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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采凝]狩獵將軍的心

[樓采凝]狩獵將軍的心

序 言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尾 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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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已經審閱完畢
謝謝你的發帖
=============MEYAMATO


[ 本帖最後由 MEYAMATO 於 2007-10-26 13:2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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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哇!我今天實在是太興奮了,總算可以與各位朋友們再一次的閒話家常,對於「賀伯颱風」的肆虐雖然身受其害,但所幸一切都雨過天青。
  拉拉雜雜說了一堆,你或許都聽得一個頭兩個大,現在就讓我細說從頭吧!
  還記得采凝的第二本小說《風流小剋星》嗎?在其序文中,我曾提及想利用春節時去游一趟最嚮往的「森林之家……豪斯登堡」,也就是充滿異國風情的日本荷蘭村,只因當時太遲做決定,以至於向隅,不過,得一次經驗學一次乖,這回采凝可不含糊羅!
  我七早八早就登記好旅行社所辦的暑期活動的一切手續,於上個星期興匆匆的跑去日本,痛痛快快的玩上一玩,其中環包括了海洋巨蛋、太空世界,及每位小朋友都喜歡的迪斯奈樂園,回程的同時,正好碰上「賀伯颱風」狂掃全台,連機場都幾度呈停擺的狀態,於是,礙擬所搭乘的飛機就在風雨飄搖中,搖搖晃晃的晃回了台灣,可還真掐了一把冷汗!現在你總該知道我前面所說的那些話是啥意思了吧!
  真開心,我還可以繼續寫小說娛樂大家。
  談談這本書吧!它算是「諸葛四郎」的最後一本,也是我自認為最精采的壓軸版,其中有一點我必須提一提,就是有關大唐法令……不許與異族通婚這一點,可是采凝為了劇情需要所胡謅的,各位看倌們可別當真呀!(我可不希望誤導咱們國家未來的主人翁)
  看完這本書後,對於「諸葛四郎」這系列的故事還滿意嗎?我還有許多精采的構思在腦中慢慢醞釀著,耐心等我陸續寫出來吧!
  對了,我拍了許多荷蘭村的風光,喜歡的話可以寫信來向我索取,我免費奉送,不過,這其中除了風景還是風景啦!因為我怕我會破壞了整個畫面。待我發現了一處世界超級醜的地方,我會在那兒拍一張照片送給大家,因為只有那種地方才能突顯出我的美麗。嘻!在笑聲中跟大家說拜拜羅!期待下次的約會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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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位於漠北一帶(相當於現在的外蒙古)科布多河西側的察干諾爾,地高山險,是觀察西突厥的最佳地點,在其中一處不引人注意的陰暗角落躲著兩個人,雖然他們一身突厥兵的打扮,但由其不同蠻夷人粗俗不雅的偉岸氣質,可看出他們的與眾不同,特別是其中一位威風凜凜、傲骨嶙峋的男子,整個人都散發著王者的風範,一張如刀鑿般的臉,五官突出挺立,是那麼的威嚴,不容侵犯。
  由他們的視線望去,一個個類似現今蒙古包的營帳被營火照耀得燈火輝煌,這在現今戰雲瀰漫的時期看來,只有一個可能……他們正在歡度慶功宴。
  本來的結果不是這樣的,自從東突厥被大唐滅於回紇後,一直以來,西突厥也只是大唐的手下敗將,這回怎麼會鹹魚翻身,竟將大唐反擊得落花流水、慘不忍睹?只怪這次出兵前夕,大唐主帥周似海突然身受劇毒,以致病重體衰,使其軍心深受打擊,所以,才會有如此反常的事情發生。
  那名男子以深富磁性的沉穩嗓音低聲對另一人說:「替我把風,若一個時辰沒見我出來,就不用等我了,保住性命要緊。」「可是……」
  「別再說了,這是軍令。」他剛毅有力的回駁他。「是。」
  那名男子眼眸中充滿了自信,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隱約在他唇角漾開來,隨即他以其敏銳的身手、絕頂的輕功,像風一般的速度向燈火通明處邁進。
  另一人看著他極俐落灑脫的背影,心中不禁感歎道:「真不愧是「諸葛四郎」!諸葛駿,願你成功。」
          ☆          ☆          ☆
  諸葛駿一回營就躲在帳內喝起悶酒,他並不因為此次行動成功而感到興奮,只因身負重責的他,還有許多事在等著處理,這令平時逍遙慣了,喜歡隨心所欲的他覺得綁手綁腳,極不自在。
  真該死,既然已答應風似海的懇求,就不要再自怨自艾了,唯今只求早些旗開得勝,得以重返故里。
  想想回去又如何,諸葛四郎中就剩下他一個王老五,打著不知何時才會停止的光棍,回去只有受刺激的份兒而已,若不是想去瞧瞧他最疼愛的小女……諸葛翩翩,他才懶得自找苦吃呢!
  你們或許不相信,像他這麼一位霸氣十足的傢伙,也會喜歡小孩,真是跌破不少專家們的眼鏡,尤其是他當馬給一堆小娃兒騎的時候,他的那些諸葛兄弟們可是個個看得瞠目結舌,眼珠子都快掉了出來。
  想到這兒,他不禁又撇嘴一笑。
  「怎麼解藥一到手就一個人躲在房內悶笑,到底是什麼事那麼得意,說來聽聽吧!」這一幕竟被剛進帳內的楊秦懋給看見了,便有意無意的調侃他,雖說這裡是軍令如山的大前方,但他相信,諸葛駿不會因為他的一句玩笑話就斃了他的。
  「你真大膽,不怕我這個代理將軍判你一個欺上之罪。」諸葛駿輕笑著又倒一杯酒入喉。
  「你若是那麼心胸狹小之人,就不會接了威遠將軍這個爛攤子了。」楊秦懋胸中篤定的說道。
  「現在我巴不得自己真是個心胸狹隘之人。」他揶揄起自己。
  「怎麼說?」
  「你心知肚明。」憑楊秦懋與他的交情,他就不相信楊秦懋不知道他的苦處。
  談起他倆之間的友情,已整整維持五個年頭了,初時,他們只不過是淡然的君子之交,然而在後來的一場意外事件中,才懂得何謂「患難見真情」。
  此事說來話長,五年前,諸葛駿雖年僅二十,但已是北大荒毛皮產業之巨擘,其實他明裡是從事毛皮生意,而暗裡則是輔助威遠將軍風似海從事調查敵方的偵防工作。
  至於楊秦懋的身份可就單純多了,堂堂洛陽當鋪的十二少,有錢有勢,唯一沒有的,即是有錢人家的驕氣及勢利眼。他小諸葛駿兩歲,從他十八歲開始,即非常仰慕諸葛駿做人的風範及高超的武藝,因此,常有事沒事的就去串他的毛皮製工坊……毛坊。
  起初諸葛駿只是以一種對待小弟弟的眼光看待他,兩人頂多下下棋、聊聊天,就和普通朋友沒兩樣。
  直至有一天,風似海的一名手下,無意間竊聽到有關諸葛駿與風似海之間的秘密談話,他小人得志的想,若將此機密傳至敵軍處,說不定可以得上不少好處,也就不用再戰火中求生存了。
  於是,在一次諸葛駿準備潛入敵陣前夕,敵軍已得到了消息,布下大批人手埋伏在暗處,也就這麼無奇不巧的,卻在這當口,楊秦懋的當鋪來了位外蒙的古玉商,沿路他聽到了些有關西突厥此次行動的風聲,於是就在楊秦懋面前侃侃而談了起來。當下,秦懋立刻撇下所有事,一個勁兒的往諸葛駿所行的方向而去,根本忘了自身的安危。
  結果他還是遲了,等他趕到之時,諸葛駿已與大批敵兵對抗著,只見諸葛駿手持雙刃狂野地揮灑著,其排山倒海、撼天搖地之勢令所有人都招架不住,他這才知道自己是白擔心一場,也就從那以後,諸葛駿與他就這麼自然而然地成了莫逆之交。
  「其實,你的缺點就是太重義氣了。」此時,楊秦懋的話使得沉浸在回憶裡的諸葛駿回了神。
  「你不也是。」原來這回的行動諸葛駿是想獨挑起來,沒想到秦懋這小子硬要插上一腳,其藉口永遠是……他早已立誓跟隨諸葛駿了。
  諸葛駿每當想起此藉口總是莞爾一笑,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他們倆有什麼曖昧不正常的關係呢!「誰要你是我心目中的神!」楊秦懋很認真的說。
  「你不怕引起非議,將來討不到老婆?」諸葛駿飽含興趣的眼神直瞅著他。
  「女人!唉!只是一種會胡鬧的動物。」他不予置評。
  「我的招牌語怎麼都被你學了。」諸葛駿大大的狂笑出聲。
  「反正我一定等你討了老婆,我才會隨你付諸行動的。」
  諸葛駿搖搖頭,「或許有一天讓我遇上個百依百順、溫柔宜人的女子,我可能會考慮,至於像我那三位嫂子的類型,我可敬謝不敏。」
  「你這麼說,我可好奇死了,說來聽聽好嗎?」楊秦懋一副興致勃勃的好奇樣。
  「惜惜是阿揚的老婆,個性是溫柔得沒話說,但是可黏得緊,阿揚走一步她跟一步,這哪有自由可言;而裘馨更不用說了,脾氣又倔又凶,唯有對她的阿楓是好的不得了;田蜜,唉!完全沒有女人樣,動作粗俗又不雅,你說我還能對女人抱著任何期望嗎?」
  諸葛駿無奈一笑。
  「真有那麼慘嗎?」楊秦懋一雙眼瞪得大大的。
  「你見了就知道。」
  「那你真得求神拜佛,但願菩薩能聽見你的呼喚,賜給你一個又溫柔又大方又有女人味又不黏你的女人。」楊秦懋嗤笑道。諸葛駿靜默地笑了。
  「我倒真的希望你能早日找到有情人。你可知道,我已聽說有關我倆一些難以入耳的風聲。」楊秦懋提醒他。
  「他們那些人在戰火中與生死搏鬥久了,總喜歡傳些有趣的內幕消息好調劑生活,我並不怪他們。再說,你找老婆可比我快多了,這個責任就交給你了。」
  「你可真夠朋友。」楊秦懋白他一眼。
  諸葛駿挑高眉說:「可別忘了當初我要出這份任務的時候,是誰死打蠻纏硬要跟的,才會引起一些輩短流長?」
  「那你的意思是,這全是我害的羅!」楊秦懋很委屈地皺著眉。
  「雖不完全是,但也差不多了,你可曾想過,這次我以一個平民百姓的身份,代風似海出任將軍之職,已引起不少人不平的抱怨,而你又來三上一腳,豈不是雪上加霜?」
  回想起此事源起,諸葛駿深感無奈,當初風似海在出此任務時,不幸在一次戰役中身中毒箭,向來有「不敗將軍」的風似海,第一次受此打擊、以致軍心士氣受了極大的影響而連連戰敗,身懷重傷的他只好決定臨時換將,但跟隨在他身邊的人,風似海認為無一可勝任此重責,況且,他們遠在大前方,一時想自朝中調度將領也絕不可能,但此事又迫在眉睫,於是情急之下,他想起了諸葛駿……一個他百分之百信任的人才。
  所幸「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只得換下他將領的身份,所以,諸葛駿也就在紛擾不已的心情下接受了此一重任,亦將風似海安排在他的「毛坊」養傷調息。
  「若真有這麼嚴重,我可罪過了。」楊秦懋再一次開玩笑道。
  「你知道就好,所以,一切就拜託你了。」諸葛駿身不由己的又說:「時間差不多了,該是調兵遣將、商討對策的時候了。」
  「這也對,來個乘勝追擊,這樣咱們就可及早回家了,想起家鄉的面疙瘩還有紅油抄手,口水就忍不住流了出來。」楊秦懋興奮地跟著諸葛駿的腳步走出了帳外。
          ☆          ☆          ☆
  「哥!」察貝伊蘭端了一碗湯藥進帳篷,想要給她的大哥察貝可沙補補身體,因為這些日子來,她哥哥為了對付大唐兇猛的攻勢已耗去不少體力,她真怕他就這麼倒了下去。
  沒想到,他真的倒下了,當她掀開簾幕看見眼前的一切,差點昏厥了過去。好不容易拾回自己的意識後,即連忙衝到可沙的身邊,扶起他沉重的身軀叫道:「哥,你怎麼了?是誰對你下的毒手?」
  伊蘭含著淚,以戰慄的雙手撫上可沙胸前的一把血跡斑斑的利刃,驀然發現這是他最愛的一把隨身匕首,難道哥是自殺的?但又為何要在勝利的前夕,用它來結束自己的性命?這萬萬都說不過去呀!餘光一瞥,她突然瞄見地上有一行血書,歪歪斜斜寫著:
  士可殺,不可辱這是可沙的筆跡沒錯,他這是什麼意思?是誰讓他受屈辱了?
  她手足無措的起身,正想換人進來時,桌面上一張有著一手運筆如飛的字體映入眼簾,完完全全吸引住她的注意力。
  察貝可沙:你絕對想不到我竟能在你的地盤上來去自如,多訓練訓練你的手下提高警覺性吧!別哪天腦袋都搬了家,還自以為在夢周公呢!
  哦,我倒忘了你們這種野蠻人哪知道周公是何方神聖!算我太高估你了。
  不多閒話,我只是想告訴你一聲,解藥我已經到手了,別花功夫找它,我也清楚你一向自視甚高,不容別人超越你,我這麼做可以讓你知道何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後會有期!
  諸葛駿諸葛駿!就是中原來的新將領嗎?早就聽說有關他謎一樣的傳聞了,原來他也只不過是個「賊」!哥,你何必跟這種人一般見識,還丟了一條命,太不值得了!伊蘭淚流滿腮、憤恨不平的想。
  她用力抹了抹滿臉的淚痕,眼神中有股堅定的意念……她要報仇,她要為哥哥報仇。
  她在心中不斷地咒罵著:「諸葛駿,我不會讓你活下去的,你活著是我們西突厥最大的侮辱,更是我的恥辱。」
  「依蘭,可沙怎麼了?」甫進帳內的支天燕看見現場的情況禁不住倒吸了口氣,悶哼出聲。
  他是依蘭自幼定下的未婚夫,長得是一表人才,對依蘭也是疼愛有加,但她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對他產生不了感情。
  依蘭的美更是不在話下了,她嬌艷驚人,宛如出水芙蓉般的純潔柔麗,更有一顆纖細易感的心,是那麼善解人意、秀外慧中,只不過在她閃亮晶瑩的美眸中,有著一絲不容忽略的執著與堅強,並不像中土的女孩兒們那麼的矯揉造作、弱不禁風。另外,讓人匪夷所思的即是她的身材了,她沒有邊疆女孩們粗獷高大的體格,反而纖合度、體態輕盈,在邊疆婦女的眼裡,她是屬於小號的異類。
  也就因為這樣,支天燕對她就更為疼惜了。
  「他自殺了。」伊蘭背對著他以冷靜的口吻說出,根本看不出來她已是淚流滿面,早已乾了好幾回。
  「自殺!這怎麼可能,我們再加把勁就能將失土收回了,可沙為何要在這節骨眼自殺?」支天燕簡直難以相信。
  她將諸葛駿的留書遞在他眼前,「都是他,都是他害的,他明明知道大哥最重視自尊,最在意顏面,他偏要刺激他,我要報仇,我一定要報仇!」
  伊蘭緊握著雙拳,由其泛白的指關節可看出她滿心的恨意。
  「你想報仇!好,我去。」支天燕說著即轉身出去。
  伊蘭連忙拉著他,「你不要去,關卡重重,你想怎麼進去?天燕,我不要你再為我付出了,我不值得,我……」
  她實在想跟他坦白,她根本不愛他,無法嫁給他呀!
  「我知道你擔心我,你放心,我會小心的。」支天燕誤會了她的意思。
  「不是的,我……」她矛盾了,她怎能告訴他實話,他一定會受不了的,於是她話鋒一轉,「由我去,我是個女孩子,他們不會注意到的。」
  「我不答應!」
  「天燕,我心意已決,你不要再說了,況且受害者是我哥哥,我能坐視不管嗎?」
  她的清麗容顏上帶著一抹愁緒。
  「伊蘭,正如你所說的,大唐邊界兵力層層嚴守著,你准悲怎麼混入?」支天燕只能動之以理了。
  「我不管,反正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到時候我自有對策。」她強迫自己逼回淚水,不能再懦弱了。
  「好,你行,到時候我就等著替你收屍吧!」他憤恨填滿,手用力捶上了牆。
  「沒關係,至少我和哥哥在一起。」
  隨即她便堅決地走出了營帳,完全沒有顧及支天燕的焦慮,因為,此刻她已完全被一個信念給吞噬了,那就是……報仇。
          ☆          ☆          ☆
  西突厥在少了察貝可沙這位大將後,一時軍心大亂,使得諸葛駿在未折一矢、未損一兵的情況下,以銳不可當的氣勢斬將搴旗、攻城掠地,輕而易舉的打下好幾個據點。
  也就因為如此,諸葛駿這才知道察貝可沙竟為了幾句玩笑話,自殺而亡,當初他潛入敵營的主要目的,乃是為風似海竊取解藥,而那張字條也只不過是臨時起意想幽他一默罷了。如今,他真不知道是該歉疚,還是該惋惜。
  「總算可以回老家羅!」楊秦懋一進帳逢,就大大的歡呼出聲。
  「我真沒想到他會想不開。」諸葛駿似乎沒聽見他在喳呼什麼,一心只有察貝可沙的死訊。
  「拜託,這又不能怪你,誰知道那小子腦筋打結了,運轉個彎都不會,就跑去自殺。」楊秦懋也無奈的一歎。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諸葛駿沉默地歎口氣,在他心中,察貝可沙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領導人才,雖然他倆身為敵我雙方,但這種惺惺相惜的情感,並不是外人所能理解的。
  楊秦懋卻嗤之以鼻的說:「想不到你還有這種「悲天憫人」的胸懷。這雖好,但也求你別用在那種人身上!」
  諸葛駿撇起唇角,搖頭道:「你不懂,這叫做「英雄惜英雄」,不是什麼「悲天憫人」,請你搞清楚用詞。」
  楊秦懋摳摳眉毛,不以為然的聳聳肩,「好吧!我是不懂你們這些偉人的想法,算我笨好了。」
  「偉人!你當我已經作古啦!你又用錯詞了。」他悠哉的站起身,為自己沏了壺茶。楊秦懋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不敢再說話,深怕又說錯了。
  「需要嗎?」
  「這茶真香,你打哪兒弄來的?」楊秦懋好奇的走向前抓了些茶葉,聞了聞它撲鼻的香味。
  「是從贛帶來的,那兒氣候很適合種茶,不論冬茶、秋茶都是極品。」他只差沒說是遙弦山上的產物。
  「你去過南方?我一年到頭只有待在大北方的份兒,真羨慕你。」楊秦懋唉聲歎氣,表情滑稽地活像個大男孩兒。
  「我不只去過南方,根本就是道道地地的南方人,你還是說錯話了。」他遞上一杯茶,綻出玩味的笑容。
  「我認識你五年了,直到現在才知道你是從南方來的,你可真神秘。」
  諸葛駿無以作答,因為只要是有關遙弦山的事,他一向是避而不言,就怕一不小心洩漏了師父的行蹤,成為一些歹人奪取武林秘笈的焦點。
  這些年來,江湖上詭異多變,已經很少人願意按部就班地從馬步、定氣開始學習武藝,大多數人總想一蹴可幾,其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奪取武林秘笈,但卻沒人知道,往往沒有很好的武功底子,就想越級練習的結果,即是走火入魔,反而害了自己一生。
  「怎麼不講話了?我又說錯了什麼嗎?」楊秦懋淺飲了口茶,哈了好大的一口氣。
  「你沒說錯什麼,只是你問題太多了。記得,多喝茶少說話。」諸葛駿又替他倒上一杯。
  「能不能容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楊秦懋為之傻氣的說。
  「說吧!我根本就不巴望你能關得上那張嘴。」諸葛駿投給他一個瞭然於胸的眼神。
  楊秦懋窘迫的笑了笑,「你真瞭解我,那我問你,咱們什麼時候可以打道回府?」
  「再過兩天吧!兄弟們都吵著要在敵軍眼前開個慶功宴,以扳回顏面,不過,我還在考慮這是否可行。」諸葛駿揉著眉心,似乎對這個問題感到棘手。
  「這個主意好耶!你還猶豫什麼,「十年風水輪流轉」,總算輪到我們揚眉吐氣的時候了。」
  楊秦懋得意忘形的說著,對於這種可以抬高自我身價的事,他最喜歡做了。
  「你呀!」諸葛駿搖頭道:「你有沒有想過對方才剛失去主帥,心情正是最沮喪的時候,我們現在再火上加油,好嗎?」「你總是考慮太多了。」
  「也許吧!但我敢肯定的是,這種炫耀自我的事,並不是我愛做的。」諸葛駿含沙射影地指責他。
  「我知道你認為我這種思想不夠君子,可是,難得兄弟們有這種興致,你就不要拒絕了嘛!」楊秦懋拉著他的衣袖說。
  想不到像楊秦懋這樣的男人也會撒嬌,這也難怪大伙會繪聲繪影的揣測他倆之間的關係。
  「請放下你的尊手好嗎?真受不了你。你這習慣再不改,我就把你當成拒絕往來戶,以免毀了我的名譽。」諸葛駿斜睨了他一眼。
  「行,你就別挖苦我了。」楊秦懋悄悄地收回手,對他這種已成習慣的小動作不知如何是好。
  「聽我的,盡快討個老婆,你的這些動作自然而然就會消失了。」諸葛駿莫測高深的一笑,眼中儘是促狹。
  「好吧!那我的終身大事就交給你,一切讓你安排。」他略帶苦瓜臉說。
  「行,安心的把你交給我吧!我保證讓你婚後絕無後悔可言。」諸葛駿正打算把四軒園的螢兒介紹給他,她雖為丫鬟,但頗有才幹,又稍具姿色,想想他倆倒是挺「搭」的一對。
  他們諸葛四郎從不會因為一紙賣身契就決定下人的一生,如果丫鬟們遇上好的人家,他們會準備大禮當作嫁妹妹般的將她們送出閣;若是男僕喜歡上某人家的姑娘,他們亦會拿出一大筆的聘金,為他們提親。
  所以在東北一帶,無人不以做諸葛四郎的僕人為榮。
  諸葛駿萬萬沒想到他們最後的這兩句話,竟會被送晚膳來的伙聽見。
  「什麼?元帥要娶他,天呀!兩個男人竟做出這種事,本來聽大家這麼說,我還半信半疑的,現在竟讓我親耳聽見了,這又怎能當作不知道。」伙既訝異又納悶的想,隨即攝手攝腳的將手中餐盤端了出去。
  唉!想必明兒個又是風風雨雨的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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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又是個燈火輝煌的夜晚,只不過地點換了;諸葛駿還是拗不過士兵們的起哄,逼不得已只好擺下這場慶功宴,而他卻食不知味,沉悶的胸口讓他預測到有什麼事將要發生了。
  他炯炯如炬的雙眼,望著兄弟們歡愉的景象,不知怎地,他就是沒辦法像他們表現的那麼高興。其實,這是很明顯的炫耀行為,他搞不懂自己怎麼會答應!這是不是表示他也變得和他們一樣幼稚了?
  就連楊秦懋也和他們混在一塊兒飲酒作樂,半醉半醒的唱著小曲,諸葛駿輕笑的想,這世上是否唯我獨醒。
  他非常暢快的將杯中的水酒一飲而盡,有些眩惑又有些鬱悶,還是出去外面吹吹涼風的好,想著想著,他馬上付諸行動。
  步出帳外,秋高氣爽的氣候還真怡人,徐徐晚風迎面吹來,此刻他才乍覺北方的夜風並非想像中的那麼刺骨。倚在樹幹旁,拎著一盅酒,對著半天高的月兒乾上一杯,簡直就和李白詩中的「對影成三人」沒兩樣。
  突然間,有絲異樣的聲音襲上他耳際,他敏銳地提高警覺,發現這絕不是樹葉的摩擦聲,更不是小貓小狗的遊走聲,而且全部的士兵都集中在帳內,由此可知,必是有人竄進他們的勢力範圍,說不定是西突厥派來的奸細。
  難道他們是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在他房內留張字條,看他會不會飲恨自殺?
  思及此,他有點想笑,忽地,有把利刃正往他的胸前快速的直射而來。
  「彫蟲小技!出來吧!少丟人現眼了。」他輕而易舉的用兩隻手指夾住它。
  原來他早就注意到了,而且將那人的一舉一動全都收於眼底,此人步伐輕盈、力道薄弱,那道黑影也嬌小玲瓏,彷彿是個女子。
  「再不出來,我可是等不及羅!到時候你可別後悔。」見沒反應,他又說了一遍。
  還是沒動靜,難道她嚇昏了?要不,就是此女子脾氣硬的可以。
  他不再多言,只是凝著笑意,慢慢地靠近她,在神不知鬼不覺的剎那,他已經把刀架在她脖子了。
  「姑娘,我的那些兄弟現在正高興著,希望你只是衝著我來的,別打擾了他們。」
  諸葛駿瞅起雙眸,表情冷硬,根本猜不出他下一個動作會是什麼?
  在他鋒利的刀下,是一名纖細女子的身影,只不過她用黑布蒙著面,光由她顫慄的身子看來,猜不透她是憤恨還是害怕。
  「咱們這麼見面,對我來說太吃虧了吧!」說著,他已用食指俐落的將那塊黑布勾了下來。
  當諸葛駿不以為意的挑眉凝視了她一眼,卻全身震懾住了!
  他從不知道突厥女子也會美得如此纖塵不染,宛如夢幻中的幽蘭,那麼飄逸動人、如花似月。
  在他印象中,蠻夷女子不都像大象一樣嗎?粗俗不雅,動作大而化之,可是怎麼她……諸葛駿並不知道伊蘭的美在蠻夷來說並不起眼,因為那兒的人認為體格粗壯的女人才是最美的,就和中唐時期流行胖女人是一樣的道理。但可以肯定的是,諸葛駿絕不喜歡胖又壯的女人,因為他直覺會被那種女人壓得喘不過氣來。
  「你是突厥人?」為了確定他的猜測,他又問了一次。
  她還是一樣的表情,沒有回答,沒有動作,甚至自始至終都沒看他一眼,坦白說,她根本不敢看,不敢看他那粗獷狂妄的臉龐,輕蔑又傲慢的眼神,尤其是他那若有似無的笑容,更擁有著攝魄迷魂的魅力,像是來自嚴寒北方的英勇武士。
  她的勇氣、她的恨意就差點在他的注視下磨滅掉了。
  「我們在這兒面對面也有半個時辰了,難道你一句話都不肯賞給我?」他嘴裡雖說得很客氣,但眉宇間卻寫著:我會讓你降服於我的,倔強的姑娘。
  伊蘭再也拗不下去了,她杏眼一瞪,蠻橫不講理的說:「反正我已經落在你手裡了,要殺要剮隨便你,不要在那兒假惺惺。」
  他雙眼如炬地看著這個膽識過人的女子,在他的地盤上還敢對他這麼說話,難道她不想活了?
  「難得你有自知之明,知道你現在是我的階下囚,不過,你的用辭遣字還有待加強。像你這種自以為是的女人我最討厭了。」他用力扳過她的手腕,一翻轉即箝制在其身後,讓她毫無反擊的機會。「你去死!」
  她回過頭,避開他灼熱欲殺人的視線。天!她的手氣怎麼那麼背,哥哥為他而死,自己又像是個布偶般生死掌控在他手上,為什麼老天不肯眷戀她一點,他們察貝家到底是造了什麼孽?
  不過,看他並不像是個橫眉豎眼的大壞蛋,當主帥的人不都是個糟老頭嗎?(除了她大哥)怎麼他看起來比她哥哥還年輕,應該不超過二十六、七歲吧!
  「我會讓你知道說這話的後果是什麼。」他整張臉逼近她的臉不及盈寸。
  其溫熱狂熾的氣息吹拂在她臉上,讓她覺得又麻又酥,又驚又怕,他到底想做什麼?
  「上刀山下油鍋我都不怕,只求你別這樣對我。」她強忍著就快奪眶而出的淚水。
  「只求我別怎麼對你?」他更進一步欺向她,一副吊兒郎當的問道。
  「你……你可以殺我,但不能侮辱我。你也別想硬來,我絕不會讓你得逞的,你這個惡魔去死吧!最好下十九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她一提氣,辟哩啪啦地將心裡所有的話全都傾洩出來。
  「嘖……先人說的沒錯,最毒婦人心呀!」他搖著頭暗啐了幾聲,想不到眼前這位美得令他難以自持的女子,對他竟有這般深的成見與恨意。
  不行,被人詛咒,總得知道原因呀!不過在這之前,得來點有趣的前戲調劑調劑吧!
  他似笑非笑的凝視了她一會兒,在她驚覺苗頭不對,想溜之大吉之際,卻被他狠狠地吻上,他的唇狂妄無情且肆無忌憚地在她口中搜尋他想要的一切,包括她的矜持、驕傲、倔強,以及難得一見的溫柔。
  慢慢地,他強迫自己得與她暫時分開,並用略為沙啞的嗓音說:「說,為什麼想置我於死地?」
  沉浸在適才溫柔幻覺中的伊蘭,被他這句絲毫不帶感情的話語給激醒了,老天,她做了什麼?她怎麼變得如此寡廉鮮恥,竟和這個惡魔……她雙手摀住臉,很明顯的微微在發抖。
  「不要逃避,我要知道答案。」他存心挑釁道,其深奧難懂的眸子由她驚愕的表情一直往下游移到她因剛剛的激情而上下起伏的胸部。
  感覺到他不安好心的注視後,她慌忙的將雙手掩在胸前,「你這個登徒子,總有一天,我會把你那雙賊眼挖出來,再大卸八塊。」
  「哦!我會等著的。不過,請你別轉移話題,真不知道我一個問題要問到什麼時候才會有答案,也剛巧我目前心情好又閒的可以,你若願意,咱們再耗下去也無妨。」他好整以暇的說道。
  「我生平最討厭不可一世、自抬身價的人,你有閒有空,那你就慢慢耗吧!本姑娘可是忙的很,沒空理你。」
  伊蘭天真的以為這是她家廚房,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諸葛駿當然也沒給她轉身的機會,倏然箝住她一雙筍白的手臂,根本就漠視她的害怕,皮笑肉不笑的說:「不管你為什麼想殺我,但事實擺在眼前,你是從敵方潛進來的刺客,你該不會笨的認為在兩軍交戰最為敏感的一刻,你能夠大搖大擺的再走出去!」
  他冷笑的搖著頭,「女人,你太看得起我了吧!我可不是以德報怨的偉人。」
  「那你想怎樣,殺了我嗎?來呀!我怕死就不會來了。」她緊閉起雙眼,一副從容就義的模樣。
  諸葛駿怔愕了整整三秒鐘,繼而狂妄的笑出聲,「我好像忘了告訴你,我不但不會以德報怨,對於敵人,我還會用最殘酷的方式對待他,我不會讓你死得那麼痛快,我會慢慢的折磨你……到死為止。」
  諸葛駿不懂他為什麼要嚇她,看著她那蠃弱的身子不停地顫抖著,他的心也不知為何隱隱的抽痛起來,他想伸手拂去她的害怕,撫平她的恐懼,可是向來霸道孤絕的他,做不出來這種溫柔的動作。
  在他心中一直以為,女人只不過是「次級動物」,想對她們溫柔或疼惜,倒不如對小貓小狗來的好,而且他一向視愛情為敝屣,也因此,他最排斥驕傲自大的女人,而眼前這女子不正是他最討厭的類型嗎?但是他反而挺欣賞她的,更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蟄伏在他內心深處。
  嚇她,只不過是想知道盔甲下的她,是不是和其他女人一樣……柔弱無助、膽小害怕。
  看來如他所料是差不多的,他滿意的點點頭,露出一抹笑意。
  「出來吧!別好奇了。」諸葛駿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看來不是對她說的。
  伊蘭隨他的視線望去,果然從樹蔭下閃出個人影。
  「真厲害,我都沒出聲,你就知道我躲在哪兒。」楊秦懋搔搔腮,滿不好意思的說。「除了你,別的弟兄知道嗎?」諸葛駿很謹慎的問。
  「沒有,他們都醉得差不多了。」
  「那好,帶她回我的帳內,除了你之外,可不准讓別的弟兄知道她的存在,否則我會依軍法處置你。」
  「什麼?她是敵軍派來的,應該關進牢內呀!」楊秦懋低呼出聲。
  「我自有我的用意,快去呀!」他目光銳利,完全不容反抗。
  「是。」楊秦懋聳聳肩,猜測他準是吃錯藥了,要不就是他對這名女子……,這個可能性最大,有趣,真有趣!
