我們不是說好這件事不急嗎?」
  「不,我從沒答應過!」席安搖頭。「告訴我,你在顧忌什麼?最近你總是逃避這個話題。」
  「我……我只是覺得太匆促了,我的記憶還沒恢復,你甚至對我的來歷都不瞭解……」
  「我不在乎、我一點都不在乎!你明知道的,為什麼還要用這個理由來拒絕我?」他微慍地拉住她。
  「你不在乎,我在乎!你知道腦中一片空白的可怕嗎?沒有往事、沒有記憶,不知道自己是誰!我既想恢復又害怕想起,因為我──」她痛苦地抱著頭。
  「懷兒、我的懷兒,你別難過!」席安抱緊她,見她這般憂傷他好生心疼。「不管你來自何方、不管你是誰,我都會照顧你一輩子!我愛你呀,我的懷中之寶,除了你我誰都不要!」他心疼地撫著她的秀髮。
  一年前費席安在沙漠中救起了一名奄奄一息的少女,這名少女因頭部受到重創而記憶全失。然而她秀雅脫俗的氣質、荏弱無助的模樣,深深吸引了沙漠梟雄;而少女也因喪失記憶,漸漸地將席安視為親人般依賴,總喜歡偎在他懷中,眨著光輝的紫眸無邪地望著他,純真如稚兒般的嬌憨,讓費席安愛戀不已,暱稱她為懷中之寶,將她安置在自己寢宮中照顧,為她命名──懷兒!
  憶起前情,懷兒感傷,只能無言地在他懷中哭泣。
  此時輕咳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打斷了相擁中的二人。
  「維克多,你這傢伙,最好有個好理由來解釋你打斷的事!」席安咬牙。
  一個高瘦結實的年輕人,雙眸閃爍著有趣的光芒,只見他朝懷兒打聲招呼後,才清清喉嚨道:「英明的陛下,冒昧打擾您談情的時間,但是您再不到前殿去的話,只怕龍頓那頭牛要把皇宮給掀了。」
  維克多毫不掩藏眼底那抹笑意,他的年紀與席安相仿,茶色的頭髮、日炙的古銅膚色,充滿健康蓬勃的朝氣。他是席安的貼身護衛將領,也是從小到大的玩伴,他們之間不拘君臣禮節。
  「我的天!」席安拍著頭,一副「又來了」的樣子。「這大塊頭,能不能哪天不給我惹事!」
  「哎!都說是牛了,你還指望他能改掉那股蠻勁!」維克多無奈地一攤手。
  席安歎口氣,拍拍懷兒的臉頰安撫道:「聽我的話別想太多,今天晚上有慶功宴,叫宮女們幫你打扮,知道嗎?」
  「是呀!你還可以順便看看那只多日未見的沙漠土牛,這可是泰坦神國除了沙漠梟雄以外的另一項名產。」維克多揶揄道。
  懷兒微笑地點點頭,席安親吻她的額頭,便與維克多離去。
  望著離去的他,懷兒深深地歎口氣,語調充滿憂傷。「席安、席安,你可知道我已恢復了記憶!但是我無法對你說,一說出就是我們的結束。這段情本就……不該呀!」無言的淚淌下。
           ※        ※         ※
  夜晚泰坦神國的皇宮內燈火通明,大殿上處處是音樂、舞聲,及豪邁的笑語,眾人舉杯共慶國王凱旋歸來。
  費席安位居上位的首座,擁著美麗絕倫的懷兒,不停地接受臣下的敬酒。
  快樂、歡笑的氣氛感染了懷兒,使得原本沈重的心情,也不覺輕快了起來。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像發現了什麼,看到席安正在接受臣下的敬酒,便轉身輕喚維克多。
  「泰坦神國另一項名產哪去了?」她在維克多耳邊輕聲問道。
  維克多會意一笑,也在她耳邊輕聲道:「沙漠土牛正被關在牛棚裡呢!」
  「龍頓又被關禁閉了?」懷兒頗為驚訝。
  「只差沒五花大綁!」
  她噗哧一笑,這傢伙可真倒楣,不但沒得參加慶功宴,還一回來就被禁足。
  此時敬酒的眾臣們,阿諛諂媚的詞句,左右開弓地湧來。
  「陛下之勇真是傲視群雄,連最暴戾的歐諾人也懼於您的天威而撤軍!」
  「是呀!陛下您智勇雙全、驍勇善戰,真是泰坦神國歷代以來少有的全能君王。」
  「陛下英勇過人,難怪列名在這當今世上六大名人中。」一旁個子矮小粗壯的朱利子爵也爭著發言。
  「當今世上的六大名人?」懷兒第一次聽聞。
  「是呀,像帕爾斯山的東方王、白國的文森國王等等,都是威震一方的厲害人物!」難得他的諂媚得到回應,趕緊眉飛色舞地道。
  「喔,世人怎麼說的?」她大感興趣地間。
  「這……」朱利子爵對此一問題略顯為難,輕咳幾聲不自然地道:「都……是一些讚美話啦……」
  「不是吧!」一個冷淡的聲音接口。「當今世上的六大名人,世人說得可精采了,還很清楚地描述他們的特性呢!」維克多看向窘迫的朱利子爵,再看向費席安,後者淺笑地低頭啜酒,還投給他一個默契的神色。
  他不疾不徐地道:「當今世上六大名人:帕爾斯山東方王最冷、白國的文森最狠、亞薩爾國的羅丹最險、歐諾人的魔邪師古亭最陰、泰坦神國的費席安最──」維克多戲劇性的一頓,看向周圍的人,大部分人的臉色顯然都一副很清楚又坐立難安的樣子,他面對席安毫不在乎地道:「殘!」
  四週一片噤聲的沈默,讓原本歡樂的氣氛不復存在,大家冷汗直流地看向他們的國王。
  費席安平時個性深沈,作風詭譎難測,五年前泰坦神國靡爛不堪、到處是流竄的寇匪和暴亂,他繼為王后所施行的座右銘是──亂世用重典!以暴制暴、以殺抑殺、重酷刑輕賦稅,在他雷厲風行的改革下,狠狠地拔除了泰坦神國多年以來積弱不振的毒瘤。對泰坦神國的人民而言,他們的國王是個奇特的人物,雖將泰坦神國帶向繁華之景,卻也是個讓人冰寒刺骨的可怕君王!
  偏偏維克多這不知死活的小子,仗著自己得寵是國王的愛將,追根究底地講一大串,自己不惜命也就算了,何必拉別人墊背。朱利子爵怨恨地瞪著他,深怕上面那個低著頭喝酒的可怕人物,現在心情也不知道是圓還是扁,一個不高興將他也砍了;真倒楣,馬屁沒拍好拍到馬腿上!
  席安低著頭依然故我地飲著酒,看不清其神色,懷兒不安地拉拉他的衣袖,才見他肩膀震動,狂笑而出。
  「好、好,說得太好了,真是深得我心。」他龍心大悅。「我常說世人那套都是一些庸俗的虛假,難得他們也有這麼不凡的見解,這世間倒真是可愛多了,你們說是不是呀?」
  「是、是、是,大王說得真是對極了!」大家連忙附和,雖然是很怪的邏輯,眾人也當它是哲理,絕不會有人懷疑。
  倒是席安這陣釋放性的笑聲,讓眾人緊繃的神經鬆懈,整個宴會又恢復了原先快樂、歡笑的氣氛。
  「不過呢,照這世人所說,只得了一個最殘的名號,是美中不足了點。」席安頗有感觸地說。
  都已經是最殘了,難道還有更青出於藍的名號?每個人、心裡都覺得有點發毛。
  「唉,沒把最冷、最狠、最陰、最險,集於一身倒是一項遺憾。」席安有點惋惜地對維克多說。
  天呀!多可怕呀!冷、狠、陰、險、殘聚於一身還是人嗎?
  「這倒是……不過陛下如果想更上一層樓,還是有辦法。」維克多蹙眉思考。
  「嗯,看來我不能再放蕩,得更用心於國家大事上,才能有更高的成就。你們說是不是呀?」席安威嚴的目光掃過眾人。
  「是、是,陛下英明、統領高見!」大家連忙再度附和,雖然這個建議可怕得令人從腳底寒起,可也沒人敢說不是。
  懷兒怪異地打量他,光看他跟維克多兩人互投給對方一個默契十足的神色,就知道這兩人又在捉弄大臣們,真是要不得的習性。她用力擰向他的大腿,席安嗆一口酒,不明所以地看向她。懷兒朝他皺皺鼻子,表明不認同他的作為;再看向維克多,他則比了一個我有什麼辦法的手勢。哎!這對君臣可真是一丘之貂。
  「咦,六大名人另一個是誰呢?」懷兒想起他少說了一個。
  維克多的眼神出現難得的柔和,對此人似乎有特別的感受。「光之天使──疾風雷穎,最美最邪!」他微笑地道。
  「最美最邪?」懷兒頗難理解。「既是光之天使,應是正氣之意,美是毫無疑問,又怎會最邪?」
  「這就是光之天使最叫人迷惘的地方,她也是六大名人中最叫人側目的。」
  「她?」懷兒從維克多的神色和用詞中,訝異地叫道。「疾風雷穎是女的!」
  維克多對她的訝異頷首笑道:「她是白國文森國王一手栽培的座下愛將!疾風的稱號代表她機智、能力、反應,皆快速如風,是上任白國老國王親手御賜的第一騎士。」
  「女騎士?」懷兒驚訝極了。
  「雷穎非一般人物可比,」席安接口,將聽得入迷的懷兒拉進懷中。「她數度單槍匹馬闖入敵軍的陣營中生擒主帥,更替西邊的雲蒼國擊退進犯的歐諾人,且毀了歐諾人在西方的兩個據點。可以說是除了我之外,最令歐諾人咬牙切齒的人。」
  「好厲害的人!」週遭的眾人發出驚歎的聲浪。
  「你倒難得讚賞人。」懷兒好奇道。
  費席安自視甚高,常年身處在浩瀚的沙漠中,他的能力、修為就像變幻莫測的沙漠般高深,疾風雷穎能讓沙漠梟雄如此欣賞,必定超凡脫俗。
  席安的拇指輕撫著她柔嫩的紅唇。「我素來鍾愛將帥之才,撇去性別不談,疾風雷穎文武兼備,用兵如神,確是個難得的智勇之將!」
  「據聞雷穎銀髮綠眼,丰采有如旭日東昇般燦爛,光之天使名號由此而來。」維克多帶著幾許輕歎的口吻。
  「好特別的人,真想一睹光之天使的真面目。」懷兒對這個傳聞中的女英豪深深著迷。
  維克多突然一彈手指,像想到什麼似的,帶著怪異的笑容說:「據說疾風雷穎因為外型明顯很少以真面目示人,平時多以少年之裝扮行走;丰采非凡、英姿倨傲,所以世人傳言光之天使美得超越性別,簡直教男人愛戀,女人迷惑。而且呀……聽說就有某國的公主和貴族之女為她犯上相思。危險哪……」末了還意有所指地瞄向懷兒。
  懷兒簡直想揪掉他的頭髮,明明知道席安是超級醋桶,還在那兒煽風點火!
  「懷兒……」席安果然眼神一凜地揪著她。「你剛剛說很想見她!」
  「席安,她是女的耶,你不會運女人的醋都吃吧!」懷兒不敢置信。
  「不行!太危險了!」他斷然地說,捧著她的臉酸溜溜地道:「你不可以想她,更不可以見她,知道嗎?」
  不待懷兒回話,維克多已搶先搖著食指。「唉!陛下別這麼緊張嘛!世人再怎麼迷戀雷穎都沒有用,白國國王文森對自己親手栽培的光之天使,癡狂得都快沒了理智。所以除非有人敢惹最狠的文森國王,否則懷兒小姐再怎麼對光之天使有非分之想,都是沒用的。當然羅,如果最殘的沙漠梟雄願意幫你,那就另當別論了!」他一副看戲兼旁白地說。
  懷兒氣得想朝他大叫,費席安卻扳正她的臉,神色凝重地告訴她:「你死心吧,我不可能幫你!」
  一群神經病!懷兒差點脫口罵出,卻在席安那副正經嚴肅的表情下嚥回,嘟嚷地說:「好,你怎麼說就是。」她明白一旦席安起疑,不論怎麼解釋,聽在他耳中都是愈描愈黑。
  席安滿意地親親她的臉頰。
  她怨恨地瞪向維克多,對方卻吹著口哨悠然地看向旁邊。
  「對了,聽說蕭氏一族的老二也對疾風雷穎非常仰慕。」一旁的人冷不防冒出這一句。
  費席安聽到蕭氏一族,臉色愀然大變,目光陰沈冷誚。「癡人說夢!俗人也妄想摘天上的星。」
  「陛下,您一心要蕭家好看,何不讓蕭家自己去踩老虎尾,白國的文森國王是個非常可怕的人,誰惹到他鐵定會後悔自己出生在這世上過。」朱利子爵再次諂媚地獻計。
  費席安捏碎手中的杯子,怒喝:「我要做的事、要報的仇從不假手他人,親手撕裂獵物才是最痛快的事!」寒厲的眼神掃過朱利子爵。「這樣的話我不想再聽到。」
  「是、是……臣失言……失言了……」朱利子爵在那雙寒光下顫抖。
  五年前泰坦神國的老國王在沙漠中遇刺身亡,身旁的侍衛也全部罹難,屍體中還夾雜著幾具陌生的屍體,身上全佩著蕭家的令牌,其中一人身上還搜出老國王一行人所定的路線圖,很明顯泰坦神國皇宮內出了奸細與敵人互通訊息。
  費席安看得出這場兇殺經過有心人佈局,曾派遣使者前往西邊的蕭氏一族,要蕭家給個交代。結果使者卻死在西方邊境,蕭氏一族甚至來函指責費席安殘殺蕭家人。從此這個在北邊與西邊各據一方的兩大勢力,在前仇舊怨下結惡更深。
  「蕭氏一族,只要讓我查出父王的死與你們有關的話,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的,尤其蕭家的五個兒女,」他瞇著眼,陰沈的殺意迸出。「我要你們全給我父王陪葬!」
  懷兒機靈靈地打了個冷顫,席安這才注意到懷中的人兒臉色蒼白,怯生生地望著他。
  「懷兒……」他目光一柔,攬著她心疼地安撫道。「嚇到你了,沒事的,別怕……」
  懷兒抿唇不語,緊閉著眼在他懷中顫抖,席安深深自責自己嚇壞她了。這時一個龐大的人影,踩著砰然作響的步伐從大殿的另一端走來,更教人訝異的是他手中押著一個人。
  「沙漠土牛,你該不會真的『鈍』到要在慶功宴上鬧事吧!」維克多懶洋洋地支著下巴看著他的巨人朋友。
  來人體格巨大魁梧,粗黑的濃眉豎起,一張方正的臉看起來顯得猙獰,鼻孔不停地噴氣,兇惡無比地朝維克多吼叫。「你這死白臉,給我住口!」
  「哦,這一次可真動了火氣喲!」維克多有趣地道。
  「龍頓你眼中還有本王的存在嗎?」席安站起身,不悅地瞪著他。
  龍頓是他的手下愛將,卻因言行太過粗獷、魯直,經常闖禍令他十分頭疼。此次罰他禁足反省三天,現在卻連一天都不到就又鬧到宴會來。
  「陛下,懷兒小姐,」龍頓將手中的人丟到大殿中央,朝他的國王跪下。「臣有事一定要稟明陛下。」
  「陛下、陛下,您救救小人,龍將軍瘋了!」被丟到大殿中的人趕緊爬起,對著費席安求救。
  費席安冷哼地看著他們。
  「陛下,臣這一次有證據證明杜賀悟有通敵之嫌。」他拍胸大聲說道。白天他因為沒有證據讓人當無理取鬧,害得他被關禁閉,讓杜賀悟這小人得意洋洋好一陣子,現在得到證據可教他揚眉吐氣了。
  費席安目光一沈,將龍頓呈上的信件仔細看過後,再抬起頭,凶厲的神色正是那個在戰場上叫人心寒膽顫的沙漠梟雄。
  「杜賀悟,你有什麼話說!」席安的語調竟一反常態的平靜。
  「陛下……臣冤枉……冤枉……」
  費席安冷笑地看著他,嚴肅得教人為之悚然,冷靜的沙漠梟雄最令人懼怕,因為那是他開殺的前兆!
  「陛下饒命……臣知錯……知錯……饒命呀!」這種精神凌遲豈是一般人受得了,杜賀悟心膽俱裂地趴到地上,搗蒜般的磕頭求饒。
  「背叛者死!」他怒聲一吼,手一揮,兩道寒亮的環光射向杜賀悟。
  寒光掃過,淒慘的叫聲伴著噴濺的鮮血,杜賀悟右手飛斷。大殿上的眾人包括龍頓本人全震驚當場。龍頓抓他只想證明自己的清白,好將杜賀悟繩之以法,卻沒想到他的主人當場開殺,血濺宴會。
  杜賀悟哀號的聲音不停地求饒。「陛下……饒命……饒……」
  費席安陰厲的神色帶著冷笑,懲治內奸讓他整個血液都沸騰起來。當年泰坦神國的腐敗就肇因於小人、內奸當道,他的父王更因奸細的出賣而在沙漠中遇害。對這些奸險小人和背叛者,他簡直深惡痛絕。
  「維克多,」他並未轉頭,只是輕聲地吩咐。「帶懷兒下去!」
  「陛下……」維克多蹙眉,知道他想做什麼。
  費席安瞪他一眼,維克多搖搖頭歎口氣,走向已嚇得臉色發青的懷兒,
  「走吧!懷兒小姐,接下來的……你不會想看。」
  懷兒驚魂未定,顫抖地將手伸給維克多。
  費席安則朝杜賀悟走去,一掌覆在他的天靈蓋上,抓著頭將他整個人提起。費席安悠然冷笑。「你只是個小嘍囉,抓你也問不出什麼。但是我相信真正的幕後主使者一定在這大殿上,就讓大家看看背叛者的下場吧!」
  接下來的發展,當場令大殿上的眾人魂飛魄散。而隨維克多走到門口的懷兒,聽到背後傳來那鑽悚人心的哀號,下意識地回頭一看,她多恨自己這一回頭,那是一幕令人永遠忘不了的恐怖!
  在費席安手中的杜賀悟。已成一張乾枯的人殼躺在黃沙中。沙刑!費席安最殘酷的沙刑!沙刑能將血轉化成沙,隨著體內的筋脈抽出!
  沙漠是大自然所賦予的蠻荒煉獄,而能力與沙漠同修的沙漠梟雄無疑是最可怕的執行者。
  懷兒從未親眼目睹,更無法把向來對她呵護備至的愛人,與眼前無情殘酷的人劃上等號,從腳底發冷的驚駭直衝腦門,眼前一片黑,她想起世人所說的,泰坦神國的費席安──最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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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懷兒在一個平穩的心跳與溫柔的舒適中悠然轉醒,一雙比星光更燦爛的眼神深情地凝視她。
  「席安……」她呻吟地喚著。
  外面的夜已深,在寢宮裡,無數個夜晚,她繾綣地枕在他結實的胸膛上,他熱情的唇,像夜風般輕撫漫遊在她身上,低柔的沙啞聲是世上最美的呢喃,這是他們共享的親暱時刻。
  「我的懷兒……」他嘶啞地低喚,修長的手指和火熱輕柔的唇,從她美麗的頸間遊走而下……
  輕喊自她口中逸出,親密的撫觸帶給她甜蜜的喜悅。「懷兒……我的寶貝,今晚真是嚇壞你了……」豐盈的胸部在他的探索下逐漸解開束縛。
  「今晚……」懷兒驀然從激情的迷咒中驚醒。急忙掙脫他,滾到床的另一邊,驚恐地看著他。
  席安對她突來的舉動不解。
  「你別過來!」她阻止他靠過來。「你太可怕了!竟然就這樣把人……殺了………」想起大殿那一幕,她餘悸猶存。
  「你說杜賀悟,」席安輕蔑地冷笑。「他是罪有應得,你不必同情他。」
  「你用這麼殘酷的手段對待一個活生生的人,竟然還能這麼毫不在乎?」懷兒不敢置信,尤其想到杜賀悟那臨死前的掙扎,她反胃地掩嘴欲嘔。
  「懷兒!」席安關切地伸出手。
  懷兒看到那只不久前才殺人的冷血之手,她更感反感的躲開。
  席安的眼神一暗,他的懷兒第一次反抗他。
  「你知道什麼罪最不可恕嗎?」他冷冷地道。「內奸、小人、背叛者!這種人是最該千刀萬剮的,他們是一個國家的蛀蟲;經常一個計劃、戰略、機密,在他們的興風作浪下出賣給敵人,結果全盤盡毀。你覺得我殘酷,杜賀悟想洩漏軍機一旦成功,有多少人會死在他手裡?燒、殺、擄、掠,也只是一個地方的危害,一個內奸、背叛者卻足以亡了一個國家。殘酷,什麼叫殘酷!那些玩弄權術、只懂居中圖利的內奸、小人,害人家破人亡、生離死別的人叫殘酷!」他最後的聲調已是嚴厲的激動。
  懷兒深深地吸口氣。「那你大可一刀殺了他,何必──」對他的偏激,她簡直不知該何言以對。
  「背叛者不得好死!況且不殺一儆百,又豈能以儆傚尤!」他森冷地說。
  「但是……」她搖著頭,知道世人對他那些毀譽參半的評價從何而來。
  「夠了!」他一把拉過她。「以後不准你再為一個背叛者反抗我,知道嗎?」
  懷兒沈默以對。席安將她圍在懷中,在她的秀髮上輕蹭。「好了,我們別再吵了好嗎?」
  對他的求和,懷兒軟化,歎口氣倚在他懷中悄聲間:「席安,萬一我恢復記憶後發現,我是說假如……我的家人不准我們在一起或者……我們是敵人……你會怎麼辦?」
  席安有趣一笑。「這我倒沒想過,不過很好解決呀!誰敢阻止我,我都不會放過,是敵人就更好辦了,一個不留的全殺光,然後你嘛……」他捏捏她的下巴。「奸、淫、擄、掠,你選一樣!」
  懷兒氣得抓住他的手指就咬,這招可是學他的!她正經地問問題,他卻開玩笑地回答,嚇她一大跳!
  席安當她磨牙,但是這小傢伙磨久了還真有點痛,只得捧著她的臉,正色地道:「還有兩個選擇,」他附到她耳畔。「先姦後殺、再奸再殺,你說哪一好?」
  懷兒的小拳頭毫不留情就打過去,席安笑著握住她的手腕,而他的雙眸卻像火焰般盯在她身上。
  懷兒看向自己,方纔的激情讓她誘人的春光外洩,美麗高聳的乳房若隱若現,引人無限遐思。她羞澀地低下頭,雖然每晚他們的身體有著親密的接觸,席安卻從未真正佔有過她,每當他專注地凝視時,總讓她面紅心跳。
  「懷兒……」席安將她的手移到自己胸口上。「知道這裡面有什麼嗎?」
  她咬著唇,搖搖頭,嬌羞地看著他。那楚楚動人的模樣,席安忍不住輕啄她的唇。
  「這裡面有我對你的一片真情。」他閉上眼,將她的手緊按在自己胸口上,隨著他口中念出的咒語,一股灼熱從他的胸口透出,直傳到她掌中。
  他睜開眼,捧著她的手掌打開,在她掌心中有一顆半圓狀如拇指指甲般大小的物體,像是石頭卻又帶著淡藍色的寶石光澤。
  「這是……」
  「天地之石!」他微笑地說。「可別小看這塊石頭,它能化解任何結界和法力。」
  懷兒翻閱掌中那塊灰黑還夾雜著藍光的奇石,難以看出它有這等神力。
  「在我的成長中,有很多不可預知的危險和敵人環伺,所以從小義兄就將這大自然的至寶天地之石嵌入我胸中,讓我不受任何結界和法力的傷害。」提起義兄席安不覺流露出小孩般景仰驕傲的口氣。
  懷見對他口中的義兄倒是略聞一二,席安如今的作為、想法皆受此人影響甚深,然而卻很少有人見過這傳言中的神秘人物,懷兒曾問過他,席安也只是笑著搖頭。「我無法將他的身份透露太多,因為這是我與他的約定。」
  懷兒很好奇是什麼樣的人,能讓席安的言行、觀念和手段都帶著一種陰柔的偏激;又是什麼樣的人能讓殘酷的沙漠梟雄如此尊敬、思念?
  席安捧著她的手深情款款地凝視她。「天地之石多少年來護著我,隨著我的呼吸脈動相融,幾乎是我體內的一部分,現在我將它一分為二,另一半放進你胸中,讓你心中永遠有我的存在,我們此生此世永不分離。」
  懷兒瞳孔顫了一下,手中的天地之石竟像有千斤重。席安獻出的是他的心、一顆真誠愛她的心,許下的是締結白首的盟誓!不可能,這樣的承諾她無法回應,她不敢想像一旦真相大自的那一天,手中所捧的這顆心,會不會變成一道情變的枷鎖永烙在她身體裡?
  「懷兒!」他打斷沈浸在思緒中的她。「天地之石能保護你不受任何結界的束縛和法力的傷害,同時也是我送你的婚姻信物。」
  「婚姻信物?」
  「我已經和眾大臣商議好,下個月就是我們的大喜之日。」席安握著她的手堅定地道。
  「不、不行!我不答應!」她激動地叫。「你不能擅作主張!」
  「夠了!懷兒,到此為止!」他火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我,你究竟想跟我鬧到什麼時候,我的耐性有限,這次不容你任性。」
  懷兒感到手中的天地之石再次發熱,隨即化為一道光沒入她胸口中。
  「不、不行──」她大叫,拍著胸口,天真地想讓天地之石掉出來。「你拿出它,我不能接受!快拿出它!」
  「懷兒──」他憤怒地捉住她的雙手。「你究竟在躲什麼?在抗拒什麼?」
  她抿著唇,囁嚅地道:「席安,其實……我們這樣很好呀,我可以把自己……全部給你,不一定要結婚……」
  「懷兒!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嗎?」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的是情婦!」
  「就當……是吧!」她咬著唇,別過頭。
  「為什麼?」他扳回她的下巴。
  「我不想你將來更恨我呀!」
  「我不懂,為什麼?你說清楚,說呀──」他握住她的雙肩搖晃,覺得自己快瘋了,她竟然寧願富情婦,也不願嫁他。
  懷兒沈默地低下頭。
  席安眼睛像要燃燒起來,切齒地道:「你以為夜夜抱著你,卻不碰你是很簡單的事嗎?」
  「席安……席安……」她抬頭,含淚的眼波閃動,雙手撫上他憤怒的臉。「我可以將自己給你,我的身體、我的心,一切都是你的,只要你想,我……」
  「夠了!」他厲吼,幾乎捏碎她的肩胛骨。「數次的肌膚相親,慾望像火一樣燒得我體無完膚,我卻不曾真正佔有你,你知道為什麼嗎?」
  他猛然一把攫住她的頭後,迫使她往後仰,怒氣吹拂在她唇邊。「我要在泰坦神國的神殿上、眾人的見證下名正言順地擁有你,不管你之前是誰、過去是什麼、甚至是出賣肉體以求溫飽的妓女,我全不在乎,從我救你的那一天起,你就是我的人、是個新生的人,我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屬於我沙漠梟雄!但是你越來越令我迷惑了,你心裡在想什麼?對我的感情又是如何?或者你只是想跟我玩一場愛情遊戲?」他最後已是怒吼!
  她噙淚看著他並未說話,甚至連辯白敷衍的話都沒有。
  席安突然捧緊她的臉,鎖住她的紫眸。「懷兒,你從不對我許下任何承諾,現在你告訴我,說你會永遠跟我在一起,哪怕是騙我也好。你說呀──」他眼中的神色瘋狂又驚慌。
  懷兒只是緊閉雙眸流下淚來,無聲地哭泣。
  「可惡、可惡呀!你……」他恨恨地覆住她的唇,粗魯地又吻又咬,既想狠狠地吻她,又想重重地咬傷她。
  他好恨、恨她的沈默、恨她的無言,更恨自己對她的感情深得不可自拔。
  霸道的唇舌在她口中恣意地凌虐,野蠻的怒火已令她的櫻唇淌下血絲,她也只是低咽任他發洩。
  這是報應嗎?七年前在他還是王子的時候,他的寡情負心親手摧毀了一段真情,令一個純真的少女懷著他的孩子,心碎地死在他懷中!這段逝去的感情,讓席安的心像開了一個空虛的無底洞。從此他遊戲人間,私生活極度放蕩荒淫,女人對他而言是不可或缺的玩物,所謂的淑女蕩婦在他眼中上了床全是一個樣。
  如此的荒唐、如此的聲名狼藉,泰坦神國雖在他的統治下強盛、壯大,但是沙漠梟雄暴戾的手段和靡爛的私生活無人敢領教,大臣們對他既頭痛又膽戰心驚,只希望他能定下心來成家,以化解他滿身的肅殺之氣和浪蕩生活,奈何他們的國王雖對帶女人上床不落人後,對結婚卻決不爭強鬥狠,非常禮讓地敬陪末座。
  如今他對這個從沙漠中救起的少女愛戀已極,她溫柔婉約得像一道清新的春風,深深悸動著他,感情的復甦,令他從放浪形骸的生活中走出。一段至痛的過去,讓他對這段感情更加呵護備至,小心翼翼地生怕有任何疏失。
  然而她的感情若即若離、她的心飄忽不定;這一刻柔順地偎在懷中說愛他,下一刻卻對他提出的婚約激動得加以拒絕。讓席安對她患得患失的心越演越烈,深怕懷兒是上天派來懲罰他的,當他付出全部的真情後她會棄如敝屣地離他而去,當初他對女人是怎樣的手段,而今就是怎樣的回報!他非常明白,懷兒一旦離他而去,會將他的心掏空、令他瘋狂。唯有盡快立她為泰坦神國之後,讓世俗的規範來牽制她,用名分將她永遠鎖在他身邊。
           ※        ※         ※
  清晨,費伊丹站在高樓上,俊逸的臉有一股書卷的清和,斯文儒雅的模樣,令人難以將他和弟弟費席安那般粗獷深沈的樣子聯想在一起。和弟弟殘酷的個性最不一樣的地方是,他是泰坦神國以仁善睿智聞名的宰相。
  他望著沙漠的遼闊蒼茫,心中感歎又驕傲,沙漠的生活是艱辛的,廣闊橫亙的大漠中,水源短缺、乾燥煩悶的熱風、彌天漫地的大風沙,環境惡劣得像是大自然中的煉獄,然而沙漠的人民堅韌耐苦,幾百年來在這片乾燥的土地上困苦地爭取生活空間,寫下輝煌歷史。而泰坦神國從早期的小部落到如今雄霸北方的帝國,這之中的起起落落無疑也是沙漠歷史中光輝奇跡的一頁。
  這時高樓的另一邊,一個秀麗的人影望著遠方的天空,陷入自己的思緒中,直至一件外衫披到她身上,才令她微愣地抬頭。
  「懷兒,穿這麼單薄會生病的。」溫煦的聲音在她眼前道。
  「伊丹大哥!」沙漠的日夜溫差極大,清晨仍是寒風刺骨,她拉緊披在身上的外衣,似乎這時才感到冷意。她咬著紅唇,卻又像碰到傷口似的顫了一下。
  「懷兒,你的嘴唇受傷了,不要緊吧?」伊丹看到她唇邊的傷口,關心地問。
  她撫著唇角,搖搖頭。
  他蹙著眉,明瞭地道:「和席安吵架了?跟昨晚的宴會有關嗎?」他雖沒參與昨天的慶功宴,但席安殘暴的行為早已震撼整個皇宮。
  「我這個弟弟個性是偏激,對感情也太急躁,不給人喘息的空間,但是請你別惱他,他對你絕對是真心真意!」伊丹柔聲道。
  「我明白、一切我都明白……」她幽幽地經歎。
  昨晚席安面對他的傑作,撫著她流血的唇邊,想說什麼卻又咬牙低咒一聲,冷冷地丟下一句話:「睡吧!」
  接著往後一躺地背對她。懷兒難過片刻才在他身旁躺下,席安卻猛然翻過身來緊緊地抱住她,命令的聲音帶著緊繃的低啞。「別說話、什麼話都別說,就這樣靜靜地待在我懷中。」躺在他懷中感受到他內心的沈重,懷兒痛苦地無言以對。
  她歎口氣,看著伊丹略帶躊躇地道:「伊丹大哥,你……恨不恨席安當年對你……所做的一切?」
  「恨自己的弟弟?為何這麼想呢?」
  「我知道伊丹大哥為人寬厚、不與人爭,但是席安的所作所為你真的毫不介意嗎?他奪取政權,逼退身為皇太子的你,繼位為王,照理你該恨他的!」
  可是費伊丹卻盡心盡力地幫助弟弟,似乎從沒將弟弟的所作所為放在心上,而席安也對被自己推翻的兄長極為放心,一旦他不在國內就將整個國家、政權交給兄長監國,毫不擔心有變,兄弟倆像是信任至極,完全不像歷代以來兄弟鬩牆該有的隔閡。
  伊丹喟然輕歎。「大概世人都這麼想吧!但是又有誰知道若非當年的政變,泰坦神國只怕早已毀在奸佞手中!」
  懷兒楞住,被篡位的人感激篡他位的人!這是怎樣的一段過去?
