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新話題
打印

【楞嚴閣主】神魔列國志

【楞嚴閣主】神魔列國志

第一卷
第二卷
第三卷
第四卷
第五卷
第六卷
第七卷
第八卷
第九卷
第十卷
第十一卷
第十二卷
第十三卷
第十四卷
第十五卷
第十六卷
第十七卷   




================
文章已經審閱完畢
謝謝你的發帖,+500金幣
=============MEYAMATO

TOP

神魔列國志第一卷  
  



第 一 章 天廷會議

南天門外,金光閃耀,祥雲飄浮,忽然,從天國的靈霄寶殿裡發出一陣陣敲鐘擊鼓之聲,此起彼伏,驚天動地,震耳欲聾,歷久不息,但見以托塔天王李靖為首的無數天兵天將,個個精神抖擻,威風凜凜,全副武裝,面容嚴肅,密密層層地排列在南天門的兩旁,好似整裝待發,準備作戰。這種緊張的現象是從當年孫悟空大鬧天宮以來所未曾有過的。

遙望另外幾方面也有著反常的情況。在南天門外的遠處,隱約地出現了數不情的雲層,帶著萬道紫氣和黑氣,從四面八方擁擠地向南天門的目標飄飛而來。紫雲和黑雲愈逼愈近,雲端上站滿著許多仙佛神聖,妖魔精怪,原來他們都接到了天田玉帝的聖旨,奉召趕赴天廷,出席緊急會議大白金星是玉帝的欽差,奉命傳旨,遍歷仙國、佛國、太空國,地國、水國、妖魔國(簡稱魔國)和幽冥國(簡稱鬼國)等,命令諸國元首火速前來開會。

除了妖魔國國王通天教主藉故拒絕出席,只派了首席代表玉面神猴和隨員撼天煞神、陷地煞神,獨火大聖,千手老怪以及獅首力土之外,其他諸國的國王都親自率領了大臣多名,立即應召動身,兼程趕來。

通天教主拒絕出席,雖然違反天旨,使太白金星驚駭萬分。他本想當場規勸,曉以利害,甚至嚴加斥責,脅以天威,但當他看到通天教主面現重霜,神態威武,同時又發覺該國的諸魔群妖分別站立在通天教主座位的周遭,個個怒日瞪睛,不懷好意,嚇得他立即收口,忍氣吞聲,欲言忽止。

通天教主雙目晶光閃閃,早巳看透了太白金星的心思。他冷笑一聲,說道,“我派出代表只是為了看你可憐,不是為了買玉帝老兒的帳。

太白金星原是太空國的老臣,由於他的性情忠厚,處事手腕圓活,在十萬年前被玉帝看中,特下天旨,向太空國調用,專替天延服務,凡有奔走說項等情,無不由他包辦,從未辱命,頗得玉帝信任,但這次他對通天數主的跋扈卻一籌莫展。

太白金星素知通天教主道行高深,頑強不馴,在最近二千年來不斷修煉,又獲得了萬年才能成熟的寶菌,製丹口服,所以他的法術業已登峰造極,到達了無所不能的程度,只要在他舉手投足之間,可使天翻地覆,宇宙震蕩。此外,他又有諸魔群妖協助,而他們也都已分享了萬年寶菌的丹汁丹渣,道行迅違增進,無不有摘星撈月,移山倒海的功力。因此,鄰國的仙佛神聖都對他們側目而視,避道而行。以免惹是生非,妄啟事端。又因此,太白金星只得見機行事。好漢不吃眼前虧,他體會到通天教主的那種蠻橫態度,無理可喻,立即假裝若無其事,雙手一拱,唯唯而退。

欺善怕惡,神仙也不例外。

紫雲到達南天門外,停止不飛。第一個是佛國的國王釋迦牟尼佛 又稱如來佛,他帶著阿儺、迦葉、燃燈、慈航;文殊、普賢諸佛和諸菩薩。在如來佛的後面再跟隨著降龍伏虎兩大羅漢。

接著是跨著青牛,手握蕉扇的仙國領袖太上老君駕到。他的隨從是元始天尊,鎮元於、廣成子、南極仙翁、赤松子、九天玄女等仙地國的女元首是地母娘娘,腳踏鰲魚。她率領了真武大帝、東岳大帝,陸壓真人、華光,楊戢等正神、大聖和地仙,也匆忙地到達了南天門。

繼續降臨的是太空國統治者太陽神和部下嫦娥,吳剛、海王、彗王、南斗、北斗以及木水火土等八大星君。

幽冥國又叫做鬼國,幽冥教主地藏王引導目蓮,五殿閻羅包拯,生死判官崔玨以及開路神,鬼王等也來了。

水田的國王是東海龍王敖廣。他被南西北三海龍王 敖欽、敖閏、敖順合同五洋龍母、鯨王太歲,神鰻公主、虎鯊大王等擁護著,也同時到達。

最後趕到南天門的是一陣烏雲,雲端站著妖魔國的首席代表玉面神猴和他的隨員。

諸佛、群仙,眾神聖以及妖魔精怪等在南天門外站停後,紛紛下騎落車,托塔天王李靖早巳出班拱手稽首,表示歡迎,並立即誠敬地接引各國代表進入天門。

妖魔國的隨員中忽然不見了千手老怪。他乘群仙諸佛等進入天門時,施展隱身潛影之法,化作無形的軀殼,即使以如來佛的佛眼,也無法觀察到他的身形,原來他是奉了通天教主之命,準備搞亂天宮在靈霄寶殿中,玉帝臨朝,各國代表早已列班等侯。首席代表都有座位,隨員一律站立在各代表的後面。

太白金星朗聲宣布:“會議開始,奏樂,”

於是殿角奏出一曲美妙的仙樂,悠揚悅耳,使聽者心曠神怡,渾然忘我,真所謂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曲終,餘音裊裊,不絕如縷,樂隊是由天樂墾君指揮,果然不同凡響。

東海龍王敷廣首先發言,他啟奏道:“最近水國的深水區域時常受到許多威力強大的核子潛艇騷擾。它們發出烈牲輻射,污染海水,導致水族死傷不計其數,慘不忍睹。鯨王太歲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撞毀了其中的二艘;艇中人類也死了幾百。還有水國的深水裡常遭核彈爆炸,威力空前強烈,能使海水沸騰,震毀了水晶宮的偏殿,且在水域數百里以內的水族死亡殆盡。這種重大的災禍;真是盤古氏以來所未曾有過。根據本龍王確實調查的結果,證明這種核艇和核彈都是地國西方和北方的部落所建造,而目前還是繼續不斷在水國的各區域干擾。長此以往,水國的災害何堪設想?因此,本龍王為職責所在,懇求大帝設法阻止地國的人類為禍作亂,並應對禍首嚴加懲罰。”

玉帝聽了,驚然動容,立即命令文曲墾君把這段事實記錄下來,同時又委任地文星君協助鐫錄。“

第二個發言者是太空國的代表太陽神。他啟奏道:“本神忝為太空國的統治者,管轄月球、群星,諸宿,千萬億年以來,接受人間的尊敬。

誰敢侮辱?不料近年來地國西北兩方的部落,悍然與天公斗智、膽大妄為,竟敢向太空發射火箭,又在天空爆炸核彈。最近變本加厲,無法無天,瘋狂地派遣了太空船,衝破大氣層,打開天地界限,夢想侵犯月球上的廣寒宮,蓄意要劫取美麗的嫦娥,同時企圖探視金星,搶奪在金星上埋藏著的黃金。那些部落真是罪大惡極,此可忍,孰不可忍?本神真想發射太陽神火,燒燬地球。但一發神火,。壞人當然都被毀滅,而好人亦將無辜遭殃,同時區區納四海五洋之水如經神火一燒,也都被燒幹,並且全都水族勢必同遭厄運。依本神的暴躁脾氣,固執個性,早巳不顧一切,這樣做了再說,但被海王星君苦苦勸止。

當年海王星君這樣說:“數千年前大王有難,被九個偽太陽妖神所困時,幾乎給他們篡奪了太空國的王位。假如那時沒有地田的偉人后羿把九個太陽妖神射死。大王的寶座早已保不住了。后羿本人雖是殘暴,虐待百姓。但他對大王和太空國卻有功勞。此外,大王如果把地球燒燬,壞人該死,好人陪葬,玉石懼焚,於理不合,還有,如果大王燒燬地球,地國變成灰土,生物無存,但水國也將連帶除名,試想水國何罪,無故遭到禍殃?所以,此事決不可做。

當時本神火氣正盛,聽到海王星君直言勸阻,損害本神威信,終於怒不可遏,出手一掌,把海王星君打跌倒地,滾出數丈,且還破口大罵遭:老東酉,你是海王星君,想要保護四海龍王。本神偏不依你,看你怎樣?

又幸虧海王星君立場正確,思想周密,他不但不恨本神揍他,而且還對本神恭敬說道,大王如敢燒燬地球,殃及水國,必將罪犯天條,遭受天誅。

本神雖是生性粗魯,但腦筋靈活,聽了這話,確含至理,迅即省悟錯打了海王星君,真是罪過該死。

本神知過必改,連忙扶起海王星君,高聲認錯;並用好言安慰。

過去,本神十分任性,脾氣不好,凡事言出必行,誰敢勸阻,就要打誰,但自從發生了錯打海王星君之後,心裡甚為難過,決心要改好脾氣…“,太陽神銳到這裡,迴轉頭去,望一望站立在他身後的海王星君,點點頭,表示歉意。

等他回過頭來,忘記了自己剛才說到什麼地方,於是抓抓頭皮,半晌無語,窘態漸露,總算土星神君及時低聲提醒,他才能繼續發言道:“希望玉帝頒旨,振發天威,嚴歷懲罰那些在地國的可惡部落。”

玉帝又命文曲星君記錄太陽神的提案。

第三個發言的是地母娘娘。她站起身來,這樣說道:老身自從統治地球以來,對於地國的各部落邦族,始終一視同仁,不分彼此,所以世界上的人類都能世代相傳,人口增加,物產豐盛,怎奈天廷常將偶犯小過的神聖,謫貶下凡,投胎人間,以致各部落裡產生了許多出類拔萃的官民,造福人群,原為美事,但也有某些被貶謫的神聖,一墮紅塵,在色情的環境裡,迷失了靈性,陷入歧路,於是也做出了不少危害人類的事情。

不料妖魔國的通天教主野心勃勃,存心與天宮作對。他也特派了許多混世巍王,下凡投胎,在地國的各部落中,為官為民。由混世魔王投胎的那些官民,官是惡官,民是暴民,都是人類的禍害。惡官暴民勾結起來,製成殺人利器,又在世界上搞風搞雨,分別創造各種學說,爭長論短,每年死在鬥爭和戰爭中的人類,何止千千萬方,象樁人亡,捷血千里。

老身看到這種慘狀,於心不取。三十年前,曾率領地仙陸壓真人和正神真武大帝前往妖魔國訪問,規勸通天教主,召回那些混世魔王,怎知他蠻不講理。不昕老身之言,倒也罷了,反命獅首力士使用暴力,違背國際禮貌,將老身等驅逐出境。陸壓真人據理抗儀,卻被獅首力土當胸一拳,打的口吐‘仙血’,踉蹌跌倒,幸老身一邊施展地幕妙術,阻止了獅首力士繼續攻擊,一邊叫真‘武大帝抱起了陸壓真人,狼狽地逃回地國……’地母說到這裡,嘆了一口氣,接著道:“陸壓真人挨了獅首力士一拳,吐出仙血‘,使他喪失了千年道行,至今耿耿於懷,誓言報仇,但被老身勸止。老身原可收取陸壓真人,聽吐出的’仙血‘,再注射於他的體內,使其當場恢復仙體,但為獅首力士搶先下手,收集仙血,立即吞飲入口,使這妖精反而增加了千年道行。

關於此事,老身原擬早奏天廷,後來仔細一忖,認為奏不得,因深恐一旦啟奏天廷,勢必遣成天國與魔國之間的戰事,假如神妖發生戰爭,首先連帶遭到禍害的又是人類,而神仙與妖魔雙方也要遭受重大傷亡,因此,權衡重輕。只得隱忍其事,但事到如今,無法再行隱瞞,不得不講。“

文曲星君當場把那些事實記錄在案。

繼續發言的是鬼國的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薩,他合十作禮,嘆了一口氣,慈仁地報告,•“地國的人類死亡實在太多,除了壽終,夭折,病死,傷死之外還有餓死、飽死、殺死、炸死、被謀害死,難產死、自盡死、瘟疫死、地震死、水淹死、火燒死等等,日日夜夜,死者難以統計在枉死城和鬼門關外,鬼魂成群結隊,蜂擁而至,那些死亡之中大多數是被混世魔王投胎人間的惡官暴民所造成的。

十殿閻羅,判官、鬼王,牛頭、馬面、黑白無常以及許事神使鬼差等,日以繼夜努力工作,但鬼魂太多,來不及分辨善鬼和惡鬼,只得暫時不分善惡,一律將他們關入十八層地獄裡,聽侯審判。

欸!鬼魂太多,每層地獄已經有鬼滿為患了,而枉死城和鬼門關外,每日每夜還有成千成萬的鬼魂接蹤而來。

在鬼國地府,自閻王到鬼卒,半個都忙得上氣不接下氣,體力不繼,生病的不計其數。

閻王之中除五殿閻羅包拯外,其餘九殿的閻王,幾乎輪流患病,據說有瘟鬼在暗中施疫,而鬼卒的疾病數字多得一時無法計算,更兼醫藥缺乏,鬼病難痊,急得藥王菩薩束手無策。

在枉死城和鬼門關外,有許多狡猾的惡鬼見到現場只有少敷鬼卒管理,就乘機唆使別的鬼魂鼓譟作亂,攻擊鬼卒,佔據鬼站,搶奪鬼糧,毀壞財物。

鬼魂既多,氣勢雄厚,鬼卒無法抵擾,紛紛逃避。群鬼鬼計多端,企圖衝入鬼門關;打開地獄門,放出古今惡鬼兇魂之後,然後進攻十殿,推翻鬼國的閻王,希望建立一個以小鬼為大王的鬼國。還有數以萬計的膽小鬼,不敢參加暴動作亂,偷偷地從混亂的局面中退出陰司。又跑回陽間,都變為遊蕩野鬼,白天躲在黑暗地區,晚間出來作祟,到處為禍人群,使值日神和值夜神管不勝管,索性不管。那批野鬼多數是生前橫死之輩,死後在人間尋求替身,弄得陽間的人應生的反死。應死的反生,情況混淆不清,一時無法處理。

野鬼捉弄人類,無所不用其極。今略述其罪孽重大的,就是他們運用迷惑手段,將行船使舵的船夫海員,弄得神魂顛倒,以致船與船撞,船與山撞,引船擱淺,導船入險,釀成巨禍。往往喪失人口數百千名。還有,野鬼傳播病菌,病疫,使人類集體的大量死亡。還有,惡鬼施暴,導致一切人為的飛艇失事,交通意外,工傷事故以及許多橫禍傷亡等等,諸如此類、不勝枚舉狡猾的野鬼使用另有一功的手段。他們跑到陽間,爭相投胎,使人間產生了許多非男非女,搞弄是非,作惡萬端,把整個世界鬧得六神不安。本菩薩實在也弄不清楚,為何從前的鬼魂容易管理,而現在的鬼魂卻如此難治。

唯一的辦法是要依靠天廷,從速派遣五萬神兵駐紮陰間,實施嚴厲鎮壓,一面再委任天醫星君摩率助手,診治各殿閻王和許多鬼官鬼卒的疾病。這事萬分火急,若稍延遲,陰司必生變故…

玉帝聽了,心裡暗暗吃驚,又叫文曲星君把這事記錄,以後匯總討論。

恰在這時,靈霄寶殿外面敲響了警鐘,瞬息之間,一個值殿神將奔跑而來,當由太白金星迎入殿中。

該神將手捧一封文件,向玉帝跪下叩頭,道:“太空國現有緊急文書交送太陽抻。”

太陽神聽了,大吃一驚,連忙起身走來,接過文書。他迫不及待,一邊拆閱,一邊大聲道:反了、反了!地國的西方部落業已派出太空船進攻月球,現在它正以高速飛行率,衝向月球。離開目的埠僅有十五萬里……這還了得!

於是他接著向玉帝奏道:“地國的西方部落已經狂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如今竟敢目無天法,進攻月球,若不嚴重懲戒,後果堪慮。本神擬派火星神君立即出發,中途攔擊,必要時將太空船燒燬,以儆效尤…

這時嫦娥聽到月球有難,驚駭過度。尖聲 叫,當場昏倒。玉帝急命值殿神將,把她摃入內宮,吩咐天醫星君急診挽救。

接著玉帝又投降旨准予太陽神聽奏辦理,但太白金星連忙搖手阻止。

太白金星老成持重,眼光遠大,他稽首奏道:“駕駛太空船,進攻月球,決非無名小卒,必是天國神聖,或別國妖魔下凡的人物。他們一定有強大的靠山和背景,且容以後查明。但在真相未明之前,不宜輕舉妄動,以免小不忍而亂大謀。為今之計,依小仙的愚見,請我王太陽神遣吳剛趕返月球,施展縮影潛形大法,將月球上所有的玉樓瓊台、廣寒宮殿,月女素娥、玉兔丹桂以及一切奇花異卉,金銀寶物,生物植物等等,全部縮入月球底層,包括空氣在內,使整個月球呈現一片荒蕪淒涼的真空區域。這樣一來,地國的太空人到了月球,無法久駐,得不到什麼,也看不到什麼,這就可弭止他們的貪心,以後不會勞師動眾,再來侵犯月球。

太陽神聽了,連連點頭,高聲贊道:“此計大妙,可即施行,”

玉帝也贊同此議。

於是太陽神立即遣派吳剛,附耳吩咐了幾句話,速速起程。

此事暫告一段落,會議繼續進行。

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靈霄寶殿外面忽又敲響緊急警鐘,噹噹不絕,除如來佛、太上老君、元始天尊和玉面神猴外,其餘諸佛群仙眾神聖無不面容失色。

只見殿外衝進千里眼和順風耳兩位神君,他們一入會場,匆匆忙忙跑到殿階之上,呼吸急促,上氣不接下氣地啟奏,只聽到千里眼說道:小神見到……

同時順風耳搶著道:“小神聽到……”。

千里眼連忙對順風耳喝道:“我先看到,讓我先講。”

順風耳不服氣,也回聲喝道:“是我先聽到,應該由我先講。”

太白金星連忙阻喝道:“二位不得無禮,這是天廷寶殿,你們如此放肆,‘神’的體統何在?”

千里眼和順風耳被太白金星一喝,嚇得面面相覷,啞口無言,呆若木雞地半晌不敢出聲。

二神剛才都搶著講話,忽然又都不敢開腔•於是玉帝說道:“耳聞是虛,眼見是實,應該由千里眼神君先講話。”

千里眼一聽玉帝之言,面有得色,隨即奏道:“小神看到幽冥國內鬼氣大盛,直衝蒼穹,該國一定發生了嚴重的禍事,但因陰氣濃厚,黑霧密布,小神也看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順風耳速忙接著道:“小神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小神聽到地獄門的擊撞聲,坍廈倒殿聲,千千萬萬鬼群的吶喊聲,鬼哭神嚎聲,兵刃交接聲,閻王慘喊救命聲…

恰在這時,殿外又響起警鐘了。只聽到值殿神將傳聲報告道:“鬼國的閻羅秦廣王派來鬼差‘急腳子’,正在殿外等侯。

太白金星傳命叫鬼差人殿,同時遣走了千里眼和順風耳。

急腳子入殿跪向幽冥教主,呈上黑色的緊急文書。

幽冥教主接過文書,神經緊張,兩手發抖,立即拆封,匆匆閱畢,就向玉帝奏道……鬼卒全部叛變,巳將十八層地獄之門打破,釋放了古今的邪魔惡鬼,並拆毀了十七層地獄……

十座閻羅寶殿,已被鬼火燒塌了九座,只剩下了森羅殿完整無損。鬼門關已經夷為平地,奈何橋也遭攔腰鍘斷,血污池被填沒了,盂婆亭燒作灰塵,望鄉臺僅餘殘磚敗瓦,痕跡全無,陰山也被剷平,六道輪迴之所,道道炸燬,生死簿在群鬼爭相傳閱時,你搶我奪,撕成碎片,又被陰風吹亂飄散,無法拼合成頁。作亂的邪魔惡鬼中,以蚩尤之魂為首領導。

閻王之中,只逃出了一個負傷的秦廣王,和少數忠貞的神使鬼差,其餘閻王慘受酷刑,凡以前閻王所處罰邪魔惡鬼的苦刑,現在反了過來,都已加在這些閻王自己的身上。他們都被打成重傷,王命危在旦夕,並已關入第十八層的地獄裡受苦。所有良善之鬼,賞替罰惡之神,牛頭馬面,神使鬼差,判官。刑司,喪門,弔客,大頭鬼,小頭鬼等等,也都受到慘刑,差不多巳被打得‘魂靈有鬼做’的地步,最後也都被禁閉在僅有的第十八層地獄之中。

最可憐的是以前啖鬼的鍾馗,他被群鬼咬得體完膚。目前這批魔鬼正要捉拿“鞭鬼的費長房”,和“捉鬼的張天師”,聲明要報前仇。

最可惡的是一批色鬼,他們除了戲弄女鬼之外,還污辱了鬼官和鬼差們的女眷,餓鬼大吃大喝,貪財鬼把持鬼國的錢庫財政,從中漁利蚩尤之魂下令打開糧倉,將幽冥國多年聚積的糧食都分給群鬼、鬼官財產全部充公,再分給群鬼承受。

還有一面照孽寶鏡,前可照萬年過去之事,後可照萬年未來之事,也被蚩尤之魂沒收,據為已有。

許多不聽指揮的神差鬼使都被罰做苦工,或受勞役改造。因此,整個地府怨氣沖天,惡鬼邪魔當道,善鬼不敢怒,也不敢言,忍氣吞聲,過著淒慘的鬼生活…

幽真教主說到這裡,面色修變,忽然大聲叫道:“不好了!我的翠雲宮也被蚩尤之魂佔據,作為他施發號令的總部,啊呀,鬼國完了!”,玉皇大帝所了,拍案大怒道:“這還了得!鬼魔如此猖狂,行兇霸道,陰法何在?目前應該如何對付,盼眾卿從速提供意見。”

這時靈霄寶殿中,肅靜一片,茲事體大,群仙諸佛眾神聖都噤若寒蟬,不敢發言。佛國的國王如來佛閉著眼睛,默默無言,恰如老僧入定。

妖魔國的首席代表玉面神猴忽然冷笑一聲,針對著如來佛,道:“怎麼,老佛爺,您也怕了嗎?幽冥國雖屬天國管轄。但事實上佛國也有權過問。如今鬼國地府發生了空前的禍害,群仙眾神聖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情有可原,但你 老佛爺卻在這裡裝聾扮啞,身在其位,一愁莫展,哈哈……

如來睜開佛眼,看了玉面神猴一眼,站起身來,合十作禮,向玉皇大帝奏道:“本佛也有苦衷。我的佛教素以清淨寂滅為主,講經說法,心如止水,不料近來卻常受外界的魔道糾纏不休,使本佛的煩惱與日俱增,不能安心作佛。現在世界上有許多無神論者,創立學說,要打破迷信,排斥佛教,專與神佛作對。”

佛祖又繼續道:“許多遭劫的高憎聖尼,佛門弟子和善男信女死了之後,魂魄無依,飄盪來到靈山,向本佛訴苦,要求伸冤報仇,重興佛教,但我佛以慈悲為懷;怎能向他們報復,因為報仇就要動武殺生,決不可為。南無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本佛日夜思忖,如何能使反對者改變主意,皈依佛教,並引渡他們進入正果,但困難極多。‘”唆!“佛祖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還有一部分佛教叛徒,以及佛門敗類,更為荒謬。

他們竟然歪曲佛教的教義,創造異端邪道,且公開說法,諂媚地奉承某某有財者是甲菩薩下凡,某某有勢者是乙菩薩的化身,降臨塵世,拯救萬民,又妄談我教的‘清淨寂滅’與該異端邪道的宗旨互相符合;這是本佛最引以為憂的。南無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欸!欸!欸”佛祖連聲嘆息,悲觀地說:“本佛因佛事繁忙,不能分身離國,親住下界,講經說法,點化人心。總而言之,下界的窮人太多,苦難重重,因此,人心思變,亦是人之常情。莫怪大幹世界要發生巨大波動。世間的人類如此,而仙佛神聖亦何嘗不然。上界諸國的法律也太嚴厲,仙佛神聖的生活雖是逍遙自在,超出輪迴,但年數一久,他們又感到這種生活缺乏情趣,枯燥無味,都要靜極思動,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幻念一動,仙心。

佛心,神心,聖心,可能也都思變,所以本佛認為上界諸國也有這種隱憂……

玉面神猴突然插嘴道:“餵,老佛爺,玉皇大帝是要你對鬼國的事情作出具體辦法,不是叫你講經說法,談因論果。

佛祖對玉面神猴的諷刺,不作正面回答,卻又繼續往下說道:“本佛懷疑,當年蚩尤作亂,被軒轅黃帝擊殺,所以他怒氣難消,心有不甘,時時刻刻思忖報仇,直到他的‘魂’與其他鬼雄的‘魂’混合起來,成為一體,入世投胎為人,或為混世魔王之後,就製造禍端,使黃帝子孫蒙受慘劫、以證世上之事有因必有果玉面神猴突然哈哈大笑,打斷佛祖的話柄。他大笑之後,又高聲道:”老佛爺,誰要聽你這種廢話連篇,我且問你,你說,世上之事,有因必有果,那麼,佛國之事,是否也有因果?“

佛祖低眉答道:“是。”

玉畫神猴又道:“好!有因有果,現在我又要問你,當年你還未得道,在雪山修行之時,有個獨火大王在靈鷲山後的洞中修行,是抑不是?

佛祖答道:“是。”

後來你得道成佛,見到靈鷲山(簡稱靈山)青峰隱隱,綠水迢迢,是個興旺道場的好環境,便向獨火大王暫借靈山居住一年,並且立下文書,議定一年之後歸還,有此事否?“玉面神猴問,”有。“佛祖答。

‘過了一年,獨火大王前來向你索還靈山,你說:“文書規定十年。’你用佛法將一宇加上一豎,改為十字,有無其事?”玉面神猴問,“有”佛祖答。

“過了十年,獨火大王再來向你討還靈山,當時你又使用佛法在文書上再將十字加上 撇,變為千字,不知此事是實邇是虛?”玉面神猴問。“是實。”佛祖答。“老佛爺,千年之後,靈山果然興旺,你與十大弟子講經說法,獨火大王前來聽講,那時,你雖有佛法,也不敢再將千字改為萬字,但你恐怕獨火大王又要討還靈山,於是唆使‘妙吉祥’使用三昧真火,將獨火大王燒死,不知此事是真還是假?”玉面神猴問。

“這是誤會。當時獨火大王要放火燒燬靈山,與‘妙吉祥’發生衝突,致有此禍,並非本佛唆使。”佛祖答。

“嘿!嘿!你身為佛祖,位居佛國之王,竟然仗勢作威,霸佔妖神獨火大王的產業,還不算數,更擅改文書,一改再改;又不算數,再殺妖滅口!論天律,你應受何種處罰?論佛法,應受如何懲戒?尚盼我佛解釋!”玉面神猴聲色俱厲地責問道。(改十為千故事,參閱《南遊記》小說)

佛祖雙手合十,口念“南無阿彌陀佛……”

玉面神猴突然指責佛祖,高聲怒道:“住口!什麼阿彌陀佛?你身為佛祖,以佛心而生貪心,以貪心而生盜心,以盜心而生殺心,佛界戒貪戒盜戒殺,而你卻有此三心,何能成佛?”

佛祖聞言,頓現愧色,默然無語可答。

於是玉面神猴轉身向玉皇大帝問道:“大帝在上,如來犯此大惡,該當何罪?”

玉皇大帝說道:“過去之事,又無憑據,應免予追究,我看算了吧!”

“什麼算了吧!”玉面神猴理直氣壯地大聲說:“大帝在上,你是天國之君,萬王之皇,主宰宇宙,管理列國,仙佛神聖,妖魔鬼怪,誰敢對你不敬?現在你竟然也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來,何以服眾?佛法可恕,天律難容,如來必須領受適當的懲處。”玉帝聽了,勃然變色,但因玉面神猴立場正確,語有至理,倒也無法反駁。

頓時,靈霄寶殿之中,氣氛緊張萬分。群仙諸佛眾神聖等紛紛低聲議論,鬧成 片。

值殿的天兵神將立即戒備,以防萬一發生不測之事。只聽得玉面神猴高聲喝道:“如來犯法,玉帝不能執法,我看還是由小猴作主,處罰如來,不知各位的高見如何?”“無知逆畜,竟敢侮辱佛祖,藐視天廷,本神定要斬你。”原來他是降魔伏妖維持紀律的值殿天神,他一面怒聲說著,一面手持斬妖劍,急奔過來,趕向玉面神猴。待他奔近,離開玉面神猴不到五尺的地方,只聽到猴聲怒嘯“逆神,敢爾!兇莫甚於怒,善無過於慈,是非不分,就來斬我,可惡!”接著神猴一揮手指,快如迅電,指風所及,但見白光閃閃,繼之一聲霹靂,震撼靈霄寶殿,又見那天神的斬妖劍被白光擊成千萬碎片,五花三飛地散落四周,同時他的身軀也被指風吹彈開去,撞在十丈以外的殿角上,立時昏厥倒地。

只聽得玉面神猴笑道:“略施懲戒而巳,死不了。”

瞬時,一部分的群仙眾神聖迅即奔向玉皇大帝,圍住了他,以作保衛。

玉帝已給玉面神猴的威勢所嚇倒,全身發抖,因他自從當年被孫悟空大鬧天宮之後,心裡尚有餘悸,最怕猴子。現在他恰巧又逢到玉面神猴,哪得不怕?

另外許多值殿的天兵神將也被這 聲霹靂,震動得耳聾跟花,神昏顛倒,紛紛向殿外逃避。不少道行稍淺的仙佛神聖都已嚇得心驚肉跳,坐立不安。

又聽到玉面神猴笑道:“有理說理,無理動武,逆神自不量力,竟敢動武,理應懲戒。”

佛祖如來朗聲道:“各位不必緊張,本佛保證準也不敢驚動玉帝一根汗毛。”

於是群仙眾神聖安靜地各就原位,準備繼續會議。

另一方面,太白金星已命值殿神將把那負傷的天神抱出殿外,想是去請天醫星君治療不提。

在混亂過程中,太上老君暗中通知南北二鬥星君,速速查明這個醜猴到底是何方神聖,務必立即回報。

玉面神猴見群仙諸佛眾神聖既已各歸本位,於是又發言道:“現在言歸正題。查獨火大王慘死之事,真是千古奇冤,兇手我佛如來,照理應受佛法或天律裁判,但事隔千年以上,主兇依然逍遙法外,冤情何時得伸?難道是佛以慈悲為懷,因此,佛不罪佛?若果然如此,本神猴擬奏玉帝頒發聖旨,廢除佛法,並將此 冤案,傳達萬國。為了平反,佛法雖可廢除,但天律決不可廢,因千古以來,曾有許許多多的小神,小仙,小妖,小魔偶犯小過,不為天律所容,都已喪命在誅仙劍,斬妖劍和雷擊電殛之下。過去,大佛犯了大罪,天律不敢執行,顯然是天廷徇私,不能秉公處事,有虧天道,這與下界的凡夫俗子,官官相護,有什麼分別?

不能作天莫作天,本神猴不甘天律毀弛,定要執行天律,替天行道……“他說到這裡,突然站起身來,把一只腳踏在坐椅上面,用手指指著佛祖,厲聲道:”普天之下,誰不知道你是神通廣大,佛法無邊,但本神猴偏不相信。如今我要執行天律,恭請佛祖作一單打獨鬥,試看你的佛法是否無邊,還是有邊,尊意如何?“

如來佛雙手合十,謙遜地道:“本佛不敢,阿彌陀佛!”

“老佛爺不必裝傻,假作客氣,其實是故作虛偽,此事不作了斷,奈天宮會議無法繼續何!”玉面神猴威脅地道。

群仙諸佛眾神聖等都看到玉面神猴如此驕狂,欺佛太甚,目無佛祖,個個心懷不平,但限於為仙為佛為神聖的體面,又不能群起而攻之。他們大都看不慣這種局面,於是都閉了眼睛,靜靜地等候著事態的發展。

耳邊響,只聽得玉面神猴道:“怎麼,佛爺,怕了嗎?哈哈……”

不論你佛爺是怕也好,不怕也好,對本神猴來講,都不依你。我偏要惹佛生怒,讓佛發火,才是道理,否則你就是肯讓我在你的佛頭上著些糞,撒些尿,本神猴還是不會放過你的。“

耳邊響,只聽得佛祖道:“本佛不敢,阿彌陀佛!”

耳邊響,又聽到玉面神猴道:“既然你橫說不敢,直說不敢,那也好,你能依我二個條件,我就放你一馬,讓你過關如何?”

耳邊響,又聽得佛祖說道:“請問哪二個條件?”

耳邊響,又聽到玉面神猴道:“二個簡單的條件:第一,你放棄佛位,降為菩薩;第二,罰你到第十八層地獄裡懺悔你過去的罪行,如何?”

耳邊響,又聽到佛祖答道:“善哉,善哉!本菩薩遵命,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如來佛這樣回答,明白地表示他自願放棄佛位,降為菩薩,並自動進入地獄,這種精神是何等的偉大呀!

這時太白金星悄悄地走到玉帝身旁,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了幾句話。玉皇大帝終於開口說道:“佛祖且慢答應……”群仙諸佛和眾神聖等聽到玉帝發言,都各睜開了眼睛,洗耳恭聽。

他們聽到玉帝繼續道:“既然猴卿再三要求一試佛法,佛祖何不讓他試試,成全他的心願?”當時,佛祖站立起來,向玉帝合十作禮,道:“我皇有旨,敢不從命?”

於是玉面神猴歪著嘴巴,笑道:“真虛偽,一定要等待大帝說過這句話,才答應了,扭扭怩怩,不爽氣,女人腔,不像是佛……”他一面說著,一面走了出來,口裡還接著往下說:“各位繼續開會,誰也不准跟著來看!小猴出去與這個老和尚玩一下,就回來的。”

於是玉面神猴在前,佛祖在後,一同步出靈霄寶殿,不知去向。

會議不久,大約只有一盞茶的時候,忽然見到玉面神猴昂首闊步,興沖沖,驕傲地,走進殿內,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哈哈大笑。

於是會議又被阻斷。

不見佛祖回來,群仙諸佛眾神聖都感到驚駭,忐忑不安,但又不敢詢問。

玉帝的心裡也頗為驚疑。靈霄寶殿內出現了一種特殊靜寂的氣氛。

當時,只有太白金星最為沉著毅勇,老成練達。他能鑑貌辨色,隨機應變;他能解難排紛,弭亂於禍,他又能把握時間,打開僵局。正當群仙諸佛眾神聖恐惶失措,迷惘不定的時候,太白金星安詳地步行出班,走近玉面神猴的桌前,拱手問道:“尊神剛才與佛祖較量法力,想是尊神勝了,詳請如何,可得聞乎?”

玉面神猴莞爾而笑,道:“過獎,過獎!如來當年使用詭汁,以手心降伏本族的孫悟空,把他鎮壓在五行山下,五百年不得超生。剛才本神猴也要求那老佛頭用此法術……”他說到這裡,停住不說。

“結果呢?”太白金星催促地問道。

“結果?如來現出丈六金身,頭上擁有三顆舍利子護頂,伸出右手,那佛手好像荷葉那樣大小。本神猴將身 縱,跳在他的手心上,金雞獨立,安穩站定……”玉面神猴說到這裡,又再停住,不說下去。

“那麼,結果呢?”太白金星心急地詢問道。

“結果,如來揮動佛手,要想把本神猴推出西天門外,又想把他的五指化作金木水火土五座聯山,重施當年降服孫悟空的故技……”玉面神猴說到這裡,又故意緘口不語。

“後果呢?快說呀I”太白金星焦慮地追問道。

“後果?我不急,你急什麼?”玉面神猴說道。他似乎責怪太白金星的態度太過急躁。

這時,靈霄寶殿之中一片肅靜,連玉帝在內,哪個不想早些知道佛祖的安危。

但是,那狡猾的玉面神猴卻偏偏故意咳嗽一聲,慢吞吞地道:“本神猴現在口謁,快拿些瓊漿玉液來,給我止渴!”

玉帝立即吩咐許旌陽仙師轉命天廚速供瓊漿玉液。

不久,天廚總管送呈佳品,玉面神猴一飲而盡。

飲畢,他噴噴口,稱讚道:“好極,有味,可惜太少,還有嗎?最好再來三盅!”

許旌陽天師心中暗罵道:“醜妖猴,可惡!”但他既不敢發作,又不敢作主。

天廚總管更不敢妄作主張。他不知道是否再應供給三盅瓊漿玉液,於是呆立旁邊,躊躇不前,陷入進退兩難的地步。

幸虧玉帝及時點頭示意,許旌陽仙師就命令天廚總管道:“還不快去拿來?”

待玉面神猴飲完三盅,抹一抹猴嘴之後,才輕描淡寫地說道:“本神猴要求如來老衲,使用當年降猴的手法,那老衲自以為降猴手法乃其專長,且能駕輕就熟,必勝無疑,所以他一聽這種要求恰正投其所好,欣然接受。本神猴所謂投其所好,正是攻其所短,因我早有準備,誘其中計,恰當他揮手施展全力之際,突然被我使用太古毒針在他的手心之上重重地刺了一下。刺傷了佛掌之後,我立即從他的手心上縱出,乘機又從他的頭上,攫取了一顆護頂的舍利子,並且還用太古神杖,在他的背脊上輕輕地按了一下。”

他說著,就伸手從懷中取出 顆舍利子來,拋向空中三尺之高,但見金芒四射,把靈霄寶殿照耀得大放光明。等到舍利子從空中落下時,他又伸手接住,把它放入懷中。

玉帝和群仙諸佛眾神聖見此情形,無不駭然。

“那麼,佛祖呢?到哪裡去了?”太白金星萬分震驚地問道。

“他有得受用了,但死不了,決計死不了;不過,他那只‘佛手’已經腫大起來,腫脹得和他的‘佛體’幾乎一樣大小。但這沒有關係,五百年以後,腫一定是可以消盡的。”玉面神猴道。

此言 出,玉帝和在座的全體群仙諸佛眾神聖個個大驚失聲,尤其是佛國的諸佛和菩薩,如燃燈古佛、阿儺,迦葉、文殊、普賢、慈航等更為驚駭;他們都立即列隊出班,走向玉面神猴座位的前面停住。

燃燈古佛雙於合十,問道:“恭問尊神,我佛現在何處?”

玉面神猴抓耳摸腮,狀甚得意,笑著答道:“他嗎?我只聽得他慘叫一聲之後,就看到他的佛體像 只蝦腰那樣彎曲著,渾身顫抖不停,抖得牙齒軋軋作響,似乎忍不住痛苦。這時我覺得好笑,因為我佛如來不但已經失去了他平時的安祥和平態度,而且顯出像 個凡夫俗子一樣的姿勢。過了 會,他恢復原狀了,可是面色慘白,佛眼無光,對著我注視良久,默默無語,終於嘆了 口氣,把那只腫大的佛手負在背上。慢吞吞有氣無力地駕著祥雲,向西方而去,小猴猜想:他已經逃回靈山去養傷了。本神猴素以慈悲為懷,有意放他一條生路,否則,我只要在他那光禿禿的佛頭上再加上一杖,看他還能作佛。”

諸佛聽了,個個流著佛淚,異口同聲念著“南無阿彌陀佛”,然後他們退還原位,輕聲地互相商量了 陣,於是燃燈古佛再度出班,走近玉帝的座前,合十作禮,恭敬地奏道:“我佛有難,擬請阿儺、迦葉二佛先回靈山,侍候佛祖,敬懇我皇批准。”

玉帝準奏,並命燃燈古佛暫攝佛國首席代表之職。

古佛應命,作禮拜謝,然後回到佛國的首席位上坐下。他立即囑咐阿儺、迦葉速回靈山,只見二佛行色匆匆,出殿而去。

其實那受傷的佛祖乃是我佛如來所現化的替身,他的真身佛體早已化作一道無形無色的佛氣飛回靈山。

為什麼如來佛要這樣做?

當然我佛如來自有道理。

由於當時如來佛覺得那玉面神猴的道行功力高深叵測,變化無窮,且對方在舉手投足之間,發揮了既象仙佛神聖。又象妖魔精怪那樣所混合而成的至高道行,以及至高功力, 時使他難以猜測:那猴兒的道行和功力究竟高深到何等程度。在當場,如來佛又覺得自己要戰勝玉面神猴,也無把握,所以他就化作佛氣而走,暫避其鋒,並非真的為玉面神猴所敗。我佛如來施用佛氣潛形,化身頂替,能使道行功力高如玉面神猴,也無法發覺,佛法無邊,由此可見。

此外,佛祖避走還有另 原因。他預算到佛國不久就要,遭遇一場浩劫,那是兩千多年以前所造成的“因”,而將在二千多年以後產出來的“果”,先有前因,必有後果,時間已到,劫數將臨,這是無可避免的,所以,如來佛就乘此機會,退出鬥場。先回佛國,預作妥善安排,以便應付劫數,但那是未來的事情,容後再述,且說那時靈霄宅殿中,仙國的領袖太上老君站起身來,面對玉面神猴問道:“尊神剛才所說,用太古神杖打傷佛祖,但不知這太古神杖是否吾師鴻鈞老祖之物?”

玉面神猴笑道:“不錯。”

太上老君聽到這句活,吃了一驚,但仍強作鎮定,又說道:“先有鴻鈞後有天,杖比鴻鈞早三年,查此杖是混沌時代的一枝神竹,後被吾師採來,製成手杖。他老仙家憑此神杖的威力,曾協助盤古氏開闢天地,降服百獸,驅除群魔,何以此物竟會落在你 玉面神猴的手中?”