  搞不好首先擺脫王老五生活的人會是他,哈……(這笑聲當然是笑在楊秦懋心底)
  但是不對呀!當今聖上是最不贊同與蠻夷通婚的,若違背了他的命令則罪及死刑呀!楊秦懋不解地看著諸葛駿,從他面無表情的五官,根本猜不出他到底用意為何?但拜託,可千萬則愛上這個突厥女子呀!
  而另一旁的依蘭即使有萬般不願,但為了保住一條小命,還是暫時聽話跟著楊秦懋走。就在她與諸葛駿擦身而過的剎那,她好像感覺到他有種鬆了口氣的表情很快的從他臉上掠過。這又代表什麼呢?
          ☆          ☆          ☆
  「我們明天就要班師回朝了,那女的你打算怎麼辦?」楊秦懋問了句諸葛駿最不想聽的問題。「我不想回京師,你去就好。」
  「我去!拜託,主帥是你,我算哪根蔥呀!」楊秦懋皺著眉說。
  「要不然,你就隨風將軍回去吧!他日前已服下解藥,傷勢也恢復得差不多了,現在回去正好。」要諸葛駿作戰可以,要他回朝跟那些做官的人打躬作揖,是絕不可能的。
  「說不定這回皇上會加官晉爵耶!你就這樣拱手讓人嗎?」楊秦懋不敢置信的睜大眼。「你喜歡就拿去吧!」諸葛駿無所謂的笑說。
  「什麼跟什麼嘛!你以為當今皇上是昏君嗎?誰上朝他官就給誰當。再說,對於當官這檔事,我也沒興趣。」楊秦懋嗤之以鼻的說,對於諸葛駿誤以為他貪圖富貴之事,表現得非常生氣。
  坦白說,他們楊家的洛陽當鋪,在西北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對於錢財,他根本不虞匱乏。
  「但總得有人犧牲呀!」諸葛駿此議一出,立刻博得楊秦懋一個大白眼。
  「你真夠朋友,好的輪不到我,壞的都丟給我。」楊秦懋很無辜的拍拍額頭。
  「這有什麼不好,有官做又可做個大地主,而我又哪裡好了?」
  「既然你這麼說,我跟你換好了,你去做大官、大地主,我去你的帳內跟那名黑衣女子溫存溫存。」楊秦懋曖昧的眨眨眼。
  諸葛駿一聽此言,臉上徒然變了色,不知怎地,他就是不允許別的男人對她有絲毫的非份之想,即使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楊秦懋一看見諸葛駿乍青乍白的臉色,就知道他的激將法奏效了,於是他連忙再加一把勁兒,想套出諸葛駿心中的想法。
  「你不是要我盡快訂房媳婦來避免一些謠言,所以我決定了,就那個俘虜吧!雖說她是個蠻夷,但長得美就夠了,你說是不是?」
  「你敢,她是我的女人!」諸葛駿一經刺激,就將這句埋藏在心中的話吐了出來。
  待他慢慢冷靜下來,才知道他中計了,不禁搖搖頭道:「好小子,你誆我!」
  「老兄,你有沒有想過她是個突厥女,依照大唐法令,你們是不會有結果的。再說,她太有個性了,實在不是你所要的那種「溫柔沒脾氣」的典型……」
  「你有完沒完,我幾時說過喜歡她了,只不過把她當成……」
  「地下情人嗎?」楊秦恕不要命的追問。
  「去你的,回你的帳篷去睡你的覺,我要走了。」諸葛駿對於他這種「阿婆個性」實在受不了。
  「若只是當個「見光死」的地下情人,這我倒不反對。唉!真讓人羨慕,有人可溫床羅!」楊秦懋在一旁故作陶醉狀,非得將諸葛駿氣死不可。
  「楊……秦……懋!你活得不耐煩了。」諸葛駿倏然衝至他面前。
  楊秦懋這時才很識趣的溜了,在隱身之前,還不忘丟下一句,「明天我再問你滋味如何?」
  諸葛駿看著他那調皮的背影,不由得感歎道:「真是交友不慎。」
  他恍然又想起那小子剛才說的「地下情人」,老天!他壓根兒就沒想過要將這四個難聽的字套在她身上,天曉得他也絕不會這麼做的。
          ☆          ☆          ☆
  一進帳內,諸葛駿的心著實地凜了一下,這怎麼搞的,誰將她五花大綁的捆在床上?一定是楊秦懋那個死傢伙!想要試探他,也不是用這種方法呀!
  她那憔悴蒼白的臉上還掛著兩條淚痕,如彎月似的肩緊緊攏在一起,那雙眼也因憩睡而緊閉著,那張飽滿的唇已失去原來紅嫩的色澤,變得微微泛紫。
  這些情況都在在的告訴他,她病了!
  他快速地衝向前,一觸及她的身軀,就發覺她實在是冰冷的可以,瞧她身上還是那套單薄的夜行衣,北方氣候寒冽,這個死楊秦懋難道就不會為她披上條暖被嗎?
  諸葛駿以極輕巧的動作將她身上的繩索解開,慢慢將她扶好躺平,才知道她病得不輕,若再不送醫,可能會丟了小命。
  只是這荒野的大北方,除了軍醫外別無其他的大夫,而且,她又夾雜在這有十幾萬男人的軍隊中,諸葛駿不會不知那些兄弟們已禁慾多時,只要一公開她,說不定她馬上就會被他們給分屍了呢!
  經過千萬遍的考慮之後,權宜之計就只有一個,他先將她身上那礙眼的夜行衣褪除,卻在其春光外洩之際驚歎出聲:「你真是個絕世珍寶!」他渴望伸手去撫摸她,但他制止住自己的衝動,因為現在並不是時候,而且他發現,她比他想像的還瘦弱,一股疼惜之情油然而生。
  他也將自己身著的衣物卸除,緊摟著她因受寒而冰冷的身子,兩個袒裎相擁的軀體互傳著體溫,她柔軟的嬌軀帶給諸葛駿莫大的綺想,血液在他體內熾熱的奔竄,一份需索的感覺簇擁著他,若不是她現正處於無知覺的狀態,他一定會要了她,不管她是中原人抑是突厥人。
  坦白說,他不喜歡要個沒有知覺的女人,他喜歡聽她為他呻吟、顫抖、呼喊,甚至於尖叫,現在昏迷不醒的她是不會給他這些的。他笑了笑,相信任何男人的感覺都跟他一樣。
  他更擁緊了她一些,只希望能盡快將自己的體溫傳給她,讓她清醒。慢慢地,她流出了汗水,燒也退了,諸葛駿這才安心的睡去了,睡夢中,他沉迷在她幽沁的香氣中,久久不能自撥。
  直到一股熱辣的刺痛感由他的左臉頰傳入大腦,他這才驚醒,一張開眼,面對著他的竟是一雙漆黑淌淚又充滿恨意的眼眸,由於諸葛駿摟得她非常緊,使得她沒辦法掙脫,於是伊蘭拚命地扭動著,想擺脫他的桎梏。
  她雪白的肌膚、飽滿的乳房不停摩擦著他的胸膛,使他不得不大聲斥喝道:「女人!停止你幼稚的動作。」
  伊蘭猛地停止動作,看到的竟是他輕蔑又傲慢的眼眸,像極了一隻嗜血的動物。於是,取而代之的竟是輕聲的啜泣,「你這個魔鬼,你放開我,你可以殺我,但是絕不可以像現在這樣屈辱我。」說著,她突然用雙手擋在胸前,不讓自己與他有直接的接觸。
  「我們察貝家到底哪裡招惹你了?個為你丟了命,一個為你失了身。」她沉痛的又說。
  「失身!拜託,可沒那麼嚴重吧?我只是替你取暖罷了。」諸葛駿好笑的說,但卻沒有遺漏掉她所說「察貝家」三個字,莫非她與察貝可沙有什麼特殊關係?
  「可是……男女授受不親,你這麼做,就等於毀了我。況且,我已有未婚夫了,你教我以後怎麼面對他?」
  她涕淚縱橫的說,好像她美麗的未來就在這一刻瞬間瓦解了。
  「未婚夫?」驀地,血液自他臉上消逝,他繼而一想,才揶揄地歎息道:「你以為我還會放你回去,讓你與你那未婚夫卿卿我我共享閨房之樂嗎?很抱歉,你的現在與未來都是我的了,如果幾年以後我厭倦了,而他還要你這殘花敗柳的身子,那我禮當奉還。」
  「你這個下流痞子,齷齪、不要臉,你走,別碰我!」她一激動又掙扎了起來。
  「你這個傻瓜,我叫你別動!」她像極了一條溫熱柔軟的海鰻,在他胸前不停的游移,那光滑柔嫩的肌膚挑逗得他幾乎快喪失了理智。
  他深吸一口氣,忘情地攫住她溫熱的唇,並用力扯下她擋在他倆之間的雙手,這使他胸前的毛髮輕柔地撫觸她玫瑰紅的雙峰,他的手在她的側腰敏感地帶來去穿梭,慢慢地,她的掙扎停止了,整個身子因酥軟而變得無力,只感到世界彷彿都在她身邊不停地旋轉,幾乎將她給遺忘了。
  倏然,他大笑出聲,眼中閃耀著紅色的火焰,「女人,不用再假裝矜持了,我知道你喜歡。不過不是今天,明天我們一早就要回「星星峽」,可得保留點體力。別失望,以後咱們有的是時間。」
  他翻躍起身,很快地穿上衣物,而後丟了套男裝在她胸前,目光如炬地停留在她雙峰之間說:「明天一早穿上這個,如果你不想變成十幾萬個男人的俎上肉,最好是聽話。」也不理會她無言的抗議,他很快地旋身而去。
  伊蘭戰慄地拿起那套男裝,她竟哭不出來,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他那充滿男性的勾魂魅力為何那麼濃厚的包圍著她,使她無力反擊,難道就這麼隨他宰割嗎?
  但除了這樣又能怎麼做呢?總不能如他所說的被十幾萬個男人凌辱至死吧!
  就這樣滿懷著焦躁思慮,陪伴了她整整一夜。
          ☆          ☆          ☆
  翌日一早,諸葛駿所率領的十幾萬兵馬,已浩浩蕩蕩往京畿的方向前行,他威風凜凜的坐在高大的駿馬上,讓每個人見了都起敬畏之色。他眼光冷然而堅毅,現在他的身份可是這一批大軍的統帥,身負十幾萬條士兵性命的重責,所以他必須表現剛硬的一面,才能駕馭他們。
  但他知道,他目前的心思全都繫在那女子的身上,雖然他已囑咐楊秦懋跟在她身旁好好照顧她,但楊秦懋這小子向來粗心大意,他就是不放心。
  士兵們歡欣鼓舞的走在官道上,雖然歷經五個月干戈不息、烽火連天的日子,但每個人的臉上都不見疲憊倦容,反而個個精神抖擻。
  「小楊呀!這位小兄弟是誰?我怎麼從沒見過他,他是從別的單位調來的嗎?他那麼瘦瘦小小的,我真懷疑他哪有力氣作戰!」一名小兵滿眼疑惑的盯著伊蘭猛研究。
  楊秦懋別的不會,打哈哈是他的拿手本領,只見他掰得天花亂墜地:「她呀!在咱們伙頭裡面可不得了,煮吃的她最在行,早已被咱們諸葛元帥給包了,你們可別打她的主意呀!」
  「原來是這樣啊!你不怕你的地位被這個小白臉給搶走了。」那小兵竟以一種曖昧的口吻說。
  「喂!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可要考慮清楚,敢說就得敢承認,知道嗎?」楊秦懋手叉著腰,很生氣的說。
  「有什麼好不敢承認的,又不是我一個人這麼說,你去打聽看看,全軍十五萬人有哪個不揣測著你和元帥之間的關係,省省吧!別愈描愈黑。」
  「你……」
  「我什麼我?」那小兵很神氣的轉身對伊蘭說:「小兄弟,以後伺候咱們將軍可得謹慎點,他可是個……」他在她耳邊輕聲的說。
  只見她的眼睛愈睜愈大,以很懷疑的眼光看向馬上英姿煥發的諸葛駿;他怎可能會是個這樣的男人?昨晚的感覺依舊是那麼強烈,他根本就不像……啊!難不成他是雙性戀!
  諸葛駿像是感覺到她的注視,猛然回過頭與她驚愕害怕的視線對個正著。
  她是怎麼了?看他的眼神好似見了鬼一樣,還由頭到腳不停的打量他,難道他身上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他詢問的眼神掃向楊秦懋,只見他聳聳肩,雙手一攤,一副莫可奈何的態度。
  算了,回頭再好好問問他。諸葛駿又策了下馬鞭,往前行駛。
  當他們行經一段不算短的路程後,斜陽已晚照,諸葛駿不放心的眼神始終盯向伊蘭,心知細皮嫩肉的她無法在漫天風雪的大北方長途跋涉,但為了隱藏她的身份,又不能做得太引人側目,可是,看著她愈來愈慢的速度及渙散的眼神,讓他的心緊緊揪在一塊兒。
  可惡的是那個楊秦懋,只顧著跟一旁小兵聊天打屁,他交代的話可能早已被他丟到千里遠以外了。
  他再也無法安然自若的坐在馬背上,而讓她忍受著兩腳埋在冰雪裡的痛苦。
  他飛快地跳下馬背,在眾目睽睽之下,扶著她搖搖欲墜的身子,以很冰冷強烈的口氣對楊秦懋說:「等回了「毛坊」,我再好好跟你算帳。」又以相同的速度騰空翻躍,將她抱回了馬背上。「你這是做什麼麼?放我下來。」
  伊蘭雖已疲憊不堪,但說起話來還是咄咄逼人的。
  「如果我知道你精神還這麼好,我就不會抱你上來了,伊蘭小姐。」他面無表情地直視著前方。「你怎知道我的名字?」她不敢置信的睜大眼。
  「你昨晚說漏了嘴,而後我連夜去打聽出來的,你的全名應該是察貝伊蘭吧!」他灑脫自得的眼光看進她的眼瞳內。
  「知道就知道吧!反正結果還不是一樣,我永遠都是你的戰俘。」她很激動的吼出來。
  「或許對你來說結果都一樣,但對你西突厥來說,這結果有可能會差個十萬八千里也說不一定。」他遞給她一個不懷好意的微笑。
  「說清楚一點,你這話是什意思?」她不甘示弱的昂起小巧的下巴。
  這姿勢剛好讓他偷了個吻,「嗯!滋味不錯。」
  她怔然不安的掃看了下四周,就怕被誰給不小心看到了;還好,沒有。
  不過,楊秦懋那副極曖昧的笑容,讓她懷疑他是不是看見了,可是他的眼光並沒看這個方向呀!
  都是這個死豬八戒諸葛駿,瞧他那副窮亢奮的德行,有一天她會加倍奉還的。
  「不要岔開話題,你還沒回答我。」她這次極小心,頭低的很,就只差下巴沒碰到胸部了。
  諸葛駿看得忍不住朗聲大笑,已不去在意四周圍一大群人奇異的表情了。
  突然間,他好像聽見有人這麼說:「小楊呀!你完了,你沒瞧見元帥和那伙頭親密的樣子,八成是換了新寵,唉!我真替你悲哀!」
  楊秦懋只能翻個大白眼,沉悶的說不出話來。
  諸葛駿也只是那一千零一個表情,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但伊蘭就不一樣了,她同樣聽見了那人的談話,本來她還不太相信,當她看見諸葛駿那欣然接受的表情時,她完完全全的相信了,她怎麼那麼倒楣,竟會碰到這種怪人!
  諸葛駿並不知道她也聽見那人的談話,不過,他似乎感受到她的不自在,甚至於有一股不安的氣氛夾雜在他們兩人之間,她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見了兇猛野獸般那樣驚懼。但他並不以為意,因為他就是喜歡她這種恨他又怕他的模樣,簡直有意思極了。
  伊蘭可一點也不覺得有趣,她一臉嗔怪的睨著他,真難想像他是這種人……一個喜歡男人的男人。
  難道她真要一輩子當這種人的禁臠?愈想愈不對,她不由自主的往後挪,直至他攫住了她的手臂。
  「為什麼要躲我,難道我身上有刺?我不希望你還沒聽見我的回答之前,就已掉下馬背。」他肆無忌憚的盯著她,露出一抹詭譎的笑容。
  她被他看得一陣膽顫,只能欲振乏力的說:「好,我不躲,但求你別碰我。」
  「不要我這樣碰你嗎?」他倏然低下頭,輕輕嚼咬著她粉嫩的耳垂。
  伊蘭想逃,但就是使不出勁來,她好討厭這種感覺,一種自耳根引發至全身的酥麻感,一種不容她忽視的滋味。
  「你這個表現就對了。記住,你最好聽我的話,否則,以你來要脅你父王,相信他會自願奉上西突厥的一大片土地的。」他瞇起眼眸,盛氣凌人的說道。
  他當然不會這麼做,只不過想嚇嚇她,看她生氣的「恰」樣子,真可說是快慰平生。
  「原來這就是你剛才說那句話的意思!」諸般情緒閃過腦際,最後,以一張木然的表情面對他。「怎麼樣,這著棋不錯吧!」他火上加油。
  「你的得意算盤別打得太如意了,我爹才不會為我犧牲那麼大,他有好幾房妻室總共生了十六個女兒,我只不過是其中之一,他根本不會在意的。從小就可沙對我最好,因為只有我們兩個為同母所生。可沙又極有才幹,所以,我爹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對我另眼相待。如今他死了,我一切的美夢也該醒了。」她帶點淒苦的說,這種哀怨的愁思像一根無形的弦拉扯著她的心。
  諸葛駿帶著謎樣的眼神,細細打量著她,「你和察貝可沙的感情很好,怎麼沒聽你提起你的未婚夫?他難道無法賜給你美夢?」
  支天燕!老天,她真的忘了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
  輕輕歎了口氣,她以無奈的口吻說:「即使能,現在又能如何?」她暗喻的很明顯了。
  「對,你說的沒錯!如今你是我的人,根本不用談他了。」他寒著臉猛抽了下馬鞭,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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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毛坊」乃是比四軒園小巧但更精緻的宅院,它分為兩個單位,前院即是招待賓客、賞花、對奕的好地方,而後院即是一處大型倉庫,也就是大批毛皮的集中地。
  諸葛駿領著大軍經過此處時,就將身上的重任交由風似海接掌,因為他壓根就不想去京都朝中當個傀儡似的讓人把玩觀看。再說且風似海的傷勢已趨痊癒,將十幾萬兄弟的安危交給他,正是時候。「終於可以鬆口氣了。」一進毛坊,楊秦懋就整個人癱在椅子上大大地呼了口氣。
  「瞧你,像是干了場多麼轟轟烈烈的大事一樣,已經累得不堪一擊。」諸葛駿調侃笑道。「剛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你說能不累嗎?」
  楊秦懋現在可說是愜意極了,因為一脫離軍隊就沒有所謂軍法不軍法的,說起話來也自在多了。
  想想這幾個月來連講話都要前思後想才能出口,雖說諸葛駿一向不拘小節不會在意,但軍中人多複雜,就怕口出是非,若惹得諸葛駿難以做人就不太好了。
  「我叫你別去你不聽,現在悔不當初了吧!」諸葛駿拿了盅酒為他和自己各斟上一杯。
  「也沒那麼嚴重,至少讓我遇見了樁有趣的事。」楊秦懋飽含興味地看著他。
  「哦!幾個月下來,我怎麼沒發現什麼有趣的事?」諸葛駿明知他指的是什麼,所以避重就輕的說。
  「喂,去看看她吧!你把人家放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該去安慰安慰嘛!不過喜歡歸喜歡,也得考慮清楚你們倆的身份。」楊秦懋乾脆挑明的說,當然是指那「不宜通婚」的大唐法令。
  「你又來了,你怎能教我去安慰一個女人?」諸葛駿故意遺漏了他後面的幾句話,那實在太傷腦筋了,他不想去研究。
  其實,他早就想去看看她,但生平從未把女人擺在眼裡的諸葛駿卻有些遲疑了,若他真這麼做,豈不是引人笑話。
  「想去就去吧!別「假仙」了。」楊秦懋一點也不留餘地的譏笑道。
  「楊秦懋!你還真夠朋友,竟敢開我玩笑。我累了,你回你的當鋪吧!」諸葛駿煩悶的下逐客令。
  「你現在可是「有了新人忘舊人」呀!算了,我就識相點走人吧!」他自以為幽默的開玩笑道。
  諸葛駿搖搖頭,對於他有意的挖苦,實覺難以招架,「請你說話注意點,我可不希望軍中的謠言又傳回了「毛坊」,到時候可真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沒關係,到時候我免費嫁給你,不要你半文聘禮。」楊秦您的玩笑像是已開上癮,似乎沒瞧見諸葛酸的臉色微凜。
  這回諸葛駿真的發飆了,他沉著氣說:「你走不走!我數到三,一……二……」
  這句話果然有用,二的尾音還沒念完,楊秦懋已一溜煙的不見了。
  唉!諸葛駿禁不住地歎口氣,突如其來有股倦意及落寞席捲著他,他真的很想去看看她,不知道她習不習慣這裡的環境?
  或許楊秦懋說的對,她已在他的內心深處撒下了些許不知名的東西,讓他變得有點患得患失,不再像往常那般的瀟灑自若。
          ☆          ☆          ☆
  伊蘭一進這塊充滿了皮革香味的地方,就被這裡的環境所深深吸引住了,第一次踏出塞外的她對這裡的每一樣東西都好奇極了,包括建築、衣裝,尤其是食物。
  以往在西突厥,所吃的東西多半是肉類,要不就是麥制點心,在這兒竟能看到綠油油的蔬菜(這亦是由大南方快馬運來的),尤其是香噴噴的白米飯,看得她垂涎欲滴。
  如今擺在她面前的即是一盤盤精緻的米制點心,四周用綠色植物做了點綴,伊蘭看得猛吞口水,但又不捨得吃,這麼漂亮的東西吃了多可惜呀!
  於是她決定先沐浴好了,這些天來,她處在男人窩裡,根本無法好好梳洗,諸葛駿知道她的難處,亦會命令隨侍送熱騰騰的水進他的帳內讓她淨身。因為篷簾無法緊密,她始終不敢大膽的躺進木盆內享受熱水流竄全身的舒暢,最多只是草草擦身了事。
  但現在不同了,這兒的門窗能緊閉,有完完全全的隱密性,這也就是告訴她,今天是洗澡沐浴的好日子。
  她先確定了一下四周的門窗的確安全無虞後,就開始輕輕卸下那雙捆綁了她好幾天的軍靴。
  這種作戰用的靴子雖然牢固,但透氣不佳,而且,這些天來與那些男人在一塊兒,她根本不敢脫下鞋子,再加上長久的時間浸在冰寒的雪地中,她那雙雪白的腳丫子早就長出了凍瘡。
  實際上,她已經痛了好久,只不過不想說也不敢說,就怕一說出來,又遭到那個惡魔的嘲笑。還好自幼練武健身的她受得了這些皮肉之苦,否則,她早就走路一跛一跛的被看出破綻了。
  原本傷口因為捆綁甚久產生了麻痺倒還忍受得住,但等它們一脫離那雙鞋的束縛後,一種火辣的刺痛感一下子貫穿了全身。她咬著牙先將那雙傷痕纍纍的腳放進了浴盆內,一時間劇烈的疼痛讓她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
  然而,她這敏感的動作正被推門而入的諸葛駿看個正著。
  「你的腳怎麼了?讓我看看。」他火速的衝過去,想從水中掬起她的腳。
  她的腳一定出了問題!剛才從她絞緊雙眉的表情看來,那種感覺一定非常疼。想起這個可能,他的心霎時漏跳了半拍。
  她俐落的躲開他,用一種看怪物的眼光看著他,聲音微微顫抖的問:「你是怎麼進來的?我明明鎖了門呀!」
  還好她只脫了鞋,否則,她該怎麼面對眼前這個登徒子。
  諸葛駿這才知道她緊張的原因,因此他興味盎然的說:「你可能還不知道這是我的房間,我當然有方法進來。」
  「就算是你的房間,但現在我準備……準備淨身了,請你出去!」她顯然有些羞怯的說。「你臉紅的時候更漂亮。」他出其不意的說。
  「什麼?」她睜大無邪的大眼。
  他淺笑了下,「沒什麼,要我出去可以,不過你得先讓我看看你的腳。」
  「我很好,我的腳更好,請你出去吧!」她不敢直視他,卻很凶的開口,任誰都聽得出來她是在逃避。
  她不想讓他知道她受傷了,她要表現勇敢、剛強點,即使當了俘虜,也不能丟他們西突厥的臉。
  她卻不懂她是唯一被諸葛駿禮遇的戰俘,還以為大家都有像她一樣的幸運呢!
  他的唇色漾起一抹令人費解的笑容,好像她的回答對他來說並非很重要一般。「把腳給我看。」「你就非得那麼霸道?」她驚懼的說。
  「哈……你知道我叫諸葛駿,但或許不知道我在中原有個外號就是「霸道諸葛」,我想這兩者應該有點關聯吧!」
  他很恣意的說,而後出其不意的拾起她的腳,當他看見這些慘不忍睹的傷痕時,一陣苦痛沁入心扉,他真恨自己怎麼沒注意到她的不適,也忽略了她只不過是個嬌柔的女孩子,又怎受得了和長年在戰場上與死神搏鬥的士兵們相同的苦難呢!
  其實這也怪不得他,向來高傲的他從不曾照顧關心過女人,這些天來,他所表現出對她的關愛,已超出二十幾年來他所做的一切了。
  他極輕巧的撫上那紅腫的傷口,在伊蘭目瞪口呆的情況下,他竟用嘴去吸取她腳上的瘡汁,完全不避諱,也完全沒有輕藐,只有很經柔很輕柔的處理她的傷口。
  接下來,他即用整個掌心覆上她的傷口,伊蘭本以為會很疼,但卻沒有,反而有股熱熱的暖流迴盪在其間,漸漸地,她竟然看見他手指撫觸的地方再起了白色的煙霧。久久,她才恍然大悟,原來他這是在運氣。
  自小,她就曾聽爹爹提起過中原的武學不同凡響,現在親眼目睹後,果然名不虛傳,真的太神奇了。
  片刻後,當他的手離開的那一剎那,伊蘭簡直是瞠目結舌;那些紅腫潰瘍的傷口竟然消失了!
  「你是怎麼做到的?」她以戰慄的嗓音問道,更不解他為何要對她這麼好。
  他只是以其均勻的力道繼續為她按摩,但不回答她的問題,「好了,你動動看有沒有舒服些?」
  伊蘭聽從他的指示輕輕擺動了下腳踝,奇妙的很,果然一點痛楚都沒了!
  她抬起興奮的雙眸,一耒佩服的色彩從眼底掠過,雖短暫但諸葛駿全都盡收於眼底,這可說是她第一回給他好臉色看,也是他第一次為女人服務而感到驕傲。
  「水都涼了,我叫人替你再打盆熱水進來。」他幾近柔情的語調說。
  「沒關係,還可以。」
  「別逞強,我可不希望你腳傷才好,又染上了風寒。」他轉身準備邁步出去之際,又轉過身道:「待會兒我會來接你至後院賞花,動作快一點,否則,又讓我看見了什麼不該看的,我可不負責。」
  他饒富興味地看著她,狂笑了幾聲後才又拾起步伐離去。
  「你這個人是怎麼搞的,還是那麼霸道!」她朝他的背影吐了吐舌頭,卻碰巧被他突然間的轉身給嚇了一跳,驀地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一般。
  他撇撇嘴,火樣的眼神上上下下瀏覽著她的倩影之後,竟朝她又走了過來。
  「我本來想在女人面前當一次君子的,你為什麼又把我叫了回來,是不是想和我來個「鴛鴦戲水」?沒關係,我可以奉陪。」
  「我沒叫你回來呀!你走!」伊蘭雙手環胸,好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說那句話。
  「我既然被勾起了興趣,就很難平復下來,你說這該如何是好?」他故意調侃她,看她紅透的俏臉是他最大的喜愛。
  伊蘭當然瞭解他指的是什麼,她自幼生長在男性主義高漲的西突厥,多多少少聽別的女人說一些對丈夫的不專情與跋扈的言論,當然也包括了「房中事」。
  「你可以去找楊秦懋啊!」她脫口而出。
  「我為什麼要去找他?」一聽她這麼說,他直覺不對勁。
  「反正……反正這對你們來說,不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嗎?」她索性豁出去了。
  「你指的是什麼事?」諸葛駿有些納悶又有些好奇的說。「這麼心的事還要我說……你心知肚明嘛!」她秀顏低垂,簡直不知該做何回答。
  諸葛駿似乎有些懂得她的意思了,他瞇起眼眸說:「你是不是聽到了些什麼謠言?」
  謠言!她可不認為是謠言,所以,低著頭不說話。
  「你是不是聽說我和他之間有什麼曖昧不明之事?」他一臉嚴肅,觀察著她的反應。她點點頭,不敢出聲。
  他重重的拍了下額頭喟歎道:「或許我太縱容他們了,才使他們敢肆無忌憚地在我背後說閒話。」
  「是就是,還怕別人說。」伊蘭很小聲的在那兒嘀咕著,但卻逃不過他的耳朵。
  「你不相信我,你以為我真是那種人?好,我可以以行動來證明他們說的全是瞎話。」他一步步的逼近她,讓伊蘭不知如何是好。
  「你以為你這麼做就能證明什麼嗎?也有人兩性都來的!」她心一急便口無遮攔。
  「你看起來也只不過十六、七歲,想不到懂得還真不少,是你未婚夫教你的嗎?」
  諸葛駿簡直快瘋了,一想起她那個「未婚夫」便更生氣,像她這麼大年紀的女孩兒,也只不過是個愛作夢的年齡,怎麼她比一般人早熟呢?或許她早就不是什麼完璧之身,她們蠻夷不是一向都比中原人開放許多嗎?何況,她還有一個明正言順的未婚夫。
  愈想他心中就愈肯定這個猜忌,也愈來愈恨自己為什麼那麼在意她。
  「你被我挾持了這麼久,怎麼從不見你未婚夫來救你,他愛你嗎?」
  「他很愛我的,我當初溜出來他並不知道,現在又被你挾持來這兒,他總得打探一陣子呀!」她說的這句話是實話,支天燕愛她很深。
  「是嗎?那你呢?」「我……我怎麼樣?」她故作不懂。
  「你愛他嗎?」他捺住性子又說了一遍,只是掩飾不住他滿臉睥睨的神情。
  「這還用說,我當然愛他了。」她有如蚊蚋般的說出,但諸葛駿一字一句都聽得很清楚。
  「哦!我會讓你改觀的,從今以後你是我的,我要你成為我的女人,而且只服侍我一人。記得我上回曾說過,待我用膩了,會把你還給他,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要你一輩子待在我身邊。」他臉上的線條瞬間變得冷峻了起來。
  沒讓她有絲毫反應的機會,諸葛駿已蠻橫的吻上了她的唇,雖強硬卻含著無限的溫柔。
  伊蘭想反抗,但卻抵抗不了他那強壯有力的手臂;這男人怎麼能這樣待她!他們竟在浴盆中做這種事!