  「懷兒,你說說我是怎樣的個性?」他突然問道。
  「嗯……伊丹大哥,善良、好說話,很能為人著想,從不刁難人,是個體貼的好男人。」懷兒對他的問題頗感有趣地道。
  她的恭維反而讓伊丹湧上一抹無奈的笑容。「善良、體貼、好說話,在別人聽來或許是優點,但卻是一個君王的致命傷!」他感歎地道。「當年父王遇害後整個朝政把持在有心人士手中,朝野上下一片腐敗,當時的席安手擁重兵,身邊多是勇將謀士,再加上他自身的能力,令那些弄權的奸佞都對他顧忌三分。唯一的應變之道便是推我繼位,因為他們認為我和父王的個性一樣好操縱,那時內有奸臣弄權、外有歐諾人虎視眈眈地想吞下泰坦神國這塊肥肉,國家內憂外患,真是危急到了刻不容緩的時候,這時,席安找上了我,自成年後我們兄弟倆就一直處於隔閡狀態,而今為了泰坦神國我們兄弟倆終於正式地面對面了。」
  看到懷兒愕然的神色,伊丹明瞭地說:「對我們當年這樣冷淡的兄弟情分,你感到訝異是嗎?」
  他深深地歎口氣。「宮中的派系鬥爭由來已久,年幼時尚可無邪地玩在一起,到成年照宮中的老規矩是分開受教,這時派系鬥爭的魔爪開始伸向我們,再加上有心人士的挑撥離間,我和席安嫌隙日深,雖不致反目成仇,兄弟的感情卻也幾近無存。直至父王遇害、國家危殆,我整個人陷入茫然中,身邊一些居心叵測的人懼於席安的勢力,不停地遊說我宣佈繼位,從那刻起我突然發現這些人的面目有多虛偽,我再不才、無用,也明白一旦如他們所願,將會葬送掉整個泰坦神國。心中雖清楚事實,卻也想不出解決的方法,只能和他們周旋,直至席安來找我……」
  他停了一下,望向遠方的蒼闊,唇邊湧起難言的微笑。「你知道嗎?當時的席安看著我,直接伸出手,對我說:「王兄將皇位給我,我會清掉這些毒瘤,讓泰坦神國成為北方最大的帝國,奠定不倒的根基,我們兄弟倆永遠都不再受任何人的操縱!」那語氣、那模樣,就像小時候的他一樣,彷彿他跟我要的不過是玩具、糖果,而非人人垂涎的皇位。看著他,我的心在激盪,眼前站的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的弟弟,如此的自信、傲氣睥睨,突然一種身為兄長的驕傲充滿我心中,握住他的手,我像是看到了泰坦神國的未來!」
  伊丹望著她,眼神充滿驕傲與堅定。「所以,懷兒,與其說席安逼退我,佔領皇位,不如說是我們兄弟聯手,奪回屬於我們的一切!」
  「伊丹大哥……」懷兒感動地道。「我明白了。」
           ※        ※         ※
  今天是各國使者進貢的日子,每年到這個時候泰坦神國總會舉辦一次盛大的宴會,各地湧來的吟唱詩人和雜技團將整個皇宮襯得熱鬧非凡。
  懷兒坐在席安身邊,有別於大殿上那些沈醉在歡樂氣氛中的眾人,她的內心是難受的。這幾天席安對她的不諒解,令她的處境為難又尷尬。雖然夜夜他們依舊同床而眠,席安卻未再有任何親暱的舉動,懷兒努力想化解兩人間的磨擦,席安卻始終冷冷淡淡地回應。對這一切她只能逆來順受,畢竟是她拒絕他全部的真情,而今她又有何立場可怨,這一切是她咎由自取呀!
  當她抬起頭,下意識地往正在觀賞表演的人潮望去時,一張熟悉的面孔瞬間和她對上,懷兒愕然楞住。
  待她定睛一看時,那道幽幽凝望她的目光卻逐漸消失在人群中。她猛然站起,想往下奔去,卻驚動了身旁的席安,他伸手拉住正欲離去的她。
  「我……我感到不太舒服,想先回……寢宮去。」面對他質疑的目光,她支吾其詞地想脫身。這時,其他國家的使者湧上要敬酒,懷兒不待他回應,便甩開他的手,轉身離去。
  今晚大殿上眾多的人潮、鼎沸的人聲,再加上席安刻意的疏離,令她再也受不了地想擺脫那股茫然的孤獨,她拾階而下地奔進月色中,直奔到一棵大樹下才喘息,倚靠在樹上。
  皎潔的明月、萬點的星空,懷兒的心情卻無法輝映這美麗的夜色,憶起方纔的人影,不禁漾著悸動的情緒,是她眼花了嗎?怎麼可能在泰坦神國會見到那張熟悉的面龐?各種複雜的情緒從心底湧起,為自己目前的處境感到無奈與疲憊,她歎口氣想往寢宮走去時,一聲低喚從背後傳來。
  「天若!」
  懷兒整個人楞住。這個名字!在泰坦神國誰會用這個名字喚她?她遲疑地回頭,怕是自己的錯覺,畢竟這個名字她已失落了一年之久。
  陰影下走出了逐漸清晰的人影。
  看見來人懷兒不敢置信地掩著嘴。
  對方俊朗的五官帶著與她同樣的驚愕,接著欣喜若狂地抱住她,激動地叫道:「天若,是你,真的是你!在宴會上見到你時我還不敢相信,天呀!這一年多來大家找你找得都快瘋了。」
  「小……哥哥!剛才那大殿上的人真的是你,我不是在作夢吧!」懷兒也驚喜地抱著來人。
  「天若、天若,你可知為了找你整個蕭家簡直天翻地覆,奶奶為了你擔心得都病倒了,老天有眼,哥哥終於找到你了!」
  「奶奶病了?奶奶一向很健康的,竟然為了我……」她在兄長懷中哭泣。「對不起,小哥哥,當時我被救起後已喪失了記憶,不久前才想起來,讓大家擔心了,對不起……」
  「傻丫頭,這不是你的錯,說什麼對不起,只要你沒事……只要你沒事就好,曾經……大家以為……你死了……」他哽咽地緊抱著這好不容易尋獲的妹妹。
  「小哥哥……」她嘶啞地低泣。
  「快別哭了,讓小哥哥好好看看你,這一年多來讓大家想死了。」蕭家老四,丹青捧著妹妹的臉輕輕地擦掉她的淚水,專注的神色儘是兄長的關愛。
  這時懷兒注意到他身上的衣著,才知道他喬裝成了樂師混進宮裡來,不禁擔憂哽聲地說:「小哥哥,費席安恨蕭家人,你卻為了我……深入皇宮這麼危險的處境……」
  「別說傻話了,為了唯一的妹妹就算是龍潭虎穴也得一闖。」丹青柔聲道。「天若,你知道嗎?二哥和三哥也都潛進泰坦神國了。我們來到北方後,聽說了很多事,也知道一年前泰坦神國的國王費席安,在沙漠中救起一名失憶少女,而冷酷的沙漠梟雄竟然對這名溫柔清雅的少女動情,愛她有如懷中之寶,甚至為她取名……懷兒。」
  「小哥哥……」她低著頭。
  「天若!你是蕭家的寶貝,是哥哥們沒將你保護好,讓你遭遇到了可怕的事,如果你有了萬一,蕭家四兄弟萬死不足以謝罪,更愧對九泉之下的父母。費席安救了你,蕭家永遠感激他,但是我們兩家的宿怨你我都清楚,這樣下去並不是辦法,你……明白嗎?」
  她抿著唇,繼而喟然長歎,幽幽地道:「是該結束了,懷兒並不存在,我是蕭家女兒,蕭天若!」
  「天若!」丹青心疼地望著她,深深明白她內心的痛苦。
  「他會恨我的……小哥哥,一旦……他知道我就是……蕭家人時……他一定不會原諒我……」懷兒掩面痛哭。
  「天若……小哥哥並不想逼你做決定,如果你想繼續留在泰坦神國,小哥哥會尊重你,其他兄長那邊我會想辦法,只要你別難過成這樣……」他心疼地抱住她。
  兄長的關心憐惜讓她感動不已,親情的溫暖包圍著她。她是該醒了,秘密沒有永遠,親情卻是一世。總有一天費席安會知道,他的懷兒就是他最痛恨的蕭家人,到時愛恨交織,沙漠梟雄會做何種抉擇,她該明白不是嗎?畢竟世人都已告訴了她,泰坦神國的費席安最──殘!
  「小哥哥,我是蕭家人,一生都是!懷兒只是他心中所想像的女孩,而天若才是真實的存在。天下沒有絕對的秘密,總有一天懷兒和天若會劃上等號,到時夢會醒,情會淡,隨之而來的恨意將囚禁我一生,比生命更慘重的代價我付不起。」她搖著頭,淒然一笑。
  費席安對蕭家的憎惡已是根深蒂固,一旦那深情的眼轉為恨,教她如何能面對?而今逃避或者離開已是最後的退路,至少心中烙下的會是一段美麗的戀情,他們的相遇真是命運的捉弄……她痛苦地想。
  蕭丹青無奈地歎氣,只能擁著妹妹輕聲安慰。
  兄妹二人陷在重逢的喜悅和親情中,全然不知遠處的陰影中一雙因怒火而血紅的眼,凜絕地看著他們,雙手的拳頭也因他們親熱的相擁而握得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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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看著兄長離去,懷兒心中湧起萬種愁緒,即將面對的事令她心碎,但與其面對他仇恨的眼,她寧願怯儒地逃開。
  呵,是她太沒勇氣嗎?這份情當真只能這樣結束?
  懷兒無奈地歎口氣,轉過身,卻被站在眼前的人震懾住,僵立當場。
  「席……席安?」
  他聽到了嗎?或者已經知道了?在他寒慄的注視下,懷兒站立難安。
  費席安不置一言地看著她,森冷的雙目射出難測的光芒。
  「他是誰?」席安冷冷地問。
  「誰……是誰?」
  費席安一把攫住她的腰,將她壓在自己胸膛上,怒聲道:「不要跟我裝傻,剛剛對你摟摟抱抱的男人是誰?你就是因為他而不願和我成婚嗎?」
  「你誤會了,他是我──」她差點衝口而出,隨即想到席安對蕭家的憎恨,不,她不能露出任何蛛絲馬跡,否則哥哥的處境就危險了。
  「誰?說呀!」見她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席安氣得箝緊她的腰。
  「你放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她疼得大喊。
  「那你就告訴我他是誰?說呀!」他憤怒地咆哮。
  「是不是我說你就信?如果不是的話,你又何必多此一問,反正你早已認定了自己心中所想的答案。」懷兒也朝他大聲地叫著。
  她突來的回應令席安目光一沈,懷兒,向來溫柔纖順的懷兒,居然會頂撞他,就為了那個男人!
  「我再說一次,告訴我,他、是、誰?」他咬牙一字一字問道。眸中積著即將暴發的狂怒。
  「誰都不是!放開我──」懷兒掙扎地想逃離他。
  席安卻猛然吻住她,粗暴地分開她的唇瓣,帶著懲罰的肆虐,之後抵著她紅腫的嫣唇,沙啞地道:「不說,是嗎?那我將他捉到你眼前,我就不信一旦用刑,他會不招!」
  「不,不准你傷害他!」懷兒大叫,泰坦神國的刑罰是有名的殘忍,隨即閉著嘴,卻已來不及了。
  「不准我傷害他!」他勃然大怒,雙目燃燒著嫉妒之火。「你這麼護著他,你們是什麼關係,說──」
  懷兒抿著唇,泣不成聲,聲聲的啜泣都像打入他心中,令他原本嚴峻的眸光一柔,放開對她的箝制,不忍地捧著她的臉,摩挲著她柔嫩的臉頰,憐惜地低語。
  「懷兒……懷兒,別哭,我愛你呀,就因為我太愛你了,所以我絕不會讓你離開我,更不可能讓任何人奪走你!」
  「席安……你相信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我只愛你呀,我的身體、我的心都屬於你的……」她抱住席安,在他懷中哭得令人心疼難當。
  「懷兒……」席安緊緊抱住她。「嫁給我,懷兒嫁給我,我不能再忍受隨時會失去你的恐懼感。」
  「席安……」她真的、真的,好想點頭,無奈何,強忍心中的痛,她還是搖頭了。
  「為什麼?你究竟為什麼──」舊事重提,卻還是得到伊人這樣的回答,席安的理智崩潰了。
  「我說過,我不想你將來更恨我呀!」
  「夠了!」又是這句話,他受不了的怒吼。「你一再地迴避正視我們的感情,用盡藉口來搪塞我,我不懂你究竟在怕什麼?」
  一如往常,每當他問出這句話,懷兒總是低頭噙著淚,不說一句話。
  「無言,你永遠只會無言嗎?我當初真該替你取名無言。」席安狂怒地推開她,轉身背對她,他緊閉著眼,知道自己正在失控,他必須抑制自己決堤的理智,不能在怒火下傷害懷兒。
  「席安,我……」懷兒怯怯地伸出小手碰觸他。
  席安突然轉過身來,一把攫住她的手,拉著她往前方平坦的草坪走去。
  星月把茵綠的草地映染得如一首柔和的月之詩,在這美麗的月色下,席安卻朝她殘忍地說:「我可以不逼你許下婚約的誓言,至少在這星空下,你發誓,你永遠都是我費席安的女人、一輩子都不會離開我,若有違誓的話,天涯海角我都不會放過你,我會殺光每一個跟你有關係的人。」
  懷兒愕然地張著唇,她寧願自己死,也不可能要自己的親人全陪葬,如此狠毒的誓言,不可能,她搖著頭,退離他。「為什麼你總是這麼殘忍,這樣的誓言你要我怎麼可能發得下,你若真愛我就該相信我,而不是懷疑我。」
  連番的狂怒之火再度湧上,他暴喝握住她的雙肩。「你要我信任你,卻連發誓永遠跟我在一起都做不到,難道你隨時想離開我,就是跟那個男人嗎──」
  「放開我!」懷兒再也受不了他的疑心,卻掙脫不開他的箝制,猛地提起手,清脆的巴掌聲帶來震撼的岑寂。
  看著籠罩在陰影中,因她的一巴掌而側著頭的席安,她深吸著氣穩定自己,雖也驚訝自己的舉動,卻不後悔,畢竟是他太過分。
  當席安轉過頭,再度面對她的時候,凜冽的寒光緊鎖住那對紫晶之瞳。「為了那個男人你竟如此的忤逆我。」理智的防線已經斷裂,他攫住她的手。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他可以把事情曲解成這般地步,懷兒已經氣得不曉得該對他怎麼說。
  「你知道嗎?我不能再忍受飄忽迷離的你,也不能再忍受碰你卻不曾真正得到你的折磨,我要真真實實地擁有你,感覺你體內充滿了我,而我說過得到你只在一個情況下!」他獰笑著,眼神散出一種幽詭的邪意,那是懷兒從未見過的瘋狂,令她悚然起顫。
  「住手!你……想做什麼?」他猛然抱起她,往大殿走去,懷兒駭得大叫。
  「今晚大殿上賓客雲集,各國使者都來,我要當眾宣佈你是我沙漠梟雄之妻,泰坦神國之後,我們今晚馬上成婚!」他知道自己瘋了,卻已經來不及了,怒火與慾火在他體內交纏,只有一個人能解,只要過了今晚懷兒就永遠是他的了。
  「不要、不要──」她奮力地捶打他,卻被他抱得更緊,往大殿走去。
  大殿上,正當酒酣耳熱、人聲鼎沸的高潮,當席安抱著掙扎、哭叫的懷兒進來時,眾人全安靜下來,驚訝地看著。
  「陛下,怎麼了?」在人群中的維克多和龍頓見狀,趕緊過去。
  「維克多、龍頓,救救我──」懷兒哭叫地朝他們求援。
  「陛下,懷兒小姐她……」龍頓想問,卻在席安警告的眸光下噤聲。
  「全退下!」他沈聲喝退他們。抱著懷兒直接往前方的王位走去,眾人趕緊自動讓開一條路。
  他走到王位前,將懷兒放下,不容她有任何動作,就將她緊緊地摟在身邊,朝底下的群臣、賓臣大聲地道:「各位,承蒙今天眾多的貴客來共襄這場盛會,身為泰坦神國之君的我,在此也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要宣佈,那就是:在今天晚上要迎娶這位懷兒小姐為妻,從今天起她就是泰坦神國之後,我,費席安的妻子!」
  他話一說完,眾人驚叫地面面相覷,朱利子爵首先衝上來諂媚恭賀,緊接著朝中的大臣和來賓貴客都趕緊湧上來,瞬間大殿上的喧鬧聲響徹雲霄。
  在他懷中的人兒更加劇烈地掙扎。不理她的掙扎、不理她的哭叫,席安公然在眾人眼前霸道地封住她的唇,眾人興奮起哄,高聲叫好。
  此時席安更在眾人的鼓噪下,數杯美酒連連飲下,甚至將口中的酒往懷中的人兒喂去,懷兒嗆得猛咳,他狂聲大笑地將她整個人舉起,見到她驚惶的神情,一股久違的野性從他體內全然復甦,此情此景彷彿當年荒唐無道的他。
  一旁的維克多朝身邊的龍頓道:「快命人通報伊丹宰相,我看情形不對!」
  席安將她高舉抱坐在手臂上,令懷兒不得不摟緊他的頸項。在眾人曖昧的淫聲高喊和酒力的助長下,他大笑地抱著手臂上不停地掙扎的王后往寢宮走去。
  到了寢室,眾宮女看到已被扛在肩上的懷兒,不停地叫嚷和捶打扛她的人。
  「陛下……」寢宮中另外兩個經常服侍她的宮女,不知所措地想發問。
  席安怒目一瞪,喝退她們,兩個宮女趕緊告退,其他人也像逃命似的趕快跑出去,沒人敢面對一副已經發狂得準備擇人而噬的主人。
  「你們快去找伊丹宰相、快找伊丹宰相來──」懷兒大聲呼救。
  門關上後,他將懷兒粗魯地放下,她迅速地跑離他,紫色的大眼戒慎而驚恐地看著他。這不是她所認得的人,不是那個一發火便冷漠以對,像孩子般嘔氣的愛人;更非那個溫柔地抱著她輕哄的情人,眼前的他像即將暴發的風暴。
  席安並不急著追趕,只是緊緊地盯著她,酒正在他體內燃燒,而閃爍的燭光下她是那麼美麗,美得迷離而醉人,他的唇彎成一個惡魔的微笑,危險地朝她走去。
  「你別過來、別過來……」一陣恐懼竄下她的脊樑,她踉蹌地後退。
  他慢條斯理地解開自己的衣服,沙啞而低沈地朝她逼近。「你說,你的身體、你的心都是我的,只屬於我……」
  「席安,求求你別這樣,我不要我們的關係演變成這樣,這不是我所認識的你……」她啜泣地叫著。
  「不,你錯了,這才是最真實的我……」他面孔冷酷陰沈,唇邊卻湧著邪惡的微笑,輕柔地道:「還沒和你相遇之前的我,荒唐、淫亂、無情,連自己的兄長都罵我是禽獸,可是這一切因愛你而改變,而今……也因愛你而再起……」
  他邊說邊將解開的衣服一件件隨手而拋,也像一層層剝開人的外殼而裸露出最狂野的他。「懷兒,過來,別逼我用強的,是你一再地崩潰我的理智,而放出了這隻野獸,如今就該自食其果!」
  沒人會自動走向惡魔,懷兒更絕不可能,尤其這個惡魔看來想活活吞噬她,該怎麼辦?她無助驚慌地連連後退,隨手將身邊撈起的東西就朝他丟,瓷器、書本、香料瓶,可惜她那超爛的技術令她沒一樣擲中目標,反而令他那雙銳利的眼,像已鎖定獵物的鷹,隨時準備吞噬獵物。
  「不要、不要,這不是我愛的你,我不要這樣的你──」被逼至床邊的懷兒抓起枕頭去向他,隨即快速地翻身過床,想從床的另一邊跳下,往門口跑去。
  「懷兒──」席安暴喝一聲,枕頭應聲而碎,漫天的棉絮飄飛,鐵箍般的手指也緊緊地扼住她頸後。
  席安一把將她扯上床,懷兒尚無法喘過一口氣,他就壓在她身上,手指像鋼圈般鎖住她脖子,狂亂地怒吼。「為什麼?你總要逼我,我不想這麼對你,是你逼瘋了我,你說愛我,卻隨時想離開我。你說你的一切都是我的,現在卻避著我,你究竟是怎麼樣的女人、怎麼樣的一顆心──」
  他瘋狂地扯爛她的衣服,乳峰暴露了出來,唇舌迫不及待地吮咬那凹凸有效的誘人嬌軀。懷兒急喘,奮力地掙扎,他卻用一隻手將她的雙手反剪在身後,舌頭佔有地在她圓潤的蓓蕾上愛撫,另一手則順著她擺動拱起的身體往下搜尋,侵犯地往她雙腿間探去……
  懷兒嘶聲大叫,膝蓋用力頂向他兩腿間。席安一驚,頓然痛苦地閉住眼,卻沒放開對她的箝制。當他再睜開眼的時候,眼中的殘暴與盛怒,是懷兒僅見,他傾身在她唇邊,呼吸熾熱地灼燙她的唇。「是你逼瘋我最後的理智。」
  在懷兒的尖叫聲中,席安猛然拉開她修長的大腿,在他置身其間時血液燒至沸點,就在他狂怒得要衝進那幽邃的私密之處時,門外傳來震響的敲門聲。
  「陛下!」維克多的聲音。
  「全給我退下!」席安喘息地大吼,灼熱的慾望如焚心的火,飢渴、痛苦地燃燒他。此時的他,只看到眼前那教他瘋狂的佳人,只要得到她,他的懷中之寶就永遠是他的,正想不顧一切地長驅而入時──
  「席安!」一個威嚴的聲音在門外冷靜地響起。「別因一時喪失的理智,而做出讓自己一輩子遺憾的事,你已忘了當年的事嗎?」
  「王……王兄……」兄長的聲音像透過層層的屏障,直接穿進他腦中。
  「睜開你的眼看看你的對象,她不是別人,她是懷兒,是你至愛的人,你怎能這麼對她?你真想當禽獸嗎?難道就因她對你的拒絕,而讓你理智全失,以暴力侵犯她,果真如此,那只證明她沒做錯,因為你確實不值得人愛!」伊丹嚴肅地斥喝弟弟。
  席安一震,兄長的話驚醒他被蒙蔽的理智。看著身下的她,痛哭欲絕的小臉、僵硬顫動的身體,交錯的淚痕裹著零散的髮絲,她看來是這麼的荏弱無助。
  天呀,他幹了什麼?他怎能、怎能如此對她,她是這麼的脆弱、無依,一直以來他將她捧在手上呵護著,不忍錯待她一分一毫,而今他竟這麼殘忍地傷她。「懷兒……」他顫抖地撫上她的臉。
  懷兒撇過頭。「走開……求求你,請你……離開……」她哀憐、哭泣的嗓音破碎不全。
  席安的手僵住。她討厭他,身下緊繃的軀體所透露出來的排斥,他明顯地感覺到。
  「懷兒,我……」因他的所作所為,她討厭他、不再愛他了。心跳急遽地加快,一股恐慌湧起,也令他第一次感到害怕、無措。
  「你走、你走,不要碰我,你走──」她大叫地掩臉哭泣。
  席安僵在當場,整顆心宛如被活活挖走般,空茫一片。
  門外兄長歎息的聲音傳來。「席安,隨我到楓林園吧,今夜你不適合待在這兒。」(楓林園──伊丹的寢宮。)
  席安僵硬地離開她,懷兒馬上轉過身子背對他,聳動的肩膀傳來壓抑的啜泣聲。他心疼、不忍,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安慰她,卻發現她的身體仍是緊繃著,他咬著牙握緊手縮了回來。
  「懷兒……我……對不起!」哽著淒楚而生硬的語調,他痛苦地道歉。
           ※        ※         ※
  望著滿室的瘡痍,凌亂的被褥和摔碎一地的器皿,懷兒張著無神的大眼,赤著腳走下床來,踩著那一地的碎裂,痛已不能刺進她心中。她走到落地鏡前,顫抖地伸出手,撫著鏡中赤裸裸的自己,雪白的身軀無一處不是他肆虐的痕跡,唇瓣更因他的嚼咬而瘀腫,她哽咽自語著:「席安……席安……我們之間……竟已走到這樣的地步了嗎?」淚如斷線的珍珠般潸潸滾落,她環著自己,緩緩地跪倒於地。
  「我……該如何……該如何?」掩著面,懷兒痛哭不已。
  這夜,席安沒有再回到房裡。而懷兒則將自己蜷縮在被褥中,緊緊地裹住,任淚不停地灑落,直至啞聲疲憊才昏沈沈地睡去。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傳來一陣低而急促的敲擊聲。
  「誰?」她驚醒地問。
  一扇敞開的窗戶快速地投進一樣東西後,一個人影消失不見。懷兒訝異地奔了過去,看到地上一節樹枝綁著紙條,她撿起後,驚訝地發現紙條上竟印著蕭家族徽,急忙打開。
  天若:
  我可憐的妹妹,再忍耐一下,明天傍晚,哥哥們就帶你走。
                       偉凡留
  「二哥!」她驚喜地跑到窗戶前,探身出去,卻沒看到任何人影。
  懷兒將紙條壓在胸前,親情的溫暖,像透過這張薄薄的紙傳給了她,激動的心歡喜又憂傷。明天是席安和伊丹巡視邊境的日子,每個月也只有這一天席安和伊丹是一起出外巡視的,也唯有伊丹、席安兄弟倆不在宮中,她才好脫身,二哥偉凡會選在明天也是這個原因吧!
  明天,明天將能見到分別已久的親人,卻也是和席安永別的日子,仰望燦爛的星空,淚已朦朧,她盼將自己的思念,與深深情意鐫在星辰間,往後不論在何處,星空都將是她和他所共見的最後回憶。她和席安已是緣盡情了了嗎?靜謐的夜,是她無聲的痛。
           ※        ※         ※
  伊丹看著弟弟,他滿臉的陰鷙與不耐,正煩躁地策馬前進,身旁的侍衛隊聰明地離他一段距離,只遠遠地跟著以免被他憤恨的怒火波及。
  伊丹歎口氣搖搖頭,從昨天弟弟被他訓了一頓後,到早上他們動身前往邊界巡視,一整天,他就一直是這種陰睛不定的表情,敢接近的,除了自己大概也只有維克多了。
  「席安!」伊丹看向弟弟,歎氣勸道。「何苦這麼作繭自縛,你明明知道一切,就把事實告訴她呀!」
  「不!她要是相信我,就一定會親口告訴我。」席安斷然地說。「只要她親口對我說出全部的事情,任何的仇恨,我都願意為她而化解,只要她信任我!」
  「唉……我看難吧!」一旁的維克多故意大聲歎氣道。「事情被你搞到現在這種情況,要她信任你,簡直是沙漠下雪、大自然逆轉。」
  「什麼意思呀?」伊丹對他的說法感到有趣。
  「不可能啦!」維克多乾脆地道。
  「還真妙的註解!」
  席安嚴肅的臉也露出難得的笑意。這時前方落日的方向一陣煙塵揚起,一名騎士朝他們疾奔而來!
  「那……好像是龍頓的屬下!」維克多瞇著眼。
  伊丹奇怪地道:「我們都已經要啟程回宮了,竟還派人出來報告,宮中發生了什麼事嗎?」
  席安心中一跳,有不好的預感。
  來人騎到侍衛隊的外圍便趕緊翻身下馬,本要攔住他的護衛們在維克多的示意下,放他通行。他衝到席安眼前跪下,道:「陛下,大事不好了,懷……懷兒小姐……逃了!」
  眾人大驚,席安的面色更像已被點燃的炸藥,狂怒到極點。
  「有人在宮外接應懷兒小姐,其中一個好像是昨天在大殿上演奏的樂師,事情發生得太快,龍頓將軍已帶入追去了,要屬下先趕來報告。」
  「懷兒,你敢跑!」席安雙目欲裂地大吼。「他們往哪個方向而去?」
  「東邊!」來人嚥著口水道。
  席安策馬調頭就要追去,卻被伊丹拉住。
  「皇兄,你別阻止我,懷兒是我的,她不能離開我──」
  「冷靜一點,東邊布有重兵,懷兒不會不知道,龍頓根本是中計了,這一招只是要引開追兵而已,她真正的目的是哪兒,你會不明白嗎?」伊丹大聲地訓斥他。
  席安震了一下,森寒的目光落向遠方,歷代以來和泰坦神國糾葛至深的──西方蕭家。他目光一凝,人和馬如箭矢般衝出,身後的人連追都來不及追,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瞬間消失無蹤。
  伊丹頭痛地道:「只要一遇到和感情有關的事,席安就會衝動得失去理智,這致命的弱點總有一天會害死他。」
  「我們趕快跟過去吧,還好懷兒小姐逃的方向,從我們現在的位置追會比較快,應該來得及攔下!」維克多命來報的騎士先回皇宮去回覆龍頓,再和伊丹領著侍衛隊想追上席安。
           ※        ※         ※
  泰坦神國邊境的一處山谷中,懷兒在蕭丹青的護送下,和已等在那兒的蕭偉凡會合。
  「二哥!」她一見到那等候的人影,便激動得投入對方懷中。
  「天若……」偉凡也激動得抱著這分別了一年多的小妹,憐愛地撫著她頭髮,柔聲地道:「好了,乖,別哭了,有什麼話回去再說吧!家裡奶奶和大哥都在等你呢,我們回家吧!」
  她用力點頭,對親人和家的思念早已如決堤般湧來,她恨不得插翅飛回家,早點見到和藹的奶奶和如父親般的大哥。偉凡擁著她和丹青循著旁邊的走道走下,直到前方一處吊橋前。
  偉凡要丹青先走過去在對岸接應,自己則護著妹妹過去。看著那座搖晃不定的橋,和底下的萬丈深淵,懷兒感到心驚膽顫。
  偉凡安撫道:「別怕,哥哥不會讓你掉下去的,只要小心地走,過了這座吊橋,我們就脫離了泰坦神國的邊界,很快你就可以回家了!」
  在兄長的安撫下,她鼓起勇氣走上吊橋,底下是深得令人悚懼的幽暗,懷兒倒抽一口氣,頭和腳像跟著旋轉起來。
  「別看下面,聽哥哥的話往前看,小心地走,別擔心,哥哥會在後面保護你。」偉凡叮嚀的話在後面響起。
  在兄長的哄慰和保護下,她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走著,就在快到對岸的時候,一陣厲吼的聲音傳來──
  「懷兒──」
  這叫聲令她差點失足踩空,身後的偉凡趕緊扶住她,她抱著兄長駭然地看著身後。
  暮色下,費席安騎著馬傲立在高崖上,見到吊橋上的她時,他躍下馬從一旁的走道疾衝而來。
  「天若,快走、快──」偉凡趕緊催促妹妹。
  「小妹快過來!」對岸的丹青也著急地將手伸給她。
  在兄長的簇擁下,她倉皇地往對面走去,一接近對岸,丹青趕緊將她拉過來,偉凡走過來後拿起劍想要砍斷橋繩,以斷絕身後的追兵。
  「不!慢著──」剛追到崖下的席安見狀趕緊大叫,他停下腳步,知道再追過去一旦逼得對方砍斷橋繩,要再追回懷兒是比登天還難。而蕭偉凡也確實將舉在半空的劍停下。
  席安看著對面,那柔弱的人兒閉著唇掩不住顫抖地縮在持劍者懷中,剎那間他好生懊悔,自己曾經這麼殘忍地對她,竟令她這麼懼怕,他幽幽地道:「我們之間難道就這樣結束了嗎?這一年對你而言,什麼都不是嗎?你忍心就這樣離開我?懷兒,回到我身邊來,我不會再逼你做任何決定,乖,到我這兒來,好嗎?」
  他的軟語相求令她從兄長懷中抬起頭,怯儒地看向對岸。席安伸出手溫柔地看著她,那充滿誠摯的溫柔、和那為她敞開的懷抱,是這麼令她心動。
  「天若,你自己好好想想,日子要過的是一輩子,費席安真的能什麼都不介意嗎?」兄長的話給了她一記當頭棒喝。就算她回到席安懷中,難道她真要一輩子作他心目中的懷兒,而永遠放棄家人,不再是蕭家的女兒嗎?她搖著頭,她已懦弱得不敢面對這份感情,又豈能連作回自己都不敢。
  見到她連連搖頭,席安臉色變了。「懷兒,快過來,只要你回到我身邊來,他們都可以安全離去,我什麼都不追究!快過來,懷兒……」
  一聲聲的呼叫,終於令她離開兄長的懷抱,走到橋頭面對席安,她咬著牙道:「你知道我已經恢復記憶了嗎?我想起了以前的一切,也想起我的親人,更明白了我最愛的人……不是你,這一年來你所給我的……照顧,我衷心的感謝,但是親情與愛情定不能混為一談,如今你……就讓我走吧!」
  她這段話幾乎活活把席安的心撕裂,他搖著頭不敢置信地強笑著。「不!你說謊、你騙我的,你氣我昨天的所作所為,所以故意說來氣我的,對不對?我不怪你,你就是這麼調皮,乖,快點過來,我保證昨天的行為永遠都不會再發生,過來,懷兒……」他的口中有掩不住的恐慌,話中的語調幾近哀求。
  一旁的蕭家兄弟倆都忍不住心軟了下來,費席安對他們的妹妹用情竟深到這等地步!