玉面神猴向太上老君作了一個鬼臉,瞬了幾眼,歪著嘴巴,露齒而笑,又把猴眼向殿中四周群仙諸佛眾神聖的面部都掃視一下然後道:“這事說來話長,不說也罷。不過,我可以告訴你老,令師安然無恙,放心可也。”

恰在這時,南斗北斗兩位星君手捧二本厚冊,急匆匆地走入靈霄寶殿,行到太上老君身邊,在他的耳旁輕輕地講了幾句,但見太上老君面色大變。

原來南斗主生,北斗主死,但南斗北斗兩位星君雖已遍查生死天祿簿,從頭頁翻到末頁,詳細視閱,卻查不出這玉面神猴到底是什麼身世,何方神聖?因此,弄得太上老君驚疑不定,面容變色。他一方面心裡思忖:“奇哉怪也!”另一方面揮揮手,暗示南北兩鬥星君向後退去。

此時,太上老君動了肝火,用蕉扇揮播作勢,翹著鬍鬚,高聲向玉面神猴道:“那太古神杖是吾師心愛之物,千古以來,手不離杖,杖不離手,現在此杖到你手中,若非暗偷明盜,必是強取豪奪,可以斷言。如今你必須從實招來,用什麼不正當手段得到這根寶杖?倘吾師有什麼三長兩短,本仙決不與你干休……”

“老兒住口!”玉面神猴厲聲喝道:“老不死!你竟敢對本神猴如此無禮,想是你這老朽的皮肉正在發癢,不妨讓我用猴爪抓抓你,可以止癢……”他一面說著,一面把手心向外舉起,彎曲著手指,裝出像要抓的姿勢。他又接著說:“本來你不犯我,我也要找你麻煩,現在你既來犯我,我更要教訓你這老兒……”

玉面神猴說到這裡,向玉皇大帝作了一揖,又用雙手合抱,向殿中的群仙諸佛眾神聖也作了一個圓拱,於是他繼續道:“眾所週知,當年鴻鈞老祖座下的三位弟子,師兄就是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師弟是敝王通天教主。他們既是師兄,理應愛護師弟,奈何此老不念同門之誼,串通了元始天尊,唆使門下徒弟廣成子,侮辱敝王,並且無故殘殺敝國功臣多名。奈此老兒對於廣成子目無尊長,擅殺同道,不但末加斥責,反而仇視敝王,但此事尚可原諒,因同門師兄師弟之間意見不同,主張各異,偶有齟齬,也是司空見慣,不足為奇。奈此老兒身為師兄,又為群仙之首,卻生性險惡,老姦巨猾,他自知道行不及敝王,於是慚顏屈膝,借助外力,邀得西方佛國的接引、燃燈和準提三個和尚,來欺侮同門師弟,是可忍孰不可忍?

現在本神猴正要重提舊案,懲罰這個狡滑的老朽,為我王通天教主報仇。同時鴻鈞老祖也有偏心,因他太老了,神志昏庸,不明是非曲直,可恨可恨……“

這時,玉面神猴伸手向腰間摸索,取出一根青竹細棒,長僅一尺,向空中一揮,它頃刻變了長約一丈,圓徑寸半,青光閃閃的手杖,放在案頭,這就是鴻鉤老祖的手杖。同時他那二只猴目之中發出兩道如火的精光,直向太上老君的頭頂上射去,火光焰焰,不可逼視。太上老君的頭上立即現出 座尺半長的護頂金塔。

這時,元始天尊也取出了三寶如意作為抵禦的武器。

不料玉面神猴甚為狡猾,立刻把一道精光由上移下,直逼太上老君的面部,頓使老君心神一凜,只聽到靈霄寶殿中一陣猛烈騷動,接著,“啊呀……”太上老君的鬍鬚著火,燒起來了,元始天尊慌忙搶救。

同時玉面神猴的另一道精光忽然變成像一條紅色的綢帶那樣,把太上老君頭上的護頂金塔,和元始天尊手中的三寶如意,周圍纏住,在一放一收之間,那兩件寶物都被精光卷了過來,於是他從容地伸出雙手接住,納入身邊的掛袋裡,又把案頭的太古神杖重新縮成一尺,放入懷中。

又在同時,只見到元始天尊縮手不迭,連聲叫喊:“啊呀!……”

原來玉面神猴如火的精光,巳把他的手背灼傷,以致三寶如意被對方的精光席捲而去。

這時候,玉面神猴已經收回精光。他在 舉之間,輕易地連得仙國二位上仙的寶物,這種法道和神威頓使在座的群仙諸佛眾神聖大驚失色。

玉皇大帝也看得心神恐慌,作聲不得。

原來玉面神猴的那二只猴目能夠發射火中之火,也可說是火中之王。它的熱度和威力,比三昧真火還要猛烈,可與“太陽”的神火頡頏。但性質不同。太陽的神火一發,地球將全被燒燬,範圍極大。不可收抬,而玉面神猴的精光之火,只能燒燬他目光所及的地方,目光移開,火焰即熄。

此外。他的精光之火又能發揮自然,小大由之,要猛則猛,要文則文。猛火能與太陽神火媲美,而文火的熱度很低。它的另 妙用就是以猛烈的精光燒灼,使對方或傷或亡。以文靜的精光奪取武器,減少對方作戰的能力。

因此,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兩位上界天仙,雖都已修成金剛不壞之身,萬劫不毀之體,但根本想不到玉面神猴說到做到,立刻動手,更想不到他的精光竟然如此厲害,如此微妙,一時不及提防,終於落在下風。

玉面神猴得手之後,樂極忘形,哈哈大笑。他一邊笑,再一邊說,帶笑帶說地聲音夾雜,含糊不清,但在座的群仙諸佛眾神聖卻都了解他所講的大意是:“他暫叫沒收那兩件寶物,要獻給國王通大教主,作為禮物,至於將來能否物歸原主,那是以後的事……”

這時候,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都已恢復鎮靜,他們在大庭廣眾之前,無端端喪失寶物,身體上也受到傷害,又使自已上仙的尊嚴掃地,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去?元始天尊要想挺身離班,向玉面神猴挑戰,但他立即被太白金星的手勢阻止。

這時,太白金星已經急趨過去,到元始天尊的身邊,屈躬湊近,低聲道,“上仙還請稍安勿躁!這裡不是仙家用武之地。佛祖尚且敗在玉面尊神的手下,即使兩位上仙聯手對抗,也未必能勝,況且。現在時間緊張,百事待議。正要開會討論,千萬不要以小不忍而亂大謀……”

玉面神猴聽覺極靈,他插嘴道:“金星說得有理!不過,我倒無所謂,要文就文。要武就武,要怎樣就怎樣,二位上仙隨時降臨,我隨時候教,況且我是屬於妖魔國的,用不著顧到仙家的醜體面。現在,我還有幾句話要對大家說明,那就是我剛才手下留情,沒有把那二位上仙打得元寶翻身,因為他們究竟是敝國國王的師兄,否則,嘿嘿……,我要他們好看……,嘿嘿……方知我的厲害……嘿嘿……至於他們和我王之間的舊帳,遲早是要清算的,但這是我王的事情了。”

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被太白金星提醒。內心感激,雙雙拱手道謝。此刻他們被玉面神猴出言諷刺,不禁面紅耳赤,但限於大局嚴重,又要顧到仙家的體面,只得暫時忍氣吞聲,不再計較,玉皇大帝見到殿內的形勢已經穩定,遂即授命太白金星宣布繼續開會。

就在此時,忽見吳剛手持大斧,肩負包袱,快步從殿外趨入,直到太陽神的案前站定。

他把大斧插在腰帶裡,向太陽神屈膝叩首畢,然後啟奏道:“小神奉命趕回月球,在中途已見人類所遣派的太空船正向月球疾駛。小神本想把它一斧劈毀,但恐無故殺人,有違天律,所以不敢這樣做。當時小神運用‘天體飛騰’之術,迅速飛抵月宮,立刻傳音擂聲,把太空船遠征月球的惡消息,通知每一角落裡的神聖,並且說明緊急措施,立刻使用縮影潛形大法,把月球上的一切,包括生物和植物在內,都要縮入月球的地層之內。當場,月球上的仙女素娥,神將神兵等雖都感到驚駭,但卻十分鎮靜,個個分頭準備。不久,小神敲擊廣寒宮的警鐘三下之後,發出訊號,隨即運用大法,只聽到連聲巨響,宛如山崩地裂,隨即見到泥土浮動,瞬時溶化,變成流質,月球上的一切漸漸下沉,沒入地層。小神又看見廣寒宮好像海上之舟,不堪風浪衝擊,顛簸不已,終於沉沒在海洋裡一樣。接著,小神把月球上像流質似的泥土再行硬化,使之恢復原狀,最後巡視各處,只見月球之上一片荒地,岩石磷磷、寸草不生,變成了原始時代的月球,四周寂寥,景色非常淒涼。那時,小神心裡甚為滿意,於是取出吸氣寶瓶,把月球上的空氣盡收入瓶。之後,就駕起土遁遁入地層,靜待事態的發展……”

吳剛心急地說到這裡,換了一口氣,又接下去道:“小神入地不久,便聽到有一種笨重物體撞擊月球表面的聲音,開門關門的聲音,人類談話的聲音,細細碎碎,斷斷續續,聽不清楚他們在講些什麼。此外,還有步行彳亍聲,掘土敲石聲,諸如此類,不一而足。過了很久,小神又聽到發動機械聲, 剎那之間由近而遠,最後月球的表面上漸趨靜寂。這時,小神知道地國的人類 太空人已經離去,於是破土而出,揭開吸氣寶瓶的瓶塞,放出空氣,同時再將廣寒宮和其他一切的生物植物等都從地層浮升到月球表面。使它們恢復原狀。最後小神仔細巡視各處,只見月球的表面土地有些新掘的痕跡,岩石也被敲碎,此外,一切如常。

這時,小神頗為喜悅,因為月球沒有受到什麼損失,充其量也不過缺少了幾斤泥土,和幾塊岩石而已。小神心裡暗笑,笑那愚蠢的人類要泥土和岩石作什麼用,笑他們勞而無功,得不償失。後來小神在月球上又拾到一面印著許多星星的小旗,一塊金屬鑄成的徽章,上面鐫刻著些像蝌蚪似的字體,但這些字體我也不識,還有好像是儀器之類的東西。現在小神已把那些東西都帶來……“

吳剛說到這裡,連忙從肩上取下包袱,把它放在太陽神的案頭。

太陽神解開包袱,將裡面的東西逐一過目之後,說道:“本神生性粗魯,對此一竅不通,不知那些是什麼玩意兒,還是呈送我皇作主定奪。”

太白金星急步走來,從太陽神的手中接過那只包袱,恭恭敬敬,送呈玉皇大帝。

玉帝把包袱內的小旗徽章儀器等一件件取出,觀察一番,也說不出是什麼名堂。

還是太白金星有些主意。他啟奏道:“我皇可將這些東西交給天巧星,天機星和地巧星三位星君共同研究,才能查出人類為何要把它們留在月球上的原因。”

玉帝準奏,太白金星就吩咐值殿神將帶著包袱,分別傳令上述三位星君會同鑽研,一經查出原因,立即彙報,不得有誤。

另一方面,玉帝對於吳剛不負使命,不殺生靈,心中大喜。他和顏悅色地對著太陽神說道:“吳卿此次趕返月球,一切措施,甚合朕意,乃其智也,不敢妄殺太空人,乃其仁也,智仁雙全,其功不小,理應重賞。”

太陽神稽首答道:“我皇有旨,敢不遵循。”

接著他對吳剛道:“吳卿當年犯罪,罰在月球持斧砍桂,服役至今,已達無數萬年。現在你既已立了大功,自應將功抵罪,此後著即免此苦役,但仍須繼續守衛月宮,將來如再立功,另有重賞。”

吳剛聽罷,歡喜不已,當即跪向玉帝和太陽神,叩首謝恩,謝畢起身,站到太陽神的座位後面,聽候差遣。

玉帝再度面諭太白金星,宣布繼續開會。

恰在此時,靈宵寶殿之外,警鐘大鳴,殿外兩名神將領著另一鬼國來使“急腳子”進入殿內。

那“急腳子”汗流氣促,手摔黑色的告急文書。倒跪幽冥教主地藏王的案前,將文書呈上。

幽冥教主接過文書,叫那急腳子到殿外休息。他一看文書的封面,吃驚地道,“文書是朱追魂太歲發出的,那麼,秦廣王也完了。”

他急忙拆閱文書,朗聲誦讀:“臣追魂太歲朱某,敬稟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薩:查鬼國自大王離國後,即遭巨變,蚩尤之魂作亂,群鬼響應,八閻羅被擒,國土遂遭淪陷,此事前已由秦廣王奏聞,茲不贅述。

“不料蚩尤之魂更肆兇焰,近復遣派魑魅魍魎四大惡鬼,率領鬼卒數千,追捕秦廣王與臣,誓欲得之而甘心。

“秦廣王以負傷之身,奔逃不及,又因手無寸鐵,無法抵抗。遂遭捆綁,沿途諸多侮辱,五步 棍,十步一槌,其慘狀可想而知也。

“臣號稱追魂,位居太歲,腳力甚健。當時見勢危急,倉卒之間,避入亂草堆中,幸草堆之下,尚有陰溝,臣為愛惜微命,不嫌溝泥穢臭,遂縱身入溝,意欲匍伏泥中,或可逃避此劫,哪知溝深泥爛,臣一入其內,身軀立即下沉,若非臣身長九尺,則頭顱亦將全部埋沒於污泥之中,永不超生矣。

“臣匿於溝內,溝上雖有草堆掩護,亦惟有屏除氣息,不敢稍動。群鬼遍索良久,覓臣不得,遂呼嘯離去,而臣猶聞秦廣王慘叫之聲,由近而遠,不絕於耳,至今心尚懍懍。

“臣本擬親自趨前,向大王面奏詳情,奈周身穢泥, 時無法洗清,且臭氣難聞,何敢污濁天廷,是以另派僥倖漏網之鬼‘急腳子’攜呈告急文書,謹盼大王速藉天兵,反攻鬼域,收復國土,以救九大閻羅,並解億萬善鬼於倒懸之中,臨楮草率,不勝恐悚之至。”

幽冥教主讀罷,淒然流淚,合十作禮,懇求玉帝拯救鬼國。

玉帝聽了,怒不可遏,立命太白金星傳令,速遣張天師道陵。費仙師長房,五殿閻羅包拯,雷部正神聞仲,風伯,雨師,雷公,雷母,“雷部推車之女”阿香,以及“雷部至捷之鬼”律令等,率領天兵萬名,火速進攻鬼國。不得延誤。諸神領兵去訖。靈霄寶殿中正擬繼續議會,忽聞殿外警鐘又起群仙諸佛眾神聖人感驚異。元始天尊冷眼旁觀,見到玉面神猴的態度極為鎮靜偶然發出幾聲冷笑,這種反常態度,使元始天尊頓生警惕之心,暗中準備應付可能的變故。

月球又送到緊急文書。

太陽神勃然變色,急拆文書,匆匆閱讀後,大怒道:“豈有此理?人類如此猖狂,那還了得!他們又派了太空船,再度進探月球。”

太白金星說道:“人類第一次探月,已經知道月球之上是一個原始區域,荒涼不毛之地,除了岩石和泥土之外,既無金銀財寶可得,又無生物植物存在,照理他們應該死了這條野心。

哪裡知道,‘鴨肫難剝,人心難料’。現在竟然又作第二次探月,為之奈何?“

太陽神道:“容易容易,人善用善法,人惡用惡法,吳剛你來!”

吳剛立即應命出班。

太陽神說:“你速取我的火彈去擊毀人中船。燒死太空人,作為太空遊魂,使他們的屍骨化為灰塵,永遠不得返鄉。速去速去。走……”。

太白金星連忙搖手阻止道:“且慢,多事之秋,戒殺為上。我的意思可請吳剛尊神前去,把太空船弄成一些輕微的損壞,使它失去了效能,無法飛達月球,不知大王一太陽神高見如何?”

太陽神怒氣未息,心中大大的不以為然,但王帝卻贊成太白金星的主張,因此,太陽神只得點頭答應,准予照辦,即命吳剛出發,此事遂又告 段落。

地國的女王地母娘娘道:“天廷會議準備了三十年之久,勞師動眾,今天才得開成,但會議不久,各國代表發言報告尚未完畢,中間卻發生了那些驚天動地的事情,使會場裡的氣氛緊張萬分,會議如何繼續?因此,老身提議,議會暫停三炷香的時間,使各代表可以透透氣,澄清一下頭腦……”

“本神猴堅決反對這個提議!”玉面神猴立刻打斷地母娘娘的發言,並且接著大聲道:“天宮會議是何等重要,現在剛剛開始,既未討論,又未表決,老太婆這樣不識相,竟然主張暫停會議,是否有什麼不良的企圖?時間寶貴,我們應該繼續開會。”

地母娘娘聽了,自覺失言,慚然不敢作聲。

水國的龍王敖廣附和地道:“玉面尊神之言不錯,我們應該繼續開會,因本國也有許多困難,必須要在會議中解決。”

於是會議再行繼續。

到現在為止,水國、地國、太空國、幽冥國,以及佛國的各代表都已發言,惟有仙國和妖魔國的代表還未報告。

玉帝遂向太上老君問道:“仙國的情況如何,李仙卿可有報告嗎?”

太上老君當即起身,向玉帝稽首為禮,道:“敝國的神仙雖能與天地同壽,長生不死,但他們都散居世外的洞天福地,幽棲佔谷名山之中,素愛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不過,仙界的生活過度自由,太清靜了,因此,有些‘做不慣神仙’的神仙們,往往不耐寂寞,偷偷下凡,有的遊戲人間,作些善事之後,復返仙界,有的竟然貪戀花花世界的繁華,以致迷失本性,墮落紅塵。過去像呂洞賓三戲白牡丹,七仙姑與凡夫配親,可以為證,但現在也不例外,常有許多神仙蹤跡不明。初時本仙以為他們前往三山五嶽,蓬島瀛洲,探朋訪友,雲遊天下,不料事實並非如此。他們飲了過量的仙酒,醉醺醺不能克制自己,於是私入鄰國,亂闖鬧事,傷生害命,或者到處尋歡作樂,樂舊忘返;也有到了下界,放棄仙職,投胎為人。目前經過初步調查,發覺已有七十二名小仙不知去向,可能尚有幾個大仙失蹤, 時無法查明,此事正由元始天尊主辦,容後查明正確數字之後,當再奏聞……”

玉帝等待太上老君報告到這裡,心裡大為不歡,說道:“神仙只有被謫下凡,哪有不羨為仙,欲願為人的道理?這種神仙實在可惡。有些醉仙,狂飲了仙酒,東西奔跑,胡言亂罵,打架尋仇,殺害生命,毀壞仙物,且藉酒遮臉,調戲仙女等等,朕也掌握了不少情報,正要追查。最可惡的是那批散仙,平時吃飽了仙飯,無所事事,引朋喚友,清談作樂,竟敢大發牢騷,批評時政,真是大逆不道。那班逆仙已失仙品,必須重罰,以懲效尤……”

太上老君見到玉帝發怒,甚為恐懼,連聲稱是。

玉面神猴見此情形,認為有機可乘,立即挑撥道:“李老年齡過高,頭腦陳舊,思想落伍,又無能力約束群下,更兼處事頗頇,萬端因循,得過且過,眼看神仙失職,不加追究,如此老翁,理應束之高閣,決難再作仙國的國王,若再戀棧,不肯退位,仙國必有禍端。現在本神猴也有意見發表……”

他說到這裡,站起身來,向玉帝拱手為禮,表示恭敬,繼續道:“大帝在上,敝國近來捉到七名醉仙,三名散仙。他們偷入敝國國境,為非作歹,調笑民女,殺傷民男。敝國的臣民雖是妖魔精怪。但都已修煉成道。有了仙氣。品格高尚。初時,他們見到那批醉仙散仙這種胡天胡帝的行為,畏其仙勢,不敢計較,哪知這批混蛋神仙,見到妖魔精怪事事退讓,處處迴避,就認為懦弱可欺,得寸進尺,胡亂發作仙威,妄動武器法寶,以致造成重大的傷亡。

敝國的臣民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稍加反抗,但普通妖魔精怪的能力怎能與神仙比較? 經戰鬥,立遭敗績。非死即傷,可憐他們修煉了幾百年,歷盡了無數次的劫難。方得道氣仙體,不料最後還是無辜被害,甚為可憐……“

玉面神猴說到這裡,停了一下,問太上老君怒目而視。太上老君自知理虧,不敢正眼相對。

於是玉面神猴又繼續道:“當時,獅首力土……”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指點著在他座位後面的獅首力士,“他得悉此情,怒氣沖天,立即率眾出動,首先碰到正在作惡的下流小仙們,也不問情由,立即攻打。這位力士何等威武,那批酒囊飯桶不堪他的 擊,好似摧枯拉朽,個個東倒西歪,負傷累累,倒地不起。他為了懲戒,並防止其以後繼續為惡,就收沒了他們所有的武器法寶,又把他們身體裡的仙血,統統吸盡,作為飲料,只留得軀殼和四肢,稍能活動,以示並不趕盡殺絕,但他們道行全失,仙體毀喪,現已被逐出境……”

群仙諸佛眾神聖聽了,無不吃驚,各自搖頭,會場頓時起了 陣騷動。

群仙咬牙切齒;諸佛齊唱:“善哉善哉!阿彌陀佛……”;眾神聖憤憤不平。靈宵寶殿中的千只眼睛,只只盯著獅首力士。

獅首力士安穩地站立著,面不改色,旁若無人,好像有恃無恐似的。

玉帝黯然道:“懲戒是對的,吸血未免過份。”

玉面神猴連忙道:“大帝在上,小猴不敢為獅首力士辯護,因太卜老君不能約束下屬,獅首力士為他代勞,這是有功的,理應重賞。”

“胡說!”元始天尊憤然喝道:“查敝國的神仙雖或有貪杯的舉動,仉不至於爛醉胡鬧,何況他們既能名登仙籍,大部都是有德之士,決不會調笑貴國的民女,妄開色戒。想必是妖魔怪物乘這班神仙酒醉的機會。男魔去挑釁冒犯,女妖去勾引誘惑,以致惹起池們的怒火,造成打鬥死亡,本天尊認為這批醉仙或散仙私入貴國國境,也是大錯,確應懲戒,但這種懲戒,應由敝國施行,方為合理,貴國應將他們闖境之事,迅速通知敝囤,本天尊自當設法阻止,或加以處罰,若查實他們確有損害貴國臣民的行為,本天尊必將負責謝罪,或賠償損失。

獅首力士是什麼東西?竟敢藐視神仙。越俎代庖,施用霸道,打擊敝國的威聲,真是豈有此理!“

玉面神猴聽了,不怒而反笑,對著元姑天尊道:“好 個混元大羅金仙!說話冠冕堂皇,狡辯振振有詞,真是不知恥羞、千古以來,只有妖魔怪物到處亂闖,為非作歹,常被群仙諸佛眾神聖誅戮殺害,不知凡幾,那裡聽到過醉仙散仙也會到處亂闖,為非作夕?現在本神猴坦白對你說:除了貴國的七名醉仙和二名散仙,已被獅首力士‘吸盡仙血。驅逐出境之外,另有三十六名大小神仙也在敝國犯了重大罪行,被囚在”綑仙牢獄“之內,等待敝國國王的命令,準備處決。各該仙犯都有口供招認,罪惡昭彰,不容你這混元大羅金仙片面的狡辯……”

此 消息。宛如晴天霹靂,使靈宵主殿中的群仙諸佛眾神聖等無不大驚,玉帝也不例外,尤其是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更為震駭。他們都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會場亂成 片,大家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事,覺得將信將疑。但玉面神猴既已說得如此的千真萬確,也不能不信,這時,玉面神猴得意萬分。他是妖魔中之妖魔,精怪中的精怪,何等老練,一面玩弄群仙諸佛眾神聖於手掌之中,一面冷眼旁觀,暗察他們的反應,以便再進一步使用智慧,達到最後目的。

於是他拍拍手掌,道:“請各位肅靜!本神猴言尤未盡……”

群仙諸佛眾神聖等聞言,均各停上私議,正襟靜聽。

會場之中雀鴉無聲。

只聽得玉面神猴道:“萬古以來,凡妖魔怪物在別國犯罪,都已受到天誅,決不寬貸,對抑不對?但神仙在我國犯罪,到現在為止,我們還不曾殺死一個神仙。由此看來,可知你們群仙諸佛眾神聖都是生性殘酷的,而我們妖魔怪物反是仁慈為懷,生性善良的。敝國的臣民自從當年在‘誅仙陣’和‘萬仙陣’中,被你們群仙諸佛眾神聖使用聯合力量,受到集體屠殺,死亡之眾,遭遇之慘,為古今所未有。敝國國王通天教主親身體會到過去兩次的悲慘教訓,痛定思痛,發覺仙佛神聖都是陰險惡毒之輩。因此,他在最近二千年以來,對於本國臣民約束甚嚴,只許他們修煉道行,鍛鍊本領,不許為非生事,造孽作亂,目的是要報復前仇,清算舊時血債。我們一定要報前仇,清算舊帳,二千年的準備就是要達到這個目的。過去我國的臣民在‘誅仙陣’和‘萬仙陣’裡的死亡,不會是白死的,他們的血也不會是白流的。我們要從現在起,加倍討還血債,血債血還,理所當然。除非玉皇大帝能夠運用天律,秉公處理這一舊案,在今日的會議上討論和解決,那就是曾在當年參加屠殺敝國臣民的那批仙佛神聖,如果現在審定有罪,都將受到嚴厲的處分,應殺則殺,應斬則斬,不然的話,妖魔國是絕對不會罷休的。”

元始天尊早已聽得忍無可忍,怒火中燒,突然步出列班,站到殿中,指著玉面神猴,厲聲喝道:“妖孽放肆!本天尊倒要試試你究竟有何能耐,如此口出狂言,我若不斬你,誓不再回靈霄寶殿。”

玉面神猴哈哈大笑,答道:“本神猴如要懲戒你這混元大羅金仙,還用不著我親自動手。

你現在不必妄動肝火,因為我在口頭上還須要先教訓你。我要問你:當年三教會議,共簽‘封神榜’,但後來敝國國王通天教主戰鬥失敗,封神之事由你一手包辦,是抑不是?你乘我王無權過問的機會,竟敢擅作主張,命令你的得意門人姜子牙,錯封神祗。譬如姜某之妻馬氏,是個失德之婦,有何功績,卻被封為掃帚星君,在天上佔了一個星座?這顯然是姜某假公濟私,使馬氏妄占星位,雲宵碧宵和瓊宵三仙姑生前擺設黃河陣,你暗恨她們削去你的眾門人頂上三花和喪失了胸中五氣的道行,卻叫姜某封她們為糞坑三姑之神。以‘神’的尊名,而日夜享受糞的臭氣,你的用心何以如此惡毒?還有紂王天子,生前暴虐無道,殘害百姓,死後被封為天喜星君,請問人間有此暴君,天上何喜之有,喜從何來?諸如此類,都是姜某仗著你的仙勢,濫施職權,亂封神位,是誰之過?本神猴敢說:那都是你這個混元大羅金仙之過!你敢否認嗎?“

在座的群仙諸佛眾神聖等聽了玉面神猴的一番言論,都感覺到頗有道理,暗中點頭,而元始天尊也覺得無法反駁。因此,他認為這個猴頭正是難纏的勁敵,自己一時奈何他不得,只好抱著慚顏,想要轉過身去,退回本位。

當元始天尊正要轉動身軀,向後退去時,他立即被玉面神猴高聲阻止道:“且慢!你剛才聲勢洶洶,站出班來,要斬本猴。如今自知理屈,無話可答,就想當場退縮,變作一個虎頭蛇尾的混元大羅金仙,如此厚顏,可羞可恥。想你一貫仗著你師兄太上老君的勢力,打擊師弟通天教主,奉上欺下,殘殺異類,其罪一也;放任門下弟子,在外殺生犯罪,不加約束,其罪二也;封神不公,使某些神祗含恨千古,其罪三也。有此三罪,當應重罰……”

玉面神猴說到這裡,隨即拱手作禮,向玉皇大帝奏道:“大帝在上,元始天尊犯此三罪,該當何罪?”

玉帝聽了。暗吃 驚,半晌不能回答。

靈宵寶殿中又瀰漫著萬分緊張的氣氛。

玉面神猴得勢不饒神仙,於是威勢雄壯地從座位上走了出來,但見他龍行虎步,氣派非凡,絕對不像一個妖魔。

此時,殿中的群仙諸佛和眾神聖都以為玉面神猴離座而起,是要想和元始天尊比劃,而元始天尊也暗作準備。

那時,打幾位道行比較高深的仙佛要想前來解勸,但他們立即被玉面神猴擺手阻止,他說道:“諸位不必驚慌,靈霄寶殿之中,玉皇大帝之前,誰敢動武?況且這裡乃是會場,不是戰場!”

他一邊說 邊走,走到離開元始天尊約有十尺的地方站停,又向玉帝拱手作禮道:“大帝在上,按照天律,一般妖魔犯罪,多數都遭誅戮,但一般神仙犯罪,多數僅受貶嫡,二者之間的處罰重輕,顯然是天律規定不夠公正。現在元始天尊是混元太歲金仙,他犯了罪,論天律,小罪可免,大罪罪減一等,所謂罪不加諸至尊。可是元始天尊犯了三種罪行,那就是說第 罪免罰,第二罪罪減一等,但第三罪罪加一等。若淪天律,罪不可赦。天刑官何在?

論律當殺,還是當打?“

這時,玉帝見到形勢不佳,又命令太白金星來講圓場。

太白金星走到玉面神猴的面前,恭敬地拱拱手道:“玉面尊神講話有理,老朽非常佩服,魔國出此奇才,能夠壓倒群仙諸佛眾神聖。實是非同小可的事,有尊神在,貴國的興旺可立見分曉……”

“廢話!”玉面神猴大聲打斷他的話柄。接著他繼續道:“諂媚之言,本神猴最不愛聽。

你想出來打諢,講些好話,為元始天尊卸罪,是抑不是?你說呀!還是請你滾開吧!不要惹我發火。“

太白金星嚇了 跳,哪裡還敢多嘴,滿面含羞,唯唯而退。

此時,元始天尊的處境最為狼狽,進又不好,退又不得。論理,自知理屈,論力,也無爭勝把握,所以只好默然站在殿中,靜待事態進展。

此時,太上老君面現焦急神色,內心並不比元始天尊好過,由於剛才已經吃過玉面神猴的苦頭,他摸摸自己的下巴,鬍鬚已被燒光,有失尊嚴,所以不敢站出來說話。

此時,玉帝也不敢開腔,因他剛才多嘴,主張如來佛和那猴頭比武,害得佛祖負傷而去,心甚懊悔。因此,他更不敢插嘴,以防重蹈覆轍。

此時,佛國的燃燈古佛和隨從們都閉著眼睛,不問不聞,好像“自掃門前雪,莫管瓦上霜”那樣。事不關己莫理睬,是和尚的本色。

此時,群仙之中卻個個心情沉重,不敢逞強出頭,妄加干涉。但上仙受辱,中仙和下仙的臉上也失去了光彩。

此時,眾神聖更加噤若寒蟬。玉皇大帝尚且默默無言,他們都是位低言微,有何作為?

所以也愛莫能助,惟有靜待事態的發展。

此時,玉面神猴更加表現出雄赳赳,氣昂昂的態度,他用尖銳深刻的日光向殿內四周一掃,心裡明白自己的威力已經控制了群仙諸佛和眾神聖。於是又向玉帝大聲追問道:“大帝在上,元始天尊有罪,應如何處罰?”

玉帝當時神色緊張,訥訥不能出聲。

玉面神猴又高聲再三催逼,迫問玉皇大帝,應該怎樣責罰元始天尊。只聽得玉帝咿呀地道:“這個……”“什麼這個那個!”玉畫神猴怒聲道:“人間的法律尚且規定‘皇子犯法,庶民同罪’,難道天上不及人間?不罰元始天尊,乃是天道不公,天理不明,何能服眾?”

玉帝心裡大急,不知自己應該如何回答。他窘態暴露,眼睛在尋索太白金星,希望那聰明的老神仙能夠想出妙法,替他解圍。

不料太白金星此時也感到計窮了。只見他那兩隻手分向身旁左右攤了一攤,表示無可奈何的樣子。

玉面神猴把一切情況都看在眼裡,心中暗暗好笑,當然不會真的笑出來。於是,他要想罵玉皇大帝了,但也曾深思熟慮:如果當眾辱罵玉帝,可能會惹起眾憤,所以他運用於藉神罵神的辦法。

他故意拿出大發雷霆的姿態,怒問天刑官在哪裡?當然,他心裡清楚地知道,天刑官決不可能在靈宵寶殿之中,因“天宮會議”僅是議事,不是審判,用不著天刑官列席。

天刑宵既未列席,其他的神聖也不敢回答:“元始天尊該當何罪。”

玉面神猴見到無“神”回答他的問題,就把左腳一蹬,格格幾聲,踏碎了殿中的幾塊“金磚地板”,怒氣沖沖地罵道:“混蛋天刑官!你是啞的,聾的,口不能言,耳不能聽,天失威嚴,刑失效用,混蛋……大混蛋……”

寶殿中群仙諸佛和眾神聖的心裡都明白:玉面神猴是藉天刑官作掩護,實際上是罵玉帝,所以個個心裡都很難過。

玉帝自己也感到非常難堪,只是連聲嘆氣,因他實在不忍心見到元始天尊受罰。

元始天尊的心裡交織著不安,難受和慚愧,但他終於受不住玉面神猴一步緊一步的進逼,就把心一橫,毅然決然地向五帝稽首作禮,道:“恭求我皇召天刑官來。”

元始天尊忽然自動要求玉帝傳召天刑官,使仙佛神聖無不大驚失色,太上老君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迫於形勢,五帝不得不下令傳召天刑官。

這時玉面神猴心裡萬分得意,但他面無表情,態度更加嚴肅。

不久,殿外天將報告道:“天刑官到!”

只見天刑官殺氣騰騰地率領了十二名武裝刑卒,魚貫地進入靈宵寶殿,趨向五帝的案前,先拱手,後跪拜。禮畢,天刑官站在旁邊,刑卒們都肅立在他的身後。

玉帝看著天刑官,久久默然無言。

玉面神猴用尖利的眼光盯著玉帝。

靈宵寶殿中 片靜寂。

群仙諸佛眾神聖心裡焦急萬分。

在玉帝之前,萬事必須聽從玉帝的主張,誰也不敢發言,只有元始天尊的門人 一廣成子幾次三番想要衝出來,向玉面神猴論理。卻被南極仙翁暗中阻擋。

現在他看到師父元始天尊即將受刑,痛心之極。

忽然,他不顧一切,舉步離班,走了過來,但元始天尊用手向外一揮,怒目示意,叫他回去。廣成子只得聽命,黯然從中途退回原位。

當時,元始天尊稽首作禮,向玉帝奏道:“臣有罪,甘受我皇重罰。”

玉帝只得勉強地開口,把剛才玉面神猴所提出的三個問題,說了一遍,並問天刑官,這些問題,是否能構成元始天尊的三種罪行。

天刑官仔細考慮了一下,然後從容地答道:“玉面尊神所說的三種罪行,是能成立的,但在‘可打’與‘可誅’之間,我皇有權選擇。”

玉帝說道:“二者之間,我選擇‘打’。”

但天刑官又接著說道,“天律規定,我皇尚可運用特權‘免打’。”玉帝正要說出免打時,卻被玉面神猴搶先反對道:“大帝在上,誅罪已免,打罪決不可免,若再免打,就顯示了大帝私心用事,天律不公,本神猴絕不服貼。”

元始天尊乃是仙國的副領袖 混元大羅金仙,早巳修成了金剛不壞之身,同時他的德行連‘天’也要敬他三分,所以號稱天尊。門前,他卻要受到被‘打’的處分,這真是一種極端的侮辱。

“按照天律第五十六條,細則十六項規定‘如判決打刑’,而執法天史如因罪犯有可赦之道,拒絕當場執行時,得無限期延遲打刑。”天刑官又補充道。

“豈有此理?”玉面神猴又倔強地道:“你們利用天律的空隙漏洞,作出種種藉口,企圖免除元始天尊的‘打刑’,本神猴提出抗議,堅決反對。”

這時,廣成子聽得肚子幾乎脹破,真的忍受不住了。眼看師尊被玉面神猴如此侮辱,感到氣憤填膺,因此他身不由己地大聲喝道:“誰敢打我師尊?”

“我敢打!我敢打!我敢打……”

群仙諸佛眾神聖都循若那聲音觀看,原來大聲叫喊“我敢打”者,就是最可惡的吸血魔怪一獅首力士。

廣成子怒氣沖沖地道:“你如要打我師尊,必須先過我這一關。”

獅首力士哈哈大笑道:“你還不配鬥我。”

“什麼?……”廣成子正想反唇相稽,卻被元始天尊及時喝止。

只聽得元始天尊道:“廣兒不得無禮!有我在此,哪裡容得你多嘴?”

獅首力士諷刺地笑道:“教訓得好!不過廣兒‘兩字用得不適當,應該說’逆徒‘才對。”

廣成子被元始天尊一喝,作聲不得。滿面含羞,低頭立正。

於是元始天尊舉目注視著獅首力士,嚴肅地道:“若是我皇命令別的神聖前來責打,本天尊自當甘心受刑,即使不幸而被擊斃,本天尊也死而無怨,,可是,你這吸血妖孽,既未奉我皇之命,又未蒙天刑官委託,何得狂言‘敢打’?你若敢打,本天尊必將招架,不妨與你周旋一番。本天尊身上多的是‘血’,你有本領。儘量來吸。”

獅首力士繃緊了臉,伸一伸舌頭,又作了一個鬼臉。搖搖頭,道:“喔噎!天尊向我挑戰,好呀!來吧!看你有多大能耐,我不會被你嚇倒。好呀!來吧!”

“我贊成!”玉面神猴慫恿地道。

元始天尊向玉帝稽首作禮。道:“懇我皇準臣離席,滅此妖孽,帶罪立功。”

玉帝考慮一下,心裡暗思:“元始天尊有百勝之道,而無一敗之理。”於是准予所懇。

獅首力士舉步出班,向玉面神猴屈躬作了 揖,正待出外,但玉面神猴立即走近獅首力士的身邊,在他的耳邊輕聲地說了幾句“獸語”,誰也聽不到他在說些什麼。即使聽得到,誰也聽不懂。

這時,太上老君也走近元始天尊前面,叮囑道:“賢弟小心,這妖孽詭計多端。”

只見元始天尊點頭答應之後,起步前行,後面跟著獅首力士,一仙一妖離殿而去。暫且不表。

玉面神猴等待元始天尊與獅首力士離開靈宵寶殿之後,隨即向玉皇大帝拱手道:“大帝在上。我們繼續開會,因小猴現在有要緊的報告……”

他說到這裡,突然提高聲音,雙目現出精光,直射太上老君的面部,頓使這位仙國領袖吃了 驚,以為玉面神猴又要用“精光之火”來燒自己,但玉面神猴僅把精光在他的臉上一掃而過,迅即收回,接著道:“眾所週知,敝國的臣民非妖即魔,非精即怪,但要修成妖魔精怪,也非容易,至少苦修五百年,方能初步成道。成道之前,他們先要遇到第一劫數,那就是天雷擊頂之災。如能預防得法,僥倖逃過此劫,生命可保,始可繼續修行。再五百年後,又要遇到第二劫數,那就是陰火焚身之災。此火自動從本身發出,由下體燒起,直透頂門,恍如走火入魔, 發不可收拾,使千年道行頃刻化為灰塵,但若能妥為預防,又可避過此劫。

再五百年後,第三劫數降臨,那就是風解體之災。此風自腮門吹入,直貫六腑,經過丹田,透穿九竅,能使肉骨崩潰,全體瓦解。若能設法逃出此劫,方能參天地之造化,與日月同壽。

在座諸位仙佛神聖也都經過上述的三大劫數,必能體會到修行之苦如此,成道之難又如彼,並且在逃過三大劫數之前,還要再躲避百千萬次的小災和小劫,所以修道是一件最愚笨的事情,只有傻瓜才去修行……“

玉面神猴說到這裡,面現悲天憫人的神色,態度更為謹嚴,繼續道:“現在問題來了!

既然妖魔精怪已在幹災萬劫中成道,為什麼你們仙佛神聖卻對他們不表同情,不予愛護,反而加以奴役?譬如……“

他停止說下去,卻用手指指著太上老君,又接著道:“譬如那位李老,硬把青牛當作坐騎,為他服役,太自私了。李老有腳,不肯走路,偏要騎著青牛代步,請問他的雙腳有什麼用?他能騰雲駕霧,盡可利用雲霧行路,為何一定要騎青牛?在過去時,青牛不甘長期被那李老奴役,曾經幾次三番逃離兜率宮,但都被他勞師動眾地捉了回去,真是很可憐的。神仙生活自由自在,青牛雖是畜牲,難道它不喜愛自由嗎?所以,本神猴現要為青牛請命,敬懇大帝作主,命令李老把青牛釋放,讓它回到敝國,享受自由生活。如果李老反對,那就請大帝下令,斬去他的雙腳,留腳不留牛,留牛不留腳。”

玉皇大帝聽了,暗想:“這個刁鑽尖刻的猴頭,花樣百出,但說話倒也有幾分道理。”

但他決不能直率地附和玉面神猴的提議,因此,他默不作聲,只用眼睛盯著太上老君,希望他自己作出反應。

此時,太亡老君已經明白玉帝的意思,於是站起身來,向玉帝稽首作禮,道:“我皇在上,剛才玉面尊神所說的話與事實頗有出入。查本仙當年得道,西出函谷關時,便已與青牛作伴,同登仙籍,數千年以來,朝夕相隨,形同朋儔,雙方都有深厚的感情,絕對不是奴役。

這是實情,尚懇我皇明察詳查。至於青牛,雖已成道,但它究竟是畜牲,道心未堅,由本仙隨時點化教導,不致墮落邪道,倘它一旦離開兜率宮,進入妖魔國,久與群魔為伍,耳濡目染,野心一定復發,為非作歹,荼毒世界,到那時,誰敢收拾?“

玉面神猴反駁道:“不然,剛才李老所說:”他與青牛有深厚的感情,不是奴役‘,這是謊言。據本神猴所知,青牛至少已有二次偷逃下界,都被捉回的事實。若非李老虐待青牛,它怎會偷逃呢?因此,本神猴可以斷言,青牛決不願意永久困囚在兜率宮裡,希望大帝命令李老從速釋放青牛,讓它自由返回本國。“

太上老君氣憤地說道:“如果釋放青牛,將來必生禍端。”

玉面神猴道:“有本神猴在,保證青牛不會闖禍。”

“你敢保證嗎?”太上老君問道。

“當然,我敢。”玉面神猴答道。

“請問如何保證?”太上老君又問道。

“悉聽尊便。”玉面神猴又答道。

“假如將來青牛作亂,我要剝去你的猴皮,你可答應?”太上老君再三問道。

“樂於接受,只要你有此能耐。”玉面神猴道。

“誰作旁證?”太上老君問道。

“無須旁證,雙方以三擊掌為憑。”玉面神猴道。

於是太上老君與玉面神猴各自從座位上起身,走到寶殿的中央。雙方相對立停,在玉皇大帝前面舉行了三擊掌以後,又各自歸坐原位。

玉帝於是命令文曲星君把這一事實記錄在案。

太上老君立即吩咐南極仙翁傳令,釋放青牛。

忽然,殿外的遠處傳來一聲獅子吼,吼聲震徹天宮,使靈霄宅殿中的仙佛神聖心驚不已,因這種獅子吼聲惟如來佛方能有如此功力。

眾心驚疑未定,只聽得玉帝道:“這獅子吼甚為奇特,可能是佛祖回來了。”

這時,只有玉面神猴內心暗喜,因他明白這獅子吼是怎麼一回事,為了要掩飾心中的喜悅,他不得不裝出鎮定的態度,故意高聲報告道:“大帝在上,當年文蛛普賢慈航三位菩薩,在太極陣,兩儀陣和四象陣中與敝國的虯首獅仙,靈牙象仙以及金光 仙分別交戰,不幸獅象 三仙都已失手遭擒,被他們打回原形,罰作坐騎,數下年來受盡辛苦。查那獅象 三仙原是敝王通天教主的得意弟子,受到如此侮辱,使敝國大失體面,此仇此恨,敝王念念不忘,誓必報復,但為了顧全大局,先禮後兵,現在他已命令本神猴把這件事情在天宮會議中提出,要求得到一個公道……”

他說到這裡,雙目突現精光,閃電似的射向文殊、普賢和慈航三位菩薩的頭頂。

那三位菩薩見到對方的精光來勢洶洶,立即運用心神相通的佛法,使三位變作一體。並力抵禦,只見文殊的頭上現出金光,普賢現出紫霞,慈航現出慶雲,那金光紫霞和慶雲凝結著,成為 道銅牆鐵壁似的大圓形屏障。護住頭頂。

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玉面神猴的精光好像是無堅不摧的。那雙道精光疾射而出,嗤嗤兩響,迅即劃破大圓形的屏障,把它攔腰劃斷,變成了半圓形。而被劃斷的那兩個半段屏障立即四散飛去,頃刻化為烏有。

三位菩薩見勢不佳,慌忙運神合力,想再抗拒,但玉面神猴業已收回精光,同時冷笑一聲。

佛魔交戰,在一剎那之間,顯然分出高低,在殿內群仙眾神聖的心中已經明白,三位菩薩輸了 招。

只見玉面神猴向三位菩薩拱一拱手,道,“承讓,承讓!”接著,他向燃燈古佛也拱拱於,接著道:“古佛在上,本神猴有事請教,不知肯否見告?”