  她壓抑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恐懼籠罩著她,因為她發現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呼吸都能讓她陷入催眠狀態,心中莫名產生無數的悸動,就讓他予取予求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突然間,他停下了動作,他原以為她不是處女了,所以他毫無考慮到她的疼痛,現在她僵硬緊繃的肌肉讓他為之心疼,卻已來不及了。
  「對不起,伊蘭。我會弭補你的。」天知道他可從沒對女人說過這三個字。
  他強忍住全身的慾望,放慢速度,撫平她的緊張,待她的疼痛全都銷匿無蹤之後,他才像一隻脫困的猛獸,以其狂熱的動作及強猛的旋律,與她一塊獲得最終的釋放。
  盆中的水面也由原來激烈的晃動,慢慢趨於平緩。
  他看著她良久,想從她臉上找到後悔;還好沒有,倒是微紅的臉色證明了她也得到了滿足。
  諸葛駿這才鬆了口氣,「待會兒來接你一塊兒去賞花,我會叫丫鬟來為你加些熱水。還有,我再說一次,我不是雙性戀,更不會喜歡男人的。」
  交代清楚後,他才踩著愉悅的步伐,不在乎全身濕淋淋的走出了房門。
  此刻的伊蘭將她整個身子藏在浴盆裡,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是來為兄報仇的,怎能陷入這種情慾之中,而且更慘的是,她根本就拒絕不了他,潛意識裡竟還主動去迎合他,她悲哀的想,是否她喜歡上他了,喜歡上這個霸道又不乏柔情的男子?
          ☆          ☆          ☆
  伊蘭在諸葛駿的帶領下走出了毛坊的廂房,來到偏門外的花園。其實,說它是花園實在是太小看它了,若是以花之國來形容它也不為過。
  諸葛四郎愛花成癡是大伙都知道的事,所以只要有他們的地方,總缺不了花兒作伴。
  以諸葛駿來說,在他的老窩四軒園,就有著佈滿櫻花的「櫻籬」,可見櫻花是他的最愛。如今毛坊也不例外,一大遍土地上除了一些雅致的百合、鬱金香外,佔地最多的就是櫻花了。
  「你一個大男人竟會喜歡花到這種程度!」伊蘭實在難以將他這麼一個粗獷狂妄的男人和花聯想在一塊兒。
  「不只我一個人愛花,我們諸葛四郎每個都愛。」他輕拂過櫻花的枝葉,那副疼惜的眼神彷彿它是一個初生嬰兒,就怕手勁一個太大,就傷了它。
  這花真有那麼寶貝嗎?他對它比對她還好。
  伊蘭自掌了下嘴巴,笑死人了,她跟花吃什麼醋嘛!
  「你這是做什麼?」他為她這種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撫上她的臉察看有沒有痕跡。
  「沒有……只不過有只蚊子叮在臉上。」她隨意瞎編個理由。
  諸葛駿輕撇了下唇角,彼此心照不宣的說:「愛花並不是女人的權利,我相信只要用心,男人依舊能將花養得很好。就像是我認定的女人一樣,我亦會用真心去對待她。」
  「我們有仇恨在,我不是心甘情願做你的女人的。」她有些昧著良心說,因為可沙的死,給她的打擊實在不小。
  自幼,她父王(西突厥王)即非常的重男輕女,壓根不把她們這些做女兒的放在眼裡,只有可沙是真心對她好。
  後來可沙的才幹獲得父王的賞視,繼而加以重用,於是,父王在可沙的要求下,對她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她才能以公主榮譽的身份跟隨在可沙身側,即使他上戰場做生死決鬥,他亦會帶著她。
  「是這樣嗎?」他掬起她的下巴,「可是剛才在浴盆內,你是表現得那麼坦然,甚至樂於接受我所給予你的一切。」
  「你……」她霎時酡紅了雙頰,不甘示弱的說:「反正我是屈服於你的威勢之下,有機會我還是會殺了你!」
  「我不會給你這種機會的。」他輕笑著又說:「我今天心情不錯,不想和你計較,賞花吧!」
  花,又是花,有了花,他竟然和她吵架的興致都沒,伊蘭很嘔的想。
  不過,這花園還真漂亮,處處落英繽紛,也難怪他會這麼地沉迷其中。
          ☆          ☆          ☆
  今兒個一早,諸葛駿就因為眼皮直跳而臆測到有事即將發生,果然,不出半晌就瞧見楊秦懋像極了「急驚風」般的闖進了毛坊。「事情不好了!」
  諸葛駿聞聲也衝出了大廳,「發生了什麼事嗎?」
  「也沒有發生什麼事,而是我接到了一封從京裡發出的信函。」楊秦懋一進大廳就大剌剌的斜躺在大椅上,還不停地喘著氣。「誰發出的?」
  「是風將軍,他說聖上已下旨要你進京面聖。」楊秦懋行色慌張的看著他,意識到這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大麻煩。因為從不愛進京的諸葛駿,總不能因他個人喜好就違逆聖上的命令。「看來,我這次不去都不行了。」他搖頭歎息道。
  他知道風似海的用意,他定是在聖上面前說了他不少的好話,想間接提撥他成為他的接棒人。但是他非常淡泊名利,對殘忍的戰爭本就沒興趣,再說,一將功成萬骨枯,何必將功名看那麼重。
  「你藏著的那位突厥女,你要怎麼處理?」
  「交給你照顧羅!」說真的,他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沒問題,我一定會將她照顧的徹徹底底,說不定還可以把她接收過來。」楊秦懋嘻皮笑臉地開著玩笑。
  諸葛駿一張臉瞬間變了色,「你如果想活著的話,最好別動她一根寒毛。當然,也不准別人動她,你聽懂了嗎?」
  「懂,懂,當然懂,女人雖好,我的命更值錢哩!」就只有他敢去招惹諸葛駿,也只有他瞭解在諸葛駿霸氣的外表下隱藏的是一顆狂烈野性的心。
  然而伊蘭就有那種能夠將他強硬的外表融化的熱力。
  「知道就好,別又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諸葛駿有意調侃他。
  「我什麼時候敢將你的話當耳邊風?」他睜大眼說。
  「那天從戰地回營的路上,我不是吩咐你好好照顧她,你竟只顧著跟一旁邊的人嚼舌根,還讓她聽到了些謠言。」
  「反正謠言處處飛,要聽她早就聽到了。她在意嗎?」他出其不意的問出這一句。
  「在意?!她沒有權利說在意這兩個字。」諸葛駿自以為是的說。
  「是嗎?算了,我也不糗你了。決定什麼時候上路就通知我一聲吧!」楊秦懋第一次自動告辭。
  「今天怎麼了,竟然還我沒下逐客令你就知道要走人?」諸葛駿驚訝的說。
  「沒辦法,我的臉皮一向薄的可以,被人趕久了,總會不好意思的。」他搔搔頭皮說。諸葛駿輕笑著說:「你今天臉皮厚點,陪我聊聊天吧!」
  「喲!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啦!好,我捨命陪君子。」楊秦懋稚氣未脫的笑道。
  於是,兩個大男人就在這充滿茶香的斗室中,暢飲長談了一整夜。
          ☆          ☆          ☆
  伊蘭獨守在空閨中,無所事事的對著窗外發著呆,自從諸葛駿進京面聖後,她幾乎天天在這種情形下度過漫長的一日。
  她不是沒想過「逃」,只是那個叫楊秦懋的成天陰魂不散的盯著她,讓她錯過不少機會,但回過頭想一想,自己好像也並非很積極,似乎已習慣這裡的環境、有他的日子。
  相處的這段日子,他每晚都幾近溫柔的對待她,讓她狂亂、不能自己的掉入情慾的泥潭中。她懷疑他和她之間似乎正火速醞釀著一股她無法拒絕的情愫。
  還記得諸葛駿臨去前所說的那些話。
  「對於察貝可沙的死我很遺憾,留下那張字條只不過是跟他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請相信我絕無惡意。我甚至懷疑他真是因為那幾句話輕生的嗎?他雖重顏面,但我認為他還不至於以死來報復我吧!以他的個性,大可找我來對決,是不是?你是他的親妹妹,想想看我說的話,不要一味的只想復仇,被這兩個字蒙蔽了你澄澈的心靈。我不在的這幾天,別打逃走的主意,即使你逃到天涯海角,我發誓我一定會找到你,因為你注定是我的。」
  「你注定是我的」,一思及這句強烈的對白,伊蘭心中即起一陣莫名的激盪。為什麼他會要她這個蠻夷女子?她不懂,真的不懂。
  他說的沒錯,她不能因為可沙所留下的那幾個字而判決了他的罪行。其中疑點真的很多,她當初為什麼沒注意到呢?
  或許這就是促使她留下來最佳的藉口。
  為了不再陷入這種迷惘的困惑中,她索性到後花園去看看櫻花,在諸葛駿不在的日子裡,伊蘭自動充當起花兒的保母,按時為它們施肥、澆水,簡直比孝順父母還過之。
  本來對花不太瞭解的她,經過這些日子的摸索之後,已挺自豪的認為,自己已算是一名「大師級」的花匠了。
  「小姐,回房吧!又刮起北風了。」螢兒催促著伊蘭進房,並為她披上毛裘。
  伊蘭看著她,溫柔的點點頭。
  螢兒是諸葛駿進京前夕派給她專用的丫鬟,看起來也不過十四、五歲,想也知道,這是諸葛駿故意安排在她身邊的眼線,好隨時注意她的行蹤,以防她真的溜走。因此,她和螢兒之間總因礙著這個原故,而變得極為客套。
  若少了這層現實的關係,伊蘭是滿喜歡她的靈巧和善解人意,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遇上這麼一位朋友,伊蘭也覺得滿欣慰的。
  伊蘭接過她手中的毛裘,微微點頭道:「謝謝。」
  「小姐,你不用對我這麼客氣,我是個丫鬟,你盡可以使喚我啊!」螢兒率真的笑了笑。
  「我不是什麼小姐,只不過是個俘虜,哪有什麼資格使喚人呢!」自從諸葛駿離去後,她並不覺得輕鬆高興,反而更顯得多愁善感了。
  沒想到螢兒卻在這當口大聲的噗哧一笑,道:「小姐,我告訴你個小秘密喲!咱們駿公子是從不抓戰俘的,更別說像你這麼美麗漂亮的女戰俘,你是第一位,也是我所見過僅有的一位「女客人」。」「女客人!」
  「就是他第一個帶回的女人嘛!駿公子做的那麼明顯,難道你還不懂?」螢兒俏笑道。
  她該懂嗎?雖然他為她所做的一切讓她頗為感動,但他那種對她「強取豪奪」的個性又讓她滿驚慌的。
  「你對他的事怎麼那麼瞭解?」伊蘭好奇的看著天真的螢兒。
  「不是我臭屁喲!我不僅對駿公子瞭解,我對他們諸葛四郎,每個都清楚的很。」
  螢兒很自豪的說。「哦?」
  「不要懷疑,我十歲時就被賣進四軒園了,那時我年紀小,駿公子還請夫子來教我讀書識字,就跟妹妹一樣,直到我滿十四,他們才讓我上工,對此大恩大德,我永遠都不敢忘記,永遠銘感五內呢!」說到這兒,可愛活潑的她眼角竟淌著淚水。
  伊蘭還沉浸在她這段感性的話語中,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很快地,螢兒笑了笑用衣袖拭去淚水,「都是我啦!惹得小姐也跟著我難過,反正我說這些,只是希望你能用心去感受駿公子的好,不要錯過了。而且,我也看得出來,他這次是真的陷下去了,別讓他傷心好嗎?」
  「我讓他傷心!會嗎?他會為我這擄來的女子傷心嗎?」伊蘭納悶的想。
  「螢兒,我會好好想你今天的一席話,這次好像是我倆交談最多的一次了。我發覺我們挺投緣的,以後我們就以姊妹相稱好了。」伊蘭很懇切的提出此一要求。
  「我是很想,不過,這樣會不會太冒失了?」螢兒毫不做作的說。
  「怎麼會?我今年十六,你呢?」「十五。」
  「那我虛長你一歲,你是我的妹妹羅!」伊蘭執起她的手,非常的高興,雖說她本身已有十五個姊妹,但大都鉤心鬥角,毫無姊妹之情可言。今兒個卻有了位知心的異族知己,這不是上天跟她開了個大玩笑嗎?這倒使她感慨,過去兩國之間的殺戮、掠奪,不都是多餘的,而且是殘忍的,同樣是人,難道不能和平共處?
  「伊蘭姊。真高興,我終於有姊姊了!」螢兒開心地又跳又叫,真是個善良天真的女孩兒。
  伊蘭不解的想:就差一歲,為什麼她就不能像她如此的快樂?還是過去成長的環境已埋沒了她這份可貴的稚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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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諸葛駿這趟面聖實在不是次愉快的經驗,唐太宗一聲令下,即要他擔任一個月後討伐突厥軍的統帥,還怪罪他這次替風將軍出征,明明可以將西突厥一舉殲滅掉,為何還留個尾巴,讓那些蠻夷繼續囂張下去。
  他又能說什麼?只怪他不是個好殺之徒。他一直以為,戰爭只是保衛自己國土及百姓性命的不得已辦法,而今既然已讓他們豎起白旗,全數退兵,他又何必趕盡殺絕呢!
  「皇上,在下只不過是個平常百姓,這元帥之職恕不宜接掌,還望您另請高明,千萬別做出違背軍法體制之事。」他還是不氣餒的據理力爭。
  「你是在教訓我嗎?」唐太宗悠哉又愜意的說。
  諸葛駿一愣,如今真感受到一句名言……伴君如伴虎。
  「不敢,只是……」
  「別說了,我是看在你有才氣,又有一身好武藝的份上,想重用你,你別不識抬舉,我累了,你退下吧!」只見唐太宗的金臂一揮,就立刻有人上前奉上吃的,又奉上喝的,根本無視於他的存在。
  諸葛駿攏緊雙眉,輕歎了一聲後,才大步走出了皇上的寢宮。「怎麼樣?你沒有得罪皇上吧?」風似海在門外守候多時,就怕諸葛駿的火爆脾氣惹惱了皇上。
  「算了,他根本沒給我得罪他的機會。」一向不管有多失意、多疲累,在人面前始終表現得英姿煥發、神采奕奕的諸葛駿,如今再也提不起勁來了。
  這看在風似海眼中,一份愧疚感油然而生,「都是我,本以為這麼做,對你的前途會人有幫助,想不到竟是給你帶來那麼大的煩惱。」
  當初他一進京,在面對朝野及京城內大大小小官員的祝賀,實在讓他難以接受,所謂無功不受祿,他沒辦法替諸葛駿承受那麼大的恩典。再說,紙包不住火,總有一天會從士兵的口中和盤托出,現在說總比到那時成為笑柄的好,於是,他終於說出了這次諸葛駿代他出征之事。
  想不到的是,聖上一聽,立即命他差人催諸葛駿進京,想見見這位傳奇中的人物。
  「不能怪你,當初我就知道這是遲早的事。」諸葛駿牽強的笑了笑。
  「皇上還是執意要你帶兵將西突厥徹底消滅掉是嗎?」周似海謹慎的又問,他當然清楚諸葛駿是最恨戰事的,當初代他出征實在是因為他命在旦夕,且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才被迫答應的,而今這種「打鴨子上架」的事,真是為難他了。
  諸葛駿咬咬牙地點點頭。
  「那你準備怎麼辦?」風似海著急的又問。
  「只好奉旨了。」這幾個字諸葛駿說得倒挺乾脆挺、輕鬆的。
  「都是我這個罪魁禍首!」風似海痛心疾首的說。
  「風大哥別這樣,又不是世界末日,打個仗嘛!算什麼?這對你來說不是家常便飯,我可以向你學習。」諸葛駿慢慢想通了,也就不覺得有什麼痛苦了。
  「多謝你的不怪罪,之前你為我進入險惡的西突厥奪取解藥,現在你又因為我的原故而必須去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這……」
  「別說了,未來的事由我去承擔吧!我走了,多留在這兒一天,我就不舒服一天,還是回毛坊來得好。」諸葛駿截斷了風似海的自責。
  「我懂,一路小心。」風似海緊握著他的手,感慨萬千的說。
  「別多心了,風大哥,好好珍重,朝中如虎穴,多小心。」交代了這句話後,諸葛駿才頷首離去。
  風似海望著他頎長的身影,只能衷心希望他未來順順當當、一切平安。
          ☆          ☆          ☆
  「伊蘭姊,伊蘭姊,駿公子要回來了!」螢兒又蹦又跳的跑進了後花園。
  「你說什麼?」伊蘭乍然從花堆中抬起頭,看著興高采烈的螢兒。
  「我是說駿公子已傳書回來,信上說,再過兩天就可以回到這兒了。」螢兒接過伊蘭手中的花剪,幫忙她剪著已謝落的枝頭。
  「真的,你沒騙我?」多日的等待,今天終於得知他快回來了,此刻伊蘭興奮不已。
  其實她的心裡滿矛盾的,還要復仇嗎?她知道她根本下不了手。他說的對,可沙的死疑點百出,若有機會回去,她一定會查清楚真相。
  「我怎麼敢騙你,到時候不被駿公子剝了皮才怪。」她吐吐舌頭,促狹的說。
  「放心吧!你的楊大哥會保護你的。」伊蘭也將螢兒一軍。
  其實她心裡明白,這些天來楊秦懋閒著沒事就往毛坊跑,雖然明著是看著她,但暗地裡卻是為了見螢兒一面。
  螢兒似乎對他也不排斥,只不過礙於身份上的差距,所以,始終不敢接受他的情意。於是,這個紅娘的角色就非伊蘭莫屬了。
  「伊蘭姊,你老愛開我玩笑。」螢兒紅著臉,害羞極了。
  「別不好意思,下回秦懋那小子來的時候,我一定會好好跟他說,叫他得加把勁兒。」伊蘭掩嘴一笑道。
  「我不來了啦!伊蘭姊淨取笑我。沒關係,待駿公子回來,我一定會好好回報你的。」螢兒這丫頭可也是刁鑽的很。
  「好吧!算我多管閒事,真是狗咬呂洞賓,不如這樣!我明駿公子把你找個好人家嫁了,讓你的秦懋哥傷心死。」
  這話一脫口,伊蘭早已準備撥腿就跑,以便躲過螢兒的追殺。
  兩個青春活潑的姑娘就在後花園追逐嬉戲了起來,在千萬朵花兒的陪襯下,更顯得嬌艷動人。
  「啊!」伊蘭只顧著往後看,卻一不小心栽進了一個寬廣厚實的臂膀裡,當她皺著秀眉抬眼望去的當兒,卻愕然激動的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伊蘭!」
  當諸葛駿的聲音傳進她的大腦後,她才確定這不是她的幻覺,而是真的;他回來了!
  螢兒調皮的看看諸葛駿又看看伊蘭,而後倩然一笑地悄悄退了下去。
  「這些天過得還好嗎?」他又問。
  伊蘭點點頭,「還好有螢兒作伴,並不覺得寂寞。」
  「想我嗎?」他摟緊她細嫩的雙肩,很認真的問道。
  伊蘭撇過頭,不敢面對他如炬般的注視。是,她是想他,可是又怎能說出口,這豈不是更助長他霸道的氣勢。
  於是,她顧左右而言他,「不是說還得兩天才回來嗎?」
  「你不高興?」他壓在她雙肩的手勁突然增大了。
  「你弄疼我了。」她掙扎著想逃離他的掌控。
  諸葛駿這才發覺自己的衝動及魯莽,立即鬆了手說:「我在皇上面前吃了鱉,心情很不好,又馬不停蹄、日夜不休的趕了回來,只為了見你一面,想不到得到的卻是如此的冷淡,所以我……」他又看看自己那雙弄疼了她的手,洩氣的坐在花園的石椅上,「還疼嗎?」
  聽了他的一番肺腑之言,伊蘭連忙蹲在他身前,執起他的手,「對不起,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你們皇上又跟你說了些什麼?」
  他的手一轉,反握住她的,「你還是會擔心我的,是不是?」
  伊蘭沉默的點點頭,她還需要偽裝嗎?這樣太辛苦了,喜歡就喜歡,即使是錯的,她也只得承受了。她在心中默默的念著:可沙,對不起了!
  「有了你的關心,一切都值得了。」他深情的擁她入懷,從不知自己竟會對懷中的女子用情那麼深。最可笑的是,他已被她擺佈了一切,對她,他再也狂傲不起來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值不值得?」伊蘭聽出他這句話另有深意。
  「皇上這次召見我,主要目的是差遣我一個任務,要我一個月後擔任進軍西突厥的統帥。」他很嚴肅的說了出來。
  「什麼?那你呢?」伊蘭悲傷的想,難道他們西突厥的命運就和東突厥一般,猶如風中殘燭就等待著滅亡的一天。
  「我本想奉旨,如今滿腦子想的卻是抗旨。」他眼神堅毅的說,似乎已下了決心。
  「不,這是欺君之罪呀!我不要你死,也不要你滅了我的國土,怎麼會這樣,該怎麼辦才好?」伊蘭掩面哭泣了起來。
  她一向表現的很堅強,可是,現在她卻柔弱無助的很,她甚至有一種想法,想以西突厥去換諸葛駿的命。
  天啊!如今她終於知道她再也不能沒有他了。
  她抬起淚痕斑斑的面容,「不要抗旨,我不要你死。」
  「伊蘭!我的女人。」他將她重重地壓入懷中,忘情地低呼著她的名字。
  「答應我,盡量別濫殺我的族人。」伊蘭的雪瑩玉手交疊在他的大手上,懇求著。
  諸葛駿沉重的笑了笑,他不會去殺她的族人的,不會的。然而,兩兵相交必有死傷,唯一能夠防止這場悲劇發生的辦法,就只有不戰了。
  不戰豈不等於欺君,所剩無幾的時間裡,他必須好好想個辦法,想個兩全其美、萬無一失的對策。
          ☆          ☆          ☆
  「什麼,你要抗旨!你為了那個女人竟……你已不是我認識的諸葛駿了,我所熟識的他,是不會為了女人而丟命的。難道你真的陷下去,不可自撥了?天!我不是提醒你好幾次,你們不會有結果的,你怎麼一句也沒聽進去。」
  楊秦懋一聽見諸葛駿的決定後,就開始發飆個不停。
  「拜託,我可是請你來想法子的,可不是要你來嘮叨的。如果你會說的就只有這些的話,那請你走吧!」諸葛駿面無表情的說。
  「你想想看,你不去,皇上還是會派別人去消滅他們,你這是何苦呢!」楊秦懋窮追不捨的猛攻,就希望能敲醒他。
  「別人的事我管不著,但我已決定不去了。」
  「你說得倒是輕鬆,這可是砍頭的事耶!不是小時候扮家家酒,你得想清楚。」他鏗鏘有力的說。
  「謝謝你的提醒。我懂,我也很謹慎的考慮良久,我並沒有絕望呀!反正還有一個月的時間讓我想辦法。」
  此刻的他心頭亂得很,他幾乎沒辦法再聽楊秦懋叨念下去,揉揉眉心,想排拒他這份關心。
  「想辦法!好,那你慢慢去想吧!我直接去告訴察貝伊蘭,看她做何感想,是準備讓你死,還是會讓你攻打她的族群。」說完,他即邁步出去。
  「你不用去了!」諸葛駿叫住他。
  「怎麼?怕聽到不好的回答?」
  「她早已回答我了。」諸葛駿沉靜的低吟出聲。
  「哦?」楊秦懋睜大眼看著他,很明顯的在等待諸葛駿說出他想知道的結果。
  「她說她不要我死,只求我不要濫殺她的族民。若是你聽見她這番痛徹心扉的話語後,你還求什麼。」他以反問的眼眸回視楊秦懋。
  「這……說不定她耍的是苦肉計。」楊秦懋強硬的心雖然已有些軟化,但為了諸葛駿這條小命,也還是非得掰下去不可。
  「別逞強了,我知道你也動搖了。知道嗎?她還替你做媒呢!」一思及伊蘭的善良,他就禁不住會心一笑,如今他已在她身上找不到她初來此地的悍氣了。
  楊秦懋看在眼裡,知道他中情毒太深,就算自己再怎麼說也沒用了,放棄吧!
  「不談這些讓人煩惱的話題了,說說看,她準備把誰介紹給我。」
  「你說她在這那麼久,只有跟哪個姑娘有接觸的機會?」諸葛駿戲謔的瞥了他一眼。「你是指螢兒!」他欣喜的狂喊出聲。
  「正中你的心意,是不是?」諸葛駿嘴角浮起一抹瞭然於胸的微笑,也替好兄弟能擁有這份感情而高興。
  楊秦懋搔搔頭,「我是滿喜歡螢兒這女孩兒的,只不過她老是躲著我,真不知她是討厭我還是怕我?」
  「我聽伊蘭說過了,她早就幫你打聽好了,其實螢兒也滿喜歡你的,只不過礙於地位身份,讓她躊躇不定罷了。」諸葛駿用力拍了下他的肩,給他鼓勵。
  他由衷的希望楊秦懋在情感方面能一帆風順,哪像他正有多重阻礙擋在他面前,考驗著他們。
  「果真是如此,我就有希望了。」楊秦懋眼中充滿了愛情的光彩。
  「去找她吧!伊蘭已經和她結拜金蘭,我也收她為義妹,現在你們地位身份均等,她應該不會再拒絕你了。」「可是你呢?」楊秦懋不放心他。
  「我想靜一靜,好好想個法子。」他幽遠的眼眸看著窗外一株株艷麗奪目的櫻花。
  「既然說不過你,我只好為你祈福了,有「不死戰神」之稱的你,是不會那麼輕易投降的?」楊秦懋的眼光也跟隨的他飄向滿地紛飛的櫻花叢內。
          ☆          ☆          ☆
  「那麼晚了,怎麼還不睡。」伊蘭極少出現在他的書房,這會兒見到她,真令諸葛駿驚訝。諸葛駿站起身,牽她至他的大腿上坐下。
  「不要這樣,被人看見了不好。」伊蘭羞怯的說,對諸葛駿大膽的行為似乎無法很自然的接受。
  有時候他會在大白天偷吻她,甚至還會在下人面前,對她做出一些親熱的動作,強說他們在一塊兒已有一段不算短的時間,但她依舊無法習慣。
  「這裡又沒別人,怕什麼?」諸葛駿緊緊地攫住她的身子,就是不放開她。
  「人家都擔心死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她輕打著他的手,不依的說。
  「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你當寡婦的,而且也捨不得。」他的眼神非常專注、有情。
  「這麼說,楊公子說的是真的,你並不打算攻打西突厥,是因為我嗎?」伊蘭怔忡不已的望著他,想由他黑白分明的眼瞳中知道答案。
  「這該死的傢伙,我叫他不能說的,他還是給我說漏嘴。」他重重的敲了下案台。
  「你真的決定這麼做!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你的。」伊蘭從他的腿上跳起身,反轉到他身後,激動地圍住他的雙臂。
  「伊蘭,你別激動,聽我說好嗎?這完全跟你沒關係,是我對作戰沒興趣。」
  諸葛駿根本不知該說什麼好,他多麼希望能安撫她不安的情緒;另外,他心中也有說不出的高興,因為她的表現是那麼地在乎他。
  「我不相信,若你真的沒興趣到連命都不要了,當初你就不會接受風似海的請求。
  你知道嗎?我有多麼矛盾、有多麼進退兩難,你和我的族人無論哪一方,我都不希望誰受到傷害。」伊蘭趴在他的大腿上,盡情的哭泣發洩著。
  「我懂,也就因為這樣,我才必須謹慎行事,絕不能有絲毫差池,我不希望有任何讓我後悔的事發生。」他果決的表示,並以一種篤定的眼神看著她。
  「你有好辦法了?」伊蘭眼底掠過一絲光彩。
  諸葛駿搖搖頭,「還沒,但相信我,我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他鬆開她的柔荑,頗有弦外之音的說:「你回房休息吧!但可別睡著了,我馬上就來。」
  伊蘭一聽,馬上抽回自己的手,酡紅著雙頰,「我們還沒成親,就……這樣不太好。」
  「放心,我會娶你的,待這件事過後,我會明媒正娶將你娶進門的。」他闃黑的眸子閃著堅定濃烈的深情。
  伊蘭心甘情願地偎在他懷中,無悔無怨,已暗地將自己默許給眼前這位囚禁自己的男人。雖然他從未對自己說「愛」,或許他對她有的只是情慾卻無愛意,但即使如此她,還是願意與他共度白首,當他一輩子的女人。
          ☆          ☆          ☆
  每天一雞啼日出,諸葛駿就將自己關在書房,直到夜幕低垂才現身,這樣的日子已有好些時日了,伊蘭心裡明白,他必定是苦思不出主意,而自己卻只有在一旁乾焦急的份兒,這教她怎麼受得了。
  都是為了她,或許她走了,沒有她從中作梗,對他會有好處的。她悶悶不樂的想。
  在經過心中一陣百般煎熬的掙扎後,她決定離開他,沒有她,他可以放心的去奉旨行事,這樣不就可保住性命了嗎?
  或許她這麼做是大逆不道、對不起她的族人,所以,唯有回去受死,才能完完全全脫離這種罪惡感。
  於是,伊蘭趁著螢兒與楊秦懋談情說愛的時候,含著心酸的淚,悄悄地離開了,離開她生命中最快樂、歡愉的地方。
  而諸葛駿經過幾天的苦思,終於有了完善的對策,就在他極其興奮的想與伊蘭共享他的計劃時,卻怎麼也找不著她的影子!
  「伊蘭!」諸葛駿大感不妙地吶喊著,並趕到馬廄騎上一匹快馬,馬不停蹄的直奔北方,去尋覓他心中的倩影。
  「你真傻,你以為你離開了,我就會去做我不想做的事;你以為只要你走了,我就能夠很灑脫的忘了你嗎?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已將你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坎上。」他策馬急速奔馳,一顆心雜亂如飛絮,就像他身後的黃沙和著白色的雪花被馬兒踢散在萬丈紅塵中。
  眼看著愈近北方,白雪就積得愈深,連馬兒都稍嫌困難的在雪地中行走,那她呢?