  懷兒卻像是狠下心來,絕然地道:「我並不愛你,所以沒有必要騙你,也不會故意氣你,事實就是如此,你……」
  她尚未講完席安便已指著她咆叫。「住口!夠了,我不會信的,你難道忘了是誰夜夜在我懷中對我說,她的身體、她的心只屬於我,這輩子她只愛一個男人!這些話全是假的嗎?你究竟還要怎麼折磨我,是不是要我當場跪下懇求你,才會原諒我,好──」
  懷兒為他當著兄長的面所說出的事,而羞愧地撇過頭,接著在兄長的驚訝聲中,她愕然地回頭,席安竟真的當著眾人的面,在她眼前跪下──「不要、不要這樣,你是人人懼怕的沙漠梟雄、堂堂的泰坦神國君王,怎可輕易對著一個女人下跪,太難看了,快起來──」她激動地大叫,淚水滾滾滑落。
  「為了你,我放下尊嚴與驕傲,為了你,任何仇恨我都願意化消,只要你現在回到我身邊,一切還是像以前一樣,懷兒,回到我身邊來……」
  她癱坐在橋的另一端,驕傲的他、高高在上的他、從不向任何人低頭的他,如今竟為了挽回她而下跪,懷兒驚訝、感動,卻更感到一股驚惶。
  身旁的蕭家兄弟早已被費席安突來的言行,給震得目瞪口呆。堂堂的沙漠梟雄、泰坦神國之君,當著他們眼前下跪,反倒令他們不忍將妹妹帶走了。
  懷兒望著對面的人,對方也鎖住她,眼神中儘是哀傷的盼求。她痛苦地緊閉著眼,今日你所表現的愛是這般深……他日明瞭一切時,恨也這般深嗎?是否愛得多深,恨就有多重?你是個兩極化的人,愛與恨,就像黑與白那般清楚,一旦並存時,是你毀或者我亡呢?想到此,滾滾的珠淚紛垂,咬著唇她站了起來,他們之中總要有一個人是清醒、理智的!
  懷兒猛然拿過偉凡手中的劍,朝席安道:「我不是你心目中的懷兒,你也不是我最愛的人,我們之間……」她哽著聲,說出連她自己都心碎的話。「緣盡情了!」說著猛然將劍揮下。
  「天若──」蕭家兄弟對妹妹絕情的舉動,下意識地想衝過去阻止。
  席安眼睜睜地看著橋繩在她手中斬斷,就像斬斷他們之間羈絆的情絲,也砍斷了他僅餘的理智,她無情的話在他耳邊迴盪……
  我不是你心目中的懷兒,你也不是我最愛的人,我們之間緣盡情了──
  偉凡和丹青抱住激動的妹妹。
  對面的席安緩緩站起。「這是你給我的回答嗎?緣盡情了!我對你付出一切,卻只換得這四個字嗎?」他淒厲地大笑,銳利的笑聲在眾人耳中激盪,他眸中燃燒絕然的恨意。「世人都說沙漠梟雄最殘,我又怎麼比得過你,我用法力殺人,你卻用感情殺人;瞬間的死亡又怎麼比得上凌遲的痛苦!我奪走的是一條命,而你卻連人的感情、自尊都踐踏,你夠狠!」
  他的話句句都像剮著她的心,懷兒哽著椎心的痛苦,朝兄長道:「哥哥,我們走吧!」
  「蕭天若──」費席安突然切齒地叫出,令原本和兄長轉身欲走的她,被他這聲突來的叫喚震住。
  「你……」她驚愕地回過頭,發現他身後的高崖上,伊丹、維克多已趕到。
  「我不會放過你的──」席安像下咒似的指著她道。「是你將蕭家帶上毀滅之路,你今天的絕情總有一天我會要你加倍奉還!」這時伊丹、維克多已帶著人馬陸續往崖下的方向而來,形勢對他們越來越危險,偉凡、丹青只得擁著她離開。
  席安瘋狂地衝到橋身已斷的崖邊,身旁趕到的伊丹、維克多拚命抱住他,否則他會像已理智全失般不管腳下的懸崖就要衝過去。
  「蕭、天、若,這不會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我會找到你,你逃不掉的,我要你生不如死,你這背叛者──」他厲吼的咆哮,雙目因狂怒而充血,如噬血發狂的猛獸。
  偉凡抱著已完全怔住的妹妹,和丹青快速地奔跑,她瑟縮在兄長懷中,心則隨著那絕望而淒厲的哀號,碎成千萬片。
           ※        ※         ※
  當他們奔出時,眼前是一片蒼闊的沙漠,前方一個守候許久的年輕人見到他們後,領著三匹馬朝他們會合。
  「怎麼回事,比預計的時間還晚?我擔心死了。」蕭家老三蕭德蒙一看到他們便著急地問。
  「中途遇上費席安追來,總之一言難盡。」丹青像鬆口氣又輕歎地道。
  「妹妹沒事吧!」德蒙看向偉凡懷中的天若,關切地喚著。「天若,我是三哥呀,你怎麼了?」看到妹妹伏在兄長懷中毫無動靜,他愕然地看著偉凡和丹青。
  偉凡搖著頭,柔聲地朝懷中的妹妹道:「天若,別哭了,這裡還是沙漠,只要還在沙漠費席安就有辦法阻撓,所以我們不能久留,來,快打起精神來!」
  一張哭得淚流滿面的小臉從偉凡懷中抬起,她哀傷而無助地道:「哥哥……哥哥,我愛他……我真的愛他,可是他那麼恨蕭家……現在他一定……恨死我了……他恨我……」
  「我知道,不論你做什麼選擇,哥哥都明白,天若……」偉凡抱緊妹妹,她哭得如此心碎,教蕭家三兄弟跟著心痛,撫著妹妹的頭髮,他鼻酸地道:「別哭,我們回家,家裡奶奶、大哥都在等你,乖,別哭了,哥哥現在就帶你回家……」
  丹青、德蒙也在一旁安慰地擁著妹妹,就在此時身旁的黃沙突然像被強力的風刃割開般,一字劈開的軌跡遠達數里,按著沙猛然激湧而起,像海浪般高躍。
  「小心!」偉凡見狀高聲大叫。
  「是席安,他開始下結界了!」天若失聲叫道,在兄長們的護衛下連連後退。
  翻湧的沙化成帶狀般,朝他們的方向席捲而去──
  這時天若的胸口突然起了奇異的感應,猛然射出數道銀白色的光束,將他們罩住,擋下了那道沙狀的帶子,也化解了這突來的危機。
  她看著自己的胸口,一顆半圓的石頭隱隱浮出,灼熱地透出銀白之光。
  而高崖之上,席安的胸口也回應地浮出半圓的石頭,透著銀色光流,它的雙手因激動而緊緊握住,體內流竄著翻騰熾烈的愛恨之火!天地之石!多諷刺,他送予她的定情之物、用來保護她安全的天地之石,而今卻用來保護她,不受他的侵犯?
  「竟是……我送你東西助你逃離了我!」他淒然地仰天嚎笑,鮮血從他口中噴出,對從自己身上分裂出的天地之石施法,會因靈力的相斥,而將法力加倍反撲回施法者。
  「懷兒……」這令他椎心泣血的名字,迴響在崖谷中,在伊丹和維克多的驚訝聲中,他頹然地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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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兩年後,東西交界處的邊界小鎮──
  夕陽西下,滿天的雲霞將卡亞這個邊境小鎮,渲染成一片玫紅。
  傍晚的人群熙攘地穿梭在街道上,有的匆忙、有的悠閒,其中有兩個人憂心地交談著。
  「天若這丫頭出門老不帶隨從,萬一遇到危險,可怎麼辦?」蕭家老二德蒙憂慮之情溢於言表。
  蕭偉凡一歎。「應該不會吧!天若隱居在這個邊境小鎮少有人知,況且她這陣子好不容易心情愉快點,我們不應該過度緊張,約束她太多。」
  「誰又願意這樣呢!」德蒙無奈地道。「三年前的不幸讓大家餘悸猶存,這兩年來費席安虎視眈眈,若非你和大哥的迂迴策略,將天若藏匿他處,甚至四處放假消息混淆視聽的話,我們的寶貝妹妹早已再次遠離我們了。」短短的幾句話透露兄長的難為。
  「沙漠梟雄絕非省油的燈,頭一年風聲鶴唳都讓人以為他要對雲蒼國開戰,(蕭氏一族屬於雲蒼國的人民。)結果證明虛驚一場,然而趁這場混亂他卻暗中派了不少人潛進雲蒼國調查,這半年來他靜極思動,頗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氣勢,真是令我擔心。蕭家的羽翼再大也無法周全顧及,一旦走出這片屏護,天若避得了嗎?當年的費席安寵愛她,而今的費席安卻是恨不得殺了她!」偉凡憂慮地沈吟。
  「還說呢,那一年居然有大臣主張把天若獻出去求和,皇室也冷眼旁觀,每年不曉得拿蕭家多少錢,竟然這麼現實;害得大哥又貢獻了一筆天文數字給國庫和那些蠢夫,才令他們打消主意。」德蒙忿忿不平。
  「國家、政客本來就是為著現實的環境而考量,怪不得他們,我們再找找看吧!天若身邊只有小言這個丫頭,也真是令人擔心,掌燈前再無音訊的話,就得將消息傳給大哥了。」
  偉凡和德蒙商議以後便各自分開尋找,這時人群中走出一對璧人引起偉凡的注意,令他雙眼一亮,心中當下升起一個主意。
  一名全身雪白的俊逸少年,包覆著白紗的臉,只露出明亮的翠眸,幽幽地帶著一股出塵的氣質;身旁跟著一位丰姿端秀,美麗絕倫的少女,二人走在卡亞這個小鎮尤為超群出眾。
  「穎大人、芝蘭小姐,久違了!」他走到白衣少年面前。
  白衣少年見到他後,目中閃動幽默的光芒,口吻卻是懶洋洋的。「喲,蕭家的軍師老二也會光臨這平凡小鎮。」
  「彼此、彼此,天使不也下到凡塵來!」他回應。
  「該不會蕭家混不下去了,被流放到邊界守門吧!」白衣少年擺明找碴。
  「天使該不會也是天上混不下,被貶到凡間來吧!」他反唇相稽。
  「夠了!兩位,」一旁的少女隔開這兩人,站到中間。「請尊重身旁的人,別一見面就開戰。」
  「芝蘭小姐,是在下失禮了。」他謙和地道歉。
  他的禮貌反倒讓芝蘭臉一紅,靦腆地道:「二公子客氣了,不知二公子有何貴事,若有幫得上忙的地方,請別客氣。」
  他趕緊打躬作揖。「芝蘭小姐真是大方善良,在下先行謝過。」
  「二公子你言重了,但請直言。」
  始終在一旁冷眼旁觀的白衣少年,覺得這二人真像唱戲的,文詞又假又虛偽,只差沒講究身段和姿勢。
  「這樣呀……」芝蘭不停地點頭聽偉凡說明原委,眼中充滿濃濃的同情。「身為兄長真是辛苦了,二公子放心,既然穎大人和我在這兒一定盡力幫忙!」馬上拍胸保證。
  「感謝小姐你的援手,舍妹天若對小姐的熱誠一定也銘感於心。」
  蕭偉凡再次拱手致謝,此時沈默一旁的白衣少年突然噗哧笑出。
  「你妹妹叫天若?你父母可真浪漫,該不會打算生老六叫有情吧!天若有情、天若有情!不錯、不錯,好名字!」取笑之意昭然,最後是看到芝蘭一臉責備的神色才收斂一點。
  「二哥、二哥,那邊也沒……」蕭德蒙從另一方跑來,看到一旁的芝蘭和白衣少年才停頓地看向兄長。「這二位是……」
  蕭偉凡還來不及講,已被白衣少年搶先打斷。
  「你好、你好,我自我介紹,」白衣少年摟著芝蘭的肩。「我叫地老,她叫天荒,我們叫作地老天荒!」他哈哈大笑地道。地老天荒輝映天若有情,夠嗆了吧!
  後來發現蕭偉凡和芝蘭一點都不好玩的臉色,才虛咳幾聲,在芝蘭的眼色下,朝愣在一旁的蕭德蒙握手,正色地道:「抱歉、抱歉,開個玩笑別介意,你一定是蕭家老二德蒙,常聽偉凡提起,事實上我叫海誓山盟,她叫海枯石爛!真是幸會了!」
  說罷,白衣少年爆笑得不能自已,可憐的蕭德蒙,從頭到尾都不曉得怎麼回事,滿臉莫名其妙。一旁的芝蘭毫不留情地一腳重重跺在白衣少年腳上。
           ※        ※         ※
  「芝蘭,別這麼生氣嘛,不過是開開玩笑。」
  白衣少年朝走在前頭的芝蘭低聲相求。內心卻頗為哀怨,到底誰是主人,現在的世道真是反了,主人反倒得看屬下臉色?唉,再這樣下去怎麼得了,不行,怎麼說身為主子該有的威嚴,得拿出來,想到此白衣少年頓然抬頭挺胸,想扳回主人的威風。
  「穎大人!」此時走在前頭的芝蘭突然停下來,一雙美目氣勢騰騰地掃過白衣少年。
  「是,我在這兒!」白衣少年聽到這聲嬌叱,趕緊反射地搓著手,陪笑回答,內心恨死自己這種心口不一的毛病。
  「怎麼說你也是名震一方的人物,可不可以有個名人的樣子,多少你也學學人家蕭二公子的氣度、涵養,多麼有名家望族的禮儀!」
  白衣少年聽她說自己不如蕭偉凡可不服氣了。「拜託,你以為蕭偉凡那瘟生很好嗎?我跟他比賽過三件事,除了其中一件打和,另外兩件他可都輸我!」
  「喔,是什麼事?」
  「品酒、武功、戰略排布,不是我自誇,品嚐美酒誰能贏我,武功我殺得他落花流水,戰略排布我們對峙了三天三夜最後和局,這場比賽我二勝一和,你還能說我比不過他嗎?」白衣少年了不起地說。
  沒想到芝蘭一聽更是冷眼瞪他。「我看你除了喝酒、打架沒一樣贏過人家。」
  「喔……喔……」白衣少年搗著胸口,一副受到傷害的樣子。「一個主人竟然……竟然被屬下這麼……這麼踐踏尊嚴,我……我……」
  芝蘭壓根不理唱作俱佳的他,逕自往前走,一旁的樹林突然衝出一個女孩,跌跌撞撞地倒在地上。
  芝蘭正要跑過去,白衣少年卻更快地身形一閃,已出現在女孩眼前。
  「姑娘你不要緊吧?怎麼回事?」他扶起這名驚嚇過度的女孩。
  「救……救救小姐……前方樹林……」女孩已氣虛力竭地講不出話來,只是緊緊地拉住救她的人。「天若……小姐……求你……」
  天若!他目光一凜,朝跑來的芝蘭叫道:「芝蘭,照顧她!」身形一拔起,已消失無蹤。
  傍晚的樹林已顯幽暗,在樹影幢幢中,一條如箭般的白影飛馳,直至前方一處平坦的綠地才停下。
  夕陽的餘暉中,一個覆住面孔的紅髮男子,手中抱著昏迷的少女,身旁躺了四、五個彪形大漢。顯而易見擄人的匪徒已被這紅髮男子制服,而這紅髮男子雖救了人,是好、是壞、是何居心還很難確定。
  多年的歷練和戰場經驗,讓白衣少年對任何事都采保留態度,從不輕下斷言。
  「這位英雄,感謝你出手相救,你手上所抱的女孩是我朋友的妹妹,現在可否將她還給在下,我的朋友正急著找她。」白衣少年小心地走過去。
  紅髮男子見到他,顯然愣了一下,接著將天若交給已伸出手的白衣少年。
  此時風吹動少年臉上的白紗,隱約露出一個淡藍色的耳墜之影,紅髮男子心中一動,猛然一劍迅速地往白衣少年臉上探去。
  白衣少年雖訝異對方突來的行動,卻也反應極快地抱著天若一側身,同時間拔出腰上的軟劍,迅速反擊。白光一閃,兩人同時挑開對方覆在臉上的布,接著各自躍開一步,看向對方。
  紅髮男子愕然地看著立在眼前的白衣少年。暮靄中,銀光燦然的髮絲,翠綠的明眸英氣睥睨,幾非塵世中的照人朱顏,耀映著雙耳那對澄藍的墜飾,清淡的幽雅中又帶著英姿煥發的傲氣,一時間倒給人雌雄莫辨的迷離之感。
  「銀髮雲飄,器宇軒昂,耳垂碧靈,傳言中的疾風雷穎果然拔塵出眾。」紅髮男子一言道出白衣少年的來歷。
  雷穎一笑。「閣下亦是!」紅髮男子兩鬢微霜,已然有些年紀,卻有一股沈穩爾雅的卓然之風。
  看著眼前這位如日中天的名人,紅髮男子溫雅地笑著。雷穎看著他,竟有幾許迷惑,熟悉的眼神、熟悉的臉龐,似有印象又有些飄忽。
  「天使,我們會再見面的,請你記住我的名字,我叫佛希克!」他輕聲地說完,便消失在雷穎眼前。
  這人竟也是法力精湛的高人?
  「佛希克……」她喃喃低念,心底湧出無來由的親切感。
  此時雷穎懷中的天若低吟了一聲,緩緩睜開清亮的紫眸,看到眼前的人,她夢幻般的一笑,拉著雷穎的銀髮,囈語地問:「我曾聽人家說,世上有個天使銀髮、綠眼,是你嗎?」
  雷穎知道她還沒真正清醒過來,看她這般嬌憨的天真,不禁微笑道:「你說呢?」
  她笑了。「你一定是!天使都能實現人的願望,你也能嗎?」
  「你有什麼願望?」雷穎柔聲問。
  紫眸突然抹上悲傷,她靠在雷穎的肩膀上,低聲地道:「讓我堅強,尤其別讓北方來的沙漠吞噬我。」
  看著那雙垂淚的紫眸,雷穎溫柔地道:「天使答應你的願望!」
           ※        ※         ※
  天若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是華燈初上的時刻,她迷惘地坐起,努力集中茫然的思緒,記得她和小言兩人在樹林中遇到一群劫匪,慌亂中她被打暈了,接下來……唔,她暈眩地搖搖頭看向週遭,古典的弧形窗戶,素色的床鋪、窗簾皆繡著雅致的水藍邊,這裡……是她的寢室!那麼她回到別莊了。有這層認知後,她放心地吁了口氣,這裡是蕭家靠東邊國境的產業,建築物本身位在隱密的山林間,四周圍繞著高大的林木和蒼翠欲滴的斜坡綠草,渾然天成的清幽景色,也是天若最喜愛的一座美麗莊園──天外雲穹。
  既然回到天外雲穹,一切都不用擔心了,她正想下床的時候,卻發現一隻手橫放在被子上,她驚訝地看向旁邊的床位,被褥下所勾勒的是一個隱約的人形。
  這張床不只她一人?
  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一把將被單扯開,縷縷的銀絲隨著扯離的被單飄飛,天若眼前驀然一亮,銀燦的髮絲散開,柔軟如絲絹般覆在主人身上。
  銀髮!她顫抖地伸出手,輕輕地撥開對方那覆在臉上的銀絲,一張美得迷離又虛幻的容顏,挺直的鼻樑、優美的唇形帶著天生的尊貴與傲氣,天若愕然。
  這個人是誰?為何在我的寢室裡?就在她發愣的時候,一雙靈翠的眸子悠然地張開,嚇得她抱著被子連退好幾步。
  「你……你是……誰?」或者她更想問是男?還是女?因為他如夢似幻的外型,也同時帶有少女和少年般交集的丰采。令她震驚得啞口無言!
  對方毫不在意地坐起,伸個懶腰,灑脫地盤腿而坐,支著下頦懶洋洋地看向她,銀緞般的秀髮如波浪洩下。「你醒啦?」
  銀髮、綠眼!她猛然想起傳言中的人。
  她驚慌的反應看在對方的眼中,翠綠的明眸反倒出現邪邪的笑意,帶著幾分調皮又狡黠的笑容將手肘放在她肩上,手指勾著她的下巴,輕佻地道:「你好無情喲,剛剛還同床共枕的人,怎麼馬上就忘了!」
  光之天使又美又邪!天若直愣愣地看著他(或者該說她),閃閃發亮的綠眸盛滿邪門的聰慧,獨特的魅力像誘惑人心的小惡魔,她似乎明白了這句話的由來。
  雷穎看她一副驚訝莫名的樣子,更感好玩地靠近她。「唉,美人姊姊,說說話嘛,怎麼說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耶,如果……你想報答恩情,來個以身相許,嘿嘿……我是絕對不會介意的!」說著手指曖昧地劃著她的臉頰,再配幾聲奸笑,非常好,標準的小人樣,可惜這場完美的演出,卻給不完美的聲音破壞了。
  「穎大人──」芝蘭高亢的女聲非常尖銳地從門口傳來。
  雷穎放在天若肩上的手頓然握緊拳頭,像什麼好事被打斷般,回頭朝芝蘭大叫。「拜託,你一定老要在不適當的時機出來嗎?」
  「好等你把變態揣摩個夠嗎?你還真是可恥耶,什麼不好學,戲弄女孩子的花招倒學了不少!」芝蘭怒氣沖沖地走來。
  「喔、喔,天呀!」雷穎像聽到不堪入耳的東西似的,用手裡著耳朵道:「怎麼說也是一項技能,幹麼說得這麼不屑。」
  「技能!」芝蘭拉高音量地嘲謔。「你還真是身無長才呀!」
  雷穎毫不理會那吵雜的聒噪,懶懶地掠掠飄長的銀髮,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
  「天若小姐,嚇到你了,我為我家主人的冒犯抱歉。不過請你放心,我家主人是個女、人!」她咬牙切齒地把這兩個字朝雷穎丟去,再溫柔地轉向天若。「雖然她長得一副公子哥兒的模樣,沒半點女人該有的分寸,但她絕對不是壞人,請你別放在心上,你的婢女小言已經去找你的兄長了,他們等一下就會過來。」
  一旁的雷穎聽到芝蘭那句,我家主人絕對不是壞人,真令她激動得顫抖,芝蘭對她難得有一句好話,雖是一句不怎麼樣的話,能從她嘴裡說出已屬不可思議。
  天若則怔在當場。這裡是天外雲穹、她的寢室,結果鼎鼎大名的光之天使在她房中,還有一位不知名的美少女,兩人旁若無人地在她眼前鬥嘴,而身為主人的她完全搞不懂這是怎麼回事?就在此時門外跑進一名嬌小的不速之客。
  「穎穎、穎穎!」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揚著童言稚語朝雷穎懷中衝去。
  雷穎被她突來的衝撞之勢給撲倒在床上,還來不及有所反應,連串的哭喊聲便在她懷中展開。「人家不要回國,小荷要跟穎穎在一起,不要送人家回去!不要啦  」
  「夏……夏荷小公主!」雷穎愕然地看向芝蘭。
  「哎呀,別看我,你可厲害了,只要是人,從嬰兒到一百多歲的,不分男女都會纏著你,這小傢伙一直吵,沒辦法只好帶她來,你自己擺平。」芝蘭有點幸災樂禍。
  「公主你……冷靜一點聽我說。」雷穎想先安撫她。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要回去嘛!」她撒潑地扯著雷穎的銀髮。
  「不行,我答應你父王十天後要送你回國!」見她開始任性,雷穎毫不留情地拒絕。
  夏荷小公主開始大聲哭鬧,雷穎抱著她翻身下床,警告地道:「你再哭,馬上送你回大和國。」
  果然見效,只見她不甘願地翹著嘴,雷穎這才疼愛地捏捏她的小鼻子。「當初就說好只帶你出來玩十天,現在時間一到就反悔,我不喜歡沒信用的小孩。」
  「可是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嘛!」她抽抽噎噎地道,接著像想到什麼似的,興奮地大聲宣佈。「那我嫁給你,只要做你的老婆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六歲的夏荷小公主當下決定了自己的婚姻大事。
  一語驚死很多人!天若睜大了眼傻在當場。芝蘭則挑挑眉等著看。
  「多謝你的美意,可惜我是女孩子,沒法娶你的!」雷穎像見慣了,聳聳肩回拒。
  「我不管、我不管!你比任何人都漂亮,又比任何男孩子都勇敢,小荷最喜歡你了,我要嫁你、我要嫁你!」夏荷不依地捶著雷穎的肩膀,最後趴在她的肩上耍哭泣。
  「好、好,你說什麼都好,也得等你長大呀,本大人沒興趣誘拐幼苗。」
  「真的、真的喔,你不要騙小荷……」她破涕為笑。
  「當然,以我的名譽保證,不過你得先聽話,乖乖回國。」雷穎露出傾倒人心招牌笑容,心裡暗自加一句本大人全身上下唯一缺乏的就是名譽。
  夏荷高興地抱住她的脖子,發誓當個全世界最乖的孩子。
  雷穎嘉獎地親親她的額頭,決定帶她出去逛逛天外雲穹,出去前還不忘跟芝蘭比個小孩真好騙的手勢。
  天若、芝蘭完全呆住,面面相覷地目送那個「超級異類」出去,片刻後芝蘭才了不得地搖頭。「天呀,她的功力更高了,這下受害者又不曉得增加幾名了。」
  再片刻後,天若才回神看著她問出一句早該說的話。「可不可以請問一下,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        ※         ※
  當蕭偉凡告訴妹妹要請疾風雷穎保護她的時候,天若是反彈的。
  「二哥,我不用人家保護,我在天外雲穹很好,也很安全,為什麼你們總要這麼緊張呢?」
  「很安全?你看看今天發生的事,要不是雷穎正好救了你,後果不堪設想,你懂不懂!」偉凡對妹妹這種毫無危機意識的作風真是不予認同。
  「那是意外,我很抱歉讓你們擔心,但是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
  「天若,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妹妹的頑固讓偉凡好生懊惱。
  「二哥……」她突然硬聲道。「我要的只是安穩的日子,在奶奶身邊承歡膝下,和四個兄長快樂地生活在一起,可是……如今這都已是奢望,這兩年來,我一再地更換地方,一再地隱姓埋名,連見家人都得小心翼翼……為了當初的選擇而付出這樣的代價,我已經不知道是否值得……」她失聲哭泣。
  「天若……」妹妹的難過令他心痛,偉凡心情沈重得不曉得何言以對。
  「我知道大家都是為我好,擔心我的安危,但是……我真的累了,天外雲穹很隱密,應該不會有事,請你們別再為我費心,若真有萬一……」她悠悠地道。「我認命!」
  「天若──」偉凡叫住轉身要走的她,無奈地歎口氣才面色凝重地道:「他來了,雖然沒有進一步的消息,但是可以確定的是他已經離開泰坦神國,他為誰而來你應該知道。」
  天若的肩膀顫抖,他來了!費席安來了!為了懲罰背叛者而來!她痛苦地低咽一聲跑開。
  「天……」偉凡想再叫住她,卻也只是咬著唇,歎息地走開。
  雷穎從一旁走出,倚著柱子看著天若跑遠的身影,深邃的綠眸頗感玩味地道:「帶刺的玫瑰!」
  「你更像!」芝蘭從她身後走來,不悅地瞪著她。「你在玩什麼把戲?」
  「把戲?」
  「疾風雷穎會這麼乾脆願意當保鑣?任何事若沒有十分的把握你絕不會答應,更何況敵人還是最難纏的沙漠梟雄,六大名人錄中最殘的人,這麼輕率的決定完全不像你的行事作風,你到底搞什麼鬼最好老實說。」芝蘭逼問道。
  雷穎眨眨眼,突然握著她的手,一臉誇張地道:「既然你已經知道,我就不再瞞你了,其實我天賦異稟,每當一覺醒來,天地間的浩然正氣就全聚集在我身上,你說上天賜給我這麼特異的能力,我們怎麼能夠不仗義助人呢!」
  「掰完了嗎?」芝蘭雙手環在胸前,冷冷地瞪著她。「我怎麼從來就不知道你有這麼見義勇為?照我看,天地間彙集到你身上的不是浩然正氣,而是病菌,全彙集到你腦中,標準的神經病!」
  「好……殘酷,你居然罵主人是……神經病!」她咬著手指,眼睛淚答答地眨著,一副受到傷害的可憐模樣。
  「拜託!這種楚楚可憐的模樣在你身上特別噁心,明明是惡虎還扮溫馴小貓,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我看……」她突然頓了一下,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掃瞄雷穎,嘴角有點抽動的疑問。「你平時不男不女也就算了,該不會性別傾向也有特殊癖好,喜歡女人吧!」
  「哇塞!芝蘭你比我還扯!」換雷穎不敢置信地看她。
  「知道自己很扯,就老實說!」她咬牙切齒地說。
  雷穎走到夜空下。
  「烈日軍團駐紮在二十里外,貝卡還等著你的命令呢!這麼做總有個理由吧?」芝蘭跟在她身邊。
  「理由!」雷穎望著星空,悠然一笑。「我不知道,或許是天若那雙紫色的眼眸吸引我吧!只要看到那雙紫色的眼睛傷心、難過,我就不忍,總覺得很久前似乎有雙紫眸充滿慈愛、溫柔地看著我,朦朧中又像是綠色,看起來很哀傷,甚至流下淚水,而我……卻只能無能為力地看著它流淚,那種感覺……很難受!」她閉著眼,彷彿跌入一種茫然若失的感覺中。
  芝蘭深深地注視她好一陣子,才輕歎地說:「既然你已經決定,想怎麼做我都會幫你的,只是多以自己的安全為考量,好嗎?」
  面對芝蘭的關心,她露出燦爛的笑容。「放心,有個我親手創立的烈日軍團,和一個像姊姊似的老媽子都需要我,我不會輕易拿自己生命開玩笑的。」
  對她帶點調皮的撒嬌,芝蘭也不禁笑罵道:「你呀,知不知道世人把你說得怪物一樣,什麼女人迷惑、男人愛慕,被說成這樣也不收斂一點,還四處亂放電,連小孩都不放過!」
  「是嗎?」雷穎摟著她的肩膀,在她耳邊詭異地笑道。「我就迷不倒盧貝卡,那可憐的男人喜歡上一個凶悍的女人,害我怎麼放電都沒用!」
  盧貝卡是烈日軍團的隊長,對芝蘭愛慕已極,簡直已經明顯到只要有眼睛沒瞎的人都看得出來。
  「穎大人──」芝蘭果然羞紅了臉,再次大發雌威地一腳踹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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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若雖拒絕偉凡提議要疾風雷穎保護她的事,卻爭不過蕭家掌權人的一道命令。她的大哥蕭艾倫親自下邀光之天使護航,以何種方式達成協議天若並不知情,只知道雷穎會答應也出乎眾人意料之外。
  疾風雷穎冷靜機智,個性卻我行我素,行事完全不按牌理出牌。要雷穎答應幫忙的事必須她感興趣,哪怕是芝麻綠豆的小事,只要她允諾了就絕對義不容辭的赴湯蹈火;反之,若她閣下不感興趣的事,哪怕是天塌了她也相應不理。所以蕭偉凡和雷穎私交雖好,卻也不敢把握她會答應自己的請求。
  而天若聽聞雷穎兩年多來帶著烈日軍團遊歷各國,未曾回國時,令她倍感驚訝。據偉凡的說法,兩年前雷穎和一手培育她的現任國王文森,為了已去世的弗克林國王產生嚴重的爭執,最後文森收回雷穎的軍權架空她在朝中的勢力,自此雷穎便帶著烈日軍團浪跡天涯,始終不願回到白國。照理而言疾風雷穎在白國算是失勢了,但是文森卻對世人公開放話,誰敢動到光之天使一根汗毛就是與白國為敵,他會讓傷害她的人不得好死!這其中的內情讓世人揣測不已。
  自從得知這件事後,天若對這個時狂時野的光之天使有著特別的感受,在雷穎看來一副遊戲人間的外表下,究竟是怎樣的真性?
  市集裡,天若漫步逛著,三天前雷穎告別天外雲穹,決定先護送夏荷小公主回大和國再履行對蕭家的承諾。而今天她好不容易才說動小言,幫她隱瞞兄長,讓她獨自到市集逛逛,雖是邊界的小市集,販賣的東西也都是些日常用品,卻充滿了當地濃濃的民俗風味。
  她瀏覽到飾品攤前,看到一隻琉璃鏡,鏡邊為玉石雕框,煞是可愛細緻。她買下後攬鏡自照,清澈的鏡面映出她秀麗的面龐,也照出身後的街景,她把玩的左右移動地照著,人來人往的市景街潮像全收納在這小小的圓鏡中,世界也可以從另一個角度看,她有趣地想,正要放下時卻從鏡中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她頓時楞住。維克多?
  天若驚駭地回頭求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佇立在對街人群中的身影,確實是維克多!