燃燈古佛答道:“尊神儘管垂詢,本佛知無不言。”

玉面神猴於是問道:“人心與佛心有何區別?”

燃燈古佛答道:“人心善善惡惡,佛心慈慈悲悲。”

玉面神猴又問道:“如何是佛心善惡,人心慈悲?”

燃燈古佛答道:“人心有佛心,佛心有人心。”

玉面神猴贊道:“好一個古佛,回答得妙,但何謂人心有佛心,佛心有人心?”

燃燈古佛道:“人心生佛心。如幻又如影,即生即滅,不能成佛道;佛心生人心。如影復如形,不生不滅。故能成佛道。”

“不然,不然,古佛錯了!”玉面神猴反駁道:“人心生佛心,似水幻泡影,即生即滅,即滅即生,持之以恆,能成佛道;佛心生人心,似黑染白綾,不生不滅,不滅不生,持之以恆,佛影人形,辜負佛名。”

燃燈古佛聽了,吃了一驚。連忙立起身來,雙於合十,恭敬地向玉面神猴道:“善哉,善哉!尊神有此佛心,實為難得,本佛敢不從命。”他說完了話,當即迴轉身去,向文殊、普賢和慈航二位菩薩輕聲說了幾句話,只見那三位菩薩也都雙手合十連連點頭。

於是古佛又迴轉身來,面對玉皇大帝,合十作禮,誠敬地道:“我皇在上,本佛已與文殊、普賢、慈航三位協妥,願意遵照玉面尊神的意見,釋放獅象 三仙,使他們返本歸元,永享自由。”

玉皇大帝心中大喜。他暗想:“這猴頭道行高深,口齒伶俐,三言兩語,就說服了燃燈古佛,化干戈為玉帛,此猴真是可敬可愛。”於是立即準奏。

燃燈古佛即命降龍羅漢出殿傳令,釋放獅象 三仙。

玉面神猴欣然道:“仙佛都能從善如流,立即釋放獅象吼和青牛,足見公道,本神猴萬分欣慰,同時諸佛菩薩和老子也一定感到快樂,因真正的快樂是‘與眾同樂’,不是‘獨樂其樂’。假如本身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這種快樂是決不能持久的,也決不是真正的快樂。當然,就獅象 和青牛的本身來說,它們也 定就要體會到過去在上界的生活環境,和將來在它們自己國家裡的生活環境,作一比較,漸漸地覺得它們自己是有了真正的快樂,又領悟到快樂的主要條件就是自由,沒有自由,就沒有快樂。在失去自由的生活環境裡,即使偶然有些暫時的快樂,也不過是悲哀的快樂而已,所謂‘惟眾人快樂,乃能個人快樂,惟眾人自由,乃能個人自由……”

恰在此時,北天門外的遠處又傳來了 聲“獅子吼”,吼聲響亮清徹,回音盤旋天空,久久不絕。這吼聲第二次使靈霄寶殿中的仙佛神聖感到非常驚異,因只有佛祖才有這樣雄厚的功力。

既驚且疑,玉帝對著燃燈佔佛,道:“請問古佛,這獅子吼聲是否佛祖所發?”

燃燈古佛迷惑地答道:“本佛不敢確定。這吼聲倒有七分像我佛所發,不過另有二分似乎比較激昂,高吭中帶著低沉。因此,本佛極感疑惑,但可能是我佛如來剛才負了傷的緣故,所以他的獅子吼聲略變音調。還有 點使本佛不甚明白:我佛既然因傷已歸靈山修養,何故又復來此?此中疑點,應即查明。”

於是燃燈古佛吩咐伏虎羅漢,速去探查,立即回報。

當然,只有玉面神猴心中有數。他面帶微笑,態度自然,似乎這獅子吼聲和他漠不相關。

不過,太上老君的面容略現焦急。他暗中懷疑這獅子吼聲或許是獅首力士所發,但仔細一想,認為這是不可能的,因一個妖魔決難練成佛門秘技 獅子吼;即使可能,他也決不會有像佛祖那樣的功力。太上老君想到這裡,心裡似乎感到稍為寬慰。

玉面神猴冷眼旁觀,早已把太上老君的面部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心裡暗笑,但他要及時掌握會場的氣氛,不使群仙諸佛眾神聖過份注意這獅子吼聲,以免影響他還未完成的任務。

於是他為了轉移對方的目標,又故意高聲道:“大帝在上,本神猴還有報告……”

他一面發言, 面注意會場裡的動態。

果然,這批仙佛神聖都各正襟危坐,側耳傾聽,只聽得玉面神猴繼續道:“人間的文明世界,都有防止虐畜之舉。誰要無故虐待畜牲,誰就要受到責罰,可見人類倒是有慈悲心的,但日前上界的仙佛神聖反而要虐待異類,這是最可恥的行為。難道你們仙佛神聖還不如人類的慈仁嗎?你們毫無慈悲心,惻隱心和哀憐心,枉為仙佛神聖,還談什麼濟世渡人。不錯,我們妖魔國的臣民都是畜牲,難道畜牲都沒有靈性嗎?難道畜牲都不能修成仙道和神道嗎?

難道畜牲一出世就要注定給你們虐待嗎?我要請你們反省一下,捫心自問,是否有虐待我國臣民的行為。如果有,你們必須立即糾正,這是功德無量的。現在我有一份清單,舉出許多仙佛神聖都有虐待妖魔國臣民的罪行……“

他立即從衣袋裡拿出一份清單,朗聲報告:(甲)仙國虐待妖魔國臣民的罪犯……

(一)南極仙翁收養鶴鹿,作為玩物,並將它們差東遣西。長期為他服役,苦不堪言。

(二)劉海戲弄金蟾,把它搞得神昏顛倒,生不如死。

(三)瑤池西王母遨遊無度,騎在鸞背,逼它張翅飛行百千萬裡,雖倦亦飛,痛苦何堪設想?

(四)西王母又豢養三足青鳥,為她取食,並傳遞消息,探刺隱情,形同間諜,使三足青鳥往返飛行,不勝疲勞。

(五)張果老倒騎羸驢,往往不顧它的死活,強迫趕奔長途,不得休息,使它瘦得不像驢形,顯然是患了肺病。

(六)為了酒債無法償清,呂洞賓炫耀幻術,畫了一只黃鶴在酒肆的牆壁上,其實此鶴乃是我國的小民,被他使用仙法掇去,強迫它在壁上棲息,苟延殘喘,備受人間戲弄和恥辱。

查呂某名列八仙之一,嗜酒好色,虐待異類,大玷仙界的清規,理應依法重罰。

(乙)佛國虐待妖魔國臣民的罪犯:( )佛國廣捕金龍,勒令它們圍繞雷音寺的殿柱屋角,作為點綴;金龍們長時期脫離水域,以致龍鱗乾枯,渾身生蚤,又困守寺殿,無法自由,現已奄奄待斃。

(二)如來佛使用暴力收服大鵬金翅雕,非心服也,力不贍也。

(三)準提古佛妄用詭計,以絲絛系住孔雀明王,作為他的坐騎。它曾一度逃亡,但又被收捕,使它永久失去自由;不自由,毋寧死!

(四)慈航強捕金魚,放在南海紫竹林的小池中,以供怡情悅性之用,使它歲歲年年困於小範圍裡,毫無轉動餘地,形同坐牢。

(丙)地國虐待妖魔國臣民的罪犯:(一)二郎神楊戩玩養哮天神犬,縱犬為患,過去它曾咬傷或咬死我國許多臣民。犬雖惡無罪,罪在主人。犬主楊戩仰仗犬的威勢,傷害異類,宜加懲罰。

(二)真武大帝殘暴成性,當年拘捕龜蛇二怪時,施用火燒水淹之法,使它們倍受痛苦,雖被收服,心實不甘。它們又被迫服食火丹,形同長期禁錮,宛如囚犯,屢思反抗,恨力未逮,這種苦楚,必須立即解除。以重神道。

(三)地母娘娘腳踏鰲魚,使它呼吸困難,殘忍之極。

(丁)太空國虐待妖魔國臣民的罪犯:查太空國的諸球群星列宿之中,禁囚了我國的許多臣民,例如:(一)月球的嫦娥原是一個女竊賊。她偷了丈夫后羿的不死靈藥,才得成道,逃到月球,但劣性不改,迫令玉免,日夜為她搗藥,歲歲年年,服此苦役,實是慘無神道。

(二)群星列宿中禁錮著早巳得道的麟鳳龍龜之屬,不勝枚舉。鳳族中有天鵝、天鴿、烏鴉,鳳凰、天鶴、天鷹等;麟族中有天狼、獅子、飛馬、大熊、小熊、金牛、麒麟,大犬、小犬、白羊、天兔、獵犬、狐狸、鹿、豹和人馬等。其中受苦最深的是金牛,它是永久被那個兇惡的獵戶星君迎擊著,最可憐的卻是大熊和小熊,它們母子在天空裡不但沒有升沉的機會,而且還是不分寒暑,永久環繞北極星而旋轉,骨肉分離,不能團聚,何其殘忍?龍龜二族之中,有天龍、雙魚、巨蟹、鯨魚、巨蛇、長蛇、天蠍、南魚、蠍虎、摩蠍、海豚等。

TOP

玉面神猴將那份虐待妖魔國臣民的罪犯清單報告完畢,雙目炯炯有光,隨即向靈霄寶殿中群仙諸佛眾神聖的面部上周視一遍,然後對著玉皇大帝,拱一拱手,於是擺出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姿態,接著道:“大帝在上,各國的仙佛神聖都自以為是仙,是佛,是神,是聖,高高在上,卻不把我國的臣民 妖魔畜牲放在眼睛裡,視他們猶如眼中之釘,任意侮辱,蓄心誅戮。是的,本神猴並不否認,我國的多數臣民確是妖魔畜牲,但它們早修得靈氣,煉成道行,難道都應該被他們任意殺害和虐待嗎?難道那批仙佛神聖都沒有惻隱之心。而我們做妖魔畜生的也就沒有羞惡之心嗎?本神猴決不甘心永久受到侮辱虐待,更不願意常被傷害誅殺,因此,必須反抗。可是。我們妖魔畜牲卻要講理,講禮,所以本神猴要先在這天宮會議中提出這種待遇極不平等的問題,懇求在會議中解決,否則……”

“否則,怎麼樣?你這醜猴頭!”一種粗暴而帶著火氣難忍的聲音,憤怒地打斷玉面神猴的發言。

玉面神猴回頭一看,原來是太陽神。他不甘心把許多早已得道成神的麟風龍龜之屬,從太空國的群星列宿中釋放出去,所以出聲表示反對。那時太陽神恰正怒目盯著玉面神猴。

玉面神猴冷笑一聲,淡淡地道:“粗胚,如果我是對的,你用不著發脾氣;如果你是錯的,你更不配發脾氣。老匹夫,有勇無謀之徒,不足與論大事……”

“住口!猴頭放肆!你竟敢侮辱本神,我要放火燒死你這畜牲,連屍骨都化作灰塵。”

太陽神怒聲喝斷玉面神猴的說話。

千古以來,仙佛神聖沒有一個不尊敬太陽神,但如今小小的猴精膽敢在大庭廣眾之前侮辱他,使他如何吞得下這口氣?於是他一邊急步衝前,一邊怒聲喝道:“我和你拼。”

海王星君想要阻止他,但是來不及了。

只見玉面神猴用中指一指,指尖發出一道華光,直射太陽神的前胸。

太陽神躲避不及,胸部如受重擊。他的前進之勢,不但立即被阻,反而倒退三步,身體搖搖擺擺,幾乎跌坐倒地,土木二位星君連忙趕來,把他扶住。歸坐原位。

在座的群仙諸佛和眾神聖都看到太陽神的面色灰白,似乎已負了傷。

只聽得玉面神猴冷冷地道:“逆神,死不了!玉皇大帝前面,容不得你這螢光之火發威,不施懲戒。何以服眾?”

那狡猾的神猴決不放過利用玉皇大帝的機會,來壓倒群仙諸佛和眾神聖。

同時他還要挖掘太陽神過去的錯處,加以攻擊。

他向玉帝拱手作禮,繼續道:“大帝在上,當年太陽逆神的兒子強要代行其父的職務,穿著紫色袍,帶著日光冕,駕了四馬金車,巡行天界,結果,他駕車失馭。任意讓那四匹馬忽高忽低地馳騁,使猛烈如火的日光熱度突然加強,終於曬枯了大地上的禾苗,造成早災,人間遭逢荒年,許多百姓因此飢餓而死。他罪犯天條,雖已被雷公和電母擊斃,死者不咎。

但其父太陽神教子無方,尚未受到處罰,根據天律,太陽神必須斬首示眾,才能對得起那批大量餓死的老百姓……“

“且慢!”受傷的太陽神哀聲道:“本神與你講和。我願意把駐守在太空國裡的那些畜牲,噢!不是畜牲,我說錯了,而是已得了神體仙道的妖星魔宿,放歸貴國,讓它們享受自由……”

“住口!”玉面神猴得理不饒神,對著太陽神,帶著威脅性的語氣,教訓地道:“這是以後的事,不由你不依,但現在我是講天律,天律不容侵犯。你這太陽神,生性暴躁,在過去,一貫作威作福,欺壓群神,蠻不講理。論力氣,你不如英勇的海勾力士;論智慧,你不如‘工藝之神’伏爾甘;論心地,你不如風神海美斯那樣的光明正大,你使用詭計欺騙,射死令妹的愛人,使她含恨終身;論光度和熱力,你還不如一顆普通的牛郎星。根據本神猴用量天尺和計熱表測驗,牛郎星的光線要比你太陽更亮十倍,熱度也比你猛烈。諸如此類,你這老匹夫,有什麼了不起?你雖自以為是權威無邊,但你也要常常受到日蝕之災,即使浮雲,也能蔽日,這樣的粗胚,怎可領導太空國?你還不替我滾得遠些,下次不要讓我看到你,否則,你惹我發火,我一定要奏明玉帝,清算舊帳,派天刑官割掉你的腦袋。”

太陽神被五面神猴罵得狗血噴頭,滿面羞慚,深悔自己火氣太大,剛才多嘴,自討沒趣,現在他以負傷之身,又被對方當眾辱罵,滿懷氣慣,發洩困難,迫得氣向下洩,發出連聲響亮的臭屁。鄰近的神聖急忙掩鼻,氣向上升,連聲打呃,覺得喉嚨裡有股熱流上湧,幾乎要吐出一口鮮血,但他急忙把心情鎮靜,拚住了氣,總算沒有把血吐出。

玉面神猴見此情形。適可而止,於是又言歸主題,接著道:“大帝在上,剛才本神猴提出虐待我國臣民的問題,懇大帝頒發玉旨,勸告各國元首,立即把它們釋放,早日恢復自由。”

玉帝準奏,遂即命令文曲星君將上述問題記錄在案。

當時,五帝正要發言詢問各國代表是否另有其他報告補充,忽然靈霄殿外面又發出了警報,警報的聲音拖長而淒慘,這是一種像“喪鐘”那樣的響聲。

玉皇大帝和群仙諸佛眾神聖都大驚失色,只有妖魔國的代表都無動於衷。他們顯然是包藏禍心,惟恐天上不亂。

匆忙雜沓的腳步,拖著不整齊的步伐聲從殿外傳入,一剎那,走進了四位衣衫破爛,渾身血跡的神聖,三男 女。仔細 看,原來是黑炭頭五殿閻羅包拯,雷部正神聞仲,雨師和電母。他們走到殿中,向玉帝下跪,五體投地,首先由雷部正神聞仲奏祟道:“我皇在上,臣等無能,天兵已被鬼國的‘蚩尤之魂’殺敗,全軍覆歿,片甲不留,只有臣等四名狼狽逃回。”

玉帝聽了,大怒道:“豈有此理。神不敵鬼,千古奇聞,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快快說來!”

雷部正神聞仲雨師和電母看到玉帝發怒,嚇得面如土色,不敢作聲。

惟有五殿閻羅包拯生性剛正,不懼天威。他面不改色,朗聲奏道:“臣等奉命率領天兵進攻鬼國,兵臨陰界,如入無鬼之境。未遇抵抗。臣等正擬引兵繼續前進,直搗酆都,不料全軍被誘。陷入蚩尤之魂的毒霧陣內,不久,張天師為鬼所迷,昏蹶倒地,想已遭擒了。費長房仙師忽中毒氣,雙目失靈,不辨方向,誤闖亂撞,陷入地穴,又失去了打鬼鞭,與是被群鬼圍毆,連聲慘叫,諒必兇多吉少;在毒霧陣中,雷公與電母被亂兵衝散,因此,他為雷部‘推車之女’阿香所賣,翻車失事,跌得神昏意亂,又大發神經,怒轟震天響雷,不擊鬼群。反擊天兵,轟死天兵無數,混亂中復被雷部‘至捷之鬼’律令猛揪後腳,攀翻倒地,也遭活捉,雷部的阿香和律令雖已成神,但他們都是鬼的身份,鬼性難改,現已叛變,投奔鬼國去了,以後希望天廷切勿再用成神之鬼,可免禍生腕肘。風伯雨師揚威有餘,立功不足,在毒霧陣中沒有雷公相輔為用,起不了大作用,但鬼國除了蚩忙之魂以外,恐怕還有別的煞神兇魔暗中相助,否則,以風伯的本領高強。如何也會失手被捆呢?電母發電,電光閃閃,聲勢雖壯,但電以雷為鞭,有電無雷,大失威勢。還有 點使臣百思不解:在毒霧陣中,前面明明是鬼,電母立即發電,但被電死的卻都是天兵;後面明明是天兵,走近 看,卻都變成了鬼。群鬼利用暗箭明槍,亂射亂刺,因此,臣等都已吃了幾槍,中了幾箭,好在並非要害,傷勢不重,尚能忍受。嗄……真是神出鬼沒,天兵們功力較淺,陷在陣內,中了毒霧,呼吸困難,失去了戰鬥力,不是被捉,便是被殺,可哀可憐。雷部正神聞仲武藝雖好,打死許多鬼卒,但他究竟是單身獨鬥,孤掌難鳴,而鬼兵鬼將越來越多,這邊解圍,不久又在那邊被圍,臣等四名都被鬼群重重疊疊包圍,困在中央,左衝右突,東撞西擊,弄得精疲力盡,狼狽不堪,但仍無法脫險,危急萬分。當時。幸臣久居幽冥,深知鬼國的地形,終於急中生智,在慌亂中找到地道,由臣轉彎抹角在前領路,中間跟隨著雨師和電母,由雷部正神聞仲斷後,經過無數艱難困頓,總算僥倖逃出了毒霧陣,匆忙奔回天宮。臣等無能,慘遭敗績,特來領罪。”五殿閻羅包拯奏畢,連連叩首。

玉帝聽了黑炭頭包拯的話之後,怒氣稍息,道:“朕一時疏忽,忘記了蚩尤之魂能布毒霧,沒有關照你們攜帶指南針和吸霧鏡,實為失策。當年軒轅黃帝與蚩尤作戰,也曾在霧中吃了大虧,所以這次敗績不是你們的過失,只是辛苦你們了。”他說罷,回頭命令太白金星速送包拯聞仲雨師電母等,到天醫處療傷休養。

四神謝恩起身,出殿去訖。

於是王帝向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薩詢問道:“蚩尤之魂佔據鬼國,橫行不法,天兵征伐,又遭敗北,不知教主有何良策對付?”

幽冥教主起身合十,恭敬作禮,答道:“我皇在上,臣以為蚩尤之魂膽敢事眾作亂,佔領鬼國,聲勢如此雄厚,幕後必有道行高超的逆神閃魔,協助指揮。依照雷部‘推車之女’阿香和雷部‘至捷之鬼’律令叛變的事實來猜測,蚩尤之魂方面必有嚴密組織,事先早巳聯絡諜神在雷部滲透。再進一步猜測,可能在天國、仙國、太空國、地國、水國甚至佛國也都滲透著蚩尤之魂所派遣的間諜。現在必須先要查出準是蚩尤之魂的幕後主持人物,加以消滅,釜底抽薪,方能恢復鬼國的失土,不知我皇的高見如何?”

玉帝道:“教主之言深合朕意。聯也疑惑;若非有第三者在幕後撐腰,蚩尤之魂決無擊敗天兵的力量,但不知誰能招任這種調查工作?”

“仙國方面,只有天聽地察仙師‘堪任此職;佛國方面,則要麻煩’過去未來現在佛‘了。”幽冥教主道。

玉帝點頭稱是。於是他向太上老君和燃燈古佛問道:“請問老君和古佛,二位對於這件事的看法如何?”

太上老君和燃燈古佛聞言,連忙起身站立,一個拱手稽首。 個台十作禮,同聲答道:“但憑我皇吩咐,臣等認為幽冥教主的見解甚為正確。”

為了保守秘密,太上老君暗中運用仙功傳音,通到古佛的耳中,說明如何進行調查的步驟,燃燈古佛也運用佛力,傳聲到老君的耳邊,雙方相對注視,認為可行,然後他們又用仙功佛力,再分別前後傳音,進入玉皇大帝的耳朵裡。玉帝考慮一下,終於點頭,表示同意。

在座的群仙諸佛眾神聖都不知道老君和古佛在搞些什麼名堂。只看到那仙佛之國的領袖相對站立,彼此各以雙目互相注視,閉著嘴巴動也不動;又看到玉帝連連點頭,覺得十分奇怪。

他們看在眼裡,悶在心裡,但誰以不敢開腔。

可是玉面神猴已經知道內容了。他察覺老君和古佛是在互通心語,這種心語是仙佛的秘功,只有道行最高的仙佛才能播傳,它是從靈感中發出,無須開口動嘴。

心語可分上乘下乘。有的能傳不能聽,有的能聽不能傳,都是下乘;能聽能傳才稱上乘。

妖魔國只有通天教主和王面神猴也精於此道,因此,玉面神猴把老君和古佛的心語聽得 清二楚。當他們分別把心語再傳給玉帝的一剎那,玉面神猴已經把這內容用上乘魔法,播傳出去,直達遠在數千萬里外妖魔國通天教主的耳中。

百密一疏,出事往往就在這∼疏之中,同時也可以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心語的內容是:(一)確定幕後主持者是妖魔國,(二)天聽地察仙師負責偵查魔國和鬼國的間諜,以及幕後主持人物,(三)過去未來現在佛負責查察各國的通敵人物和內奸。

出於意表,殿外的遠處連續地傳入幾聲獅子吼,吼聲震蕩著殿內的空氣,頓使群仙諸佛眾神聖大驚失色,但又不敢發問。玉帝卻乘此機會叫太上老君轉命鎮元子,走到他的身邊。

說了幾句話,但最後兩句卻說得很響:“你出去查明,是誰發出獅子吼聲?”

其實玉帝已經低聲吩咐鎮元子從速分別通知天聽地察仙師和過去未來現在佛,主辦調查事務,不過群仙諸佛眾神聖還以為他是吩咐鎮元子去探查獅子吼聲。一切經過,玉面神猴都明白了。他心中暗笑,但在表面上,故意作出抓頭摸腮那種猢猻的姿態,顯示他好像對於目前情況漠不關心似的。

鎮元子匆匆出殿,在殿門口,巧遇伏虎羅漢也匆匆入殿,一仙一聖,撞個滿懷,一個拱手,一個合十,彼此說了一聲“對不起”,分別出殿入殿。

伏虎羅漢神色緊張,急步趨前,到玉皇大帝的案前站定,合十奏道:“不好了!元始天尊被獅首力士擊傷,口流仙血,現已被本羅漢送入天醫處治療。”

玉帝聽了,大為震駭。在座的群仙諸佛眾神聖也均感既驚且奇。

太上老君面色發青,顯然是萬分憤怒,顫聲問道:“請問大羅漢。詳情到底如何?”

原來伏虎羅漢奉命前往探查獅子吼聲,早巳聽得吼聲是從北天門外傳來,於是駕雲循聲前進,越行越遠,約在 百里外,見到元始天尊與獅首力士正在雲端惡鬥。

伏虎羅漢隨即隱身雲層,潛匿近處窺視。

最初雙方都不用武器,徒手搏擊,硬拼三掌,發出像山崩地裂的聲音,震耳欲聾。論道行,當然是元始天尊佔勝,論力氣,獅首力士稍佔上風。

元始天尊究竟是大羅金仙,金光護體,態度安詳,站在雲端,步法穩重,猶如一座山岳,舉於投足,中規中矩,擊出仙掌,掌風帶著金石之聲,威力雄厚。

獅首力士也不是弱者。他亦有罡氣護身,姿態靈活,猛進勇退,捉摸不定,揮拳如槌,猶如擊鼓,咚咚有聲,威武非凡。

他們硬拼三掌,似乎是各盡全力。第一半,獅首力士被元始天尊震退一尺;第二掌,元始天尊的身形斜退半步,他開始感到獅首力士實力堅強,面現驚異之色;第三掌,雙方各退三步。

三掌之後, 仙一妖都知道硬拼無法取勝,於是元始天尊凝立不動,但獅首力士卻用快進速退之法,運拳如風,連續攻擊,一擊即退,既退又進。仙靜妖動,靜者有時受製於動,手忙腳亂,而動者也常被靜所製,氣喘心浮。

良久之後,獅首力士領悟一動不如靜的道理,就改變作戰方針,退而不進,也學習元始天尊凝立不動的模樣。仙妖相對呆立,好像泥塑木雕。

不久,元始天尊似乎不肯給對方有調氣養神的機會,採取了主動進攻。只見他飛身而起,身軀懸空,繞著獅首力士的頭頂周圍盤旋,一邊連揮仙掌,不斷向下進擊,勢如泰山壓頂。

這時,獅首力士目光如炬,穩立中央,仰舉著頭,雙拳輪流向上還擊,見招拆招,無不得心應手,氣勢極盛。

仙妖掌來拳去,雖非硬拼,但掌風拳風發出的聲音,宛如金鼓雷鳴,周圍二百丈左右,旋風動盪,久久不息。

這時,元始天尊是動。獅首力士是靜。顯然,動者吃虧,靜者便宜。

於是元始天尊歪斜地懸空飄開。站定雲端,他似乎也需要調氣養神了。

可是獅首力士卻乘機猛衝,如影隨形,舉拳奮擊,頓使元始天尊受到嚴重威脅,險象畢現,連忙從自己的道士冠上拔下夾發金簪,作為武器……

獅首力士想不到那大羅金仙竟然有此一著,因他已被元始天尊的金簪在肩上劃破了五寸長的傷痕,鮮血直流。,在近處窺視的伏虎羅漢只聽到他大聲罵道:“老鬼,不要臉……。”

於是獅首力士也從身邊拔出短劍,寒光四射,顯然這是上古神物 混沌地劍。

當年女蝸氏煉石補天,從太古金剛石中採得了 種稀有的金屬,數量極少,僅夠鑄成 柄短劍。當她煉石補天時,她順便煉鑄此劍,以作防身武器,但不知如何它竟會落在獅首力士之手。可能是玉面神猴暫借紿他,以便對付神仙。

由於這柄神劍是女蝸氏鑄煉的,陰氣太盛,劍光所及,寒不可擋,劍氣所及,銷魂蝕骨。

專破神仙金剛不壞之身。

這時,獅苜力士,一劍在握,好比龍出海,虎生翼,氣勢驟盛,在 揮一舞之際。竟把元始天尊手中的金簪,削成二段。

眾所週知,元始天尊的夾發金簪也是一件神奇寶物,鋒利非凡,無堅不摧。當年他替天行道,巡行上界,遭遇十八凶神,三十六惡魔阻擊,被迫陷入九重金剛困仙閘內,他全賴此簪,始得破閘而出,最後終能殲滅群邪,完成功績,但如今它卻被獅首力士的混沌地劍所毀,怎不教他心驚膽怕?

獅首力士出手得利,勇氣驟增,連續進襲,迫得元始天尊後退不已,幾乎無法還手。

這時,元始天尊忽然飛飄十丈以外,左手一揚,發出三道青光,分上中下,直向獅首力士射來,這就是仙門的法寶 轟天神彈。若被打中爆炸,即使大羅金仙也要遭厄。

獅首力士當然明白此彈的威力,就急忙縱身向上 躍,高達十丈,但那些天彈好像都生著眼睛似的,也都自動向上飛射,追蹤地進迫,使獅首力士不得不一鼓作氣改變方向,往下飄飛,落在雲端站定。一剎那間,那三顆神彈也接踵而至,再度自動往下向他射來。

這時,獅首力士已經聚精會神,對著天彈,發出獅子吼聲。那吼聲果然厲害,不但立即把那三顆轟天神彈喝退,而且在近處暗窺的伏虎羅漢也覺得奇怪;那天彈似乎是有靈性的,它們一聽得獅子吼聲,猶如頑童被大人當頭一喝,嚇得回頭就逃,瞬息之間,逃得無蹤無影。

這時元始天尊也被那威力非凡的獅子吼聲吃了一驚,不由一呆,動作上稍為緩慢,因此,他就來不及把天彈收回。當時,伏虎羅漢非常擔心:那三顆天彈失去了控制,分別在太空飄盪,萬分危險,如果它們不幸墮落在某 星座上或地球上爆炸,那星座或地球就要遭遇毀滅,真是遺患不淺。

那邊,元始天尊和獅首力士惡鬥正酣。當時,獅首力士見到元始天尊稍為一呆,認為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立即揮動短劍,像閃電般衝去,直刺向天尊的前胸,但天尊眼快手快,迅即飄身斜避,隨勢解下束腰用的天蠶寶帶,長約八尺左右,當作軟鞭,向對方夾頭夾腦鞭下。獅首力士動作敏捷,把頭一側,雖能躲過寶帶,但避不過那寶帶下端的金絲流蘇。那流蘇在元始天尊的仙功之下,尖利如針,它劃破了獅首力士的左邊眼角,流血披面,痛得他慘叫一聲,閃電般後退。幸而躲避得快,僅傷眼角。否則,左邊的獅眼難免被流蘇戳瞎。

這時,元始天尊豈肯再讓他有喘息的機會?於是飛身急迫,舞著寶帶,簡直像一條活潑潑的金鱗長龍,把獅首力士籠罩在帶影的範圍裡。劍短帶長,或上或下,變化莫測地在周圍盤旋,更兼帶風呼呼,猶如虎嘯龍吟,勁力駭人,獅首力士幾次三番企圖揮劍削帶,怎奈元始天尊舞帶靈活,使劍鋒始終無法接觸。因此,他就不能脫出天蠶寶帶的威脅。不過為了自衛,只得奮力揮動短劍,護衛住自己的全身要害,又因此,元始天尊想要再進一步傷害獅首力士,也無法如願。

這樣惡鬥良久,元始天尊似乎要想急於取勝。一隻手舞帶,另 隻手從身邊摸出光芒奪目的兩顆寶珠,向前一拋,疾如流星,直取獅首力士的雙目。那兩顆寶珠就是妖魔聞名喪膽的“傷目珠”。

獅首力士知道傷目珠的厲害,立即又發出連聲怒吼,吼聲到處,兩顆傷目珠頃刻向歪斜的角度飛去,珠光盡失,化作碎片,紛紛墜落雲端,不知去向。

元始天尊又被吼聲一震,手法稍慢,他的寶帶立即被獅首力士伸手拉住,引劍一揮,割為兩段。獅首力士右手持劍,左手握著半段寶帶,以帶作鞭,進行反攻。

這時元始大尊手中只剩了半段寶帶,長節雖已變成了短帶,仍可利用,但形勢卻被力士扭轉,無法再佔上風。

獅首力士雖受輕傷,卻不影響戰鬥情緒,反之,元始天尊連失三件寶物,心理上多少受到打擊,但他究竟是混元大羅金仙,道行高深,面部表現著有恃無恐的神色。 仙一妖各以半段寶帶作戰,帶影好似雙龍搏鬥,可稱勢均力敵,一時難分勝負。時間拖長,元始天尊又佔了上風。因獅首力士前後連發幾次獅子吼,消耗了不少體力,所以氣勢轉弱,幸虧他手中握著一柄混沌地劍,在危急時,往往用劍解危,攻敵防身。

忽然元始天尊大喝一聲:“孽畜撒手!”原來元始天尊的半段寶帶纏住了對方的半段寶帶,而天尊卻運用了混元大力仙功,一般熱電從此帶通到彼帶,把力士的左手虎口震裂,鮮血直流,因此,獅首力土不得不放手棄帶,向後退避,而元始天尊就乘機將那另外半段寶帶搶了過來。

他大發仙威。左右雙手各執半段寶帶,隨即追趕,帶能攻遠,忽忽二響,鞭在獅首力士的背上,立見力士的背後白袍上顯出二條血痕,痛得哇哇大叫,負傷而逃。

此時天尊殺心頓起,連出絕招,在後疾迫。元始天尊身穿青色道袍,獅首力士身穿白色長袍,彼逃此追,距離不遠,雙方的速度快到極點,忽上忽下,忽來忽去,好像二朵青雲和白雲在一起糾纏似的,真是奇觀。

突然之間,獅首倒翻一個大斛鬥,翻到元始天尊的身後,揮出一劍,天尊轉身不及,只得把身子像蝦公似的向下彎屈,但頭上的道士冠已被短劍連發削斷。就在這時,只聽得元始天尊大叫一聲,口中狂噴鮮血,身體搖搖欲倒。獅首力士急忙上前,抓住元始天尊的後頸,把他吐出來的鮮血全部吸入口中,一邊伸出短劍,要想插入天尊的前胸,但這舉動,立即被一種神奇的聲音喝止:“不可,不可!他是我王的師兄。”

這一突變,真使伏虎羅漢看得驚駭萬分,因他弄不清元始天尊怎麼會忽受重傷。他清楚地見到獅首力士只不過削去了天尊的道士冠,和一綹頭髮而已,並未傷及體膚,何況天尊在當時已經避開,何故他突然會口吐鮮血?此外伏虎羅漢觀察天尊的身體一震一彎時,他好像是被第三者擊傷,可是現場四周卻沒有第三者存在,真是奇怪之極!還有那奇妙的聲音:“不可,不可,他是我王的師兄。”不知是誰所發?

伏虎羅漢根本看不到另有任何神聖在場,這事情實在太奇怪了。是以,他越想越糊塗,縮身在雲層裡,不敢梢露形跡。後來他又眼看獅首力士將元始天尊推倒雲端,也不顧他的死活,自管自駕起黑雲,向北方揚長而去。

伏虎羅漢等待了一會,見到四周毫無動靜,但天尊恰在這時已經掙扎起身,舉步蹣跚,於是立即趕迎上去,把天尊負在肩上,徑送天醫處診治後。急急前來報告。

伏虎羅漢報告完畢,雙手合十向玉皇大帝 揖到地,然後走到燃燈古佛的案前作禮,回到原位站定。

這時,靈霄寶殿中的群仙諸佛眾神聖之間議論紛紜,惹起了一陣極度混亂的騷動。

廣成子竟然啼啕大哭,如喪考妣,太上老君面現憂色,也失了常態,只見老君向廣成子揮揮手。叫他出去。

廣成子用手掩面,黯然離位,哭泣著出殿而去,諒必他前往天醫處探看師尊了。

佛國的諸佛菩薩也都憂心忡忡,滿面悲容,互相談論,一方面關懷佛祖受了傷,不知傷勢如何,另一方面對於天尊受傷的奇特情況,在內心裡表示深刻的同情。

水國的龍王和隨從們也都在驚歎。他們對於玉面神猴和獅首力士竟有如此高強的本領,居然能夠分別擊敗佛祖和天尊,心裡非常羨慕,其中尤以鯨王太歲,神鰻公主和虎鯊大王的態度顯示得特別異樣,因他們三位神聖都不約而同地想要投奔妖魔國,是以正在竊竊私議。

鬼國的幽冥教主心裡萬分憂愁。他一方面憂鬼國被蚩尤之魂佔領,使自已有國難歸。另 方面愁天兵既被擊敗,佛租和天尊又遭打傷,使仙佛兩國協助自己恢復鬼國的希望可能變成泡影。他又注意到自己隨從中的鬼王面有得色,心想此鬼不懷好意,以後可能也會叛變,因此,引起了提防之心,暗加警惕。

太空國的太陽神這時已經垂頭喪氣,精神委靡不振,希望最好早些散會,回國休息,但他的隨從們卻在討論:將來太空釋放許多鱗鳳龜龍等族的星宿以後,那些星座勢必光芒失色,影響天體壯觀。同時太空國將有許多空缺的職位,又從何處去聘請別的神聖來補充呢?這些問題不是短時期內可以解決,所以他們都發愁了。

至於地國的地母娘娘,她是以慈仁出名的老太太,心腸柔軟、個性直爽,喜歡做排難解紛的“和事佬”。她的丈夫是大地公公,本是盤古氏的得力部屬,協助闢地有功,按封為地國的元首,可惜他在位不久,忽然無故失蹤,下落不明,從此地國的王位由她繼任,登基已有無數萬年了。她做‘和事佬’,各國的群仙諸佛眾神聖都要看她的老面子,買她幾分帳。

但只有在三十年前,她到妖魔國去,卻吃了大虧,被通天教主驅逐出境,這是她從出世以來第一次的失威,目前她對於佛祖和天尊受傷的那兩件書,感到非常難過。心裡正在盤算,如何能使仙、佛,太空、地、水、妖魔、鬼七國聯合起來,在天國玉帝的統治下,成為 個大團結,共同解決困難問題,但當她想到通天教主那種既強橫,又蠻不講理的態度時,又覺得氣餒了。

這時,地國陸壓道人心裡也郁郁不歡。當年他跟隨地母前往魔國訪問,被獅首力士擊倒,損失了不少仙血,使他的道行降低,此恨難消,無時無刻不想報仇。剛才,見到元始天尊和獅首力士出去鬥爭,他心裡暗暗高興,確信元始天尊定能擊殺獅首力士,冥冥中替他報仇雪恨,但事實證明,結果適得其反,天尊鬥敗了,怎不教他大失所望?他做夢也想不到:混元大羅金仙還不是妖魔的敵手,竟然受了重傷,怪不得當年自己不堪獅首力士 擊,因此,覺得自己報仇無望,想到傷心處,淒然流淚。

太白金星站在玉皇大帝的案邊,不斷地鞠躬,點頭,不斷地輕聲說話,但這時靈霄寶殿之中,仙佛神聖都發出嘈雜的聲音,所以誰也聽不到太白金星在說些什麼。

這時,只有妖魔國的代表們都默然無語,玉面神猴態度嚴肅,目光炯炯,眸子掃來掃去正在搜索各國代表的動態。忽然他又有了主意。於是立起身來,手掌拍了三下,大聲道:“在座各位請肅靜!本神猴有話要講。”

殿中群仙諸佛眾神聖聞言,立即閉口傾聽,他們的眼睛都盯著玉面神猴。

會場之中頓時靜寂,連呼吸的聲音也聽不到。

玉面神猴接著道:“剛才,元始天尊與敝國的獅首力士戰鬥,據說獅首力士僥倖得勝,但明槍交戰,各憑實力,雖死無怨,何況天尊僅受輕傷,何勞群仙諸佛眾神聖如此關懷?我們不應為此小故,影響開會大事……”他說著,一邊對玉皇大帝拱手稽首,接下去道:“懇求大帝發令,繼續開會。”

這時,玉皇大帝心裡非常懊惱,因在開會時間內,各方面連接不斷發生意外事情,那些事情多少都與妖魔國有連帶關係。佛祖受傷,可能是玉面神猴法術高妙,但以力比力,勝敗無話可說;鬼國戰勝天兵,可能有魔國暗中支持,但事無佐證,難以加罪;人類進攻月球與騷擾水國,也可能是魔國直接或間接參與其事,這僅是一種猜測,沒有確實證據,難成話柄;至於元始天尊負傷,根據伏虎羅漢報告,這事似乎有著奇特的因素。從天尊受傷時的動態和那奇妙的聲音看來,實有疑端,不無蛛絲馬跡可尋。剛才,玉帝正與太白金星討淪這件事,認為妖魔 定使用了什麼詭計,打傷天尊。他輕聲囑咐太白金星秘密派遣精幹天使,從速通知天機星君占卜一下,查明實情。恰在此時,玉面神猴拍手講話,並且催促繼續開會。

當時,玉帝略為猶豫,終於對著群仙諸佛眾神聖問道:“諸卿還有什麼意見發表嗎?”

靈霄寶殿內一片靜穆,萬賴無聲。

玉帝又問道:“諸卿有何高論發表?”

會場中又是一陣肅靜。

玉帝再三問道:“天上方七日,人間已千年,時間寶貴諸卿有話快說!”

群仙諸佛眾神聖沒有一個開腔,殿內繼續靜寧。

過了一會,玉帝見到各代表都默默無言,又道:“既然諸卿再三靜默,會議進行表決。”

於是是他叫太白金星傳令撾鼓。

接著殿角響起一陣咚咚之聲,緩急調和,而有節拍,溫柔平靜,毫無肅殺的的氣氛,使聽者清心寡欲,如入太空境界。

撾鼓手是由天樂星君領導的。

當年彌正平撾鼓罵曹,其術乃由天樂星君在夢中傳授,惜彌衡生性高傲,未肯悉心領教,僅得撾法的皮毛,以致阿瞞聽了,不但未能清心寡欲,反而使他怒火熾盛,而彌君亦因此而種下禍根。正平亡後,連這撾鼓之聲也成絕響了。

鼓畢,餘音繞樑,久久不散。

太白金星朗聲道:“會議進行表決,請文曲星君君報告議案。”

於是文曲星君莊嚴地站起身米,報告道:(一)水國議案:(甲)如何阻止和懲罰人類的核艇擾亂水域?

(乙)如何阻止和懲罰人類在深海爆炸核彈?