  伊蘭,你為什麼要逞強?你什麼都好,就是人倔強,早晚會害死你的。
  在層層的雪地中,慢慢地,他的座騎再也動不了了,他只好從馬背上躍下,拖著沉重的步伐,極其困難地向前跋涉。他的心就和他的步履一樣愈來愈沉重,愈來愈冰冷。
  然而就在他萬念俱灰之際,他突然瞧見遠方的雪地上有一點翠綠,這種強烈的對比色綵帶給他莫大的驚喜,是她,是他的伊蘭!
  但近身一看,他心疼的低呼出聲,因為他看到她纖弱地倒在地上,整個人被無情的風雪幾近淹沒了。
  他遽然的衝了過去,抱起她早已僵冷的身軀,施展輕功翱翔在皚皚白雪上,他心急如焚、忐忑不安,根本沒有心思瀏覽這一望無際,如白紗般的美景。
  伊蘭,你千萬得撐下去,快到毛坊了!果然,毛坊特有的景致……橄欖綠的屋頂霎時出現在眼前,他急促地放慢速度長驅直下,剛好在他的房門前著地。
  「快來人呀!」他如怒獅般的狂吼出聲。
  「駿大哥,發生了什麼事?」螢兒聞聲很快地趕來,跟在她身後的不用看就知道是那黏人的楊秦懋。
  「螢兒,你來的正好,快去叫人拿暖炕來!」他用力踢開門,將伊蘭輕放在床枕上。
  「啊!伊蘭姊她……」螢兒驚訝地望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竟是她最喜歡的伊蘭姊,不禁大喊出聲。「別問那麼多,快去!」
  「噢!」等她反應過來後,即急促地跑出房間。
  「這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搞成這樣,我看都快丟了一條命。」楊秦懋不知哪根筋秀逗了,淨挑些諸葛駿不喜歡聽的說。
  「你還好意思說,都是你這張大嘴巴,還杵在這兒幹嘛?快去請大夫啊!」諸葛駿已毫無理智可言,火大的辟哩啪啦罵了一大串。
  「我又怎麼了?瞧你說的,我像罪無可赦一般。」他摳摳頭皮,一副想不透的表情。
  「想知道你的罪行嗎?到時候我再告訴你,現在你到底去不去請大夫?」諸葛駿不耐煩的催促他去請大夫。
  「好,好,我去,只希望我的罪行不至於太嚴重。」他抬眉撇嘴,滑稽的表情表露無遺,只是諸葛駿根本就沒有笑的衝動。
  瞪著他走了出去後,螢兒也正好派人捧了一大捆柴火及一個似床的暖炕進來。
  「螢兒,謝謝你,先放著吧!我自己來就行了。」
  螢兒也不便說什麼,與其他人很識趣的退下了。
  諸葛駿很快地將柴火生了起來,調到適當的溫度後,才將伊蘭拖到暖炕上躺下,而室溫也由原本的冷冽變得稍稍暖和起來。
  他輕輕掬起伊蘭的手,感到她已有了起色,心裡有說不出的寬慰,「伊蘭,你千萬要撐下去,你的倔強及傲氣呢?你不會放棄的,對不對?我在這兒守著你,你不可以讓我失望,我不准,絕不准!」
  當她睫毛微微的扇動著,手指頭輕輕的顫抖著,這一切看在他眼裡不知有多激動,「伊蘭,你這個傻伊蘭,你終於醒了,害我嚇掉了半條命,你知不知道?」
  她徐徐睜開眼,喃喃念著:「我……我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到這兒了?」
  「你還好意思說,你把我急死了!」聽了她的話,他忍不住的指責她的無情。
  看著他憔悴的容顏,泛青的胡碴,黯然的神采,一夕之間,他好像變了好多,這種委靡不振的模樣是她從未見過的。
  她困難地抬起手,輕拂過他的面頰,一片短胡紮在她粉嫩的手心上,她卻不覺得疼,只有滿心的愧疚及不捨,「你為什麼要找我?我是個累贅,沒有我,你就可以放心大膽的去做事。」
  「我為什麼要去找你?這種可笑的問題你還需要問我,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他痛心疾首的問道。
  伊蘭當然知道他對她的好,甚至他已答應娶她,只不過這種好就像她是他的所有物,他極欲保護她,不讓她受傷害。
  這種虛無縹緲的感覺總是無法讓他的愛在她心裡落地生根,使她的感情沒有依歸、沒有安全感。她的確曾告訴自己不要在乎這些,但偶爾想起,總是有股失落感纏繞自己。
  有時她真想直截了當的問他:他愛她嗎?但又好怕聽到她極其害怕聽見的答案,故每每作罷,只好靜靜等待著他主動對她說一聲……我愛你,只可惜這願望從沒實現過。
  或許這是她的虛榮心在作祟吧!但她真的需要這麼一句話來安慰自己。
  「找我回來對你沒好處。」她低著頭說。
  「我不要好處,我只要你,就像你不要我死是一樣的道理。」他搖頭歎息道。
  「阿駿,我……」即使他沒有說出他愛她,但這已足以讓她感動了。
  「別說了,好好休息,明天我再詳細告訴你我的計劃。」他微笑的安撫她。
  「你已想到了辦法!」伊蘭完全感染到他的喜悅。
  諸葛駿點點頭,「我就是興奮的想告訴你,卻找不著你,你知道那時我有多著急,像只瘋狗四處亂竄。以後可不准你再不告而別了,不許再和我玩捉迷藏,我說過,即使把地翻過來,我也會把你找出來的,別想逃出我的世界,即使你的未婚夫來了也一樣。」
  一提起支天燕,諸葛駿就失去該有的冷靜,他就會擔心、害怕,若是哪天她的未婚夫真的來了,伊蘭會跟他走還是留下?「不要提他好嗎?」
  「為什麼?在我面前就不能坦然談他嗎?他是誰,叫什麼名字?」他一對強悍熾熱的眼神直視著她。
  「在你面前我不提他,並不是我想逃避什麼,而是因為在我心中,早就沒有這個人的存在了,既然不存在了,為何又要喚醒那段我早已遺忘的記憶。」她義正辭嚴的說出她心中的真話。
  「我……我太激動了,對不起。」他懊惱的用力捶了一記床板。
  「別這樣!我會心疼的。」她撫著他粗糙的手掌,輕輕貼向自己的臉頰,「記不記得我當初是要來殺你的,怎麼反而掉進你的陷阱裡?」
  「因為上天早已注定你是我的,是安排你來投入我的懷抱。」
  他激烈的吻住她的柔軟,似霸氣似柔情,這種無所遁形的魔力惹得伊蘭又再一次的意亂情迷。
          ☆          ☆          ☆
  翌日一早,諸葛駿就迫不及待的將楊秦懋喚了過來。
  「什麼?!你要我幫你傳出風聲,說你準備進軍西突厥,一舉殲滅他們!這是為什麼?這不是和你原來的計劃背道而馳嗎?」楊秦懋一聽完他的吩咐後,立即訝異的跳腳。「你聽我說完行嗎?」諸葛駿不耐煩的按他往椅子上坐下。
  「好,好,你說,我看你還有什麼計策。」楊秦懋乾脆為自己倒了一杯茶,蹺起二郎腿等著他的回答。
  諸葛駿坐在他對面,很謹慎的說道:「我的計劃是想讓他們自動投誠,這樣不是一舉兩得。」
  「這跟你叫我去做的事又有什麼關聯?」楊秦懋摸不著頭緒的說。
  「我是想請你幫我放出風聲,因為西突厥目前的情況非常的岌岌可危,又缺乏將領,我猜,如果他們夠聰明的話,一定會主動來投誠。」
  「可是,我聽說他們還有一位頗有能力的武將,名叫支天燕,他會輕易放棄嗎?」
  支天燕!他會是伊蘭的未婚夫嗎?為什麼他對這個名字那麼反感?諸葛駿氣憤的想。
  「不管他是誰,我想做主的還是他們的君主察貝赤洋,也就是伊蘭的父王,聽說他天性膽小懦弱,若不是有察貝可沙撐著大局,他們可能比東突厥還早滅亡。所以我想,他若想保住他的國土及族民,他一定會來投誠的。」諸葛駿信心滿滿的說。
  「這麼做也好,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倒不愧是個好辦法!」他一舉將手中的茶水乾了,「願你成功。」
  「以茶代酒,謝謝你了。」諸葛駿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心裡也有了一個完整的藍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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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就在這幾天,毛坊外常有幾個陌生臉孔鬼鬼祟祟的在竊竊私語著,他們常往毛坊的方向指指點點,像是在商議什麼大計。由他們著急恐懼的臉孔看來,似乎又不太敢行動,真是急煞了在一旁監視的楊秦懋。
  他聽從諸葛駿的指示,在兩國相接必經之路等候著他們,所幸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讓他等到他要等的人……察貝赤洋。只是這個堂堂西突厥的大王,未免太膽小如鼠了吧!都已經到了毛坊大門了,卻不敢走進去,已在門外晃蕩了三、四天,難不成還得讓人掐著他脖子才敢進去嗎?
  老天,這種盯人的苦差事若是今天不告一段落的話,他可要交回給諸葛駿自個兒去搞定。
  也許是上天可憐諸葛駿吧!還是這小子的運氣特別好,他剛撂下話說要交給諸葛駿,那幾個滿夷馬上就進去了。唉!沒讓諸葛駿嘗嘗在嚴冬下受著風雪刺骨的滋味,真的是便宜他了。在毛坊內等得心焦的諸葛駿,終於聽見守門的阿強進來通報,「公子,外面有四個陌生人要見您,我問他們的身份,他們又不肯說,所以,我不知道該不該……」
  「沒關係,讓他們進來吧!請他們在大廳坐一會兒,我馬上就來。」說完後,諸葛駿大大的鬆了口氣。
  在他一旁的伊蘭也興奮無比的說:「我父王來了,我父王終於來了,我能去見他們嗎?」
  「伊蘭,暫時不要,等時機成熟後,我會讓你們相見的,好嗎?」諸葛駿本不想潑她冷水,但事關重大,還是得勸她先將私事擺在一邊。
  「我懂。我一開心就把你的事給忘了,對不起。」伊蘭試著收斂起自己的失望,不想帶給他壓力。
  「謝謝你的善解人意,那我出去了。」他緊握住她的手,滿心感激。
  她點點頭,以微笑回答他。
  當他一踏進大廳,迎面而來的果然是西突厥的君主察貝赤洋,他雙眼乞憐,無精打采的啜著茶,傳說中,他極膽怯無能,而如今一看,他倒變得更加老態龍鍾、不堪一擊,莫非察貝可沙的死對他來說,就等於喪失了一片江山?
  待所有的猜測、好奇全都消失後,諸葛駿這才開口,「我見過你,你就是西突厥的察貝王是嗎?」
  察貝赤洋驚訝地倒抽一口氣,他搖頭的想,自己尚未開口,卻已被他那股狂野不羈的氣勢逼入了死角,可沙的死,他總算服氣了。
  「我是,但我記得我們未曾見過面,不知諸葛元帥是怎麼得知的?」
  諸葛駿乾笑了兩聲道:「我不是什麼元帥,請你改口喊我名字就行了。」他趨向前在他一旁坐下,「雖然你沒見過我,但我卻在潛入你們軍營搜尋解藥之時見過你,岳父大人。」
  「岳父!你喊我岳父,這是怎麼回事?」察貝赤洋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的問。
  「伊蘭,你還記得吧!」他以揶揄的口氣問道。
  「伊蘭!她是我女兒啊!我怎會不記得。」察貝赤洋不可思議的說。
  「聽說你有十六個女兒及數不清的兒子,虧你還記得伊蘭。」他好整以暇的看著察貝赤洋。
  聽了這些話,察貝赤洋大大的歎了一口氣,如今年紀一大把了,還得為年輕時候的風流輕狂招來那麼多閒言閒語。
  突厥的男人多半風流,想當年自己不也是其中的一位,再說,一個准大王三妻四妾是極普通的事,若跟大唐皇上的三宮七十二院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只是他未盡父親所該盡的責任倒是真的,常年流連在粉紅黛綠中,早就不記得,也數不清他有多少子嗣,更別談誰大誰小,誰又排行老幾了!對於伊蘭,他更抱歉,若不是因為可沙的關係,他可能真的不認識她。
  「你挖苦的對,我不是個好父親,但這又和岳父有什麼關係,莫非……莫非我女兒在你手上?」
  「伊蘭是在我這兒,我們馬上就要成親了。」即使違背了大唐律令,他也絲毫不避諱的說出心中的決定。
  「怎麼會這樣?我聽天燕說,伊蘭是來找你替可沙報仇,我以為她早就……還好沒事,還好沒事。」他拭著眼角淌出的淚水,欣慰的說。
  天燕!怎麼又是他,諸葛駿立即提出疑問,「你所說的天燕,他是誰?」
  「他是我手下的得意將領,也是可沙的拜把兄弟,更是伊蘭的未婚夫。對了,你剛才說你要和伊蘭成親了,此話當真?」察貝赤洋這才想起最關鍵的那句話。
  此刻的諸葛駿滿腦子都是「支天燕」這三個字,他暗地裡思忖著:終有一天,他要會會他。
  「我是要和她成親,她是我的,永遠都是我一個人的。」他收斂心神,說出這句極有震撼力的話。
  「我聽說再過一陣子你又得奉命來攻打我國,所以我這次是來投誠的,既然你要娶我女兒,不如咱們就和親吧!」察貝赤洋異想天開的說。
  投誠!豈不是正中他的下懷,諸葛駿洋洋得意的想。但他絕不能表現出來,否則,就太容易讓別人看穿他心裡在想什麼。
  「你說的容易,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娶你女兒和打仗分明是兩回事,我可以「人地兩得」呀!」
  「千萬不要,我知道以我們現在的軍力,你根本看不上眼,想要消滅我們就像探囊取物一般,但可不可以衝著「岳父」這兩個字,放我們一條生路吧!」察貝赤洋老淚縱橫的說。「你以為是在賣女兒嗎?」諸葛駿極為不屑的鄙笑道。
  「我沒有這意思,你若這麼以為,我也沒辦法,求你看在伊蘭的面子上,留下我們這塊土地吧!」察貝赤洋想以哀兵政策打動他,由諸葛駿談起伊蘭那種柔情的眼神中,看得出他對伊蘭是有感情的。
  「口說無憑,投誠書可有帶來?」諸葛駿瞧他那搖尾乞憐的模樣,也不忍再吊他胃口了。
  「有,有,我帶來了,這麼說,你是願意讓我們投誠,不攻打我們了?」察貝赤洋感動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我這關你是通過了,但皇上那邊,就得看你的運氣了。」這也是諸葛駿最擔心的一點,就怕唐太宗執意要趕盡殺絕。
  「那就拜託你多替我美言幾句了。」察貝赤洋已顧不及自己的身份,「砰」地一聲,雙腿就跪在他前面。
  「千萬使不得。」諸葛駿連忙將他扶起,「我會盡力的。」
  「謝謝……謝謝,我代表我所有的族人向你道謝。」他淌著感激的淚水,拖著老邁的身軀,在諸葛酸的攙扶下站直了身子。
  「那我回去了,得趕緊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
  「留下吧!等我和伊蘭成親後再走吧!」為了伊蘭,諸葛駿挽留他。
  「你願意讓我三加你們的婚禮?」他難掩其興奮的望著諸葛駿。
  「不管你是不是好父親,畢竟伊蘭是你的親生女兒,這種禮數我還懂,你等一會兒,我去叫她來見你,好好珍惜這次機會,以後不會有了。」
  語畢,他已拂袖而去,留下滿臉滄桑的察貝赤洋。
          ☆          ☆          ☆
  「女兒,你還好吧?」察貝赤洋激動不已的撫著伊蘭的面頰,一心的歉然。
  「我很好,爹,你真的是來投誠的嗎?」她拉住察貝赤洋的手,想要確定諸葛駿說的是真是假;她並非不相信他,而是怕他為了安撫她而對她善意的欺騙。
  「是真的,咱們西突厥有幾兩重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少了可沙的支撐,更加不堪一擊。」他拈著鬍鬚,悲切的說。
  「那天燕呢?他怎麼說?」伊蘭瞭解支天燕的個性,他不會那麼容易妥協的,不知怎地,一想起他,她心中就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雖然他心裡還是非常不平衡,但你放心,我會說服他的。」他知道伊蘭在擔心什麼,因為他比她更瞭解支天燕一心奪名求利的個性。當初他就極不贊同伊蘭與他的婚事,可惜可沙就是相信他,所以只好讓他倆先行訂親了。
  「那就好,我希望不用再動干戈了,否則苦的只是百姓。」伊蘭頗安慰的說。
  「他對你好嗎?」察貝赤洋突然問出這句話。
  伊蘭怔然地看著他,不解他話中的含義。
  察貝赤洋看她沒有作答,於是笑道:「你瞧我這問題問得有多蠢,光看他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他愛上你了。」
  「愛」?或許吧!他對她好、在乎她倒是真的。伊蘭思及這一點,嘴角即浮起一抹幸福的笑意,「爹,您放心,無論好壞,這是我的選擇。」
  「我相信你絕不會選錯的。」察貝赤洋也笑了。
          ☆          ☆          ☆
  支天燕今晚一夜難眠,只因他氣憤、不平,為什麼大王堅持要向大唐投誠,卻不願意聽他的主張死守邊城呢?他更恨伊蘭的背叛,一早由大王身邊的隨從來報,她竟要嫁給諸葛駿那小子,那她到底是將他置於何種地位?
  他也明白伊蘭對他從未有過真情,亦從未給他好臉色看,她之所以勉為其難答應這樁婚約,完全是衝著可沙的面子,也因此訂婚將近三年了,她就是不讓他有任何非份之想,即使想牽個小手,她也避之惟恐不及,天!這哪像未婚夫妻呀!
  他之所以忍,之所以未侵犯過她,完全是因為篤定她遲早是他的,也就不急於一時,可是再過幾天,他竟要雙手奉上她未婚妻白璧無瑕的身子給諸葛駿這傢伙,真是愈想愈嘔。
  不行,他不能做凱子,也不想戴綠帽子,他已愛伊蘭好久了,或許她嫁給諸葛駿根本不是自願的,完全是受了脅迫。
  一定是這樣子的,一定是的,搞不好她正等著他去救她呢!對,他不能讓那個魔頭得逞,他要去救她!伊蘭等我,伊蘭,我來了!
  一股黃酒的辛辣燃燒著喉間,也燃燒起他陣陣復仇雪恥的意念,他誓死要將伊蘭救出。
          ☆          ☆          ☆
  諸葛駿大喜的日子已在眼前,只不過他沒有張燈結綵,亦沒有大肆鋪張,只是在毛坊裡人擺了幾桌酒席以示慶賀。
  對伊蘭,諸葛駿是滿心的歉疚及不捨,他想要給她的絕對不只現在這樣,他要給她的是豪華盛大的場面,上千上萬人的祝福,而不是現在如此的寒酸小氣,甚至連諸葛四郎都沒到齊。
  這全是礙於大唐法令,為了不傳進唐太宗的耳裡,而使得伊蘭像個小媳婦般的過門,這教他如何向她解釋?又不能據實以告,否則,她一定寧願不要這場婚姻,也不要他為了她觸犯法令。
  「好了,別灌那麼多酒,讓伊蘭看見了,她會起疑的。」諸葛擎適時提醒他。
  他和愛妻田蜜,是諸葛四郎中諸葛駿唯一來得及通知,也是僅有的一對客人。
  「阿擎,你不懂,你不知道我有多重視她。」千萬滋味湧上心頭,諸葛駿深沉如晦的變眸滿是複雜的悸動。
  「我當然懂!」諸葛擎充滿愛意的眼神飄向遠處正幫著僕人打理事務的愛妻田蜜身上。
  「我羨慕你,可以愛得無拘無束、恣意瀟灑,其實,我並不怕皇上降罪,而是秦懋提醒我得為毛坊的上百名下人著想,只怕到時候他們會被判個「知情不報」的大罪。」
  訴於此,他又狠狠的喝上一杯。
  「你這麼說也是,若你只是個普通百姓,即使娶了個突厥女,別人也懶得管,偏偏你又與皇上及官方有某方面的牽連,而且在掃奸除惡之際也得罪過不少人,就怕有人想趁機害你。」諸葛擎沉聲提出警告。
  「有時候我心裡頭覺得好矛盾,當初幫風似海的忙到底是對是錯,若我不多管閒事,就不會跟皇上碰面,也不會有那麼多麻煩事。」他極懊惱地抓緊自己的頭。
  「你做的對,阿駿,想想看,若沒有你的背水一戰,大唐會有今日的江山嗎?若沒有你的大義凜然,風將軍還能活命嗎?若沒有你的運籌帷幄,十幾萬的士兵會信服你這個草莽武夫嗎?更重要的是,若你沒有這份異國情緣,你能認識愛如己命的伊蘭嗎?」
  諸葛擎頭一次一口氣說了那麼多道理,還說得頭頭是道,讓諸葛駿無法反駁。
  他想,阿擎說的是,若不是這些陰錯陽差的結合,他根本見不著伊蘭,更遑論能擁有她了。
  於是他淺淺的一笑,「謝謝你的這番話,現在我的心裡好過多了,如今我該傷腦筋的是,該如何向伊蘭解釋這場毫不起眼的婚禮。」他又輕歎了口氣,「不談我了,談談你的婚姻生活吧!看起來似乎挺不錯的,想不到她真是我一年前所遇見的小魔頭!」諸葛駿挑挑眉戲謔的說。
  說起田蜜,諸葛擎臉上果然映上和煦粲然的笑容,「她呀!調皮搗蛋,一點也沒有為人妻的模樣,但我就是愛她這一點。」
  愛!諸葛駿這才恍然大悟,他好像並沒向伊蘭表達過這個字。伊蘭會怎麼想?她應該並不是很在意嘛!(才怪,女人呀!表面上假裝無所謂,骨子裡卻在意的很呢!)
  「真讓我羨慕。來,乾了吧!我還得去向我岳丈敬一杯呢!」諸葛駿那貌若神的臉上已染上毫不掩飾的恢宏豁達,他已頓悟,既已成夫妻就沒什麼好隱瞞的,因此他決定告訴伊蘭一切,他相信她會願意與他一塊協力突破難關的。
          ☆          ☆          ☆
  新房內兩支大紅蠟燭閃耀著光芒,就好似伊蘭一顆紛擾零亂的心情一般,是既興奮又徨。她終於嫁給他了,那個她早已將心托付給予的男子。
  雖然她一直不解,身為毛坊當家的婚禮,為什麼與他的身份地位不成正比,竟沒有宴請賓客,連最起碼的諸葛四郎也沒到齊!但她告訴自己不要在意,但多少覺得有些許遺憾及悵然,並不是她愛慕虛榮,只是這現狀使她懷疑,他到底重視她多少,她又在他心中佔有幾分?
  其實知道了又如何?她只要確定自己愛他就行了,況且這三個月來,他對她的關心有目共睹的,她沒必要為了浮面的排場去懷疑、猜忌他的用心,若真去詢問他,不是讓自己表現得太膚淺了嗎?他不會喜歡這樣的女人,她笑著想。
  就在她心緒不斷交戰的節骨眼上,螢兒推門而入。
  「伊蘭姊,你再坐會兒,駿公子應該馬上就好了。我知道這鳳冠滿重的,不過一生就此一次,你千萬要忍耐呀!」
  螢兒擔心在西突厥成長的伊蘭無法習慣中原婚禮的繁文縟節,又怕她會無聊煩悶,所以特地來陪陪她。
  「又沒有幾個客人,還需要那麼麻煩嗎?」伊蘭的口氣已流露出她的不滿。
  「這……其實我也不懂,駿公子為什麼在這重要的日子都沒宴請賓客,不過我聽秦懋說,駿公子以後一定會補償你的。」螢兒支支吾吾地,不知該如何措詞。
  「唉!你別緊張,是我不該這麼問的,或許他有他的苦處及難言之隱,我太小心眼了!」伊蘭喟歎了一口氣。「伊蘭姊……」
  「別提我了,你剛才說秦懋,想必你們的感情已進展的很神速羅!」伊蘭揶揄地笑說,還偷偷掀起紅蓋頭的一角,瞄了一眼紅透臉的螢兒。
  「你取笑我!我不來了。」螢兒嘟起小嘴,其羞澀泛紅的臉蛋宛如一片嫣紅的彩霞。「對我還有什麼不敢說的。」伊蘭索性將紅巾整個拿了下來。
  「他對我很好,好的沒話說。」螢兒的頭愈垂愈低,簡直快變成駝鳥了。
  「真的,那很好啊!改明兒個我跟阿駿商量商量,看什麼時候把你嫁了。」伊蘭雀躍不已的說,彷彿是替自己辦喜事。
  「你是嫌我煩嗎?那麼急著趕我走。」螢兒一思及要與伊蘭分離,就忍不住傷心起來了。
  「傻丫頭,我怎麼會煩呢?只怕我們假裝不知道且不理不睬的,才會惹你討厭呢!」
  伊蘭開著玩笑。「討厭啦?蘭姊。」螢兒跺腳嗔怨道。
  「怎麼,真的惹你討厭啦!」伊蘭皺著眉一臉委屈狀。
  「我……」螢兒才要說什麼,卻被外面一陣細碎的敲門聲給打斷了。
  只聽見楊秦懋在門外低聲輕喊著:「螢兒,我知道你在新房內,出來一下好嗎?我有話想告訴你……嗯!嫂子,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伊蘭會心的笑了,「螢兒,去吧!好好玩,我一個人沒關係。」
  「你不寂寞嗎?等駿公子來了,我再走好了。」螢兒心細如髮的說,也就是她這顆少有的心,能讓伊蘭覺得如此貼心。
  「去吧!我不打緊,可別讓秦懋等久了,讓他怪罪我可就不好了。」伊蘭就喜歡逗她。「他敢,我就不饒他。」螢兒義憤填膺的說。
  「開玩笑的,瞧你那表情跟真的一樣,以後我哪敢再開你玩笑。好了,去吧!你不是說阿駿待會兒就來了,我再等一下就行了。快點,別讓秦懋等急了。」伊蘭一雙含笑的眼如星辰般閃爍著,就向從天上謫凡的仙子,是那麼地纖麗動人,螢兒看得都癡傻了。「伊蘭姊,你又美又善良,難怪駿公子會為你著迷。」
  「傻螢兒,為你著迷的人已在外面等你了,還不快去,淨在這兒灌迷湯。」伊蘭斜睨了螢兒一眼,硬將她推往守在門外楊秦懋的懷中。
  她向他眨眨眼,最後識趣地掩上門,留下門外一對佳偶。
  「螢兒,我知道現在不適合約你出來,但是我實在等不及了。」楊秦懋緊握住她的手,真切的說。「什麼事那麼急?」螢兒不好意思的說。
  「在這兒不方便,我帶你去個地方。」他忙不迭拉著螢兒的小手,直往西院去。
  只見螢兒跟在他身後,跑得氣喘吁吁的,「你到底要幹嘛!跑得那麼快,喘死我了。」
  突然,楊秦懋停住腳步轉過身,從衣袖內拿出一對珍珠耳環,樣式雖簡單,但由其特有的格調可看出它必定價值不菲。
  這可是他準備了好些天的禮物,但卻一直找不到藉口送出去,又怕螢兒拒絕而傷了他脆弱幼小的心靈,直到剛剛才從管家朱伯口中得知,今兒個恰巧是螢兒的生日,這不是天賜良機是什麼?所以他顧不得一切地找到她的人,準備親手奉上這份他精心為她挑選的首飾。
  「喜歡嗎?」他在心中不斷祈禱著:說喜歡,千萬得說喜歡。
  「喜歡,但我不能收。」
  「為什麼?」天呀!他可沒祈禱她會說後面那句。
  「我和你在一起,已經有很多閒言閒語,指我是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如今若再接受這東西,不是更讓我難做人。」
  這些全是楊秦懋「洛陽當鋪」的幾個丫鬟看不得螢兒的幸運而造的謠,這些委屈螢兒已隱忍很久了,就是不想讓楊秦懋難以做人。
  「是誰?誰敢說我們的閒話?」他氣憤不已的說。
  「別管是誰,反正我不能收。」螢兒倒也是挺倔的。
  「你忘了嗎?今天是你的生日啊!連讓我表示一下都不肯……好,既然這樣,我這就去向阿駿提親。」說著,他當真要去大廳找諸葛駿談了。
  「喂!」螢兒連忙喊住他,紅著臉說,「你別這樣嘛!像個急驚風似的,今天是駿公子大喜的日子,我不准你去麻煩人家。」
  「我不管,你不收我就去。」楊秦懋耍賴到了極點。
  螢兒扯了扯衣袖,思考了良久,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好嘛!我收下就是了,真拿你沒轍。」
  其實螢兒好喜歡它,但不在於它外在的價值,而在於它是楊秦懋第一次送她的生日禮物,這種珍貴的感覺是說不上來的。
  「這才是我的好螢兒。」楊秦懋摟緊她,月光照在他倆皆流露幸福喜悅之色的臉上。
          ☆          ☆          ☆
  伊蘭獨守在空閨內,望著大廳內喧嗶的聲音及亮眼的燈火,她知道他必定還在應付那些祝賀歡騰的僕人。雖然沒有外來的客人,但光毛坊內的下人就有好幾百人,也挺熱鬧的。
  她坐回床緣,將紅巾重新蓋上,等待心上人將它掀起,之後,她即成為他有名有份的妻子了。
  驀然間,一陣門扉開啟的聲音傳入她耳中,欣喜的她以為是諸葛駿來了,然而這聲響陡地靜止了下來,其氣氛中帶著詭異及陰森的涼意。伊蘭再也受不了了,她倏然掀起頭蓋,映入眼簾的竟是她意想不到的人……支天燕。
  「怎麼會是你?」她悚然一驚。
  「好幾個月沒見了,怎麼變生疏了,我親愛的未婚妻。」支天燕兩眼火紅、語調渾濁,像是剛喝了不少烈酒。他挑眉睨視,表情中充滿了鄙夷。
  「不要這樣,你明明知道我從沒愛過你。」伊蘭淚盈於睫的說。
  「不愛我!你怎能說的如此輕鬆,彷彿事不關己一般。就算你不愛我,你名義上已是我的人了,怎能再嫁他人,那個諸葛駿怎麼敢要你這種不守婦德的女人!」他嘲謔道。
  「你胡說,當初定親並不是我所願,我只是不想讓可沙失望罷了,如今可沙死了,我沒理由讓自己再往地獄裡跳。」秀眉倒豎的伊蘭對支天燕所給予她的批判及罪名極不能接受。
  「你把我比喻成地獄,那諸葛駿是什麼?天堂羅!我會讓你上不了天堂,反而摔得粉身碎骨。」他一臉猙獰地欺向她。
  「你不要過來!」伊蘭慢慢地往房門挪移,想找機會逃跑。
  她太瞭解支天燕約為人了,他那種自己得不到,別人也別想得到的個性,使得能與他交臂的朋友屈指可數,因而造就他孤僻、邪惡的心態。
  伊蘭好怕,她知道若再不逃,他定會毀了她!她不要,她也不甘心在剛成為諸葛駿的妻子後,就要死在他手裡。
  「門我已經鎖死了,你推不開的。」他狂笑著。
  伊蘭不相信地拚命推著門,果然,它就像是個銅牆似的屹立不搖。
  她有些認命地歎了口氣,但還是一心希望諸葛駿能及時來救她,「你這麼做是沒用的,我依然不會愛上你呀!」
  他苦笑著說:「如今愛不愛已經不重要了,我要的是看見諸葛駿那痛苦的表情。」
  伊蘭微蹙雙眉地囁囁道:「你何苦呢?這兒離前廳不遠,我之所以不叫人,只是念在我們同為突厥人的情誼上,你若再執迷不悟,我真的要叫人了。」
  「你不會叫人的。」他非常有自信的說。
  「你憑什麼認定我不會叫人?」她匪夷所思。
  「就憑這個。」他從腰際拿出一隻布袋,由內取出一個四方形的鐵塊在伊蘭面前晃了晃。她趨前仔細一看,驚愕的呼喊出:「這是我爹的印信!」
  他得意的將它收回,並不作答。
  「我懂了,你趁我爹不在時偷了他的印信,對不對?」伊蘭搖頭歎息,對於支天燕,她已由同情轉為氣憤。
  「有了這印信,我可以在族人面前呼風喚雨,甚至可以調派兵馬攻打大唐。」他得意的說。
  「你太過份了,你真有信心能戰勝大唐?若失敗了,不僅西突厥的名字會在歷史上消失,更會使得生靈塗炭啊!」伊蘭苦口婆心的勸道。
  孰不知他早已被名利權勢沖昏了頭,被憤恨怨氣攪亂了心智,而今一心想著如何對付諸葛駿,與他冰炭不容,即使做個眾矢之的也無所謂。
  「你到底是中原人還是我們突厥人,淨幫他們講話喔!我現在終於弄懂了,原來你早就巴不得咱們投降大唐,如此你就可以當個名正言順的唐人,是吧!」支天燕悶聲冷笑。天,他真是無藥可救了!