  他是費席安的貼身將領,向來不會離席安太遠,既在此處那表示──費席安快來了!
  她駭極了,急忙掉頭欲走,卻猛然撞上一睹壯闊厚實的胸膛,手中的琉璃鏡摔落,清脆的碎裂聲吸引週遭人潮的注意力。
  「對不起,小姑娘你沒受傷吧!我太匆忙了一時沒注意,這鏡子多少我一定賠償。」一名壯碩如牛的男子,聲若洪鐘地賠禮。
  天若聞言臉色更加慘白,龍頓!
  泰坦神國的大將軍和皇家御前侍衛統領都在此,更莫言費席安一定就在這附近。她嚇得趕緊低下頭,拿出手絹半掩著臉,沈著嗓音想趕快打發龍頓的注意力。
  「算……算了,不必了,是我自己……不小心!」她想趕緊從龍頓身邊走開,手卻猛然被拉住。
  「天呀!姑娘你的手流血了,一定是被割到了,不行,請讓我幫你上個藥。」龍頓粗獷的臉上滿是愧意,這少女因他的魯莽而受傷,卻還毫不怪罪他,這令他過意不去。
  「不、不用了!」天若急著想拉回手,席安要來了,必須趕快走,再不走的話……
  「別客氣,是我不對!」龍頓非但不放開,還一面拉著她往維克多的方向走。
  「放開我,真的不必了!」天若嚇得大喊,龍頓卻豪爽地直說別客氣。
  「龍頓,怎麼回事?」維克多的聲音清楚地傳來。
  眼看離維克多越來越近,她心急地將掩在臉上的手絹放棄,用力推開龍頓轉身想跑。
  「哎呀,姑娘你就別這麼客氣了!」龍頓適時地再拉住這個「害羞」得想跑的小姑娘,朝維克多叫道:「我害這個姑娘的手受傷了,想幫她上點藥。」
  「哦!」維克多犀利的目光掃過那名背對他的少女,看到龍頓手中握著少女被銳物割傷的手,不禁頗感納悶,這少女的傷口頗深,卻絲毫不感到痛似的,拚命想走,像要避開什麼。
  天若的心跳幾乎要停止,維克多正對著她走來!她全身都抖了起來,維克多精明厲害,可不比遲鈍的龍頓,一旦認出她……
  「陛……哦,不,是主人到了!」龍頓揚聲大叫。
  天若整個僵住!
  「龍頓,照顧一下這位姑娘,我去請示主人。」維克多對這名少女深感疑問,決定等見了費席安再做決定。
  費席安一身深藍的袍子,身邊跟著幾名護衛,昂然走來,不怒而威的氣勢,引發市集的人潮皆不由自主地望著。維克多朝他行禮後,在他耳邊報告著事情,他眉頭略蹙,不一會兒,一行人往龍頓和天若的方向而來。
  「小姑娘,我主人過來了,他看起來很嚴肅,但是你不用怕,他人很好。」龍頓毫無所覺地呵呵大笑,天下最好命的就是此等神經、感覺都很粗的人,毫不知道他所拉的人幾乎已經算是昏厥過去,能站著是因為三魂七魄都飛了,意識昏茫的一片空白。
  天若像是被判定死刑的囚犯,只能無助地等待行刑,背後威逼而來的人,每踏出一步都像踩斷她一條感覺神經。
  「嘿,小姑娘,你是不是傷得很痛,怎麼手冷得像冰一樣。來,我看看!」總算在粗枝大葉中還擠出點神經,想將眼前的少女扳過來看個究竟。就在此時,突來的聲音制止他──
  「閣下,放開你的手,舍妹只是身體欠安!」冷冷的威喝聲揮開龍頓的手,將天若擁進懷中。
  望著這千鈞一髮的救星,她虛脫地倒在來人懷中,如蚊般的聲音輕喚:「穎………」雷穎朝她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喂!臭小子,本大爺是好心想幫她,你這什麼態度!」龍頓不是味道地怒叫。真是良心被狗啃,數年難得一次善行,一做就踢到鐵板,而且還是讓個蒙著臉,一副娘娘腔的小子給犯到,怎麼說他都嚥不下這口氣。
  「是在下失禮了,舍妹向來體弱怕生,一時心急冒犯了閣下,還請見諒!」雷穎猛然拉下覆在臉上的白紗,瀉下燦亮的銀髮,綠眸睥睨,飄逸的丰采卓然。
  龍頓張大了嘴和眼,整個人呆住!銀髮、綠眼……如光般耀眼……這幾句傳言中的形容詞不停地在他腦中激盪。
  「是我的屬下魯莽,還望尊下海涵!」費席安威嚴的聲音傳來,隨之其後的一行人,皆愕然地望著眼前這位如日中天的名人。
  費席安深沈地打量雷穎,光之天使對上沙漠梟雄,二人傲立而視。天使首先展露炫人的微笑,瀟灑地將手中的白紗覆住懷中的天若。
  「梟雄果然危險,西方的環境難容北方來的尊貴,小心英雄氣短呀!」雷穎帶著調侃的口吻道出他的來歷,也明白告訴他,西方不是沙漠,沙漠梟雄遠離了沙漠,就算能力再高,也受限於環境難以發揮。
  席安聞言道:「好說,天使亦是不凡,東昇之光亮如朝聖,莫因西之落日而教聖光難斂!」他也暗喻雷穎朝陽東昇西落,光之天使的光芒和勢力皆源自東方,而今身處西方只怕也討不了好。
  二人字字針鋒相對,最後雷穎頗具深意地直視他,笑道:「既然大家同為異鄉過客,當有各自拿捏的立場,別因旁生的枝節而延誤正事,諸位對舍妹的好意再次謝過,告辭!」雷穎擁著天若在眾人的目光中揚長而去。
  「那……那個人……疾……風雷穎!」龍頓回過神來,驚訝難止地問。
  「那麼明顯的特徵,只差沒把名字刻在臉上,還看不出來的話,你這泰坦神國的大將軍真該去做守門的。」維克多對他的遲鈍向來冷言相譏。
  「可……可是……她……應該是女的吧!怎麼長得這麼、這麼……」龍頓確實鈍得不知該如何形容。在他心目中男的威武、女的嬌柔,非常好分的。頂多有些女孩個性比較強,像男人婆,但都不失女性特質;而雷穎完全跳脫了他腦中的定律,如男似女的飄忽,英氣倨傲卻又帶著若隱若現的邪氣,令他愕然得不知該以何種言語表達。
  維克多明白他的驚訝!雷穎像亂世的精靈,完全打破了這世間的法規!既是女孩子舉手投足間卻比男子更顯英氣迫人,尤其那份灑脫的氣息居然帶有浪蕩子才有的玩世不恭,而偏偏擁有一張美得過火的絕世朱顏,光燦的髮色和翠眸彷彿蒙塵在這俗世的天仙尤物。
  費席安深邃的眸子卻望著雷穎的方向,露出複雜的光芒,心中幽幽地感歎。「在你的教導下……她也長這麼大了……」
  這時龍頓想起什麼似的大叫。「不對呀!疾風雷穎有妹妹嗎?」
  維克多用一種完全沒救的眼光看他,受不了地冷嘲。「龍頓,人活在世上不是只有長肉,和一身蠻力就好,腦裡面的東西也該長點出來,疾風何來手足!她這麼做不過是要阻擋我們再繼續追查那名少女。」
  這麼深的問題,真是為難了龍頓這顆以「簡單」二字構成的腦袋,只見他猛敲自己的頭,像真要敲點什麼東西出來似的。
  懶得理這只沒腦的沙漠土牛,維克多朝費席安道:「陛下,這事值得深思,疾風雷穎向來謹慎、小心,且因為外型太明顯一直都是易裝而扮,而今卻一反常態,輕易在眾人眼前露出真面目,令人納悶!」
  費席安沈思頷首,想起方才雷穎的言行隱含挑釁,完全不似她穩健的作風,看來她急欲保護懷中的少女,甚至不惜自暴身份來轉移眾人的注意力。席安搜尋腦中的記憶,依稀記得那名少女整個人俱縮到雷穎懷中,待他走過來時雷額已拿白紗覆住女孩,究竟是何人物要光之天使這般費心?
           ※        ※         ※
  天外雲穹裡眾人正為大受刺激的天若忙成一團。
  小言想幫她包紮傷口,卻發現無法將她自雷穎的懷中拉開,芝蘭在一旁想安撫她,天若卻將雷穎抓得更緊!
  「天若小姐你冷靜下來,先處理傷口要緊。」芝蘭小心地勸她。
  「是呀,小姐,讓小言幫你包紮傷口吧!」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天若卻更往雷穎懷中縮去,手指緊抓到泛白。芝蘭無奈地抬頭看向一直默不出聲的雷穎。
  「哇!沒搞錯吧!」芝蘭驚訝大叫。「怎麼你的臉色比她更像受到打擊!」
  被天若緊抓住領口,幾乎是脖子被扼到無法呼吸的雷穎,轉動泛青的臉,朝芝蘭僵硬地擠出聲音。「哪天……你被人家扼住脖子……一下午就明白了,拜託你們,不會勸就別火上加油……否則……有人會被活活……勒死……」
  「那……」芝蘭望了雷穎一眼,再看看天若,馬上當機立斷。「穎大人,一切就拜託你了,我和小言幫不上忙,你看著辦了!」
  「芝……」雷穎聞言可急了,奈何無聲可叫。
  「小言,我們先出去吧,幫不上忙還變殺人犯就糟了,而且天若小姐現下精神狀況不穩,人多會讓她不安!」她拉住小言就往門口走,不理那雙哀喚的眼神。
  「可是……」小言不放心。
  「放心吧,我家大人非常厲害,絕對有辦法。」她打包票保證。
  「芝……好……」雷穎吐出語意不清的話。
  「看吧!我家大人都說這樣『真好』!」到她口裡的解釋是這樣。
  小言只好擔憂地看了一眼,才在芝蘭的催促下出去。
  「芝……蘭……好狠……」雷穎眼睜睜地看著芝蘭臨去時,還朝她投以好自為之的一瞥。
  雷穎無奈地輕歎,想先將天若的手拉開,卻發現她臉色慘白,嘴唇咬到泛血,整個人還處在極大的震驚中。
  「天若,聽我說,你已經安全了,這裡是蕭家的機要之地,也是你最喜歡的天外雲穹,在這兒我設下了結界,還有烈日軍團鎮守,沒有人可以帶走你,冷靜下來別怕,好嗎?」雷穎在她耳邊柔言相勸。
  天若還是毫無反應。
  「天若……」雷穎輕拍她。
  不一會兒,細細的嗚咽聲傳出,她激動而顫抖地道:「穎……穎……他來找我了……他是為了懲罰我而來的,是我……對不起他,就算他殺了我,也是我罪有應得。剛才我好想偷看他一眼,只是看……他過得好不好,可是……可是……我不敢……也沒這份勇氣,天呀!我竟是這麼懦弱沒用……」她在雷穎的懷中泣不成聲。
  「你知道嗎,我愛他……真的好愛他……當初我是不該離開他,可是他這麼恨蕭家人,一定不會原諒我的隱瞞,我擔待不起那雙對我充滿感情的眼……轉為恨,我只能離開,而今……天呀!我該怎麼辦!是我錯……一切都是我的錯……」天若悲傷不已地責怪自己。
  「天若,你聽我說……」看著那雙哀傷難過的紫眸,雷穎托起她的下巴,堅定而柔和地道。「你沒有錯,沒有人可以說你錯,遇到挫折,在感情漩渦中掙扎的是你!你的痛苦、你的心境,誰能體會?任何的結果又豈是你一己之力所該承擔?當時你只是做了一件你覺得必須這麼做的事。現在,聽我的話,放鬆自己休息一下好嗎?」
  「真的……我沒錯……沒錯……」這番話讓她激動的情緒平靜下來。
  雷穎微笑地點頭,小心地扶她上床休息,正欲起身的時候,天若突然抓住她的衣角驚慌地坐起。「你要去哪兒?」
  「別怕,我只是到那邊的桌子拿藥幫你包紮手,看看你的傷口還在流血呢!」雷穎安撫地拍拍她的手,再扶她躺好。
  「你會在我身邊,你不會離開的是不是?」她拉著雷穎的手,眼神充滿企盼,像個受驚過度的孩子,急欲渴求大人的照拂和保護。
  雷穎溫柔一笑,輕聲哄著:「放心吧,我會往你身邊的,長輩該告訴過你,天使會保護乖巧的孩子不受惡魔的侵擾,今夜起天使親自守護你,安心地睡吧!」
  天若緊繃的神色有些鬆懈,卻還是不放心地望了望身邊的人,看到雷穎坐在床沿開始包紮她的傷口,她才真正安心地閉上眼。
  「謝謝你……穎……」她低聲道,而後沈沈入睡。
           ※        ※         ※
  卡亞郊區的一處華宅
  「陛下,駐守在西方偵察的人來了!」維克多身後跟著一名精瘦的男子。
  費席安站在窗前背對他們,手中拿著一杯晶瑩的紅色飲料,望著窗外的夜色並未轉身。
  「魏林,你將這陣子蕭家的情況報告給陛下聽吧!」維克多對他點頭示意。
  魏林恭敬地朝費席安行了君臣之禮後,便直接地說:「陛下,我們已經確定天若小姐隱居在蕭家的機要之地天外雲穹,平時由兩位高深的魔法使鎮守,蕭家四兄弟為了怕行蹤洩漏,都很小心地探望,這幾天據探子的回報,四天前天若小姐曾在杯中遇到匪徒,結……」
  「匪徒!」他突然轉過身打斷魏林,憂慮而忿怒地低咒。「該死的!蕭家在幹什麼?怎麼會讓她遇到這種事!」
  「陛下請寬心,小姐沒受到任何傷害!」魏林繼續說:「倒是今天下午有個很漂亮的銀髮少年抱著天若小姐回天外雲穹,小姐的樣子看來好像大受刺激,神色很驚慌!」
  「銀髮少年!」席安瞳孔顫動。
  「而且今天的天外雲穹進駐了十多個身著白衣、腰上別著太陽標幟的人!」
  「白衣、紅曰!那是──」維克多驚訝地看向席安。
  「雷穎的烈日軍團!」他陰沈地接道。
  費席安突然捏碎酒杯,鮮紅的液體迸灑在他手上。「那市集上的少女……」
  維克多搖頭苦笑,好個疾風雷穎,在他們眼前光明正大地將人帶走,還當面挑釁地撂話。傳言中的光之天使的確難惹。
  「就在我眼前,再一次的……逃離我身邊!」席安想起那嬌小的身軀懼怕地躲到雷穎懷中,他切齒地用盡每一分力氣,來制止那熾烈攪動的恨意。「蕭天若,逃避是你唯一會的事嗎?你還想躲我多久?懷兒──」這心碎的名字,令他緊握拳頭,隨著淌下的涔涔鮮紅,已讓人分不清是醉人的酒液,或是翻騰的熱血。
  「雷穎你想和我作對嗎?」他咬緊下唇,壓下那憎恨的怒意,除了深邃的瞳孔裡像焚出火光外,他幾乎是毫無表情,無言地看著窗外的夜色在心中自問:「她是你一手栽培的人,我該對付她嗎?」
           ※        ※         ※
  天外雲穹裡,清亮的歌聲撩動──
  白雲依依的舒捲,綠醉了湖水波光。
  風輕輕地吹,帶來了喃喃低語。
  從雲端灑下了晶瑩光點,拂亮了你可愛的睡容。
  輕輕柔柔地不沾世俗塵埃,一切都將是溫柔的寂靜。
  雷穎徜徉地躺在碧綠如茵的草地上,翹著一雙悠閒的赤足搖晃,和煦的微風送來清清的草香,天若坐在旁邊拿著剛摘下的花串成花圈,午後的時光帶著一份怡人的靜謐。
  「很輕柔的歌,怎麼不再唱下去了?」天若正聽得入迷雷穎卻停了。
  「我只記得這些!」
  「這首歌有點像搖籃曲,應該有後半段的,何不問問教你唱的人?」天若覺得有點可惜。
  「沒人教我唱呀,自我有記憶以來就會了!」
  她奇怪地看著雷穎。「沒人教就會?你髮色特別、樣子特別,連記憶都特別呀!」
  「嘿,別把我說得像怪物,我的頭髮本來也是黑色的,長大以後才慢慢變成銀色。」
  「烏絲成銀髮!怎麼會這樣?」
  「誰知道,天生異類吧!」雷穎不在乎地聳聳肩,繼續晃動雙腳。
  「這應該是遺傳吧!你的雙親……」天若一頓,想起偉凡說過雷穎是個孤兒。「穎……你曾想過你的……」她望著雷穎,卻不知該如何問出口。
  原本閉著眼享受這悠然氣氛的雷穎,張開翠綠的眸子望了她一眼,悠然一笑道:「放心吧,問我的身世不會令我難受,我只知道我是戰亂中的遺孤,其他我就不清楚了!」
  「你沒追查過自己的身世嗎?」
  這個問題反倒讓雷穎怪異地看她。「別開玩笑了,十多年前有多少戰亂呀!從何查起?」
  天若訝異地問:「你……一點都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嗎?或者追查造成這一切的人是誰?」
  「追查造成這一切的人!」雷穎嗤聲一笑,好像她講了什麼好玩的事。「幹麼!報仇呀!天若你是不是聽了太多遊唱詩人講的英雄故事,有這麼不實的幻想。」
  「不實的幻想?」
  雷穎翻身躍起,順勢盤腿而生,輕柔的嗓音依舊懶洋洋地,幽翠的明眸卻帶著幾許嘲世。「戰爭本就是一個無奈的悲劇,生離死別、家破人亡,不過是戰爭的附屬品,可笑的是人們一直讓這個悲劇生生不息,這又何嘗不是人類選擇的滅亡方式之一:諷刺的是我生於這個悲劇,長大後卻繼續執行這個悲劇。」
  天若訝異在她光輝的外表下,竟是這般偏激的論調,這樣的特質倒是和席安很像。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殘酷、真實,卻又蠱惑人心的可愛。更何況在戰場上只有敵人沒有仇人!」她自嘲地一笑。「所以追查身世?找仇人?我寧願看向未來會更實際些。」
  「可是……你難道從不好奇自己的來歷,或者蛛絲馬跡也好,多明白自己一些總是……」她有點不知如何表明一般人都應該會這麼做的事。
  「我沒時間想這些事!」雷穎掠過耳邊的銀髮,再次自在地躺到草地上。「從我有記憶以來,軍事、武技、戰略對奕、朝政禮儀,就夠我忙的了。」
  「女孩子怎麼會接受這樣的教育?」她深感詫異。
  雷穎淡然一笑,望著湛藍的晴空,悠悠地道:「有太多的因素,事實上我的成長環境是不容我為太多事感傷的,從小到大我的人生有太多的戰場,帶兵打仗反而是最容易的事,至少知道敵人是誰。而在皇宮裡、朝政上都是明爭暗鬥,對你好的往往是別有用心,週遭的心腹更有可能是出賣你的人,所以如果我動不動就陷在感情的挫折中只怕早已倒下了!」
  「穎……」天若感歎地道。「你很堅強、又好厲害,好像什麼事都難不倒你,也沒有你辦不到的,而我連面對事情的勇氣都沒有,只會逃避,我真該慚愧!」
  「天若,別這麼說,我們的成長環境不一樣,你不明白在那樣的環境下,堅強是唯一的選擇,唯有讓自己更強才能保護身邊的人,這種感覺我希望你永遠不要有機會明瞭,更何況……」她口吻一冷,瞇著眼像陷入回憶中,雙眸閃過深沈的寒光。「一個人再強,也無法強過造就她這一切的人,畢竟徒弟……又怎麼打得贏師父!」
  「我是不是勾起了你不想回憶的往事?」天若察覺到她異樣的神色。
  雷穎輕笑地搖搖頭道:「總之,別想太多,一個人只要惜福地活著,很多事又何必太強求自己要如何。我掌握白國軍權多年,領兵十萬,可是只有烈日軍團才是真正屬於我的,這十三個人和芝蘭從我十歲起就陸續跟在我身邊,他們和我一樣全是戰火下的孤兒,現在我只要他們每一個人都安全地留在我身邊那就夠了。所以,天若,你不用擔心,我會保護你,讓你能夠快樂地跟家人在一起!」
  她的話讓天若感動。「穎,你為何這麼幫我呢?我知道你平時是不接受這種請求的,我一直很奇怪究竟大哥用了何種方式和你達成協議?」
  雷穎對這個問題像嗆到似的,連咳幾聲。「咳、咳……你太多心了,怎麼會覺得我不接受這種委託呢?我最愛幫助人了,平時我的主旨就是除強扶弱,仗義助人。別太感激我,同為女性立場,幫你全為一個義字,我這人就是見不得女孩子苦。」
  天若果然感動得升起崇拜的眼光道:「我就知道光之天使就如我想像中一樣,聰慧又富有正義感,二哥還說什麼你生著一張會騙人的臉,真是亂說話!」
  「是呀、是呀!蕭偉凡那瘟生、豬八戒……」她笑嘻嘻地附和,口頭是說得意氣風發,心裡的另一張黑臉卻嘔斃地想:我總不能告訴你,品酒我贏你二哥,拚酒量卻輸你大哥吧!真倒楣,和蕭家老大連拚幾攤,沒一攤贏,而且還差點醉得把芝蘭和烈日軍團都很阿莎力地要送給蕭家,這種事要是被屬下們知道,尤其芝蘭不把她這主人狠狠地剝下三層皮才怪!蕭艾倫這老狐狸哪天她不扳回一城就不叫疾風雷穎!
  此時天若愉快地將手中的花環戴在雷穎頭上,美麗的花環將她耀人的風采襯出一股清艷,耳邊的碧靈也倍顯明亮,天若有趣地道:「好特別的耳環,像有生命似的,經常閃爍著藍色光芒。」
  「這是碧靈!」雷穎撥著藍色的耳飾。「它的原石是自然界的精華所凝結而成的,再經由高深的魔法煉化,能彙集天地間的能量,轉化為我所用。」
  「能解下來讓我看看嗎?」好罕見的寶石,天若好奇地盯著她耳上的碧靈。
  雷穎的笑意逸去,清亮的目光變得深沈而複雜。「我也希望解下來……可惜,這是一道鎖在我身上的封印!除了……他,誰也解不開!」
  黯然而森冷的神情,帶著一種孤獨的排拒,這樣的雷穎令人陌生,天若不禁擔憂地望著躺在草地上的她。
  看到那雙俯視她的清澈紫眸,雷穎皺著眉,遙遠的記憶似乎又被喚起。
  「怎麼了?」天若見她頭痛似的捺著額頭。
  「好像……曾有一雙紫眸就像你現在這樣看著我,」她迷惘地呢喃,縹緲的記憶在腦中盤旋。「紫羅蘭般的眸子很溫柔地對我唱著歌,可是很奇怪……我似乎從一個水面看天空……而且那雙紫眸又彷彿……變成綠色……很憂傷……」她皺著眉,困難地捕捉那些朦朧片段……
  ──不論發生任何事母后都會以生命保護你……
  ──我的女兒,你要勇敢呀,別哭,母后一定會回來……
  哀傷的雙眸、心碎的聲音,一聲聲地呼喚著──
  「綠……」一個熟悉的名字下意識地從雷穎口中喚出。
  「穎大人!」突來的叫聲,令她猛然驚醒,看到芝蘭朝著她走來。
  「拜託,芝蘭,別每次都用這種半路殺出來的出場方式,本大人體虛禁不起嚇!」雷穎從草地上俐落躍起,順便將天若拉起,受不了地看著芝蘭。
  「你體虛!我早氣弱了!」芝蘭沒好氣地道。「你以為我想呀,要不是貝卡急著將這些報告拿給你,我還樂得清閒呢!」
  「那貝卡呢?」她接過芝蘭手中的報告。
  「去調派其他人職務了!」
  雷穎看著手中的報告,瞭然於心地笑道:「看來費席安已經知道一切。」
  「席安知道了?知道我在天外雲穹?知道那市集上的女孩是我?那他是不是要來了!」天若陡然煞白,顫抖地環住自己。
  「天若,別怕,我不會議費席安找到你的。」雷穎握緊她的手,堅定地道。「我會保護你的,相信我!」
  那雙自信的綠眸像湧出一股力量,安撫了天若不安的心。雷穎滿意地微笑道:「現在,不知天若小姐是否願意賞光,隨在下移居到海邊的別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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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根據魏林這幾天所傳回來的消息,天外雲穹除了烈日軍團外,尚有蕭家的兩大魔法使布下結界,外圍還從雲蒼國調一支軍隊鎮守。」維克多將得到的消息報告費席安。
  「你的看法呢?」費席安站在一個精巧的鳥籠前,逗弄籠中兩隻羽采繽紛的小鳥。
  「誇張!」維克多打趣地說。「層層關卡,戒備森嚴,再加軍隊,這雷穎是想示威還是打算以人海戰術嚇阻我們,傳說中的疾風不像這麼沒腦呀!」
  「烈日軍團的防禦力是知名的,領隊盧貝卡更是一流的佈陣高手,這十三個人就可以將天外雲穹守護得固若金湯,更遑論還有光之天使親自坐鎮,這麼大費周章的目的何在?」席安解析地道。
  「雷穎該不會想硬碰硬地對上,直接下戰書挑戰吧?」
  席安不以為然。「一個機智、能力、反應皆快速如風的人,怎麼可能有這麼輕率的舉動。傳言想必你也聽聞了,雷穎離開白國帶著烈日軍團遠走天涯,這兩年多來行蹤飄忽,有時甚至可算銷聲匿跡,足見她行事低調、謹慎,不喜洩漏行蹤,下戰書這種昭告天下的舉動,應不是她會做的。倒是她將天外雲穹防衛的武力蓄意做得這麼明顯,像是在吸引眾人的注意力,可就令人費疑猜了。」
  「聲東擊西之計嗎?」維克多隨口道。
  此時鳥籠內起了一陣尖銳的鳥鳴聲,在籠內的兩隻鳥猛然激烈地飛撞,籠子摔落地上,彈開了出口,兩隻籠中鳥陸續飛出,往窗口外廣闊的天空而去。
  費席安由頭至尾只是冷冷地看著這一幕,直至兩隻鳥相繼飛走,他才走到一張大椅前,半仰靠地坐著,深深地長歎。「傳魏林來見我,看來雷穎再次擺了大家一道,天外雲穹只是虛設的空殼,小鳥早已飛走了!」
  維克多領命要走出去,費席安的聲音又傳來,只見他嚴肅地閉上眼睛幽幽地道:「維克多,我不想傷害光之天使,想個不正面與她衝突的方法,將天若帶走!」
  「陛下,你也太看重我的能力了!」維克多苦笑地搖搖頭。
  席安張開精銳的雙眸直視他,唇角泛起深沈的笑意,道:「但,我知道你一定辦得到,不是嗎?老朋友!」
  維克多翻翻白眼。「你還真奸呀,這個時候拿友情壓我,簡直教我於公於私都進退不得。」
  費席安看著他走出去後,靠回椅背上。腦中不禁再度浮出兩年前那令他碎心的話──
  我不是你心目中的懷兒,你也不是我最愛的人,我們之間緣盡情了!
  緣盡情了!他驀然地閉上眼,兩年來這句話日夜地折磨他,將他的心撕扯成千萬片。快了,蕭天若,這場狩獵遊戲快結束了。兩年來的佈局,撒下層層的天羅地網,而今該是收網的時候了,興舊的戰慄在他血管中流動。
           ※        ※         ※
  靠海的一棟別莊裡,天若專注地做著女紅,一匹杏黃絲絹在她的巧手裁製下逐漸成形。坐在窗前看書的雷穎見狀,邊喝著茶取笑道:「這麼勤勞賢慧,該不是做衣服給情郎吧!」
  最近天若經常找事情做,雷穎明白她是想藉忙碌來忘記費席安已逼近的事實。只要她不過分勞累,雷穎倒也不阻止,畢竟每個人發洩心情的方法不同。
  「我想做兩件女裝,給你和芝蘭!」她繡著衣上的花樣,微笑道。
  撲的一聲,雷穎猛然將口中的茶水往窗外噴去,擦著唇邊的茶漬,連連搖頭,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不用了、不用了,你做給芝蘭就好,我不缺衣服!」
  「不行!你和芝蘭都對我這麼好,這是我一點回饋的心意。」
  「真的不……」
  「穎,放心,在蕭家,我的手工是有名的,你一定會喜歡的!」天若強調。
  「可是,女裝我……」
  「穎!」她猛然一叫,目光用力掃過雷穎,清楚明瞭地道:「我、堅、持!」
  「是、是,我的榮幸、我的榮幸……你請……請繼續,打擾了……」女裝!等八百年看我會不會穿,正想嗤之以鼻的回應。結果在那雙氣勢騰騰的目光下,雷穎「誠惶誠恐」地用力點頭,心想:真可怕,天若越來越像芝蘭,唉!若是物以類聚,怎麼沒學我,而去學芝蘭。真慘!一個如此溫柔的女孩,就這麼被荼毒成芝蘭那副凶橫的模樣,想想真可憐,她暗自感歎。
  這時雷穎感歎的始作俑者正站在門口,面帶猶豫地探頭探腦,並不走動。
  「芝蘭,怎麼,怎麼了?幹麼不進來呢?」雷穎發現門口的她,奇怪地問。
  芝蘭躊躇地走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完全一反常態。
  雷穎失笑道:「是我在作夢,還是你生病了!我記得你好像沒這麼害羞嘛!」
  「芝蘭,發生了什麼事?」天若也緊張地問,深怕是與席安有關。
  芝蘭抿著唇,第一次像個害怕見到主人反應的屬下,低垂著頭,將手中一道金色令牌和紙卷呈給雷穎,小心地道:「穎……大人,文森陛下親自頒下皇室詔令,命……大人你盡速返回白國!」
  雷穎在見到那道金色令牌時,整個臉色瞬間有如冰般嚴寒,連說出的聲調都冷淡不帶人味。「我知道了!」她接過芝蘭手中的令牌便往桌上一丟,掉過頭繼續看書,完全不再理會。
  芝蘭急了。「穎大人,這已經是第三道命令,你屢次抗命,而今陛下親頒金色令牌,你是否……」
  「夠了,我知道了!」雷穎打斷她的話,厲聲大吼。
  芝蘭和天若嚇住!尤其天若第一次見到雷穎如此聲色俱厲。
  像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雷穎支著額頭,深歎口氣站起,柔聲地朝芝蘭道:「芝蘭,對不起,我一時失控,這件事我會處理的,別擔心,好嗎?」
  芝蘭微笑地說:「跟在你身邊,也不是這一、兩天了,我還會介意嗎?」
  兩人有默契地相視一笑,她拍拍芝蘭的肩道:「傳喚貝卡帶幾個人來這兒鎮守,其他的照舊留守在天外雲穹。」
  說著她朝窗外吹了一聲銳長的哨音,驀然前方塵土飛揚,一匹驃悍的黑神駒,長聲昂鳴,四蹄如飛地奔馳而來。
  「流星!」雷穎揚聲叫著,就這麼赤著雙足,自窗口躍下,飄燦的銀髮像灑出奔騰的活力般狂野。
  一騎上流星,她回過頭朝窗口的兩人朗聲笑道:「放心,傍晚前就回來!」說完拋個飛吻揚長而去。
  芝蘭輕幽地歎道:「穎大人,陽光的外表下是一顆浮雲的心,難捉、難測,卻又如此孤獨。十九歲的女孩,有的卻是老成的心境,任何事她都往心裡藏,寧願自己一肩扛下全部的責任,也絕不讓身邊的人受到委屈。真令我擔心,總有一天她會再度崩潰,兩年前的慘事重演……」
  「芝蘭,別想這麼多,我雖不明白其中淵源,但我相信穎不會做重蹈覆轍的事。」天若安慰地拍拍她,雖很想弄清楚事情,見芝蘭如此憂愁,也不便詢問。她明白,這一切皆肇因於親自培育雷穎的白國國王文森。究竟怎樣的恩怨情仇,能教光之天使如此「變色」?
           ※        ※         ※
  天若對烈日軍團的效率、忠心有著深刻的印象。他們一抵達,便由盧貝卡領隊先朝天若行了臣下之禮,接著眾人萬分關切地詢問雷穎的動向,包括飲食、起居等,直至知道主人一切安好,才露出安然的神色,然後在領隊的調度下快速地往前崗位守衛。
  領隊盧貝卡是個二十多歲,看來嚴肅不大會笑的人,一張有稜有角的臉,雖非俊帥型,卻十分有個性,尤其指揮起人來有一股天生的威嚴。天若心中正為雷穎的部下和主人的個性似乎南轅北轍感到驚奇時,這個嚴謹、有效率、正經的人卻在看到芝蘭時,完全走了調。
  「芝……芝……芝芝……蘭,你、你……在在在……好……好……好巧……」真可怕!六個字講了快五分鐘,連講完字尾都還在抖音。
  芝蘭冷冷地掃他一眼。「廢話,我叫你來的,不在這兒會在哪兒!」
  「是、是……是……我是廢廢……話,你你……別生……生生氣……」他一尷尬的急起來,舌頭更大!