東海龍王敖廣出班向玉帝奏道:“懇求我皇授權小神,出動水族,不問青紅皁白,擊毀人類所有在海中游弋的核艇核艦,使它們永沉海底。”

“善哉,善哉!本佛反對。”燃燈古佛起身合十道,“如果依照龍王的主意,人類將遭受淒慘喪亡,有損天德,切不可行。根據本佛的愚見:人類創造核艇核彈,必有所用,須知此種核子物質,用之於正途,就是好事,用之於邪途,就是壞事。自古以來,絕無創造 物,而始終不用之理。因此,本佛深信,人性本善,入世漸惡,殘毒猜忌,鉤心鬥角,惹起矛盾,弱肉強食,苦口婆心,亦難化育,妄施懲罰,其心不服,引導因果,不必藉天之手,任由人類自己互相鬥爭,將來大劫之後,也許人心覺悟。可能為天地造福。”

玉帝聞言,點首稱善,笑逐顏開;群仙諸佛眾神聖聞言,都鼓掌附和,聲震雲谷。龍王聞言,口服心服,鞠躬如也,唯唯而退,龍心大悅。文曲星君聞言,即命助手地文星君將此決議,鐫入記錄。

於是文曲星君接著報告:(二)太空國議案(甲)如何阻止人類在天空爆炸核彈?

(乙)如何阻止人類進攻月球?

這時,受了傷的太陽神勉強地站立起來,有氣無力地道:“本神原想要發出一股神火,燒燬地球,消滅人類,變成世界末日,但你們說:燒燬地球就要殃及水國,罪犯天條,不准許本神這樣做……”

太陽神說到這裡,聲調漸漸提高,面露憤怒之色,接著大聲道:“你們知道,本神只有一個辦法,要懲罰人類,除了火燒之外,別無良策,何況……本神的法寶只有火、火、火,燒、燒、燒……”

太陽神把火,火、火三個字說得特別大聲,但把燒、燒、燒說得特別低聲,因他忽然想到自己已是受傷之身,不宜妄動肝火,所以,立刻轉變了講話的聲調,可是這種忽然過份高,和突然過份低的轉變,在言語的音節上,像瀉了氣的皮球,聽起來極不順耳,終於引起了靈霄寶殿裡的仙佛神聖以及妖魔精怪哄堂大笑,同時又被玉面神猴輕聲地罵了 句:“粗坯!”

哄堂大笑,激怒了太陽神,可能是老羞成怒,他接著道:“講正經事,你們有什麼好笑?

笑有什麼得意?笑成什麼體統?“

這時,地母娘娘看到太陽神發怒,而群仙諸佛眾神聖都默不作聲,於是她站立起來,打諢地道:“剛才太陽尊神說的話不錯,因為他只能用火,不許用火,他確是沒法懲治人類。

不過,從古以來,先有天,次有地,後有人,所以天地人稱為三才。天地之間,萬物群生,惟人最貴,所以人為萬物之靈,即使群仙諸佛眾神聖也都是由‘人’修煉成道的。因此,天道不可廢,地理不可毀,人類不可滅。現在人類企圖以人力勝天,太空爆核,是向蒼天示威,進攻月球,是向上界侵略,二者都是罪不可赦,確應重重處罰。可是,我們要仔細想想,向天示威和向天侵略,是不是全體的人類,還是少數的人類?老身相信一定是少數。換 句話講,犯罪的決不是全體人類。如今少數人犯罪,我們切忌玉石俱焚,把全體人類都消滅掉,更不應把地球,包括水國在內,也要連帶燒燬。所以,不必小題大做,我們只要懲罰少數的人類,就能解決問題。不過,再進 步仔細想想:那批少數人類,竟敢如此膽大妄為,與天作對,難道他們沒有背景嗎?有,一定有!我們先要查明他們的背景,然後才能對症下藥,作出妥善辦法。“

太陽神聽了地母的議論,連連點頭道:“地母的話甚是,本神萬分佩服。”

玉帝道:“朕擬特派地國國王地母主持調查工作,並委任南斗北斗二位星君協助,迅速查明那批少數人類的背景,立即稟報。如屬案情重大,地母有權當場處理,先斬後奏,不必留情,必要時,得隨機應變,向各國借用助手,甚至調動天兵,務必誅盡殺絕,斬草除根,以懲兇邪。”

文曲星君即命地文星君將此決議,鐫入記錄,並另頒玉旨,交付地母。

接著文曲星君又朗聲報告:( :)地國議案:(甲)地國各部落的官民中,有多少是上界神仙被謫下凡,有多少是魔國的混世魔王下凡?應即查明。

(乙)該批下凡的神仙和混世魔王是否應立即召回?

當時,地母娘娘向玉帝奏道:“我皇在上,地國的事,老身理應負責。並且那些事都與太空國和水國的議案有連帶關係,因此,老身不揣愚昧,自告奮勇,願意主辦。”

玉帝大喜道:“此事由地母主辦,可謂人地兩宜,但必須注意兩大原則:( )地國各區域官民,不論是神仙下凡,或妖魔下凡,必須詳細查明他們的生平事蹟,是善還是惡,善者得天佑,惡者惹天厭,立即執行。換言之,謫神謫仙為善,功德圓滿後,召歸上界,另行加封品級,為惡者,格殺不淪,永貶紅塵,不得超生;妖魔下凡為善,功德圓滿後,召歸本國。加封神級仙品,為惡者,誅滅不論,永不超生。(二)要顧到天數地功。人類之中良莠不齊,貧富不均,富者田連阡陌,高樓大廈,貧者無立錐之地,所以,人心浮動,製造禍端。

天意所在,特派謫神謫仙下凡收人,為惡者都在劫數之中,因此,他們誅殺壞人雖多,有功無過,但其中也許另有 部分謫神謫仙,到了下界,即為外魔所迷,變了本質,妄殺好人,造成了罪大惡極,功不抵過者,必須嚴加懲罰。至於妖魔下凡,可能包藏禍心。別有用意,必須詳察,但也不可違反賞善罰惡的原則。“

地母稽首受命,坐下原位。

文曲星君即命地文星君將此決議,鐫入記錄,並另頒玉旨,交伺地母。

接著,文曲星君繼續朗聲報告。

(四)幽冥國(鬼國)議案(甲)鬼國淪陷,應如何收復?

(乙)天兵討伐鬼國,大敗而歸,有失天威,應如何處理?

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薩聞言,當即起身,合十作禮,向玉市奏道:“我皇在上,群鬼作亂,鬼國失守,敬懇我皇作主,再發天兵,從速弭亂,以解倒懸。”

玉帝對於如何應付鬼國問題,早巳胸有成竹,但表面上,不得不敷衍一番,所以就向燃燈古佛問道:“鬼國之政,以往佛國有權參加意見,現在鬼國有難,不知古佛是否贊成再用天兵?”

燃燈佔佛聞言,心裡有數,立即起身,雙手合十道:“我皇在上,本佛以為鬼國雖已淪陷,但蚩尤之魂才能有限,目光短促,能逆取未能順守,必無法治理,何況群鬼之中,鬼才濟濟,都是十惡不赦,窮凶極邪之輩,決不甘心久受蚩忙之魂節制,更兼群鬼貪心極重,爭權奪利,無可避免,共患難時能拼鬼命,其勢莫擋,但共富貴時則爾虞我詐,自相殘殺,無所不為。所以,本佛認為目前天廷不宜用兵,且待鬼國發生內變,讓他們鬼打鬼,鷸蚌相持,自喪實力,到那時,再用天兵進攻,自可 鼓作氣,如摧枯拉朽,消滅群鬼,即能恢復鬼國。”

這時,太上老君也站起身來,附和地道:“古佛的提議頗有道理,本仙贊同。”

玉帝道:“既然古佛和李老都認為天廷暫緩用兵,朕也不加反對,但天廷對於恢復鬼國事宜,自應深思熟慮,作一統盤計劃。關於幽冥教主失國,無國可歸,不妨暫駐天宮,另組 個鬼國流亡政府,隨時策劃復國大計,不知教主之意如何?”

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薩聽到這樣講法,頓時感到失望,但皇命難違,只好俯首謝恩,怏怏地坐下。

這時,玉面神猴冷眼旁觀,暗暗好笑,心裡想道:“你們三位一體,互相作狀,掩飾實情,只能使群仙諸佛眾神聖相信,但瞞不了本神猴。你們想不到本神猴早有準備,使你們難逞陰謀,嘿嘿……好戲還在後面呢?”

這時,文曲星君已經命令地文星君把這決議,鐫入記錄。

於是他又朗聲報告:(五)佛國議案:(甲)地國許多區域的佛教常受外界魔道侵擾,僧尼遭遇淒慘,現已逐漸式微,可能即被消滅,應如何補救?

(乙)如何點化地國的人民,放棄兇心,收信佛理,使佛教中興?

燃燈古佛聞言,起身合十道:“善哉,善哉!……”

玉面神猴立即大聲打斷燃燈古佛繼續講下去,他插嘴道:“古佛且慢,還有一項提議,必須加入決議。”

“請問還有什麼提議?”燃燈古佛道。

“古佛不要裝痴扮傻,剛才本神猴向如來佛提出靈山問題,必須歸還獨火大王。雖然他早已被你們謀害,但其後裔獨火大聖今尚存在,且是敝國的國民,所以靈山應汝歸還敝國。

有本神猴在此作主,決不任從你們佛國永久霸佔。“玉面神猴道。

“玉面尊神你錯了。你剛才不是對佛祖說過二個條件,(一)叫佛祖放棄佛位,(二)

罰佛祖進入第十八層地獄。想我佛祖一定會實行你所說的二個條件。靈山是我們佛國的國基所在,這是決不能放棄的。“燃燈古佛道。

“古佛你錯了,誤會了,本神猴並不錯。是的,剛才本神猴對如來佛說過那二個條件,但它們僅指‘與佛鬥法’,對靈山問題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不相關。古佛!你是佛國的賢達,怎麼連一個小小的問題也搞不清楚?真令人太失望了。”玉面神猴道。

“這個,這個,這個!本佛不敢作主。”燃燈古佛道。

“既然你這古佛不能作主,現在你就不能作為佛國的代表,在天廷會議中出席,那麼,就請你立刻退出會場,因這裡的各國首席代表都是有全權的。”王面神猴絕不容情地道。

玉面神猴的話,嚴正有理,無可反駁,因這次天宮會議非比等閒,原則上都由各國的元首親自出席,即使不是元首,但所委派首席代表也必是該國的第二號人物,必須有處理一切會議事務的全權。

這時燃燈古佛受到玉面神猴當眾羞辱,頓時面紅耳赤,處境非常尷尬,進退失據,狼狽不堪,同時他又是出名的“好好佛爺”,不擅口才,使他更加啞口無言,何況玉面神猴這個糊猻精如此刁鑽尖刻,專門揭發對方的缺點和錯處,挖掘敵國的瘡疤和隱情,順理成章,振振有詞,常使對方措手不及,無法辯駁,弄得焦頭爛額,哭笑不得。

於是燃燈古佛,自覺無臉逗留,只得收拾案頭上的文件雜物,準備退出會議,離開會場。

在他身後的文殊、普賢、慈航三尊菩薩以及降龍伏虎二位羅漢雖覺大失佛威,但事實放在眼前,歸還靈山,茲事體大,誰敢作主?所以他們也都默然不敢出聲,準備開步起程。

這時,群仙眾神聖均各面面相覷,驚怒參半,想要挽留,苦無理由,要想幫助,恨乏藉口,所以心裡都很難過。

只有那個老滑頭太白金星又在向玉帝獻計。

他在玉帝的耳邊輕聲說話,好像是在打暗語,裝手勢,使大家聽不到,看不懂,覺得莫名其妙。

忽然來了救星!玉皇大帝開口說道:“古佛且慢!剛才猴卿提出靈山問題,朕意不妨把它列入議案,因聯另有折衷辦法。”

燃燈古佛大喜,立即把已經收妥的文件雜物,又重新放置案頭後,雙於合十,向玉帝謝恩。玉面神猴見有玉帝出頭,同意把自己的提議列入決議,心裡暗喜。

於是文曲星君又朗聲報告:“佛國議案中加上(丙)歸還靈山問題應如何處理?”

燃燈古佛道:。“本佛現在先把議案(甲)提出意見。佛教起源天竺,但開花結子,發揚光大,卻在地國各區域,當然有許多原因:( )漢明帝夢見丈六金身的和尚,就是我佛點化;(二)唐玄奘取經,有助佛教興盛,也全仗我佛顯靈;(三)蕭衍信佛,百姓風從,無形中使佛教立定基礎;(四)達摩東遊,一葦渡江,使地國中洲人士更信佛理。凡此種種,由於各朝代的君王領導,士大夫影從,老百姓也就響應,上行下效,所以廣興寺院,遍立庵堂,使歷代名僧輩出,發揚佛教教義,寂滅無為,六根清淨,人心向善,驅除惡念;另一方面,他們有著刻苦毅力,恬淡風度,博取人們的尊敬,群信佛教,真是功德無量。所以,本佛認為要重興地國的佛教,必須先能點化該國各區域的統治階級,否則,決難奏功。”

玉皇大帝道:“不知古佛對於點化工作,有何準備?”

燃燈古佛道:“本來佛祖想親自下凡,廣施點化,但現在他已受傷,只怕這事將成畫餅,至少在短時期內無法實行……可是本佛目前卻另有主意,那就是懇請接引古佛,和慈航菩薩代替佛祖,前赴下界,進行點化工作,因接引古佛善於接引,慈航菩薩擅於普渡,惟有他們二位才能把淪落苦海中的眾生,皈依佛教,引渡樂土。”

玉帝道:“他們下凡點化,確是最合理想。”

這時,玉面神猴心裡暗思道:“按引慈航下凡,對我國以後行事,大有裨益,不過,本神猴何不將計就汁,激他一激,反用 計,使本國以後能夠獲得更大利益。好的,好的,有何不可。”

於是玉面神猴道:“本神猴反對!”

燃燈古佛道:“尊神為何反對?”

玉面神猴道:“本神猴認為地國中洲的統治階級做得對,佛教應該消滅,不但要消滅,而且還要把它連根拔除,永不復興。”

燃燈古佛道:“善哉,善哉!尊神何故對敝教似釘深仇大恨?”

玉面神猴道:“不,本神猴對於貴教, 無仇,二無恨。”

“既無仇恨,何以有此惡毒的主張?”燃燈古佛道。

“並不惡毒,因佛教本身有極大缺點,所以應該消滅。”玉面神猴道。

燃燈古佛道:“有何缺點,請道其詳。”

玉面神猴道:“佛教素重六根清淨,寂滅無為。僧不娶妻,尼不生子,違反天性,斷絕六親,這樣下去,若千年後,人類佛子佛女都要滅種,此其一;僧尼誦經念佛,有口無心,不事生產,專吃十方,世界上哪裡有許多糧食給他們吃?此其二;你 古佛是佛,但和尚尼姑是人。佛有佛性,不需要性交,僧尼卻有人性,有人性就需要性交……”

聽到“性交,性交”,靈霄寶殿中的仙佛神聖頓時群起反感。

有的大驚,驚的是天廷之中膽敢口出污言,既瀆清聽,又傷大雅,於是紛紛掩耳;有的大怒,怒的是玉帝之前,竟然如此荒唐,侮辱古佛,污衊佛教,罪不可赦;有的大笑,笑的是這猴頭到底是個畜牲,講話直爽,真樸可愛;有的大罵,罵的是孽畜猢猻,淫坯下流,講話不知輕重,可惡可誅。

這種混亂場面,使玉面神猴無法繼續發言,只得凝神四顧,眼光掃來掃去,暗察情況的發展。

這時,玉帝拍了一拍手掌,道:“諸卿不必驚怒笑罵,猴卿講得不錯,請繼續說下去。”

頓時,殿中一片寧靜,靜得針落可聞。

玉面神猴見到場面穩定,終於接著道:“諸位驚怒笑罵,都是常情,不足為怪,但本神猴尚須補充:既然僧尼都有人性,有人性必有慾望,食慾性慾,所謂‘食色性也’,飲食男女人之大欲焉。做和尚尼姑而不准‘性交’……喔唷,喔唷!‘性交’難聽,還是說‘房事’吧!做僧尼而要禁絕‘房事’,何不將他們的雞巴割掉,以及她們的陰戶幽閉?……”

仙佛神聖一聽到那猴頭又說出這種下流話來。再度響起了一陣驚怒笑罵,責怪他存心搗亂,但燃燈古佛卻不以為忤,高聲道:“南無阿彌陀佛!請玉面尊神繼續發言。”

於是玉面神猴又父接著道:“諸位都是仙佛神聖,口不出污言,耳不聞污聲,目不視污色,但本神猴原是妖魔,粗口在所難免,謹請原諒。現在本神猴要繼續講下去:當然,如果說僧尼為了戒色,就去割掉雞雞雞……還是改說‘下部’妥當……不,不,還是說‘割勢’‘幽閉’,或者說‘宮刑’,這是不可能的……”

仙佛神聖忍不住又要驚怒笑罵起來,可是這時玉帝面現重霜,燃燈古佛搖手示意,他們只得勉強忍住。

“僧尼既有人性,又要強制節慾,實是違反人類大欲,莫怪世界上有許多開色戒的花和尚與花尼姑,這就是佛教缺點之三。佛教有那些缺點,所以它就會逐漸消滅。”玉面神猴接著道。

燃燈古佛道,“玉面尊神所講到的那三種缺點,僅是表面的看法,但沒有深入研究。現在本佛的解答是:( )看破紅塵,削髮皈依佛教,只限於一部分的人們。他們飽經滄桑,看徹人心的虛偽奸邪,自願逃避現實,脫離煩惱世界,另覓清淨環境,在心靈上有一種理想的寄託,至少那些僧尼不做壞事,這對人類的安全是有利的。另一方面出家僧尼,在比例上只是少數,而信仰佛教也不一定要削髮出家,佛教決不強迫任何人去做僧尼。因此,許多善男信女仍可婚嫁,娶妻嫁夫,生兒育女,所以人類不會滅種;(二)許多寺院庵堂都有自置的田地產業,佛門弟子也要勞作耕種,維持清高生活。有些貧苦僧尼化縑渡口,他們只在隨緣樂助的情況下接受布施,雖吃十方,決非豪取強奪,對於社會並無損害;(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許多佛門中都能看透色空二字。當然也有少數僧尼,雖能善始,但不能善終,應作別論,固在每一個宗教裡都是免不了有些敗類的。”

玉面神猴聽了,連連點頭,欣然道:“古佛說得也是,本神猴茅塞頓開。如今本神猴改變了主意,贊成按引古佛和慈航菩薩下凡點化,但卻要補充一點管見,因為僅有 佛一菩薩下凡,人手似乎太少,何況地國中州地廣人眾,特別是現在,民心厭惡佛教,業已根深蒂固,點化工作勢必倍加困難,使他們二位負此重任,太感吃力。所以,本神猴提議:敝國也擬加派二百名臣民前赴下界,在接引古佛和慈航菩薩的領導下,協助點化,不知古佛可否同意?”

燃燈古佛聽了,雙手合十,作禮道:“善哉,善哉!承蒙玉面尊神贊同敝國的佛和菩薩下凡點化,本佛萬分感激,但這件事乃是敝國的內政,理應由敝國自行解決,決不敢煩勞貴國的臣民。因此,本佛的意見;敝國可加派二百優婆塞,二百優婆夷,另再派遣十位金身羅漢,共同下凡,希望早日復興佛教。”

玉面神猴聽了然燈古佛所講的話,正中下懷,內心暗喜。他心裡想:“到底是好好古佛,他已入我彀中了,真所謂君子可欺以其方。”但在表面,玉面神猴故意裝扮著誠懇的態度,道:“古佛言之有理,本神猴贊成。”

玉皇大帝見佛國的議案進行順利,心中大喜,而殿中的仙佛神聖見到玉面神猴突然改變初衷,雖感驚異,但看不出他有什麼不良的企圖,所以,他們也都轉驚為喜。這時靈霄寶殿中顯呈著一種皆大歡喜的氣氛。

接著,玉面神猴高聲道:“現在討論‘歸還靈山問題’。”

燃燈古佛聽了頓時呆住。眼睛盯著玉皇大帝看,希望他提出折衷的辦法。

玉帝道:“靈山問題沒有佛祖在場,燃燈古佛確實不能作主,不過,聯的意見是暫將這一議案,先行記錄,以便有案可稽。等待以後佛祖痊癒後,由佛國和妖魔國另開會議,直接談判,別國無須參加,但開會地點仍在天宮,不知猴卿的意見加何?”

玉面神猴道:“這是一種拖延政策,但它既是大帝的主意,本神猴不敢反對。”

玉帝大喜,燃燈古佛連忙雙手合十,向玉帝謝恩。

文曲星君即命地文星將上述決議,鐫入記錄,過了片刻,文曲星君又朗聲報告:(六)仙國議案:(甲)如何約束散仙和醉仙放誕不羈的行為?

(乙)“封神”錯誤一事應如何糾正?

忽然,太上老君立起身來。緊張地道:“本國的道教在地國各區域也遭遇到和佛教同樣的厄運,所以請文曲君增加(丙)項議案;‘如何復興地國的道教’。”

文曲星君如議照辦。

玉面神猴輕聲罵道:“老糊塗,臨渴掘井,等到現在纔來提出這個問題。無能老朽,怎可領導仙國?”

當然罵聲很輕,太上老君並未聽到。

這時,太上老君發言道:“散仙和醉仙問題真是大傷腦筋。他們不顧本身名登仙錄,輕視自己已成正果。放棄修煉身心。荒廢默養元神,卻沉迷於不修邊幅,不愛清潔,把原有的洞天福地,修竹茂林,奇花異卉,糟蹋得成為叢莽荒蕪,穢亂不堪,使這種淒涼的景色,往往被鄰國的國民懷疑:這是不是神仙的居處。……”

老君停頓一下,又說道:“他們三五成群,飲酒清談,放浪形骸,攻擊天政,妄論是非。

惡的是亂闖鄰國邊境,行兇霸道,欺壓良善,尋仇毆敵,濫開殺戒;最可恨的是私入下下界,墮落紅塵,追求歡樂,風流狂放,玩弄女性,大犯色戒;最可悲的是他們身處下界,不作濟世渡人之舉,情尚可原,卻去教導世間的青年男女,為非作歹。無知的凡夫俗女,見到領導之人如此行為,不但依樣畫葫蘆,而且變本加厲,青山于藍……“

老君又停頓 下,接著嘆息地道:“他們勤吃懶做,酗酒滋事,不論男女愛穿奇裝異服,袒胸裸體,化妝面目眉毛,醜惡萬分,形同妖怪,使人見了,作三口嘔。有的披頭散髮,有的滿面鬍鬚,男學女腔,女效男樣,使人驚疑女者如男,男者似女,更有半男不女,半女不男,瘋瘋癲癲,受授不清,終日躑躅街頭巷尾,通衢小徑,男女混雜,當眾裸戲,恬不知恥,流連或竊佔陋室空屋,梯畔階邊,穢巾裹身,衣不蔽體,呆坐木臥,像活死人。或結成儔侶,遑論白日鬧市,黃昏靜街,偷雞摸狗,搶劫盜竊,明姦暗淫,殺害損傷,層出不窮,為禍世界,使人防不勝防……,”

老君說到這裡,聲音漸浙提高,按下去道:“最荒唐的是他們違反人類天性,公然兩男結婚,雙女成親,雌雄難辨,撲溯迷離,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實為千古所未有……這批散仙醉仙在世作俑,散處於地國的各部落裡,為數極多。最可憐的是神仙自身不正,招引妖魔腐蝕,所謂‘物必先腐也,然後蟲入之。’根據本仙調查的資料,獲悉魔國也派遣大批妖精下凡,混入隊伍,他們興風作浪,推波助瀾,又復出售毒品麻藥,讓那些無知青年,或男或女爭相服用。不料一服之後,藥性發作,人性失卻控制,興奮者,有聲有色,荒淫無度,頹唐者,無情無欲,幻想不休,如醉如醒,其身雖活似死,若痴若癲,其心雖存實廣。如果把這種悲慘情況發展下去,人間各部落不久必有大亂,世界沒落,指日可待……”

老君說話到此,態度突然激昂,反常地繼續道:“因此,本仙主張立即委派執法真人,會同懲戒大師,率領天刑官兵,同赴下界,趕到地國各部落裡,見到那批廢物,不管他們是仙是妖,或是人類本身,碰到就殺。對待善者宜寬,對付惡者應嚴,見一殺一,見百殺百,逢千殺千,逢萬殺萬,殺殺殺,殺殺殺。殺盡為止,使他們永淪下界,不得超升。……唧呀籲,啊呀呀!氣死我了……”

地母聽了,搖搖頭,站立起來,道:“李道友,不要衝動,你老這樣做,似乎太殘忍了,有違上天好生之德,這事關係重大,不宜草率處理。俗諺道:”求治不可太速,疾惡不可太嚴,革弊不可太盡,聽言不可太輕。‘所以一切措施,還望三思而行才好。“

燃燈古佛也站起來講話,他說道:“善哉,善哉!李老是主觀。地母道友是客觀,主觀和客觀之間協調一下,問題就能解決。”

玉面神猴也插嘴道,“李老,太老了,說話糊塗透頂,其實仙國的一切事情都是糊裡糊塗。俗諺道;‘澄其心以審天下之理,平其氣以論天下之事,廣其才以濟天下之變’,但剛才李老的言論顯然不加考慮,意氣用事,妄動肝火,大大違反了他所著的那本‘道德經’,真是可笑。本神猴懷疑李老的道行退化了,不宜再作仙國的領袖,應該退位讓國……”

玉皇大帝對於太上老君最後幾句激烈的話,覺得反常,聽不入耳,同時他覺得玉面神猴尖刻地指責太上老君,顯然是別有用心,包含著煽動作用,實不應該。所以他為了阻止玉面神猴繼續惡意攻擊,不使太上老君感到過份難堪,又同時為了避免引起節外生枝,於是連忙搶著接嘴道:“朕對諸卿的意見都已明暸。李老領導仙國雖已多年,但實際上主持國務,口理萬機,都由元始天尊負責。目前天尊負傷離席,李老又多年不理政事,可能在政治上存在著隔膜,是以他的言語雖稍激動,但這是偶然的現象。根據朕的看法,李老發言完全出於天真樸拙,胸中毫無城府,這是可以肯定的。由於元始天尊暫時缺席,朕不妨越俎代庖,作出主張,不知諸卿以為如何?”

當時太上老君第一個贊成,因他發覺白己剛才發表言論時神志有些控制不住,無法心平氣和,好像自己被外界不可思議的力量所控制一樣,以致正氣渙散,戾氣上浮,說話反常,肝火盛旺,一切都不加思考,隨心所欲地講出來,等到清醒之後,正氣漸聚,自覺失言。但當他一被快嘴的地母娘娘露骨地糾正,二被慈仁的燃燈古佛好心暗示,三被刻薄的玉面神猴責罵之後,頓時感到非常慚愧,幸而玉皇大帝從中挺身發言,語意多少有些偏護,免得自己過份出醜,這是使他對玉帝萬分感激的。所以,當玉帝說出:“朕不妨越俎代庖,作出主張……”的時候,他就感動地稽首道:“多謝我皇作主。”

“由我皇主張,臣當聽命。”燃燈古佛欣然作禮道。

“全憑我皇作主!”地母稽有道。

這時,惟有玉面神猴心裡極不愉快,因他正擬繼續借題發揮,攻擊太上老君,不但要在言語上鬥醜這個混元大羅金仙而且還可損害他的威聲,藉以達到自己陰謀中 部分目的。不料玉皇大帝忽然插嘴,說話偏心,袒護太上老君,而玉面神猴不是呆蟲。豈有聽不出玉帝的語意及言外之音?

所以,當太上老君、燃燈古佛和地母娘娘都贊成玉帝作主的時候,玉面神猴立即站起身來,高聲道:“大帝作主,本神猴不敢反對,但問題在於太上老君。他既是仙國之主,又為群仙之首,而文不能定同,武不能安邦,柔弱寡斷,毫無主張,尸位戀棧,老臉何在,實為可恥。另一方面,大帝乃是天國之君,萬王之皇,何故卻為一個神仙小國,代出主意,以大作小,是否有失身份?大帝何不在天國之中,派出一位大臣,為仙國籌劃一切,豈不更好?”

殿中的群仙諸佛眾神聖聽到玉畫神猴這樣說法,顯然是有意頂撞玉皇大帝,他們無不驚惶失色,作聲不得,可是玉帝不怒而反笑,緩慢地道:“猴卿說話有理,但目前之事,限於時間和環境所迫,朕就暫作主張,這不過是權宜之計而已。即使仙國的內政以後有所更變,他們也要從長計議,決非在短時期內所能解決。因此,朕為了下界百姓的利益,不惜降身屈就,聊作主意。猴卿你何不先聽聯的主張之後,再行發表高論!”

“既然大帝這樣說法,小猴自無異議,現在洗耳恭聽了。”玉面神猴一邊說,一邊用猴爪挖挖他自己的耳朵,接著,又用猴掌搭在耳畔。藉以加強聽覺,裝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於是玉帝道:“ 般仙佛神聖都以為修煉道行,達到金剛不壞之身,有與天地同壽,日月爭光,就感到心滿意足,但這是錯誤的。須知天上地下,萬物隨時變化,有 日。天可能坍,地可能震,日月可能無光,仙佛神聖的金剛不壞之體,也可能會變成白骨骷骸,而一般凡夫俗子更不必說了。所以,一切聽其自然變化,守其本分,便得永生,否則,若與自然作對,逆天行事,那麼,不論是上界的仙佛神聖,道行如何高妙,下界的帝王元首,權威如何顯赫,官吏百姓,計算如何精密,妖魔精怪,技倆如何奸詐,一切的 切,遲早都要受到自然的淘汰,現在那些散仙野聖,孽神邪魔等等,在人間為非作歹,這就違反了自然,必須受到懲罰。懲罰的辦法,並不是由天廷勞師動眾,直接遣派正神下凡,前去屠戮,而是任由那批散仙野聖,孽神邪魔在下界互相爭論,各自殘殺,多行不義必自斃,等待他們惡貫滿盈。都會被‘自然’的力量消滅,但在消滅過程中,必須要經過一番天翻地覆,兵災入禍的波動。

朕的意見如此,不知諸卿以為如何?“

“小猴贊成大帝的高見。”玉面神猴搶先擁護道。

玉面神猴既不反對,其餘的仙佛神聖誰敢提出異議?

玉帝心中大悅。

太白金星道:“請文曲星君錄入決議。”

“且慢!”玉面神猴高聲道。

群仙諸佛眾神聖都被這聲音感到驚訝,面部上表現著 片迷惑之色,玉帝也不例外。

太白金星問道:“尊神既已贊成我皇的主張,為何忽又提出反對?”

“‘且慢’並非表示反對。偷入下界的散仙野聖孽神們,已有處理辦法,但不知現在仍居上界的散仙野聖孽神們,過去曾犯罪惡,是否也應處理?”玉面神猴既答且問地道。

太上老君道:“玉面尊神說得是。他們也事應被處理的。本國即擬召開緊急‘群仙大會’,特別要批判那些曾經犯罪惡的散仙野聖和孽神,以便決定他們應囚則囚,應逐則逐,應戒的戒。應罰的罰。”

“這樣做法是對的,但不知是否還有應殺的殺,應斬的斬?”玉面神猴又問道。

玉面神猴提出這個質問,當然是譏嘲太上老君剛才那最後幾句的發言“殺殺殺,殺殺殺,殺盡為止……”

太上老君聞言,心裡有數,不覺老臉發赤,但處此場面,他只得裝出悠然的態度,以免再失身份,賠笑大方,於是道:“殺斬之事要看案情如何,再行定奪,但事前必須奏察我皇,方能結案。”

“天宮會議之中,,何不預先決定原則,避免將來舉行‘群仙大會’時,可能發生仙仙相護,溫情徇私,以重報輕,以有報無等情。”玉面神猴提醒地道。

“仙有仙品,神有神格,恐怕不會發生那種情形,何況這是本國的內政問題,不允許別國代表干涉。”太上老君道。

“李老,你錯了!神仙都是‘人’做的,人成神仙,豈能忘情?寡情之人,終鮮人性,便不能成為神仙,否則,貴國的散仙醉仙們怎會成群結隊,呼朋喚儔,聯絡感情,共壯聲勢,前來敝國,尋是生非:?”玉面神猴反駁道。

太上老君道,“這就是要在群仙大會中處理的問題。”

“李老,你既要處理這個問題,就應該想到:仙有仙友,神有神朋,朋友之間。交深誼厚,在緊急關頭,難免互相偏護。譬如當年呂洞賓逞能挾仇,私入北番,發動戰禍,擺設天門大陣,使南朝北番的人民死傷無算。呂仙犯此大罪,罪當誅戮,但那時,另外的六位神仙明知呂仙罪犯天條。但他們卻互相包庇,寧願欺天,不將實情奏聞天廷,那不是仙仙相護,溫情徇私嗎?這不過是本神猴偶舉一例,其他類似的情況可能還有許多。此外,六仙包庇呂仙,因是朋友關係,雖屬不該,情有可原,但李老既是仙國之君。非聾非啞非盲,為何在當時也不檢舉,那不是你也用情嗎?”玉面神猴振振有詞地道。

太上老君聽了,聳然動容,同時殿中的仙佛神聖也都覺得玉面神猴言之有理。內心俱各佩服。他們只聽到太上老君吶訥地道:“依照尊神的意思,處理那批狂仙孽神。在天宮會議上應該決定何種原則,”老君白動提出這個詢問,顯然他自知理虧,準備要讓步了。

老實忠厚的太上老君,失去了主動,言語上已給玉面神猴套住,立場上也處於被動的地位。

玉面神猴得意地笑道:“沒有什麼……神仙沒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本神猴可以提供一些小意見,可是採納與否,在於李老。”

“願聞高見。”太太上老君道。

“承你看得起,本神猴就放肆直談了。依照本神猴的意見。很是簡單:”神仙犯法,庶民同罪‘。你,李老應徹查每一神仙在過去或現在的善惡事蹟。人善可以抵消小惡,惡事之中,應以殺害生靈為最嚴重,罪應死者,殺之者無罪,殺害罪不至死或無辜被殺者,殺人者償命。所以,神仙之中,如有這樣犯法的,不論他們的仙品或神格如何崇高,道行和法術如何深妙,都應處罪。殺殺殺,殺殺殺,殺盡為止,李老,你看如何?“玉面神猴道。

太上老君聽了,暗暗吃驚。作聲不得。

靈霄寶殿中,當場寂靜無聲。茲事體大,仙佛神聖都不敢輕率發言。他們都知道玉面神猴是一個難纏份子,即使快嘴地母,也怕開腔。

玉皇大帝道:“猴卿所說,理由充足,但成仙成神頗不容易,在修煉過程中,每個神仙都可能在有意或無意之間,殺害生靈,若過分嚴格執法,只怕朕也不免打此罪惡,因此,很可能造成執法者‘欲嚴反寬’的現象,聯的意思是:原則上可以同意猴卿的意見,但在處理上應該稍留餘地。若案情重大,眾曰可殺者,就執行死刑,若其罪在應死與不應死之間,儘量免處,但死罪可免,活罪難免,罪犯除接受應得處分外。還須要去做無數的善事,將功贖罪,這個原則,不知猴卿之意如何?”

玉面神猴拱手稽首道:“大帝在上,小猴贊成!”

頓時寶殿之中響起了 陣歡呼“萬歲……”之聲,包括太上老君在內。

玉帝大悅。

歡呼之聲停止後,太白金星又高聲道:“請文曲星君將此決議,鐫入記錄。”

不料玉面神猴又高聲阻止道:“且慢!”

殿中的仙佛神聖再次聽到玉面神猴阻擋記錄,都很驚疑,其中尤以太白金星倍加吃驚,他當即說道:“你這猴頭,意見最多,現在你還有什麼新花樣好說?”

玉面神猴笑道:“金星,你這老仙家太不懂事,仙國的事情還沒有討論完畢,你就忙著嚷:”記錄,記錄‘。你急什麼?姜子牙封神錯誤,應如何處理,金星你,能夠作主嗎?“

太白金星聽了,頓時面紅耳赤,啞口無言。

於是玉面神猴繼續道:“敝王通天教主對於當年封神不公的事,極為重視,他堅決要求在公平合理的原則下,另議封神榜,重新封神。同時,凡過去許多被封的神祗,每 個都要再經過詳細檢討,嚴格批判,以便決定他們在為神為祗的時期內,是否稱職。或有否失職枉法等情。不應封神而被誤封者,必須革除神位,且另加處分;應封大神,被抑而屈就低職者,應重封高位,並贈厚賞;稱職之神留任;失職之神查辦。至於當年主辦封神大事者,如太上老君,元始天尊以及姜子牙等,都應負封神不公的責任,是功是過,以後必須要詳細查核。”

太上老君道:“當初本仙與兩位師弟共議封神榜,凡榜上有名的人物,不論是誰,都應遭劫。天意所在,命該如此,決非任何力量所能挽回。後來商亡周興,功業圓滿,子牙奉命封神,但所封神祗都是依照當初的協議,大致無誤。不過,那時確有一點不曾履行,就是在封神之前,我們師兄弟之間,理應再開會議,商量以前所簽訂的封神榜,是否還應該作一次最後的修正。沒有舉行此會的原因是:由於當時我們師兄弟反目動武,勢成冰炭,雖蒙吾師師上鴻下鈞作主調解,但通天師弟對我們二位師兄尚存成見,懷恨在心,負氣而去,所以我們無法再開一次會議,實為遺憾。目前玉面尊神提出這個議案,雖是事過境遷,舊案重提,但也有相當理由,本仙無法反對,不過這是一件反案的大事情,我們在事前必須充分準備,並需要足夠的時間,方能奏功。因此,本仙主張重新封神之舉,現在不妨先決定原則,等待時間成熟,立即另開會議、討論細則,以便執行,不知我皇是否另有高見?”

玉帝道:“李卿的主張不錯。聯的意思,原則上這事仍應先由你們三位師兄弟重議封神榜,因你們都是‘原經手’,可收駕輕就熟之效。等到擬定初稿之後,再擇吉日,並應邀請宇宙列國的元首,同在天宮列席開會,詳細討論,以昭鄭重,但不知猴卿之意如何?”

玉面神猴道:“根據敝王通天教主之意:”封神不公乃是千古奇冤,受到委屈的神祗等於有冤難伸的犯人,若積恨不除,怨氣未消,歲歲年年,他們一定由怨生恨,因恨成仇。假如仇心一起,必然會在暗中聯合,成群結黨,共舉義幟,集體反抗,到那時,不但對仙國的群仙是首當其衝,而且對天廷也恐有諸多不便。不過,照小猴的意見:興周滅商之後,敝國的臣民死亡最多。受害也最為慘烈。他們死後大部分僅被封為小神小祗,含恨受辱,已經多年,現在已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因此,重簽封神榜好比平反冤案,時間越早越好,執行越快越好。如今天帝和老君剛才所講的話,天宮會議只能決定原則,細節還要另擇吉日,再開會議,這似乎是故意拖延時間,顯然對重議封神榜之舉缺乏誠意。這一點小猴提出反對。此外,大帝主張重議封神榜初稿們應由太上老君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三位原經手辦理,這事極為含理,但在技術上只怕大有問題,因敝王通天教在未到適當的時間之前,絕對不願意再見他的二位師兄之面。是以,耍敝王和太上老君及元始天尊‘面對面’議事,現在是絕不可能的。不過,小猴有 變通辦法,不知是否可行?“

玉帝道:“且請猴卿說明何種變通辦法。”

玉面神猴道:“大帝在上,小猴飢渴難忍,可否再叨擾一杯瓊漿玉液,或者尋些水果之類的東西充饑?啊,啊,啊!在座的群仙諸佛眾神聖或許也有同感,大帝何不各賜 杯?”

玉帝聽了,心中暗想道:“此猴生性直率,甚為可是,想到就說,毫無虛偽之情,要吃要喝,索性明討,膽量可嘉,不像當年孫悟空那樣,暗中偷吃,品格低賤。既然此猴作事大方,朕怎能小器,被眾卿看輕?”於是他立即吩咐太白金星轉命許旌陽仙師,關照天廚速備瓊漿玉液,交梨火棗,分賜殿中群仙諸佛眾神聖。當然,魔國的隨從也都各有一份。

頓時靈霄寶殿之中轟動地響起一陣歡呼,“我皇萬歲……”久久不絕。

玉帝大悅。

天廚裡的瓊漿玉液,交梨火棗。都是仙家上品,功能非凡,過去許多仙佛神聖,雖處身上界,也不能輕易嘗到,同時,他們之中。有 部分可說是從未飲過瓊漿玉液,吃過交梨火棗,目前他們依靠了玉面神猴 句閒話,竟然出人意表地大家得到這樣美妙的賞賜,真是口福不淺,除了內心早對玉面神猴暗懷好感,他們樂極歡呼,大叫“我皇萬歲……”

玉帝被群仙諸佛眾神聖一陣陣歡呼,也感到大為高興,心花怒放。

這時,惟有許旌陽仙師心裡暗罵:“醜猴頭,該殺該打,慷他人之慨。”

天廚裡的廚頭接到命令,立刻高聲吩咐副手下灶,雜工夫役等仙僕,火速動手照做,越快越好,一時忙個不停。當時有些下灶工役正在廚角灶邊貪懶盹睡,好夢方濃,忽被廚頭高聲驚醒,以為廚房失火,嚇得連忙起身,睡眼惺忪,東西亂奔,搞得天廚的秩序混亂不堪,緊張萬分,後來問明不是火災,而是為了玉面神猴弄出來的事情,廚頭催促火速動手照做,終於大罵:“醜猴。歪猴……”不止。

須臾,天廚供呈上品,每位各得瓊漿玉液一盅,交梨一個,火棗三枚。

許仙師旌陽也有一份,這時,他笑了。

看到玉面神猴吃得嘖嘖有聲,玉帝笑著問道:“猴卿,你還需要加添 些嗎?”

“多謝大帝,小猴足夠了。”玉面神猴連忙站立起來,拱手答謝道。

“猴卿酒量如何?是否需要進些仙酒?”玉帝似有意若無意地問道。

“不敢說謊,小猴愛酒,但酒能亂性,此刻不飲,容後有便擬再叨擾,現在先謝大帝。”

玉面神猴又拱手答道。

玉帝聽了,知道他並非貪心不足之輩,肅然起敬,愈覺此猴之可愛。

不料這時玉帝一句戲言,使玉面神猴以後在上界弄出大事,搞得天翮地覆,不得安寧,但這是後活,現在不提。

不久,仙佛神聖等進食已畢,天廚工役將杯盤收拾乾淨,玉面神猴就朗聲道:“大市在上,小猴以為最好的辦法是‘背對背’。那就是‘老君’和‘天尊’二位金仙個別或共同重擬一份‘封神榜初稿’,敝王‘通天教主’也自擬一份‘封神榜初稿’,但他們三位師兄弟不必見面,僅由雙方或三方派出自己的得力助手,互相傳達意見。這洋做法,各方面都可以不必顧忌,暢所欲言。又不會發生正面衝突,以免同門再傷感情,而壞大事,不知此計是否行得通,希望大帝主裁。”

玉帝聽了,點頭不止,連聲贊道:“妙計,妙計!”

太上老君也稱讚道:“好,好。好!”

燃燈古佛合十道:“善哉此計……”

其他各國的代表也都稱好贊妙,殿中響起了一陣鼓掌之聲。

掌聲停止後,太白金星以為這 次仙國的議案一定已經就緒,於是高聲道:“請文曲星君把上述決議鐫入記錄!”