  「你把印信還我,我保證讓你安全的出去。」她試著跟他談條件。
  「哈……真是太好笑了,我還需要你保證嗎?我告訴你,我既然可以堂而皇之的來,豈需如小人般的竄逃!你太小看我了。」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伊蘭搖搖頭,緊閉上眼,她萬萬想不到他竟會變本加厲到這種程度,從前的他雖談不上是個正人君子,但也不至於像現在這麼的夜郎自大。
  「你走,我不認識你,你走吧!」伊蘭痛苦的嘶喊出聲。
  「我可沒那麼好打發,你的新郎是我,可不是那個諸葛駿,咱們就趁現在洞房吧!」
  他露出邪氣的笑意,出其不意地逮住伊蘭的手,就想來個「狼吻」。
  「你休想!」所幸自幼可沙就教了她一些防身術,因此讓她輕易的逃脫了。
  「我倒忘了,你的寶貝哥哥曾教過你武功,不過,你那些花拳繡腿我可一點也不放在眼裡。」他又一把攬住她往自個兒懷裡送,「叫呀!你叫呀!你若希望我把你父親的印信給毀了,你就叫啊!」
  伊蘭強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她不能哭,不能表現得那麼懦弱,她既已逃不過也不要丟諸葛駿的臉。
  就在這緊要關頭,房門突地被踢開了,站在門外的諸葛駿驚見這一幕,一把無名火險些燒到腦門。
  適才他剛要推門而入時,無意間瞥見門扣竟上了鎖,近身細聽還有陌生男人說話的聲音,這些情形實在太不尋常,太詭異了。
  第一個閃進腦子的念頭是:伊蘭有危險了!但想不到的是,他焦急的踢開房門後,看到的竟是這一種景象……伊蘭毫不抵抗且半推半就的偎在那男人的懷中!
  「他是誰?」諸葛駿目光如炬地盯著眼前這名企圖不軌的男子,他似乎已感覺出這名不速之客是誰了。
  「他……他是……」伊蘭從沒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為他二人做介紹,於是支支吾吾根本答不上話,也不知該怎麼說。
  由諸葛駿那雙盛滿怒氣的目光中,她猜出他定是誤會她了。
  「她不好意思說,我替她說好了,我呢!曾是她「以前」的未婚夭,只不過奇怪的是,今天這個新郎倌的頭銜怎麼被人給喧賓奪主搶了去,我還搞不太懂,莫非這就是你們中原人的習性,哈……」
  「原來你就是支天燕,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就像傳言所說是個夜郎自大的無恥之尤。」諸葛駿禮尚往來,並不受其挑釁。
  「你!」支天燕雖非第一次見到諸葛駿,但以往都是在戰場上黃沙飛騰的情況下所見,從沒仔細地研究過他。
  而今首次近距離當面對峙,他才發覺眼前的情敵果然不簡單,的確是個傲骨嶙峋、難得一見的男子。不,他不能自卑、退縮,伊蘭原本就是他的。
  「我是無恥,但你奪妻也漂亮不到哪兒去。」支天燕囂張的說。
  「你們既然尚未拜堂成親,伊蘭就是自由之身;再說,你們那兒的一套,在大唐可以不予理會。你今天來我這兒是要跟我評理的嗎?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不想殺人,你走吧!」
  諸葛駿雖很恨他,但並不是個嗜殺之人,何況今天他是不容許任何人在他的地盤上沾血的。
  「你還沒請我喝杯喜酒,我怎麼甘心走。」他得了便宜還賣乖。
  諸葛駿倏地轉首瞥向他,眼中儘是戲弄嘲謔,最後他由齒縫中迸出,「你是想在地牢中度過是吧!可以,到時候我會派人送上一壇一壇的美酒。」語畢,他猛然跳起身,準備將支天燕擒拿下以絕後患。
  當然支天燕也不是好惹的,他立即抽出暗藏於身上的匕首予以反抗。
  伊蘭抓緊領口緊張的站在牆角,她該幫誰呢?諸葛駿是她深愛的丈夫,她應該幫他,但支天燕手上握有父親的印信,若是他一氣之下將它毀了,這怎麼得了!
  不過,她這些擔憂根本就是多餘的,只見諸葛駿三兩下,在手無兵刃的情況下,就輕而易舉的將支天燕拿下。
  支天燕含恨地看著伊蘭,他一手伸在腰際,作勢要將暗藏在腰間的印信給毀了。
  「不!」伊蘭驚叫出聲,「不要抓他,放他走好不好?」
  她抓緊諸葛駿的手,低聲下氣的懇求著,她好想告訴他支天燕身上有東西箝制住她,可是支天燕那雙充滿警告的目光,又讓她退縮了,她害怕她一說出東西就不保了。
  一陣涼意直竄上諸葛駿的背脊,沒想到她竟為這小子求情,他的心沉淪了,一股無以名狀的痛楚掠過全身,他以粗啞的嗓音說:「你今天已是我的妻子了,你還在意他的死活?」
  「你先放他走,我事後再向你解釋。」她著急的看看他,又看看支天燕。
  「原來在你心中,你愛的人還是他!你到底想怎麼樣?難不成你在嫁給我的同時還想擁有另一個男人。」他不屑的口氣中透著冷森森的霸氣。
  「不是這樣的,你不能給我亂扣帽子,我是逼不得已的。」
  諸葛駿適才的一番話不啻是在她原有的傷口上又抹上大把的鹽。
  「逼不得已?!」他冷峭的臉上帶著令人膽怯的怒意,「好,我放他走,我倒要看看你給我的是什麼樣的解釋。你可知「覆水難收」這句話?」
  他鬆開手,在支天燕的頸部點了三處暗穴,「一個時辰內你無法提氣運功,希望你能走的愈遠愈好,我沒興趣再看見你。」
  支天燕以其森冷的目光瞄向伊蘭,使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那眼神就好像是在告訴她:他還會再回來!
  在他的腳步聲漸漸遠離後,伊蘭潸然淚下的說:「你根本就不信任我。」
  「你要我在看見你心甘情願的依偎在他的懷裡之後,還要我如何信任你!我甚至一直告訴自己那只不過是我的幻覺,但事後你又極盡能事的在我面前為他懇求,你可知我心在滴血!」他眉心鎖緊、下顎緊繃,一副身受愚弄的痛楚。
  「我也說過,我是被逼的,他趁我爹不在之際,偷了我爹的印信,你應該知道印信對一國之君的重要性吧!」她淚痕狼籍的抽噎著,又說:「當時他將印信放在暗袋,作勢要將它給毀了,你以為我能說嗎?你進門時看見的那一幕也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有抗拒,只不過我不要……」
  他陡地將她摟進懷裡,不讓她將話說完,「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錯了,是我太多疑,但那是因為我太在乎你,才會說出這些鬼話。」
  伊蘭將整個人埋在他胸前,「你不是說「覆水難收」嗎?如今你還要我嗎?」
  「是我不好,原諒我!不要再覆誦那些會讓我後悔莫及的話,你知道當一個人理性被怒意所蒙蔽,所說出的話絕不足以採信,伊蘭,別去信它,忘了它吧!」
  他瘋狂的吻上她,這個吻合蓋了太多的歉意、悔恨,當他在她面頰上舔到一股鹹濕的滋味時,才猛然察覺她哭了,他捧起她的臉輕聲問道:「怎麼又哭了?我知道我欠你的解釋太多了,這場婚禮一定讓你覺得委屈,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我現在正在掙扎,是該告訴你,還是該隱瞞著你。」
  伊蘭以食指抵住他的唇,柔情萬縷的說:「我現在不想知道,等你覺得時機成熟時再說吧!我相信你的抉擇,只要你覺得對你我都好,我全都依你的。」
  伊蘭以戰慄的雙手親退雲衫,用充滿性感的唇掩上他的,用婀娜曼妙的身軀融入他的,並用柔情的話語說:「讓我們將一切撇開,今夜,我要你愛我。」
  諸葛駿輕喟出聲,將內心深藏狂野的激情釋放出來,他反轉身將她壓制在床上,讓甜蜜的溫香溢於滿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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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的印信在我身上,我一直隨身攜帶的啊!」次日一早,在諸葛駿的詢問下,察貝赤洋馬上搜尋身上,發現印信並無遺失。
  「這麼說是他假造印信了。」諸葛駿搓著下巴沉吟道。
  「他騙我!那印信就跟父王的唯妙唯肖,簡直難以辨其真偽。」伊蘭難以相信支文燕為了達成目的,竟是如此的無所不用其極。
  「我回去得好好跟他說,叫他別再這麼處心積慮的想扳回什麼局勢。唉!這孩子就是脾氣倔,面子裡子都想要。」察貝赤洋搖著頭,滿懷苦思。
  「還好印信沒被盜,不過,您回去還是得多提防他。」
  諸葛駿心口老是覺得沉悶,有股忐忑不安的情緒一直潛伏於其中,依他過往的經驗,一定有事要發生了,他直覺支天燕絕不會如此輕易地善罷干休,搞不好還會有什麼驚人之舉。
  「我會的,投誠書我已交予你,皇上那邊還請你多美言幾句,多幫點忙,我們西突厥的命運就托付給你了。」察貝赤洋以虔誠的神情望向諸葛駿,每一句話都發自肺腑。
  「我不敢向您承諾什麼,但我定會盡我最大的力量,您盡可以放心。」這可說是諸葛駿目前最大的難處,就怕唐太宗不領情。
  「謝謝,還有我女兒伊蘭……」他不知該如何接口,畢竟自己過去未曾給過她一絲父愛,又有何立場要求他呢!
  「我會好好照顧她的,這點你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諸葛駿以其寵愛有加的眼神看了看伊蘭。
  「爹,您真要回去,不多留些時日?」如今要分隔兩地,才感受到父女親情,這教伊蘭怎麼不難過。
  「不了,我再不回去他們又要起內訌了,再加上個任性胡為的天燕,不盡快回去看看,我還真是不放心。」
  察貝赤洋雖有一堆子嗣,除了可沙,個個都是扶不起的阿斗,現在可沙死了,他們除了爭權奪勢之外,什麼都不會。
  這也是他為何愈來愈蒼老無助的原因,若他們都似可沙這麼的驍勇善戰,又何需他來到大唐丟老臉呢!
  「若大唐皇上真的肯接受我們的投誠,到時候我就可以回去看你了。」伊蘭眼角泛著淚光說。
  「我會等著的。好了,我也該啟程了。」他頷首,帶領著他的隨從走向來時路,並頻頻回首,像是在說著:一切交給你們了!
  隨著他們的身影漸漸遠離,她眼眶中的淚水也愈蓄愈多,終至像斷了線的珍珠掉落了下來。
  「別難過了,我答應你,待皇上一下旨,我就帶你回去。」每見她的淚水,他的心就似被拉扯般的難受。
  「有你在身旁,我不會再哭了。」她拭去眼角的淚,以微笑回報他。
  「這才對!」諸葛駿輕輕擁著她嬌柔的身軀,不捨的說。
  就在此時,諸葛擎與田蜜已慢慢地走向他倆,其實他們已在一旁隱身很久了,只不過礙於氣氛不對,所以遲遲不敢現身。
  眼尖的諸葛駿立即看見他們,「阿擎,你們怎麼來了?」
  「我們已來了好久了,只不過不方便現身。」調皮的田蜜立刻接腔,卻讓伊蘭一時羞澀的紅了臉。
  「伊蘭,別不好意思,田蜜就是這樣,她沒心眼的。」諸葛駿笑著解釋道。
  「對啦!你千萬則見怪,我這人一向就是這樣。」田蜜搔搔耳,不知如何是好。
  「沒關係,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我們可以做很好的朋友。」伊蘭也不再矜持,對眼前這位美麗中又不失可愛的女孩極具好感。
  「好啊!聽阿駿說你養了一手好花,能帶我去看看嗎?」田蜜知道諸葛駿找阿擎商量事情,所以刻意想將伊蘭帶開。
  「沒有那麼好啦!不過都是我用心去養的,那我們走吧!」
  兩個一見投緣的女孩,就這麼高興的去賞花了。
          ☆          ☆          ☆
  諸葛駿、諸葛擎及楊泰懋三人坐在廳堂內,正計劃著如何將西突厥投誠一事呈給皇上知道,且不能讓他拒絕,而今整個事情已成功一半了,全都在諸葛駿的掌控之中,他絕不容許在最後關頭失敗。
  他實在是厭倦透了戰爭,那種廝殺、血腥、殘忍的情景,每每都讓他難以忘懷,他發誓再也不願涉身其中。
  「我倒覺得請風將軍代為轉達給聖上,是最恰當的。」楊秦懋站起身,首先表示了他的意見。
  「這不失是個好主意,只不過我認為若能親自面聖,將其中的緣由告訴他,或許成功的機率會更大。」原本一直緘默無語的諸葛擎也提出他的見解。
  「我覺得親自面聖是可以,但若將阿駿娶伊蘭的事也說了,那就太不智了。你想想看,皇上要是答應還好,若不呢!豈不是害了他倆。」心直口快的楊秦懋立即否決了這個主意。
  「我覺得阿擎的主意倒滿可行的。」諸葛駿沉思許久後才說出他的決定,因為他實不想再讓伊蘭做個見不得光的妻子。
  「這怎麼可以!」楊秦懋驚呼道。
  「楊秦懋,你看我像短命鬼的樣子嗎?」諸葛駿笑問。
  「瞧你濃眉大眼,耳厚額寬,是不像個短命之人。」楊秦懋仔細地端詳了他一番才說道。
  「所以羅!我死不了的。」諸葛駿恣意一笑,稍稍緩解了他鎮日來緊繃的情緒。
  諸葛擎在一旁也為楊秦懋心無城府的話語笑彎了眉梢。
  「但話不能這麼說啊!未來的事光靠面相是看不準的。」楊秦懋強行辯駁著。
  「那需不需要奉上我的生辰八字,讓你詳詳細細的研究研究?」諸葛駿忍不住又想調侃他。
  「拜託,這可是有關你的生死大事,你竟還有心情開玩笑。」楊秦懋頹然坐下,對諸葛駿他們這種漫不經心的論調實在無法苟同,似乎就只有他一個人在那兒提心吊膽,真是枉費他一番苦心。
  「好啦!別氣了,我的事還得麻煩你呢!你不消消氣我怎麼接得上話。」諸葛駿太瞭解他了,只要有任務派給他,他定會樂忘了剛才的捉弄。
  「真的,什麼任務?刺不刺激?」果然被諸葛駿猜中了,瞧他一副興奮的模樣。
  諸葛駿搖搖頭,「是想請你和阿擎替我進京面聖。阿擎,你沒異議吧?」他詢問著諸葛擎的意見。
  「我沒異議,只希望能幫得上你的忙。」諸葛擎二話不說,很灑脫的答應了。
  「可是我有異議。」楊秦懋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剛才是誰一副願為這件事兩肋插刀、在所不辭的模樣,現在卻又退縮啦!」諸葛駿蓄意開著玩笑。
  「不是這樣的,你要我做什麼都行,就是面對皇上我可不要,那種提心在口,就深怕說錯一個字的煎熬,我可不想承受。」楊秦懋一臉堅定,抵死不從。況且,他才剛和螢兒有好的開始,真怕他一去月餘發生情變,那可怎麼辦?
  「好吧!那我就不勉強你了。阿擎,你一個人可以應付嗎?必要時,可以請求風將軍伴你一道去。」諸葛駿歎了口氣又說:「本來應該是我去的,但這一來一回,可得耗費不少時間,我擔心那個支天燕會診我不在之際,又來騷擾伊蘭,那不是很危險嗎?」
  「我懂,我會小心去處理這件事的,你別操太多心。」諸葛擎瀟灑的說。
  楊秦懋見諸葛擎非常帥性的一口氣就答應了,倒為自己過多的顧忌感到滿難為情的,只不過真要他去接受這份任務,他又無法像諸葛擎那麼灑脫、無所謂。
  諸葛駿看出他心中的掙扎及懊惱,於是乎安撫他說:「別這樣,楊秦懋。我不會怪你的,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忙,好了,事情就這麼決定了,但願一切都能夠順利圓滿。」
          ☆          ☆          ☆
  「我找你好久,原來你又埋首在花堆中了。」諸葛駿屋前屋後找尋不著伊蘭,最後在花園裡,看見了她清麗的身影隱藏在層層花叢中。
  「你瞧它的色澤是不是很美?」她捧起一株鬱金香擺在他眼前。
  「是很美,而且香味好特殊,我記得我沒栽種此花種,你是打哪兒弄來的?」諸葛駿掬起它品聞其馨美的芬芳。
  「這是我自己配種的。」她甜甜的說。
  「想不到才幾個月,你養花的功力已那麼深厚了!」他擰了擰她的鼻尖,極其親暱道。
  「你每天都那麼忙,我只好日夜與花為伍羅!」她偷偷一笑,故作嬌嗔抱怨狀。
  「這麼說,你是在暗示我太冷落你羅?真慘,我怎麼不知道我是個那麼糟糕的丈夫。」他拍著額頭,逗趣的說。
  「我瞎說的,你也信。」她靈光閃爍的眸子凝視著他,唇邊漾著甜蜜醉人的微笑。
  諸葛駿細細梭巡著眼前這位美麗不可方物的妻子,眼中儘是一串不暇掩飾的激賞,曾幾何時,她在他生命中已佔了如此重要的地位。他要感謝上蒼對予他的厚愛,無論他倆未來路上的荊棘有多少,他永遠都不會退卻的。
  「你什麼時候有空也幫我配個種,看看我的後代在你的精心設計下,會不會像這些花一樣優秀。」他話中的含義已再明顯不過了。
  「你喜歡孩子?」她不可思議的問,眼中更有一抹一閃而逝的喜悅。
  「怎麼?這個念頭讓你那麼驚訝!」他揚眉撇嘴的問道。
  「不是,而是你一直給我一種狂傲、霸道的感覺,並不像是個愛孩子的人。」她很老實的說出自己的感受,難以形容她目前有多麼興奮。
  「天呀!我真該自我反醒了,想不到我在你眼中連一點柔情都沒有,還是個不愛孩子的男人。」他搖頭歎息著。
  「不是這樣的,你誤會了!在我心中,你是個最標準的好丈夫,只是你從未說過小孩子的話題,況且,也實在是我的依賴性太重了,才會說出那些話。」她垂首低語,臉紅的煞是好看。
  「我哪會不知道你小腦袋瓜裡在想些什麼,是不是覺得無聊、寂寞?也怪我這些天來,為你爹的事傷腦筋而忽略你了。」
  他滿是自責的口吻,聽得伊蘭不勝愁苦,「不怪你,一點都不怪你,只怪我是個突厥女,我們本來就不屬於同一世界的人。」
  「我不容許你胡說八道,你是我的,無論你是什麼人,已生生世世注定是我的。」
  他的眼神儘是嚴厲的阻嚇。
  「駿……」她投入他懷抱,無論他對她是愛或只是佔有,她永永遠遠只願守著他。
  「放心吧!你父親是真心想歸順大唐,相信皇上會同意的。」他輕拍她細緻柔弱的肩,安慰道。
  「你打算什麼時候進京面聖?」她抬起螓首,以溫婉甜美的嗓音問道,在此一片闃靜的夜裡,更顯得滿分動人。
  「我不去,由阿擎替我去。」諸葛駛經拂過她飄逸的秀髮,那種滑潤的觸感簡直好極了。「你昨晚不是還堅持要親自跑一趟嗎?」
  「因為我不放心你。」他以灼熱的視線看著她。
  伊蘭插嘴一笑道:「我會好好照顧自己,沒什麼好值得擔心的,是你太多慮了。」
  他臉色凝重的說:「支天燕,你忘了嗎?他絕不會善罷干休的,鐵定會挑我不在的時候來找你,我不能讓你置於這種險境中。」
  「他沒必要這麼做,我已經很明確的告訴過他我從沒愛過他,他這麼做又何必呢!」她眉頭深鎖,困擾不已。
  她不明白支天燕為何非得糾纏著她不放,他已經羞辱過她、怒罵過她了,他還想怎麼做才能消他心中一口氣?坦白說,支天燕的外表也不俗,然而感情這回事又有誰能理解呢!或許她與他之間就少了份情緣吧!
  「你太看輕你自己了,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美,而且不只是外在,就連內在也美得讓任何男人都難以抗拒、無法自撥,所以,我才會那麼不放心,就怕我一眨眼不注意,你就被人給奪走了。」
  「即使我真被人奪走了,他也奪不走我的心。」她眼神清澈、毫不虛偽。
  「伊蘭,你放心,我會盡快處理好你父王的事,相信憑阿擎的能力,他定會替我處理好的。」他緊緊擁住她,雖說他心中毫無把握,亦要給伊蘭信心。
  她緊偎在他懷中,已將他視為心中永遠的磐石、永恆的依靠,無論天荒地老,此情唯有蒼天可鑒。
          ☆          ☆          ☆
  螢兒從廚房出來,卻被一道黑影擄掠至一旁,那人沉著聲激動的說道:「螢兒,我想去追諸葛擎,我想了好久,我不能置阿駿的生死於不顧,逼不得已,我們只好分離一段日子。」「原來是你,楊秦懋!」螢兒撫著胸口,喘著氣。
  「對不起,我嚇著你了。」楊秦懋苦笑道。
  「你怎麼悶不吭聲的從旁邊冒了出來,還說了一大堆話,我根本嚇得忘了聽,你再說一遍好嗎?」螢兒緊蹙雙眉。
  楊秦懋攤了攤雙手,無可奈何的又說:「好吧!我再說一遍。」他深吸了口氣,「我的意思是,我想和諸葛擎去京師面聖,現在……現在是來和你告辭的。」
  他的確是下了好大的決心才做出這樣的決定,就怕螢兒會不答應,聽別人說女孩子是最小心眼的,希望她不會表現得太過強烈。
  「你是說你願意幫駿公子去一趟京師羅!」她的表情卻是楊秦懋難以想像的喜悅。
  他疑慮的問她:「你不生氣?」
  「笑死人,我怎麼會生氣呢!我簡直是高興都來不及。」螢兒斜睨了他一眼。
  「怎麼說?」他還是一臉蠢樣。
  「你真傻,駿公子待我恩重如山,我還巴不得能多幫他點忙,本來聽說你拒絕替他跑一趟京城,我還生了一肚子悶氣,現在可好了,你終於開竅了。」螢兒興奮地扯住他的手,不停地搖晃著。
  「這麼說,是我多慮羅!」楊秦懋也笑逐顏開。
  「本來就是嘛!可見你一點都不瞭解我,你的表現真讓我傷心。」她嘟起小嘴,嗔怨道。
  「別氣了好不好?我向你道歉,笑一個嘛!」想不到楊秦懋這小子「撒嬌」功夫倒是一流的,只見螢兒噗哧笑出聲,兩人之間的誤會也就盡釋了。
  「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突然想通了?」螢兒拭著眼角的笑淚,正經的問道。
  聽了她的這個問題,楊秦懋足足傻了數分鐘,其實他並非「突然」想通的,而是老早就想去,在諸葛駿要求他的當時,他的心就已蠢蠢欲動,只不過太多的顧忌讓他拒絕了諸葛駿,其中最大的因素就是螢兒。
  楊秦懋笑了笑,「這個問題應該不重要了,反正我已決定要去追諸葛擎。」
  「你要去就快去吧!咱們四位公子的輕功都很了得,你再不快點,準會追不上的。」螢兒這下可急了,她連忙催促著他。
  「好吧!那我這就去了。」他輕拍她的肩以示道別。
  「你留下來幫我,別去了。」恰巧路過的諸葛駿立即阻止了他。
  楊秦懋張口結舌的說:「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諸葛駿摳摳鼻翼,笑著說:「很抱歉,我有事找伊蘭,卻沒想到會在這兒撞見你。」「那我剛才說的話你都聽到了?」他滿難為情的說。
  「是聽到了,有你這樣的朋友,我真的很感動。」他用力拍了下楊秦懋的肩,真摯的說。
  「那我馬上出發,希望能追得上諸葛擎。」楊秦懋轉身準備離開。
  「不用了!」諸葛駿表情非常誠懇,「你為了我這個「酒肉朋友」已經付出不少了,多為自己想想吧!」
  「就阿擎一個人行嗎?」楊秦懋還是不放心。
  「你別為我操那麼多心,該談談你和螢兒的婚事了吧!」諸葛駿一提起這話題,螢兒羞怯地一溜煙就跑掉了。諸葛駿笑著搖頭說:「現在螢兒不在,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想不想娶她?」
  「想,我當然想娶她!只不過她忽冷忽熱的,讓我搞不清楚她究竟愛我有多少。」
  楊秦懋說出心中的苦悶。
  「我看得出來她很在意你,只不過受到不少流言的刺激,讓她對愛情產生了排斥。」諸葛駿旁觀者清的提醒他。
  雖說他已收螢兒為義妹,但仍無法扭轉她自卑的心理,只要其他丫鬟一兩句閒言閒語,就會攪得她心頭大亂,唯今之計就是讓楊秦懋盡快娶她進門,才能杜絕那些傷人的蜚短流長。
  「那我該怎麼做才是呢?」楊秦懋這下子可急死了。
  「真傻,這種事還得我教你嗎?難不成求婚也得我幫你!乾脆洞房花燭夜也由我替你好了。」諸葛駿壞壞的糗他。
  「好哇!我要是將這句話告訴了伊蘭……」他失笑的反將諸葛駿一軍。
  「好傢伙,你可真懂得「過河拆撟」的藝術,虧我還苦勸你早些向螢兒求婚,我看算了!還是教螢兒多提防點好。」諸葛駿詭譎地掀起嘴角,得意的看著楊秦懋那遜斃了的表情。
  「好吧!老兄,我投降了,殺人的喊被殺我,又有什麼辦法?」楊秦懋一副無奈狀。「你說什麼?」諸葛駿故意做出凶神惡煞一般的面容。
  「好!我不說了,就聽你的勸去找螢兒求婚,希望能一舉成功。」楊秦懋喜出望外的往螢兒閨房方向飛快的跑去。
  諸葛駿燦爛的笑容隨即隱沒了,一抹愁思在他立體分明的俊臉上,何時他和伊蘭才能擁有像他們這種沒有焦慮、沒有阻礙、沒有危機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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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在落寞的一片黃沙上,此時正值黃昏,這兒曾是兩兵相接、激烈對峙的地方,或許有不少亡魂在此處徘徊吧!
  支天燕手提一壇烈酒,坐臥在此片黃沙的中央,近晚的涼風吹來,他竟覺得快意極了。
  他嘴裡嘰嘰呼呼的叨念著,像是在對亡魂訴苦,亦是像在自怨自艾,總之他眼神茫然,幾近昏厥的狀態,不過他還是撐了下來。他告訴自己絕不能倒,若區區一壇黃酒就讓他倒下,那他還有什麼面子去對抗諸葛駿!
  將視線落在遠方的夕陽餘暉上,他想起昨晚察貝赤洋對他的斥責、指控,以及突如其來的降職令,使他的心情一時跌到了谷底,他卻將這一切的怨恨、不滿全歸在諸葛駿的身上。
  他憤懣的想:諸葛駿,我不會善罷干休的!你記著,我不會讓你擁有伊蘭,絕不會的!「支副將,起風了,回去吧!」亞拿了件風衣,想為他披上。
  她是支府中的養女,右腳有些微的不便,自幼愛著支天燕,但礙於她肢體的障礙及他與伊蘭間的婚約,所以遲遲不敢表現出來,怕會被拒絕,更怕被恥笑她的自不量力。
  她從不敢當著他的面喊他哥哥,怕自己不配。「旗亞!你少來惹我。」他一把揮開她的手及披風,絲毫不領情的駁回她的好意。「支副將……」
  「別叫我副將!本來我一心想登上將軍的位置,想不到,哈……如今連副將的頭銜也沒了。」他掩面痛苦的呻吟。
  「相信這只是大王一時的衝動,過不了多久,他一定會撤除命令的。」
  亞不在乎他對她的冷漠及不屑,仍一心的想安慰他。
  她真是愛他至深,甚至不在乎是否有所回報,即使他不斷的冷言冷語,她也甘之如飴。
  「別淨說些風涼話,什麼一時的衝動,我看他是決定用離間的政策,慢慢革除我在西突厥的地位。」他眼神充滿復仇的火焰,「這一切都怪那該死的諸葛駿!」
  「別氣了,早點回去吧!娘很擔心你。」亞知道支天燕是個孝子,也唯有拿出「支夫人」這個擋箭牌,才能軟化他這股強烈的恨意及攻勢,其實,他有這種極端的個性是有原因的,自小他就是個私生子,受盡別人的欺凌及侮辱,所以他發誓總有一天會站在所有人的頭頂上,抬頭挺胸告訴他們:
  私生子也有鴻圖大展的一天!
  支夫人是個心地善良又守舊的女子,但是堅強、不屈服,她一個婦道人家就憑著娘家的一點銀兩,不僅將支天燕養大成人,還照顧她這麼一位撿來的孤女,對於支夫人,她有一種深深的感謝。「娘!」他淒楚的喊出聲。
  「回去吧!」她又勸他。
  「你先回去,告訴娘我馬上回去。」他絕望的又暢飲了一大口烈酒。
  亞定定的凝視了他一會兒,在歎口氣之後,才無言的離去。
  又回到孤獨寂寞的境界中,他苦笑了,想不到當初他殺害可沙嫁禍給諸葛駿,不但沒成功,還奉送給他一個妻子!支天燕憤恨的對天立誓,他定要奪回伊蘭,定要讓諸葛駿嘗嘗失敗的滋味。
          ☆          ☆          ☆
  諸葛擎進京已好些時日了,諸葛駿也並沒閒著,除了平時的工作外,還得為伊蘭安排後路,以提防皇上若是不答應並發了狠的情況下,能讓她及時逃走。
  但願這條後路永遠都別用上。
  一早,楊秦懋又帶來消息,最近西方絲路匪寇橫行,且擄掠猖獗,帶給商旅們十足的驚嚇及無數個夢魘。
  諸葛駿拍案懊惱的想,這一切全是戰爭所帶來的後遺症,因為戰爭而使得民不聊生、悲劇連連,一些善良的平民百姓為了餬口、為了生存,無所不用其極的利用各種方法達到活命的目的。
  希望皇上能有所醒悟,不要再造成另一次的悲劇!