  芝蘭受不了地努努嘴,連聽都懶得聽完就走往屋裡了。
  只剩他老兄還在那兒。「芝……芝……芝……」人都走遠了他還沒「芝」完。
  天若訝異極了!話都講不好的人,也能當烈日軍團的領隊?連在附近的烈日軍團成員見狀,都笑得只差沒捧腹。
  這時前方的人員突然高聲歡呼
  「穎大人、穎大人,主人回來了!」
  貝卡神色一正,馬蹄的奔踏聲由遠而來,雷穎已騎著流星快速地奔來,且身後還載了一人。
  「小言!」看到她身後的人,天若頗為驚訝。
  「我經過樹林的時候,看到一個中年男人正在為難她,我出手教訓了那個無賴一頓,以後叫小言別單獨出去。」雷穎扶小言下馬。
  「中年男人……」天若急忙拉著小言。「是不是你繼父又來騷擾你了?」
  小言黯然地點頭。
  天若柔聲說:「先進去休息吧,以後別再一個人出去了,知道嗎?」
  小言謝過後,便走進去。
  看著她嬌小的身影,天若感歎地道:「小言年紀輕輕就要負起家裡的重任,母親臥病在床,繼父又是個唯利是圖、很會打女人的差勁男人,還曾經要把小言賣掉呢!這一切為了母親小言都忍下來了。」
  「這麼爛的男人,早知道剛剛就打斷他四肢,反正留著也是禍害。」雷穎最不屑這種爛胚。
  這時她看到站在身邊的幾個烈日軍團成員,開懷地一一點名,興舊地和每個人擁抱,完全是一副哥倆好的樣子!如此輕鬆、無防備的雷穎,和平時似又不同,更多了幾分自在。
  這時站在旁邊的貝卡,走到她眼前正經地報告。「穎大人,照你吩咐,將烈日軍團一半留守天外雲穹,另一半調至此保護天若小姐。還有天外雲穹的弟兄們十分掛念大人,要大人萬自珍重。有任何需要,烈日軍團的每個人都可為大人赴湯蹈火地獻出生命。」
  天若聽了這麼一段很溜的話,差點暈倒,這個人怎麼前後判若兩人?
  「哎,貝卡,不用這麼嚴肅嘛!看看你旁邊的天若小姐,那副目瞪口呆的樣子,我就知道你剛剛又鬧了什麼事!」雷穎瞭然地拍拍盧貝卡。
  貝卡正要回話時,聽到雷穎回來的芝蘭再次跑了出來。天若似乎聽到了那超級口吃的聲音又開始了:「芝……芝……芝……」
  雷穎可沒屬下那麼含蓄,她完全捧腹笑倒。
           ※        ※         ※
  街道上,一個形貌看來邋遢猥瑣的男子,鼻青臉腫地邊走邊啐道:「該死的銀髮小子,一副娘娘腔的模樣,哪天老子不整到你哭爹喊娘,老子頭就剁下來給你當球踢。」
  吉魯不停地抱怨連連,一個和他擦身而過的年經人,在聽到銀髮小子時停了下
  「這位仁兄,可否將你剛才的話重說一遍。」他搭住吉魯的肩膀。
  「老子心情正不爽,你誰呀你……」吉魯正要轉身破口大罵,卻看到眼前俊朗的年輕人手上,正拿著亮晃晃的金子!
  「只要你告訴我,在哪裡遇到這個銀髮少年,我可以給你更多的好處。」維克多莫測高深地道。
  望著那黃澄澄的金子,吉魯貪婪的目光流露。
           ※        ※         ※
  黃昏,海邊的夕陽帶來向晚的綺麗,落日像為這無邊的海面鋪上一層晚霞的羽霓。
  「芝蘭!」雷穎坐在屋前的欄杆上,手指纏繞把玩著落至胸前的銀髮。
  「是呀!芝蘭美麗溫柔,能幹又冷靜,我如果有她的十分之一就好了。」天若讚歎地道。
  「芝蘭是很能幹,雖然嘮叨了點,不過溫柔嘛……我是沒看到,但是冷靜……唉!」
  「怎麼了?」天若對她的歎氣不解。
  雷穎將繞在手上的銀髮一掠,瀟灑地自欄杆跳下,有意無意地用惋惜的口吻道:「一個人如果冷靜過頭,連最基本該有的反應都沒有了,看起來就會怪怪的,芝蘭就是屬於這樣的人。」說罷又特別瞄她數眼,再重重地歎口氣。
  「怪怪的?」天若蹙著眉,雖不很明瞭話中之意,但是看雷穎的表情似乎滿嚴重的。
  「不信的話,等一下我試給你看。」她神秘兮兮地在天若耳邊道。
  「試……試給我看!」天若微愕。芝蘭若有問題,雷穎該很擔心呀,為何那雙明亮的綠眸閃著邪邪的笑意。
  「穎,你別亂來呀!」那詭異的笑容令她有不好的預感。
  「你別擔心,狡滑、奸詐簡直和我劃上等號,絕對不會有問題!」她以為天若擔心事情不成功,急忙用力地拍胸保證。
  一個人能夠把自己的性格貶成這樣,天若還能說什麼?
  晚膳時──
  雷穎幽默地講述各國的事,她風趣的語調逗得天若直笑。芝蘭則盡職地在旁張羅。
  就在天若聽得聚精會神時,雷穎掩著嘴咳了幾聲,接著突然面目紅脹地抓著胸口,鮮血猛然從她口中噴出!
  「穎──」天若大驚失色,急忙奔至她身旁。「穎!你怎麼了?是食物有毒嗎?別嚇我呀!」
  再次噴出幾大口鮮血是她的回答。天若驚駭地高聲尖叫。「來人呀!快來人呀!救命呀!」
  「芝蘭,快去叫人來呀!穎會死的!」天若哭著朝立在一旁的芝蘭叫喊。
  芝蘭從頭到尾只是蹙著眉頭,神色冷漠地看著,哪怕觸目的血紅已潑灑整個桌面,她依舊面不改色地望著。
  這時盧貝卡帶人衝進來,見到這「慘狀」,竟和芝蘭同樣,僅只蹙著眉,身後的人更是毫不在意地一揮手。「嗟!大人又開始了,去年還表演了海上浮屍咧,今年改成吐血大放送!走啦、走啦,去吃飯了。」
  眾人像看了一出了無新意的戲碼,魚貫走出。
  芝蘭這才冷冷淡淡地道:「穎大人,吃飯吃到吐血,你也算古今第一人,只是以後請你別在餐桌上表演這玩意兒,很不衛生,還有建議你:下次可改用紅莓汁或蕃茄醬,別用辣椒醬,不覺得太辛苦了嗎?」
  說完便轉身出去,口中還喃喃抱怨,這頓殘局不曉得要收拾到什麼時候。
  天若目瞪口呆,就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原本趴倒在桌上的雷穎已端正地坐在她眼前,完全沒事的樣子,嚇得天若用力甩甩頭,以為自己看花眼了,只見雷穎習慣地掠了一下耳邊的頭髮,低咒道:「一群該死的免崽子!每個人都跟芝蘭一樣無情,看到主人快死了還惦著要吃飯。嗟!」她受不了地一揮手,完全和方纔的部下一個模樣,真是不容置疑的主僕關係。
  「喔,看!像你這個表情就對了,完全是個正常人才有的反應。」雷穎一副中獎似的拍手,指著尚處驚愕中的天若,然後撇撇嘴地道:「所以我說一個人冷靜過頭,連人的最基本反應都沒有,那不是『怪怪的』是什麼?」
  天呀!誰才是最大的超級怪胎!
  天若用力吸著氣,她怕吐血的會是自己,尤其為這種事吐血是很不值得的,事實上她已經不曉得該做何種反應。
  「穎……」她看著雷穎那張也算「慘絕」的臉,簡直不知該如何形容,但是有一件事她一定得問。「有……必要連……鼻子都塗辣椒?不嗆嗎?」
  「我沒塗鼻子呀!」雷穎正拿水猛灌,還猛煽著口中的火氣,不明白她何以有此一問。
  「那鼻子上的是……」天若嚥下口水,有點不知該如何形容那兩道淌下的鮮紅,只好伸著兩根手指朝鼻子比劃著。
  雷穎的手往鼻子抹去,仔細一看。「哇!流血了,真的流血了──」這次可非人工,紅紅的液體正從她鼻孔答答流下。整瓶辣椒醬果然夠力,火氣直衝腦門,再循鼻孔而下。
  「看吧、看吧,早叫你別玩了!」天若趕緊捏住她的鼻子,將她的頭抬高。
  這時雷穎整個人連帶椅子半往後仰,就從那特殊的角度仰視到,小言正端著東西站在她們後方。
  「她怎麼了?」看到小言面無表情,一動也不動地站著,雷穎好奇地問。
  「小言你怎麼了?沒事吧?」天若奇怪地走過去,誰知她剛一碰到小言,馬上不得了地大叫。「哇!她暈倒了!一定是看到你吐了滿桌血嚇昏了,快來人呀!」
  這一晚,海邊的小別莊有數起尖叫聲。
  經過這件事之後,天若對二哥蕭偉凡的話越來越能體會。
  疾風雷穎,天生長著一張很會騙人的臉。
  照芝蘭的說法,她的主人豈只長著一張很會騙人的臉,還外帶一張會把死人說活的嘴。
  而雷穎則不明白,為什麼每個人和她在一起沒多久,對她所說的話都會用一種狐疑的目光瞄著她。
           ※        ※         ※
  沙灘上海浪逐層打來,天若赤著雙足,踩著柔軟的沙灘,感受海水湧來和海沙在腳邊的流動,濺起的浪花灑亮了她一身的朝氣,每一步所踏下的腳印,再被浪潮沖刷填平。
  這裡是面北的海灘,雷穎曾慎重地告訴她,別莊的四周皆已設下結界,唯獨靠北的海灘是結界不及之處,在危機未過前,絕對別獨自走出結界,更別靠近北灘。
  可是今天小言卻告訴她,雷穎有事找她,約她在北灘相候。天若感到奇怪,每天清晨雷穎總會騎著流星出去奔馳,順便巡邏別莊附近的情況,有事也會回來後,再召來大家商議,少有今天這般獨自相約的特例,但一想到她那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便不以為奇了。
  這幾天的相處,天若可真正領教到了,傳言中最為奇詭的光之天使。雷穎拔塵的外形、飄忽的兩性風采,再加上獨樹一格的奇魅,令每個見過她的人,都不由得在心中留下一席之地。而她兩極對比的個性,也令人印象深刻,平時的雷穎幽默機智,經常一興起,赤著腳由窗口跳下,騎上毫不上鞍的流星,無拘無束地馳騁在天地中,耀眼得像是與陽光和風融為一體。夜晚,皓月高掛時,她卻喜歡坐在夜空下,眺望藍黑無邊的海面,可以一夜不眠、不語,彷彿迷失在海空星夜裡,沈思的神情令人感覺遙遠、古老。
  望著蔚藍海空,天若感歎地想,每個人都有一片屬於自己的心海吧?只差在這片心海中,是快樂的徜徉,抑或游得艱辛、走得難!
  她彎腰拾起一把海沙,細微的沙粒從掌縫中洩下,在陽光下像鍍上金色光澤般,望著那灑下的沙,彷彿點點金光落人海裡。她不由得想起在泰坦神國時,席安總是喜歡以沙化字地寫下「我的懷中之寶」,那時沙對她而言所代表的是浪漫與愛情,直至見到他殘酷地對反叛者施以沙刑,她才明白沙也可以是利器,甚至殺起人來,要比真刀實劍更叫人懼駭。
  憶起往事她一甩頭,將手中的沙用力灑向大海,像是將煩人的心事盡拋海中,這時地想起雷穎望著海,曾悠悠地說:「有一種蒼茫的感覺常在我心中,唯有望著遼闊浪濤的大海,才會讓我覺得平靜,因為大海會帶走全部的愁。」看著海天相連的壯闊,隨浪而去的沙,她一笑,似乎已能體會這句話。
  決定不再自尋煩惱後,見到沙灘上滿是美麗的貝殼,她開始愉悅地在沙灘上尋寶,還大叫地拿著寶貝在陽光下檢視,像個小孩般,而其中一顆藍綠的小圓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淡淡的綠痕像雷穎那雙耀人的碧綠之眸,當下決定送給穎當飾品。
  想到雷穎,天若開始皺眉,既然叫她到海邊相候,居然到現在還沒來。就在她嘟嚷地抱怨時,一陣怪風揚起,她急忙護住眼睛,以免被風沙掃到,再睜開眼時,四周的氣氛突然變得異常沈滯,正感到奇怪時,腳邊的沙粒突然開始滾動,像有生命似的在她眼前揮灑成字,赫然排列著──
  「我的懷中之寶」六個大字!
  天若駭得連退數步,就在她魂飛魄散時,熟悉的聲音自背後冰涼地響起。「懷兒──」
  這冷冽的聲音帶來震撼的一擊,天若整個人凍住,世界像在腳邊旋轉!她驀然閉上眼,不敢轉身、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像是停止了。
  直至費席安那如冰的語調再次傳來。「或者,我該叫你蕭天若,蕭家四兄弟最寵愛的五妹!」
  她嚥下喉中的恐懼,睜開眼,緩緩地轉身──
  那傲立在身後的人,表情凜絕得令人膽寒。
  嚴峻的目光、冰寒的語調,她顫然地搖頭,複雜的情緒充滿心中,為了這段情,她躲躲藏藏了兩年,費盡心力但求斬斷情絲,終究還是躲不過沙漠梟雄決然嚴懲背叛者的心。再度的相逢,她的心劇烈地躍動,掩著唇看著他朝自己走來,天若竟無法言語……
  「怎麼,分別了兩年,見到自己的丈夫竟無話可說嗎?喔,我忘了,我們還沒有夫妻之實,不算夫妻,是嗎?」費席安一步步走向她,帶著激情的詭譎道:「親愛的,相信我,我迫不及待地想實行這遲來的洞房花燭夜!」看到她望著他無助地發抖,益添一股令人心疼的憐愛,以前的他見此絕不忍多傷她一分,而今的他只想將這份純潔的無辜狠狠撕裂。
  天若顫然,淚水盈然從臉頰垂落,席安已近得令她可感受到那股逼來的熱氣。
  「為何哭呢?為這重逢,或者為自己犯下的愚行?」席安伸出食指接下一顆湛亮的淚珠,品嚐似的放到唇邊吮掉,天若心顫地望著他的舉動,那顆飲進他口中的淚珠就像自己,隨時會被吞噬。
  他突然捧著她的臉龐,笑的溫柔,卻近乎殘忍地道:「你早該知道的,不是嗎?我早說過你逃不掉,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你。當初的我,拋棄自尊在你眼前下,只求你回到我身邊,而你卻毫不留情地親手斬斷這一切,離我而去。如此寡情無義的你,兩年來已將我的心折磨成真正的魔鬼。所以,我的愛人,請別如此容易地落下淚來,這只會更激起我的報復之心!」
  她咬著唇,淚反成決堤,痛苦無言地任他擁入懷中。席安吻著她頭上的髮絲,說:「你明白被人背叛的感覺嗎?」
  天若不解他話中之意,這時維克多和龍頓帶著一名少女走向他們,她才發現整個北灘竟佈滿他的人馬,更令她震驚的是那走向他們的少女,竟是──
  「小言──」她大驚,想衝過去卻被席安緊緊抱住。
  「為什麼、為什麼呀?小言──」天若不敢置信,忠心、善良的小言會做這樣的事。
  小言哭得連頭都不敢抬,只是喃喃地泣訴。「對不起、對不起,小姐……繼父貪財……拿母親的生命威脅我,我……不得已、不得已呀!」
  「小言……我明白、我明白……我不怪你……」天若硬著聲。可憐的小言,這又豈是一個小女孩所能面對的?
  「哦,倒是令人感動的主僕情深,嗯……」從背後抱緊她的席安,在她耳畔輕聲地說:「你知道我一向恨背叛者,要不要我替你處置她,我的愛人……」
  那如吐氣的低語聲,令她整個汗毛悚起,尤其那令人震撼的話中之意,她愕然地仰首問道:「你、你想怎麼樣?」
  席安只是望著她冷笑,並未說話,殘酷的沙刑閃過腦海,她駭然大叫:「不、不,你放了小言、放了小言──」
  就在她激動地掙扎時,席安猛然俯首吻住她,一切的掙扎與叫喊都在這一吻中,化為微弱的呻吟,之後天若在他懷中沈沈睡去。
  「小姐──」小言著急地叫著,想甩開拉住她的龍頓,卻在席安一個眼色下,被龍頓打昏。
  「嘿,對個小女孩這麼粗魯,學學陛下的方法,多和善又親切!」維克多開玩笑地道。
  「那我叫醒她,交給你再來一次!」龍頓不受激地回應。
  「喲,開竅啦,終也長點智慧了!」維克多調侃地說,隨即轉向席安問道:「下一步你想怎麼做?」
  看著懷中的天若,手指溫柔地理著她柔順的髮絲,口吻卻淡然地道:「將那名少女送回給雷穎,你和龍頓護送懷兒先走一步。」
  「怎麼,想會會美麗的天使了嗎?」維克多會意地笑著說。
  「也該是時候了,不是嗎?」席安望著遠方,神情複雜地說。
           ※        ※         ※
  陽光夾帶幾許陰霾,遠處傳來陣陣雷聲,一抹光速般的翦影在風中飛馳。
  雷穎背著擎天神弩,胯下的流星以追風的速度馳進古木參天的樹林,此時大雨滂沱而下,一道轟然的雷殛劃亮了林中模糊不清的視野,也照亮了前方獨裡的人影。在濛濛的雨中,他背著手傲然而立像已等候多時,冷毅的雙眼閃著迫人的寒光。
  「費席安,交出天若!」雷穎翻身下馬,怒聲喝道。
  「雷穎,這是我和天若之間的事,希望你別插手。」他冷冷地道。
  「除非天若願意跟你走,否則恕難從命!」
  「你執意與我為敵?」席安神色一寒。
  「這是疾風對她的承諾,護衛她到底!」雷穎猛然拔身躍起,站在三、四丈高的樹幹上迎風而立。「唯今之計只有擒下你,交換天若!」
  「哦,」他冷笑。「你有這個能力嗎?」
  「哼!沙漠梟雄遠離了沙漠,也不過是個身懷武力的蠻人,環境所限,你施展不了能力,而碧靈卻會為我凝聚天地間的能量,費席安,你認命吧!」她大喝一聲,擎天神弩應勢飛起,懸空立在她眼前,碧靈像感應到主人的憤怒,發出灼亮的藍光,引來數道閃電,雷穎竟將電光抓在手上,化成青亮的光箭搭住神弩。
  「五雷定術──去!」一道光箭射出,化成五道灼亮的光束朝費席安疾射而去,分別落在他身旁形成五角連星,鎖定中央的人。
  雷穎抓住擎天神弩翻身而下,迅速地朝他飛奔而去,深知對此人,出手必須快得攻其不備,口中的咒語疾掃而出:
《天地無極,賜我神威之力,雷神,困住敵人──》


  一道劇力萬鈞的雷霆直往費席安轟下,地上的五角連星射出昊亮的光華,如漩渦般圍住費席安。
  就在雷穎以為成功的時候,一聲轟然巨響爆開五角連星,強大的震力將雷穎彈開數步,一時間煙塵土屑紛飛,連一旁的樹木也為之搖傾。
  塵煙盡落之後,費席安的身形依舊傲立原地,衣衫卻因強烈的撞擊而碎裂,不明的天色籠罩了他半邊的臉,使他看來陰暗詭譎。
  雷穎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有趣,我低估了你,看來我有值得較量的對手了!」像發現難得的獵物般,綠眸一凜,閃動野性的光芒。
  「不愧是他親手栽培的絕世之寶,連我都為這般超凡的風采折服。」費席安突出驚人之語。
  他突來的言行果然令雷穎征住,隨即注意到他胸前所透出的明亮之光,耳邊的碧靈像起了感應般,藍光燦耀。
  「天地之石!」雷穎愕然。
  「對此物你不陌生吧,它是碧靈的原石。碧靈再經法力的煉化,而有凝聚天地的力量,而天地之石雖無此力,卻能護我不受任何法力、結界之傷,至於它的來源,相信你比我更清楚才是。」費席安露出神秘的笑意。
  雷穎神色凝肅,她的確比誰都清楚!天地之石、碧靈、擎天神弩,這三件寶物皆源自一人之手,那就是當今的白國君主文森──也是一手造就她的人!三件寶物她得其二,而天地之石……
  他看著雷穎緩緩地道:「我有個義兄,從我九歲和他相遇,十五年來我們見面不到五次,但他卻是我人生成長中最重要的人。五年前泰坦神國朝政腐敗,奸佞當道,而繼位的兄長卻太過仁厚,絕敵不過小人的弄權,當時的義兄只告訴我,要想擁有強盛的王朝、輝煌的功業,唯有取而代之。這句話造就了我和如今的泰坦神國,不管世人評價如何,他是我此生最敬重與欽佩的人!」
  雷穎冷冷地迎視他,對他口中的義兄不言可知。
  席安望著她,掠過一抹謎樣的眼神,意有所指地道:「他曾經告訴我,他親手栽培了一塊瑰寶,這塊瑰寶氣傲天蒼,矯矯不凡,無論男女皆受其魅惑,世人喚她為光之天使。」
  一道閃電再次劃過天際,映亮雷穎淡漠無衷的臉,在紛飛的雨絲中,幽暗的綠眸有幾許異芒。
  席安一笑,望向大雨滂沱的天空,悠悠地接著說:「天使光姿耀人,如蒼穹之星,總有一天會展翅高飛而去。我曾這麼告訴他,而他卻笑了……」他突然逼視她,星目銳利。「他說,只要天使敢有此意,他會折斷天使的羽翼,教她永遠不能再飛!」
  震撼的話題帶來沈寂,雷穎眉宇間流露了不同以往的清冷。
  「你想說什麼?」
  「倦鳥也該知歸巢,更何況這只高貴的白色大鳥已遠行兩年多,一旦主人親手來擒,這下場你該清楚!」
  「這是威脅?」她沈聲地道。
  「何不說是善意的勸告,我們也算有著間接的淵源,只要河井之水互不相犯,大可和平相處,好自為之,我可不想看天使斷翼。」他撂下冷酷的話,轉身就走。
  「好個沙漠梟雄!」雷穎切齒,不屑他以此種手段。
  費席安身形停住,半轉過身,幽邈的側臉喟然地道:「穎,你怕我傷害天若,而執意保護她。但是你能明瞭當年她寡情地負我而去時,對我所造成的傷害嗎?這份刻骨之痛足以令我變成惡魔,所以別怪我,也別逼我,為了得回天若,我可以是無所不用其極;但是對你……我並不真想做到這種地步!」他轉身欲離去時,卻又透過雨聲傳來輕歎。「穎,回到他身邊吧!見了你之後,我能明白,他為何對你瘋狂至此,為何你……」他一頓,像要再說什麼,繼而再次一歎,消失在大雨中。
  雨,下得更大了,站在雨中的雷穎,動也不動,黯翠的眸子朝費席安消失的方向射出森冷的寒意。
  「費、席、安──」她咬牙地壓下勃發的怒意,雙手緊握得關節泛白,憤恨地大吼。「你不該威脅我,尤其不該拿他威脅我──」
  樹林的另一端,芝蘭、貝卡,和其他烈日軍團的成員快馬奔來。
  「穎大人,你沒事吧!」芝蘭一下馬,軌著急地檢視她。
  「你攔截到沙漠梟雄了嗎?穎大人。」其他的人也關切地詢問。
  雷穎神色絕寒,不置一言。
  貝卡環視週遭,斷枝焦屑和電殛劈裂的地表,內心有數。
  「怎麼了……」芝蘭發現到她怪異的神色。
  「芝蘭……」雷穎終於開口,聲調隱含奇異的悸動。「通知蕭家天若被劫,貝卡,將烈日軍團集合後,先讓他們啟程回白國。」說完轉身就往流星的方向走去。
  「穎大人,那你呢,你要去哪兒?」眾人楞住,芝蘭著急地追上去。
  「我要去泰坦神國救回天若。」她的聲音突然激烈起來。「哼,費席安,我們走著瞧!你要我罷手,我偏攪得你泰坦神國翻天覆地。」
  「你要單槍匹馬深入北方,太危險了!」芝蘭嚇一跳。
  「穎大人,現下你和泰坦神國交惡、歐諾人又恨你入骨,北方對你完全不利呀!請你慎重考慮,別隻身涉險!」貝卡也在旁勸阻。
  「大人,你就算要去泰坦神國,也將烈日軍團帶走,我們永遠跟隨大人!」一旁的部下著急地道。
  「夠了!我已決定,你們不用再多說!」未理眾人的勸阻,她拉了流星就要上馬。這時,芝蘭的聲音冷靜地傳來
  「穎大人,如果你執意前往泰坦神國,我只好據實回報……文森陛下。」
  雷穎停住,貝卡制止地拉拉她的衣袖,芝蘭卻不理,連身旁的眾人也驚愕地看著她,因為自從兩年前的劇變之後,他們都有一個共通的默契,絕不在雷穎面前提起文森。
  「你說什麼?」雷穎回過頭。
  芝蘭深吸一口氣,道:「你聽到了,只要你前往泰坦神國,我定當回報文森陛下,這樣的愚行,總要有人阻止!」
  雷穎望著她像不認識她,氤氳的綠眸竟有些哀傷,隨即笑了,笑得悲憐、笑得淒然。「好、好……很好,連你都要威脅我!連你都要拿他來威脅我嗎?你們每個都是他派來監視我的吧!在這世上我還能相信誰……永遠……我都擺脫不了他嗎?呀──」她哀憤地朝天大吼。
  勁風掃起,強烈的氣流震退週遭的人,風刃如漩渦環環圍繞雷穎,激動的心令她再也控制不了,銳利的風刃開始在她自己身上劃出血痕。
  「穎大人──」眾人駭得想制止,奈何強勁的氣流阻撓了他們。
  「不要,求你,別傷害自己──」芝蘭哭泣地叫著,她很清楚,雷穎一旦情緒繃到極點,就會控制不住地傷害自己。
  「大人,烈日軍團皆願任你責罰,請你住手呀!」圍繞在旁的眾人著急地大聲叫道。
  奈何雷穎已深陷在自己封閉的情緒中,聽不到外來的聲音。綠眸漸漸失去瞳彩,她無神地看著自己的手,被風刃所割開的傷口正淌著血,似乎每多流一滴血,她的痛苦就少一些。
  突然一隻有力的手伸來握緊她,像拉回她渙散的意識,雷穎猛然一震,貝卡滿身是被風刃所劃過的傷口,臉龐流著殷紅的血絲在主人眼前跪下,執起雷穎的手,俯身在手背上吻了一下,道:「穎大人,有任何的痛苦請發洩在貝卡身上,只求你別再傷害自己。」
  「貝卡……」雷穎動容地看著傷痕纍纍的貝卡,這時環伺的氣流也隨之停下。
  芝蘭哭泣地道:「你怎麼能說我們是陛下派來的,怎麼能說世上沒有你能信任的人?當初大家捨命護你逃出白國,兩年來眾人相互扶持的歲月,你都不當一回事嗎?如今你怎麼能說這種話、做這種事來傷害大家?」
  「芝蘭……」雷穎彷彿醒過來般看到眼前眾人滿是憂傷的臉。
  「兩年前那刻骨的傷害你忘了嗎?你為老國王的死,不惜運用自己的勢力聯合老臣想抵制文森陛下,卻反而陷入文森陛下的陰謀中,縱然在戰場上你是個無敵的常勝之將,可是你的武功、謀略一切儘是陛下所教,徒弟又怎能扳倒師父,這場政變你輸得一無所有,軍權、地位,全付之一炬!陛下早想得到你,廢掉你的武力,將你軟禁,正好都讓他行之有名。若非三位長老的犧牲換來陛下的特赦,願意放你遠行冷靜心情,烈日軍團護你遠走天涯,你又怎能全身而退。這些教訓你都忘了嗎?」
  「夠了!不要說了!」雷穎痛苦地搬過頭。
  「我知道你不想聽,但總要有人告訴你事實的真相,文森陛下是個可怕的人物,他的作風、個性,你比我們任何人都清楚。為了將你留在身邊,哪怕你是癱了或瘸了,他都會擒下你,更何況如今陛下三道命令召不回你,豈會就此罷休,或許他正親身前來──」
  「芝蘭別說了……別說了……」雷穎緊閉著眼,沙啞的嗓音是掩不住的哀傷。
  芝蘭卻哽咽繼續道:「當年猛遭巨創的你將自己的心神完全封閉,整個人有如行屍走肉,為了喚回你的意識,眾人輪流守在你身邊告訴你點點滴滴的往事,你知道嗎?每當我照顧著毫無生氣的你,我總會想你是不是早就死了,活著的只是一具無意識的軀體,我們這樣的努力真的能喚回你嗎?直到半年後你開始走出自己的藩籬,看著陽光又回到你身上,大家的內心是多麼的興奮與激動!」她突然在雷穎眼前跪下。「穎大人,我只要你明白,眾人寧願死在你眼前,也不願再看到行屍走肉、毫無生氣的你呀!」
  「穎大人,你並不孤單呀,我們大家都需要你,請你別舍下烈日軍團,有什麼痛苦烈日軍團每個人都願任你發洩,只求你多珍惜自己!」貝卡暗啞地說,而在旁的屬下每個人都在她眼前跪下請命。
  雷穎心中感情翻湧,她驀然地合上眼,淚噙在眼中,平時的她決不輕易落淚,從小她就深信,流淚只會讓自己顯得懦弱,她雷穎要當的是強者而非弱者,什麼事只要堅強沒有解決不了的。
  環視著跪在她眼前一個個滿腔忠義的屬下,她握住貝卡和芝蘭的手哽聲地道:「是的,我不孤單,我有你們,只有你們才是真正屬於我,疾風雷穎不為誰、只為你們而活,我會好好珍惜自己,因為我的命不再是我一個人的,你們每個人都擁有它呀!」
  「穎大人……」眾人動容地望著他們的主人。
  「好了,都起來吧,我可還沒死呢,難過成這樣,想我早夭呀!」雷穎幽默如珠地恢復她調侃的本性。
  「你現在想怎麼辦?」芝蘭問。
  「先通知蕭家是首要之事,而我……」她悠然一歎。「不論如何,我還是得前往泰坦神國一趟,天若被擒是我失職,所以北方再危險,我也一定要親身走一趟確定她的情況,這是我的責任,你們別再阻擋我,也別再勸我。」
  「只要你別再隻身涉險,以後也絕不拋下烈日軍團單獨行動,這樣的話,哪怕你要去地獄大家也不攔著你,奉陪到底!」芝蘭理解地說。
  「當然,有疾風雷穎就有烈日軍團!」雷穎一笑,承諾地回應。
  她望著費席安離去的方向,冷哼地說:「你看著吧,費席安,蕭家老大也不是好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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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寒冷的空氣,令天若瑟縮皺眉,這時身旁傳來溫暖的體熱與熟悉的男性氣味,使她自然地貼近身旁那堵溫暖的結實中。
  沙漠的清晨冷冽凍人,她總會將自己埋入席安懷中,尋求更溫暖的依靠,一如往常,這份溫暖的舒適總會在她剛偎近時,便一把將她緊緊地攬入懷中,聽著那穩健的心跳。她滿意地笑了,懷念的心音像已許久未曾再聽到,許久……許久……
  一陣炙熱的氣息,如火般在她粉頸和耳鬢邊輾轉流連,最後覆在那微啟的櫻唇上,低喃地叫著:「懷兒……我的懷中之寶……你終於又回到我懷中……」
  當天若醒來時,已是夜幕低垂,微暈的意識令她呻吟地搖搖頭。望著房中的擺設,熟悉的景象,兩年來在夢中已見過數百回,而今真實地再度映入她眼簾。
  她感觸地經撫著身旁的位置,那充滿男性的陽剛氣味。前塵如潮地翻湧,曾有的夜晚,無數的頸項纏綿。一時間,她不禁百感交集。
  這時她突然想起小言,當她昏倒後,小言的下落如何了?席安是放了她?或者也將她帶回泰坦神國來?就在她擔憂地沈思時,門外傳來聲響,天若趕緊閉上眼,再度躺下。
  兩個宮女捧著東西,進到房裡,見她還在沈睡,喚了幾聲未得到回應後,便又退了出去。當宮女出去後,她才輕聲地起身下床,見到外面的天色已黑,趁著席安還沒來,也還沒有人發現她醒來之際,天若心中升起一個主意。
  當她換上深色的衣物之後,小心地開啟一條門縫察看外面,驚喜地發現,門外並未有任何侍衛或者宮女留守,急忙掩門而出後,她扶著牆,小心地將自己隱藏在黑暗中,憑著腦中的記憶走往皇宮深處,也是費伊丹的住處楓林園。
  伊丹是席安的兄長又是國家的宰相,平時因性喜素淡而深居簡出,任何宴會皆不參與,唯有席安遠行時,才會出面主持朝政,席安回國後便再退居幕後。對這個兄長席安可說是尊敬有加,絕不允許任何忤逆之詞冒犯到兄長,平時更是晨昏定省地問候,研討國家大事。天若心中十分明白,放眼整個泰坦神國,唯有伊丹大哥能幫她。
  走過長廊,她進入花團錦簇的林園中,見到這繁花依舊的美景,不禁感觸地撫著園中的一草一木。以前的她最愛在這園子中與席安嬉戲,尤其每當席安回宮時,她就喜歡獨處在花園中,等待著他來尋找,也只在他懷中展露小女兒的嬌嗔與任性,而今那浪漫、綺麗的時光已成過去……
  天若黯然神傷,隨即吸吸鼻子振作起來,時光不可能倒流、往事不會重回,現下她必須找到伊丹大哥,才可知小言的情況如何?正當她打起精神往前走時,一個低啞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懷兒!」
  天若震住。
  沙啞的嗓音如愛撫般輕柔。「你就是調皮,像個撒嬌的孩子,最愛躲起來等我來找你。你總是說,我若是真心愛你就一定找得到你。」天若不禁背脊發冷。她聽得出那話中所蘊藏的冷酷,隨著他每一步危險的靠近而停止呼吸,她緊閉上眼,恐懼在無邊中擴散。
  他擁她入懷,纖細而顫抖的背脊緊貼在那厚實的胸膛上,鐵箍般的雙手也如往常,一手摟住她的纖腰,另一手親暱地覆在她豐盈的胸上,耳畔再次傳來了那危險的氣息。
  「現在是否證明了我對你的愛,我的懷中之寶,你知道,我為你而狂嗎?你的一言一行牽動著我,我們之間所擁有的都讓我刻骨銘心。所以,親愛的,別跑、也別躲,因為不論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你!」他邊說邊將覆在胸上的手探進她衣襟內,親密地遊走在圓潤的雙峰間,挑逗地愛撫著。
  「席……席安……」她呻吟而顫抖地咬著唇。
  「當然,你對我所做的一切,更是深烙我心。你知道,我一向不會原諒負我的人,但,你對我又豈只負字可了。如果相思是刀,兩年來我的心已遍體鱗傷,這種凌遲的椎心之痛,你教我該怎麼處置一個將我的感情、尊嚴都踐踏得徹底的女人,我的懷兒,何不由你來告訴我!」他的目光一凜,雙臂隨著他的話而收緊。
  天若倒喘一聲,撫在她胸上的手猛然握緊她一方乳峰,腰際的手更像要折斷她腰似的箍緊。天若痛苦她哽著聲,淚無言地落下。
  他將探進衣內的手伸出,抬起她的下巴,讓她仰視他。「別哭,我們之間才開始呢!」低啞的語調依舊輕柔,唯有加諸在身體上的懲罰,現出他的憤怒。
  「你……放過我吧!」她啜拉地低語。
  「放過?」他奇異地一笑,深沈的眸子望進那雙顫動的紫晶之瞳,低頭吮掉她的淚,在她眉眼間呢喃。「你怎麼會這麼說呢?你曾經說過,只要我願意,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直到我厭倦為止!看你,多傻!我對你的愛,深到連我自己都害怕,又怎麼會討厭你,所以你一輩子、永遠,都只能待在我身邊!」
  「住口、住口!」一句句的話,都像詛咒似的敲在她心坎上,天若再也受不了地轉身推開他,掩面而哭。
  昔日的誓言竟成今日折磨她心的利器……
  曾有的情愛已成雲煙……
  他們之間的感情,已成困住她的枷鎖!