不料玉面神猴又大聲道:“且慢!金星為何如此心急,你剛才難道沒有聽到太上老君要求補允‘丙項議案’嗎?”

原來“丙項議案”是:“如何復興地國的道教?”

太白金星雖也是上仙,但他已被玉面神猴在他身上做了一些邪道手腳,以至頭腦似乎不夠靈活,說話前講後忘記,做事也逐漸顢頇。此刻他又被玉面神猴糾正錯誤,使他面色顯出嗒然若失的樣子。

幸虧這時太上老君業已站起來說話,群仙諸佛眾神聖都在凝神傾聽,才使金星的窘態自然地掩飾過去。

只聽得太上老君道:“自本仙得道,西出函關以來,一部‘道德經’遍傳地國,弟子莊周,承我道法,著作《莊子》,使我道教發揚光大。其實道教遠在四千六百多年前,已在地國的許多區域由軒轅黃帝開端,本仙不過闡明其道,而張天師道陵也以出世和入世的功夫傳流道教。當時道陵天師以忠孝仁信和順六字真訣為基本原則,又以煉丹符咒之術行世,從學者歷代不衰。後來道教又分為許多派別,非常複雜,主要的有積善道派,經典道派,占驗道派,丹鼎道派與符錄道派,其中以張天師的符錄道派為道教的領導中心,而他的後裔就是符錄正一教的教主……”

太上老君繼續道:“歷代的羽客黃冠大都精於醫治疑難雜症,驅鬼祛邪,燒丹煉汞,消災解難,他們挾技濟世,歷朝名道輩出,例如許遜、黃石公、左慈、葛仙翁、孫登、陣摶、董奉、樂巴、邱處機等,個個都有奇蹟流傳人間,是以歷朝的君王,對道教也有封爵授祿之舉,上自帝後士大夫,下至名家婦女,販夫走卒,無不信仰道教。當然,也有一批不良分子,假借道教為掩護,以斂財害民,甚至使用左道旁門之法,妖言惑民,教徒逾千成萬,擁眾造反作亂,導致人間禍端,這種事例,也是歷代恆見不鮮。總而言之,道教能在地國各區域興旺,經過許多朝代,中途雖是有盛有衰,但迄今依然深鐫於人民的心目中,可知過程並不簡單……”

太上老君說到這裡,忽然深深地歎一口氣,接著道:“欸!世事變幻,好景不常,近年來,道教在下界受到了重大打擊,一切遭遇,可能比佛教更為悲慘。和尚以清靜寂滅,與世無爭為本,尚且要被無神論的統治者所忌,但道士有時還做不到與世無爭,當然要受到更殘酷的清算,詳情一言難盡。欸!……為今之計,要重興道教,恢復舊觀,本仙已感技窮,無能為力,因現在地國各區域的道士,不是羽化尸解,便是亡命海外,海外的羽客黃冠雖有道教組織,但勢力薄弱,誠難寄予厚望,何況他們俗緣未脫,法術不高,平時所作所為,也沒有出類拔萃的表現,怎能獲取百姓的全力擁護和衷心信仰?欸,道教完了!天上的神仙雖多,但都沒有興教濟世之才。目前仙國的張天師道陵可能已被鬼國叛徒所困,自顧不暇;本仙年高,不便負荷實際責任;莊周豪放不羈,嫉世惡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黃石公辟穀絕粒,不過獨善其身,除非他能重遣像張良那樣的人物,入世運籌,許遜(旌陽)供職天廷,分身乏術;葛玄吐飯成蜂,樂巴呃酒滅火,形同江湖術士,炫耀有餘,號召不足;陳摶性懶貪睡,難成大事;董奉僅可治病,孫登不能徇俗,俱無正用,但目前惟有二位神仙尚可勉強調派:(一)左慈仙師,(二)邱處機仙師。本仙的意思是:派左仙師下凡,必須使用種種法術,點化那些反對道教的人們,好像他當年點化曹瞞那樣。同時再派遣邱仙師下凡,主持道教復興,啟發百姓對道教教義的信仰。這種措施不知是否妥當,希望在座各位參加意見。”太上老君講完了話,向殿中各代表們作一圓拱,然後坐下。“老身贊成仙祖的主張。”地母娘娘首先附議。“本佛也同意。”燃燈古佛接著道。

除了玉面神猴之外,其他各國的代表都隨聲附和。

“金星呢?太白金星何在?不要你叫‘記錄’,你要叫,現在可以叫‘記錄’了,你卻不叫,是何道理?”玉面神猴忽然大聲地責問道。“請文曲星君將上述決議寫入記錄。”太白金星顫聲唱道。

原來金星三次叫喊‘記錄“,都被玉面神猴三次阻止,心甚懊惱,現在他雖知議案已經決定,但玉面神猴還未發言,可能再有節外生枝的事情,當他正在狐疑不決時,忽然又被這猴頭高聲責問,頓時吃了一驚,倉猝之間,連忙衝口叫喊”記錄“,但不爭氣的喉嚨中偏在這時擁上一口濃痰,幾乎梗住喉嚨,他硬勁發音,卻使他的聲音變了質,變成了顫聲,好似唱歌,所以形容起來,只能說是:”太白金星顫聲唱道。“,這種唱歌似的顫聲,引起了殿中的玉帝、群仙、諸佛以及眾神聖一陣大笑,包括這猴頭在內。

金星被他們笑得老臉發紅。

這時文曲星君已經關照地文星君把仙國的決議,寫入記錄。於是他又朗聲報告。

(七)妖魔國議案:(甲)各國應立即釋放所有妖魔國的臣民,(乙)妖魔國應立即釋放散仙醉仙和一切其他仙佛神聖作為交換。(丙)妖魔國遣派下凡的妖魔是否應立即召回?

於是玉面神猴起身向玉帝拱手作禮道:“大帝在上,敝國的臣民被各國禁囚,受苦業已多年,理應早日釋放。等到我們所有的臣民回國以後,敝國也當立即釋放各國的仙佛神聖。”

“這樣做法,太不公平,為什麼不同時釋放?”太上老君責問道。

“是的,表面上確是不公平,但實際是公平的。”玉面神猴道。“本仙不明白,要請尊神指點迷津。”太上老君道。“敝園的臣民大多數被囚在仙國、佛國、太空國和地國,你們四國勢力強大,決不是敝國單獨所能較長論短。因此,在策略上敝國應該留一餘地,同時在本神猴的心理上必須要有警惕,因為你們仙佛神聖做事,往往是,蝸牛式的,並且素來不講信義,譬如,剛才本神猴所指出的(一)天國的天律賞罰問題,(二)仙國殘殺異類問題,(三)佛國的靈山租賃,以及(四)反封神榜問題,拖延因循,未能立即解決,都可作為佐證。由於你們行動緩慢,不講信義,本神猴就不能信任你們是否確能釋放敝國的臣民,除非你們先有事實表現。天上的事情和人間一樣,決不可能絕對公平的,你們做的許多事情還不如我 一只猢猻,我 本神猴雖是妖精,但說一是一,話二是二,素以信義為重,從不說誑。自本神猴成道無數萬年以來,遭遇困難,不知多少,所得經驗,也不知多少。彼用剛,我以柔克之;彼用術,我以誠感之;彼使氣,我以理屈之;彼用武,我以力製之;披弱者,我不欺之;彼強者,我不畏之;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從今以後+本神猴決以信義行道,要管天上人間一切不平等的事情,並要平反過去一切的冤案,諸位若能假以時日,必可親眼看到……”

玉面神猴態度嚴肅地說到這裡,忽被殿中諸佛神聖的喧嘩之聲所打斷。事實上,他的一番言論,好似一個定時炸彈,放置在天宮會議之中,具有重大的威脅性,使在座的各國代表和隨從們都感到萬分驚悸,終於大家忍不住互相議論,使會場裡發出一片嘈雜聲,打斷了玉面神猴的言論。

他們議論紛壇,有的認為這猴頭大言不慚,好大喜功,不知羞恥,有的認為他這畜牲,不明禮節,居然敢在玉帝之前,口出狂語,言過其實,藐視天廷,罪實應誅,有的認為這怪物之言雖甘,其心或險,勿喜其言,應測其心,有的認為這妖精文能勝質,質不遜文,文質並茂,要比當年孫悟空犀利千倍,難纏萬倍,此猴一出,天上人間從此多事,有的正在驚歎,到底他是何方神聖,竟有如此精妙的道行,論文則能舌戰群仙,理屈諸佛,論武則能擊敗佛祖,力勝太上元始,威震文殊普賢慈航,手指揮動之際,使太陽神和紀律天神受到損傷,論勢則不畏玉帝,論才則仙道佛法無不精通,真是可敬可畏;有的正在羨慕,認為他生性正直,真樸可愛,是非所在,威武不屈,妖魔國出此奇材,實是意想不到。

玉面神猴雙目四顧,已經明白自己的言論發生作用,於是擊掌三下,促使會場中群仙諸佛眾神聖停止議論之後,繼續道:“言猶未盡,各位何必驚慌!本神猴說話主張開門見山,不喜轉彎抹角,現在我並不計較‘數之得失’,只要評論‘理之是非’。請你們捫心自問,是否仙佛神聖不講信義?如果是,那麼,你們就應先釋放敝國的臣民,但本神猴可以保證:他們回國之日,便是敝國釋放各國的仙佛神聖之時。”

這時,殿中一片靜寂,誰也不敢發言。

這時,殿外忽然奔入鎮元子。他行色匆匆,直趨玉帝的案前,叩首作禮之後,急促地低聲奏道:“天聽地察仙師和過去未來現在佛都已失蹤了。不知下落。”

他的言語極輕,群仙諸佛眾神聖都沒有聽到。他奏罷,退回原位,便和太上老君說話。

玉帝大驚,心裡明白這一定是妖魔國幹的好事。他正想發言,忽又看到殿外奔入一個天使,直到太白金星的身邊,附耳輕聲道:“天機星座已空,星君去向不明,遍尋不得,特來報告。”

太白金星聽了,吃了一驚,神色失常;一邊揮手叫天使退去,一邊走到玉帝的身邊,也附耳輕聲報告。

玉帝驚上加驚,坐不安定;殿中的仙佛神聖雖都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卻能鑑貌辨色,心裡已經想到“不是好事”,其中尤以太上老君和燃燈古佛驚疑更甚。只聽得玉帝道:“會議暫停片刻,朕擬邀請猴卿到偏殿說話。”

玉帝此舉是經過深思熟慮。他想乘此機會,使用軟功拉攏玉面神猴,以便解決各種

TOP


  神魔列國志第二卷  
  

第 二 章 神仙失寶
在天國天醫處的走廊兩邊,擁擠地坐著或立著許多神仙。他們都來探訪元始天尊的傷勢。

太上老君在病房裡靜坐,見到天尊面色慘白,有氣無力,顯然失血過多、元氣大傷。

天尊臥於病榻,閉著眼睛,呼吸均勻,似乎正在酣睡中。

不久,玉帝率領眾神聖降臨天醫處,慰問元始天尊,群仙紛紛起身迎接。

天醫星君勸告:除玉帝外,請眾神聖不要進入病房,以免煩擾天尊,有礙傷勢。

玉帝進入病房,老君起身相迎,且想要叫醒天尊,但玉帝立即搖手阻止。

玉帝走近病榻,看到天尊睡熟,便與老君輕聲說了幾句話之後,悄然退出房外。

這時,群仙眾神聖正在傾聽天醫星君報告天尊的病情。

他說:“天尊傷勢嚴重,需要長期調養,由於失血過多,已經喪失了一千五百年的道行……”

天宮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警報,立即打斷了天醫星君的報告。

玉帝和群仙眾神聖忽聞警報,非常驚駭,不約而同地快步離開了天醫處。

太上老君也聞聲趨出病房,從身邊取了三粒靈丹,交給天醫星君,叫他在天尊睡醒後吞服,並再叮囑一番,隨即匆忙離去,急步走向前。

前殿與天醫處之間有一段不長不短的路程,也要經過三五裡大道和小徑。

在中途,迎面來了三位天將,步行如飛,不久便與玉帝等相遇。

三位天將一見玉帝,慌忙跪下,叩頭報告道:“我皇在上,大事不好了!天宮失竊大批寶物。”

玉帝驚道:“啊!有這樣事?”

“托塔天王與禦庫總監正在清點失物,特命臣等先來呈奏。”其中一位天將搶先講述來意。

“你們起來,快去協助清點。”玉帝一邊說,一邊切忙向前進行。

這時太上老君已從後面趕了上來。隨眾同行。

須臾,玉帝進入靈霄寶殿,在龍位上坐定,群仙眾神聖分站兩旁,西王母和地母娘娘也從內宮出來列班。

這時托塔天王李靖手捧失物清冊,後面跟隨著禦庫總監,大步入殿,急趨玉帝案前,恐惶地跪下,呈上清冊。

李天王顫聲奏道:“我皇在上,臣等無能,使天宮的禦庫里失竊了大批寶物,一時無法統計,目前只能檢查大數,都已列入清冊,小數尚在清點中,容後開單呈報。臣等護守不力,有失職責,特來請罪。”李靖奏罷,連連叩頭。

禦庫總監已經嚇得面如土色,不敢出聲,只見他叩頭猶似搗蒜。

這時,太白金星和幽冥教主也已聞警前來,進入寶殿,站列班尾,因西天門路程較遠,是以到達稍遲。

玉帝心裡明白:寶物必為妖魔國的妖魔所偷。玉猴是個慣賊,這事一定是他玩的把戲,但詳情尚須仔細偵查。

於是他和善地道,“卿等無罪,從速起身。總監!你不要驚慌,快把如何失竊的情況詳細說來。”

天宮失寶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真所謂千古奇聞。

群仙眾神聖都以為這位不幸的禦庫總監必遭天誅,最輕的責罰也要先把他打入天牢,禁閉起來,但事實上玉帝卻說:“無罪”,那真是大出他們的意料。

禦庫失竊,原則上並非李靖失職,因他主理軍務,兼職維持天宮安全。可是,事實上他也有責任,因他沒有捉到偷寶的竊賊。

至於禦庫總監,他是要直接負責的,自知罪孽深重,不料現在他聽到自己無罪,首先吃了一驚,接著大喜,喜極而泣,覺得皇恩浩大,不禁衷心感動。

他一邊淚流盈頰, 邊誠敬地奏道:“我皇在上,臣知道在天宮會議時期,各國代表前來列席,龍蛇雜處,良莠不齊,所以臣特別當心。那時臣在禦庫四周,加派得力天卒,幹練天探,往復巡邏,禁止閒仙雜神走近,而臣自己也每隔二炷香的時間,親自參加巡查,覺得禦庫附近一切平靜,諸事正常,絲毫沒有可疑之處,所以臣對守護情況,極感滿意。不過,中間有一段時間,忽然濃霧迷空,伸手不見五指,巡邏天卒難辨路徑方向,無法執行任務,被迫暫停巡查,但在迷霧中,臣仍派他們分別在屋角牆隅的要道上,放哨站崗,同時臣也親自出動,在霧中摸索探視,覺得四周靜寂,但惟 可疑的是:忽然大家都聽到一陣陣獅象 牛的嗚叫聲,吼嘯聲,和那些畜生的蹄步聲,奔馳雜沓由近而遠,朝著南天門的方向消逝。

後來霧散天晴,臣等恢復巡查,循序檢驗每個倉庫的門鎖,都各完好如常,不料一直查到第九十六座禦庫時,發覺金鎖毀壞,警鈴擊碎,門閘折斷,庫門虛掩。臣心知有異,驚駭萬分,立即衝入庫內,看到許多寶物不翼而飛,一部分隨地散棄,狼藉不堪,一部分已被打爛,碎片殘屑,到處滿布。當時臣已嚇得神經麻木,舉止失措,不知如何是好。當時幸得王天將靈官巡行過路,發現庫門損毀,入倉查看,高聲迫問根由,臣將實情報告王靈官,使他也大大吃驚……“

這時,天王李靖忍不住插嘴道:“獅象 牛在濃霧中吼嘯奔馳。按踵衝出南天門而去,這事極為奇特。照常理推測,這批畜牲既被釋放,恢復自由,應該立即化作人形,堂而皇之出去可也,為何仍以畜牲的身份離開天國?臣懷疑偷寶的賊子可能利用了那些畜牲,把寶物滿載在獅象 牛的背上,乘濃霧迷空的機會,混出南天門,逃赴魔國。由於臣聽到南極仙翁和伏虎羅漢說:那批獅象 牛是奉命釋放的,所以當時臣也未加阻攔,任從它們離去,現在去追,恐已不及了。”

接著,那禦庫總監又繼續道:“王靈官……”

說到王靈官,王靈官就到。只見隘外突然奔入一位身材魁梧,三眼紅須的天將 他就是王靈官。

他快步趨前,走近玉帝案前,叩首奏道:“我皇在上,大事不妙,每個倉庫都有寶物被竊。臣等為了安全起見,會同臣靈神和哪叱,按冊檢查每個禦庫,那知各庫的門鎖雖都完好,但開庫一看,內部情形似乎比第九十六庫好得不多,最貴重的寶物都已失蹤,其他的不是已被打爛,就是散棄滿地,那偷寶賊真是太可惡了。以後如被本靈官查到,一定要把他碎屍萬段。”靈官奏罷退下,出殿而去。

在天園,王靈官是出名的性格暴躁,火氣最盛。他說話時,聲音極高,怒目磨牙,好像是他正與玉帝吵相罵似的。群仙眾神聖早已深切了解他的個性,所以大家都不以為忤。

玉帝聽了,大怒道:“賊子可惡!”

這時,後宮的仙女 逍遙仙子突然在殿角的小門旁邊出現,立即使群仙眾神聖的眼睛都發光了,因她是天國最美麗的仙女。

她娉婷地走近玉帝案旁,輕聲說了幾句話。

玉帝的面色頓時變成鐵青,怒氣沖沖道:“後宮也遭失竊,真是豈有此理?可惡的賊子!”

逍遙仙子說完了話,一邊向群仙眾神聖瞟了一眼,真所謂美目盼兮,一邊迴轉身子,仍然向殿角走去,倩影姍姍, 剎那在那扇小門口消失,但殿中有些青年神仙的眼睛卻依然緊緊盯著殿角的小門,眼光久久不肯移開,心裡似乎希望她再度出現,以飽他們的眼福。

美色當前,竟能使神仙失態,何況凡夫俗子,如果有人不愛美色,他一定是白痴。

這時,殿外魚貫地奔入二位男仙和一位仙女。

男仙是玉虛宮的赤精子和兜率官的玄都大法師,那仙女就是瑤池的董雙成。

不約而同來,真是巧極了,他們都是分別前來向師父或主人報告失竊的。

原來兜率宮所有的許多金丹妙藥,仙丸靈散,全部被偷,一粒也不剩。不但如此,還有許多煉丹的秘決,丹方,藥方,修道煉氣的珍笈和奇畫,煉丹爐和全套煉丹用具等,太極圖,風火蒲團,以及急急如律令牌,也都被竊贓席捲而去。

那些寶物可說是老君盡了半生心血所積聚的,一旦全遭損失,真使他痛心之極。他的面部氣得變成了像豬肝色那樣,坐立有些不大自然,但他究竟是仙國之君,一代宗主,因此,他心裡雖怒而口不出惡言,態雖不寧亦未失常度,僅僅在言語上他連聲懇求玉帝,速派正神偵查竊犯,追回失物。

玉虛宮是元始天尊的座宮,那處也失去了杏黃旗一面,陷仙、誅仙、戳仙、絕仙四把寶劍,打神鞭一根,八卦萬能道袍一襲,轟天神彈十二枚,萬年仙酒十瓶,其他寶物珍品,以及仙用書畫等不計其數。

瑤池的損失也極為重大。現在能夠計算的是下列各物:交梨三百只,火棗三千瓶,每瓶五十只,蟠桃一百只,千年仙酒五百大瓶,八寶鳳冠霞帔三套,鳳冠上鑲著巨型寶鑽三顆,一紅一黃一藍,鑽光閃處,可照千里之遙,此乃仙家奇珍,非人間所有,仙杖一根(此杖乃瑤池傳家之寶,西王母不自輕易示人,倘此杖偶然出現,能使百神迴避,群魔斂蹤),神駿八匹(原為周穆王所有。穆王崩後,八駿被西王母接收,留作紀念),首飾珠寶,女用衣服、肚兜、胸圍、內衫、底褲等,還有仙女十二名也同時失蹤,生死不明。

二宮和瑤池失竊之物,無一不是仙家珍品奇寶。譬如:任何凡夫俗子如能服食一粒金丹,即能延年益壽,長生不老;誰能喝到仙酒一口,此人即能活到幹歲,當年陳搏喝得一口仙酒,但惜酒量不佳,一口便醉,醉倒之後,酣眠不醒,一睡便是千年;彭祖壽到八百,也是仙酒之功;交梨火棗都是仙界上品,一棗半梨,即可使人成仙通神,與天地同壽。還有其他寶器,更是妙用無窮,例如“急急如律令牌”,乃兜率宮壓宮之寶,大則可以破天碎地,移鬥換星,小則可以遣神喚仙,降妖伏魔。八卦萬能道袍也是元始天尊的寶物,它能大能小,能柔能堅,可以遮日卷月,收雲吸霧,水火不侵,風雷難摧,一襲在身,諸神呵護,萬邪匿避。至於別的異寶奇珍,各有妙處,變化無窮!決非三言兩語所能盡述。

這時,西王母聽到心愛的,千方百計所收羅的首飾珠寶,都被賊偷盜而去,使自己半生心血一旦付之東流,真是肉痛之極,不覺淒然落淚。她又想到鎮壓瑤池的仙杖也遭失竊,從此瑤池禁地洞開,以後將使群魔諸邪無所顧忌,便能公然侵入,何況瑤池形同女國,來往都是仙婦仙女之輩,道行有限,只怕將來瑤池就要多事了。

她想到傷心之處,竟然忍耐不住,號啕大哭。

哭是女人的本性,即使女仙也所難免,豈能苛責?況且女人原是弱者,而這種萬古所未有的奇竊案件,偏偏發生在一個女人的身上,那麼,她除了痛哭之外,還有什麼辦法呢?

自玉帝登極以來,不知道經過了千萬億年,從未有誰如此斗膽,敢在靈霄寶殿之中大哭小泣,這是罪犯天條的。論天律,西王母必將受到重罰,誅戮也有可能,可是目前情況不同,在座的群仙眾神聖都講情面,多少對她表示同情,誰會責難她?幸虧這時玉猴並不在場,否則,他似乎是鐵面無私,毫不容情,一定又要指名斥責,要求執行天律了。

玉帝見到西王母號啕痛哭,皺了一皺雙眉,搖搖頭,覺得她似乎不成體統,有失仙態,可是也沒有辦法去對付痛哭的女人。他只得一面用好言勸慰,並且答應她緝拿竊賊,追回失物,一面叫太白金星陪她到內宮去,請玉後解勸解勸。

過了一會,太白金星迴到寶殿,低聲向玉帝奏道:“玉後也在飲泣,因內宮也被竊了大批首飾和寶物。”

兩個女人同病相憐,不覺對哭起來,真所謂傷心神遇傷心仙。

玉帝聽了,感到一陣心煩。他覺得內宮,兜率、玉虛二宮和瑤池都失了寶,不知自己天宮禦庫的損失如何?

於是他翻開案頭的失竊清冊細閱。只見到某倉某庫缺少的項目,密密行行,寫了一大堆,被竊的都是山川至寶,乾坤奇珍,例如明月夜光。璠 琬琰,孔方家兄,青蚨鵝眼,琉璃瓶,琥珀盞,金帶鉤,飛鵲印,名畫古玩,仙果玉液,仙釀佳茗等等,不耐詳閱。

五帝嘆了一口氣,道:“身外之物,何足道哉!”

他又往下看去,看到第九十六倉庫內的失物中,有“金鑲玉璽” 顆,忽然有動於衷,面容改色,因這顆玉璽乃是他自己的備印。萬古以來,只用過一次,那就是在開天闢地之後的太古時代,天國召集“天慶大會”時用過一次,那次到會的都是上一輩的神仙和聖人,例如:盤古氏,天地人三皇,伏羲,神農,燧人,女媧,有巢,地公,地母,鴻鈞老祖等等,當時定名這顆玉璽為‘鎮天寶印’,並規定以後如有要事,必須召集上一輩的神仙和聖人開會時,即應加蓋此印發旨,方為有效。現在這顆鎮天寶印失竊,這事是非同小可的,以後天宮有難,就無法召集上 輩的神仙和聖人來開會了。

玉帝心想:“失去鎮天玉璽,天宮從此必有禍事”。由於他越想越驚,心情不免漸露緊張,又不便把失印的利害關係公開,惟恐引起群情不安,因此,他一時之間倒也想不出妥善的辦法來應付這個嚴重問題。

終於玉帝進入沉思之中,不理會殿中群仙眾神聖的驚異和猜測。

現在乘著玉帝在沉思的空檔,先來講明玉璽的來歷……。

混沌初開,乾坤始奠,盤古氏在開天闢地時,從昆岡採得軟性的大型玉石一塊,見風硬化,知道這是寶物,因玉石所到之處,常有不可思議之事發生,例如:投玉石於烈火。火即熄滅;沉玉石於深水,水即分流,置玉石于雪山之谷,使山壑周圍四季皆春。凡一切天地變化之機,陰陽循環之理,都要被這塊玉石變成相反的效果,但誰也講不出“所以然”的道理。

後來盤古氏在昆岡邂逅工藝神,智慧神,音樂神和愛神,他無意中談列那塊玉石的奇蹟,於是請求智慧神解釋道理。

當時智慧之神把那玉石仔細檢查之後,就對盤古氏說道:“天地的瑞氣,結成奇珍,山川的英精,洩為至寶,凡是一切反常的東西,吉祥者就是寶物,不吉祥者就是妖孽。現在這塊玉石不但是吉祥的奇珍,而且又是宇宙間稀有的寶物,最好利用它琢成器皿,能使一個吉祥變成了許多吉祥。”

盤古氏聽了大喜,就問智慧神應該製造些什麼器皿?

智慧神就轉問工藝神。

工藝神想要解剖這塊玉石,就問盤古氏需要何種器皿,以便他能量材而琢。

盤古氏道:“今日與諸神在此相逢,足見有緣。現在請工藝神先製玉鬥,因‘古玉可以隱庇嘉穀’,象徵人間五穀豐收,暗示以鬥量谷,不知諸神以為如何?”

諸神拍手稱善。

盤古氏道:“再做玉尺一把,贈給工藝神,作為謝禮。”

工藝神大喜,連忙道謝。

這把玉尺就是聞名於後世的量天尺。

盤古氏道,“再做玉筆一枝,贈給智慧神,祝他教導萬民,連用妙思,寫出錦繡文章。”

智慧神狂喜,拱手稱謝。

盤古氏道:“再做玉戒成雙,贈給愛神,使他感化世界男女,愛結同心,教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

愛神心喜不已,連忙道,“多謝,多謝!”

後世男女結婚,必用戒指,這就是愛神遵照盤古氏的意見辦理。

盤古氏道:“再做玉簫一枝,贈給音樂神,使他吹出妙音,傳於後世,怡情悅性。”

音樂神聞言,受寵若驚,手舞足蹈,口中大叫道:“我也有份,真是‘有心’,多謝了!”

盤古氏道:“再做玉璽一顆,我要奉呈玉帝。”

這玉璽就是天宮的“鎮天寶印”。

盤古氏道:“大地公公需要玉劍 把,我本人想要玉斧一柄,煩工藝神代勞。”

工藝神當然欣然應命。

以上所述的玉鬥、玉尺、玉筆、玉戒、玉簫、玉璽、玉劍和玉斧,就是後世聞名的“上古八寶”,在玉石器皿中列此八寶為第一,任何有福之人,能佔有其中之一,即能延年益壽,長生不死。

那時,有個小孩,年約十歲,也在旁邊站著,傾聽盤古氏和大神們說話。此刻他見到盤古氏要做許多東西給大神們,心裡也想要有一個玩具,終於忍不住向盤古氏說道:“盤古伯伯,我也要!”

盤古氏回頭一看,見是一個小孩,笑道:“你也要?你是誰呀!”

“我叫‘工兒’,我的爸爸是工藝神。”工兒答道。

“噢!好的,叫你爸爸做 個玉球給你吧!”盤古氏隨口道。

後來,工藝神化了一番心血,把那塊玉石琢成了鬥、尺、筆、戒、簫、璽、劍和斧。

神工的製品精妙絕倫,上界稱為八寶。

最後他把剩餘的玉石又琢成了一個球,只是玉球做得太大,分量很重,工兒年幼力薄,雙手捧球玩耍,不夠方便,覺得美中不足。又後來工兒乘著工藝神出外時,他拿著其父的工具,把那玉球鑽了幾個小孔,鑽出了許多玉屑,目的是要減輕球的重量,使他玩耍起來比較輕便,但哪裡知道,這玉球是空心的,球內胚胎著 個小小的玉孩兒。

工兒年幼無知,對於玉球的空心毫不介意,只是鑽了幾個孔就算了。

又後來。工兒玩玉球的時間太多了,覺得厭倦,就隨便把它東拋西擲。不加愛護,而玉球滾來滾去,妨礙行路,反覺討厭,最後王球失蹤,他也不去注意,並且誰都不再過問。至於那個玉孩兒如何出世,以及如何被稱為玉面神猴,已經在天宮會議故事裡講過,現在不再贅述。

再說玉帝低頭沉思良久,群仙眾神聖都各驚疑參半,卻不敢驚動他,只得靜靜地等侯著。

原來玉帝想到失去寶印可能會使天國發生禍害,不但如此,這顆“鎮天寶印”還隱藏著一個秘密的嚴重問題。

上一輩的神仙和聖人在天國是屬於超然地位。他們雖不過問天國政事,但國王 玉皇大帝對他們卻負有一種義務,那就是玉帝登極時,曾經作出諾言:他負責管理宇宙列國,必須一視同仁,事事公正,不得稍有偏差。在混沌初開,乾坤始奠以後,盤古氏領導了上一輩神仙和聖人共尊玉帝為天國的國王,就因為玉帝有此諾言。

現在寶印被竊,玉帝心裡思忖:“竊賊一定是與玉猴有關係的,因他是個從未失風的慣賊。別的任何寶物失竊,本皇都不在乎,惟有鎮天寶印失蹤,後果必將牽及許多麻煩的事件,譬如:(一)玉猴可能是由上一輩神仙和聖人遣派,來和本皇作對。(二)億萬年來,本皇治理宇宙列國、可能有些不公正的地方,因此,引起了上一輩神仙和聖人的不滿意。他們為了顧全本皇的體面,不加正面干涉,但暗中命令玉猴前來糾正。(三)本皇登極時,上輩神仙和聖人等鄭重地贈給本皇這顆‘鎮天寶印’,作為以後天國召集上輩開會的信物,這事的用意甚為可疑。由於億萬年來,天國並無特別重大事故,同時,本皇自己相信也末做過錯事,所以一直不曾召集他們前來開會,事實上也無此必要。難道就因從未召集他們,使其對本皇起了反感嗎?不會的,上輩神仙和聖人的氣量決不會如此狹窄……,但可能會,因本皇既不召集他們,這”鎮天寶印“在事實上好像是失去了作用,那麼,要它有何用處?他們也許不好意思公然把印收回,而特地遣派竊賊前來偷取。不,不,不!這‘可能性’不能成立……

他們都是德高望重,超然物外,決不會用這種齷齪手段。(四)過去本皇對這顆寶印極為重視, 直放在內宮寢室的密件箱中,但自從那孫悟空大鬧天宮以後,本皇認為內宮寢室不夠堅固,因此另建一座牢不可破的第九十六座禦庫,將這寶印移貯該庫。這座倉庫是天國和全宇宙最堅固的建築物,任何大羅金仙也難越雷池一步,而那竊賊竟然能夠神不知,仙不覺,無聲無響地打開庫門,將庫內寶物席捲而去,這真是不可思議的。本皇自己枉為玉皇大帝,連一顆鎮天寶印都保管不了,叫本皇如何對上 輩的神仙和聖人交代?(五)關於寶印的 段秘密,除了本皇之外,外界知道者極少,可能只有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知道這個秘密,因他們都是鴻鈞老祖的弟子。老祖曾經參加‘天慶會議’,一定已對他們談到這印的秘密。啊呀,不好了!通天教主也是鴻鈞老祖的弟子……“玉帝想到這裡,突然自己吃了一驚,從沉思中驚覺。

玉帝驚覺之後,眼光向殿中的群仙眾神聖周圍 掃而過,發現他們的面部都呈現迷惑焦急之色。

他覺得事態嚴重,心裡開始發慌, 時猶豫難決,不知如何處理,方為妥當,但經過考慮後,他決定運用秘密方法,對付妖魔國,因目前座上的群仙眾神聖之中,可能混雜著該國的間諜。

於是玉帝說道:“諸卿無事,可以暫退,但請李卿、地母、鎮元子、廣成子、南極仙翁、太白金星、幽冥教主等暫留片刻,與朕共商處理失竊案件。”

群仙眾神聖聞言,魚貫出殿,直到他們離去之後,玉帝又道:“請李卿等都到偏殿議事。”

玉帝率領群臣進入偏毆,這就是他剛才和玉猴密談的場所。

玉帝等待大家坐定後,開始道:“請金星速召天魁天罡二位星君前來議事。”

金星奉命照辦。

玉帝道:“天宮、內宮、兜率宮、玉虛宮和瑤池同遭失竊,損失寶物不可勝計,朕想那偷竊集團是有計劃的,決非偶然之事,但不知是何方神聖主持那個集團,盼諸卿大膽猜測,不用顧忌。”

太上老君道:“可以無疑,竊盜集團必是魔國主持,試問哪個妖精有此膽量,竟敢作出大規模偷竊行為?”

“朕的想法也是如此。”玉帝道。

“那妖魔國的玉猴能力出眾,不論道行法術,口才武藝,無不精妙,不但高人一等,而且他是曠世未有的奇材。此妖雖是來歷不明,但根據本教主的觀察:他的作風倒也正派,一貫支持正義,言論條理分明,似乎不會參加那竊盜集團的。”幽冥教主道。

“不然,不然,王猴必是那盜竊集團的主腦。”廣成子道。

“何以見得?”幽冥教主問道。

“貧道以為玉猴雖是道行玄深,武藝高強,但他出言刻薄,鋒芒逼人,自高自大,驕態畢露,再加剛愎成性。刻薄寡恩,鋒猛損德,自大乃無能的表現,驕傲是無知的產物,剛愎為不仁的泉源,因此,他雖有百好,得一驕字,百好盡廢,何況又添了一個剛字。驕則絕物,剛則易折,此猴將來定為‘驕剛’所累,必遭敗亡。此外,這猴精說話之時,目光閃耀不定,生成一雙邪眼,這種邪眼,非賊即盜,貧道閱人多矣,決不會錯。”廣成子答道。

“玉猴是從古以來最難纏,最難鬥的妖魔,有他在世,只恐我們一時無法對付那妖魔國了,但不知他到底是何方妖物,我們必須先要查出他的來歷,以便抵制。”南極仙翁也發表意見了。

這時,殿外進入了二位星君 天魁和天罡。

在偏殿見駕,兩位星君只用常禮向玉帝參拜後,又向老君等打了一個招呼,分別左右,敬陪末座。

玉帝道:“玉猴是在太古時代出世,開天闢地以來已有此猴,幾乎和盤古氏是同一時代的。他的法道和武功高深莫測,要對付他,僅可智取,不可力敵,即使用智,也須審慎,因他是工於心計,策略百出,洞悉萬機,普通一般計謀休想瞞得過他。”

太上老君道:“近來魔國羽毛已豐,逐漸興旺,邪道興,正道亡,這是彼此消長的不易之理。如今魔國處心積慮,企圖打擊正道,惡跡漸顯,兇焰已露。譬如:妖魔下凡,擾亂世界秩序其罪一;驅逐地母,毆傷陸壓,其罪二;幽禁散仙,打擊醉仙,擾亂仙境清靜,其罪三,鬼國作亂,危害幽冥,無疑是由妖魔策劃,其罪四;抗拒天兵,侮辱天國,也必是該國主謀,其罪五;在天宮會議時期內,玉猴逞凶,擊傷紀律天君,其罪六;毒害佛祖,力敗文殊普賢和慈航三位菩薩,其罪七,妄動武功,將太陽神打成重傷,其罪八;戲弄本仙和元始天尊,並強奪護頂寶塔以及三寶如意,其罪九;獅首力士使用詭術,打傷元始天尊,其罪十;口罵玉皇大帝,語侵仙佛神聖,其罪十一;偷盜神仙的奇寶異珍,其罪十二;綁虜十二名瑤池仙女,其罪十三;諸如此類,都是罪大惡極的事實。準犯了其中的一罪,已要受到天懲,何況是犯了那麼多的罪行,若不嚴加責罰,宇宙間就沒有真理了。真理是天國的另一個代名詞,因此,我們必須認識真理,維護真理,否則,邪道就要毀滅天國了。”

幽冥教主道:“老君說得是,為真理而戰,不得不戰,為真理而死,不得不死,雖死猶榮。”

老壽星南極仙翁道:“維護真理,方能得到至高無上的真理,真正的光榮是屬於真理的維護者。”

廣成子道:“真理是做人的目標,做神仙的義務,安定宇宙秩序的基石,維持天國和平的砥柱,因此,我們必須為真理而不惜對魔國作戰,嚴加討伐。”

TOP

這時候,在座的群仙眾神聖都主張討伐魔國,維護真理。座中僅有地母娘娘、鎮元子、天魁和天罡默不怍聲,並不表示意見。

玉帝問道:“請教地母賢卿,天國應該採取何種步驟,方稱得體?”

地母娘娘襝衽答道:“老身認為真理一定是包含著至崇至高的善,但善的事物卻未必包含著真理,因不先用別種良策,而即進行戰爭來維持真理,是否真正的真理,這 點希望各位考慮。”

天魁星隨即附和道:“地母前輩言之有理,可謂深得我心。真理是一道障礙,要通過這障礙物,我們一定先要作出‘通過的準備’。當然,戰爭也是一種通過的準備,但戰爭是要大犧牲的,它只可列入最後的準備。在試用了別的辦法之後,證明無效,或者還是得不到崇高的真理,到了那時,我們才能談到最後的 著 戰爭,否則……還是不談為妙。”

玉帝點點頭,又搖搖頭,並不發表意見。

玉帝點頭和搖頭,是否意味著他想討伐魔國,或不想討伐,誰也無法推測。

這時,王帝的眼光已經轉移到天罡星君的面上,他問道:“朕素知天罡星君智多謀足,不知有何高見?”

天罡星君起身拱手,稽首答道:“我皇在上,臣知無不言,言必盡心。臣在天機星君失蹤之前,曾與其辯論宇宙間的大問題,但已被臣駁倒,因此就定下了方針,井抄擬一個周詳而縝密的對策。不日即可呈奏……不過目前形勢已有重大變比,所以那方針和對策尚須稍加修正。依照現實的辦法而論,我們不妨先採取二個步驟:( )魔國之所以如此猖獗,膽大妄為,只不過是仗著那只猢猻的神威和智慧而已。有了他,魔國可興,沒有他,魔國可亡,因此,我們要懲罰妖魔,必先剷除此猴。或利用他懲治魔國,施行以魔治妖,自相殘殺的策略;(二)玉猴既是混沌時代的產物, 定是超出三界之外,進入神化之中,在天國的神法,仙國的仙法,和佛國的佛法中,決無任何法道能置它於死地……所以,我們要對付妖孽,只好不擇手段,但求達到目的,那就要運用種種方法勸導玉猴,使之脫離魔域,歸化天國,封以高官,贈以厚爵,並助其納入正途,永不為害。萬一用盡方法,還是不能感化這只猢猻,那麼,我們只得採用比較不正當的計策了,那就是使用美色引誘他,逐漸減低他的道行,削弱他的戰鬥能力,乘機進攻魔國,討伐罪行……這雖是一種下策,但除此之外,似乎沒有別的更好方法,因猴性最淫,我們用此下策,不怕它不入彀中。”

玉帝聽了,搖搖頭,道:“你的辦法似應考慮,因朕剛才與玉猴也在這裡密談,談到歸化問題,他似乎同意,又似乎不同意。不過,他城府甚深,到底真正的心意如何,朕也難以忖猜……”

於是玉帝把自己與玉猴密談的內容詳細說了一遍,使群仙眾神聖聽了,對於玉猴才有初步的了解,鎮元子道,“既然玉猴是個老慣賊,上界失寶的事,可以確定他是主謀,只要我皇追問,不怕他不招認。”

天魁星君道:“事情已經很明顯,追問與不追問,和他招認與不招認,都是次要問題。

主題是在於如何對付玉猴,使他歸化天國。或根本不必討論歸順問題,而直接施行懲治他,和蠱惑他的步驟,不知各位高見如何?“

太上老君道:“智者順時而謀,愚者逆理而動,玉猴是智勇雙全的魔頭,豈會輕易上當?

所以剛才天罡星君主張施用下策的步驟,只怕行不通……萬一此計不成,傳揚出去,天國必將大失體面,徒使神仙羞煞,妖魔笑煞。“

天罡星君見到太上老君反對,心裡不悅,他說道:“老君之言雖是,但本星君也曾考慮到,玉猴這畜牲是個歷經重大變故的妖魔,已能綜合其生平的經驗而成為智者,智慧生於精神,精神生於安靜,這是正比例,但反過來說,智慧越高,煩惱也越多,那是反比例。我們現在要從正反的比例中找出一個矛盾,利用矛盾的結論去應付這猴頭,就能找出他的弱點。

再進一步,我們抓住他的弱點,利用它,向他進攻,那麼,能夠成功的程度比較高。譬如:玉猴饕餮成性,貪嗜口福,這是他的弱點,我們可以利用;還有,他是慣賊,賊性積習必難改變,也許他目前已經滿載而歸,賊心暫時滿足,但日子一久,他一定故態復萌,貪欲又生,這也是他的弱點,我們又可利用。還有,猴性好淫,這是獸類的本能,妖精的天性,玉猴豈能例外?我們再可加以利用。現在本星君想到一個良策,自信定能制服玉猴,不知各位是否要聽?“

太上老君道:“願聞高策!”

天罡星君道:“剛才我皇說過,曾經答應玉猴在下次召開天宮會議時,賜他禦宴全席。

本星君認為這席禦宴似宜提早賞賜。禦宴應在東天門內金碧宮舉行,以免萬一發生事故,天宮免受吵擾。宴會必須儘量鋪張,場面隆重偉大,並由群仙眾神聖陪席,仙女奏樂助興,使宴會的氣氛越歡樂越好。禦宴中暗投萬年迷魂藥,叫群仙眾神聖陸續勸酒。倘那猴頭道行高深,萬年迷魂藥迷不倒他,再可叮囑藥王菩薩配製烈性催情劑加入酒中,定能奏功。不過,當那猴頭淫心發作時,可能不顧一切,在宴會中放浪形骸,醜態百出,所以事前必須準備犧牲仙女五位,甚至十位,伴他作樂,以免發生意外。此外,天國要作出 個最壞的打算,那就是要在事前動員全部天將和四方神君,而仙國也,耍另添道行高妙的金仙多名,共同保護玉帝,預防他像當年孫悟空那樣,重演大鬧天宮的禍事。必要時,還須向佛國藉調四大金剛和十八羅漢前來助陣。最要緊的,是在東天門內的金碧宮布下混元天羅地網,以防那猢猻野心暴發,局勢無法收拾時,將他活擒,或加以消滅。這辦法是否可行,還望我皇作主。“

玉帝道:“這是一個險著,很難決定,不知李卿之意如何?”