  「瞧你魂不守舍的,在想什麼?」伊蘭端了碗燕窩進他書房,見他桌上成疊的帳單一張也沒批,每當這種情形發生,一定是又有什麼事困擾著他,而她每次詢問,他總是支吾其詞或轉移話題。
  有什麼秘密嗎?為何要隱瞞她?真讓她匪夷所思。「沒什麼。」
  伊蘭嘟起小嘴暗忖,她就知道,又是這句話。
  「怎麼了,不高興啦?」諸葛駿點了下她的鼻尖,調笑道。
  「你還說,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你的妻子?」她端起架子,正經八百的問他。
  坦白說,他倆在婚後幾乎從沒發生過口角,伊蘭何嘗不願意與他相知相守一輩子,只是她不希望她只是個形式上的妻子,對諸葛駿而言,她要自己是個能瞭解他、扶持他的女人,而不是像現在只當個好看的花瓶。
  他輕捏著她柔嫩的臂膀,啼笑皆非的問道:「你怎麼會有這麼好笑的問題,我不把你當妻子,那當什麼?」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什麼事都瞞著我,都不肯讓我為你分憂解勞,是不是不信任我,是不是還懷疑我嫁給你的誠意?」
  她泫然欲泣的雙眸,惹得諸葛駿一陣心痛,他何嘗不願與她一同經歷任何事情,包括喜包括憂呢!
  可是他能說嗎?又能怎麼說?難道就這麼告訴她,他娶了她已犯了大唐法令的唯一死罪!大江南北他衝鋒陷陣多少回,早已置生死於度外,他唯一擔心的就只有她呀!
  他就是太瞭解她了,深怕事情一吐露出來,她就會離開他,他怎能受得了失去她的煎熬呢!
  「真該死!我真的那麼差勁嗎?伊蘭,你聽我說,我百分之百的信任你,但很多事我不想讓你操心,你懂嗎?」
  「我願意和你一塊兒煩惱,一塊歡笑,告訴我好嗎?」她的表情泛著期待的光彩。
  「好吧!我告訴你,剛才我接到楊秦懋的傳書,他指出絲路最近出現不少盜匪,造成商旅的驚慌,他一個人無法擺平。」諸葛駿為了安撫她,只好隨便找個理由搪塞她。
  但不可諱言的,這件事也是目前他最擔憂的。
  「那你快去看看呀!」伊蘭也跟著著急起來。「可是你……」
  「又是我,不要讓我當罪人好嗎?而且絲路並不遠,你當天就可趕回來了嘛!」她熠熠生輝的眸子,的確帶給諸葛駿極大的鼓舞。
  「那你自己可要多小心。」他不放心地再次提醒她。
  「會的,不就才一、兩天的光景嗎?那你準備幾時動身?」她企圖安撫他不安的心。
  「午時楊秦懋就會回坊,到時候我再走。」他謹慎思考後,這已是他最大的讓步。
  「也好,剩下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我正好可以為你準備些東西。」伊蘭轉身急欲著手準備。
  「慢點,你怎麼那麼急著趕我走!不怕我難過。」他牛撒嬌半曖昧的說。
  「才怪,我怎會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些什麼?其實心神不定的你,根本掩飾不了你的擔心及急欲趕去看看的念頭,然而又顧慮到我的安危,所以不得已才硬逼著自己待了下來,對不?」她拋給他一個瞭然於心的眼色。
  諸葛駿無可奈何的搖搖頭促狹道:「什麼都瞞不過你,看我以後還怎麼混羅!」
  「以後不准再拿我當成推諉責任的藉口,我可會生氣的!」她沒好氣的說。
  「是,我的老婆,但你的安危我永遠都會視為最重要的。」他雖輕笑,但一臉鄭重。
  伊蘭心滿意足了,即使他從未對她表達過「愛」這個字,但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已超出這個字的千萬倍了。她很想告訴他,這輩子她只愛過兩個男人,一個是她的哥哥可沙,另一個也是最重要的一個,那就是他了。
  不知是私心作祟,還是愛意的掩蓋,她漸漸對可沙的死因已不太追究了,事實上他也並沒有錯,一張留書、幾句挑釁的言辭就能誘人自殺的話,那麼世上的人早已所剩無幾了。她這麼想錯了嗎?不管怎樣,總之,愛情無罪吧!
  「還有,我走了以後,會請楊秦懋時時跟著你,若你獨自一人在房裡,有什麼狀況發生時,記得拉床頭及梳妝台旁的那根紅繩,它會扯動門外的銅鈴,護院及楊秦懋會馬上出現,就算抓不到支天燕,至少你的安全無虞。」諸葛駿依舊放不下心的千叮萬囑道。
  伊蘭霎時紅了眼眶,含愁帶嗔的說:「你不要再為我浪費那麼多精神,我發誓會好好的,安安全全的等你回來!」
  「那我就放心了。」他將她攬入懷中。伊蘭突然抬起頭,在諸葛駿還來不及反應時,已緊緊印上她溫暖的唇,緊閉的眼角泛著濃濃的愛意。
          ☆          ☆          ☆
  諸葛駿前腳剛走,楊秦懋後腳就不遺餘力地緊盯著伊蘭,連螢兒也插上一腳,真令伊蘭感到頭疼,索性一個人關在房中縫製些小衣服,不僅能圖個清靜,更能做做好事,替楊秦懋及螢兒製造些獨處的機會。伊蘭從門縫中望去,瞧見那兩個有情人站在樹蔭下正在卿卿我我,伊蘭就為自己的傑作歡喜在心底。
  看著手中即將完成的小衣服,伊蘭更是笑到心坎裡去了,她下意識的撫了下小腹,一股甜甜的幸福感流竄全身。原來這就是即將為人母的滋味呀!
  她自從知道腹中有了她和諸葛駿的愛情結晶後,好幾次都想找機會告訴他,猶記得上回他曾吐露他愛孩子,她就想說了,只是一時的缺乏勇氣讓她噤了口。不知道他現在知道這個消息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是興奮?是激動?還是像她現在一樣有一種即將為人父母的甜蜜滋味?
  她本想一開始就說的,可惜怕影響他去平寇的決心;她已拖累他許多,她不允許自己再找麻煩來牽制住他。
  就等他回來吧!這次她一定要親口告訴他,讓他分享這份喜悅。她情難自己的想。
  「什麼事情那麼興奮啊!情人不在,你還能笑得那麼開心?真可疑喲!該不會是知道今天我要來吧!」支天燕尖銳刺耳的嗓音,在伊蘭耳邊響了起來。
  她錯愕的抬起頭,反射性的將手中即將完成的小衣服偷偷丟在床底下,她現在只想保護她的孩子,她不能讓他知道而傷了他。
  「你是怎麼進來的?」她站起身小心翼翼的慢慢往後退,她知道那條可救命的紅繩就在她身後的不遠處。
  「我既然想要來可不敢貿然行動,早就將這兒打聽得清清楚楚了,我還知道你的新婚夫婿才剛啟程去絲路呢!」支天無得意忘形的悶笑著。
  「那你想怎麼樣?」
  伊蘭在心中不停的念著:再一步,再一步我就可以抓到紅繩了。
  「我不想怎麼樣,只想拿走原本就屬於我的東西。」說至此,他眼中載滿了無以名狀的苦痛及仇恨。
  伊蘭的心猛然一震,迅速往身後挪了一步,抓緊紅繩,「你不要過來,看在你我為同一族人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一馬,你走!」
  此刻的她表情凜然的面對他,她不能怕他,怕了他就什麼都白搭了。
  有那麼一秒鐘,支天燕似乎又在她臉上找回以往強悍的個性,「這才是你呀!我以為你嫁給諸葛駿之後連性情也變了,變得軟弱了。」
  「你不懂,我之所以在你們面前一直表現得這麼堅強果斷,乃是因為在那個重男輕女的族群中,我不能軟弱,不能認輸,否則,我會讓可沙丟面子,但你知道嗎?那不是我要的,不是我要的!」
  她喘口氣又說:「遇見阿駿後,我才找到真實的自我,我可以在他面前柔弱、溫順,他不會瞧不起我,反而會疼我、愛我,這才是我喜歡的感覺,我可以為自己而活。」
  「好,你為自己而活吧!沒了你看諸葛駿怎麼活?」他怒不可抑地衝向她。
  「站住!我給你生路,你為什麼不走?」她聲嘶力竭的喊住他,「我手上這根紅繩是有機關的,只須我輕輕一拉,你將立即身陷重圍,考慮清楚,別再過來了。」
  「哈……哈……你愛諸葛駿嗎?」一陣陡地笑聲後,他沒頭沒腦的這麼一問。
  「我當然愛他!你為什麼這麼問?」伊蘭非常謹慎小心的注視他的一舉一動。
  「我勸你愛他就不要害他。」
  「別耍我,我愛他又豈會害他。」她已忍受不住他的胡言亂語,已稍微使力的往下拉。
  「待我說了下面的話後,你要拉就儘管拉,我絕不逃。」他故意吊她胃口。
  「快說!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她提高音量想安撫自己的心,不知怎地,對於他的話,她竟有些忐忑不安。
  「你知道大唐對於兩族通婚的法令是唯一死刑嗎?」他陰險狡獪的揭露這個秘密。
  「你說什麼?!」伊蘭難以置信的問他,此時她緊握紅繩的手更抓緊了些。
  「你還聽不懂是不是?我是說諸葛駿為了你已觸犯大唐法令。」
  「我不相信,你又怎會對大唐法令如此瞭若指掌?」她連連搖頭,拚命找理由來排拒這個可能。
  「我是不清楚,而是聽你父親察貝赤洋說的,他勸我打消要回你的念頭,因為諸葛駿敢冒死罪而娶了你,可見他很愛你,勸我死了這條心!你可以再回想一下,當初他迎娶你的那天有宴請賓客嗎?百張燈結綵嗎?有大肆慶賀嗎?沒有,對不對?因為你不是他該要的新娘!」它的嘴角因激動而顫抖著。
  「這麼說他知道這條該死的法令?」她眉頭深鎖,極力壓抑那股即將崩潰的情緒。
  「當然,所以我勸你,你若是真的為他好就離開他,否則,你只好等著看他被砍頭。」他邪惡的咧嘴一笑。
  伊蘭頹然地鬆開手,枯坐在床緣,此刻心中百味雜陳,完全理不出一絲頭緒,她從不知道他為她犧牲那麼多,為什麼他要冒這種險呢?支天燕說的對,愛他就離開他,她不要他死,更不要看他人頭落地!
  「想通了就跟我回去,你也別想找人抓我,因為我已吩咐我的手下,只需三天不見我回去,就將諸葛駿這個小子的秘密給洩漏出去!」他急速的跳上窗口,「子夜時分,我在「老街巷」等你,若等不到你的人,後果自行負責!」
  伊蘭兩眼空洞的看著他如此輕易的溜走了,她赫然覺得對諸葛駿好抱歉,原來她一直都連累著他,甚至差點斷送了他的一生!
  死嗎?如今她已不是一個人了,為了腹中的胎兒她不能死,最起碼她還擁有孩子。
  為什麼上天要跟她開這樣的玩笑?在她的人、她的心全都交予他之後,才狠心判她個「離別」之刑。
  難不成她就這麼一聲不響的走,不留句話給他嗎?算了,就讓他誤以為她是個朝秦暮楚的薄情女吧!這樣他就不會再來找她了,也唯有如此,他與她之間才能斷得乾乾淨淨,才能挽回他的一條命!
  她手撫著腹部,淒愴的想,乾乾淨淨,可能嗎?難道他倆的情份真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了?
          ☆          ☆          ☆
  月明星稀,子時將至。
  伊蘭只著了件披風,趁深夜無人之際,拖著無力的步伐邁向「老街巷」。月白風情,正是個賞月的好時機,只不過她此時的心境卻黯淡無光,與明月成了強烈的對比。
  老街巷位於邊城外,此地常有突厥人出沒,一般百姓在夜深時是不敢來這兒的,也因為常年無人居住,而成了一條荒街冷巷。
  伊蘭拉緊披風,緊裡住她戰慄不已的身子,不知是冷,抑是害怕,只知道自己抖得厲害,這是個什麼鳥不生蛋的地方嘛!天要滅她,真得選在這種地方嗎?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聽見一陣狂風掠過的聲響,是他,他還是來了!
  「想不到你倒滿準時的。」支天燕從暗巷中像幽魂般的走了出來。
  「我能不準時嗎?你不是拿諸葛駿的性命要脅我。」伊蘭一臉冷漠,根本無視於他的存在。「想不到你真的愛他。」他油生一股愀愴之感。
  他愛她、等她那麼多年,卻敵不過只認識幾個月的陌生人,教他怎麼嚥得下這口氣。
  「我愛他,永遠永遠,這樣的回答你滿意了吧!」她的聲音輕柔,卻字字刺痛了支天燕的心。
  他硬扯出一個冰冷毫無情感的笑容,「好,很好,你就帶著這份永遠離開他吧!」
  「你準備帶我去哪兒?」
  「回西突厥,我相信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挺有自信的說。
  「也好,那就走吧!」
  「你真的不再留戀這兒?」他不敢相信她竟能表現得如此灑脫,她應該要痛哭流涕、苦苦哀求他,而不是像現在有如一個沒生命、沒感情的物體呀!
  「只要他好,我一無所求。」丟下這句感人肺腑的話,她已舉步往北方前行,只是沒人知道她無動於衷的外表裡,早已肝腸寸斷。
  待他倆的背影全都消失後,在暗巷的另一端才走出個人影,他雙拳緊握,忿忿不平的想:你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竟玩弄阿酸的感情,虧他還這麼珍惜你!
  原來在伊蘭踏出毛坊的那一刻,楊秦懋就寸步不離的跟著她,他萬萬沒想到伊蘭會是這種人,她沒有被挾持,沒有被脅迫,完全一副出於自願的模樣。也多虧諸葛駿不放心她的安危要他緊盯著她,否則又怎會抓到她的狐狸尾巴!
  走了也罷,如此阿駿才能擺脫違法的罪名,就算是讓他學一次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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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學一次乖!諸葛駿可完全不這麼想,他可是激昂憤慨的將楊秦懋罵的頭破血流,「你竟眼睜睜的看著支天燕把她帶走!」
  好不容易他將匪寇制伏,並勸服他們從善,這才披星戴月的趕了回來,沒想到竟會碰上這檔事。
  「你根本就無法想像當時的那種情況,若她是被支天燕用刀架著脖子,或是被任何一種方法挾持著,我一定會出面阻止,可惜不是,她完完全全主動且心甘情願的跟著她走呀!」楊秦懋一副受盡委屈般的反馭。
  「我不相信,我一點都不信,我離開的時候她是那麼的溫順,這教我怎能接受這種結果!就算她是真的背棄我而去,你也不能那麼大方的讓她走,沒有我的允許,她絕不能走出我的世界。」他如暴怒的獅子般,將所有人都嚇得退避三舍。
  「像她這種女人,你又何必留戀呢!」楊秦懋已不知該再說些什麼了,他從不知道諸葛駿一碰上感情的事,也是如此冥頑不靈。
  何必留戀,是啊!何必留戀。
  若天底下的感情都能用這四個字來化解,就不會出現那麼多淒美的愛情故事。
  「我不管她是什麼樣的女人,我說過,即使將整個地翻過來,我也要找到她。」他緊握住雙拳,心中激盪不已。就算她愛的真是支天燕,他也從未想過要放棄她,只因那句話:她注定是他的。
  思及此,他飛快的回到房間打理些重要事務,因為這一趟突厥之行,想必會極為漫長。支天燕會將她帶到哪兒呢?會回宮中嗎?
  不,憑察貝赤洋膽小怕事的個性,他絕不敢收這爛攤子。
  難道支天燕會笨到將伊蘭帶回家中?有這麼可能,這傢伙刁鑽的可以,準以為我猜不到他會往死路走!
  就在諸葛駿旋身準備出發之際,他突然感到腳下有件軟布類的東西,他抬起一看,竟是件嬰兒穿的小紗衣!他房裡怎會出現這玩意兒,是伊蘭的嗎?
  倏地,有個念頭竄進他腦中,使他一時天旋地轉。莫非伊蘭她……算算日子,在他印象中,伊蘭似乎已有好些時日沒有來潮了,況且婚後他倆幾乎天天徹夜纏綿……天!
  她有了他的孩子!
  但一轉念,這個臆測完全不成立,要是她真的懷了他的孩子,她就更沒有理由離開他了。如果說她寧願跟著支天燕走,也不屑懷他的孩子,那這件小衣服又代表著什麼?
  諸葛駿頭疼欲裂的抱頭苦思,在理不出頭緒的情況下,他幾近瘋狂的嘶喊著。這聲聲扯人心肺的喊叫聲,聽得下人們陣陣心酸。
  在他們的記憶中,諸葛駿是個剛強的男子,從沒想過在感情方面,他竟是那麼的脆弱,脆弱得令人心疼。
  聞聲闖入房中的楊秦懋,見他一副遠行的裝扮,立即問道:「你準備上哪兒去?為什麼就不能看開點?」
  諸葛駿將那件小衣服塞進他的手中,「你瞧,她是不是已懷了我的孩子?我怎能讓我的孩子流落異域。」
  「這……怎麼會這樣?」他喃喃低語,其驚訝的程度並不輸給諸葛駿,此刻他的腦子已呈停頓狀態了。
  「你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諸葛駿突然間想把希望寄托在楊秦懋身上,但願他所有的推理都和自己一樣。
  「你不要問我,不要問我……我怎麼都沒想到過會發生這種事,阿駿,你怪我吧!
  我若是知道她身懷你的骨肉,打死我我都不會讓她回到那傢伙的身邊。」楊秦懋的罪惡感油然而生,好像他是造成他們骨肉分離的儈子手。
  「本來我還考慮,待我找到伊蘭,若她親口承認愛的是支天燕,我是否該寬宏大量的成全他們,現在我才知道這一切顧慮根本就是不必要的,我不但要找到她,更不容許她帶著我的孩子跟在別的男人身邊。」
  「要是她腹中的孩子已經沒了呢?」
  這個楊秦懋可真會挑話說,只見諸葛駿陡地怒目掃視他,眼中一抹冷峻的殺意。
  「我……我是說,假設她禁不起長途跋涉,不小心流掉了小孩呢?」楊秦懋見狀立即改了語意說。「我會殺了支天燕!」他毫不猶豫的說出。
  「那你準備從何找起?我陪你一道去!」無論如何,楊秦懋覺得他有責任該陪諸葛駿走這一遭。
  「也好,我需要你的幫忙。你去準備一下,我們馬上動身。」諸葛駿隨即走出了房間,在這間充滿伊蘭馨香的屋子裡,多待一秒鐘,他就對她更多一分難以自持的思念。
  女人啊女人!曾幾何時你已左右我諸葛駿的一切。
          ☆          ☆          ☆
  「走快點,你是想讓諸葛駿追上是不?」支天燕對伊蘭已由愛生恨,早已不懂得憐香惜玉。
  伊蘭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根本懶得回答。是的,她是走慢了些,只不過是為了腹中胎兒,她不能失去他,如今只剩下他是她與諸葛駿之間唯一的聯繫。
  「你還真是變了,一點個性也沒,這不是我喜歡的。」他鄙夷的說。
  伊蘭嗤之以鼻的笑說:「我不需要你喜歡,即使你恨死我,我也無所謂,你聽清楚了嗎?我……無……所……謂!」她特意拉長尾音,以加強話中的真實性。
  天呀!什麼時候才能擺脫他?如今她一心只想逃。
  「你無所謂?好,我也可以無所謂,過去我對你的愛,就讓我挾持你一輩子來抵消吧!」他蠻橫不講理的說。
  伊蘭絕望的倒退一步。一輩子!根本不用一輩子,只需幾個月,她的腹部就會呈現出來,到那時候他要是對她動粗使壞,這可怎麼得了!
  「別又裝成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走吧!再加把勁兒,日落以前,就可以到達目的地了。」他使勁抓住她的手往前拖。
  「你要帶我去哪兒?」她死命掙扎著。
  「當然是回家,我會好好照顧你的。」當他說到最後那六個字時,伊蘭彷彿看見一抹冷冷的笑意在他嘴角一閃而逝。
  「你家!你不怕諸葛駿找上門?」此時的伊蘭好像整個人被掏空了一般,想在夾縫中求生存。
  他冷笑了幾聲,「他找不到的,一輩子都不可能找到的。」
  伊蘭雖不懂他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已無心再問,只覺得好累好累。
  在一陣身心俱疲的匆忙趕路後,終於在日落月出之時,他們趕到了支府,看著這棟熟悉的府邸,她心中感慨萬千,昔日的景像一幕幕出現在眼前,在這兒有可沙的狂笑聲,有自己的足跡,只是那些模糊的印象似乎已飄流的好遠,怎麼也沒想到今天她會以這樣的心境,這樣的身份再踏進這裡。
  「伊蘭!」她聞聲轉首,看見廳門前站著一位女孩。女孩一看清楚是她,以其不平穩的步子,一拐一拐的走到她面前。「亞,你也在!」伊蘭握緊她的手。
  「你怎麼回來了,諸葛駿沒有為難你吧?」亞還天真的以為是諸葛駿放她回來的。
  「阿駿沒有為難我,你如果想知道內情去問他吧!」伊蘭以不屑的眼神瞟了身旁的支天燕一眼。「這是怎麼回事?」亞也看向他。
  「你真煩,問那麼多對你有什麼好處!我告訴你,今天你所看見的事情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包括娘,知道嗎?」他以要脅的口吻嚇唬她。
  「為什麼?」亞看了看伊蘭,這才從她落寞的表情中看出了些端倪,莫非她是被支天燕綁來的!「旗亞,多吃飯少開口是保有長命的秘訣,懂了嗎?對了,我現在要帶她去地窖,以後她的三餐就交給你負責,記住!少說話。」
  「你不能這麼做!那個地窖已經好久沒用了,不僅濕氣重而且又有霉氣,伊蘭會受不了的。」亞怎能相信昔日深愛伊蘭的他,會變得如此恐怖。
  「反正是她睡那兒,你窮緊張什麼。」剛愎自用的支天燕一點也不接受別人的勸告。「可是……」「亞,別說了。你放心,我忍受得住,絕不會那麼容易倒下去的。」伊蘭不忍見亞為了她而遭到支天燕的謾罵,只有在心中深深的感謝她。
  「伊蘭,對不起,我沒辦法說動他改變主意。」亞滿心歉意的說。
  沒想到他在此刻卻哈哈大笑,「任何人都說不動我的,別浪費精力了。走,我帶你去看看將陪伴你一生的房間。」
  他使出滿勁硬押著她往後山走,在一處大石面前他停下了腳步,「你的住處到了,進去瞧瞧吧!」
  隨後他拿出鑰匙在大石後面找到了鎖把,在扭開鎖推開房門的剎那,一股沖天刺鼻的臭味襲向他倆,伊蘭掩著鼻,忍住滿腔的反胃感,跟著支天燕的腳步徐徐拾著階梯而下。
  在階梯盡頭,他燃起壁上的油燈,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說:「你就待在這兒,三餐我會派亞送過來,等你想清楚願意跟著我了,我可以不計前嫌放你出來,你好好考慮吧!不要再異想天開的以為諸葛駿會找得到這兒,而你眼前的路,除了關在這兒終老一生外,已無其他的路了。」
  狠話說盡後,他掉過頭毫不留情的走了。
  伊蘭痛苦的蹲在角落,她抬起頭看著一室昏黃,而今陪著她的就只有一屋子的惡臭及那閃閃跳躍的燈火。
          ☆          ☆          ☆
  就在伊蘭被囚禁的隔日,諸葛駿已偕同楊秦懋來到了察貝赤洋的宮殿中。
  他當然知道支天燕不會笨的把伊蘭送回宮中,而他此行的目的,只是為了向察貝赤洋打探支天燕的住處及生活習慣,好有利於他盡快找到伊蘭。
  「什麼,天燕將伊蘭給帶走了!」察貝赤洋乍聽此一消息,完全不敢相信,他怎麼也想像不到伊蘭會心甘情願跟著他。回想兩個月前與她在毛坊的談話,只需提起諸葛駿,她的眉宇中總是充滿了幸福的笑意,怎可能才短短數日就改變了一切!
  「我絕不相信伊蘭會背叛你,她是那麼愛你。」察貝赤洋再一次的強調。
  「我來這兒,不是為了研究她到底有沒有背叛,我只有一個目的……找到她。」諸葛駿的語意中含蓋著銳不可當的堅定。
  「可是她沒回來我這兒,天燕會帶她去哪兒呢?說不定伊蘭是被要脅的,所以才逼不得已跟著他走啊!」事到如今,任何揣測都出籠了,「也可能他是為了報復我廢掉他副將的職務,唉!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察貝赤洋憂心忡忡的直歎氣,另一方面他也是擔心諸葛駿會不會因為如此,出爾反爾的打消與他們和親的念頭。
  「那個叫支天燕的住哪兒?家裡還有什麼人?」楊秦懋早已沉不住氣了,他想盡快去將那小子抓來,好好的修理一頓,出一口悶氣。
  「他就住在西門,家中只有一個老母和一位收養的義妹,很單純。」
  「我們這就去。」諸葛駿頷首道別。
  「等一下,諸葛公子。」察貝赤洋喊住他,卻又難以啟齒。
  「您不必客氣,我是您的女婿,叫我阿駿就可以了。」他微微一笑。
  「好,阿……阿駿,有件事我想知道……」
  「岳父,有話就說吧!」對於他懦弱的表現,諸葛駿感到有些無奈。
  「如果……如果你找不到伊蘭,還是她真的背叛了你,你會不會放過我們?」赤洋囁囁的說。
  「我說過我不是好戰之徒,而且放不放你們是皇上做的主,一切就看你們的造化了。」諸葛駿搖頭道。察貝赤洋由衷感激的說:「謝謝!」
  諸葛駿莞爾一笑,隨即走出了大殿。
          ☆          ☆          ☆
  「亞啊!最近我怎麼老兒你提著飯盒往外走,你是拿飯給誰吃?」支母飯吃到一半,突然問道。亞一愣,「沒有啊!我只不過覺得那些剩菜剩飯丟了太可惜了,所以拿給幾個無家可歸的人吃。」
  她暗自撫著胸口,真怕自己穿幫了,天啊!這還是她頭一次欺騙娘,真該死!
  「原來如此,都是戰爭惹的禍。」支母歎口氣又拾起筷子,「以後咱們就弄些像樣點的菜送去,別老讓人家吃剩的,這樣不好。」
  「是,我知道。」亞很開心的回應。
  伊蘭被鎖在地窖,久不見陽光,氣色愈來愈不好,她早想弄些營養的東西讓伊蘭補補元氣,如今娘既然開口說了,這正合她的意思。
  「燕兒呢?我好像已經有個把月沒見著他了,你知道他去了哪兒嗎?」想著想著,她又思及了這個一年碰不上三次面的兒子。
  「我……我不知道,他總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哪會告訴我呢!」
  亞說出這話可是心虛的很,因為支天燕整天不是去地窖挖苦伊蘭,就是去街上買醉,但這些又怎能讓娘知道呢!
  「這孩子也真是的,從沒讓我放心過。」「娘……」亞看在心裡,著實的難過。
  「夫人,外面有兩個人自稱來自中原,說要見少爺,可是少爺不在,我不知道該不該讓他們進來?」守門的霍金,匆忙的進來請示。
  「中原來的,會是誰呢?請他們進大廳休息,我馬上就出來。」支母疑惑了會兒才吩咐下去。「亞,咱們出去看看,會是誰來找燕兒。」
  「我也要出去呀!」她有些為難,因為是誰找上門來,她已經心裡有數了。
  「陪娘去看看嘛!我活了五十幾歲還沒瞧過中原人,看看是不是比我們突厥人好看。」支母還挺幽默的。亞忍不住一笑,「不掃娘的興,我去就是了。」「這才對嘛!」
  於是她們母女倆懷著好奇的心情走進了大廳。
  「我是天燕的母親,你們是?」
  支母目不轉睛地看著諸葛駿,沒想到這個中原人長得還真是偉岸挺撥。傳說中,中原男子不都白白淨淨、瘦瘦弱弱的嗎?怎麼他一點也不像,倒遠比燕兒魁梧碩壯了許多,尤其是那張臉還真帥。
  「您認識察貝伊蘭嗎?我是她夫婿,諸葛駿。」他以沉穩的嗓音說道。
  「原來你就是伊蘭的中原夫婿,本來我還為燕兒不服氣,今日一見,我一點埋怨都沒了,不知你千里迢迢來我們這兒有什麼事嗎?」支母從開始就不看好支天燕與伊蘭的親事,同為女人,她明白伊蘭愛的不是燕兒,但又不想讓燕兒失望,只好一切順其自然了。
  「支天燕是否在這兒?」諸葛駿也想不到支天燕的母親會是那麼和藹的老人家,即使自己對她的兒子滿懷恨意,也無法對她表現出來。
  「你找燕兒有事?唉!可惜他已經有一個月沒回家了。」說到支天燕,支母眼中儘是傷悲。
  「那麼您可知他去了哪兒?」諸葛駿著急的神情充分顯露在臉上。
  支母搖搖頭,「我生了這個兒子,就好像是幫別人生的一樣,他不見倒是應該的,回來了才是撿到的。」
  「這麼說,您也不可能見過伊蘭了。」諸葛駿揉著眉心感到失望透了。
  「伊蘭!」
  「就是你那寶貝兒子把人家的老婆給拐跑了。」站在一旁都快成雕像的楊秦懋總算開口說話了。不過呢!他這個口好像還是別開的好。
  諸葛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後,轉身對支母說:「我這朋友說話向來沒有大腦,請您別見怪。」
  「不怪,不怪,我只是想弄清楚,燕兒為什麼要拐走伊蘭?」支母陡地站起身,走到諸葛駿及楊秦懋之間,非得知道答案不可。
  「我不敢講,您問他吧!」楊秦懋指指諸葛駿,擔心話一講錯又被刮了。
  支母會意的改問諸葛駿,「諸葛公子,你千萬別瞞我,有什麼事就告訴我!」
  「這……既然您不知道他在哪兒,我就先告辭了。」天下父母心,他又何嘗願意讓這位老人家傷心。「別走啊!亞你杵在那兒幹嘛!快來幫我留住他們呀!」支母著實擔心莽撞的支天飛會幹出什麼天地不容的事。
  只可惜諸葛駿歎了口氣,便拉著楊秦懋走了出去,連帶的他的希望又破滅了一個。
  待他二人走遠後,亞才脫口而出,「娘,您別難過,支大哥只不過是一時無法對伊蘭姊忘情,所以才擄走她的。」支母疑惑地看著亞,「亞,告訴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亞這才知道自己已露出了馬腳,她趕緊笑著說:「我怎麼會知道什麼呢?我只不過是猜測罷了。」
  「是嗎?燕兒也真是的,伊蘭已是人家的媳婦了,他還想爭什麼?到底把人家弄到哪兒去了?」
  「娘,我相信支大哥不會對伊蘭姊怎麼樣的,他既然愛她就不會傷害她才是。」亞不得已說出違心之論,因為依伊蘭目前的情況來看,實在不怎麼好。
  「但願如此,只希望他不要由愛轉恨。」支母的這段話,讓亞的心悸動著,她該救伊蘭嗎?不說,她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更對不起娘,但說了,支天燕會饒過她嗎?再說,愛他不是都得依他嗎?