  「我要去找伊丹大哥、我要去找伊丹大哥──」受不了他那精神的折磨,轉身便要跑離他,席安已從身後再度抱住她。
  他輕咬著她的耳垂,暱聲地道:「別急,大哥不在皇宮內。近來邊境瑣事繁多,幾天前我已請大哥代我前往巡視,短期內是不會回來了。真是可惜,你好不容易回到了泰坦神國,卻見不到他一面。」
  「你……你故意支開他……」他要她求救無門,席安究竟想怎麼對她?抑止不主內心深處湧上的懼意,她在他懷中發抖,兩年前那如欲吞噬她般的血紅雙眼正懸在她眼前。
  「看你抖成這樣,夜晚的沙漠寒氣重,可別生病了。回寢宮吧,來,我抱你。」不待她回答,他便彎身抱起她,神情充滿未明的弔詭。
           ※        ※         ※
  晚膳時,天若坐立難安地看著對面的人,席安邊用餐邊和她說著話,神態自然和諧,彷彿兩年分離的時光只是一場夢,一覺醒來就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所面對的不過是昨日的延續。為何?席安在想什麼?不殺我?不想報仇嗎?
  真是這樣嗎?天若暗自苦笑,自己為何總這麼天真呢?有什麼人比她更瞭解席安那種「寧我負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負我」的心態。他想怎麼處置她呢?背叛國家是殘酷的沙刑,那背叛沙漠梟雄的感情,又該接受怎麼樣的刑罰?
  眼前的人,一如往常的笑容、泰然自若的平靜,幾乎是太過平和了。天若的心跳得急遽,她十分明白,不動聲色的沙漠梟雄才是最叫人栗寒。因為那雙眼透出狩獵者的犀銳,唇邊所湧起的是鎖定獵物的微笑。此時的他彷若是一潭深水靜流的湖,湖面美麗而平靜,底下卻漩渦暗藏,一旦陷入,將是沈到萬丈深淵。
  天若沒有他如此鎮定的功力,尤其對這種風雨欲來的精神折磨,她的手反應著主人的驚慌,不停地將食物灑出,直至刀叉在她過度的緊張下掉到地上,引起了席安的注意。
  「懷兒,怎麼了?不舒服嗎?還是食物不好吃?」
  「沒、沒事,我……只是吃不下!」餐桌下,她的手絞到發白。
  「吃不下。」他半瞇著眸子,輕聲地道:「那就喝點酒,開開胃吧!」
  他指著她手邊那杯以水晶器皿盛裝的紅酒,赤色的酒液透過晶瑩的水晶,鮮紅到令人觸目驚心。
  在他的盯視下,天若忐忑地拿起,淺嘗一口,入口的溫腥味怪異地令她欲嘔。「這……這是什麼酒?」
  「喜歡嗎?」席安溫柔的笑臉帶著一絲詭譎。「這可是特別為你而準備的,酒名叫:背叛者的血!」
  天若驚愕地看著他,只見他也將靠近手邊那杯血紅的酒拿起,輕輕地撫著杯口邊緣,陰惻地笑道:「你知道對背叛者我向來厭惡疾首,不論是誰都不可原諒。恨不得將他們分筋挫骨、活活吸乾他們的血!我這麼愛你,背叛你的人,也等於背叛我,我怎麼能讓傷了你的心的人,安然無事呢?所以羅……」他將酒杯朝她晃晃,擺明這酒的來源之後一仰而盡。
  天若當場反胃地捂著嘴,看著放在眼前的那杯鮮紅,腦中不停地運行著他的話。背叛者的血、背叛者的血……這、這是小言的血嗎?小言真的被帶到泰坦神國來了!
  「怎麼不喝?」他帶著令人寒顫的笑容,唇邊殘餘著酒液的鮮紅,使他嚴峻的面龐看來像妖魔般的邪惡。
  「你……你……把小言……小言……」她啜泣哽咽著聲,無法置信地驚喘著,他真這麼殘暴?竟殺了一個無辜的小女孩。
  席安陰狠一笑站起來,朝她走去。「如果你不喝下這杯酒,難保你的想像不會成真。」他順手拿起她放在桌上的那杯酒,遞到她眼前,幾乎是威脅地道:「我最不喜歡有人忤逆我了,只要我心情一不好,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我都可能會做!」
  天若顫抖地接住,看著杯中艷紅的液體,晃漾地帶著一股腥味,她懼悚得無法舉杯就口。
  「可憐的懷兒,喝不下嗎?」席安突然像心疼似的,拿起她的酒杯,攬過她的腰,輕聲地道:「來!我餵你。」
  他舉杯喝下,俯下頭來找到她的嘴唇。天若極不願地扭開頭,席安剛硬的鐵指扳回她,冷酷的雙眸透出警告,她只能無助地啟開唇,接他灌入的酒,腥躁的氣味帶著他的懲罰湧入她口中。
  就在他放開她之後,天若作嘔哽在咽喉,無法嚥下。他殘忍的笑聲再度傳來。「懷兒,你如果吐出來,再盛一杯也不是難事,就是不曉得一個人有多少血可以流?」
  天若緊掩著唇,硬逼著自己吞下,激動的反胃而令淚水刺痛了她的眼睛,直至那溫膩的液體終於沿著咽喉滑下。她怨憤地瞪向他,哭泣地大叫。「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這干小言何事?你又何必為難一個小女孩!」
  席安卻笑了起來,猛然一手扼住她的下頦,帶著暗啞的聲音道:「你感到痛苦、感到難受,至少你還能掉下淚來。你知道痛苦到無淚的感覺嗎?你不知道是嗎?我嘗過,而且是你帶給我的,這種痛,刻骨銘心!」
  說完,他狂聲大笑走出去。留下在房中,因他的話而癱坐於地的天若。
           ※        ※         ※
  枝葉間篩落了斑斑的陽光,些許的由窗戶灑進,點點地照耀在窗戶邊托腮沈思的天若。秀挺的眉頭凝著一股化不開的憂鬱,使得週遭的時光,像是為這道深鎖的眉而靜止。
  未幾,她重重一歎,昨天席安逼她生飲血酒大笑離去後,就未再回到寢宮。而今天當她醒來後,就發現寢宮四周佈滿了侍衛,每當她一踏出門口,必定有侍衛亦步亦趨地相隨,一旦她走出寢宮的範圍,侍衛就恭敬地請她回去,否則只有請示陛下了。就在這種看似恭敬實則威脅的監視下,她只能待在寢宮裡。
  一整天席安都未再出現,直到黃昏時,在宮女的服侍下,她才將自己整個人解放在熱氣蒸騰的浴池裡。
  這是一座由光滑的圓石所砌成的浴池,四周圍栽植著怒放的花卉,紗幔輕掩間透進夕陽餘暉,柔染迷濛的水氣,氤氳地在水面上舞動絢燦的光澤。
  在熱水的輕撫下,天若漸漸疏緩自己緊繃的情緒,藉著水的浮力,她輕趴在浴池的邊緣,在這舒適的環境下,她幾乎是沈入半睡眠的狀態。
  不知過了多久,一雙結實的手臂將她輕輕地轉過身,摟進懷中。天若下意識地擁緊他,將頭枕在他頸窩中。她懷念這份男性的氣息、喜歡這份溫暖的圍繞,分離了兩年終於再度回到這懷抱中,分離了兩年……兩年……
  清醒的意識驀然撞進她腦中,猛然睜開眼想起自己身在何處,卻望進一雙幽邃中帶著幾許異芒的眼。
  天若駭得趕緊推開他,先前那誘惑的迷咒也因她的清醒而打破,她雙手戒備地環住自己,望著眼前與她同樣赤裸地站在水中的費席安。
  席安看著極力遮掩的她,不禁冷笑道:「在我眼前還需遮掩嗎?我們曾經有著比任何人都親密的關係,你的身體我比你還熟悉。」他朝她而去,雙眸始終帶著那抹異亮的光芒。
  眼前的人,已不是當年那待她深情至愛的情人,現在的他,只是個一心想報復,以她的肉體當洩恨手段之一的惡魔。天若顫抖地後退,一靠到那浴池的邊緣,她猛一撐住就想起身,卻被席安拉下,跌落池水中。
  在水裡她被席安緊緊抱住,二人相纏沈到池底,她奮力掙扎想脫離他,他卻緊抱不放,片刻,水已經由口鼻嗆到肺裡,再沒有空氣,她隨時有氣絕之虞。而那制住她的人,卻不放開,冷漠地看著她痛苦地掙扎。
  她震愕地認定他是想殺她了,沙漠梟雄終究是不放過背叛者的!就在她絕望地以為自己終將死在他手中時,席安突然抱著她浮出水面。一呼吸到空氣,天若便趴在他肩上猛烈地咳著。
  「別急,慢慢地呼吸,否則等一下又嗆到了。」席安輕拍著她的背。
  天若用力推開他,憤慨地捶打他的肩,哭著大叫。「夠了!不要跟我表演這種貓哭耗子的遊戲,前一秒恨不得置我於死地,下一秒卻表現得你有多大的心疼不捨,你究竟想怎麼樣?是一刀殺了我、還是凌遲折磨死我?你說呀!」
  他只是輕撫著她,不置一言地任她發洩。心情翻湧奔騰,愛她與恨她,在他心中糾葛相纏。他既想冷眼地攪著這一切、想她多受點折磨,可是看著她掙扎難受的小臉,內心反倒比她承受多一倍的痛楚與不忍。
  「我們……難道就不……能化消仇恨……嗎?」她憂傷她哽聲。
  席安捧著她的臉,神情沈肅而痛苦。「如果一切只是這麼簡單,我們之間又豈會走到這地步,我無法忘記你對我所做的一切,但是折磨你,卻反令我痛楚難當,懷兒,我真的不曉得該拿你怎麼辦?」
  天若伏在他肩上痛哭失聲。「你要我怎麼做……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懷兒……」席安撫著她的頭髮,無言的情傷折磨著他們兩人。
  「至少你放過小言,求你,小言跟這件事無關呀!」
  他長聲一歎,並未說話。
  「我恨你、我恨你……」天若哭倒在他懷中。
  「我知道……」他悵然地低語。
  這夜,席安溫柔地擁著她,任她哭盡所有的委屈,天若則像將兩年的分離之情,盡付奔騰的淚水中。
  而自這件事之後,席安整整三天未在天若眼前出現。縱是如此,他對她的防衛卻沒放鬆,天若依舊被軟禁在宮裡,無法和任何人取得聯繫,更遑論探知小言的狀況。
  就在她茫然無緒時,今天一早宮女告訴她,席安要在大殿見她。在侍衛的護送下,她緩慢地走著,一顆心因要再度面對他而膽顫地跳動。一種疲憊的痛苦縈繞著她,他們之間這樣互相折磨的情況,究竟要到何時?
  當她穿過繁花中的小徑時,下意識地抬頭往楓林園看去,竟看到費伊丹熟悉的身影往楓林園走去。
  天若驚喜若狂,正要呼叫,侍衛的聲音已先傳來。「懷兒小姐,陛下正等著你,他特別交代,不允許有任何的節外生枝。陛下的脾氣我們擔不起,就請你別為難屬下。」
  在他們恭敬卻充滿威脅的行為下,天若被逼得改道而行。望著伊丹即將走進楓林園,她心中的希望也像隨之關閉。不,不行,我如果現在退縮了,要再見上伊丹大哥一面就難了,到時小言不知還要受到多大的苦?想到此,她猛然撞開身旁的侍衛,拔足狂奔。
  「伊丹大哥、伊丹大哥──」她放聲大喊。卻在越過花叢後,見到前方楓林園的出口已無伊丹的蹤影。她不敢置信地放慢腳步,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她還是晚了一步?
  身後的侍衛已追上了她,天若掙扎似的,對著已無人影的前方哭著大叫。「伊丹大哥──」
  兩個侍衛急忙擋到她眼前,制止她做出更進一步的舉動。「懷兒小姐,請往大殿吧,陛下已等得心急了!」
  天若泫然飲泣,只得轉過身隨著他們往大殿走去,她一抬起頭,卻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竟站在前方微笑地看著她。
  「伊丹大哥──」伊丹就像她在泰坦神國的兄長,再見到他,她有如見到久違的親人般,萬般的委屈湧上,激動地在他懷中哭泣。
  「乖,別哭,懷兒,兩年不見你還是這麼脆弱愛哭,剛才聽到你的聲音我還真不敢相信呢!」伊丹輕聲地安慰她。
  「伊丹大哥。你一定要幫我,救救小言,小言是無辜的……無辜的……」天若在他懷中哭道。
  一旁的侍衛已搶著道:「宰相大人,陛下在大殿上,正焦急地等著屬下護送懷兒小姐過去呢!」
  「哦?」伊丹看向懷中的天若,後者正眨著淚水,朝他搖頭。
  伊丹一歎。「你們下去吧!」他揮退兩個侍衛。
  「可是……」兩個侍衛遲疑著。
  「就去回覆陛下說,他的兄長請懷兒小姐到楓林園作客,有任何問題的話就到楓林園來吧!」說完擁著天若走了。
  兩個侍衛面面相覷,知道等一下將要面對一場憤怒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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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楓林園裡──
  伊丹聽完天若的敘述後,沈吟地皺著眉道:「據我所知,席安此行只帶回你,其他並未有任何隨行的女孩。」
  「可是……」她心有餘悸地將血酒的事道出。
  「生飲血酒?」伊丹愕然。隨即忍俊不禁笑出。「懷兒,你真的相信他說的,席安再殘也還不至於天良淪喪到這等地步!」
  「不,是真的,他瘋了……」想起被逼飲下的腥紅液體,她噁心地閉著嘴。
  「席安在嚇你的,不相信的話,就叫門口的那傢伙親自來回答你。」伊丹突然笑著朝門口神秘地道。
  維克多俊朗的身形在門口出現,一看到天若訝異的臉,他再也忍不住地靠到門板上大笑。
  「我的天呀!我真是越來越佩服陛下了,能玩出這一手,生飲血酒,哈……」他完全笑翻天地捶著門,還朝天若道:「陛下還有沒有說,要啃小言的肉、剝小言的皮、抽小言的筋呀!」
  天若看他那兩道眉和眼都已彎成半月形,擺明是在笑話她,她臉紅地跺腳道:「是真的,你們怎麼都不相信我。伊丹大哥你不能相信維克多,他是幫席安的,才不會說實話呢!」
  「嘿,好心一點,是我通報你的伊丹大哥回來,否則你接下來可就不只生飲血酒,搞不好是涼拌人筋和快炒人肉,是誰的我不曉得,可以確定的是,絕不是你口中的小言。」
  「你怎麼知道?」她嘟囔地問,頗不信老愛取笑人的維克多。
  「因為當初在北灘的時候,龍頓將那名少女送回去了!」維克多宣佈道。
  「小言早就被送回去了,那席安他……」她驚訝地張著嘴。
  「故意嚇個小白癡呀!」維克多自然地接口。
  「這麼說,那杯酒……」一定也是騙她的,她鬆一口氣。
  「這就不一定了!」對這點,維克多正經地道:「陛下做事向來喜歡如真似假,就算不是人血,是豬血、牛血也都還好,萬一是貓呀狗的就不曉得了!」
  光聽這些也夠令天若頭皮發麻,反胃作嘔。這時維克多突然一擊掌,像想起什麼似的,恍然大悟地道:「原來就是這樣,難怪昨天龍頓養的『過敏』死掉了,全身乾得像血液被抽光似的。」
  「過敏?是什麼呀!」好怪的名字,她害怕地捂著胸口問。
  「一隻很胖的老鼠呀!」他比劃道。「有貓那麼大喔!龍頓飼養多年了,對它就像家人似的,昨天突然暴斃,害龍頓打破了男兒有淚不輕彈的禁忌。唉,真是人生無常、月有陰睛,大家也只能安慰他節哀順變。」
  老鼠,還是一隻大得像貓的老鼠,老鼠血……在旁的伊丹趕緊接住昏倒的她。
  「呢,你還真的信呀!」換維克多不敢置信地看著昏倒的她。
  伊丹斜睨他。「泰坦神國的君臣素質還真是僅止於此呀!」
  維克多無辜地聳聳肩。
  當天若睜開眼的時候,就看到伊丹關切的臉。「懷兒,還好吧,先喝口水鎮定一下。」
  她接過伊丹遞過來的水,目光掃視週遭。「那可惡的人呢?」
  「怕你醒來殺他,早先跑了!維克多這傢伙就是愛捉弄人,別人上當還沒話說,你該很清楚他,居然還會受他的騙!」
  「我嚇傻了,而且他說得像真的一樣。」她埋怨地說,覺得自己身邊怎麼淨出這類人,維克多和雷穎兩個人都是騙死人不償命的!
  伊丹看著她,溫雅的聲音帶著一抹嚴謹地說:「很多事我們是不是該仔細地談談了,懷兒或者天若,你希望我叫你哪個名字?」
  天若抿著唇,知道這是自己遲早要面對的,她半垂著眼簾,幽歎地道:「懷兒因他而在泰坦神國重生,這個身份是他所賜予的。而天若來自父母的賜予,有家有親人,是更真實的存在,我不過是做回了自己。」
  「所以你舍下了懷兒的一切!」
  她苦澀地搖頭。「我什麼都難捨,可是他恨蕭家人,而我偏偏身為蕭家人。親情與愛情,我選擇前者,失去後者我還有避風港可療傷止痛;而失去前者的話,我就是個連根都沒有的人!」
  伊丹輕歎地道:「我無法說你錯,也無法說你對。事實上你確是做下了一個明智的抉擇,然而道義上和情理上你卻是辜負了席安,也辜負了我以及所有對你好的人!」
  天若愕然地抬頭。
  「懷兒,我還是叫你懷兒,因為我只認得在泰坦神國,我疼惜如妹妹般的少女懷兒。親情對你是根,而一年的相處你早已融入了大家的心裡,眾人疼愛你如家人,你的離去又何嘗不是帶走了我們的根。你從沒努力過,就自私地選擇了一條犧牲一方的路,這對我們、對席安公平嗎?這件事難道只能這樣解決嗎?」伊丹嚴肅地道。
  面對他的指責,天若無言了,她驀然地回想,這兩年為了她,整個蕭家不知投注多少心力,到頭來她還是得面對當初她逃避的問題,而兩年的歲月更加深彼此的仇恨。她恍然發覺,自己是多麼的自私差勁,當初只想到自己不受傷害,而從沒想過這樣的言行令多少人困她而受苦。
  「懷兒,席安曾有過一段感情的巨創,也因而在性格上有很大的缺陷,所以有段日子他的私生活簡直是荒唐頹廢;但是這一切因遇到你而改變。自從有了你以後,他懂得珍惜、懂得付出感情,也因而撫平了他心中那段舊有的重創。」
  「是什麼往事令他這麼痛苦?」她顫著唇問。
  「這點得由他對你說。」伊丹直視她。「一年多的相處歲月對你而言,或許只是生命中最值得紀念的日子,但對席安而言卻是將二十多年的感情盡付這一年的歲月中。你讓他有寄托、也讓他知道愛人,更令他走出陰霾,他將全部的感情與希望都繫在你身上,而你的離去等於否定了他全部的付出。」
  「我……我該怎麼做,該怎麼做才能彌補我對他的傷害……」她掩面低泣,至今她才知道自己做了怎樣的事。
  「懷兒,告訴我,你還愛他嗎?」伊丹拉著她的手,溫柔地問。
  她用力點頭。「愛,我愛他,我一直都是!」
  伊丹微笑地拭掉她的淚。
  當天若獨自一人走在回寢宮的路上時,腦中是一片混沌的茫茫然,伊丹的話不停地迴盪在她耳邊……
  「席安一時間對你是舊恨難消,但是你知道,當年你傷他有多重嗎?當初他為了阻止你的離開,而放出法力,結果被天地之石反撲震傷。很諷刺,從未有人能使他受傷,結果竟是被自己的力量所傷。幾天幾夜失去意識的他,只是一直叫著:『懷兒,別走,別離我而去!』他的身、心因你而重創。所以懷兒,此刻該是你重新面對這份感傷、這份愛,以行動和真心來包容!」
  天若胸口猶如壓了無數石塊,只感到完全的痛苦與哀傷,她竟曾對他做過這麼殘忍的事。此刻她好想、好想馬上見到他,撫平他一切的痛。
  她接近寢宮的時候,宮女、侍衛全神色驚慌地圍繞在寢室門外,裡面傳來了震天怒吼和器皿的摔碎聲。
  眾人如見著救星般,全鬆了一口氣,卻也忐忑不安地告訴她情況。
  「剛剛在大殿陛下知道你去楓林園後,震怒極了,後來是維克多大人勸住了他,說你一定回到寢宮裡來,結果陛下回到寢宮沒見著你,又開始大發雷霆。」
  「陛下正在震怒中,懷兒小姐你進去得小心點。」
  「還是奴婢再去請伊丹宰相,或者維克多大人來,比較好?」
  她搖頭示意地揮退了他們。手一接觸到門,她已感受到這扇門後所傳來的危險和怒火。在昨天之前這憤怒的火焰是令她這麼的害怕,而今……
  門一推開,房中那狂暴的眸光,瞬間鎖定她。「你倒是敢一個人回來,如何,去找皇兄哭訴我的罪是嗎?迫不及待地讓每個人都知道你所受的委屈,是嗎?」
  天若走近他,在他身前一步之距的時候,席安一把扯過她,怒叫道:「說話呀!」
  她抿著唇,紫瞳盈著淚水,將手放到他的胸膛上,輕撫著那靠近心臟的結實,哽聲地問:「痛嗎?當初的傷?」
  席安盯著她,彷彿她在自己咽喉上劃了一刀,他握緊她的手,憤怒地道:「該死的你,跟我玩什麼遊戲!」
  天若對他的話恍若未聞,只是定定地凝望著他,紫眸湛亮而憂傷。
  「玩心機是嗎?好,今天不管你耍什麼詭計,或找任何人來都沒有用。」他突然捧起她的臉,緊繃的聲音帶著一股邪惡的飢渴,嘶啞地道:「我現在就要得到你!」
  他以為會看到她驚惶的臉,或者抗拒的舉動。沒想到那掌中的小臉竟幽幽一笑,反將自己埋進他懷中,低語道:「任何事,只要能撫平你心中的傷痛,我都願意為你而做!」
  席安僵住!隨即怒吼一聲,天若在他的粗暴下被釘到牆上,狂厲的聲音在她唇邊吹拂。「哼,撫平我心中的傷害,任何事都願意做是嗎?蕭天若,我不需要你的憐憫,你會因這句話而付出代價。」
  強力的衝擊令她咳著聲道:「不是……憐憫,我愛你呀!我只想彌補我曾犯下的錯。」
  「愛?你沒資格說這個字。」他切齒大吼。「兩年前……你絕情地粉碎了我的希望,兩年後你還能對我說你愛我,懷兒呀懷兒,你究竟想怎麼折磨我?我不會原諒你的,當初你是怎樣的絕情,今天我就讓你知道!」
  席安猛然扯裂自己的衣服,再往她前襟抓去,瞬間撕裂它,當豐盈的胸部展露出來後,身下的裙子也傳來清脆的裂帛聲,他猛地舉起她,壯碩的身體將她緊嵌在他和牆之間,身下他堅挺的慾望用力抵著她。焚身的慾火吞噬了他,也引燃了那愛恨的苗,燒得他痛苦絕決。
  激情的風暴在二人間盪開,火熱的悸動從她身下某處直竄上來。「如果能讓你原諒我,如果這樣才能平息……你的創傷,我願意……」
  席安眸光一凜,一咬牙,狠狠穿過那層障礙,如刀般刺穿了她!天若驚喘地咬著唇,忍住那逸出喉中的痛苦呼喊,失真的血跡沿著她的腿而淌下……
  「痛苦嗎?現在就算你哭,我也不會停手的!」他緊抵著她,粗嘎的氣息在她緊閉的眉目間低喃,他終於佔有了她。
  紫眸悠然地睜開,輕撫著他的臉,她主動將唇吻上他,在他唇瓣間低語。「我說過……我的身體……我的心,都是你的……為了你……我不後悔……」
  席安驀然震住。神情複雜地望著眼前柔弱纖美的臉,曾有的往事彷彿重疊,令他不禁嘶啞地叫著。「你……你……」
  天若溫柔一笑,抱住他的頸項。
  而席安卻抱著她文風不動,他的一部分還充滿她體內。不久,他抱著她到床上,卻已不再憤怒、不再殘暴;她聽見他低語的呢喃,輕緩而沙啞地安撫她。愛撫的手指、炙熱的唇舌溫柔地梭巡她全身,與她共舞一場纏綿悱惻的夢。
           ※        ※         ※
  二樓的議事廳裡,費席安正聽取各個機要大臣所上稟的朝政要事,每個大臣所報告的由他裁決後,交由維克多記錄下來。
  「各位大臣,沒什麼重大的事情要再上呈的話,今天就到此吧!」維克多看到席安示意的眼神,宣佈地說。
  眾人告退,魚貫地走出。龍頓卻留在原地,一副有話要說,卻又猶豫地坐立難安。
  席安見狀不禁有趣地問道:「龍頓,什麼事?」
  龍頓看向席安,對他所要講的事有點遲疑,這件事本不該由他說,奈何眾大臣沒人敢說,於是大家非常聰明地將焦點對準龍頓,用激將法激得他老兄一掌答應的拍胸,決定擔下這件任務。
  現在這條牛很後悔,卻還是訥訥地開口。「陛下……蕭……家的老大,蕭艾倫已經正式遣派使者來傳達訊息,近期內就要拜會泰坦神國,說……要討論……討論……」
  他未再講下去,席安卻已明白了,眸光一黯,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深吸口氣緩緩地道:「終於來了,是嗎?」
  「豈只來了,根據情報這次連光之天使都隨著蕭艾倫蒞臨,你上次是怎麼惹她的,我不曉得,只知道泰坦神國這下可熱鬧了。」維克多一副加油添醋似的語氣對席安說。
  「雷穎……」席安皺眉,隨即一歎。「你……就是不肯放手嗎?也罷!這才像你傲骨倔強的個性。」
  「還有,歐諾人近來動作頻頻,他們埋伏在宮中的奸細也蠢蠢欲動,依我看要不了多久,那些人就會有所行動了。」縱克多接著道。
  「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保護皇宮和陛下的安全。」龍頓拍胸保證道。
  維克多瞄了他一眼,對他方纔那副不敢開口的模樣,嘲諷地道:「我可不敢相信一個連話都只敢講一半的人。奇怪你塊頭這麼大,怎麼膽子就沒成正比喔!」
  龍頓臉紅脖子粗地瞪他,卻無一句話可回。
  席安沈吟著,多年前歐諾人就對泰坦神國暗中進行著顛覆的陰謀,近來似有由暗轉明的趨勢,動作越來越明顯,他確實得小心防範。就在席安望著窗外沈思時,天若美麗的倩影出現在對面的宮殿走道上,看她似要回寢宮,中途卻被停在一旁欄上的小鳥吸引住。看到那朝她啾啾鳴叫的鳥兒,她溫柔地朝那幾隻逗人的鳥兒伸出手,鳥兒也頗富靈性地飛到她手上,吱吱叫著,天若清麗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席安看癡了,目光溫柔地凝鎖住那令他情系一生的女子。他深深地明白,她就像他體內跳動的那顆心,僅有且唯一。
  自從那次他佔有了她之後,他們的關係已明顯地改善,他漸漸放鬆對她的限制,但依舊無法放心地命人盯著。而她像知曉他的疑慮,平時皆待在寢宮,甚少走出,也從未對他問起有關蕭家的任何消息,種種的回應,只求令他安心。雖是如此,他們之間依舊有著層層隔閡,席安無法完全相信她,而蕭家人逼近的事實再度考驗著他們,唯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那種心被活活挖走的痛苦,他絕不願再嘗到。不論她是懷兒或蕭家人,都是他此生唯一的至愛,他絕不能再失去她。
  這時有兩道黑影在花叢間一閃而過,快得幾乎令人毫無所覺,居高臨下的席安卻看得一清二楚。只見那兩道黑影迅速越過層層的障礙,每個人手上皆執著一柄在陽光下寒氣耀眼的長劍,往正在與鳥兒嬉戲的天若疾衝而去──
  「懷兒,危險──」情況危及到他來不及作任何反應,只能心驚裂肺地大叫。
  突來的警告聲令天若一震,快得令她來不及知道發生何事,就見到兩道白光充滿殺氣朝她而來,天若避之不及,千鈞一髮之際,熟悉的人影倏然在她眼前現身,兩道劍光穿過擋在她眼前人的身體裡,瞬間,猛然伸手扼住行刺者的咽喉,隨著利刃的穿身而扼斷二人的脖頸。當維克多和龍頓趕來的時候,就見到這震撼的一幕。
  天若驚懼地顫著唇,眼見那替她擋下致命狙擊的人,鮮血沿著穿身的劍尖涔涔滴下,當席安轉過身面對她的時候,她不敢置信地搖著頭。殷紅的血絲淌下他的嘴角,劇烈的痛楚令他面色扭曲,卻只見他以充滿鮮血的手,顫抖地撫著她的臉輕聲道:「懷……兒,沒事了……別怕……我會保護你……」溫稠的血液,從他手上流下了她的臉頰,天若抱住昏倒的席安失聲大叫。
           ※        ※         ※
  寢宮裡眾人幾乎為搶救席安而亂成一團,伊丹、天若、維克多和龍頓,及其他幾位大臣全著急地隨侍在側。
  「他怎麼樣了?不要緊吧?」天若難過地問。
  「陛下這次傷得很重呀,兩道劍傷中最嚴重的就是穿胸的那一劍,幸好他身上的天地之石會自動以真氣護體,否則性命堪虞!」御醫沈著臉,小心地檢視。
  「那他……」
  「雖然性命之憂,但也大意不得,得休養很長一段時間,且短期內無法再動真氣。」
  「你是說他這段期間內已無法力護身?」伊丹憂心地問。
  御醫嚴肅地點頭。聽到他無性命之憂,眾人全都鬆了口氣。御醫退下後,天若坐在他身邊,看著他雖在昏睡中也因痛苦而皺著眉。她腦中不由得浮起那令她無比椎心的一幕,他浴著血傷勢沈重,卻還只是擔心著她,天若哽咽地淚如雨下。這時在她身後的維克多安慰地拍拍她的肩。
  伊丹沈吟地道:「席安目前身負重傷無法施展法力,而那些暗殺者絕對不會就此罷休,看來這段期間皇宮的警衛內、外都要再加強,懷兒,這段期間你不論做什麼,都要小心自己的安全,知道嗎?」
  天若頷首,此時在昏睡中的席安,痛苦地喃喃低喚:「懷兒……懷兒……」令眾人搖頭感歎,伊丹更是喟然長歎,愛若至此,又何苦互相折磨?