這時玉帝心裡明白:要收服玉猴,決不是仁義道德所能感化,非用此策不可,但這種計策究竟不是正大光明,以他自己的地位,怎可公然應答?因此,只得轉問太上老君,讓老君也參加一部分意見,免得將來發生變故,使自己也好減輕責任。

太上老君心裡也明白玉帝的意思,可是他只好假裝糊塗,搖動著頭,道:“這個……這個……餵!鎮元子,你看這計策如何?”

鎮元子原是仙國的智囊,他的法術和道行與眾不同,另有一功。過去他每次遇到戰鬥場面,與敵相持,自己不用法寶,但也不怕敵方的法寶,完全是以韌力與敵糾纏,纏得對方體疲力盡,精神渙散,鬥志喪失,然後他就可隨心所欲,傷之,擒之或誅之。他作戰的方式好像泥鰍,滑來滑去,使敵人難以捉摸,那種功力和地國的散仙陸壓道人差不多,不過他比陸壓尤勝一籌。

即是智囊,鎮元子自然知道玉帝和太上老君的用意。他心裡想道:“以天國之君仙國之主的地位,確是不便決定那種下策,這責任勢必由他自己負擔……”

他想到這裡,腦筋一動,有了兩全其美的主意。於是道:“天罡星君的辦法是好的,不過,貧道想稍為補充一些小意見。不知天罡老友會生氣否?”

天罡星君道:“歡迎指教!”

鎮元子道:“指教,不敢,鄙見只能作為參考。貧道的意思:(一)以天國之尊貴,仙國之清高,決不可先用這種下策。何況未用上計,先施下策,這是太過於君子,而不及於小人的辦法。以酒亂性,使玉猴墜入罪惡,但這種罪惡井非他的罪惡,而是天國的罪惡。我們應該擁護‘欲人同其善’,反對‘欲人同其惡’,萬一玉猴在酒醒之後,發覺了天國的狡計;揭發出來,公布於宇宙列國,試問我皇的威名何在?仙家的令譽如何?此其一。天國的仙女個個清白高潔,豈可無辜糟蹋,蒙受污名?何況貞操是女性的第一生命,貞節受損,仙女面目無光,何以生存?此其二。動員天將神君,加添仙國的神仙,藉調佛國金剛羅漢,勞師動眾,都不必要,原因是:以玉猴的道力和武功,這批仙佛聖神決非他的對手,萬一雙方動武,必然造成‘人無害虎意,虎有傷人心’。到了那時,局面無法收拾,遺禍不淺,況且天宮近在咫尺,必然先受其害,此其三。有此三點,貧道以為天罡星君的下策似乎稍有修正的必要。”

玉帝聽了鎮元子的言論,甚為讚賞,不覺連連點頭。

剛才太上老君主張討伐妖魔,因他損失了許多寶物,急於要追回,且受到了玉猴的侮辱,心有不甘,要想藉天國的威力去懲治他;幽冥教主主張對妖魔國作戰。因他本身喪失了國土,要想藉天國的威力去討伐,同時他可以乘機要求玉帝援助,收復鬼國。廣成子主張作戰和懲治,因他恨煞了玉猴,要替師父元始天尊報仇。神仙也是人做的,所以都還脫不了私心。

現在太上老君、幽冥教主和廣成子等聽了鎮元子的言論,心裡都認為他的立場很正確, 切都從大處著想,無可反駁,只得點頭,表示他說得對。

地母娘娘聽了鎮元子的言論,當即道:“這還像話!老身也有同感。”

天魁星君道:“鎮元子道友的見解極是,不愧仙國智囊。”

這時,惟有天罡星君心裡不服。他發覺鎮元子指出的計策似乎一屁不值,內心大起反感。

隨即立起身來,顫聲反駁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對付妖魔,何須道義?既怕這樣,又怕那樣,定必一事難成。”

原來上界天罡星君是個極頂聰明的神聖,可惜聰明有餘,智慧不足,所以他的性格與下界聰明人完全相同。

他心地狹窄,驕傲自大,肝火盛旺,見識淺陋。由於他自己聰明,就永遠只愛自己,瞧不起別人,永遠固執己意,批評別人。

因此,天罡星君往往賣弄自己聰明的高見,喜與上界別的神聖辯論,甚至為了一個小小主題,雙方片語不合,辯論立即變成爭論,笑臉瞬息化為翻臉,喜怒無常,生性如此,積習很難改善,即使近如家人,遠若朋友,也不例外。

又因此,天罡星君每以驕傲掩飾自己的卑怯,干預同僚的職責,對他們看不入眼,就要嚴加評語,尤其是對待下屬,事無巨細,每件事都不放心,偶有錯處,不是責,便是罵。弄得親者疏,近者遠,永無心腹之朋,親信之友。

天罡星君自視甚高,勝於他的,不願交接,遜於他的,不屑結交,自以為天國第一,舉世無雙,他說:“只見別的神聖有求于本星君,而本星君決不有求於任何別的神聖。”

因此,他就反被同僚天智星君批評:“以才自足,以能自矜,既為小人所忌,又為君子所薄,以天罡星君這樣的聰明,這樣的性格,不論他的天書讀得如何繁多,學問如何玄博。

道行如何高妙,武功如何精深,奈見識不足,大體不明,若非太過。即是不及,不行中庸之道。必有聰明反被聰明所誤的一天。“

天智星君批評天罡星君之後,不久,天罡星君遇著一位號稱哈哈真人的神聖,結果,他被後者作弄一番。

哈哈真人是天國暗布的一著閒棋,能對付宇宙間任何難纏的仙佛神聖,以及妖魔精怪。

他不以道行和武功見長。而以心思巧妙,手段刁刻,受到玉帝的重視,但仙佛神聖,妖魔精怪都不知道他有這樣的能耐。

他笑口常開,哈哈連聲,故稱哈哈真人,誰都以為他是一個好好先生一類的角色。

為了一個無關重要,微不足道的小問題,天罡星君與哈哈真人辯論了……

哈哈真人是有為而來,在哈哈笑聲中,故意堅持相反的意見駁斥天罡星君,並且蓄意反對,語含諷刺,還夾雜著一種輕蔑和侮辱的語氣。

當然,天罡星君忍受不住,面紅耳赤了。

於是初則辯淪,繼則爭論。

接著天罡星君大動肝火,發怒了,在爭論中不免粗口辱罵。

好的,哈哈真人存心惹他肝火上升。

很好的,哈哈真人希望他大發雷霆,怒氣沖天。

他火氣愈大,哈哈真人愈是開心,以便火上加油。

哈哈真人惟恐天罡星君不肯這樣做。

非常之好,哈哈真人覺得對方辱罵,正中下懷,罵聲越高越美妙,罵句越粗俗越好聽。

天罡星君斥,責,怒,罵。

哈哈真人笑嘻嘻,嘻嘻笑,語氣平靜,態度自若,但在論點上,決不退讓,慢吞吞地反唇相譏,巧言相辱,剛柔相濟,針鋒相對。

天罡星君的粗言粗語,都被他改用比較文雅而極為刻毒的字句,如數回敬奉贈。

這樣一來,天罡星君更為憤怒,聲如雷,氣如 ,他的言語和態度要比火彈爆炸更為猛烈。

哈哈真人則不然。在表面上他是輕描淡寫,和風細雨,但實際上,他笑裡藏刀,唇槍舌箭,一言一語,足以刺傷對方的心肺,並且顯示著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神氣。

等到聰明的天罡星君發覺哈哈真人是在戲弄自己,才知道自己上當了,他恨透這傢伙實在可惡,怒不可遏,終於拔出拳頭動手要打。

“打?粗坯”!哈哈真人笑道。

準先動手打,就有理變成無理,徒為識者所笑。

可是打又打不著。

哈哈真人覺得戲弄天罡星君已經夠了,同時早巳防到對方有此一著,所以在攻擊者的拳風降臨之前,他發出哈哈大笑, 溜就走,像泥鰍那樣。

在他的笑聲裡,還加上一句:“粗坯打人!”

“追!”天罡星君咬牙切齒地道。

“不必了,追不著的,你的腳力沒有他那麼好……”

一個旁觀的神聖越眾而出,這樣說道。

有了聰明,缺少智慧,何用?

屁用!

天罡星君就是這樣的角色。

這樣說來,難道天罡星君一點用處都沒有?

那也不然,否則,玉皇大帝怎會特別召他前來議事?

召他前來討論的事情又是那麼重要 對付玉猴。

玉猴是千古以來最特殊的妖魔,文才武功,道行法術,智慧技巧,見識度量,無不登峰造極,他豈是容易對付的嗎?

這樣看來,天罡雖君必有非常的才能,始能受到玉帝寵信。

天罡星君的長處是不畏權威,敢作敢為,思想敏捷,計謀百出。

他並不尊重玉猴為大羅金仙,卻把後者視作畜牲,所以在口頭上也就輕蔑地稱呼‘它’作為代名詞。

他敢說:“剷除玉猴,或利用玉猴,以魔治妖。”

他以神聖之尊,竟敢在玉帝前面提出;美色引誘玉猴的下策,這是群仙或別的神聖所萬萬不肯這樣說的。

雖知天罡星君的下策有助於消滅玉猴,玉帝與太上老君都感到有失自己身份,不敢公然接納。在窮於應付的情況下,不得不拉出鎮元子來,讓他與天罡星君共同調劑這下策的步驟,以便促其實現。

當然,鎮元子不會像哈哈道人那樣的邪惡奸刁,故意使天罡星君難堪。

他是以事論事,雖不想要天罡星君口服,卻要使天罡星君心服。

他知道:天罡星君在口頭上決不會對任何仙佛神聖服貼的。

當時,他見到天罡星君的態度很不自然,又聽到他語帶顫聲,暗蘊火氣,就已經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所以,鎮元子立即接口道:“星君不要誤會,貧道的意思並非說你的下策不可用,只不過要稍為修正而已。”

天罡星君冷冷地問道:“請問如何修正?”

鎮元子道:“玉猴雖是妖精,但究竟是萬古難得的奇材,我們不能以一般的妖魔視之,何況他自出世以來,在打鬥上往往手下留情。外無殺生害命之舉,足見他尚有仁心。因此,貧道主張先用你 天罡星君最初所定的上策 感化玉猴。我皇既巳與玉猴談過這個問題,不妨藉‘賞賜禦宴’為名,邀他單身赴宴,正如天罡星君所說。宴會的場面必須偉大,越鋪張越好,同時我皇和我後似應共同出席。既可增添隆重的氣氛,又能表示天國的豪華。陪客也應越多越好,但暫以天國和仙國的群仙眾神聖為限。其他各國不必驚動,在吃喝之際,仙樂決不可少,那時我們可以提出玉猴歸化問題,大家在台面上說話, 是 ,二是二,玉猴答應與不答應,當場可見分曉。如果他願意歸化,最好,倘不願意,我們也不必勉強。最重要的,現在我們切不可提起”神仙失寶“的案件。只當若無其事,否則他作賊心虛。可能藉放不來‘就宴’,反而誤事。這是上策,必須先用,成與不成,未可逆料。談到下策之前。

貧道先講一段故事。聽說玉猴雖是好色,但並非真正的好色。不久以前,通天教主為了博取他的歡心,業已用過美人計,所謂美人,就是以美貌聞名於魔國的玉面狐女。以九尾玉面狐女匹配玉面神猴,原是門當戶對,旗鼓媲美,不料那玉猴眼高於頂,理想遠大,當狐女正想親近時,立即被他斥退。他說道:“狐臊太臭!”經此一舉,通天教主弄巧成拙,計劃頓成畫餅。眾所週知,通天教主的個性何等堅強,他野心正濃,千方百計又正在物色佳麗,企圖再施美人汁,因此,貧道疑心,這次瑤池失蹤了十二名仙女,必是通天教主所幹。所以,現在我們談到下策,必須先注意玉猴好色的程度如何。根據貧道斗膽推測,玉猴不一定肯接受那些瑤池仙女,因她們雖是仙家之女,身份要比玉面孤女高貴得多,但仙級較低,道行不深,何況劫奪之女,來路不正,必為他所拒絕……“

“鎮元子,不要說下去了,你為何把玉猴的色慾估計得這樣純正,豈有此理?”天罡星君聽不順耳,揚眉怒目,打斷鎮元子的話鋒,並且他的語氣也很不客氣。

涵養功夫極好,鎮元子並不生氣,反而笑道:“星君且莫心急,容貧道慢慢解釋。玉猴拒絕或接受瑤池仙女。我們就能確定玉猴好色的程度。如果他拒絕,那證明貧道的推測正確,同時我們也可了解他是好色而不淫;假如接受,我們也可知他好色而淫,至於貧道的推測錯誤或正確,都是無關宏旨……”

“呸!我可以與你打賭,他一定會將十二仙女照單全收,豈有妖精不喜仙女之理?”天罡星君站起身來,以手指指著鎮元子,高聲插嘴,使鎮元子的發言又告中斷。

天魁星君道:“賢弟暫且忍耐,不要打擾。”

天罡星君怒氣未息,哼了一聲,坐了下去。

地母娘娘和幽冥教主的心裡暗道:“天罡真是粗魯。”

於是鎮元子接著道:“不論玉猴‘好色而不淫’。或‘不但好色,而且好淫’,我們就要立刻使用下策,因好色而不淫,我們可用正色去打動玉猴,使他就範的機會是五五之比;好色而淫,那就是玉猴見色憂色,使他就範機會是十足的。現在貧道想起來了,剛才到靈霄寶殿來的那位仙子叫什麼名字?”

玉帝道:“她是朕的內宮女官,封為逍遙仙子,主管文書翰牘,為玉後所愛,視若已女。”

鎮元子欣然道:“那好極了!我皇在上,恕臣斗膽狂言,剛才貧道在寶殿中見到此女,姿態美妙絕倫,但她美目中眼波流動,似乎已動桃花,因此貧道提議:”請我皇作主,轉向玉後商量,正式把逍遙仙子認為義女,然後在舉行禦宴時,待玉猴到來,正式向他議親,招他為婿,可能有賴此女挽救宇宙的浩劫‘。不知我皇的意見如何?“

玉皇聽了,心頭震了一下,沉吟不語。

太白金星道:“以帝女而婚妖魔,有礙天譽,這事如何使得?”

這時。天罡星君聽到鎮元子還是採用自己的美人計,覺得心裡安慰,不過鎮元子的確想得比自己周到。於是他說道:“這計策好是好的,也就是我的計策,只可惜了一朵鮮花插在牛糞裡。”

這時,玉帝向群仙眾神聖瞟了 眼,然後把目光停在李老君的面部上,問道:“李卿的高見如何?”

太上老君答道:“全憑我皇作主。”

玉帝問道:“地母賢卿有何高見?”

地母眉頭一皺:“不知逍遙仙子是否願意?”

地母是女人,深知女人的個性,選擇配偶,以稱心如意為主。所以她並不正面問答玉帝的問題,反而問了 句“逍遙仙子是否願意?”

玉帝的目光向幽冥教主 掠而過。看到他閉著眼睛,心中明白:“他是和尚,不便談論女人的事。”因此,玉帝也不去問他。

於是玉帝問道:“金星你的看法如何?”

金星稽首答道:“老臣不敢苟同。”

玉帝問道:“天魁!卿是眾星君之首,何不表示意見?”

天魁星君起身稽首,答道:“美人計是老套,又為人間慣用,天上效法,似乎大不好聽……”

“什麼好聽不好聽!那麼,除了此計之外,你有否別的更好辦法?”天罡星君喝斷天魁星君的音,接著又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皇不必多問,我們決定用這美人計,對付玉猴。”

玉帝聽了,只得同意,當即下旨,吩咐太白金星與鎮元子同往妖魔國,邀請玉猴,前來天宮享受禦宴。

這時太白金星心裡實在不願,因去做心與願違的事。一定做得不討好,但玉帝有旨,他哪敢反對,只得怏怏地準備起程,好在有鎮元子作伴同行,諸事可以互相商量,不致有負使命。

TOP


  神魔列國志第三卷  
  

第 三 章 群魔亂舞
二千多年以前,妖魔國國王通天教主被二位師兄 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 在誅仙陣與萬仙陣中擊敗,門下弟子以及國內臣民傷亡不計其數,國力損失慘重,一時無法恢復。

在人間,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只要有臥薪嘗膽的精神,百折不撓的毅力,重振國勢,在百年內可能辦到,但妖魔精怪修煉成道,非有數百年到千年的時間不可。因此,通天教主痛定思痛,決定先要整修內政,然後再謀向外發展。最緊急的,還是在於培養國民的道行和武功,以求加強國勢。

可能是由於上界仙佛神聖在誅仙陣和萬仙陣中殺性太重,不免犯了妄戮無辜之罪;也可能是因為許多妖魔精怪本來命不該絕,卻被不分良莠地一律消滅,有傷天道好生之德;更可能是天理循環,仙佛神聖盛極而衰,妖魔精怪衰極而盛,所以在陰差陽錯的情況下,失意的通天教主否極泰來,邂逅了玉面神猴,彼此一經交談,萬分投機,便成莫逆。

通人教主對玉面神猴極為傾心,甚至表示願將妖魔國的王位禪讓。根據他雄才大略的魔性,這不過是故意做作而已。但玉猴不察,卻把他當作生平第一知己了。

通天教主性情剛愎,但也有許多優點。譬如:諄諄善誘,引渡妖魔修成正果;賞罰分明,督導精怪去惡從善;有教無類,不論是人是畜,只要有志修行,都肯收納門下,一視同仁,不像有些道貌岸然的仙佛神聖,執意自高身份,以傳薪於異類為可恥。這也是玉猴看重通天教主的原因之一。

通天教主對於人類的觀念是:“人之初,性本惡。”根據這個原則,他少收人類。廣納異類。因此,他為正宗的仙佛神聖所不齒。

玉猴檢討通天教主過去失敗的原因,認為不在於人類或異類這個問題上,而在於他本身太好勝,太剛強,不實心,不虛心。這 點,通大教主自己也承認:好勝多敵,太剛易折,不實心,不成事,不虛心,不知事。

不過,玉猴認為太上老君與元始天尊也有不是之處。他們身為師兄。不該聯絡佛界,打擊同門師弟,藉外力以鋤內親,不仁不義,喪失了為“仙”的品格。同時玉猴嚴厲地譴責佛國領袖,以眾欺寡,以勢凌人,以疏間親,以義害仁,喪失了為“佛”的本性。所以他指出仙佛兩界也都有偏差,必須受到適當的懲罰。

自從玉猴出世以來,歲復歲,年復年,不知經過多少個千萬億春,千萬億秋,在這一段悠久的歲月中,他心不旁騖,努力潛修,從不注意天上地下所發生的事情。

仙是由乾坤的靈氣所孕育,以天為父,地為母,以玉石為胞胎,雪梨為糧食;更兼他從初臨世界起,就能專心 致,修煉道行,學習長生。他的道行雖從偷盜中得來,但往往知恩報德,暗中送給失主許多額外的好處,可謂盜亦有道。所以,表面上他行為醜惡,實際上心術善良,無虧修行人節。

無善無惡是玉猴初期的本性,後來變為好善好惡,那是從性的階段發展到情的階段。現在玉猴與通天教主共同相處,乳水交融,就變為去善從惡,可行善而不行,所謂近墨者黑是也。這個轉變對玉猴來說,是很危險的。假如玉猴能夠另得機遇,近朱者赤,克服去善從惡,進而改惡遷善,做到“勢可為惡而不為”,那末,他的道行和德行就可達到至高無上的境界了。

在相識之初,通天教主對玉猴並不十分佩服。後來 經較量,知道他的道行深不可測,武功也高到極頂,不要說宇宙列國中沒有像他那樣的高手,就是在上一輩的仙佛神聖中也沒有一個可與他相提並淪,即使自己的師尊鴻鉤老祖恐怕也不及他那樣的玄博精奧。因此,通天教主為了本身利益,就存心交結,蓄意要仰仗他重振魔國雄風。

他誠心誠意地對待玉猴,一切供奉,無微不至,二千年如一日,這使玉猴非常感動。

他與玉猴日日相見,無所不談,見其所見,聞其所聞,無形中學習了許多本領和法術。

他們平時談活,並無君臣之分,彼此都以你我稱呼,在客氣時,一個叫猴公,一個叫大王,有時通天教主自稱為“朕”,玉猴也不以為忤。

奮憤為盛衰之本,勤惰為成敗之原。通天教主自從當年在誅仙陣與萬仙陣失敗之後,立誓要報仇雪恥,於是他一方面虛心向玉猴求教,日日夜夜,孜孜兀兀,在道行上發展自己,另一方面,痛改過去缺點,忙則鎮之以靜,剛則練之以潛,不自是以露才,不輕試以悻功。

在身心上修養自己。玉猴隨時在旁指點糾正,儼然良師益友,使通天教主的道行和武功日新月異,超過了他的師兄 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

至於玉猴,他本來是無儔無侶,離群索居的。過去。他向群仙諸佛眾神聖偷學本領,竊食珍品異味。都是獨來獨往。自從進入妖魔國以後。生活開始有了改變。他覺得集體生活非常熱鬧,較有意義,不像以前那樣,隻影單形,靜悄悄,冷清清,寂寞得連講話的機會都沒有,除了進食和打哈欠之外,他的嘴巴似乎沒有別的用處。他記得過去五百年中沒有開口講過一句話,一千年裡也難得有一個機會講兩句話。他患過孤獨病,深深地體會到孤獨的痛苦,惟一自遣的辦法是喃喃自語,或者引吭長嘯,好像神經漢那樣。

他厭倦了孤單生活,需要有人與他閒談,甚至貓狗也好,使他有機會和它們挑逗作樂,解除寂寞,至少在精神上稍得安慰。

可是現在他的情況改善了。他在妖魔國地位崇尚,受到君臣敬重,一呼目諾,要什麼,有什麼,只要嘴巴一歪,樣樣都得。

玉猴的道行雖已至高無上,但久與畜牲為仇,童心未泯,本性難改。他什麼事都要試驗一下,以求體會個中的滋味。例如:以身試火,灼傷的痛苦如何;以身沉水,閉氣是否難過;刀斧之刑,吊打之慘,也樂於嘗試;辱為囚徒,賤作苫役,也不惜躬自體驗。凡是新奇的事物,不論是快樂的,或痛苦的,都願意一試,甚至想和女人性交,以便深切體驗這事到底有什麼樂趣。通天教主曾召本國最出名的美女 玉面孤女 去服侍他,但不知為了什麼理由,她卻未被寵幸。

物以類聚,玉猴在魔國交遊廣闊,生活過得非常舒適。群魔諸妖見他法道高強,權勢顯赫,個個都想投列門牆,希望學得長生不老之術,以成正果,或一枝半藝,作為護身本領。

玉猴也有意成全他們的志願,來者不拒,量材施教,對於骨格奇特,品性良善的弟子無不竭力栽培,除了傳授法術武功之外,另賞剩餘的仙丸金丹,藉以增長他們的遭行。

在二千多年中,他已培養了不少奇材,而他的得意門生,像小夫子,獅首力士和撼天煞神等,乃是奇材中的奇材,在魔國掌握大權。

目前,魔國已經是人材濟濟,實力強盛,要比二千多年以前不知興旺了多少倍。

依照通天教主的意思,他早想大興問罪之師,侵犯仙國,以報昔年誅仙陣和萬仙陣慘敗的恥辱,使魔國揚眉吐氣,重振雄風。

不過,玉猴反對這樣的輕舉妄動。

對通天教主詳細分析宇宙列國的情勢,並討論今後魔國應該採取的步驟……

玉猴指出道:“魔國從衰到盛,經過了很長的時間,如今國勢雖已崛起,單獨對付宇宙間任何一國,力量綽綽有餘,但進兵仙國,師出無名,勢必引起列國聯合行動,協力抵抗,使我們落入弄巧成拙的陷阱裡,重蹈覆轍,咎由自取。”

通天教主道:“這可能性不會太大,因仙國進步緩慢,動作遲鈍,我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鼓作氣,攻其不備,在列國採取聯合行動之前,他們早已被消滅了……”

玉猴道:“大王,你有這樣的把握?”

通天教主道:“這不過是我的想法。”

玉猴道:“我們應該作最壞的想法和打算,任何事不能過份樂觀……”

通天教主道:“你的意思是……”

玉猴道:“為君之道,治不忘亂,安不忘危,仙國國基可說是根深蒂固,牢不可破,一時不易搖動。在某些場合,他們雖已處於劣勢,但潛力雄厚,難以估計,猶如百腳之蟲,至死不僵,何況他們尚未死亡?”

通天教主道:“那麼,我們要進兵仙國,報仇雪恥,應該怎樣進行呢?”

玉猴道:“目前我們尚無充分理由,作為出師問罪的藉口,所以我們必須隱藏自己實力,暫時偽裝懦弱,切勿逞強,所謂:”勢到萬難須放膽,事當兩可貴虛懷‘。“

通天教主道:“我方兵多將廣,糧草充足,有實力而不使用,此話怎講?”

玉猴道:“安危在於是非,不在強弱;存亡在於虛實,不在眾寡。我們先要在是非上使他們屈服,所以下出兵則已, 出兵便是問罪之師;師出有名,則眾望所歸,無往而不利。

假如我方是‘是’的,雖弱也強,反之,安能轉危。我們不要在虛實上為他們所削,所以應該偽裝懦弱,不可逞強。如果對方足‘實’的,寡能成眾,反之,存可變亡……“

通天教主插嘴道:“當然,你的見解很有道理,不過,本國受挫於誅仙萬仙二陣之戰,含恨多年,此仇不報,寢食難安,因此,我無時無刻不想進兵仙國,以雪心頭之恨。”

玉猴道:“大王的立場非常正確。對仙國宣戰乃是遲早問題……但目前時機尚未成熱。”

通天教主道:“再要等待多少年數呢?”

玉猴道:“年數是難確定的……我們必須找尋出兵的機會和藉口。”

通天教主道:“機會……藉口?” .玉猴道:“是的……可能我們明天就能找到機會和藉口,但也可能在十年百年之後還沒有找到……”

他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

同時,通天教主嘆了一口氣。

於是玉猴接著說道:“機會可遇而不可求……隨便找一個藉口,不是難事,可是要尋出正確的藉口,談何容易?”

通天教主道:“正確的藉口?”

玉猴道:“是的……征伐鄰國,最忌師出無名,因戰爭是凶事,驕兵必敗……,大王要攻打仙國,雖說斷在於獨,但謀在於眾,雖行之貴力,但慮之貴詳。大王有權對外宣戰,但若以為本國有了我玉面神猴,便可耀武揚威,有恃無恐,那是錯誤的。須知戰事一旦發生,必須依靠許多本領高強的將士,上下同心,群策群力,方能得到勝利,而戰前更要再三考慮,詳細研究敵我形勢。否則,不能知己知彼決難百戰百勝……”

通天教主問道:“本國的實力是否足可毀滅仙國?”

玉猴反問道:“戰事爆發,誰能抵抗太上老君與元始天尊?”

通天教主道:“你看我有此能力嗎?”

玉猴道:“以大王的功力,對付其中一仙則有餘,對付兩仙聯手則不足。”

通天教主道:“以您猴公的功力呢?”

玉猴道:“假如他們二位大羅金仙並肩與我作戰,我自信不致敗落。”

通天教主道:“那就好了!只要你能獨力纏住太上和元始,仙國群仙就像沒有了蜂王的蜜蜂一樣,也可說蛇無頭兒一樣,我就可率領眾將官擊敗他們所有的屬下……這樣,我們獲勝的機會不是非常之大嗎?”

玉猴道:“但問題在於佛國。”

通天教主道:“仙魔二國交戰,佛國會插手嗎?”

玉猴道:“當然會的。”

通天教主道:“佛國的實力如何?”

玉猴道:“他們人才眾多,勢力雄厚。除了佛祖之外,還有提準、接引、燃燈、彌勒諸大佛以及恆河沙數諸小佛。菩薩方面,計有慈航、文殊、昔賢、大勢至東南西北上下極樂世界裡的諸大菩薩。次一級的,還有十八大羅漢、四百八十二位小羅漢、三千揭帝、無數的比邱僧、比邱尼以及善男子、善女人……佛國實力如此強大,試問我們妖魔精怪怎樣抗拒?”

通天教主道:“猴公,你無須忌憚,因我已有策略,分散他們的力量。”

“哦?大王用什麼計策分化佛國的實力?”

通天教主在玉猴的耳畔輕聲地講了幾句話。

玉猴點頭,連稱妙計,不過,他隨即指出道:“我們還須顧慮天國也會幫助仙國作戰的!”

通天教主微笑道:“天國的玉皇大帝高高在上,表面是萬王之皇,實際不過是個傀儡而已,小事明明,大事懵懵,有名無實,何足懼哉?”

玉猴道:“不然,我們對玉帝必須尊重,因他也有幾個扎硬的支持者……”

通天教主驚異地道:“他有什麼支持者?是誰?”

玉猴道:“他們是上一輩的神仙和聖人。”

通天教主道:“你是指盤古氏、大老先生、大地公公、陰陽老祖、混沌古仙、山川真人、天、地、人三皇氏、女媧氏等那些老東西?他們不是早已束之高閣了嗎?”

玉猴道:“是的……還有大王的師尊 鴻鈞老祖……”

通天教主聽到玉猴說出鴻鈞老祖,不由神態微窘,自悔失言,不該稱那批上輩仙聖為“老東西”。

玉猴不理會通天教主的窘態,接著道:“上輩仙聖雖已超然於物外的物外,但萬一他們在必要時出山的話,力量不可輕視,試問大王有否把他們估計在內?”

通天教主道:“沒有。”

玉猴道:“如果不把他們估計在內,這便是我們失算,也可能是我們將來遭遇挫折的敗筆。”

通天教主道:“我根本不曾想到上輩仙聖會是玉帝的後臺主持人物……那麼,為之奈何?”

玉猴道:“所以我主張尊重玉帝……不過,我們可以利用他。”

通天教主道:“如何利用?”

玉猴道:“挾天子以令諸侯……”

通天教主拊掌道:“對極……我明白……不過,還有太空國,地國,水國和幽冥國呢?”

玉猴道:“那些國家無足輕重,不必忌憚……不是本神猴誇口,只要我一舉手之勞,就能使他們上崩瓦解,俯首稱臣……”

通天教主道:“可是,他們的實力也不可小覷。”

玉猴道:“太空國的太陽神乃是粗坯而巳,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只會挾火以威脅下界萬民,此外並無一技之長,我遲早要將他收拾……”

通天教主道:“月球呢?”

玉猴道:“月球上正面的嫦娥和背面的狄亞娜都是女流之輩,柔弱寡斷,難成大事……

聽況狄亞娜很是美麗,猶是處女之身,可惜長處‘太陰’之域,陰氣太重……否則……娶……

不……取……取之用作下女,以供清賞,倒是個好主意。“

玉猴本想說出:“娶以為妻”,但忽覺不妥,連忙改口,改‘娶’為‘取’,接下去說出:“取之用作下女……”

通天教主見微知著,心裡明白玉猴好色,並已暗定討好對方的辦法,但當時故作不知,接口道:“其他星座的實力如何?”

玉猴道:“著名的獵戶星君 奧利安雖雄偉勇敢,力大無窮,但驕態凌人,驕者必敗,無大作為……”

通天教主道:“武仙星君呢?”

玉猴遭:“海勾力士氣蓋世,力拔山,人所不及,過去他的鐵臂曾將米尼亞山谷森林中的獅王抱住,咬斷它的喉管,使它死於非命……那獅王早已在我國投胎成妖,他就是我的門下獅首力士……將來我們派遣獅首力士去消滅武仙星君 一海勾力士,以便完成一件因果循環報應的事情。”

通天教主道:“雙子星座的實力怎樣?”

玉猴道:“關於雙子星座裡號稱勇士的卡斯特以及波拉克斯,他們兩神分享一神的壽命,此生彼死,彼生此死,輪流生存,力量打了折扣,微不足道……我們只用吹灰之力,就能奏功。”

通天教主道:“其他許多星宿的綜合力量如何?”

玉猴道:“其他星宿中,主要的是金,木、水、火、土、天王、冥王、彗王、空王,南斗、北斗以及二十八宿,但群星列宿之間,都有矛盾,互相傾軋,我們正好攻其內部矛盾,予以個別擊破,猶如摧朽拉枯,容易之極……物必先腐也,然後蟲入之,沒有他們自己星君在內部搗亂,怎會引起外敵來?所以,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通天教主聽了,心裡甚喜,於是又問道:“地國的老太婆實力怎樣?”

玉猴道:“宇宙列國之中,要算地國最為複雜……它有一百多個大小部落和邦族,人種分為紅黃黑白棕五色,言語思想不同,生活習慣各異,兼之政體分歧,派別繁多,各是其是,各非其非,永久是處於一團糟的狀態中……好在地母娘娘心腸慈仁,性直口快,雖喜排難解紛,但論事婆婆媽媽,缺乏決斷力,只要她不來阻礙我們的行動,大王對她無須介懷,也不可欺侮女流,以免為仙佛神聖所笑……”

通天教主道:“當然,當然……那麼,水國呢?”

玉猴道:“水國龍王始終是被仙佛神聖所戲弄或侮辱的對象,因此,我們就應施用反間計,破壞水國與仙佛二國的感情和關係,將龍王拉了過來,作為我們週邊或附庸國。這樣,本國就多了一個朋友,少了一個仇敵。”

通天教主道:“水國龍王本與妖魔精怪同類,理應歸到我們的隊伍里來,共同對付仙佛神聖,就龍王本身來論,向我們靠攏,他才有前途,至少我們不會去戲弄他或侮辱他……現在,我們不妨把鬼國的實力估計一下。”

玉猴道:“幽冥國政治腐敗,業已到達‘文教失宜,武臣用奇’的地步,亂事正在醞釀之中。我方只要略施小計,乘風點火,可混水摸魚,搞垮十殿閻王,弄得他們手忙腳亂,不亦樂乎?”

通天教主道:“猴公,請你記住,我們如能佔領鬼國,先要控制第十殿的輪迴,使我們屬下妖魔精怪的幽靈,都能升化仙道,或者超生貴道,這事對我國前途大大的有利。”

玉猴道:“那當然……”

通天教主道:“總而言之,猴公,對付列國,發揚我國國威,有無捷徑可走?”

玉猴道:“沒有捷徑……我們要打擊敵國,立威稱霸,必須切實履行八太原則。”

通天教主道:“哦?請道其詳。”

玉猴毫不思索,口若懸河,淚滔不絕地說出八大原則:(一)尊重玉皇大帝,利用他的勢力和威聲壓制列國。

(二)施用種種方法,不揮手段,製造國際矛盾。引起戰爭,同時挾天于以令諸侯,阻止列國採取聯合行動,攻守同盟,使他們各自為政,以便個別擊破。

(三)派遣間諜特務分別侵入列國,從事(甲)竊取情報,(乙)腐蝕或收買敵國的人民與內奸,以引誘、行賄、拘捕、謀害、暗殺等方式,達到目的,(丙)偷盜敵國的寶貝法寶、珍晶奇物,必要時,得設法破壞或燒燬其物資和建築物,並佈置政治陷阱,使對方內部傾軋,自相殘殺。

(四)名義上藉著正理和公道做幌子,實際上借刀殺人施用陰謀,傷害敵國的實力份子,減少對方作戰人才。

(五)遣派本國的臣民下凡人間,使世界上每一角落裡發生糾紛,進行顛覆叛亂,製造飢荒貧窮,以及殺人武器,消滅上界遣派下界,投胎為人的仙佛神聖,並加以毒化,使他們成為釜底遊魂,社會廢物。

(六)挖掘列國首腦人物的錯處和缺點,醜化他們的品格,把案情重大者列入我們攻擊的對象,並以支持正義作為掩護,實行侵略列國。

(七)設法把過去為敵國所收服,而現在已成仙道、佛道或神道的妖魔,引歸本國,還其自由,既可使他們為本國效勞,又可減低敵國的威勢。(八)等到降服仙佛神聖之後,我們庶幾可以問鼎天國,推翻玉帝的寶座。“

通天教主聽了玉猴的一番偉論,拍案吹呼,大為讚賞。

他立刻起身,用右手緊緊抓住玉猴的右臂,井用左手拍拍玉猴的左肩,感激地道:“將來若有此日,你我何分彼此。”

從此之後,通天教主在暗中積極佈置步驟,一切準備和措施都依照玉猴所述的八大原則進行。

又過了多年,恰逢玉帝頒旨,召開天廷會議,於是通天教主和玉猴都認為時來運至,風雲際會,妖魔國可以大展鴻圖了。

果然,在天宮會議中,玉猴鋒芒畢露,大出風頭,一舉成名,使列國的仙佛神聖,包括玉帝在內,都對玉猴刮目相視。

通天教主雖未出席會議,但他坐鎮碧游宮,運用最上乘的心語傳音妙術,隨時與玉猴暗播消息,因此,天宮會議中的主要問題,他早已洞悉無遣猶如親歷其境。

後來獅首力士先回本國,又面稟詳情,更使教主欣喜不巳。

當然通天教主也有許多事情處理,譬如:遣派得力部屬,俘綁天機、天巧、地巧三位星君,天聽地察仙師。以及過去現在未來佛等,另差計真元帥潛赴鬼國,協助叛鬼擊敗天兵,又分別派了暴竊隊伍潛赴兜率宮、玉虛宮和瑤池,盜取寶物以及誘捕仙女等事,結果,處處順利,事事得手。

不久,千手老怪到達,帶同了獅象 和青牛四位妖仙歸來,並且還滿載了天宮和內宮的奇珍異寶,不計其數。

通天教主喜出望外,眾妖魔,諸人物也歡聲雷動。

通天教主吩咐眾妖魔把偷盜而來的全部珍寶,在碧游宮的大廳中陳列,並準備舉行狂歡大會,以示慶祝。

不久,玉猴率領隨員浩浩蕩蕩,得意非凡地勝利歸國。

通天教主早已率領眾妖魔、諸人物在宮外歡迎。

等到玉猴降下雲端,教主立即迎上前去,說一聲“猴公,有勞了!”

玉猴回說一句:“托大王洪福!”