          ☆          ☆          ☆
  「依蘭,你哪不舒服?瞧你的氣色愈來愈不好。」亞端了盤新鮮的飯菜擱在她面前,「這些是我特別煮的,快吃吧!別讓支大哥給撞見了。」
  「我一點也吃不下,你拿回去吧!」伊蘭手撫在胸口上,強忍住即將衝出口的心感。
  這陣子正遇上她害喜最嚴重的時刻,被悶在這小小的地窖中,已經讓她受不了了,何況再加上這些菜餚有腥味,讓她直想吐。
  「是不是該找個大夫來,你這模樣真是讓人看了心疼,就算支大哥對你有天大的帳意,也不至於想置你於死地呀!我去跟他說,他會讓你看大夫的。」她驚慌的站起身。
  「不要,亞,謝謝你,我不需要。」她怎能看大夫,這豈不是洩漏了她有身孕的秘密。
  「為什麼?伊蘭,我們向來是好姊妹,有什麼事千萬則瞞著我,除了放你出去,任何事我都可以幫你做。」亞極為誠懇且真情流露的表達。
  在過去的歲月中,由於亞身體的缺陷,大家都嫌棄她,沒幾個人願意和她交心,唯有伊蘭是出自真心對待她,還會開導她正視自己的人生。也就是因為這樣,此刻的她對伊蘭有百分之百深深的虧欠。
  一時間伊蘭喉頭梗塞了,一股暖意流竄全身,「亞,你當真想幫我?」亞很用力的點著頭。
  伊蘭閉上眼,委實不知該怎麼說,好半晌過後,她才睜開眼,淚眼濛濛的看著她,「我只需要你幫我抓帖安胎藥,我怕我保不住我腹中的孩子。」
  「什麼?你有了孩子!支大哥知道嗎?」她杏眼圓睜。
  「這怎能讓他知道,我不會讓他知道的。」
  「但瞞得過去嗎?」亞暗忖,這怎麼可能,不用多久,伊蘭的肚子就會很明顯的脹大了,支天燕也不是傻子,他一定看得出來。
  「只要我在他面前一直保持坐姿,相信還能隱瞞一陣子。」對這點,伊蘭頗有信心,她相信等他發現時,已沒辦法弄掉她的孩子了。
  「好,我一定幫你,以後我送飯來會再加一碗安胎湯藥,伊蘭,你一定要堅強。」
  「謝謝!」伊蘭珠淚泉湧,胸臆間溢滿了感激。
  「千萬別言謝,是我對不起你,我應該放你出去,我甚至可以告訴娘,讓她替你做主,但是我懦弱、我無膽,我害怕他會再也不理我了。」這禁錮多年的感情,在亞心中一直難以排解,縱使她明知道他一點也不在意她。
  「真是苦了你,為什麼在我們之間會出現這種三角習題呢?上天還真會捉弄人!」
  無奈的伊蘭在唇色輕逸出一聲悲歎,為何愛與被愛之間就是那麼的難以平衡、無法抉擇。
          ☆          ☆          ☆
  諸葛駿已在支府門外暗中監視了近十天,本以為能找到支天燕的行蹤,想不到支母說的果然沒錯,他果真是不進家門的。
  然而,一時心急的諸葛駿卻忘了細查支府後山,否則,他定會發現其中許多異於一般的情形它有一個很明顯的差異,那就是一大片後出,只唯獨支府的後面方圓五百公尺的範圍草木非常的稀疏,因為支天燕在其下佈滿了許多通往外地的暗道。
  「阿駿,要是支天燕一直都不回家,難道我們還要繼續死守在這兒?」性情耿直的楊秦懋煩悶的抓抓頭道。
  「你想回去就先回去吧!我再等幾天。」他煩悶苦澀的說。「呸,這是什麼酒?怎麼那麼難喝!」
  「身在西突厥,哪喝得到中原的美酒佳釀,在這兒沒讓喝馬尿就不錯了。」
  「沒想到現在連想要藉酒澆愁都那麼難。」他重重的將那壇糟透了的「馬尿」遠遠一擲。
  「你不是一向最討厭守株待兔?認為那是屬於沒辦法中的辦法,這下怎麼反而執迷不悟呢?」楊秦懋直言道。
  「你不覺得現在的我也只有這條路能走,我真恨我沒有將整個地翻過來的能力,否則我一定這麼做!」他站起身,一絲苦笑爬上眼底。
  「好吧!挪我再陪你等羅!」楊秦懋笑了笑,對於諸葛駿這份執著不悔的情感,深感佩服。
  「不用了,你早點回去看看螢兒吧!不能為了我,老把你留在這兒,再說,我離開毛坊那麼久,也委實放心不下,幫我回去張羅張羅也好。」諸葛駿鬱鬱糾結的濃眉,這才稍稍鬆懈了下來,並投給楊秦懋一個「你放心」的眼色。
  「多個幫手好辦事,我不走了。」楊秦懋明明白白的表示。
  「你呀!到現在還是那麼會黏人,還好你已有了螢兒,要不,我真以為你喜歡我呢!」這十幾天來,諸葛駿難得說了句玩笑話。
  其實故作輕鬆狀的他,心中是百轉千回,只是他不願再在楊秦懋面前表現得如此狼狽、懦弱。他沒忘記他愛依蘭,但毛坊還有數百人的生計在靠他生存呢!再怎麼說,他也不能棄那些人於不顧啊!
  「哇!還好,你還會說笑,這表示你還正常。」楊秦懋撫掌大笑,原來他還是自己欣賞的諸葛駿。
  「謝謝你的幫忙,你真是我的好朋友。」諸葛駿握著他的手,「再給我幾天,如果還一直沒有伊蘭的下落,我們再從長計議。」
  「就這麼辦,不過我建議我們該換個地點,老守在這兒恐怕……」
  「你說的對,只是我們對支天燕瞭解有限,不這麼做,我實在想不出我還能怎麼做,天!我第一次覺得自己有多麼的窩囊、沒用。」他揉著眉心,再也難以消化這無以復加的苦痛。
  他……諸葛駿,闖遍大江南北,做過數不清替天行道之事,他還曾一度自認為世上沒有任何事難得了他,即使有,他也從不會皺一下眉頭,可是,如今的他竟是那麼的無助,一點也不像昔日那個叱吒江湖的諸葛駿了。
  「別這樣,我永遠相信你。或許伊蘭也在某個角落呼喚著你,千萬要對自己有信心。」
  諸葛駿愕然地看著他,楊秦懋的一句話果然驚醒夢中人;是的,他不能再將自己陷入此種抑鬱寡歡的迷惘中,他要走出他給自己所設限的藩籬,在還沒有找到伊蘭之前,他不能倒下去!
  楊秦懋看著諸葛駿已轉變的神情,猜得出他應該有所領悟了,於是瞭然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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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伊蘭,你瞧我給你帶什麼來了。」亞左望望、右瞧瞧,確定支天燕沒在地窖中,才輕聲走了進去。
  一晃眼,伊蘭被支天燕囚禁在地窖中已捱過三個月,雖然她的腹部已微微凸起,還好支天燕並不是個細心的人,因此到現在還都相安無事。當亞把鍋蓋掀開,伊蘭一見,無奈的歎口氣,「又是雞湯,我都覺得自己快變成一隻大母雞了。」「坦白說,我就是想把你養成個大母雞。」亞開著玩笑道。
  「我就是怕自己懷孕的跡象太過明顯,你還幫倒忙。」伊蘭推拒了她的好意。
  「但是營養還是要夠啊!多少吃點嘛!」她一邊盛著雞湯一邊問道:「支大哥最近有沒有比較收斂些?每當我看到他在你面前驕矜自大的數落你,我就對你好抱不平。」
  「還好,反正我已經習慣了。」伊蘭無所謂的說。
  「真是苦了你了,挺個大肚子還要受這種折磨。對了,你怎麼不把天窗打開呢?」
  亞走到牆壁的另一邊,輕輕撬開隱藏在暗處的一口小窗。
  這個天窗只有她和支母知道,連支天燕也不清楚。
  「我現在行動不便,若是他來了我又來不及關,那豈不是害了你。」
  「所以你就索性不開了,這怎麼行!沒有空氣又沒陽光,人是會生病的。不然這樣,以後我來送飯的時候,就幫你開窗,走的時候再關上,好不好?」
  亞之所以會這麼做,只因為一股愧疚難當的情緒緊緊揪住她,使她夜夜都在這進退維谷的兩難中掙扎不定,如今只要能為伊蘭多盡點心,她都義不容辭的去做。
  「你這樣對我,我可能今生都無以回報。」伊蘭兩行清淚泫然而下,所謂患難見真情,對於亞,她有數不盡的感激。
  「別這樣,你知不知道這三個月裡,你已說過多少這種話了,我不喜歡。」亞摟著她,兩個女人相擁在一塊兒。
  「快走吧!支天燕就快來了,若是看見你還待在這兒,你又會被削一頓的。」伊蘭看看時辰,催促著說。
  「好,那我先走了,晚餐的時候再聊。」亞拭了下臉上的淚痕,又將天窗關上,才提起的菜籃走了出去。
  伊蘭望著又昏暗的週遭一切,撫著微隆的腹部,心中不禁吶喊著:阿駿,救我,我在這兒,你知道嗎?
          ☆          ☆          ☆
  支天燕嘴角掛著一抹非常得意的笑容,慢慢走進了地窖。
  當他瞧見伊蘭的一臉無奈時,他的笑意擴大的更誇張了,「你知道嗎?你的心上人來找你了,而且還在這兒整整守了三個月,我真佩服他這種不屈不撓的精神!」
  她難掩其眼中的興奮,「是諸葛駿嗎?他來了那麼久了!他現在人在哪兒?」
  「你以為我會笨的告訴你他在哪兒,你還真錯看我了。」他一副奸佞的嘴臉,在伊蘭面前,恣意狂笑道。
  「謝謝你的提醒,我看我還真是抬舉你了。」伊蘭狠狠地瞪著他。
  他舉步走到她面前,粗暴的抓起她的手,「你可別以為諸葛駿來找你,你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告訴你一件壞消息,他根本找不到你,而且已經準備放棄了!」
  他倆怒目相視,伊蘭隨即賞了他一巴掌,「你是野獸,簡直不是人!」
  「是,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就不會叫人給你送吃的送喝的,我不是人可以早就把你殺了以洩我心頭之恨!」他撫著臉,臉色猙獰得很難看。
  「你以為你這麼做我就該感激你。」伊蘭氣憤的站起身,卻忘了她是個孕婦。
  「你……你的肚子,你懷孕了,你竟然瞞著我!」支天燕駭然地指著她的腹部,頓時刷白了臉。
  「我是懷孕了,你想怎麼樣,殺了我嗎?沒關係,殺吧!反正我永遠和我的孩子在一塊兒,我不會寂寞的。」伊蘭挺直背站在他面前,毫不畏縮,看得支天燕眼裡竟然泛出敬畏之色。
  「你真愛他,不在乎可沙是因他而死的?」他困難的問道。
  「當時是我氣瘋了,根本沒好好的思考過,可沙的死不能怪他,我怎能因為一紙戲言就斷定了他的錯!」她實事求是的強調。
  「不錯,這不能怪他,因為可沙不是因為他死的,是我,是我親手殺了他!」支天燕幾近瘋狂的全盤托出,再也不在乎了。
  伊蘭錯愕的看著他,腦中一片混亂,這怎麼可能!他和可沙是那麼要好,甚至可以說是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可沙過世的時候,他也是悲痛莫名呀!她實在無法想像他竟會那麼狠心殺了一向不遺餘力提撥他的兄弟。
  「你和他有仇嗎?他哪裡對不起你了,你要下這種毒手?」
  「他沒有對不起我,只不過他阻礙了我,有他在,我只是他腳邊的一條狗,永無翻身之日。」支天燕握緊拳頭,指關節因用力過猛而泛白。
  「而今你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了嗎?沒有,對不對?沒有可沙,你連隻狗都不如。」
  「是,你說的對極,現在的我人人喊打,比狗比鼠都不如。」他苦笑的自嘲著。
  這會兒伊蘭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她質疑,「可是當時那血跡斑斑的六個字,的確是可沙的筆跡呀!」
  「既然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幹掉他,我當然要有所準備,學他的筆跡就是其中一項。
  那天我進入他的帳內,恰巧看見他的手上拿著諸葛駿的那紙留言,他非常生氣的對我抱怨著,我那時心想這豈不是天賜良機,既可殺了他,又可嫁禍給諸葛駿,於是我假藉著向他借取匕首,在他不注意的時候,狠狠的刺向他的心臟。哈……是我親手殺了他,現在你已經知道真相,但你又奈我何?你逃不出去的,我已經決定讓你和你的孩子永永遠遠的待在這兒,永遠永遠……」
  他帶著斷斷續續的笑聲,隨著踉踉蹌蹌的腳步,倏地衝出了門外。
  伊蘭頹喪的坐了下來,一時難以恢復清醒,她深呼吸了好幾次,才緩緩平復了激動的情緒。
  可沙,你死的好慘,為什麼你那麼相信他,他竟為了一己之私,枉顧人情道義,把你給殺害了。
  保佑我,可沙,我發誓,只要我走得出這地窖,一定將為你報仇,我不會讓你含冤而死的!
          ☆          ☆          ☆
  「幀,你是不是幫著燕兒瞞著娘什麼?後山地窖裡到底關著什麼人?」
  支母一連好幾天看見亞熱著雞湯或補藥帶往後山,於是在今早心血來潮地偷偷跟著她,結果竟發現她根本不是送給難民吃,而是走進了地窖。
  「娘,我……」亞心慌意亂不知該作何回答。
  「別找理由誆我,我再也不相信了,虧我拿你當作親生女兒般看待,沒想到你竟幫著那個畜生為非作歹,真是傷透了我的心。」支母愈說愈悲慟。她本以為兒子不孝,還有個女兒可依靠,而如今她的夢全碎了。亞倏地跪在她面前,淚痕斑斑的說:「亞不好,但我絕不是蓄意要欺瞞您的,只不過支大哥要脅我,他不准我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好,我不怪你,但你要對娘坦白,知道嗎?我知道你自幼就對燕兒有好感,在不知不覺中亦付出了不少真情,偏袒他或為他做事是非常自然的事,但是好與壞你要分清楚。他是我的兒子,我何嘗不想護著他,可是這麼做只會害了他呀!亞,醒醒吧!他不適合你,你只適合有情有義的人。」支母動之以情、訴之以理,只為了喚醒她。
  「娘,我錯了。我明知道我這麼做支大哥絕不會感激我,可是我還是無法拒絕他,即使他關的人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她的淚水潸潸而下,心中充滿著無限的罪惡感。
  「你最要好的朋友!難道是伊蘭?」支母全身戰慄的問。亞無言的點點頭。
  「真的是她!」支母驀然想起數月前諸葛駿的來訪……原來伊蘭一直被囚禁在她家後山。
  燕兒真的做出這種事!支母痛心疾首的自問著。原本她還不敢相信,如今經亞親口證實,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了。
  「她現在好嗎?被關了那麼久,她怎麼受得了啊!」
  「伊蘭快生了。」亞也豁出去了,既然支母已知,她就必須為伊蘭著想,總不能讓她在地窖裡把孩子生下來吧!這太危險了。
  「什麼!伊蘭要生了,燕兒可知道?」支母胸口突然一窒,忿然又慌張的已手足無措。
  「他知道,而且對伊蘭百般辱罵,還威脅她要虐待她的小孩。」她抽噎的說。
  「天呀!這個畜生,簡直要把我氣死,這教我怎麼對得起他死去的爹。不行,我們要救她,一定要放她出去!」支母激昂憤懣的說。
  「她挺個大肚子,能走到哪兒呢?把她安置在家裡更是危險。」亞顧慮的是,她們母女倆手無縛雞之力,又怎能保護得了伊蘭,況且支天燕現在已幾近瘋狂邊緣,就算是支母的話,他也不見得會聽。
  「那該怎麼辦?」支母急得直踱著步子。
  「我看這樣好了,我去通知諸葛駿,由他來救人,這應該是最好的辦法。」亞向來缺乏的勇氣,如今都找回來了。
  「那你快去吧!送飯的事由我來做。」
  「娘,您可得小心點,千萬則讓支大哥給遇上了。」她謹慎提醒道。
  「我會的,你腳不方便,路上也要多小心啊!」慈母的關懷讓亞心中漾起一股暖意,她頷首道:「我回房準備些簡單的衣物,馬上動身。」
  支母看著她一跛一跛的身影,內心感慨萬千,多虧她當初收養了這個可憐的女孩,才讓她的晚年不至受寂寞之苦。兒子,又有什麼用呢!
          ☆          ☆          ☆
  五個月的時間雖不算長,但對諸葛駿而言,已是種無止盡的煎熬,若的是他又必需故作鎮定,不能在數百個下人面前亂了手腳,可惜的是他發覺自己已快撐不下去了!
  這一百多天裡,他查遍了西突厥的大街小巷,甚至於西北的大半部,就是沒有絲毫伊蘭的消息,讓他在幾近絕望的邊緣遊走,就只差一步,他就會掉進一個深不見底的谷底。
  這麼久了,若她真有身孕,也快生了吧!支天燕會善待她嗎?會折磨他的孩子嗎?
  種種椎心刺骨的恐懼環繞著他,使他惴惴不安,且驚懼莫名。
  「阿駿,西邊有消息傳來了。」楊秦懋站在他身後已久,知道他又在思念伊蘭,所以遲遲不敢出聲。
  「怎麼樣?有伊蘭的消息嗎?」諸葛駿臉上隱約呈現一絲希望的光彩。
  楊秦懋搖搖頭,見他的臉上又慘無顏色,實在有些於心不忍。
  「雖然沒有伊蘭的消息,但我帶來了另一個你一定樂於聽見的消息。」
  諸葛駿沒有反應,只是遙望著北方的那端,如今任何好消息對他而言都是無意義的。「是諸葛擎派翠鴿帶回來的消息。」
  楊秦懋此語一出,諸葛駿果然有了回應,他轉首看向他說:「他怎麼說?是好消息嗎?」
  「不僅是個好消息,還是個天大的好消息,皇上已答應西突厥的求合,甚至還嘉獎你談合成功,因而已廢除兩國不得通婚的禁令了!」楊秦懋極其興奮的說道。
  真不愧是諸葛擎,經過數月的努力遊說,他終於成功了!
  「真的,若是伊蘭在這兒,她一定會高興的不得了,可是,現在……」他悲痛不已,心忖:這個好消息未免來得太遲了!
  過去他不只一次禱告著能有這樣的結果,他的伊蘭就能坦坦蕩蕩在眾人面前自稱是他諸葛駿的夫人,可是如今她卻不知流落何方。
  「你從前的信心跟驕傲呢?我相信伊蘭一定會回來的。」秦懋怒氣騰騰的說,真想拿個大鎯頭敲醒諸葛駿的腦袋。
  就當諸葛駿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突然外面傳話進來,「駿公子,外面有個姑娘要找你,看她的妝扮像是從外邦來的,可惜……」
  「可惜什麼?」諸葛駿緊蹙眉峰問道。
  「可惜她人長得滿標緻的,竟是個跛子。」
  「咬呀!我知道她是誰了。」楊秦懋突然叫道。
  「誰?」諸葛駿納悶著,他怎麼不知道秦懋這小子何時認識了這麼位姑娘。
  「你忘了嗎?上回咱們去支府查詢支天燕的下落時,當時在場的除了支母外,還有個行動不甚方便的姑娘啊!」
  諸葛駿斜睨了他一眼,「我當時心亂如麻,哪有功夫注意那麼多。」他繼而一想,「既然你說她是從支府來的,該不會是她已有了伊蘭的下落,快,快請她進來!」
  亞帶著緊張的心情走進毛坊,在見到諸葛駿的那一剎那,她重重的跪了下來,在他面前纖悔著,「諸葛公子,我是支天燕的義妹,名叫旗亞,我……我對不起你!」「姑娘,你這是幹什麼?快請起呀!」
  諸葛駿並不知道這位姑娘竟會來這一著,錯愕了半晌後,才趕緊向前將她扶起。
  「我瞞著你伊蘭姊的下落,簡直罪該萬死。」她在激動的言辭中交織著深刻的歉疚與無奈。
  諸葛駿的心弦猛然一震,當真是有了伊蘭的消息,他欣喜若狂的問:「她在哪兒,伊蘭在哪兒?」
  「她被支天燕囚在後山的地窖內,整整五個月了。」
  「地窖!」諸葛駿的嘴角因激動而顫抖著,他的心似被一寸寸的宰割著疼痛不已;
  他的伊蘭正受著這種非人的煎熬,而他到現在都還救不了她,天啊,您的心何其殘忍呀!
  「對,就是支府後山的地窖。」她以為他沒聽清楚,因此重複了一遍。
  「你們後山有地窖?我曾經勘查過,沒發現什麼可疑之處啊!所以就忽略了那塊毫不起眼的地方。」
  諸葛駿緊閉著眼,拚命想從記憶中搜索著有關其後山的印象。
  「支天燕在其後山地層下佈滿了密道,因此,他才能在毫無痕跡的情形下來去自如。」亞見諸葛駿一臉迷惑,所以試著解釋著。
  「原來如此。那麼伊蘭呢?支天燕有折磨她,對她下毒手嗎?」諸葛駿情緒激昂的問。亞搖搖頭,「身體上是沒有,可是心理上倒是傷她滿重的。」她歎口氣又說:「自從她被支天燕囚禁後,支天燕就無所不用其極的以言語辱罵她,給她屈辱、讓她難堪,甚至還以虐待你們的孩子來威脅她。」
  「我們的孩子!難道伊蘭已經生了?」諸葛駿聽得驚心動魄,整顆心都揪在一塊兒了。
  「還沒,不過也快了!我就是怕她在那個黑漆漆的地窖生孩子,又沒有人在身邊,那該怎麼辦,所以娘一知道這件事,就要我趕緊來通知你去救伊蘭,因為除了你,沒有任何人能鬥得過支天燕。」
  聽了她的話,諸葛駿血脈翻湧、酸楚莫名,他怔忡不已的想:快生了,沒有產婆,沒有他,只有一屋子的黑漆……「我要去救她!」諸葛駿像是發瘋似的往外衝,不顧楊秦懋在身後的喝阻聲。
  「姑娘,你進屋休息一會兒吧!我去追那個瘋子。」還來不及說完,楊秦懋也飛奔了出去。
  「諸葛駿,你給我站住!你就這麼跑去不是救她,而是害了她呀!」
  這句話果然見效,只見諸葛駿遽然煞住了腳步,徐徐轉過身看著他,眼神撲朔迷離,「那麼你說,我該怎麼辦?坐以待斃?!」
  「不是這樣,我只是要你準備周全,至少是以原來那個冷靜自持的你去,而不是現在這個雜亂無章的你。」楊秦懋一語驚醒夢中人。
  諸葛駿喟歎了口氣,「我是該冷靜,謝謝你的提醒。」
  楊秦懋淺笑道:「其實是我應該向你道歉才是。」
  「哦?」諸葛駿抬眉不解。
  他又搔搔頭說:「還記得伊蘭失蹤的那天,我一口咬定是她背叛了你,還跟你強言雄辯呢!我這麼侮辱了她,你怪我嗎?」
  諸葛駿搖搖頭,「事過境遷,就別再提了,如今只有看見伊蘭好好的活著,才是我最大的心願。」
  「我看我們還是多帶些人手去,這樣才能萬無一失!」楊秦懋建議。
  「不,就我一個人去!人多反而暴露了痕跡,這不是讓支天燕有機可乘?」
  楊秦懋從他臉上專注的表情,可以讀出他現在比任何人都還冷靜。楊秦懋笑著想,他終於又是以前那個驕勇善戰、足智多謀的「霸道諸葛」了。
  「我想,多一個我應該不打緊吧!」楊秦懋嘻皮笑臉的說。
  「這次我堅持一個人去,相信我一定辦得到!」他唇角浮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剛才那位旗姑娘,你請螢兒好好照顧她,我先走了。」
  「阿駿……」楊秦懋遙望天邊他飛舞的身影,知道除非找到伊蘭,他不可能再喚回他了。
          ☆          ☆          ☆
  「伊蘭。」支母站在地窖門外,看見了雙頰清瘦的伊蘭,她整個心都疼了起來。想當年伊蘭是個多麼有朝氣、活力的小女孩兒,而今既然被她的親生兒子折磨成這般,這教她這麼一位白髮老人拿什麼臉來面對她!
  「支伯母!」伊蘭一回首,看見的竟是慈祥的支母,她蠕動著雙唇,不知該如何啟齒。
  「孩子,苦了你了。」支母握緊她的手,「來,讓我看看。唉!都快生了,肚子怎麼還那麼小,都是燕兒這畜生!」「您怎麼知道我在這兒,是亞告訴您的嗎?她人呢?」幾個月來都是亞為她送飯打理一切,對她,伊蘭已產生了一種依賴,而今沒見著她,整個感覺都不對了。
  「她已經去中原邊城找諸葛大俠了,你別擔心,他馬上就會來救你了?」支母拭著淚說出這個消息。
  「你們願意放我走!支伯母,你們當真願意救我。」伊蘭感激涕零的跪在支母面前,哽咽的說。
  「他救不了你的。」好死不死的,支天燕卻在這個節骨眼跑了進來。
  他兩眼兇惡的瞪著伊蘭,對於支母,他卻不敢正眼面對。
  「燕兒,別再執迷不悟了,你想逼死娘嗎?就算娘死了,我也沒臉去面對你死去的爹!」她抱緊支天燕的腰,希望能說動他,她知道燕兒的脾氣是硬了點,但也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
  「娘,我的事你就不要插手管,行嗎?」支天燕掙脫支母的擁抱,麻木不仁、面無表情的說。
  「你的事娘從不過問,但今天這不光是你的事,還有伊蘭呀!你有沒有子細看看她已被你折磨成什麼樣子,再說她又有孕在身,比一般人更需要妥善的照顧啊!」支母苦口婆心的勸說著「她已經讓你們照顧得還不夠嗎?」他指的當然是亞每天送來的「美食」。
  「你!你太讓我失望了!」支母含淚,心痛到了極點。
  「伯母,您別再說了,為他這種人氣壞了身子不值得啊!」伊蘭攙扶著支母坐下,勸她別再為這個不孝子傷神又傷身。
  「行,你嘴硬,別以為你有諸葛駿可以當靠山,我就等著他來救你,你好好欣賞著他是怎麼死在我手裡!」支天燕有意無意的瞟了下她隆起的腹部,其眼神像是恐嚇、又像是威脅,「娘,我勸您不要趟這渾水,除了這件事,我什麼事都可以答應您,我發誓,等這事兒一擺平,我定回家守在您身邊,日日伴隨著您。」
  「我不期望你日日的陪伴,我只求你別再使壞了,若你再這麼一意孤行的話,只怕娘會永遠的失去你。」
  支母無力呻吟著,她不求他聽得懂,只求他能念在她一個做母親的苦楚上,能鬆手放了伊蘭。
  「娘,請您出去!」他撇過頭,不敢再面對母親那副「悲痛欲絕」的模樣。
  「你想對依蘭怎麼樣?」支母倏地擋在他和伊蘭的中間怒視著他,且雙手攤開欲保護依蘭,就怕支天燕又想耍什麼心眼。
  「我要是想對她怎麼樣,早就怎麼樣了。娘,您未免太杞人憂天了吧!」支天燕對她的苦苦哀求置若罔聞。見支母無所反應,於是他又補上一句,「娘,您若再不出去,我可能真的要對她怎麼樣了。」
  支母看著他一臉認真的表情,害怕他是當真的,因為憑她這身老骨頭怎能保護得了伊蘭呢!於是,她遞給伊蘭一個很歉然的眼神,歎口氣後,才拖著沉沉的步伐走出了地窖。
  這時支天燕展出一朵很詭譎的笑容,在這靜謐的夜裡,更突顯這笑裡的陰森。
  「從現在開始,我會緊隨在你身側,就等著諸葛駿來自投羅網,我好給他來個迎頭痛擊,真感謝有你這個大餌,還有你肚子裡的那個小餌,兩餌夾攻,看他怎麼逃出我的手掌心。」
  伊蘭因他的話感到心顫不已,她不斷的冒出冷汗。前一刻她還因為諸葛駿即將來搭救感到喜悅興奮,但此刻她又巴不得他不要來了,千千萬萬不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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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諸葛駿趁深夜寂寥萬物無聲之際,闖入了支府後山,雖說他早已心急如焚,但面臨伊蘭生死的當口,他可是如臨深淵般戰戰兢兢地不敢有任何差池。
  支天燕會在地窖嗎?不管有沒有,他都必須做最壞的打算,有了這層防範,他方可以面對各種突發的狀況。
  他先勘察地形,很輕易地找出密道的所在,他忍不住怒罵自己當初怎麼完全忽略了呢!害得伊蘭白白受了那麼多的苦!而後,他循著密道找到了地窖的方向。
  在那兒!他往西方望去,果然看見了那個擋住窖門的大石,他心中不禁暗忖著:好個隱密的地方!
  他逼回自己急欲衝上前的念頭,現在他所要做的不是救人,而是做好一切的準備工作,首先他在密道出口設下「迷宮陣」,如此就算支天燕幸運逃脫了,也無法逃出他的掌控之中,他再也無法因為一念之仁將他給放了,實因「縱虎歸山」的惡果他早已嘗盡了。
  費了一番功夫後,總算大功告成了「迷宮陣」乃是師父諸葛佬教授他們的奇門遁甲陣法中,諸葛駿最在行的一項,諸葛佬常開玩笑道:「阿駿的迷宮陣火候已達登峰造極之勢,甚至於青出於藍更勝於藍了。」
  也就因為如此,諸葛駿對自己所擺下的陣式,非常地深具信心,他心中憤恨的想:
  「支天燕,我要把你加諸在伊蘭身上的痛苦,全都討要回來,你等著瞧吧!」
  他慢慢走向地窖,在門邊他即以超人的聽力,聽出地窖內有兩個人的呼吸聲,其中一個沉重急促,想必他就是支天燕了,難道他已經知道他要來救伊蘭了,否則他怎會表現得如此異常,如此的緊張。
  也罷,就讓他們兩人面對面把帳算清楚!