  「我……我去命人傳晚膳來……」天若尷尬地想迴避,她剛一起身,床上的人猛然拉住她。
  席安突然睜開眼,朝她怒聲地道:「你又想離開我了,不准走、不准你走──」他緊握住天若的手腕,卻也因此更牽動他的傷口,鮮血因他的激動而湧出,眾人全被嚇到。
  「席安,你冷靜一點,懷兒她哪兒都不去,你這樣會嚇到她的,快放手!」伊丹半哄半罵地道。
  「是呀!陛下,你傷得很重,千萬別亂動,我們都在這兒,懷兒小姐能往哪兒去?」維克多也趕緊安撫地道。
  「席安……我會陪在你身邊的,你別激動,這樣對你傷口不好……」天若被他握得手腕幾乎都快折了,面對他突來的狂飆令她完全不知所措。
  「住口!我不會相信你,別以為我現在受傷無法管得住你,就有機可乘,你敢再逃的話試試看,我──」顧不得重創的傷,他怒吼大叫,過度激動下他劇烈地咳起來,更因牽動傷口而令他痛得咬牙。
  「席安、席安,你不要這樣──」天若突然抱著他痛哭失聲。「我知道你因自己的傷而憤怒,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是你知道嗎?在那一刻危急存亡間,我誰都不想、誰都不叫,我只想到你、只想到你呀!你能感應到的對不對?除卻了仇恨,我們總還擁有共同的回憶,是不是?請你相信,我會在你身邊的、我會的……你要我怎麼做我都依你,只求你好好養傷、別再激動,你的傷口要是惡化了,有個什麼萬一你要我怎麼辦……怎麼辦……」
  「懷兒……」他安靜了,尤其被她擁抱著的感覺是如此舒適美好,但他還是不得不輕聲地叫了。「懷兒……好痛呀!」
  「呃,對不起!」意識到他受了傷,她趕緊放開。
  「不,別離開我。」席安趕緊拉住放開手的她,雙目望著她嫣紅的面頰炯炯發亮,他嘶啞地道:「懷兒,來!你躺在我身邊。」
  「這……」他身負重傷,尤其眾人的目光全看向她,對他這個要求天若羞得不敢允諾。
  見她面帶猶豫,席安又火了。「你不願意,那表示你方纔的話全是騙我的,還說什麼都依我,連這點要求你都不答應,要我怎麼相信你!」
  「不是的,我……」見他又生氣了,天若急忙想安撫他。
  此時的席安除了受傷行動不便外,更因無法自在地擁抱她而煩躁,是以對要求的事一得不到回應,竟像小孩般發怒、撒野。
  維克多清清嗓子,附在她耳邊,卻故意以每個人都聽得到的音量,詭笑道:「懷兒小姐,陛下的健康關係著整個國家的未來,為了國家、為了人民,你就犧牲奉獻,為國『捐軀』吧!」
  天若當下羞紅了臉,怨懟地瞪著他,他卻咧著牙齒笑嘻嘻地看她。
  「好了,別再為難懷兒了,既然席安沒大礙,我們就先出去了。」伊丹簡直為這對歡喜冤家又好氣又好笑,其他人見狀也知趣地告退。
  而伊丹走到門口卻又折回來,拍拍天若的肩膀道:「懷兒,我這弟弟難纏,但是為了大局著想,就請你多擔待點,畢竟這份為國『捐軀』的榮耀,也只有你能勝任。」
  「伊丹大哥──」天若沒想到伊丹也會調侃她,跺著腳,臉紅得幾乎埋到地上去。門口的維克多聽到,當下笑彎了腰。伊丹也抑不住笑意地走出去,看見她嬌嗔的表情,他可明白為何維克多這麼愛損人。
  眾人出去後,天若才發現躺在床上的席安一直凝鎖住她,他朝她伸出手。
  「懷兒,來,到我身邊來……」溫柔而沙啞的聲音召喚著她,那溫柔的神情一如當年,是那將她捧在掌上愛若至寶的男人。天若的心悸動著,握住他的手,任他牽引著走進他懷中。閉上眼她聽著那穩健熟悉的心跳聲,無聲地落下淚來,這一次她知道自己終於真正地回到這屬於她的溫暖懷抱。
  「別哭……」撫著她的頭髮,席安吻著髮絲輕笑。「我現在是有心無力,不會真的要你『捐軀』的。」
  他竟拿維克多的話來取笑,天若大發嬌嗔。「你明知道人家不是為這件事,還幫他取笑我,你們君臣倆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席安為她的話而笑,卻因此牽動傷口,忍不住呻吟。
  天若急忙抬起頭,憂慮地問:「是不是我碰到你的傷口,我看我還是下去坐著好了!」說著就要起身,席安的手臂卻圈鎖住她,不讓她起身。
  「不,別動,就這樣待在我懷中,靜靜地,聽我說一段往事!」
  天若感覺到他聲音中的落寂,便一動也不動地任他圍在懷中,靜靜地聽著。
  席安悠悠地一歎,空茫的聲音顯得遙遠。「七年前,在我還是太子的時候,曾喜歡一個女孩,她叫巧柔,巧柔本是罪臣之女,我因見她氣質不俗,才赦免她,將她留在身邊,更重要的一點是……她不會說話。」
  「啞女!」天若驚愕。
  席安淒楚地一笑。「當時的我只想找個女人在身邊,說是情婦或者發洩性慾的對象都行,而宮中那些長舌諂媚的女人令我厭惡,巧柔的無言正是我最滿意的地方了。」
  他的目光落在空中的某個點。「巧柔是個善良的女孩,她一如其名乖巧柔順,侍奉我小心翼翼,對我一切暴躁的個性和言行全都逆來順受,絕不會有任何違逆我之言,而我對她所奉獻的一切是覺得這麼理所當然,從不覺得有什麼錯。但是曾幾何時,我的目光開始下意識地搜尋她,在角落中我總能發現一雙大大的眼睛微笑地望著我,怯怯的身影烙在我心中。我明白自己開始喜歡上她了,我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天呀!堂堂的泰坦神國皇子竟會喜歡上一個罪臣之女,而這樣的感情也令我害怕。於是我開始疏遠她,甚至惡言相向,對我的轉變她驚慌失措,但是這一切的委屈她全含淚忍下,那雙眼依舊深情地望著我,這更讓我深感罪惡。」
  天若抬頭望著他,眼前那深邃的眸子充滿了痛苦。
  他繼續道:「我和巧柔的情況隨著時間而越見緊張,直到有一天她昏倒了,御醫診斷後,我才知道她懷孕了,這個消息對我無異是睛天霹靂。我開始懷疑她是個耍心機的女人,和其他女人一樣想以懷孕來要脅我。我咆哮地吼她,一個啞女也想飛上枝頭當鳳凰,憤怒地要她把孩子拿掉,她嚇壞了,急忙跪下來哭著求我、跟我磕頭,表示只要孩子安全地生下來,要賜她死或者流放邊境她都無悔,而我……竟然殘忍地推開她,拒絕她一切的要求!」
  席安的聲音出現了一股抑制不住的悲涼,為當年的巧柔感到哀傷。「第二天她失蹤了,我瘋狂地尋找,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可是整個泰坦神國都找不到她,這時我才知道她在我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我每天對著天空吶喊,只要她回來,我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不在乎身份地位,可是她始終沒出現在我眼前。半年後,我在邊境一處貧民窟中發現了她。當時的她神智渙散、瘦到幾乎形銷骨立,卻挺著偌大的肚子殘喘地活著。我簡直不敢置信眼前的人,是曾伴在我身邊的佳人。」
  天若驚喘,為他當年的無情和巧柔的遭遇而震撼。
  「後來我才知道她離開我的時候,在沙漠中遇到了匪寇,那群人……輪姦了她!她整個人因這件事的衝擊而精神崩潰,嬰兒早已胎死腹中,而她還天真地以為自己要生了。我將她接回來後,日夜守在她身邊悉心照料她,但是那雙空洞的眼無憎也無愛,只是茫然地望著我,像在指責我的罪!直至她臨死前的那一刻,她彷彿清醒過來,望著我不停地落下淚來。我哀痛欲絕地抱緊她,她攤開我的手掌,在我的掌心上顫抖地寫下『為你,無悔』,而後死在我懷中。」他暗啞地哽著聲。「當時不論我怎麼哭喊都喚不回她,深情的眸子已永遠閉上,至此,我才知道我失去了什麼。一份真情真愛被我虛偽的無知扼殺掉。」
  天若怔在他懷中。「為你,無悔」,難怪當席安佔有她,她對他說出這句話時,席安會驀然震住,這句話對他是多麼不能承受的往事之痛。
  席安哀絕地道:「這份逝去的情像在我心底開了一個洞,我變得憤世嫉俗,恨一切世間的法規。我坐上泰坦神國王位後,我讓自己在忙碌與靡爛的生活中麻痺,但是每當想到往事,無邊的空虛與痛苦總是緊跟著我,沒想到當我擁有權力與名利之後,我的心依舊獨飲這世間的淒涼。」
  他突然捧著她的臉,深邃而痛苦的眸子,望進她那雙紫潭深處。「直到我在沙漠中遇到了你,看見你時,我震訝不已,你跟巧柔是如此的相像,個性、外型都令我彷若看到了她,而你也喪失了記憶,在次令我覺得這是上天賜給我的。但是,懷兒,我從沒將你當成她的化身,你們雖像,卻又全然不一樣!巧柔太傻,為我這樣的男人付出,對她太不公平、也太不值得,她那幾近偉大的情操,令我汗顏,對她,我是愧疚多於愛情!當我遇見和她相像的你,進而對你動心時,我告訴自己,這次我要懂得愛人、懂得付出感情,絕不再讓這段情溜走,我小心翼翼地維護,有過一次的感情創傷令我明白真愛難尋;因為難尋,所以我更珍惜地付出一切,呵寵地將你捧在手中,深怕有任何閃失,結果你是怎麼回報我的?對你,我已不可自拔,懷兒,別再離開我,再度失去你的話,我會死!」
  「席安、席安,不會了、不會再有這樣的情況了,我會在你身邊陪你、不會再離開你了,你的懷中之寶一輩子都會伴在你身邊的,席安……」天若捧著他的臉,主動吻上他的唇,為他聲音中的傷害感到心痛。
  席安移動唇回應她,在她唇齒間啞聲地笑道:「你再這樣挑逗我,真的會要你『捐軀』喔!」
  天若撇撇嘴。「你要有力氣就來呀!色魔就是色魔,傷成這樣還只想到那件事!」
  「好丫頭,趁我傷重動你不得,就這麼欺負我,小心,等我傷好,看我怎麼治你!」他擰擰她的鼻子。
  天若笑著再偎到他懷中,未幾,兩人相擁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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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天若坐在水池邊,望著立在兩旁的石獅子,宏壯的水柱由獅子口中噴出,傾洩而下,在半空中形成瀰漫的水氣,濛濛地布在水面上。
  她有些感歎地朝旁邊的伊丹道:「這一陣子,我和席安表面上看來似乎好了點,但是我明白他心中一直不能原諒我離他而去的事。」
  「為何這麼想?」伊丹輕聲地問。
  「我感覺得到,哪怕我們的關係有再好的改善,他終究對我懷有心結。」
  伊丹道:「當年席安覺得你始終不願放開心懷去相信他,這令他耿耿於懷!」
  懷兒無奈地歎道:「當初我的身份是這麼敏感,簡直是犯了席安的大忌,我沒這份膽量將事實托出。」
  伊丹莫測地一笑道:「懷兒,你想過嗎?一個能安定泰坦神國內亂,且將整個國家帶向繁榮之景的人,他的智慧、能力自是不須贅言,這樣的人有可能連一個少女的來歷都查不出嗎?」
  「伊丹大哥,你這話是……」天若睜大了眼,像第一次正視到問題。
  「你當真認為他救你時,對你的身份一無所知?」看著她天真的模樣,伊丹感到這兩人實在有意思。「你不知道嗎?當初他救起你時,你手中戴著蕭家的家族戒,光憑此就可證明你與蕭家脫不了關係。維克多甚至當場直斷你是蕭家之女!」
  「族徽戒!」天若這下可真的想起了,當初她手中的確戴著蕭家的族戒,光是手中的族戒就可證明她和蕭家的關係。「那為什麼……」她驚愕極了。
  「席安從沒說過是嗎?這就得問席安自己了。」伊丹笑著看向前方碧泉湧動的清澈,頗富深意地道:「你和席安總喜歡將話藏在心中,卻都希望對方能明白自己。而你們的心就好比兩把琴,所彈的音只有自己知道,若不能和鳴,又怎能互訴衷曲,永遠也只能靠揣測來猜疑對方,想當個知音人的話……」他突然神秘一笑,朝天若低聲地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會發現會咬人的狗,是不會叫的!」
  當她聽完這些話時,沈思的表情充滿嚴肅。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伊丹不禁有些擔心,他這一招是幫了席安,還是害了席安?
  他搖頭一歎,起身欲離去,就在此時,突然有兩條黑影從旁竄出,迅速地從背後制住他,一把匕首冰涼地抵在他咽喉上。來人沈著聲道:「想活命就老實回答我的話,否則這把匕首馬上割斷你的喉管。」
  「你們想知道什麼?」伊丹鎮靜地問。
  「你們國王抓回來的蕭家少女在哪兒?」
  「蕭家少女?你們要找天若!你們是蕭家人?」
  「廢話少說,蕭家少女在哪兒?」
  「三哥,這傢伙似乎想拖時間,直接給他一刀算了!」另一個人已顯不耐。
  持匕首的主人像在考慮這個建議似的,將匕首更逼近伊丹的脖子,刀刃甚至已陷進肉裡,眼看就要劃下去……
  「德蒙、丹青,別鬧了,你們看不出對方一點都不怕嗎?」一個有力的聲音打斷這一幕。
  「不怕!真捅幾刀,讓他半死不活的,看他怕不怕!」蕭丹青威脅地說。
  「是呀,二哥,反正一時也沒那麼容易找到天若,拿個人開刀,玩玩也好!」雖是如此說,蕭德蒙還是收起匕首。
  「那你們就錯了,她剛剛還在這兒呢!」伊丹摸摸脖子看向身後的人。
  「小妹剛才在這兒!哦、天,錯過了!」德蒙、丹青可惜地叫道。
  蕭偉凡直接看向伊丹,心中有數地行禮過。「舍弟方才失禮了,泰坦神國的宰相大人。」
  「宰相!這傢伙就是泰坦神國有名的監國名相,費席安的哥哥!」
  「天呀!沙漠梟雄的兄長,怎麼長得一副書生清秀模樣,看起來比費席安還小。
  德蒙、丹青,兩人訝異已極地打量伊丹,難以置信。人高馬大、精狠幹練的沙漠梟雄費席安,竟然有個看來這麼幼齒無傷害性的老哥?
  「住口,不得無禮!」偉凡責備兩個弟弟。
  伊丹不以為意,微笑地道:「你們是天若的兄長吧!的確也該是我們兩家人敞開心結好好談談的時候了。」
           ※        ※         ※
  這時房裡的席安因醒來看不到天若,正發飆怒責週遭的人。
  「出去!全給我滾出去,馬上將天若找來!」他怒聲大吼揮退其他人,眾人似乎就等這句話似的,馬上全跑光了。
  就在侍從出去之後,天若推門進來──
  「你去哪裡了?」一見到她,席安忿怒的聲音劈頭殺來!自從他臥傷在床,不宜隨意走動後,都由天若照顧,只要一看不到她,他就發飆!
  天若迎視他,明亮的紫眸裡有一絲奇異的光芒。
  「過來!」他怒聲地道。
  她也如往常一般順從地走過去,看著他怒氣騰騰的臉,伊丹的話不禁浮現在耳邊……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會咬人的狗是不會叫的……
  會咬人的狗是不會叫的!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席安對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嚇我、耍我而已嗎?他當初真的早就知道我是蕭家人嗎?
  天若神情複雜地走到床邊,席安一把將她拉到懷中,在她耳邊粗嘎地說:「我還沒解除你的禁制,以後不可隨意離開,知道嗎?」
  天若沈默地瞪著他,席安捧著她的臉。「何時你會用這麼叛逆的目光看我。」說著吻住那兩片柔嫩的紅唇,另一手則習慣地往她柔軟的女性胴體撫去。這一次天若在他懷中用力掙扎,席安卻不理,更放肆地想脫下她的衣服。
  「住手!」她的紅唇一掙離他的霸道,馬上用力推開他,迅速地跳離床上,拉著被扯亂的衣服,退到一個安全的距離,像在防範他隨時會伸過來的狼爪。
  她的舉動讓席安冷聲一笑。「新遊戲嗎?在我們經過這麼多以後,你現在才跟我害羞,不覺太晚了嗎?」他從床上下來。
  天若不理他的嘲弄,聲調隱含著奇異的高亢。「我有事想問你!」
  「懷兒……」席安挑挑眉,似乎發覺到了她的異樣。
  「別叫我懷兒,我叫蕭天若,是蕭家人!」她突地激動大叫。
  席安這下真的感到不對勁了,平時溫婉柔順、幾乎不曾反抗的她,今天竟有這般一反常態的舉動。
  「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蕭家人!」她深呼吸,有種長久被欺騙的憤慨。
  「這好像不是秘密!」
  「我說的是……當年你救我的時候,就知道我是蕭家人,是不是?」
  席安聞言,冷笑道:「蕭家和泰坦神國向來是宿仇,就算是為了生意需要,蕭家人也甚少進入北方沙漠地帶。而當年卻為了找一個女孩,不惜冒險數度深入北方大漠,這麼浩大的壯舉,我要對你的來歷再不明白的話,那我這沙漠梟雄的寶座當真要拱手易主了。」地傲然地道。
  「你混蛋!」一聲嬌叱的怒罵,伴隨著一隻丟過來的茶杯打中他。
           ※        ※         ※
  花園裡,蕭家三兄弟全一起張大嘴,驚愕地聽伊丹訴說後續的發展經過。
  「你……是說,你已經跟天若說明,費席安當初早就知道她是蕭家的人?」偉凡強調地問。
  伊丹點頭。「她似乎一直以為席安是因這件事而不諒解她,再加上她當初的離去,令她一直抱著贖罪的心態,我不忍心見她這麼內疚,也不願見他們兩人再這麼猜測下去,所以我就據實以告了。」
  蕭家三兄弟面面相覷,臉色變得頗為異常。
  「好可怕,我看慘事要發生了!」丹青看向德蒙,後者贊同地點頭。
  偉凡看著伊丹道:「其實我們都明白費席安對天若的執著,再加上天若也不能忘情於他,所以大哥要我們先來看看情形再做定奪,而他和雷穎正隨後趕來,現在……」
  「怎麼了?」伊丹不解地看向他們。
  「你好像還不太明白我老妹的個性。」
  「天若的個性?」伊丹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依舊笑著回答:「她溫柔婉約、清麗可人,最難得的是……」
  「你聽過蕭家之虎嗎?」偉凡直接打斷他問道。
  「蕭家之虎!你是說你大哥蕭艾倫嗎?」蕭家的老大艾倫在當今也是威名顯赫的人物,聽聞曾有人贈予蕭家之虎的封號。
  「唉,虎是要發威的,我大哥哪是虎,他根本是老奸巨猾的老狐狸!蕭家之虎指的是我家五妹,蕭天若!」偉凡歎氣糾正。
  「天若,蕭家之虎!」沒搞錯吧!伊丹真的吃驚了,溫柔的天若怎麼會是蕭家之虎?」
  「沒錯!可別看天若平時乖巧柔順,一旦犯到她,真正發起飆來,可夠你受的了!小時候她最討厭人家拉她的頭髮,可還是有兩、三個搗蛋的小男生去鬧她,結果……」偉凡一頓,搖頭。
  「怎麼樣了?」在偉凡那種富有玄機的表情下,伊丹也感到不對勁了。
  偉凡再次一喚她說:「她當場跟三個男生開打,一個女孩對上三個男孩,自然是討不了好啦,但是對方掛綵的程度絕對比天若嚴重。大哥聞風趕來抱她的時候,她還拳打腳踢地怒罵呢!」
  「這一幕可嚇到隨後而來的長輩們,平時看來柔柔弱弱的小妹,凶起來居然這麼悍,真是應驗了『老虎不發威,拿我當病貓』這句話,所以蕭家之虎的稱號由此而來。」丹青接著道。
  「當時因為大哥抱著她,這句封號傳出去以後,世人都以為是說我大哥,事實上『蕭家之虎』指的是天若!」德蒙也插進來說。
  偉凡看著伊丹,對方顯然對這項剛得到的訊息還有點茫然,偉凡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明白嗎?天若是屬於那種只要你不觸到她的眉角,她絕對可愛善良得像個天使,一旦惹到她嘛……唉!」
  偉凡往皇宮的方向看去,同情地說:「叫你弟弟自求多福!」
  伊丹也看向皇宮的方向,認同地說:「那我們只有祈求上天保佑他們兩人,因為席安絕對是那種遇強則強的個性。」
  「好可怕!」四人有志一同地看向皇宮的方向,心中有共同的感想,卻沒有人想走進去阻止即將發生的事。
           ※        ※         ※
  「搞什麼!」席安捂著閃避不及的額頭,憤怒地瞪向肇事者──蕭天若!
  「聽著……」她整個人都像被火燒起來般,雙目灼亮地怒視他。「從今天起我不再逆來順受,也不再卑躬屈膝,你這卑劣的小人,今後你敢對我有任何不當的言行,我都將反抗到底!」
  「你敢這樣對我說話?」他大怒。
  天若自落入他手中以來,對任何加諸在她身上的折磨、羞辱,始終無言地承受,像只畏怯的小貓不曾有任何反抗之舉。
  偶然見到她眼底所流露出來的憂傷、難過,雖令他萬般心疼不忍,但是報復的快感很快掩蓋過理智,只要一想起當年她狠心地砍斷橋繩,頭也不回地離他而去,他整顆心都冷了起來。
  「這段日子,我任你予取予求,甚至任你……羞辱、欺凌……」她閉上眼,想起那令人臉紅難堪的一幕幕,繼而咬著唇道:「不管你如何的報復,我始終末曾反抗,那是因為我知道是我錯了,當年我不該連努力都沒有就選擇逃避,但是既然你早已知道我是蕭家人,為何不說呢?當我恢復記憶時,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每天掙扎在怕你知道、又怕總有一天要和你敵對的痛苦中,一切都只因為我身為你最大的對頭天敵──蕭家人!」
  「我不說,是因為我還不敢確定,況且當時的你尚未恢復記憶,我怕逼你太緊讓你害怕,但是我相信你,我一直以為等你恢復記憶時一定會告訴我,我是這麼信任你,結果你以什麼回報我!」他也指責地回道。
  「夠了!不用說得如此冠冕堂皇,當時的你,動輒就在我面前誓言要剷除蕭家,簡直是拿著一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還寄望我坦誠相對。你殘虐的一面我不是沒見過,對一個你深惡痛絕的蕭家人,怎麼可能有任何信任、和言之色。哼!我看你真正目的是想讓我陷入感情的漩渦中,好讓我在親情與愛情中痛苦矛盾,不知如何選擇,因為你恨蕭家人,你要報復,而我就是你最好報復的對象!」天若開始覺得如此。
  「住口!不准你這麼說,永遠都不准你這麼說我們倆的感情。」他聲色嚴厲地朝她走去。「我或許是世人口中的暴君、霸王,對背叛者更是殘忍地施以酷刑,那是因為那些人在傷害我的國家、我的人民,我絕不能原諒。而對蕭家只屬我個人的恩怨,對你的感情更是真,況且當初輕言放棄這段感情的人是你,是你選擇離開了我!」她當初無情的舉動,已成了他心中永難忘卻的傷害。
  瞪著已走到眼前的他,天若冷嘲地說:「我怎麼能不走?人家都已經說要殺光蕭家人,擺明那把架在我脖子的刀隨時可以殺我,還要我不怕死地留在你身邊,你的要求真高,可惜我沒這麼偉大的情操,達不到你的期望,算了!事已至此,想怎麼說都行!總之,我是不會再忍氣吞聲地留在你身邊了,只要蕭家的人一來接我,我馬上就跟他們離開。」
  「你敢!」席安怒火中燒,憤而攫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字迸出。「蕭天若,你只要敢再一次離開我,就不要怪我真的對你使出非常手段,到時候就算斷你四肢,我都要留下你,沙漠梟雄的殘虐你領教不起。」
  天若迎視著他駭人的威脅,無懼於那幾乎要捏碎她下頦的力氣,冷笑地道:「我都忘了你對背叛者有多殘忍,輕者挖眼割舌,重者殘廢肢體再處死,總之就是不讓對方好死。但不知我這個罪惡濤天的背叛者,是該領教哪一條刑罰?或許你比較喜歡將我的肉一寸寸地割下來喔,哼!我蕭天若不是被嚇大的,你只要敢動我一下,我會讓你見識什麼是最沒教養的女人!」
  席安神色凜寒地低頭在她耳邊道:「我從不曉得我的懷兒這麼勇敢,只可惜你說的是國法,我說過與蕭家純屬我個人的恩怨,所以你背叛的是我個人,想怎麼處置你隨我,而對你……」
  他突然攬住她的腰,曖昧地低喃。「我有太多的刑罰想用在你這可愛的身體上,相信我,這些刑罰只有我能用,足夠讓你欲生欲死……明白嗎?」
  天若雙手抵在他胸口上,笑謔地道:「喲,我好怕喔!因為我很難明白變態者的心理。不過,現在是在比威脅嗎?那我就再奉送一句,只要我少一根寒毛,傾蕭家之力,大哥也會不惜一戰!」
  「與蕭家一戰,值得期待!」他瞇著眼,既是挑戰,他接下了。
  「誰怕誰!像你這種只居高位的皇宮貴族,大概還沒人給你挫折受吧!」
  「該小心的是你這種嬌生慣養的富家女,還不知道戰場上的可怕!」席安抱緊她,將她緊壓在自己身上,緊張的呼吸在二人間傳遞。
  「那就試試看,你這攻於心計、狐假虎威的小人──」天若充滿怒火地說,再也受不了他這種蠻橫的作風。
  「我攻於心計、我是小人──」他大吼。雙手抱得更緊,幾乎將她腰骨壓碎。
  「難道不是,當初你明明知道我是蕭家人,卻故意欺騙我的感情,現在又挾持我,是你沒理,還這麼囂張!」
  「我欺騙你的感情、我沒理──」為了她扭曲真相的話,席安快氣炸了。「什麼時候你變得這麼無理取鬧!」
  「你才不可理喻咧!」天若大叫,在他懷中奮力地掙扎,雙手甚至往他頸子上抓去。
  「蕭、天、若!」懷中的她簡直像只張牙舞爪的貓。
  「費、席、安!」她以同樣的音量回敬,怒叫。「幹麼!現在是不是在比大聲!」
  就在這充滿火氣、緊繃的時候,外面的敲門聲響起──
  「放手、快放手!」天若用力地捶打他,席安依舊不放鬆緊箍在她腰上的手,她往他手臂毫不留情地咬下去。
  就在他愕然的時候,天若馬上推開他,朝他大叫。「可惡、可惡,你最可惡了!」之後轉身跑了出去,一打開門,和剛要進來的維克多擦身而過。
  「怎麼了?第一次看到懷兒氣成這樣!」維克多看著跑出去的天若,頗感新鮮,這種情形倒頭一次見到,每次天若和席安對上,都是逆來順受,委屈得令人心憐的模樣,更別說對席安做出任何大吵大鬧的言行,怎麼今天這麼意氣風發。
  站在房中的席安背對他,動也不動。
  「幹麼呀!你也被嚇到啦!」維克多奇怪地說。
  「她出去了?」席安聲調怪異地問。
  「早跑了!」
  這時席安才抱著肩膀的傷口,揉著手臂上的齒印,疼得坐到椅子上,冷汗直冒地咬牙叫道:「該死的丫頭,故意的,居然猛捶我的傷口,還咬我,她想謀殺親夫!」
  維克多見他痛苦的模樣,再看到他脖子上的抓痕,和手臂上的齒印,不得了地嘖嘖搖頭道:「天呀!真是明顯的傑作,能在沙漠梟雄身上留下這麼特殊的印記,六大名人錄可再排一人上榜了,我看沙漠梟雄最殘配上蕭家猛雌最悍,你說稱不稱頭呀!」
  「少在那兒給我說風涼話!」席安瞪他一眼。
  「由此看來她是真的發飆了,不過你充什麼英雄呀,痛就叫她住手呀!」
  「不……不行,這丫頭好像知道我絕不會對她怎麼樣,越來越不怕我,都快爬到我頭上來囂張了,怎麼還能在她眼前示弱?」
  「拜託,堂堂一國之君,你跟她賭什麼氣,逞什麼英雄!」
  「什麼賭氣、逞英雄?你要明白這是男人的尊嚴,是好朋友和忠心的屬下,就應該替我想辦法,扳回顏面!」
  「求求你,不要每次公、私兩頂帽子都一起扣到我頭上,簡直是害我進退兩難!」維克多受不了地道。
           ※        ※         ※
  門外的天若氣唬唬地邊走邊咒罵,還一邊踹牆角出氣。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孩子氣,心中甚至賭氣發誓一旦家人來了,二話不說一定跟家人走,原本對這段感情,她已決定付出最大的心力來彌補自身的過錯,現在,不管席安有何想法,不管這段感情最後會是如何,她全不想理了。討厭、可惡,臭席安、死席安,以後怎樣我都不管了!
  「懷兒小姐!」身後傳來叫喚的聲音,她不禁有些尷尬自己幼稚的舉動被撞見,虛咳幾聲,轉頭看見朱利子爵站在身後。
  「我有事想跟懷兒小姐私下一談。」朱利神秘地道。
  「這裡就能談了,有什麼事,你說吧!」嚴格說來天若不太喜歡這個人,此人除了目光游移不定外,還經常帶著一種狡獪的神情。
  「這裡……」他猶豫著。
  「不說的話,我走了!」說罷,轉身就走。卻猛然一雙手從背後伸來摀住她的嘴。
  房中還在與維克多談論事情的席安,被突來的尖叫聲打斷。
  「懷兒!」席安一驚,和維克多馬上衝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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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席安一衝出,身旁目睹的宮女惶恐地告訴他發生的事情,席安臉色大變,拔身追去。
  「你傷還沒好,小心有陷阱呀!」隨後追出的維克多急得大叫,奈何他話才剛說完,席安的身形就已消失在前方。
  「來人呀!快去傳報宰相,帶人支援!」他匆忙下令,便緊追其後。
  到了皇宮門口時,一個侍衛快速地跑來報告。「龍頓大人已經追上了陛下,現下正在城外一里之地。」
  皇宮城外,漫天的黃沙揚起,一里外的沙丘──
  席安追到城外時,朱利已騎上預備好的馬往大漠奔馳而去,席安追之不及,再加上負傷使得他無體力施法攔阻,便躍上高丘俯瞰下方的舉動,望著前方那疾奔在沙漠中的人影,他目光一閃,沈聲地朝身旁的龍頓道:「龍頓,將弓箭拿給我!」
  「弓箭?」龍頓隨即明白他要做什麼,憂慮地說:「陛下,這樣做太危險了,你負傷在身,況且一個不好就會傷到天若小姐,還是……」
  「廢話少說,快拿來!」他怒叱。
  如今的席安滿腔的怒火有如暴發的山洪。他恨自己當初早已知道朱利就是潛藏的內賊,卻為了引出幕後的主使人,才沒馬上殺了這狗賊,結果害得天若身陷險境,而今,天若如果受到任何傷害,他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接過龍頓遞過的弓箭,他忍著肩上的傷搭上箭拉開弓弦,朝前方的人影瞄準。
  「陛……陛下,小心呀!」從來都沒對主人的能力產生任何懷疑的龍頓,在這危急的一刻,不禁擔憂地出聲提醒。
  汗水從席安額上滴下,肩膀的傷口也因強大的施力而再度裂開,血不停地滲出,他咬緊牙關,忍受劇烈的痛楚。這箭射出,若有任何偏差都將危及到天若,可是現下唯有一賭了,箭矢鎖定獵物後,他心中無言地道:「懷兒,如果失去你,我也不會獨活!」他一放手,一道疾速的箭影破空而去。
  席安和龍頓高懸的心直到看見朱利中箭從馬上摔下後,才鬆了一口氣。龍頓高興地大叫,席安忍著傷口的劇痛,正想下去救和朱利一同摔落在沙漠上的天若時,一陣尖銳的冷嘲聲傳來──
  「可憐呀,沙漠梟雄也有落難時。」
  隨即跳下二、三十個彪形大漢,殺氣騰騰地圍住他們,每個人目光精銳如刀,眼珠子還帶著些許暗色的青光。
  龍頓趕緊護在他眼前。
  「費席安,你也有任人宰割的一天!」一個雙眼更加妖詭的人,顯然是這群人的領導者,帶著一種勝利者的姿態斜睨他。
  「哼,想取我的命,只怕你們還不夠看!」席安冷冷地道。「不過話說回來,也只有歐諾人才會用這種卑劣的手段,不是嗎?魔祭師的兒子。」
  費席安道破來人的身份,對方愣了一下,隨即詭異地笑道:「不愧是沙漠梟雄,能一眼看出我是魔祭師的兒子,沒錯,我就是古亭的兒子西邪!」
  魔祭師古亭的兒子?龍頓心頭一驚,暗叫不好!