教主和玉猴一面說話,一面互相擁抱,彼此親熱非凡,只聽得眾妖魔諸人物齊聲高呼:“我王萬歲!猴公萬歲……”

歡聲久久不息,聲震山谷,直上雲霄。

於是教主與玉猴攜手進入碧游宮,諸人物都按步就班隨後入內,但一部分妖魔精怪卻蜂擁地爭先恐後,彼推此擠,毫無秩序進入宮門。

這時,眾妖魔實在太高興了。他們,除了進階分子較有禮貌之外,都要搶前奪路,爭入大廳,希望得到狂歡大會場裡的前排位置。

其中有一妖精,道號綠毛大仙,因急於奔入,忘記跨越大廳入口處的門檻,被門檻絆足,又被後面的眾妖魔一推,使他立足不穩,“合撲”向前僕倒,嘴巴撞在地面,門牙撞落兩只,滿口鮮血,痛得哇哇大叫,當場現出了原形,原來是一只十尺左右橢圓形的大龜。龐大的龜殼阻礙了大廳入口處,擋住進路,但後面的眾妖魔也不顧他的死活,紛紛從龜背硬殼上走了過去,進入廳內。

另有一些妖魔,恨煞綠毛大仙擋路,就故意把腳在龜背上踏了幾踏,蹬了幾蹬。龜殼雖硬,哪裡忍受得住他們的蹬踏,痛得那綠毛大仙雙淚直流。

欲速則不達,等到綠毛大仙再變人形,他已是最後進入大廳的妖精。當然,好的位置早已給別的妖魔人物捷足先得,他只能在廳角勉強尋得了一個最壞的座位,離開前座很遠。他埋怨自己龜目近視,對於會場前部的一切景象已經視線模糊,看不清楚了。

碧游宮的大廳,原是眾妖魔諸人物的秘密練武場所,面積非常寬廣,可容二萬之眾。現在有資格參加狂歡大會的大小妖魔,僅有一萬左右,所以廳內尚有充分餘地作為展覽寶物之用。

廳內佈置得富麗豪華,金碧輝煌。

通天教主以元首身份坐在首席,右旁是玉猴、大夫子,左旁是千手老怪、小夫子,其他的妖魔人物:像撼天煞神,七海龍神,陷地煞神,獨火大聖,太古鯨神,獅首力士,玉面狐女,虯首獅仙,靈牙象仙,金光 仙,青牛大仙,金剛猿神,獨角犀王,白仙娘子,黑仙娘子,牛魔王,蚊魔王,鵬魔王,獅魔王,獼猴王,猖狨王等也都依次面生,還有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地支真人,天山七奇,東方三十六妖煞,南方七十二魔煞,西方一百另八精煞,北方二百五十六怪煞,東南方五百十二鬼煞,東北方一千另二十四亂神,西南方二千另四十八力士,西北方四千另九十六散神,還有中央不計其數的男女野仙,散人狂客,以及金木水火土五形郎君等等(他們都是由人類修煉得道,做假妖有餘,妖有余不足,因此投入妖魔國為臣為民。)

依次雜坐。

玉猴等到全都妖魔人物坐定之後,起身道:“本神猴現要作法,把天地隔絕,以免敵國的間諜侵入,盼諸位不要驚慌。”

他們說完話,立即清嘯一聲,用左手的中指向天一指,右手的中指向天一劃,但聽得連續霹靂兩吶,驚天動地,大廳好像旋轉似的,在廳內那些妖魔道行較淺的人物都已嚇得魂不附體,有驚倒的,有跌坐的,有掩耳的,有抱頭的,有面無人色的,有神態失措的,情況非常混亂。

假如沒有玉猴預先關照作法,他們不知道要驚嚇到如何的程度。

在廳角的那位綠毛大仙業已受驚過度,又現了原形,把頭尾和四肢都縮進它的硬殼裡面去了。

好在霎時之間,一切恢復平靜,眾心方始安定,而綠毛大仙也立即又變成了人形。

只聽得玉猴道:“本神猴用指天劃地金剛法,把天地隔絕,現在諸位可以安心樂意狂歡一下,不怕任何仙佛神聖前來搗亂。”

廳中響起了一陣“猴公萬歲……”之聲。

響停之後,接著通天教主高聲道:“慶祝狂歡大會開始!”請黃衫客主持司儀,把大會的執行委員名單當眾發表。

黃衫客是由人類修煉得道,精通文墨,智多謀足,只因過去殺心太重,未能列入天國的天仙品級,但若論道行法術,他並不輸於天國一般的神聖。

他有換帖兄弟四人,連他在內,號稱魔國五狂。大哥紅衫客,黃衫客是老二,其餘藍衫客白衫客和黑衫客,乃是老三老四老五。

那五位狂客各有所好。老大養了二只猛鷹,名叫鐵嘴銀喙,十分厲害。黃衫客養了一只黃犬,名叫晉獒,兇惡萬分,當年黃衫客為仇人所傷,倒地不起,適逢呂仙過路,為之救治,哪知晉獒只是畜牲,毫無知識,誤認呂仙欺侮主人,突然竄奔過來,咬了呂仙一口,所以後世有“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俗語。老三養了鸚鵡,非常聰明,但很狡猾,名叫綠衣使者,它生成巧舌,人言鳥言,甚至獸語,無所不通,專門躲在暗處,窺人秘事,偷聽人語,然後轉告主人,可惜還要加鹽加醬,形同搬弄是非,利用它去做間諜,是最適當的材料。老四養了一只靈活的黑貓,取名家豹,善伺人意,替主人送信偷物,無往而不利。老五性喜玩猴,他的銀絲靈猴號稱白兒,能騰雲駕霧,縱跳如飛,嬌小玲瓏,十分可愛。

這時,黃衫客聽到通天教主叫自己去當司儀,真是受寵若驚,覺得光榮之至,必裡高興萬分,於是他走到大廳前側右角,朗聲報告道:慶祝狂歡大會開始!現在先發表大會的執行委員名單……

(一)東方妖煞主席海東青一品光祿大夫兼任大會主席。

(二)南方魔煞統帥甫宮操,旌持公安秩序。

(三)西方精煞主將司徒文一品榮祿大夫,主辦寶物展覽及保管事宜。

(四)北方怪煞元首杜充二品資政大夫,主持狂歡游藝節目。

(五)東南方鬼煞指揮計真二級元帥安排節目演出事宜。

(六)東北方亂神魁首孟元二品通奉大夫負責公共關係。

(七)西南方力士統領鐵金剛將軍督導一切供奉事宜。

(八)西北方散神總管溫戎將軍與十二地支的首領子真人為正副監察。

(九)冷面閻羅金郎君與天山七奇的首領袁通將軍為正副執法。

(十)三品通議大夫兼太醫院院使安全子野仙女散人白仙娘子和黑仙娘子執行醫務衛生事宜。

(十一)號稱神廚手易牙子野仙供應膳食酒晶事務。

黃衫客報完名單,大廳中轟起了一陣熱烈的鼓掌和叫嘯,同時擔任職位的那些妖魔精怪人物等紛紛站起身來,指揮群下,負起應盡的義務。

不久,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其實這份名單在事前早已內定,現在不過當眾宣布一下,做出官樣文章的姿態,使他們的職位成為合法化而已。

接著,夫役雜工等摃來仙酒、交梨。火棗、蟠桃等,都放在十幾只長桌上,但在中間的一張圓桌上排列了許多貯著金丹仙丸的磁瓶,那些奇珍異品都是從上界偷盜而來的。還有不計其數的鮮果飲品,山珍海味等分別放置在另外的長臺上,那些食物也都是魔國的精選上品,準備給列席群眾享受。

最耀眼的是大廳左側佈置著三口巨型金缸,每只直徑十尺,高約六尺。大家議論紛紜,準也不知道那些金缸是派什麼用場。

接著,群眾又聽到黃衫客朗聲道:“大會主席奉上諭:賞賜在座各位仙酒 杯,火棗一只,仙丹金丸各一粒,立即分發,一切大小夫役雜工,同等待遇。”

大廳中頓時響起了一陣歡呼:“我王萬歲!教主萬歲……”

霎時之間,全部工作人員做事十分起勁,大家手忙腳亂地把那些貴重的東西,依次分配,各自受用。

不久,黃衫客高聲道:“大會主席奉上諭:關於交梨三百枚,蟠桃一百個,僧多粥少,數量不夠分配。現在把交梨和蟠桃都平均分貯三口金缸之內,用木棍搗爛後,再加入仙水調和均勻,作為飲料,在座各位與一切大小夫役雜工同等享受。”

於是大廳之中群起次呼,高叫:“我王萬歲,教主萬歲,萬萬歲……”在群妖諸魔眾人物中,有的竟然手舞足蹈,表示興奮。

全部工作人員又各動手做事,萬分高興。

忽然,黃衫客高聲道:“根據大會正副監察溫戎將軍及子真人報告:蟠桃一百個,只剩九十九,缺少一個,因為一百個分配於三缸,每缸三十三個,應該多出一個。目前這一個蟠桃不見了,顯而易見,大會中有贓行竊。現在請這個竊賊自動走出來,當眾認罪,罪可減輕,否則,如被查出,立即處死,不稍寬貸。”

大廳中發出一陣騷動,大家都在議論,猜測誰是竊賊。

忽然,黃衫客又高聲道:“又根據正副監察溫戎將軍與子真人報告:”火棗缺少五枚,金丹三粒,仙丸九顆,交梨也少了一只。“

現在請竊賊站出來,當眾坦白認罪,罪可減輕,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大廳中又是一陣騷動。

不久,大廳後面角落裡發出一個男人的粗糙而啞沙聲音:“偷竊丈梨和蟠桃村賊捉到了!”

接著,又有一個女人尖聲叫喊:“非禮呀!……不要臉,摸我的雞頭肉。”

大家都循著那聲音回頭過來,注視誰是竊賊,誰在吵架!

原來男的是白痴大仙。他是由人類修煉得道,但因當年走火入魔,腦部神經受到刺激,以致他有時神智不清,瘋瘋癲癲,有時正常,和好人無異。恰巧他剛才飲了一杯仙酒,酒精發作,影響了腦子,使他的意志又糊塗起來,眼花繚亂,所以,當他看到旁邊坐著那個女人,胸部兩邊高聳,以為一定是交梨和蟠桃,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到兩個硬繃繃的東西,他心裡想:“不錯,不錯,是交梨和蟠桃。”終於高聲大叫“竊賊捉到了!”

那女的原是天山千年雌雞,修煉成精,能變化一個絕色女子,還是處女,由於她性情暴躁,男人見到她都怕,叫她司晨仙姑。她雙乳高矗,從來不曾被男性接觸過,所以還是硬朗繃的,不料現在那白痴大仙有此斗膽,竟然敢當眾前去摸乳,還冤枉她偷東西,如此侮辱,怎不叫她羞憤交集?她一邊大叫“非禮”,一邊伸出雪白的玉手,拍拍二下,左右開弓,清脆可聽,打了白痴大仙二記耳光,只見到那白痴大仙,雙手捧著面部,口裡高聲叫:“你這醜婊子,偷東西還要打人,來人呀,捉捉捉!……”

這種情形,引起了廳中的妖魔人物哄堂大笑。

這時,公安部門的南宮操元帥趕了過去,正要把白痴大仙推出廳外。但後者好像自知理屈,跌跌沖沖,歪斜著身子,腳步蹣跚地自動走了出去,嘴裡卻不清不爽,嘰嘰咕咕叫嚷著,走到門口,忽然大哭起來。

接著,黃衫客面色冷酷,高聲道:“誰是竊賊,快快出來!”

上界的寶物雖由偷盜而來,但竟然有賊從中竊取,真所謂強盜碰到劫賊了,何況那賊子在眾目昭彰,嚴密監視之下,竟敢動手,膽量可真不小,而且行竊手法高明,乾淨利落,得手之後,不露痕跡,真是神乎其技。可惜那竊賊火中取栗,百密一疏,由缺少一個蟠桃,引起工作人員的注意,於是重新仔細清點交梨金丹和仙丸等,發覺都有缺數,因此,這件竊案遂被揭發。

這時,大廳之中一片肅靜,群妖諸魔眾人物知道事態嚴重,不敢作聲,各自正襟端坐,你向我望,我朝你看,大家面面相覷,都希望從對方的面部表情上或態度上找出破綻來,以便決定誰是竊賊。由於互相觀察,互相估忖,大家都不肯放鬆,終於變成了疑神疑鬼,猜此猜彼,凡是“鼻管向下通氣”的都是竊賊了。

“餵,老麻呀!你的口袋裡是什麼東西?怎麼凸得高高的,拿出來給大家看看,好不好?”

大廳的東北角忽然發出了這樣的聲音,在肅靜的氣氛中,那聲音聽起來似乎顯得很刺耳。

群眾集中目光,朝著那邊發出聲音的方向。原來那說話的人名叫陳巴大頭,乃是西方精煞,頭髮禿頂,牛山濯濯,在強烈的燈光照耀之下,他那顆光禿禿的大腦殼射出了反光,好像一盞汽油燈。

“婊子養的,你以為老子是賊嗎?你看看!這是什麼?”

另有一人發出這樣回答的聲音。此人名叫王麻,也是由人類修煉得道,野仙品極,生得滿面黑麻,很不雅觀。他一邊罵人,一邊從自己的衣袋裡挖出了一些零星雜物,送到陳巴大頭的眼前,接著又大聲道:“你看看,這是什麼?婊子養的!”

陳巴大頭道:“算了,算了!因為你的手腳一向不大清爽,老子就要大膽懷疑。怎麼!

你不服貼嗎?龜兒子!“

王麻反膳相稽道:“嫂子養的,你是好人,好人的媽也不會嫁人哪。”

這句話刺傷了陳巴大頭的心,不禁怒火中燒,撩起一掌,用力打了王麻一個嘴巴子,並且說道:“婊子養的,你嘴不乾淨,老子手不乾淨。”

王麻無故受辱,豈肯甘休?立即揮出五靈之掌,回擊過去。

野仙和精煞都不顧體面,打起來了。

眾妖魔人物連忙從中解勸,強拉也拉不開。

這時大會的公安主管南宮操手中拿著皮鞭,已經趕了上去,夾頭夾腦,打在陳巴光禿禿的大頭上,頓時鮮血直流,同時反手一鞭,鞭在王麻的背脊上,痛得他倆呱呱大叫,雙雙抱頭鼠竄,逃出大廳。

這時,通天教主和玉猴等妖魔坐在席上,不發一言,一切事情都由大會的工作人員處理。

打架的風波早息之後,大廳中又重趨靜寂。

只聽得黃衫客高聲道:“賊子靜聽!我現在叫數:一,二,三,如果我叫到三,你 這賊子還不站出來,大會主席就要用透視寶鏡照射你的五臟六腑,到那時,不怕你這賊子遁形了。現在,我開始叫數:一……二……”

“且慢!”這聲音是從大廳的棟樑上發出來的。

於是大家都抬起了頭,向上觀看。忽然一只綠色鵝鵡從梁上飛下,停住在中間一只金缸的邊緣上。它伸一伸舌尖,說道:“是我偷的!”

群妖諸魔眾人物聽了,包括通天教主和玉猴在內,無不大感驚異。

這不是老三藍衫客的鸚鵡 綠衣使者嗎?黃衫客一見就認得。他大怒道:“畜牲,是你偷的,你有否搞錯?”

“是的,是我偷的,我絕不抵賴。”鸚鵡弄弄舌頭,回答道。

這時,藍衫客心中狂怒,已經奔了過來,從身邊拿出指揮棒來,要想把它當場擊斃。

“主人,饒命呀!救命呀……”那鸚鵡見勢不佳,連忙發出慘厲的叫聲,大喊:“主人,饒命,救命……”

黃衫客連忙揮手阻止,說道:“老三,你走開!不關你的事。”

藍衫客聽了義兄的話,就悻悻地退了回去。

接著黃衫客道:“請大會正副執法冷面閻羅金郎君和天山七奇的首領袁通將軍前來,依法究辦。”

金郎君和袁通連袂走到大廳的中央站停。

“綠衣使者!是你偷的嗎?”金郎君冷冷地問道。

“是。”鸚鵡道。

“你知罪嗎?”金郎君問。

“知。”鸚鵡答。

“臟物呢?”袁通補充問道。

“在肚子裡。”鸚鵡回答道。

“說謊,掌嘴!你小小肚子,怎麼裝得下交梨一個,蟠桃一只,火棗五枚,金丹三粒,仙丸九顆?”金郎君怒喝道。

“有……有同謀!”鸚鵡無可奈何地道。

“有同謀?誰是同謀?”金郎君吃驚地道。

廳中的一部分大小妖魔人物居然擔心起來,因他們都知道那藍衫客的綠衣使者,專喜饒舌,是狡猾的扁毛畜牲。如果它胡言亂道,硬說某妖某魔或某人物是同謀的話,那麼,被冤枉者就毫無辦法辯護,即使用四海的水來洗,也洗不清那種冤情,這就是他們擔心的原因。

這時,那鸚鵡低著頭,不言不語,它似乎裝聾作傻了。

“誰是同謀?快說,畜牲!”金郎君厲聲催促道。

“不快說,打死你。”袁通也威脅地逼道。

那鸚鵡猶豫了一下,看樣子好像不大願意,但過了半晌,它把鳥頭播動幾下,眼睛向東望望,朝西瞭瞭,終於說道:“兄弟們,對不起,東窗事發,我沒法包庇,要招認了。我看,還是你們自己站出來吧!”

那鸚鵡剛剛說完了話,忽然大廳的東面廳柱上飛下了一對蒼鷹,一雌一雄,飛到另外兩只金缸的邊緣上分別站住,態度自若,旁若無人,南面座位叢中的桌子下面鑽出了一只黃犬,垂下著狗頭,低拖著長尾,慢吞吞地走到金缸旁邊蹲伏地上,好像罪犯似的,一聲也不響;西面的坐位底下竄出了一只黑貓,同時大廳的北角帶跑帶跳地出來了一只銀毛小猴,它們都走近黃犬的旁邊,蹲坐下來。

這時黃衫客心裡發慌,暗說一聲:“不好,禍事到了!”

原來那些竊賊都是自己和義兄弟們的玩物,同時,另外四位狂客也很驚駭。他們擔心的程度都不在黃衫客之下。

廳裡的眾妖魔人物都料不到它們會是竊賊。

“它們都是同謀?”金郎君迷惑問道。

那鸚鵡黯然點頭。

“還有別的同謀嗎?”袁通加問一句。

鸚鵡搖搖頭。

“誰是主謀?”金郎君又問道。

“當然是我。”鸚鵡答道。

“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你的主人唆使你去偷?”袁通追問兩句。

“不,不不!不是我的主人,袁通將軍,你不要冤枉好人……”鸚鵡發急地辯護道。

“孽畜作賊,由於主人教養不嚴,罪在主人。”袁通堅持道。

“袁通,你心術不正,使用移禍江東之計,是嗎?”鸚鵡嚴正地責問道。

那鸚鵡的回答,引起了廳中的許多妖魔人物,一陣大笑,因它說穿了袁通的陰謀,頓時他被它說得面紅耳赤,窘態畢露。

“我不大相信你們會偷東西。”金郎君道。

“如果你這樣說法,我們就沒有罪了。”鸚鵡道。

忽然在大廳裡的座位叢中發出聲音:“你為什麼要偷?”

那鸚鵡連忙回答道:“這位朋友說話毫無道理。這些寶物也是你們偷來的,你們好偷,我卻偷不得?”

廳中的許多妖魔人物又是一陣大笑。

“大膽畜牲,利口可惡,來人呀!先把這畜牲殺掉。”金郎君怒道。

“不,不不!殺我不得,我是自首的。”鸚鵡理直氣壯地道。

“本來自首可以不殺,但你這畜牲利口強辯,不肯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所以,我有權殺你。”金郎君喝道。

“那末,現在你問,我答,好嗎?”那鸚鵡道,它的口氣顯然已經軟化了。

於是金郎君道:“好!現在我問。你說你是主謀,動機何在?”

鸚鵡道:“我也想延年益壽,長生不死。”

金郎君道:“你為什麼不向國王懇求賞賜,卻用穿窬行為,暗中行竊?”

鸚鵡道:“這種天上的珍品,哪一個不想佔有?所以,我預先估計,太寶貴的東西決不是懇求所能得到。如懇求可以得到,那只是我的癡心夢想。我考慮到機會千載難逢,只有用偷的辦法。東西這樣多,我以為少數偷一些,不要緊。”

金郎君道:“少數偷一些,不要緊,你倒說得很輕鬆,畜牲!

那麼,我且問你,這些奇珍異寶都有大批人員監視保管,你們如何偷法?“

鸚鵡道:“講不清楚!”

金郎君道:“為什麼講不清楚?”

鸚鵡道:“講不清楚,就是講不清楚!”

這時,袁通走近金郎君的身旁,附耳向他說了幾句話。於是金郎君用手向黃衫客招了一招,暗示他過來。

黃衫客走到金郎君的身旁,後者也在他的耳畔輕輕地講了幾句。

黃衫客聽罷,轉身回到原處,高聲道:“現在叫綠衣使者和它的同謀實地表演偷竊的過程,作為慶祝大會的餘興之一。”

大廳中響起一陣鼓掌。

只聽得那鸚鵡先嘰嘰咕咕講了幾句鳥語,也許是獸語,大家都聽不懂,但那些同謀者 雙鷹、犬、貓和猴似乎都已會意。它們仍舊動也不動,在原處站停著、蹲伏著。

又聽得那鸚鵡道:“請你們把蟠桃和交梨都放回長桌上的原地方。”

一群夫役雜工連忙跑過去,從金缸裡把蟠桃和交梨都拿了出來,重新安置桌上。

在另外的圓桌上還有不少剩餘的少剩余仙丸,那是剛才分配後多下來的。

恰正這時,那黃犬晉獒忽然從地上站立起來,開始塢嗚地叫著,又汪汪連聲狂吠,突然衝向黑貓家豹,向它猛咬,嚇得家貓慌忙奔逃,竄入那群夫役雜工們的腳邊躲避,同時雙鷹 鐵嘴銀喙,鸚鵡 綠衣使者和銀猴 白兒也都好像嚇得魂不附體似的,一時鳥飛獸奔,驚慌地覓處逃避。

當那家豹逃到夫役雜工們的腳邊,晉獒猛追過去,一追一逃,貓叫狗吠,只在他們的腳邊絆來絆去,穿出穿進,弄得那些夫役雜工們不堪纏擾,不勝其煩,於是他們都大聲叫罵:“嘁狗賊貓,混帳,快滾……”他們一邊叫罵,一邊用腳亂踢,狗被踢,吠聲更響,貓被踢,叫聲慘厲,一時之間,廳中響起了犬吠聲,貓叫聲,夫役雜工的叫罵聲,腳步雜沓,混亂不堪。

只聽得廳梁上面發出聲音:“得手了,大家停止。”

原來那是鸚鵡的聲音。

於是那鸚鵡從廳梁上飛了下來,依舊停立在金缸的邊緣上,而家豹和晉獒也都走到缸邊地下蹲伏不動。

“怎麼得手了?”金郎君疑惑地問道:“賊子們,還不出來?”綠衣使者 鸚鵡道。

霎時,從長桌底下走出銀猴白兒,一隻手拿著蟠桃,另外一隻手拿著交梨,接著雙鷹 鐵嘴銀喙也從高處飛下,分別在缸邊停住,在它們的鷹瓜裡各抓一只磁瓶和火棗數粒。

原來那白兒在晉獒追咬家豹時,假裝驚駭逃避,卻偷躲在長桌底下,又乘著夫役雜工們分心於罵狗踢貓時,它攀上了桌邊木檔,伸上猴手,從桌面上迅速地偷拿了一桃一梨,因猴毛雪白,桌布又是白色,白與白成為它的保護色,又因廳裡的群妖諸魔眾人物都看到狗貓追逐奔逃,夫役雜工口罵腳踢,誰也沒有注意到長桌上的動靜,所以,白兒得手了。

至於圓桌上面的金丹和仙丸如何會落在雙鷹的鷹爪裡呢?那也是由於同樣的情況,它們在狗咬貓和群眾轉移注意力的時候,也假裝驚飛,在突然一剎那低飛驚逃,掠過桌面,迅若疾電,已經“順手牽羊”,伸爪抓了磁瓶火棗等物,躲入廳柱之上。

群眾只覺得眼前起了兩道影子,以為是雙鷹驚飛逃避,不以為意,所以,它們也雙雙得手了。

這時,大廳裡的眾妖魔人物都看到它們得手如此容易,起先都恨自己的觀察力不強,料不到它們是這樣偷法的,最後他們發出一陣喝彩的聲音,繼之以熱烈鼓掌。

“狡猾的畜牲!雖然你們表演很好,但偷竊行為總是有罪的,死罪可除,活罪難免,現在你們仍須受罰!”金郎君道。

“怎麼,還要受罰?怎麼……怎麼罰法?”那鸚鵡吃驚地道。

“你割舌,猴鷹斬爪,狗貓斬腳。”金郎君道。

“主人救命……大王救命!猴公呀!救命……”那鸚鵡慘聲叫喊道,同時那些鷹猴狗貓等都咪咪汪汪,吱吱,喈喈叫起來了。

“叫喊無用,來人呀,執法!行刑!”金郎君冷酷地道。

這時,它們的主人們 魔國五狂 心中都各萬分焦急,它們都是自己的寵物,怎麼捨得受此重刑?

他們又不敢出頭講情,因金郎君綽號冷面閻羅,在魔國是出名的硬漢,公事公辦,言出必行,素來不講交情,同時,他們也仔細考慮過,如果自己出面拯救,金郎君不但一定不肯賣帳,而且可能還會被他反擊一下,說他們寵壞了玩物,連主人也有罪,那時就悔之晚矣。

這時,那些畜牲似乎都通人意,知道自己將受慘刑,因此,身軀都顫抖起來。

這時,廳角那邊響起了一連串的腳步聲,顯然已經有人過來執法行刑。

這時,鸚鵡似乎有了主意,它忽然高聲道:“冷面閻羅!且慢……且慢……且慢行刑。”

金郎君道:“為什麼?”

鸚鵡道:“我有將功贖罪的辦法。”

金郎君冷冷地道:“哦!什麼辦法。”

鸚鵡道:“我看見,我看到別的……許多別的妖魔人物都在那邊偷了奇珍寶物,我知道是誰……”

金郎君吃驚地道:“噢!是誰?……”

鸚鵡故意刁難地道:“我不說……我不說……除非恕我們無罪。”

這時,大廳之中發生了大大的騷動,通天教主和玉猴也均各吃驚。

“畜牲可惡!你不說,我先懲死你。讓我先拔掉你全身的羽毛再說。”金郎君說著,就想動手,做出像要打他的樣子。

“冷面閻羅!你拔毛,我不怕,你打死我,我也不怕,你想打死我,企圖滅口,你先有罪。”鸚鵡膽壯氣雄地道。

它把“滅口”二字說得特別高聲,因金郎君如果在這時真的把鸚鵡打死,那就意味著他自己做賊心虛,犯了殺證滅口的嫌疑。那狡猾的鸚鵡正確地估計到金郎君不敢打死它,所以,才敢如此倔強對金郎君講話。

“狡猾的傢伙!你說,是誰偷的,我恕你們無罪。”金郎君衡量情況,終於屈服了,他只得這樣說道。

“不過……不過……我如果說出來,牽連極大,大家的臉上不大好看。”那鸚鵡道。

“什麼好看,不好看,畜牲,快說。”金郎君生氣道。

“不是開玩笑,真的,牽連極大,說出來,不好看,要誤大事的……不過,不過,我倒有一個主意……”

“放屁!畜牲有什麼好主意。”金郎君打斷鸚鵡的話柄,接著,怒喝道:“要誤什麼大事,快說是誰?”

這時,忽然黃衫客朗聲道:“奉大會主席面諭:且聽綠衣使者說明有何主意?”

金郎君聽到主席要鸚鵡先說出的主意,於是就對鸚鵡道:“那麼,你說,有什麼主意?”

這時,那鸚鵡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張了一張尖利的雙目,把鳥眼睜得大大的,又振了一振翅翮,發奮地飛了起來,飛到大廳窗架上停住,伸出鳥頭,向窗外探視,不知道它看到了什麼,但從姿態上推測,它一定是見到什麼東西的,因它好像愣了一愣,就驚慌地飛了回來,又停在原處。

它似乎心神不定,有所顧忌,但終於開腔道:“偷寶賊,都是據高位的,有些是低職人員,我說出來,大家都沒有好處,可能我將來要被報復,甚至性命難保。所以,我的主意是先將大廳裡燈光全都熄滅一下,讓那些榆寶賊在黑暗中,自動去把贓物放還原處之後,再開放燈光,這樣做法是給他們留些面皮,同時使他們有一個機會可以改過從新,而且國家對於寶物失而復得,也沒有損害。不知道我這樣的主意是否可行?”

“好傢伙!你的主意倒想得好,虧你想得出來,這不過是為你自己打算而已,是嗎?”

金郎君笑道。他似乎贊成它的主意。

不過,這是一件大事情,他自己不敢作主,於是走到大會主席海東青的身邊,附耳細說。

那邊,公安主管南宮操剛才看到那鸚鵡飛來飛去,在窗口探望,行動奇特可疑,所以,他不動聲色地也溜到窗口,用他如電的魔眼,向外觀察,看了好久,沒有看到什麼,只好放棄,於是轉身慢慢地踱了回去,站到自己的崗位上,留意一切可能造成情勢轉劣的動態。

這邊,大廳裡的群妖諸魔眾人物都聽到那綠衣使者揭發了竊案。

當然,其中僅有極少部分確是竊賊。他們個個驚慌非常,惟恐當場搜身,難免人贓俱獲,而且都知道那金郎君執法,心狠手辣,倘被抓住,自己出醜事小,性命事大,這是不得了的事情。

他們心裡又想:“明明自己做事秘密,手法敏捷,估計誰也沒有看到自己行竊,怎會想到那婊子養的扁毛畜牲,卻在近處窺看,實在運氣不好,暗悔自己貪心,真不該偷,現在逃又逃不脫,怎麼辦?”

他們都有這種感覺,不禁心亂如麻,六神無主,冷汗從身體上的毛孔裡滲出來了,但腦子裡尚存一線希望,那就是大會主席肯依照綠衣使者的主意,關熄大廳裡的燈光,好讓自己在黑暗中去歸還贓物……

他們一邊心裡盤算,一邊把眼睛注意到那邊金郎君和海東青的動態。

至於沒有偷寶的那些妖魔人物,所謂“真金不怕火燒”,心中泰然,態度自若,大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神氣。

有些清白而小心的妖魔人物,卻暗中提防,恐怕被竊賊把贓物轉移到他們的身上來,造成栽贓事實,那真是有冤難伸了。

那邊,這狡猾而聰明的鸚鵡,也恐怕被贓群暗算,使用暗器或其他利器傷害自己,早已飛到公安主管南宮操的肩上,輕聲地道:“南宮元帥,求求你,暫時保護我。”

鐵嘴銀喙晉獒和白兒雖有靈性,苦在有口難作人語,只得呆在原處,一聲不響,它們的聰明和智慧與綠衣使者比較起來,顯然是差得遠了。

這時,主席海東青和執法金郎君已經走到通天教主和玉猴的座位前面,正在商量如何處理偷竊案,而這裡的動靜也最為那批偷寶的賊群所注意。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能使賊群的神經緊張,提心吊膽。可憐的賊群,心裡忐忑不安,如坐芒刺,早知有此時此景,悔不當初。

這時,大廳之中,一片肅靜,眾目炯炯都集中在首席座位,遠遠地只見到玉猴指手劃腳,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而國王通天教主則連連點頭,似乎是贊成玉猴的意見。

忽然海主席和金執法匆忙地走了過來,走到黃衫客的身邊,輕聲吩咐了幾句。

於是黃衫客朗聲報告道:“賊子們靜聽!大會決定接受綠衣使者的意見,暫熄廳燈,希望你們賊子從速把寶物如數送回放在陳列處附近的空桌上,不得有違。倘以後清點寶物,或有缺數,惟賊子們是問。你們知道:大廳已被指天劃地金剛法封鎖著,與外界隔絕,如果你們仍有隱藏寶物等情,一經查出,斬殺不論。現在你們已經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惟一可以挽救自己生命的機會,就是在燈光熄滅的時間之內,可藉黑暗遮羞,速還贓物,等待廳燈重放光明,而賊子們仍未照辦,那麼,請記住!燈光重明之時,就是賊子們的死期到了。現在,大廳的燈光就將關熄,我會報告數字,從一數到十,賊子們必須在我數到十之前,歸還寶物,數到十之後,就要開亮燈光。賊子們!這個辦法好不好,贊成者請舉手!”

其實黃衫客最後二句話是陷阱,也是圈套,因為這個辦法只有偷寶賊才會贊成,如果本身不曾偷寶,捫心無愧,不論熄燈也好,開燈也好,都無須舉手,何況他最後二句話是針對偷寶賊而發,所以本身清白的更加不必舉手。

黃衫客說完話之後,果然有些偷寶賊上當了。

他們一聽大會接受了那鸚鵡提出熄燈還寶的意見,心中暗喜不已,知道自己可以免禍了。

現在又聽到黃衫客說:“……贊成者請舉手!”他們在思想上造成了錯覺,也無暇詳細考慮,就連忙舉手,表示贊成,但等到發覺舉手是暴露自己做賊身份的時候,手已舉起,想連忙放下,但已來不及了,因大會早已派人暗作準備,記錄了那些舉手者的姓名。至於其中有些頭腦比較遲鈍的賊子,根本想不到舉手就是中了陷阱和圈套,他們依然高舉其手,得意洋洋。

於是黃衫客又高聲道:“還有一樁要緊的事情,賊子們聽清楚!本人報數,數得很快,時間非常短促,所以你們的動作必須迅速,否則時間不及,不要怪我不預先聲明。現在,就要熄燈!……,二,三……”

大廳裡立刻發出一連串的聲音,來自不同的方向。

有的說:“慢些!慢些!”

有的說:“報數太快!”

有的說:“謝謝你,報數慢些好嗎?”

有的說:“這樣快,真要命。”

此外,還有一些諸如此類的聲音。

廳燈未熄,先報數目:“一,二,三,”這也是大會安排的陷阱,那些發出聲音的贓姓賊名,立刻又被大會的暗探記錄下來。

“燈還沒有熄滅,剛才報數不算,現在重新報數。預備,快準備呀!”黃衫客高聲叫喊道。

這時,又有好幾個妖魔人物預先做好準備起身的姿勢,以求行動迅速,但他們怎會料到:自己預作準備的姿態又已被大會記錄在案。

在這種場合之下,大會已經掌握了將近二十個竊賊的資料,當然,聲明在先,主席決不會當場懲治他們,可是以後就難說了。

“熄燈!”黃衫客命令道。霎時之間,廳中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接著,他就報數:“一……二……”

大廳裡立刻響起了一陣混亂雜沓的腳步聲,彳彳亍亍,響個不停,由近而遠,都到那邊寶物陳列處的方向走去。

“卜篤……”那是賊子在黑暗中摸索,撞著了桌子或板凳所發出來的聲音。

“蓬……”那可能是賊子的胸殼撞著了門檔,或撞中了板壁的聲音。“蓬”的聲音很響,想像起來,撞得不輕,因接著又聽到“喔唷……”這是有人叫痛的聲音。

“乒乒乓乓!”那是倒霉的賊子失手把寶物打碎的聲音。

“三……四……五”這是黃衫客在報數。

“拍脫,別搭!”那賊子一定被什麼東西絆腳了,跌倒地上的聲音。

“呯 ”那可能也是物撞物的聲音。

“六……七……”黃衫客緩慢地報數。

“叮鐺……鏗鏘……”也許是那金屬的寶物碰著了另外金屬的東西所發出來的聲音。

“啊唷……”,“喔唷……”兩種不同的發音,諒必是二個賊子,在黑暗中撞個滿懷,或者……也許……可能是頭撞著了頭,撞得很重,互相撞痛了,所以彼此不約而同地叫喊那樣的聲音。

“赤佬!”

“你赤佬!”

“噓!”三種發音不同的聲音。

推想起來,也是二個賊子在黑暗中互撞,可能都撞痛了,所以對罵起來,而另外的一個贓子發出“噓”聲,暗示他們不要相罵。

“八……九……”黃衫客故意拖長報數的聲音,把數報得很慢,以便拖延時間,這可能是黃衫客存著好心,使賊子們有比較寬餘的時間,退回贓物。

當然,在座的許多妖魔人物都明白他的用意。

這時,又有許多急促的彳亍之聲從遠而近,分散到大廳裡的座位叢中,但這時最吃虧的是那些穿白色衣服的賊子,因白色雖在黑暗中多少要顯呈著白灰灰的影子。

剛才群眾的眼睛從強烈的燈光到黑暗,視線打了折扣;現在群眾的眼睛在黑暗中挨過了較長的時間,目力所及,白色衣服就隱約可見,所以,那些“白衣賊”又是被大會監視分子所注意的對象。

其實,大廳之中,玉猴的眼力最尖銳。他在黑暗中也能明白地看到一切動靜,但現在他是何等的身份,何況又是做賊的老祖宗,怎會揭發那些賦子賊孫?所以,只好眼開眼閉,看見也當作看不見。

“十”黃衫客報了最後的數字之後,又繼續道:“開……燈!”

立刻大廳裡燈光重亮,大放光明,亮光顯得格外猛烈。

“餵!王元,你怎麼坐到這裡來了?剛才你是坐在對面一桌的位置。”原來野仙王元也是竊賦之一,他從黑暗中摸索回來,找不到自己的原位,不得已只好逢到空位就坐,不料那個不識相的鬼煞,名叫周通,綽號快嘴,竟然當眾給他難堪。

王元的心裡如何不恨?可是,這時他覺得自己處於劣勢,臉色漲得血紅,不但不敢發怒,且只能老老面皮裝出笑臉,輕聲地對周通道:“老兄!請你抬高貴手,少說句話。”

“啊呀!蘇青,怎麼你的額角頭上起了一個疙瘩?什麼時候撞腫的?紅腫了,痛不痛?”

東面也發出像破鑼一般的聲音。發言者是七十二魔煞之一,名叫阿彌,綽號“洋爛屙”。

TOP

蘇青是屬於三十六妖煞之一的。

“餵,朋友,說話請輕些!你少撒些洋爛屙,好不好?”蘇青憤然道。

阿彌最恨是人家喊出他的綽號,因這綽號是怪難聽的。

現在他自以為好心地問問蘇青,表示關懷,反而被對方叫了綽號,心裡很惱,氣上心頭,終於又發出破鑼似的聲音罵道:“老子好意慰問你,你倒叫起老子的綽號來。婊子生的,不識好人心。別個怕你‘半天松花’,俺洋爛屙……不……俺老子就不怕你。”

阿彌罵了蘇青之後,心裡很得意,以為自己也叫還了他的綽號。

“餵!洋爛屙,半天松花是什麼意思?”旁邊的另一位鷹煞李奕問道。

其實半天松花的意思就是吹牛皮大王。

“婊子生的,你也叫俺老子的綽號!你這個嚼不腐。”阿彌罵道。

原來李奕的綽號叫“嚼不腐”。

對面的一個名叫凌姣,綽號“吹彈得破”的女妖煞笑道:“‘洋爛屙’是臭的,‘半天松花’是香的,‘嚼不腐”是老的。“

“那麼,你的綽號叫‘吹彈得破’,一定是嫩的。”鄰桌一個不知名的野仙也來從中湊趣說話。

這句話引起大家一陣歡笑。

這時,寶物保管大臣司徒文已經串領了十多名可靠的得力助手,前去重新點查各種寶物,陳列整齊,以備通天教主、玉猴和大小妖魔人物共同參觀。

這時,黃衫客高聲報告道:“大會主席奉上面諭:綠衣使者揭發竊案有功,除准予將功抵罪之外,另有重賞,原因有六:(一)率眾偷竊蟠桃交梨,火棗金丹仙丸等珍品,手法乾淨靈活,不露痕跡,是其智也;(二)同夥共犯之間分臟平均,是其信也;(三)竊案暴露,立即自首,敢作敢為,是其勇也;(四)揭發另一竊案,不忍指出群賊姓名,既能保全彼等之體面,使其改過,又能免除可能發生之流血案件,是其仁也;(五)運用巧計,令群賊自動歸還贓物,使國家不受損失,是其義也;(六)在要緊關頭,仍竭力為主人辯護,是其忠也。以禽類之弱小,犯了大罪,竟然臨場不驚不慌,自辯脫禍,它的辯解也有足夠的感動力,掩護它自己的罪行。此種行動,有膽有識,理宜嘉獎……。”

廳中喝采拍手之聲雷動,使黃衫客不得不暫停報告。

當然,欲加以功,何患無詞,而欲加以罪,亦何患無詞,任何事情都是這樣的。

喝彩叫好聲和拍手聲停止後,黃衫客繼續報告道:“大會主席奉上諭:賞綠衣使者火棗一對,金丹仙丸各成雙,賞鐵嘴銀喙交梨各一枚,晉獒家豹和白兒受賞金丹及仙丸各一粒,使它們從今以後,都能化作人形,各成仙道,為國效勞……”

廳中又轟動地響起了一陣喝采和拍手的聲音,不過其中有一部分妖魔人物卻認為賞賜太重,心裡既妒忌,又羨慕,反應不大起勁,所以喝采拍手的聲音雖然響亮,而熱列的程度顯然有些退化了。

接著,黃衫客又報告道:“大會主席奉上諭:根據本國的法律,有功必賞,不論其職位如何低微,有罪必罰,不論其品圾如何尊高,以後希望大小臣民,一體遵循。現在講到賞,本國五狂也有賞,藍衫客教養鸚鵡有功,賞金丹仙丸各一粒,紅黃白黑四位狂客,教養家畜頗有靈性,各賞仙丸一粒……”

廳中的妖魔人物又要喝采拍手,但黃衫客迅速揮手示意,制止了他們的動作。

於是黃衫客就繼續報告:“大會主席奉上諭:現在講到罰……

偷寶的賊子們都要受到……“黃衫客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一下,不說下去,卻用尖利的眼光向廳中全體大小妖魔人物的面上掃來掃去,這一舉動,把那些偷寶賊嚇得大驚失色,神經緊張,坐態不穩,他們的心裡都想:”晦氣!禍事要發作了。“

只聽得黃衫客又繼續道:“講到罰,現在偷寶的賊子們要受到……口頭上的懲戒。大會希望你們從此改過,重新做人,並且各盡其力,爭取立功,綠衣使者就是你們的榜樣。如果以後怙過不悛,定要罪上加罪……”

大廳中歡聲轟動,久久不息,其中尤以那批竊賊的喝采和拍手,更為熱烈,因剛才他們個個都認為要大倒其霉了,不料現在僅僅是受到口頭上的懲戒。這不是懲戒,簡直是勸戒,當它屁彈過,所以,他們的心裡一高興,就得意忘形,大喝其採,大拍其手。

魔國五狂雖非偷寶之賊,但他們的家畜卻是竊賊,無形中使自己都受到牽累,那裡會料得到現在不罰而反賞,真是喜出望外,因此,那五位狂客個個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而其中尤以藍衫客更為歡悅,簡直變成一個狂中之狂了。

這時,大廳裡的群眾忽見那批畜牲在首席坐位的前面出現,大家都感到非常奇怪。

只見那晉獒舉起兩只首腿,挺直著狗身,作人立姿勢,合攏著雙腳,遠看猶如雙手向通天教主和玉猴作拜謝狀態,家豹和白兒都站在晉獒身後,作出相仿動作,鐵嘴銀喙分別停立在玉猴的左右肩上,而綠衣使者卻站在玉猴的食桌上面,正與玉猴說話,好像有問必答,且對答如流。

他們又看到玉猴笑嘻嘻,狀甚愉快,他伸手摸摸那綠衣使者的鳥頭,似乎正在贊許它的智慧。

綠衣使者真是了不起,聰明極了,畜牲們居然懂得禮貌,親自到國王和玉猴前面謝恩。

這一定又是那綠衣使者出的主意,愧煞了在大廳裡的那些妖魔人物,包括五狂在內。他們只知道喝采,拍手,以及高呼“萬歲,萬萬歲!”在禮節上,他們還不及那批畜牲表現周到。

這時,黃衫客又朗聲道:“大會主席奉上諭,交梨二百九十九只,除賞給鐵嘴與銀喙各一只外,尚存二百九十七只,平均分貯三只金缸之內,每缸九十九只……再把蟠桃九十九只,也分貯三缸,每缸三十三只,缸中另加仙水,然後用木棍搗爛交梨和蟠桃,調和均勻,分賜大小臣民,作為飲料,個個有份,以示公平……”

廳中的大小妖魔人物聽到又有得飲,立時歡聲驚天動地,高呼萬歲,萬萬歲。

聽到有得飲,就高呼“萬歲,萬萬歲……”妖魔人物的本性於此可以推想。

黃衫客又高聲報告:“大會主席批准綠衣使者的請求,重邀白痴大仙,王麻和陳巴大頭進入廳內,事受飲料。”

須臾,夫役雜工已經搗勻交梨和蟠桃,他們手忙腳亂地分頭將飲品送給群眾享受。

這種恩賜,不但在魔國從未有此奇遇,即使在上界,也有許多仙佛神聖,還沒有賞過金丹,仙丸,交梨、火棗,可能是物極必反,妖魔當興,仙佛神聖即將遭殃的預兆,因那些上界珍品,一入妖魔人物之腹,無形中使他們精神煥發,長生不死,道行功力,突飛猛進,萬古所未有的機遇竟然降臨魔國。

不久,飲料已盡,三口金缸空空如也。

黃衫客報告道:“奉大會主席諭:剩餘金丹仙丸應立即收藏內庫,以備不時之需。現在……”請諸位起身排隊,參觀寶物,以增見識。“

群妖諸魔眾人物聽了,個個高興萬分,紛紛站立起來,排列隊伍,等侯命令。

於是國王通天教主、玉猴、大夫子、千手老怪等領率全體野仙、散人、狂客、五形郎君、十二地支真人、天山七奇、八大煞神及其部屬,麟鳳龍龜四族的妖魔精怪,甚至夫役雜工也都依次排隊,循序朝著寶物陳列處魚貫地行去。

當他們走近時,保管官員立刻揭開紅絨幕帳,陳列處頓時射出萬道金光,五光十色,那當然是上界寶物所發出來的光芒,奇彩異輝,耀目欲眩。‘這時,寶物保管大臣司徒文高聲道:“請各位遵守秩序,參觀寶物,只許眼看,不得手觸,現在開始參觀!”