  諸葛駿徐徐提起真氣,在霎那間將那扇鐵門給衝擊開來,隨即映入眼瞳的那一幕讓他一時禁不住紅了眼眶。
  他的伊蘭竟瘦的身輕如葉,而那圓起的腹部,是她身上唯一可用豐滿來解釋的地方,看在諸葛駿的眼裡真是我兒猶憐。她的眼依舊是那麼晶亮迷人,只是襯拖在她那稍嫌消瘦的臉上,更顯得她的弱不勝衣。
  諸葛駿的視線徐徐往下移,終在她那細緻的腰間看見一隻閃閃發光的大刀架在那兒,也難怪他感到在伊蘭欣喜的眼眸中略帶有些微的不安,原來就是那把刀在搞鬼。「伊蘭,原諒我來晚了。」諸葛駿凝肅的臉上有著一抹難以言喻的激動。
  伊蘭對他嫣然一笑,其中有深深的瞭解、有濃濃的愛戀。
  「我勸你把刀放下來,這樣你也許還有活命的機會。」諸葛駿眉峰緊蹙,其暗黑的眸子深奧難懂。
  支天燕拿刀的手微微在顫抖著,但他還是裝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笑話,請你看清楚,現在佔優勢的人是我可不是你,我憑什麼要聽你的。」
  支天燕說的對,如今他是佔盡優勢,自己最親密的兩個人伊蘭及腹中的孩子,都在他的手中,諸葛駿能說不害怕不惶恐嗎?但是他絕不能表現出來,他要讓支天燕輸在他的自信上。「你言下之意是不準備放手了?」
  「我不僅不放手,我還要你的命。」
  支天燕那張長頸鳥啄的面孔,令諸葛駿看得血脈僨張,這傢伙還真是倔的可以,明知道他若真傷了伊蘭,他是鐵定不會饒過他的。
  「要我的命可以,我們單獨對決,做一場光明正大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決鬥,把伊蘭放了!」
  「你是得了妄想症,還是把我看的太扁了?我沒有你那所謂光明正大的情操,更不想和你決鬥,你若識相點,就趕緊棄刀投降吧!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刀子是不長眼睛的。」支天燕囂張的笑道,似乎是愈說愈得意。
  「不,你千萬不可以棄刀,刀子是你的生命,沒了它你連勝的機會都沒了!」此時伊蘭激動的狂叫出聲,就算拚了她的命也要制止諸葛駿這麼做,她不要他為她再做無意義的犧牲了。
  「你住口,再說我殺了你!」支天燕怒罵道,手中的刀已轉向前,指著她的肚子。
  「你敢動她!」諸葛駿連忙嚇止他,一雙著火的眸子陰睛不定地瞅著他,深怕他手上的刀有個什麼閃失,這豈不真要了伊蘭的命!
  他咬牙切齒的想:「支天燕,我遲早要宰了你!」
  「要我不動她也行,你就乖乖的先將手上的刀子放下,我立刻放了她。」支天燕陰冷的笑道。
  「不要,絕對不可以!」伊蘭不怕抵在腰間的刀子,不停地想掙脫出支天燕的掌控。
  「伊蘭,你別動了,你這是在老虎面前捋虎鬚,太危險了!」諸葛駿恨不得能立即衝到她面前。
  「可是我絕不能眼睜睜的看你被殺呀!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伊蘭揮著滿臉的淚水,聲嘶力竭的吼著。
  聽著伊蘭激厲的言辭,看著她淚痕狼籍的容顏,諸葛駿整個人都置於沸騰的情緒中,他覷了支天燕二眼,「好,我棄刀。」
  「不!」伊蘭發狂的叫著、掙扎著,突然她無力的跪在地上,痛苦的抱著肚子,「阿駿,我好疼……好像要生了。」
  望著她冷汗涔涔的從她鬢邊滑落,諸葛駿整個人都木然了!
  驟然間,他像噩夢初醒一般的叫道:「要生了!快,快去請產婆來,支天燕,你聽見了沒?」
  「呸!你當我是誰?你們最好全去死吧!」他嗤之以鼻的口出穢言。
  此刻,諸葛駿將手中的雙刃徒然擲於地上,面露寒光,「我已棄刀了,去請產婆吧!」
  「哈……這可是你自找死路,我並不記得曾答應過你什麼吧!現在我奉勸你一句話……別太相信我。哈……」
  「你……」他轉向伊蘭問,「你還可以撐下去吧?」
  她點點頭,深深吸著氣,「我還好,你千萬別分心了。」
  「你們眉來眼去夠了沒,我可沒時間再耗下去。諸葛駿,誰不知道你們諸葛四郎的武功蓋世,少了武器對你根本構不成威脅。」支天燕自腰間取出一條鐵煉,扔在他面前,「用它把你的雙手捆綁起來,記得要上鎖,否則,別怪我不懂得憐香惜玉!」
  諸葛駿以冷眼注視了他好一會兒,才毅然決然的拾起那條煉子,將自己的雙手反捆了起來,「這樣你滿意了吧!快去請產婆。」
  「向來聽說諸葛四郎文武雙全,沒想到你諸葛駿竟拙的可以,實在有損你們的名聲。」事到如今,支天燕還是那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諸葛駿焦急地看著伊蘭那痛苦的面容,五臟六腑像是受到沉重的撞擊般,是那麼的心痛難耐;可惡的支天燕!若不是因為伊蘭頸上那把刀子,他絕不會束手就擒,任支天燕在他面前耀武揚威。
  諸葛駿很想出口嘲笑他,但現在他唯一在乎的只有依蘭,他視她的命勝過自己的命,所以他不得不凡事以退為進,等待在支天燕最為鬆懈的時刻下手;只需他手中的那把刀離開伊蘭一分。
  「既然我在你眼中是又笨又拙,而且兩手也被鎖了起來,為什麼你還是那麼怕我?」諸葛駿故意用話刺激他。
  「誰說我怕你了!」他還死鴨子嘴硬。
  「不怕我就將你架在伊蘭頸上的刀子拿遠點,難道你沒瞧見,你已經割傷她了!」
  由於伊蘭不停的掙扎,使得她的頸部已出現絲絲血痕。
  支天燕撇嘴看看諸葛駿早已丟得遠遠的雙刀,又瞧瞧諸葛駿捆綁得死緊的兩手,在認為萬無一失的情形下,才放鬆了手中緊握的刀柄,「拿遠點就拿遠的,我就不信你能把我……」
  好機會!諸葛駿根本沒讓他把話說完,一陣飛躍彈起,並以迅雷之速撥出一向他習慣捆綁在腰間的「彈片刀」,並輕而易舉的使勁兒一扯,手上的鐵條立即掉了滿地。
  待支天燕反應過來之時,才察覺自己早被諸葛駿箝制在一把長相奇特的大刀之下,「怎麼會這樣呢!」更讓他詫異不已的是,此刻諸葛駿的雙手壓根兒沒被捆鎖住!這前後頂多才兩秒鐘,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你的鎖煉呢?」
  諸葛駿一手押著他,一手摟著伊蘭,懶得理會他,「蘭,你還撐得住嗎?我馬上帶你去找產婆,別緊張放輕鬆點……」
  「阿駿,他好像……快出來了……」伊蘭氣若游絲般的沉吟著。
  就在這緊要時刻,支母急促的闖了進來,「諸葛公子,求你饒了燕兒吧!我知道他為非作歹不是好人,但我終究是他娘,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啊!」
  「伯母,您來的正好,您會接生吧!伊蘭快生了!」見到支母,諸葛駿彷若見到了救星。
  「伊蘭快生了!」支母迅速跑到伊蘭身邊,看了看又說:「現在想找產婆已經來不及了,雖然我從沒接生過,但可以試試!伊蘭,可以嗎?」
  伊蘭無力的點點頭。
  「那好,伯母,伊蘭就交給您了,關於支天燕,您放心,雖說我恨他入骨,巴不得將他骨揚灰,但我還不至於要他的命來觸及法令。」諸葛駿看著支天燕又說:「咱們男人的事去外面解決,想必這點膽識你還有吧!」
  「你不是答應我娘不殺我了,怎麼又……」
  「出去!」諸葛駿不耐煩的又吼了一聲。
  支天燕看了看支母,由她蒼老的臉上、焦慮的眼中發現,曾幾何時自己以往那不可一世的驕傲全沒了,取而代之的卻是怕死懦弱的行逕,這不是他……太不像他了!
  他這才站起身,昂首闊步的往外走去,臨出門之際,他回首對支母說:「娘,您的兒子不會再退縮了,對於我所做的事亦會絕對的擔當起來。」
          ☆          ☆          ☆
  甫出洞,諸葛駿即松下對支天燕的桎梏,仰天輕喟道:「你有個好母親,為何不知惜福。」
  對於自幼就缺乏父母關愛的諸葛四郎來說,「親情」一向是他們可望而不可及的名詞,因此他很難想像世上竟有人視其如芒草,完全不懂得珍惜。
  「我對她的敬愛你是不會懂的。」支天燕的眼神此時變得有些渺茫、飄忽。
  「我可還真的不懂,我從沒見過有人可以把母親孤零零的撇在家中好幾個月不聞不問視為敬愛!」諸葛駿嗤之以鼻的挖苦他。「你!」
  「別你呀我的,我沒空跟你窮磨菇,伊蘭還在裡面跟死神搏鬥著,這真是拜你所賜!咱們現在就將所有恩恩怨怨做個了結。」他將手中的「彈片刀」亦擲於一旁,「我手上已沒武器了,在你我相當的情形下,你應該沒意見吧!」
  「那是什麼玩意兒?」支天燕一直很納悶,那個軟綿綿的刀片,為何一到諸葛駿手中就完全變了樣,是那麼虎虎生風的直挺在那兒。而他又是何時多出了這把刀,這點他是怎麼也想不透。
  「它叫做「彈片刀」,平日它是柔的,只要你付予它真氣,它即會變得剛硬無比,是我最鍾愛的武器之一。」諸葛駿解釋著。
  「它又是從哪兒變出來的?」
  「我得防範你耍把戲,所以將它繫於腰間,你不注意是不會察覺到的。來吧!廢話少說,該知道的你都已知道了,可以動手了。」諸葛駿驃悍狂野的站在他前方,自願在不還手的情況下先接他三招。「你不打算還手?」
  諸葛駿搖搖頭,「動手吧!」
  支天燕這才使勁兒往他身上一擊三招,卻見諸葛駿仍文風不動、屹立不搖的站在原地,他的手卻因為滿力的反彈而略顯紅腫,他牙齒不停地打顫道:「想不到你內力如此深厚,這麼說剛剛那條鐵煉根本就捆不住你。」
  「你走吧!這三招算是我還你當初的「奪妻之限」,很抱歉,對依蘭我是永遠不會放棄的!」諸葛駿不再贅言,逕自往地窖走去。
  其實他放支天燕走的方向,正是他佈滿「迷宮陣」的所在,雖說他饒了這惡貫滿盈的傢伙一命,但也得讓他吃吃苦頭,這是為伊蘭做的,等他的一口氣消了,他自然會放了他。
          ☆          ☆          ☆
  「伊蘭!」諸葛駿倏地衝到伊蘭身邊,握緊她的手說,「你千萬得撐下去,答應我!」伊蘭虛弱得已無氣力回應他。
  「伯母,她……」諸葛駿見狀激動的問。
  「由於她是第一胎,可能要多花點時間,但她好像支持不下去了。」支母也是滿臉汗漬。「天,這怎麼可以!」
  「諸葛公子,燕兒他……」支母還是放不下支天燕。
  「他……他死不了的。」
  「謝謝你,謝謝你的大恩大德。」支母對他連連磕頭著。
  「您不用再客套了,求求您快救救伊蘭吧!」此刻他全部的思緒都鎖在伊蘭身上,對於支母的感恩他根本無心消受。
  「我會盡力的,不過,還是請你先出去吧!」
  「我為什麼要出去?」諸葛駿不予以理會。
  「一方面是因為男女有別,另一方面則是古有傳說,若男人看見女人的穢物是會倒大楣的。」支母苦勸他。
  「無稽之談!她是我妻子,有何不可,再說,就算真會倒八輩子的楣我也無所謂。」諸葛駿悻悻然的說道。
  「好吧!你要留就留下吧!」支母笑著搖搖頭,實為他倆此般的情深義重而感動莫名。
  諸葛駿掬起伊蘭的手,在其耳鬢不停地喚道:「蘭兒,可別睡著了,我瞭解其中的痛楚,更恨不得能代替你,可是我不能,為了我、為了孩子,你一定得熬過這一關。來,我們一起努力,一起加油,為我們的未來奮鬥。」
  伊蘭徐徐睜開緊閉的眸子,斷斷續續說著:「我們沒……沒有未來……沒有……」
  「誰說沒有的!是不是又是那支天燕在你面前說了些什麼危言聳聽的話?」諸葛駿眉頭聚攏,語氣中儘是恨意。
  伊蘭搖搖頭,勉強笑著:「別生氣,我會努力的。」
  她抓緊諸葛駿的手,在他的愛與關懷下,使盡全力奮鬥著;為了他,她不能再退卻,即使她多不願意讓他為了她觸犯法令,可是她腹中的孩子是他倆的骨肉,為了孩子,她一定要勇敢……她要做個勇敢的母親。
  有了這個信念後,她的勇氣、希望,甚至於連已經用盡的體力全都蜂擁而至,終於在歷經一場聲嘶力竭的苦痛之後,陣陣清脆的嬰兒哭喊聲傳進了諸葛駿的耳中。
  「生了,生了,是個小壯丁耶!」支母興奮的趕緊將小孩子抱至一邊清洗乾淨。
  生了!過了半晌,諸葛駿才從這兩字的震撼中醒了過來。
  「伊蘭,你聽見沒?生了,你為我生了個小子!」他不停在伊蘭的耳邊喚著,只可惜她像是非常沉穩的睡著了,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下子諸葛駿可慌了,她是怎麼了,為什麼不回答他?真是睡著了嗎?還是……不要,他不要她死!
  「伊蘭,你說話呀!你跟我說說話再睡行嗎?千萬別嚇我呀!」他搖晃著伊蘭的手,想喚起她的知覺。
  「諸葛公子,怎麼了?」支母聽見了他緊張萬分的叫聲,就連忙跑過來問道。
  「伊蘭她……」諸葛駿呆若木雞的看著伊蘭。
  支母聞言,亦上前察視了會兒,「伊蘭可能是勞累過度暈了過去,快抱她回房歇著,再趕緊找大夫來診治!」
  對,大夫,他怎麼糊塗了呢!他狠狠的甩了自己一耳光,而後抱起伊蘭火速趕往支府。
          ☆          ☆          ☆
  經過一個禮拜的調養,伊蘭已恢復得差不多了,諸葛駿本想讓她多休養幾天再回星星峽,但在伊蘭的堅持下,只好乘著馬車連夜趕回了毛坊。
  伊蘭深怕支天燕會去而折返,雖知諸葛駿武藝不凡必能保護她,但為時六個多月生不如死的生活,讓她打心底產生了種種畏懼,只要有支天燕影子的地方,她都不願再多待一分鐘。當他倆一踏進毛坊,立刻被所有的下人、丫鬟們熱烈的圍繞著,「公子、夫人,你們可回來了,大伙都急死了!」
  諸葛駿摟著伊蘭微笑的說:「多謝大家的關心,我們不僅平安回來了,而且還多了位小主人。」
  他像獻寶似的將寶貝兒子由伊蘭懷中抱給所有人欣賞。
  「哇,真是個漂亮的小娃兒,將來長大後一定是個大帥哥!」
  「何止是帥而已,一定還是文武雙全的公子哥呢!」
  大伙爭相抱著小少爺評頭論足,諸葛駿也樂的歡喜。
  「阿駿,你終於回來了,不僅抱得美女歸,還多了個「萬金」,多令人羨慕呀!」
  楊秦懋適時出現了,還是和往常一樣,一派天真率直的個性。
  「聽你這麼一說,可不折煞我了,為了我,害得你與螢兒的婚期都給延誤了,真是罪過!」諸葛駿搖頭不已的說。
  「想贖罪不簡單,只要下個月初十那天你包個大禮不就得了。」楊秦懋意有所指的笑說。「天哪!該不會你的好日子已經決定了?」
  「不錯,就是下個月初十,到時候可千萬得賞臉出席呀!」說到這兒,楊秦懋竟有些臉紅。
  「一定,這怎麼能缺席呢!」諸葛駿忍俊不住地大笑著。
  「楊秦懋,恭喜你了。」與他闊別已久的伊蘭,也抱著歡喜的心情說道,「怎麼不見螢兒?」
  「她呀!知道你今天歷劫歸來,特地跑去市場買了好些菜,準備替你接風洗塵,還不忘煮一鍋熱騰騰的豬腳麵線為你去去霉運呢!想想她對你比對我還好,真讓我有點吃味呢!」楊秦懋促狹的說。
  「你放心,我的蘭兒絕不會搶你的老婆,因為她已經有了我這位無與倫比的老公,所以你就省省吧!別亂吃味了。」諸葛駿揶揄道。
  「你少貧嘴,你們兩個大男人就會講些心的話,不理你們了,我去找螢兒。」伊蘭笑睨了他倆一眼,便像只彩蝶般飛離了他們的視線。
  「她一點都不像是剛生過小孩的女人,還是那麼的體態輕盈、婀娜多姿。」楊秦懋讚美不已。
  「你沒見到她被支天燕關在地窖中幾乎不成人形的一幕,否則,你會和我一樣心痛,這幾天我費盡心思誘她開心、給她快樂,她才漸漸恢復以往的風采,看到她如今燦爛奪目的笑容,你知道嗎?這比任何事還要令我高興。」諸葛駿由感而發,道出心中那狂熱的情感。「那個支天燕呢?你放了他?」
  「為了他母親,我饒了他一命,只希望他有所悔改。不過,我暫時將他困在迷宮陣中,讓他徹底靜心反省後,我會放了他的。」諸葛駿眉心一擰,感歎的說,一思及支母那份愛子的心情,他就心痛如絞。
  「旗姑娘還留在我們這兒,她一直渴望知道支天燕此刻的下落。」楊秦懋提醒他。
  「她人現在在哪兒?」
  「和螢兒在廚房裡忙著呢!要不要我去請她過來?」
  「不用了,我會找機會再跟她說明的。」諸葛駿阻止他。
  「也好,咱們也去瞧瞧吧!看她們三個女人弄出來的菜是個什麼樣?」
  諸葛駿採納了楊秦懋的建議,兩個大男人逕往這向來是他們的禁地……廚房走去。
          ☆          ☆          ☆
  一場歡愉熱鬧的晚宴過後,正值掌燈時分,諸葛駿與伊蘭漫步在花園中,她不捨的掬起每一朵花兒,輕吻、撫觸著他們。
  多少天來,她思念著它們以及它們的主人……阿駿,總以為與他們已緣盡情了了。
  萬萬沒想到今兒個她還能恣意徜徉在這百花之間,聞著其中的幽香。
  「我終於又看見它們了!瞧,這些花都是我親手種的,想不到幾個月沒見,已長得那麼高了。」伊蘭滿懷欣慰的沉吟道。
  「它們和我一樣,都對你抱著期望而活的。」諸葛駿的一雙大手覆蓋在她的纖纖柔荑上,眼眸中滿是濃烈的愛意。
  看著這些花,他就想起這些日子裡他簡直都是靠著它們給予自己信心的,每當思念伊蘭的時候,他總是流連在它們身邊睹物思人。
  她嫣然一笑,「我也是一直抱著你會來救我的信念支撐下去的。」
  「對不起,伊蘭。是我笨,讓你白白受了那麼多苦。」他雙拳緊握,極其懊惱的責難自己。
  「這怎能怪你!當初我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才決定離開你的,誰曉得我定性不夠,明明知道會害死你,我還是沒辦法將你從我心中連根撥除,幾乎天天企盼著你能來救我脫離苦海。」她淌著涼,淒楚莫名的說。
  諸葛駿一時無法理解的問道:「你的意思是……你是為了離開我……」他猛然搖著頭,「不!莫非楊秦懋說的是真的,當初你是自願跟著支天燕那傢伙走的。」
  伊蘭緘默不語地點點頭。
  「為什麼?為什麼?難道你真是與他耦斷絲連!可是他為什麼又要將你鎖在地窖,這太不合情理了!」
  伊蘭的每句話都鞭苔著他的情緒,使他的胸部喘息急遽的上下起伏著。
  「沒有,我怎會對他有情呢!認識你之前沒有,認識你之後更不用說了。」伊蘭因他的誤會而激動不已。
  「那是為了什麼?你告訴我啊!」諸葛駿衝動的將她攬入懷中,不停的搓揉她的肩頭,就怕她又無緣無故的跑了。
  「為了你,因為我不想害你。而今我更氣你為什麼要放了他,縱虎歸山的後果是什麼,你知道嗎?」伊蘭躲在他懷中,抽噎不已的說。
  「是什麼?」
  「你會因此而死的!」伊蘭抬首,淚眼迷濛的看著他。
  「伊蘭,我還是不懂,我放了他跟死有何關係?」
  他輕拂去她臉上的淚痕,不知她小腦袋瓜裡到底裝了些什麼駭人聽聞的消息。
  「你還裝,為什麼你還是那副無所謂的瀟灑樣,你知道嗎?我看在眼裡有多心疼。」伊蘭不依的推離他的胸膛,轉身背對他。
  「你乾脆說清楚好了,我真是不懂,並沒裝什麼呀!」他轉過她的身子面對自己。
  「好,我說。你老實告訴我,你娶我是不是觸犯大唐的法令?」她一步步走向他,很嚴肅的問道。「那時候是。」
  諸葛駿終於知道她為什麼會有如此反常的言論了,原來她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什麼那時候這時候,反正我不要有這樣的結果,偏偏那個該死的支天燕知道這消息,是他逼我跟他走,否則就要將這件事傳揚出去。而且,他還是當初嫁禍給你的那個兇手,可沙就是被他殺死的!」她倚在他肩上,哽咽的說。
  「原來如此,別哭別哭,現在沒事了,沒事了!」他輕撫著她如雲的秀髮,心中卻也翻騰不已,原來支天燕的心真是那麼狠,能將親如手足的好友置於死地。
  還好他還困在迷宮陣中,暫時無法脫身。
  「你又要騙我了,你可知道,自從我生了小寶後,我的內心掙扎了許久,我不知該跟著你還是離開你,為什麼我們之間的阻礙那麼多?前有兩國征戰之憂,後有大唐法令作梗,或許我們真是無緣,你休了我吧!別讓我的無心害了你。」伊蘭彷彿已下定了決心似的,淚眼婆娑的容顏中,帶著深深的悵然。「唉!」
  諸葛駿輕歎了一口氣,在伊蘭還來不及反應之前,便如狂風掃落葉般的重重印上她發燙的唇,貪婪地擷取她口中的芳香,是那麼的熾熱狂烈,伊蘭渾身一震,在他的纏綿柔情中棄守疆城,緊緊攀附在他身上。他輕輕將她攔腰抱起,以輕快的腳步往房中走去,踢開房門後,才將她放在柔軟的床墊上,撫弄著伊蘭耳鬢的一綹秀髮。
  「別告訴我你又想離我而去,這次我會每分每秒的守著你。順便再告訴你一個小秘密,你所謂的煩惱已全都不存在了,就算支天燕跑到京師去告御狀,我也無所謂。」
  伊蘭杏眼圓睜,厘不清如今的她是喜是驚,「你是說……」
  他輕點了下她的鼻尖,輕笑的說:「這要感謝阿擎的幫忙。還記不記得他替我上京面聖的事?」
  伊蘭點點頭,「我記得,我當然記得。就光這件事可讓你傷神了好些日子,我一輩子都忘不了。謝謝你為我做了這麼多事。」
  他輕啜著她柔軟的唇角,「我不要再聽見這樣的話了,你我是夫妻,何需這麼見外。」
  「好,我不再說了,那你快點告訴我,擎公子去面聖後又發生了什麼事?」伊蘭心急如焚的想知道前因後果。
  「你別急,慢慢聽我說,他請求聖上准予岳父的投誠,更希望能將我們的婚事視為和親,如此一來,我們的婚事就算合法了。」
  「這不是很冒險嗎?若是聖上當下大怒,豈不是更糟,擎公子這麼做實在太莽撞了!」伊蘭顰眉蹙額的深思道。
  「你不能怪他,是我吩咐他這麼做的。」他輕巧地摩擦著她深鎖的眉心。
  「為什麼?你不要命了嗎?」伊蘭撥開他的手,不悅地站起身。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諸葛駿坦然的笑道。
  「什麼嘛!我不要聽你這些怪論調,我只是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不願你為我去冒險,常聽人說「聖威,聖威」,皇上什麼時候想發威你又不知道,何必去招惹他呢!」伊蘭只須一思及有另一種相反的結果,她就全身發顫。
  「好啦!反正事情已經解決了,皇上也已經下旨免除「兩族不可通婚」的法令,你就別再氣了,可是會長皺紋的!」諸葛駿眼中閃著促狹的光芒。
  「若是有一天我年華老去,變成個傴僂老婦,你還會對我如此的情深意重嗎?」伊蘭低首問道,兩片紅暈不自主的染上雙頰。「小傻瓜!」
  「你這算那門子的回答嘛!竟然連個善意的謊言都不會說。」伊蘭氣的直跺腳,就想撥腿跑了。
  「喂!別走啊!只要你一不稱心,每次耍出這招,就絕對有效!」諸葛駿有些無奈的歎口氣。
  「既然那麼委屈,就不要攔著我嘛!」她嘟起紅唇,不依的說。
  「來,抬起頭看著我。」他掬起她的下巴,聲調中儘是柔情萬縷。伊蘭像是受了蠱惑般,不自主的抬起頭,定定地看著他那深邃的雙眸,從那兒她看見了深情、關注,還有那她看不懂的東西……「我好像還沒告訴過你……我……」「愛你」二字隨著他的唇隱沒於她的口中,深深侵入她的心扉。
  她終於懂了,原來那抹她看不懂的東西就是那個字!
          ☆          ☆          ☆
  「亞,你不再多住些日子?」伊蘭予以挽留。亞已在毛坊住了將近一個月了,由於放心不下獨處的支母,於是今兒個準備告辭。
  「不了,我還是回去的好,在那兒住了十幾年,比較習慣。」亞歉然的一笑。
  「旗姑娘的一片孝心真令人感動,這是我們這裡出產的毛裘,你帶兩件回去,我想你們一定用得著。」諸葛駿命下人打理好,放進送亞回程的馬車內。
  「謝謝你們,不僅派專車送我回去,還送我那麼貴重的東西。」
  「哪裡的話,我和伊蘭還希望你能帶伯母常來玩呢!這樣好了,今後只要你們封信來,我立刻派人去府上接你們。」諸葛駿非常誠懇的表示。
  「對,就這麼說定,我們以後就可以常常見面了。」伊蘭興奮不已的歡呼著。
  這麼一來,她就可以藉由亞瞭解西突厥的一切,也可以讓她帶來父親的消息,思鄉就不會如此情切了。「有機會我一定會再回來。」亞緊握著她的手,一抹笑容也從她臉上薰染開來。
  「對了,旗姑娘,這些東西你帶回去,只要往後山一揮即可。」諸葛駿交予她一個錦囊,這裡面的東西就是解開迷宮陣的咒符。「這是?」亞疑惑的接過手。
  「你現在不需要問,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的。」他賣著關子。
  「我知道了。時間也差不多,我這就告辭了。」亞淺淺笑說,也不多言,頷首請退。
  「慢走,到家記得寫封信給我。」伊蘭著實有些不捨。亞躬身行禮,繼而坐上北上的馬車。「阿駿,你剛才拿給亞的是什麼啊?」禁不住好奇心,伊蘭待亞離去後,還是偷偷的問了。
  諸葛駿笑意盎然地將她擁入懷中,並將她架上大腿上親暱的說道:「從剛才我拿錦囊交給旗姑娘開始,你的小腦袋瓜已不停的轉動,想如何套出我的話,對不對?」
  「真討厭,什麼都瞞不過你。」她羞怯的直往他肢胳窩裡鑽。
  「好啦!為夫可是很怕癢的。要是讓我笑昏了,看你怎麼向我挖掘這項秘密。」他強忍著笑意,臉已漲得通紅。
  「好嘛!那我不鑽了,可是你得告訴我那究竟是什麼?」伊蘭討價還價的說。
  「行,你聽好羅!那是一帖咒符,專門用來解迷宮陣的。」
  「迷宮陣?」
  「我一直沒告訴你,其實我並沒完全放了支天燕,這些天我一直將他困於這個陣式中,一方面是想教訓教訓他,一方面也是想給他幾天靜心的機會,好讓他反省反省,他所做的是對是錯,對他母親又造成怎麼樣的一種傷害。」他一臉正經的解釋道。
  「他會反省改過嗎?會不會變本加厲?」伊蘭依舊擔心著他會有不軌的行為。
  「反正我已做了我該做的事,剩下的就只有看他自己了。你放心,過些日子,我準備帶你回山上見師父,想必很快你就會忘記這不愉快的一切。」諸葛駿細心體貼,早已為她設想周到。
  「真的?好棒呀!聽說那兒風景秀麗,真讓人嚮往。」伊蘭已經巴不得立即飛往遙弦山,與他徜徉在那翠綠的山野間。
  「你若真想去,我可以明天就帶你去。」諸葛駿不懷好意的說。
  「好呀!我這就去收拾東西。」伊蘭雀躍的像只快樂無比的小鳥。
  他忙不迭的拉住她,「別忙,好是好,不過,你得先滿足為夫的飢渴。」
  伊蘭粲然一笑,勾住他的頸子,躍上他強壯的手臂,「那還不快走!」
  諸葛駿抬眉搖頭說:「想不到經過我的調教,我那個害羞的小妻子竟也變得如此熱情開放。」他抱著她疾步走回了房間,在放下幛幔的同時,他狂熱急遽的說道:「我愛你,我熱情的小妻子。」



[ 本帖最後由 hyy0415_49 於 2007-10-1 19:4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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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今天的遙弦山熱鬧非常,本來冷清的紅雲洞這會兒被四個女人外加兩個小娃兒,攪和的真可說是響徹雲霄,這也讓沉寂已久的諸葛佬霎時笑得合不攏嘴。
  「今天可真是雙喜臨門,不僅是你們師兄弟全家團聚的好日子,更是阿駿與蘭兒重新拜堂的大日子,大伙可得多喝點。」
  這可是諸葛駿擺在心中已久的一樁大事,他不只一次的告訴自己,一定要給伊蘭一次像樣的婚禮,如今終於可以實現了。
  「讓我們敬新郎新娘一杯,再將他們送入洞房好不好?」愛起哄的裘馨第一個出鬼點子。「好耶!然後鬧他個一整夜。」田蜜也三上一腳。
  「不如這樣,我們三個輪流為新娘把關,得讓阿駿連過三關,才可一親芳澤。」向來溫順的惜惜竟也跟著出餿主意。
  「拜託,請你們高抬貴手,讓我和伊蘭好好『睡個覺』行嗎?」諸葛駿戲謔地開著玩笑道。
  「不行,不行,我們四個就你的福氣最好,能成兩次親,當然得通過我們的各種考驗才行。」諸葛楓還是一派風趣瀟灑的模樣。
  「你羨慕呀!你儘管學著做,我不會在意的,怕就怕你的那只……」諸葛駿玩味的瞄了裘馨兒一眼。
  「諸葛駿,你說我是什麼?」裘馨叉腰瞪眼的,真的像只……那個玩意兒!
  「好男不跟女鬥,我和伊蘭先去散散步,再來領教你們三個娘子軍的『大考驗』。」諸葛駿含笑的說道。
  「三位姊姊,伊蘭暫且先告退了。」說完,伊蘭跟隨著諸葛駿走了。
  「這什麼跟什麼嘛!哪有新郎新娘先去散步再入洞房的。」諸葛揚雙手環抱於胸,一副十分不苟同的表情。
  「阿駿這小子向來不讓人擺佈的,恐怕……」諸葛擎適時為大伙點了一記明燈。
  「我去瞧瞧!」田蜜匆忙趕了去……不一會兒,田蜜趕忙回來叫道:「完了,他們真的給溜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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