  古亭是六大名人中最老、最神秘的人,傳聞他已有百歲之齡,魔法修為已臻神化,且由於老來得子,使他將後半生的心血全栽培在獨生子身上。魔祭師的厲害自是不用多說,但不知他的兒子有他幾分真傳?眼前的敵人頗為棘手,這雖是泰坦神國的地盤,奈何龍頓為了追上席安,來不及帶人馬支援,雖有命人回去傳報,卻不知隨後的人馬是否來得及救援。
  「縱然你是古亭的兒子,憑你這黃毛小子想取我命,只怕還不可能,叫你父親來會比較有看頭!」席安不屑地道。
  「盡量嘴硬吧!五年前你父親也是這麼狂傲、自以為是,結果證明他沒活下來!」西邪語帶玄機自滿地說。
  「我父王!」席安語氣如冰。「果然是你們做的。」
  「你毫不驚訝!看來當初所用的手段沒騙過你嘛!如你所想,當年殺你父王的確是我們歐諾人。原本想嫁禍蕭家,讓你們雙方挑起戰端,好讓我歐諾人坐收漁翁之利,可惜你太精太沈了,明著對蕭家充滿恨意,私底下卻將我埋伏的人馬剷除殆盡,能忍得下這麼多年的時間來逼主謀現身,不愧是沙漠梟雄,有這麼深的城府。不過,你的好運也到此為止。」西邪得意地狂笑。
  「你就這麼有把握殺得了我?」席安冷冷地看著他。
  「就算殺不了你,也有最好的人質在手上!」西邪的目光指向前方昏倒在沙漠上的天若,狂妄而自負。「有了她,還怕牽制不了你和蕭家嗎?」
  原本冷靜的席安一聽,雙目突如電光迸然一閃,像要噴出火來,極怒地道:「你敢碰她一下,我會要你死無全屍。」
  西邪輕蔑地上下掃視他,鄙夷地道:「以現在的你,只怕是自身難保吧!不過,放心……」他突然曖昧地拋下一句話。「你死了,我會幫你好好疼愛蕭家女兒,畢竟能有西方蕭家這個強力的後盾當姻親,也不錯,而且能讓沙漠梟雄這麼喜歡的女人,想必是個不錯的貨色,嘖嘖,光想就讓人興奮……」他淫邪地說。
  「你這畜生,有種對我而來──」席安狂怒地朝他衝去,西邪的人馬擋住他。
  「陛下!」龍頓大驚,趕緊護在他前面。
  西邪冷聲地說:「這些人可都是為了取你的命,特別挑選出的一流殺手,各位,能殺了他的人,回去後,我重重有賞!」說完轉身就離開,往沙漠上走去。
  席安怒聲大吼,猛然一把制住最靠近他的敵人,奪下對方的刀刃,刀光一閃,兩個歐諾人馬上被割開咽喉,鮮血狂噴。
  「讓開!你們這些雜碎──」他狂亂地砍殺,想殺出重圍,好衝出去救他心愛的人兒。
  身旁的龍頓也在重重的包圍中奮勇殺敵,心中擔憂主人負傷的身體撐不下這樣的久戰,只希望支援的人馬能急速趕到。
  霍霍的刀光、飛濺的鮮紅,在席安殺紅的眼和暴怒的臉龐中交錯而過。冷靜的理智、沈穩的心緒已全遠離他,此刻他的眼中只見到前方的沙漠,西邪已帶走了天若──
  「不!誰都不准帶走我的懷兒──」席安瘋狂地大吼。就在他分神的時候,敵人的利刃已刺進他體內──
  「陛下──」龍頓驚恐地大叫,而隨後殺上的敵人,無情的刀劍再度往席安身上砍去,龍頓趕緊撲在席安身上,替他挨下那隨之而來的穿身之劍。
  「龍頓──」席安摟著他連退數步,望著屬下傷口湧出的鮮血,和自己不堪再戰的負傷之身,而敵人卻是緊迫逼人地殺近,這種無力感,讓他激動得仰天大吼!
  突然間,一陣嚴厲的聲音穿進他腦海。「與敵人對峙最忌怒與急,怒則無理,急則無智,如此無理智的作法,是跟敵人戰鬥時該有的嗎?以前怎麼教你的,現在你連這層自制力都喪失了嗎?」
  「義兄……」對這突來的聲音席安驚愕一怔,接著突兀地感應到胸中的天地之石所傳來的脈動,像翻湧的氣流在他胸中迴旋。
  席安暴喝一聲,點點的光華從胸口激射而出,剎那間,數道的光流朝環伺的敵人穿身而過,淒慘的哀號聲傳遍沙丘,敵人陸續倒下,用盡這最後的能量,席安也力竭昏倒於地。而在最邊緣的兩個未被波及到的歐諾人,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對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完全不知情,只見到強烈的光流之後,費席安倒下了。
  一見到費席安倒下,被強大的激力震倒的兩個人站起,小心翼翼地走近,一靠近費席安便揮刀要砍下他的人頭,這時一陣冰寒至極的聲音空靈地傳來──
  「最好別做如此愚蠢的事,敢動他一下,你們的死法將是屍首分家!」
  兩個人駭然地環顧四周,卻未見到任何人,目光再次移到已毫無意識的費席安身上,二人互看一眼決定不理那突來的警告,舉刀就要再砍下──
  瞬間席安胸口的天地之石射出兩道寒光,往兩人的頸子劃過,兩人連叫都來不及叫,便頹倒於地。
  「何必如此殘忍呢?」悠悠的聲音傳來,沙丘上一個人影迎風而立,臉上掛著笑意,看著眼前一片的血腥,竟毫不變色。
  一抹淡色的人影如夢幻般在來人眼前凝聚成形,原本冰冷的語氣透著一絲柔和。「你也來了!」
  「你不是早知道了嗎?畢竟你是為了她而來!」來人和悅地說。「話說回來,能用靈體脫離,你人應該已經離泰坦神國不遠了吧?我和她,好像只比你早到一步嘛,或者你根本是緊追她之後而來?」
  空幽的幻影並未說話,卻讓人感受到他透出一種複雜的深沈。
  「看來天使這次可在劫難逃了,是嗎?」來人帶著一絲輕歎。
  虛幻的人影這次發出了奇異的冷笑,看著席安道:「他就拜託你了。」
  「放心,你不惜以靈體脫離相救的人,足見你對他有多看重,我不會讓他再受到危險,更何況他可是我未來的妹婿!」
  淡色的身影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聲音,接著慢慢地在他眼前消失。
  這時一陣雜亂的馬蹄聲傳來,伊丹、維克多和蕭家三兄弟,領著皇宮的侍衛隊疾奔而來。
  蕭家三兄弟見到沙丘上的人,不禁興奮地揮手高叫。「大哥!」這沙丘上的人竟是蕭家老大,蕭艾倫,也是西方蕭家的掌舵者。
  伊丹和維克多下馬,看到倒在地上的席安和龍頓,趕緊奔過去。
  「別擔心,他們只是傷得太重而昏過去,所幸都沒傷到要害,不會有太大的危險,倒是他傷上加傷可能比較麻煩一點。」蕭艾倫指著席安,朝憂慮的伊丹和維克多說。
  這時伊丹看看四周的情況,皺眉地問:「這……是你做的嗎?」傳言中的蕭艾倫不像會做這麼血腥的事。
  艾倫笑著搖搖頭,這時德蒙像發現什麼似的,著急地問道:「天若呢?天若去哪兒了?」三兄弟這才發現沒見到天若的蹤影,皆一同看向他們大哥。
  艾倫瞄了他們一眼,淡淡地說:「被帶走了!」
  三兄弟一聽,大驚,尤其德蒙最為激動,一把揪住他們老大的領子,大叫:「你還是大哥嗎?小妹被帶走,你居然冷靜地站在這裡,小心回到蕭家,我到奶奶那告你一狀!」
  面對弟弟以下犯上的威脅,艾倫依舊表情不變地說:「跑不遠的,前方有美麗的天使正在把關呢!」
  此言一出,蕭家三兄弟明白地鬆了一口氣,德蒙也趕緊放手,順便將兄長的領子拍一拍,非常像個小弟恭敬地說:「大哥,灰塵!」
  「嗯!」艾倫昂著鼻子,將衣領拉好,年輕人就是毛躁。
  這時伊丹見到席安胸口的天地之石浮現,他心中明瞭地朝艾倫問道:「這一切是『他』做的?」
  艾倫頷首一笑,調侃地說:「而且為了救他這寶貝義弟,還不惜以靈體脫離這麼震撼的出場方式,照我看『他』應該已經快抵達了,泰坦神國該好好迎接這位皇家貴客的來臨了。」
  「你們在說誰呀?」丹青不解地問。
  伊丹道:「當今白國君主──文森!」
           ※        ※         ※
  一條蒼之天涯緩衝兩個氣候絕然的國家,泰坦神國是浩瀚炎熱的沙漠之地,而歐諾人的國家卻是一片冰天雪地。西邪擄著昏迷的天若,策馬如飛地奔馳在大漠上,直到進入蒼之天涯後他才安心地放緩馬遠,這是兩國的交界點,在蒼之天涯任何法力結界都派不上用場,而且還有歐諾人的兵馬埋伏。
  這時,前方突地揚起漫漫的塵煙,模糊了他的視線,使得他勒馬停住。塵煙飛散之後,一個白衣少年,英姿軒昂地立在前方。
  風采倨傲的少年,白紗覆面僅露出一雙英華內斂的綠眸。
  西邪冷笑,傲慢地說:「憑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也想阻擋本座的去路?不想死的話,就自己讓開。」
  白衣少年綠眸閃亮,露出一抹冷嘲的笑意。
  「自己找死!」西邪一踢馬腹,奮力朝白衣少年疾衝而去。
  四蹄如飛得已近在咫尺,就算白衣少年想躲都來不及,西邪得意地等著看這毛頭小子終得慘死在馬蹄下,就在他殘酷地冷笑時,馬匹竟然就這樣穿過白衣少年。彷彿那白衣的身形只是幻影。他驚訝地發現,白衣少年消失了!
  就在他震愕竟然有人能在蒼之天涯使用法力時,笑謔的嗓音從四周湧來。「憑你也妄想阻撓本大人救美,掂掂自己幾兩重吧!」
  白色的人影在西邪眼前逐漸顯形,他驚愕地看著站在眼前的少年,一縷銀絲從面紗中飄出,耳邊的藍色寶石熠熠生輝。
  「碧靈!」西邪驚叫。「你是疾風雷穎!」
  「總算有點見識,既知我是誰,就乖乖將你手中的女孩獻出,省得本大人動手。」
  「何時光之天使也會幫沙漠梟雄?」西邪嘲謔地道。想拖延時間等埋伏在蒼之天涯的人馬趕來。
  「費席安算什麼!本大人要不是為了你懷中的少女,還懶得光顧北方這人畜不興的荒地。」雷穎煩躁地潤潤唇,道。「我說老兄你就別浪費時間,你的人馬全躺在另一頭,你再拖也沒用,還是乖乖地將你手中的少女交出,本大人或可饒你一死。」烈日軍團早在另一頭料理了那幫埋伏的人馬。
  「你殺了我的人馬?」西邪聞言一驚,反將刀抽出架在天若脖子上。「雷穎,你敢再往前一步,她的人頭就落地。」
  雷穎半瞇著雙眸,冷冷地道:「信不信你還來不及揮刀,就先掛掉了!」她朝他逼近。
  「別過來,站住!」西邪慌了,刀一舉起就想給天若一刀,以威脅雷穎示警。
  誰知他的手一舉起,就被一股猛烈的衝擊力彈離馬背,隨即一道快速的光流射穿他的胸口。
  看著摔落黃沙中的西邪,雷穎掠過耳邊的銀髮,冷笑道:「我生平最恨人家威脅我,是你自己找死。」
  她往躺在黃沙地上的西邪走去。剛一靠近,雷穎就感受到一股異樣的氣息,她看到西邪仰躺的身軀,臉頰上雙眼凹陷,幽幽地散出慘綠的青色光芒,正感到不對勁時,那兩道慘綠的光芒猛然射出,她雖敏捷地避過一道,卻來不及避過隨之而來的第二道青光,青光直射入她胸口。
  強大的反彈法力震得雷穎連退數步,口中的鮮血噴出,跪倒於黃沙中!她咬著牙,捂著傷重的胸口,綠眸殺機畢現,一手撐於地上,淌著血絲的朱唇微啟。
  大自然中的精靈呀,請回應我的召喚,賜我力量,讓深藏在地下的水源展現無邊的能力,水精!吸乾敵人的血液──
  雷穎大喝一聲,地底下轟隆隆的震撼聲,隨即數條水柱暴射而出,貫穿西邪的身體,強勁的水柱將他帶往半空中,腥紅的血點如雨灑下,淒厲的哀號聲劃破死寂的沙漠。
  再次墜落地上的西邪,從傷口湧出大量的血液,卻不曾在他身邊積聚,觸目的鮮紅隨著地底湧出的泉水慢慢地沒入黃沙裡。他不敢置信地張著死白的眼,氣若游絲地吐出。「沙……沙漠中……能喚出……水精,就算你有碧靈也辦不到,普天之下……唯有……『天人』你……你是皇皇一……族的後裔……」低喘的音調直至無聲,一具乾枯的屍體橫於沙漠中。
  雷穎力虛地傾倒沙漠中,一時大意而中了暗算,西邪是施毒的高手,那兩道臨死前射出的毒定然厲害,毒從她口中開始麻痺,接下來擴及全身,雖然碧靈立刻驅療大半的毒素,也得令她兩天內動彈不得。
  該死的,這要被屬下看到,她就糗大了!深吸一口氣,方才差點中暗算的一剎那,耳邊似乎傳來「小心」的警告聲,是自己多心了嗎?
  正想鬆口氣時,卻聽到一陣緩緩走近的腳步聲,雷穎整個警戒神經豎起,奈何動彈不得的身軀,只能無奈地瞪著來人的方向。這時她看到馬背上的天若,心中暗自焦急目前的處境,現下她已無力可對抗,千萬別是敵人!
  陽光下一個滿頭紅髮的男子出現在她視線內,竟是上次在樹林裡救了天若的佛希克。無來由地雷穎放鬆戒備的心,對此人她有一種親切感,總覺得他不會傷害自己,隨即暗罵自己傻,與對方才見過一次面,是好是壞都還難下斷言。
  克蹲在她身邊,看著她的眼神帶著輕柔的責備。「你真魯莽,歐諾人臨死前會把毒集中在雙眼,做最後的一擊,多年的對敵經驗你該知道,還這麼大意!」
  雷穎講不了話,只能戒備地望著他。
  佛希克凝視她,輕柔地撩起一綹銀燦的髮絲,幽幽地道:「十九年來,你當初的模樣深深印在我腦海中,尋尋覓覓,歲月不曾阻斷我的腳步,令我不曾想到的是昔日如緞的烏絲,竟成今日雪亮的銀髮,呵,我該想到的,畢竟……他有銀的遺傳……」
  他突然抱起雷穎,撫著她的臉頰,目光異常溫柔卻帶著憂傷。「唯有不變的是這雙明暗的眸色,依舊郁翠如昔……綠……」他輕輕地喚出,溫柔的唇印在雷穎的眼眉,淌下無言的淚水,滴滴的淚水沿著他印在眉頭上的唇而滋潤她的眼。
  雷穎不解其意,想說話,唇舌卻麻痺,啟不了口,意識也逐漸遠離中,恍惚中佛希克的聲音再次傳來。「安心地睡吧,我會守護在你身邊,不會讓任何人來傷害你。」
  在這柔聲的安撫中,第一次雷穎在陌生人懷中放鬆戒心,安然地沈沈睡丟。
           ※        ※         ※
  費席安一醒來就看到兄長、維克多和蕭家兄弟全圍在他床邊,急忙坐起問著眾人。「你們怎麼都在這兒?天若呢?」
  眾人還不及回話,席安已猛然將站得最近的蕭丹青扯過來,怒目相向地叫道:「該不會沒救回來吧?她是你們的妹妹,沒救回來還敢站在這兒,知不知恥呀!」
  蕭丹青正要說話,席安就朝維克多大叫:「快給我備馬,該死的歐諾人,敢傷我的妻子一根寒毛,要他們每個都陪葬!」他忍著傷口的痛就要下床。
  「沙漠梟雄,發火以前何不先掀開棉被,看看旁邊的人!」一個沈穩的聲音有趣地道。
  席安這才感覺到有個溫暖的身軀靠著自己,急忙拉開棉被,天若清秀的臉蛋和嬌軀正緊偎著他,方纔的吵鬧令她蹙著眉,更往他身體縮去以尋求舒適的睡眠。
  「懷兒……」席安神情一柔,不理室中眾人的目光,溫柔地在她額上吻著,小心地將被子蓋好後,看向方才發聲的人,也是房中唯一泰然自若地坐在椅子上的人,蕭家真正的掌權者。
  蕭艾倫結實的身材和樣貌,雖沒其他兄弟的外型出色,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卻令人難忘,尤其他圓滑精練的處世之道令人印象深刻,而今看著席安的眼充滿玩味。「與其大家這麼瞪著,有什麼話不如由主人先說!」
  「天若是我的妻子,不可能交給你們帶走!」席安斷然地道。
  「喔,這樣……」他搓著下巴,也很大方地道:「那代價就是開放北方的市場,讓蕭家的生意進駐。」
  「講生意……」席安也不是省油的燈。「那蕭家就不能壟斷西、南雙方的市場,既是生意那就大家來競爭!」
  「可以!成交!」蕭艾倫一擊掌,想到以後蕭家的生意將真的遍行歐泊大陸,不禁笑得握住席安的手道:「我老妹是你的了!」
  其他人全楞住!伊丹頗為驚訝地看著蕭艾倫,蕭家還真不愧是商人世家,雖明知天若的情況已成定局,還是不賠本的拿來論點利益交換。
  「大哥,你這種作法要是讓天若知道,會抓狂的,小妹生起氣來是很可怕的!」偉凡提醒地道。
  這下蕭艾倫真的嚴重地思考,因為妹妹發飆的樣子很嚇人,越溫柔看來越無害的人,發起火也最可怕,天若就屬這樣的人,現下最好的方法就是──
  他朝席安道:「席安,我們四兄弟就此告辭,不再耽誤你和天若的良宵!」
  「何必這麼趕呢?我還打算今晚設宴款待眾人,好慶祝雙方多年的誤會和解了。」伊丹道。
  「是呀,四位兄長至少也等天若醒來再走!」席安也奇怪地道。
  等天若醒來?四個兄弟一起搖頭,擺著手道:「不用麻煩了,改天吧!你和天若好好休息吧!」
  這時蕭艾倫走到妹妹身邊,看到妹妹清純的睡臉,兄長的柔情升起,嚴肅地道:「還有一點,一定要做到,沒有的話,不惜為敵我也會將天若帶走!」
  「是什麼?」席安閒。
  「一個盛大的婚禮,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妹妹風光地嫁給泰坦神國之王為妃。」
  「定當辦到!我會舉行一個最盛大的婚禮,讓世人皆知我費席安迎娶蕭家的女兒。」席安堅定地道。
  艾倫滿意地頷首,俯身在妹妹的額上留下一吻,輕聲道:「天若,哥哥們先走了,哥哥們這麼疼你,對這樣的安排,你一定很滿意!」他發覺昧著良心和妹妹講話還滿簡單的。
  之後其他兄弟輪流和天若告別,可都很怕吵醒她似的,極其小心又輕微地吻了一下就走。輪到蕭丹青正要低下身和小妹告別時,天若突然呻吟了一聲,害蕭家四兄弟每個人皆面色一變,以為妹妹要醒了,而後看到天若翻個身繼續沈睡,都放鬆地吁了一口氣,接著四兄弟趕緊連聲告辭就往門邊走去,每個人都怕妹妹醒來會被纏上。
  「各位,我送你們出宮!」看他們匆忙的樣子,伊丹趕緊盡地主之誼地在前頭領路。
  席安、伊丹和維克多都對他們一副急欲跑人的模樣,面面相覷感到不解。待他們走到門口時,還聽到蕭丹青對蕭艾倫說:「大哥,他真有勇氣,看他頸子上的抓痕和手臂上的齒痕,分明是天若的傑作,知道老妹的真面目還敢要,真勇敢!」
  艾倫竟然回弟弟說:「什麼話,早知道他這麼堅持,兩年前就將天若捆來算了,搞不好行情更好,拖了兩年,付出和回收不成比例,蝕本……不過說真的,沙漠人好像比較耐虐,再不然就是這裡……怪怪的!」他朝腦袋比了個秀逗的手勢。
  其他兄弟深表同感地點頭,竊竊私語地隨伊丹走出去。
  費席安和維克多看他們走出去後,都不約而同地將目光移向睡得一臉甜美的天若。
  「我說,你這老婆的真面目好像很可怕,連親兄長都怕成這樣!」維克多有點同情地看著他。
  席安苦笑,摸著頸邊的抓痕說:「我早認命了,尤其等她醒來,見到兄長全跑光了,只怕要鬧翻天了。」他現在明白蕭家四兄弟全跑的原因了,突然覺得他們真詐!
  「反正沙漠人耐虐嘛,誰叫你娶了蕭家之虎!」維克多馬上拿蕭艾倫的話取笑。「不過這丫頭,自從和雷穎在一起後變得悍多了!」席安溫柔地搬著天若的頭髮,繼而想到什麼似的,奇怪地問道:「對了,我的傷好得很快,連手臂的傷口都癒合了。有誰幫我治療嗎?」他甩動手臂,能這麼快速地恢復,應是有人用了靈療的法力,而在泰坦神國尚無人有此功力。
  「這……有件事還沒跟你說。」維克多突然一歎,附在他的耳旁說了幾句話。
  席安臉色陡然一變地說:「他來了!雷穎呢?」
  「在東邊的寢宮,烈日軍團也在,為了救天若,中了歐諾人的暗算,還需休養!」
  這時他懷中的天若囈語似的呢喃。「席安……討厭……回蕭家……哥哥……雷穎救我……」
  席安輕歎,吻著她的耳朵喟然地道:「懷兒,乖乖地在我身邊吧,雷穎……已經自身難保了!」
  而宮外正要啟程回蕭家的偉凡,望著東邊的寢宮,神色憂慮。
  艾倫拍拍弟弟的肩道:「走吧,每個人有各自的立場,接下來的已非我們能力之事。」
  「我明白……」他悠然地道。「她就像夜空中最高最亮的星,不是我能摘下的,我只希望他能珍惜雷穎,別再令她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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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雷穎在芝蘭的扶持下坐起,現在的她,真的是孱弱得連拿杯水都嫌吃力,更遑論起身下床。
  她試著想動動自己的身體,卻使不上力,不禁怨聲載道地說:「天呀!要在床上躺兩天,簡直比殺了我還痛苦,我最恨這種動彈不得的感覺。」
  「別抱怨了,先把藥喝下再說!」芝蘭在一旁拿著藥,想餵她喝下。
  「我自己來!」雷穎不喜歡事事要人扶持的感覺,這會讓她覺得很無助。
  「好吧,你自己小心一點。」芝蘭明白她的個性,只能協助她把藥拿穩。
  「蕭家四兄弟呢?」雷穎邊啜著藥問道。
  「他們稍早來看過你,見你在休息就去探望天若小姐了。」
  「哦……那幫我叫貝卡進來,我有事交代他。」
  「貝卡……貝卡他……有事……」芝蘭突然支吾其詞。
  雷穎這才注意到她異於平時的言行舉止,不禁有趣地道:「怎麼了?你從剛才就怪怪的。」
  「穎大人……」她欲言又止,甚至眼神還不安地看向門外。
  看她這副模樣,雷穎坦然地微笑道:「芝蘭,如果是白國來的第四道令牌,就直接拿給我,我不在乎了!」
  「不……不是的,是……是文……文森陛下已經來了,就在外面!」芝蘭僵硬地說出這項震撼的訊息。
  雷穎手中的藥碗摔落,藥湯灑了一地。
  「他……來了……」向來倨傲凌人的雷穎竟綠瞳發顫,杏眼圓睜,看著芝蘭的神色充滿驚懼與倉皇。
  她顫著唇,像是好不容易從混沌的思緒中擠出話來。「芝……蘭……給我備馬,叫烈日軍團集合,我們離開,快離開這兒──」
  「不行,你的身體還無法……」
  雷穎激動得大叫道:「快叫貝卡將人集合,我們走……流星……將流星牽給我……」她惶急地從床上摔下。
  「穎大人──」芝蘭趕緊要扶她,雷穎卻揮開她,拚命地想自己站起。「我行,我沒問題,快將流星牽來──」
  「穎大人,你別這樣……」原本冷靜內斂的主人,如今卻像驚弓之鳥般無措,芝蘭難受得不知如何是好。
  而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侍衛的聲音
  「文森陛下!」
  「陛下,穎大人正在房裡!」
  芝蘭倒吸一口氣,原本顫然失措的雷穎卻反而鎮定下來。
  「芝蘭,扶我起來!」她冷靜地道。
  芝蘭趕緊扶她站好。
  「行嗎?」芝蘭擔憂地問。
  「可以,你別擔心!」她朝芝蘭虛弱地一笑,整個身體幾乎都抵著床柱。蒼白的臉色,發青的嘴唇,芝蘭看得出她撐得很苦,面對她如此驕傲的自尊,芝蘭唯有心疼。
  隨著那扇開啟的門,雷穎任何的表情都隱藏到一張淡漠的面具底下。
  「久違了,陛下!」芝蘭走到門口行禮。
  門口走進一個身穿淡色長袍的人,墨色的長髮披散兩肩,五官俊美得幾近優雅,那雙深邃的黑眸永遠浮著一抹淡淡的清冷,而一旦他眼神深黯時,就令人感到莫測的詭譎,似有一種陰沈的魔性凝結在瞳孔底處。
  文森淡然一笑。「的確久違了,如果我不來,只怕會更久吧!」
  「陛下說笑了!」芝蘭不自然地道。
  文森直接走向雷穎,後者從他一進來,綠眸就嚴峻得幾近敵意。
  雷穎昂然迎視他,神情倨傲冷淡,事實上體內的氣血像在翻騰一樣,若非一股傲氣支撐,她早已倒下。
  文森突然握住她的下巴,感歎又似玩味地道:「都已經傷成這樣,還這麼叛逆!」
  雷穎在他的箝制下,不由自主地抬高頭,她咬著唇,低吟地說:「臣……不敢!」
  「不敢?」他冷笑。「能對我的命令視若無睹,你還有不敢的事嗎?」
  雷穎眼簾低垂,不發一語。
  文森見狀,清冷的眼眸浮出一絲柔情,握住她下巴的手,輕輕地描撫著她的豐唇,說:「我們今天就啟程回白國,別再任性了,知道嗎?」
  雷穎沈默地合上眼,心中苦澀地想:「我還有任性的資格嗎?」
  「可是……穎大人受傷了,還不適遠行!」芝蘭在旁,一直戰戰兢兢地看著。
  「放心……」他望著雷穎,充滿一種佔有的親暱與愛慾,在她耳邊沙啞地道:「我會抱著她,親自照料她。」
  雷穎一顫,原本強撐的鎮定像剎那間瓦解,驚慌的神色流露,口中斷然地道:「不用了,我可以走,不勞陛下……費心!」然而她的臉色卻蒼白得泛青,呼吸也開始急促。
  「別逞強,對你身體不好。」他的手指撫著她的臉,柔和地道。
  「不……我可以!」在他眼前她絕不願露出任何弱者之態。
  「哦!」文森笑著,原本撫在她臉上的手,放到她肩膀上,唇色浮出一抹不明的冷笑,猛然用力一握。
  「陛下!」芝蘭大驚,要衝過去,卻在文森凜厲的目光下停住。
  「你……」雷穎雙瞳圓睜,原本虛弱已極的病體,哪堪他突來的力道,差點昏厥過去。
  「不是叫你別逞強嗎?」他溫柔地說,黑眸卻帶著深沈的寒意。
  雷穎瞪著他,知他想逼她就範,綠眸更加灼亮叛逆,驕傲地咬著牙不吭一聲。
  「穎大人,求求你別倔了,陛下這番盛情你就接受吧!」芝蘭哪堪見主人如此受苦,淚水急得奪眶而出。
  雷穎死命地咬住下唇,便生生地撐住快遠離的意識。
  「如此的高傲頑固……」文森加重了力道。
  終至令雷穎痛得往他懷中倒去。
  文森擁著她,輕聲地說:「我的天使,這才是你該在的地方。」
  他抱緊雷穎走出房外,下令道:「傳令下去,即刻啟程回白國!」
  眾人領令,這時貝卡抬頭,看到昏倒在文森懷中的雷穎時,愕然地失聲叫出。
  「穎大人!」他駭得就要衝過去,一旁的芝蘭趕緊拉住他,暗示他別妄動。
  壓下滿腔的激動,貝卡僵硬地說:「臣……臣冒犯了!」
  文森淡然一笑,並未有任何不悅之情,他抱著雷穎,望向遠方的天際,白日的陽光燦爛刺眼,照耀在雷穎蒼弱的臉上,文森的嘴唇溫柔地摩挲著她的紅唇,低喃地道:「我們回白國,那是你、我共同的地方,兩年了,我的天使,你終於又回到我懷中了!」
           ※        ※         ※
  沙漠的烈日依舊炙人,白雲在蔚藍的晴空上舞過,泰坦神國與西方的蕭家經歷數代的恩怨,終因蕭天若與費席安的結合完美落幕。
  而浩陽照射的遠方,一行在沙漠行進的隊伍,文森與雷穎,兩人複雜的情仇糾葛無疑又將再啟一篇新的序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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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又到寫序的時候,編輯麗惠姊,「慎重」地告訴我序不可少於四行。(脫線小魔女的後記,我只寫了兩行,其他還是偉大的編輯替我補好。)唉,序很重要嗎?不過就是幾行序嘛,小說十多萬字都在寫了,四行有什麼了不起!不過說真的,大家這麼愛看序嗎?序這個東西……(麗惠姊,我是不是可以這樣混四行?)
  首先來討論眾多讀者來信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四方字真的是男的嗎?
  唉!(再歎一聲)這問題實教人不知如何回答!已經有人說「脫線小魔女」如果是男孩子寫的叫變態!難道說是女孩子,大家會更高興嗎?真是這樣的話,那當初這樣的性別究竟是:欺騙了你(讀者),還是欺騙了我?為什麼一本文藝小說,總要對作者的性別劃上探究的疑問?難道就不能只是單純喜愛這部作品,而無關於性別問題?以後再有這種疑問的人,請自由心證,因為無論怎樣的回答,好像都令人難以信服。(既然如此,請大家當我是中性好了。)唯有要表明的一點是,我只是一個文字工作者,寫了一篇故事,盼與知音共享,僅此而已!
  有讀者來信問到一些我並不想回答的問題,到了第二封來信居然口氣強硬地要我非回答不可,否則要持續來信問到我煩!在此感謝各位讀者對我的支持與愛戴,四方字什麼都不重就重隱私,依舊強調,如果是書評歡迎大家來交流,其他請留給我隱私的空間。
  還有每個作者都會被問到的,有關於故事的靈感來源……這個呀……說來話很長,一定要寫的話,會扯很多,留在下次說好了。不過想寫一些天馬行空的人,倒是可以多看看一些布袋戲(我自己是很愛看黃文擇的霹靂系列啦)。像此書裡,雷穎手中的「擎天神弩」,神弩這項武器就是從布袋戲得來的(布袋戲叫無弦神弩)。這真是一個跟著時代潮流走的好國粹,平時我的靈感除了漫畫、小說外,布袋戲就是最大的來源啦!
  好多人問四方宇筆名的由來,在此說明它來自下面這句話──「四面八方脫穎而出」原叫「四方穎」,後來為了筆劃一致才改為「四方宇」。
  更多的人問我星座、血型、年紀,順便發表公定答案──
  年紀:非老亦非幼,原是一年少。
  血型:A、B、AB、o中的一個。
  星座:十二星座中,總有一個是我的啦!
  以上就是我的回答,你(讀者)可以說它根本不算答案,那誰叫你要問嘛!
  OK,這次序寫的算多了吧,其他下次再見啦!
  PS:神話系列將會暫告一段落,接下來要寫的是古代小說,希望大家繼續愛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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