第一號:玉帝的鎮天寶璽。

第二號:太極寶圖。這幅寶圖的妙用能將整個世界盡行卷收入畫,不論任何仙佛神聖身入畫中,永遠無法自由。

第三號:乾坤神袋,妙用無窮,大致與太極寶圖相同。

第四號:碧玉萬有寶瓶。它的妙用是想什麼,有什麼,都可從瓶裡倒了出來。

第五號:無堅不摧的透明尖頭神舟。

只聽得司徒文報告道:“請各位注意:這座透明神舟是上界工藝之神采用了宇宙間最堅固的稀有金屬,花了五萬年時間建成。乘此神舟,上能飛遊三十三層天界,下可潛駛數萬尺以下的海底,而它的另一妙用是穿山鑽嶺,深入任何星球的地下,進行地層測勘,探視地底的寶物。”

第六號:金剛寶圈。它是一種非常神妙的武器,一能化十,十能化百,百化千,千化萬,專砸敵人的頭顱,一經套入,立即生根,無法解脫,要比當年曾套孫悟空猴頭的那只金箍圈還要可怕得多。

第七號:盤古斧。這是盤古氏開天闢地時所用的神斧,後來他送給玉帝,作為天國壓邪之寶。

第八號:萬寶天書,分上中下三冊。

司徒文報告道:“這三本天書是天國的秘本,上冊的作者是上一輩的無名古仙,可惜他和大地公公一樣,失蹤已久,書的內容是用金色古體象形文字寫成,專講修煉成仙的捷徑,即使是凡夫俗子,懂此捷徑,三年便可成仙,可是宇宙之中,僅有一位眇真人識得古體象形文字。他是無名古仙的師弟,因他偷看這本上冊天書,書中發出極為強烈的金光,射瞎子他的眼睛,成為眇目。後來無名古仙為了愛護師弟,就把書中的內容講給他聽,口頭傳授,遂成古仙之一,但他行蹤飄忽,居處無定,希望各位以後隨時注意,如能遇到這位眇目古仙,務必請他前來,以便為本國培養大批神仙。中冊是一本無字天書,作者是大老先生,他也是混沌時代的仙人。書裡的內容專講戰爭與和平的方法。戰爭是關於各種陣圖,武功,法術,以及如何製造武器法寶等等:和平是關於治國安民以及一切縱橫的手段。據說後世認為了不起的鬼穀子,他只不過是大老先生無數代以後不成材的弟子之一而已。可惜那本無字天書要用一種特別秘法才能把無字變為有字,而且這種秘法,惟有大老先生之子 小老先生才能處理……”

忽然玉猴插嘴補充道:“小老先生是我的好友之一,過去我曾救他三次性命。他已經接受我的邀請,不日可到本國……,現在請司徒大夫繼續報告。”

於是司徒文接著道:“能得小老先生降臨本國,那真是天大的喜事了,這也是我國國運轉旺的預兆,可賀可賀……,現在要講萬寶天書的下冊,作者是‘須菩提’祖師,內容分為順逆二部,順部專講天地造化和宇宙變幻,順天者存,逆部專講翻天覆地和顛倒乾坤,逆天者亡。所以這三冊天書都是上界珍本,古代奇篇,諸位切勿等閒視之……”

群妖諸魔眾人物聽到那三本天書有這樣的奇妙,個個都想染指,據為已有,可是他們只好在心裡暗想,而在這種眾目昭彰的場合裡,誰敢妄動?

只聽得司徒文又朗聲報告道:“第九號玉中神劍。五中神劍的另一名稱叫做混沌天劍,乃是純陽利器,為洪荒時代的劍仙白頭翁老祖費了五百年時間鑄成。當他弭魔平妖之後,封劍歸隱之前,就擔心此劍落入邪道的手裡,所以把它隱藏於昆岡的玉礦裡面。過了無數萬年之後,此劍偶然被天聽地測仙師查到,但他也擔心它落在邪道的手裡,所以設法從玉礦中把它發掘出來,送呈玉帝,收入天庫保管……”

這時,玉猴又高聲插嘴補充道:“請各位注意!這柄混沌天劍,與混沌地劍可以配成一對,稱為乾坤雙劍,都是太古時代的神物……”他一邊說,一邊從身旁拿出一柄短劍,順手向空揮動,但見一道白芒,猶如銀鳳飛舞,寒氣逼人,嚇得許多妖魔人物心神不寧,面容失色,有些道行較淺的竟然抱頭縮頸,不敢仰視。

接著玉猴把地劍放還身邊,又說道:“這就是混沌地劍,是我從女蝸氏那裡得……得……

不,暫時借用。剛才獅首力士在上界大戰元始天尊,就用這把地劍護身,否則,他早已在元始天尊的手下喪命……。一把地劍在手,已可制服混元大羅金仙,假如雙劍並用,一長一短,遠攻近擊,威力可增數倍。“

原來玉猴在出席天宮會議之前,早已料到在上界必有動武的機會。因此,他預先準備了利器,分給每一個隨員,作為護身之用。他給獅首力士的武器,就是那柄地劍,但散會歸來,眾隨員都已把利器歸還給他了。

其實,那地劍是玉猴從女蝸氏那裡偷來的,但目前在群妖諸魔眾人物前面,他不好意思講出來,只好說暫時借用,可是,他已經漏了口風,一部分妖魔人物的心裡都已明白。

第十號:太上老君的護頂金塔。

第十一號:元始天尊的三寶如意。

那二件寶物是玉猴在天宮會議時,與老君和天尊比劃功力,從他們那裡巧取豪奪而來的。

第十二號:瑤池仙杖。

第十三號:兜率宮的急急如律令牌。

第十四號:太上老君的風火蒲團。

第十五號:元始天尊的八卦萬能道袍。

第十六號:五虛宮的杏黃旗和瑤池的皁白旗。

第十七號:陷仙,誅仙,戮仙,絕仙四把寶劍。

第十九號:轟天神彈十二枚。

第二十號:萬年仙酒十瓶。

第二十一號:太上老君的煉丹爐和丹房全套煉丹用品。

(以上第十號到二十一號各種寶物的妙用,有的早已在封神榜小說裡講過,所以不再重複細述。)

只聽得司徒文高聲報告:“請諸位注意,以上二十一號寶物,都是宇宙間寶物中精粹的一部分,至於其他寶物,除了打碎破壞不予計入之外,共總編敷一萬另五十六號,例如:明月夜光之珠,瑤嶼,琬琰之玉,孔方兄,阿堵物,琉璃瓶,琥珀盞,九龍杯,玉如意,金帶鉤,飛雀印,煉丹方,生花筆,打神鞭,捆仙索,珊瑚樹,瑪瑙盤,名畫古玩,奇書秘帖等等,都是山川之寶,乾坤異珍,不但經過無數的仙家之手,細唐細琢製成,而且他們所花的心血和時間也不知道有幾千萬年。所以,這些上界寶物,決不是人間所有。現在,我們作一譬喻:人間的卞和之壁,價值連城,但把那卞和之壁與這裡陳列處的任何一塊寶玉比較,那和壁幾乎可說是一錢不值。再以字畫來淪,人間王羲之的鐵畫銀鉤字法,如果與上界的地文星君或文曲星君所寫的任何一份字帖比較,那王氏的字體簡直是柔弱無力,真所謂小巫見大巫,相差不可以道裡計了。還有這裡的任何一幅神畫,假如拿到地國人間去賣,相信最富有的人也買不起,即使是最富有的部落可能也沒有能力購買……剛才我戲問本國著名朝奉 神眼散人朱寶,估計天國畫師所繪那幅‘織女圖’的價值,他說:它最少可值五百億金元……‘金元是人間最富有一個部落裡所通行的幣制。可是那幅織女圖還是天國畫師初期尚未成熟的作品,若以他後期成名的那幅’日月星辰圖‘來說,它更是難以用人間的幣值來估價了。”

許多參觀的群眾聽到司徒文的報告,莫不感到驚奇。一幅“織女圖”居然可值五百億金元,真是嚇壞了人。有些群眾認為不值,有些群眾認為值得,因它的價錢是由神眼散人估計,一定不會錯的,但有些群眾將信將疑,另有一部分群眾卻起了貪心,他們暗想:“想不到那些東西都是這樣值錢,有機會一定要偷一二件,逃到下界去賣給富人,得到了錢,就可享受人間的快樂,寧願不學神仙。”

還有一些群眾,他們是賊子,就是剛才已經偷寶得手,而又去歸還的那些竊賊,心裡想:“呱,值這麼多錢!懊悔去歸還寶物,否則,自己已經是大大的富翁了。”

陳列處的寶物總共有一萬多件,五花八門,應有盡有,雖然主要的寶物都已由保管官員講解來源效用,但觀眾也看不勝看,聽不勝聽,只能像走馬看花那樣,眼睛略為一瞟,無法細賞,同時觀眾又多,前擁後擠,前面的觀眾對於某些寶物要想多看一下,但已被後面的觀眾大聲催促快走,因此他們不能多看,只得怏怏而行。

所以,時間不久,參觀已經完畢。

當時,司徒大夫連忙吩咐部下,把全部寶物收拾妥當,送入內庫保存。

等到所有的參觀者都回到原位之後,黃衫客報告道:“在座諸位注意,現在可以享受本國的精選上品 肉類美酒,山珍海味,鮮果生瓜,糕餅點心等等,請大家放懷大吃大喝,不要客氣!”

廳中頓時歡聲四起,大呼:“我王萬歲,猴公萬歲,萬萬歲……”

現在夫役雜工們又有工作做了。

由於人數多,食物又多,他們一時忙不過來,有些妖魔人物都自告奮勇前去幫忙,分配食物。

有的妖魔人物看到某些食物,色香味俱全,已經饞涎三尺,乘著別的幫手不注意時,用手偷偷地拿了一件或二件 例如:一塊肉,或一件餅,或二只熟蝦等等,假裝抹一抹嘴巴,其實已經把食物塞入口內,但這是小事,即使被別人看到,也不會告發,因大家都在這樣做,彼此心照不宜,即使有人告發,也不算犯罪,所以,幫手們樂得先嘗嘗異味再講。

於是,在大廳裡,一時觥籌交作,開懷痛飲。

在妖魔人物之中,食量最大的要算牛魔王了,牛肚子好像永遠塞不滿,吃不飽的。

食量最小的是綠衣使者,它啄一些鮮果生瓜就吃飽了。

最慌相的是太古鯨神,他張開了血盆大口,把大塊肉,大只腿,不斷地往自己嘴裡送,隨便嚼兩嚼,就吞入腹中,胃納真好,大瓶酒還不過癮,他索性叫雜工拿缸盛酒,作鯨飲了。

吃相最難看,是撼天煞神,他的胃口也不差,不論何物,來者不拒,每種食物,不管滋味如何,都要嘗過明白,而且吃東西時,嘴裡發出噴噴聲音,噴聲很響,二十尺範圍以內的鄰桌,都能聽到他的吃聲,真是難聽。白仙娘子和黑仙娘子吃得最為斯文,到底她們都是有修養的女人,坐有坐相,立有立相,端端正正,不苟言笑,吃東西比較細氣。

最淘氣是獼猴王,他拿著半杯酒,跑到東桌去搞七廿三,硬勸別人快酒,尋伴猜拳。不久又跑到西桌去,昏盆打醬,叫對方拼酒,不拼也得拼,不拼吵嘴,大罵山門。忽然他又到南桌或北桌去擾亂一番,有些對方,酒量甚淺,搞不過他,給他嚇倒,當然他也會遇到敵手,猜輸了拳,只好飲酒,飲得大醉醒醒,面色緋紅,步法蹣跚地回到自己的坐位,再尋伴鬥口,強逞好漢,出言粗鄙,毫無顧忌,大家給他攪得一塌糊塗。不過,他的酒性還好,不打“相打”,是他的特點。像青樓裡婊子那樣的,最討男人歡喜,要算是玉面狐女了。她先到玉猴那桌去敬酒,名為敬酒,實則勾引,可惜玉猴頗知自愛,不會上當。他對她,態度冷淡,並不叫她伴坐,只和她對飲一杯,也不回敬,就迴轉頭去,藉故與鄰桌的千年老怪說話了。狐女何等聰明,一看情形不對,心裡明白,只得悄然引退,轉到別桌去搭訕,在別桌上的妖魔人物,看到狐女肯來,個個心裡高興,真是歡迎之至,大家都爭著讓位奉承,我敬她一杯,你敬她一杯,他也敬她一杯,她再回敬我你他各一杯,好在那狐女酒量如海,所謂洪量是也,酒只管來好了,不怕。一忽兒,她被鄰桌強拉過去,又受到熱烈的歡迎,除了敬酒和回敬之外,大家爭著吃她的豆腐、那無所謂,男的不是善男,女的豈是信女?以酒遮面,男女戲謔,都不以為忤。霎時之後,她又已在另外的桌前出現了,只聽到那邊發出聲音:“大家快些讓位呀!還是再添一個坐位好,狐姑娘肯來,我們有面子,敬酒,敬酒!”

當然有些妒忌的妖魔人物,都看不慣玉面孤女那種輕骨頭的醜態。他們正在竊竊私議,忽然有人這樣說:“你看!那騷貸真不要臉,她把手搭在那個小白臉的肩上。喔唷!……越來越不對了,你們看呀!她在摸那個小白臉的面孔……那小白臉叫什麼名字?”

另外有人這樣回答:“你不要看輕這個小白臉,此人大有來歷……他是散人輩中的傑出分子,自稱水上浪子,道行武功可與地國的陸壓真人較長淪短,最近又列入猴公的門牆,雖未入室,卻已登堂,武藝更進一步。龍鳳山的五姊妹都在追求他,看來他要繼那騷狐女奪去了。”

接著,又有人在說話:“噢!有這樣的事?那龍風山的五鳳仙子 金鳳,銀鳳,丹鳳,花鳳,白鳳 是何等樣的身份,怎會同時追求那小子 水上浪子?……啊!是了,男女間的事情真是不可思議的。”

“怎麼今天五鳳沒有看到?”

“她們都在東邊的席上,和她們的爸媽坐在同桌。

“哦!不錯,那是野仙龍公朱元龍和野仙鳳母孫美鳳,那麼,他們的九個兒子呢?”

“大兒子神龍太保不是也坐在一起嗎?還有他們的八個兒子都坐在旁邊一桌。”

“噢!是,是。”

“你們看!五鳳姊妹們都在注意孤女和水上浪子的動作了。”

“欸!看樣子她們都要吃醋,我們有好戲看了。”

“你們看!神龍太保走到孤女和水上浪子那桌去了。”

“他去做什麼?”

“他和水上浪子說話。”

“怎麼?水上浪子讓位了。”

“做什麼?神龍太保坐到水上浪子的座位上去了。”

“唆?奇怪!水上浪子走了。走到那裡去?噢!走到神龍太保的位置上去坐。噢!原來兩人對換座位。”

“那一定是五鳳姊妹們的主意,恐怕愛人給狐狸精迷住,所以叫她們的大哥出場,去把愛人抓了回來,厲害,手段厲害,水上浪子好福氣。”

“你們看,神龍太保和那狐狸精在對飲,看來,那大太保要被那九尾騷貨迷住了。”

“我看不會,那神龍太保是有名的硬漢,決不會被迷。”

“啊!小夥子,你不知道,九尾玉面孤女是本國的第一美人,手段非常高明,英雄難過美人關,哪個男子不好色?只有白痴,才不好色。”

忽然有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自另外的一桌:“我就不好色!”

“你是白痴,如果不是白痴,一定是太監。”

“餵!老兄,是你呀!果然是太監……請你恕我失言。”

那些話引起了一陣哈哈大笑。

原來那發出沙啞聲音的人是“散人輩”中有名的狠客,名叫沈三保,綽號“賽繆毒”又叫“三保太監”。他本是市井無賴,但得天獨厚,生有異稟,他那個傢伙像古時繆毒一樣的巨型。過去,他姦淫過不少的婦女,後來被仇家尋到,打成重傷,斬掉了他的子孫根,但他命不演絕,在懨懨待斃時,恰巧遇到西北方散神之一 神醫子,算是有緣,把他救活,從此改邪歸正,投入魔國,專心修道學仙,已有成就,凡逢魔國有事,他專打頭陣,勇不可當。

當然,神龍太保與水上浪子對換位置,確是受到妹子們的暗示,因五鳳姊妹都深深地愛上了那浪子。在她們的心目中,即使自己五姊妹共事一夫,也心甘情願,偏偏那浪子野心,用情不專,到處留情,不但要想把那龍家五鳳照單全收,而且另外還有許多意中人。

其實,那五鳳個個天姿國色,道行武功,已臻上乘,別的妖魔人物要想接近其中的任何一個,已經難如登天,但這個桃花運當頭的浪子,竟然能蒙五鳳同時垂愛,他一定是有特殊的長處。

他的長處在哪裡?

原來他是古代龍祖的後裔,早已列入仙班。他眉清目秀,面如冠玉,文武全才,見識過人,方巾儒服,蕭灑風流,可是生性不羈,不慣仙律約束,往往做出為仙家禮法所不容許的事情,受到群仙指責。

有一次,他酒醉之後,因天氣炎熱,赤身裸體在天河裡沐浴,又不服從巡河天使干涉,由口角以致動武,失手打傷天使,後被太上者君奏請玉帝,革除他的仙級。

他一怒之下,奔入下界,路過龍鳳山,適逢虎狼山五惡兄弟,為了要強娶五鳳為妻,恃眾侵入龍鳳山搶親,當時,龍公鳳母正在雲遊天下,九位太保又不在家,因此,五鳳不是五惡的敵手。

她們正在危急之際,忽然水上浪子攔路殺出,獨力把五惡擊敗。

那五惡 虎大,彪二,豹三,豺四和狼五,也不是寂寂無名之輩。他們都是野仙富鈺和野仙郎三妹的兒子。

當時的風氣是仙妖不兩立,正邪不共天。富飪和郎三妹聽到龍鳳山勾結上界神仙,把自己的五個寶則兒子打傷,這事還當了得。他們不問情由,急向國王通天教主前面奏了一本。

教主聞奏大怒,立遣南方魔煞的首領 南宮操元帥到龍鳳山問罪。結果,查明根由,錯在五惡,通天教主大大地斥責富鈺和郎三妹夫婦教子不產,並責成他們以後嚴加管束,否則罪上加罪。

那水上浪子久聞通天教主的大名,如雷貫耳,所以他乘此機會前往拜謁。

教主見到水上浪子一表人材,談吐文雅,又是祖龍的後裔,心裡大為高興,就堅邀浪子投入本國。浪子也覺得教主和藹可親,態度誠懇,而自己又被上界革除仙級,正感無家可歸,所以,就毅然點頭答應。

那五鳳自從水上浪子搭救了她們,免受十惡不赦的五惡兄弟之辱以後,芳心都大為感動,又見那浪子道行深厚,本領高強,更兼貌如潘安,文采風流,不覺一見鍾情。

後來龍公鳳母和九個太保相繼回家,得悉五惡搶親,心中大怒,要向虎狼山用兵,大興問罪之師,但被海東青大夫和南宮操元帥竭力勸阻,總算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為了要感謝水上浪子,龍公鳳母出面,邀請他光臨龍鳳山,作客三月。

在那三個月中間,浪子和龍氏的家人混得很熟。他為人圓活,面面俱到,使龍家上下人等,個個對他表示好感,尤其是五鳳姊妹,對他更為欽慕,都肯以身相許。

他原是龍種,水性極好,號稱水上浪子。在上界時,許多仙女也喜歡他,常有不合禮法的韻事傳出。他以情場老手的資格,周旋於五女之間,也從容不迫,勝任愉快,何況那五鳳都是黃花閨女,同時龍家家教甚嚴,除了家中的九位兄弟之外,她們較易見不到別的男性,所以、現在初出社交就碰到了風度飄逸,娶態俊秀的浪子,俗語道:好女只怕浪蕩子,她們那裡經得起對方甜言蜜語的上乘佳作。

初時,她們含情脈脈,若即若高,以維持少女的尊嚴。

不久,她們對他,比較熱情了,大家歡笑無忌。繼之,竟然個別約會,他和五鳳姊妹們私下輪流相見,花前月下,投懷送吻,但不及於亂。

大鳳心裡以為那浪子已是自己的情人,惟有自己才能獲得他的青睞,不禁暗自慶幸。

二鳳已是熱戀昏頭,也有這樣的想法。

三鳳四鳳和五鳳都是天真爛漫,對浪子更為癡情,纏住了他,不肯放鬆。

她們都備以為自己已是浪子的心上人,個個芳心暗喜。

她們做夢也不會想到:姊妹們都已給他擁抱過了,接吻過了。在初期,五女爭相獻媚,各不相知,這就是浪子的本領。

這種本領決不是一般凡夫俗子所能望其項背。

可是,這事情除非不做,做了之後,只能受愚於一時,決不能瞞騙於永久。所以,日子稍久,浪子的行徑終於在某一晚間被五鳳察覺,她們萬分憤怒,準備聯合起來,在第二天早晨要向浪子大發雌威。

不料那浪子,好像未卜先知,風聲靈通,發覺苗頭不對,禍事臨頭,於是乘著黑夜,腳上加油,聞風而遁,且不辭而別。

次晨,五鳳相約前往問罪,已經人去樓空,但見書桌之上留一字條,那是浪子親筆所寫。

說明:因有急事,必須言歸,不及辭行,萬分抱歉等語。

五鳳見到字條,悵然若失,怨恨交集,含怒而來,懊傷而去。小妹白鳳竟然眼淚汪汪,要想立刻追蹤,三妹丹鳳和四妹花鳳也要同去尋訪,但她們的主意當場被大姊金鳳和二姊銀鳳竭力打消。

到底大風二鳳年齡稍長,比較有些理智,認為三個妹妹出外追尋一個男子,有辱家聲,所以,五姊妹只好暗暗商量妥當辦法,因她們都已受到那浪子的輕薄,雖未及於亂,但怎能另嫁別人?

她們又因水上浪子實在可愛,誰也不肯割愛,最後大家取得協議,決定五鳳同事一夫。

有了這種默契,姊妹們格外親熱。

可是龍富兩家就此有隙,以後在妖魔國生出於許多事情。

* * * * * * * * *慶祝狂歡大會是妖魔國萬古以來所未有的盛典。三山五嶽的妖魔精怪,洞天福地的散人托客,和許多與妖魔有關係的散神野仙等,都被恭請光臨,而他們也都莫不以參加此會為無上的榮幸。

五鳳堅決要求龍公鳳母和兄弟們同往參加,當然別有用心,因她們知道,這是惟一的機會可以遇到她們所暗戀的情人 水上浪子。

她們一進會場,五女十眼已在到處搜索,可是人數眾多,一時也不容易找到那水上浪子。

其實,那浪子早已看到五鳳,但自覺汗顏虧心,不敢前來相見,同時知道大鳳溫柔多情,二鳳賢淑癡情,三鳳放浪熱情,四鳳嬌羞含情,都比較容易應付,但他獨怕那⼳鳳潑辣撩情。

所以他擔心:如果自己前往相見,萬一那⼳鳳反目不認人,當眾暴露自己的醜行,那是不得了的。

因此,他故意低著頭,混在群妖諸魔眾人物的隊伍裡,隱匿身形,但偏偏逢到那玉面孤女,太不識相,像“妓女出堂差”那樣,東桌轉到西桌,南邊移到北邊,轉來移去,陰使陽差,輾轉地到了水上浪子的桌旁,她一走到,就把手搭在那浪子的肩上,同時還去撫摸他漂亮的面孔。

姐兒愛俏,人類和妖精都是一樣。

妖魔精怪,兇惡粗魯,面目猙獰可怖,不屑狐女的一顧。

煞神狂客,大多數是鄙俗老醜,態度放蕩,而且大部分已有配偶,又不值得狐女追求。

在散人野仙中,當然不乏品貌出眾之輩,可是一時之間,狐女也不便冒失勾搭。

至於一般道行較淺,武功低微的人物,雖然也有年輕漂亮的,但也不為狐女重視。

其實狐女的外表看似淫蕩,內心恰正相反。她自視甚高,雖急於求偶,但決不肯輕易委身於人,所以至今還是純潔的處女。

玉猴原是她的理想對象,不過,經過幾次撞板之後,自知沒有希望,退而求其次。她想來想去,惟有那水上浪子,可配自己,對於此人,她聞名久矣,但從未謀面,不料此刻給她見到,眼睛頓時一亮,覺得他的容貌姿態,風度神韻,無一不美,而且美到極點,簡直是乎生少見。

她終於情不自禁,一上去就搭背摸臉,這種戲謔動作,似乎是“打打繃”,但嚴格地講起來,狐女此舉真是大失儀態。

至於水上浪子,他本是情場中的斲輪老手,應付女性,他是慣於採取主動的,但現在,他竟然被狐女戲弄,一開頭就處於被動的地位。

首先,他在毫無提防的情況下,突然發覺自己被一個女子搭住了背,頓時吃了一驚,心裡暗叫:“不好了,給龍氏五鳳姊妹找到。”

他迴轉頭來,不料看到的卻是一位陌生而美麗的少女,穿著一身銀色衣衫,笑喀嘻地站在自己背後。眼睛盯著自己。

他不覺呆住了,因此女娉婷頗如玉,隱隱雙峰胸前矗,好像“生觀音”一樣。

四目相對,各自驚詫,那男的心想道:“妙呀!一雙橫波眼,美似白牡丹。”

那女的心裡暗想:“龍章風姿,溫文瀟灑,好一個金玉君子。”

浪子面如冠玉,也穿著潔白如雪的長袍,又處身於醜陋的妖魔精怪叢中,更加顯出他的優美點,宛如鶴立雞群。

由於狐女把手搭在浪子的肩上,又由於浪子的美妙姿容吸引了狐女的驚異,使她感覺到:“凍崙五樓(肩也)寒起栗,光搖銀海(眼也)眩生花。”

一股男性香氣衝入了狐女的鼻內,她非常愛嗅,頓時使她心神盪漾。

她情不自禁地一面瞟著秋波似的媚眼,一面用春筍般的纖指,毫無顧忌去撫摸那浪子的“小白臉”。

真是好大膽的狐女呀!

浪子受寵若驚,他一方面心裡這樣想道:“軟綿錦的手指,面孔給她摸得好舒服,她要摸,就讓她多摸摸罷!”但另一方面心裡又那樣想:“本浪子調情,專在暗地裡偷偷摸摸,而那少女,膽敢在大庭廣眾之前,進行戲謔,這一次本浪子心服口服,認輸了。”

他索性閉了眼睛,一動也不動,假裝怕羞,由她撫摸,自己樂得享受舒服。

這種艷福,羨煞了和水上浪子同桌那些桌伴。

其實,浪子那種做作,完全是假裝正經。為什麼一個出名的調情聖手,突然會變成這樣的“老實頭”呢?

原來浪子為人非常機警,他早已注意到五鳳姊妹都在東張西望,還沒有發現自己的所在,不料那少女 大名鼎鼎的玉面狐女 忽然前來纏擾,使自己所在的目標,全部暴露。這時,他若對狐女稍為輕浮,必定惹起五鳳的醋性,她們如果前來找他,正似甕中捉鱉,要逃也逃不了。

因此,他惟一的辦法就是偽裝正派,假扮持重,如此做法,一方面能夠博取五鳳的歡心和同情,使她們認為他有“美色當前,不為所誘”的品德,可能依靠此種歡心和同情的結果,來沖淡她們對他的怨恨,再進一步,使她們原諒他以往的醜行。另一方面,他認為和羞怯的少女調情,男方應該運用主動手段,但時付有大膽作風的少女,男方應該採取被動的姿態。

果然,他的策略成功了。

當時。在會場衝,狐女的行蹤最為那些妖魔人物們所注意。她到東,眾目隨之向東,她到西,眾目隨之向西,正如奧肉所在,群蠅趨之。

所以,當那狐女戲弄水上浪子的時候,五鳳都已看到,而⼳鳳就準備立刻趕過去,把心上人抓過來。

不過⼳鳳沒有這樣做,因大風悄悄地暗示小妹應暫取觀望態度,以便暗察那浪子 五姊妹的情人 的本性。

五女十眼,都牢牢地注視那邊的情況,且焦急地等待著事態發展的程度。

結果,大二三四鳳都感到非常滿意,因看到意中人絲毫沒有對狐女有越軌的舉動,他對狐女的輕狂不理不睬,維持了男性應有的尊嚴,這就使她們四姊妹芳心大慰。

可是,那時獨麼鳳卻有不同的看法。她輕聲而帶著憤怒的口氣對大鳳道:“他為什麼不拒絕那妖女的侵擾?顯然是居心不良,施用欲擒故縱,扮豬吃老虎的手法。”

大鳳也輕聲地回答道:“小妹不要誤會,那妖女是國王手下的紅員,他是客卿,所以不敢得罪她,這就是他的聰明之處。”

大鳳究竟是忠厚的。她哪裡知道浪子的心事,這顯然不及⼳鳳聰明。其實,⼳鳳的想法是對的。她已猜中了浪子的心事,因浪子確有一石六鳥之心。既想五鳳齊收,又想把妖魔國的第一美人 玉面狐女 據為己有。

⼳鳳聽到大姊這樣說法,不便公然堅持異議,但內心卻不以為然,於是她秀眉一皺,靈機一動,有了妙計。

她一邊用左肘向她的大哥 神龍太保輕撞了一下,因他坐在⼳鳳的左面,一邊低聲對他說了幾句話。

這幾句話,大有效力,立刻說得神龍太保,雄心萬丈,心花怒放,終於站起身來,邁步向水上浪子那邊走去。

在那邊,那狐女見到水上浪子如此老實,如此嫩羞,芳心頓生好感,愈覺浪子之可愛。

她決定要想使用進一步的功夫,把他成為自己裙下的不貳之臣。

不料,恰在這時,神龍太保已經走到水上浪子的身旁,用手輕推浪子。

浪子張開眼睛,一看是龍家的大哥,使他精神大振,因他以前在龍家作客,與大哥最為莫逆,兩人講話,可以互相推心置腹,現在久別重逢,真是高興極了,但忽然想到自己和龍氏五鳳的曖昧行為,誤會自己見花愛花,大哥前來問罪,不覺心裡又愣了一愣。

浪子到底是老練的角色,他連忙立起身來,推開狐女,熱烈地和神龍太保握手言歡。

他們交談了幾句話之後,神龍太保就暗示浪子坐到那邊去,因他謊言自己的雙親要想和浪子談談。

當然,浪子想到:大哥來此,必有用意,這一定是⼳鳳主謀,她識穿了自己的心事,叫大哥來拆牆腳,使自己功敗垂成,罷了,罷了!

神龍太保也不管浪子願意與否,他自顧自先佔坐了浪子的位置,一邊揮揮手,叫浪子坐到那邊去。

水上浪子並非不願意去,而是不敢去。他做了錯事,作賊心虛,但現在他處於這樣的境況之下,那是非去不可的。

可憐身為醜媳婦,哪敢不見公婆面。

玉面狐女正要向浪子施展第二步的狐媚功夫,不料突然在中途擠入了神龍太保,三言兩語便把浪子遣走,使她前功盡棄,心裡如何不惱。

可是狐女也是聰明絕頂,生成玲瓏七竊心,踏著尾巴,頭會動的角色,她鑑貌辨色,知遭那浪子必有什麼“把柄”落在神龍太保之手,因此,浪子只好服服貼貼地讓位,同時她斜著美目略為一瞟,見到那浪子走向五鳳那邊的桌旁去,心裡已經十分了然。

如今,她自己的身份也不是低三下四之輩,當然不好意思阻止浪子離她而去?只得眼巴巴望著他走開,不過,她未免有些暗恨。

好在神龍太保倒也知趣識禮,他一方面已經斟了二杯美酒,另一方面他招呼同桌的桌伴,趕快多添一個坐泣,恭請狐女就座。

狐女在懊傷之餘,見到神龍太保殷勤招待,使自己有了“落場勢”,也就樂得乘機坐下,接受了神龍太保的敬酒,所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未嘗不是好辦法,何況那神龍太保乃是龍鳳山龍公風母的長子,不但他們的上代祖宗都是仙威赫赫,名傳宇宙,而且神龍太保本人也是魁梧奇形,文武全才,在妖魔國稱得上是“廊廟之彥”。因此,她就轉移目標,和神龍太保廝混起來,加上同桌的桌伴又都乘勢湊趣打諢,一時之間,這裡的氣氛又變成熱熱鬧鬧。

再說水上浪子一邊走過去,一邊整理一下自己的衣冠,身未走近,他那帶著令人哀憐的眼光已經瞟向五鳳姊妹們的面部上,一掠而過。他見到大二三四姊妹們都面現喜色,這就使他稍為放心,惟有那⼳鳳小妹卻雙眉深顰,紅唇翹起,面色不太好看,似乎還在生氣,這未免使他擔心。

水上浪子走到龍公鳳母前面,恭敬地雙手一拱,屈腰深揖,發音清響,口稱:“伯父伯母在上,小姪有禮!上次小姪在尊府叨擾,因有上界仇敵侵犯,恐連累尊府,諸多不便,因此不告而別,尚望長輩恕罪。”

這是浪子預先編造的謊言。

龍母搶先道:“賢姪無須客氣,請先就座。”

於是浪子轉身向著五鳳姊妹也拱手作禮,小心地道:“諸位賢妹都好!愚兄有禮。”

“坐,坐……坐!”

“請先坐……”

除了⼳鳳面呈重霜,一聲不響之外,大二三四姊妹們都各滿面春風,高興地異口同聲請他坐下。

但那浪子並不立即就坐。他笑嘻嘻,用手指指著另外在那邊的一桌,走了過去。

原來那邊的一桌坐著龍家的兄弟們 八位太保。

只聽得那邊發出一片熱鬧的聲音。

“浪子!你幾時來的?怎麼那天你不告而別,什麼事?”

“罰酒,罰酒!”眾太保七嘴八舌地嚷道。

“好傢伙,浪子!過來,過來,坐坐……”又是不知道其中的那一位太保發出聲音。

“對不起,對不起!各位弟兄,你們都好!那天愚兄有些要事,來不及向你們辭行,對不起……”這個浪子又在打躬作揖地道歉,博取大家的寬恕。

“不行!說一句‘對不起’就算了嗎?不行,非罰酒不可!”

“好,願意罰酒……”

一杯斟得滿到不能再滿的美酒已經送了過來,浪子一飲而盡。

“再罰……”

只見那浪子搖搖雙手,並且指一指那邊龍公鳳母,說道:“那邊有事,愚兄回頭再來。”

他說完了話,拔足就跑。

只聽得又傳來一陣聲音。

“好傢伙,飲一杯就走,哈哈哈……”

“你回頭要來呀!嘻嘻……”

“不來,我們要來抓你!哈哈哈……”

“浪子……嘻嘻……”

水上浪子向龍家八個太保打過招呼之後,連忙回到龍公鳳母那桌,坐在原來是神龍太保的位置上。

在他的右邊是⼳鳳,左邊是鳳母。浪子向⼳鳳要了酒壺,替龍公鳳母斟滿了酒,又替自己也斟了 杯,然後捧著酒杯,立起身來,說道:“小姪借花獻佛,敬祝伯父伯母二位大人,萬福金安,萬壽無疆。小姪光乾杯,先乾杯,。”

龍公和鳳母看到那浪子禮貌周到,心中甚喜,連忙雙雙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二老之中,以鳳母心裡更為喜悅,她也不讓龍公開口,又搶先道:“賢姪到底是從上界來的,知禮識理,多謝祝詞。”

浪子又拿起子壺,先替大鳳斟酒,大鳳略為起身,連聲道:“不敢當……”

浪子又依次給二鳳,三鳳,四鳳和⼳鳳斟滿了酒,最後替自己也斟了一杯,然後把壺放下,捧起自己的酒杯,笑嘻嘻,對著五鳳姊妹們,說道:“五位賢妹,上次愚兄不告而行,實有不得已的苦衷,還望各位賢妹見諒,今日重逢,讓愚兄先敬一杯,以贖前愆。”

大二三四鳳個個美目含情,心裡歡喜,各自舉起酒杯,準備陪飲,惟有⼳鳳翹起了嘴唇,按杯不動,理也不理。

“小妹,怎麼啦!為什麼不高興?”浪子一看形勢不妙,連忙小心而且帶著不安的聲調問道。

“沒有什麼,不過,你說有不得已的苦衷,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你不妨先講一講。”⼳鳳生氣地道。

“愚兄有仇人尋上門來,因此……”浪子話未說完,話柄已被⼳鳳打斷。

“什麼仇人,何事尋仇?一定是浪子野心,除非惹桃拈李,爭風吃醋,見不得人,否則,決無難言之隱……”⼳鳳心直口快地道。

“小妹不得無禮!”龍公截斷⼳鳳繼續說下去。

這時,水上浪子已經被⼳鳳說得面紅耳赤,因她話中帶骨,自己心裡有數,好在龍伯伯已經喝斷了她再說下去,免得自己當眾出醜,於是他訥訥地道:“小妹,小……小妹!等一會愚兄坦白……

坦白告訴你,現在先敬你,敬你一杯,來,來,我先幹……大妹,二妹,三妹,四妹,來來來,小妹! 齊乾杯!“

“如果你不坦白告訴我,我們……我……我們不理睬你。”⼳鳳終於一邊說,同時也拿起酒杯,和大家一同幹了杯。

水上浪子一看⼳鳳肯飲酒,心裡高興得無法形容。

正在這時,忽然聽得黃衫客報告:“游藝節目開始 天魔舞。”

廳裡立刻發出一陣轟天似的掌聲。

在筵席對面的巨型舞台上,卷起了紅色繡幕,迷人的音樂也悠揚地演奏起來,但出人意外的,通天教主和玉猴卻連袂而起,步出大廳,顯然,他們是到內宮去商量要事。

教主與玉猴一走,群妖諸魔眾人物更加無拘無束,得意忘形了。愛酒的開懷痛飲,美酒供應不絕;愛色的個別去找尋對象,但最多只限於談情說愛,因這是國王的大廳,誰也不敢過份放肆;貪口福的,可以放寬褲帶,大吃大喝,食物應有盡有,只要他們的胃納強健;貪眼福的可以盡情享受豐富的文藝和武術節目。

這時,臺上已經有百餘個絕色美女,婆娑起舞,她們的服飾五顏六色,個個裸著雪白的酐胸,嫩滑凝脂的大腿,環肥燕瘦,極為肉感妖豔。音樂也充滿著色情的聲調,觀者如醉如癡,聽者似迷似惑,有的怪聲喝采,有的拍手叫好,有的評頭品足,有的說長論短,這批妖魔人物大部分都給臺上的那些美女瘋狂了,暴露著男人的醜態,所謂色不迷人人自迷,何況那些美女也都是妖魔精怪,個個善於表演淫蕩姿態,極盡勾引男性的能事。

水上浪子風流成性,他對於那臺上的艷舞當然興趣極濃,眼光不時瞟向臺上的美女。

⼳鳳醋性最重,她看到浪子如此作風,心裡有氣,就用左肘在浪子的腰眼裡重重地撞了一下,作為警告。

浪子也很敏感,立即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他就輕聲對⼳鳳道:“小妹,我不要看這種艷舞,我們還是出去走走,呼吸新鮮空氣,好嗎?”

“好!”⼳鳳說著,站起身來,臨走時,她向四位姊姊拋了一個眼色。

這是暗號,是她和四位姊姊預先講定的。

浪子臨行,向龍公鳳母和四鳳姊妹們打了一個招呼之後,就與⼳鳳並肩步出廳外。

在廳外的花園裡,⼳鳳引導著浪子,走到一棵大梧桐的濃蔭之下立定。

浪子想來擁抱⼳鳳,吻她的小嘴,因她的攖口是他以前吻慣的。

“拍拍!”兩響,⼳鳳撩起玉手,重重地左右開弓,捆了浪子兩記巴掌,聲音清脆可聽。

“小妹……你這是什麼一回事呀?”浪子苦著臉說著,他的左右兩手捧著自己的左右面頰。由於⼳鳳落手很重,這二記耳光打得浪子的臉上熱辣辣,又疼痛,又難過。

“什麼一回事?先得問你,你做得好事。”⼳鳳怒氣沖沖地道。

“小妹,愚兄知錯了,該打該打。”浪子頗有自知之明,他早已明白⼳鳳打他的原因。

“知錯!太遲了。我恨你入骨,現在我要打死你。”⼳鳳一邊說,一邊又舉起了玉手,要想再刮浪子的嘴巴子。

這一次,浪子已有準備,連忙抓住⼳鳳的小手,哀求道:“小妹,小妹!請你抬高貴手,饒了愚兄罷!”

“饒你?沒有這樣容易,你這個浪子野心,今天我要和你拚了,去,去見我的爸媽,你當我們是什麼人?”⼳鳳說著,掙脫了他的手,又順手抓住了浪子前胸的衣服,拖著他,氣勢洶洶,要同他向廳裡走去。

“不,不,不,小妹……小妹!我求……求求你,這使不得,有……有話好講!”浪子心裡發急了,哭喪著臉,哀聲討饒,一面賴著不肯走,雙手捧住⼳鳳那只拉他前胸衣服的玉手。

“你這不要臉的狂徒,你把我們姊妹當什麼人?對你這種浪子野心,沒有什麼話好講,走,走!有話到裡面去講。”⼳鳳說著,又要拉他走路。

“不,不,好妹妹,我……我下次不敢了,我……我求你,求你饒我這一次,下次如果再……再犯……再犯……我寧願給你打死。”浪子心慌了,他語無倫次地懇求道,臉上流下了冷汗。

“下次不敢,誰相信你?”⼳鳳見到水上浪子發急,急得冷汗直流,她心裡也有些不忍。

⼳鳳這樣對付浪子,都是她事前預先和她的姊姊們商量好的。

所以現在他既已討饒哀求,她也就適可而止,但態度依然裝出嚴肅冷酷,大有凜然不可侵犯之概。

“好妹妹,我真的,真的下次不敢了,以後你說什麼,我都依你。”浪子誠懇地說道。

“你的話,叫我如何信得過?因為你這浪子,見花愛花,到處留情,你的話豈能作準?”

⼳鳳氣呼呼地說著,一面放開自己抓他前胸的手。

“好妹妹,真的,這是我心裡的真心話,你不信,我發誓!”浪子道。

他說完了話,連忙雙手向天一拱,雙膝一屈,跪倒塵埃,口中念念有詞道:“皇天在上,下跪者散人水上浪子,今因犯了多情的罪惡,被龍家⼳鳳仙子發覺,蒙她寬宏大量,不加追究,衷心感激。為了報答她的大思大德,下脆者決心改過,以後她說什麼,我做什麼,不敢有違,倘將來再犯錯誤,皇天不佑,因恐口說無憑,特此鄭重宣誓。”浪子罰咒既畢,叩了三個頭,站起身來。

“既然你肯改過,我就饒你,從現在起,你是否要聽我的話?

我說什麼,你做什麼?“⼳鳳道。

“好妹妹,一定,我一定聽你的話。”浪子道。

“那麼你以後對我怎樣?”⼳鳳問道。

“好妹妹!我以後一心一意對你。”浪子回答道。

“除了我之外,你還敢見花愛花嗎?”⼳鳳問道。

“我不……不敢,決意不敢……”浪子答道。

“你的心裡只有我一個人?”⼳鳳問道。

“是的。”浪子答道。

“什麼是的?我現在告訴你,除了我之外,我還要你同樣對待我的四位姊姊,但此外,我以後不許你接近任何別的女性,你可答應?”⼳鳳大膽地道。

“小妹!是你說錯。還是我聽錯?”浪子吃驚地道,一邊挖挖自己的耳朵。

“我沒有說錯,你的聽覺也不錯呀?”⼳鳳說著,笑了。

“呱,好妹妹,多謝好妹妹,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德。”浪子心花大開地道。

他欣喜若狂,連忙深深一揖到地之後,走前一步,把⼳鳳摟在懷裡,狂吻了。

正在這時,從梧桐樹後面,悄悄地出現了四個人影,連袂走了過來。

浪子聽到了步聲,吃了一驚,抬頭一看,原來是龍氏四姊妹。

⼳鳳並不驚慌,因她早已知道她的四位姊姊躲在樹後偷聽。

浪子連忙放開⼳鳳,舉步迎了上去,大喜道:“四位妹妹,來得正好,我正要來請你們。

剛才小妹……“

大風連忙打斷他的話柄,說道:“不要說了,我們都已聽到。”

浪子連忙向四位風妹深深地作了一揖,然後開心地道:“本浪子蒙妹等見愛,三生有幸,從今以後,浪子回頭,要做一個真正的好男兒。”他說完話,就從自己身邊拿出了五顆龍珠 那些龍珠都是水上浪子傳家之寶,從古代龍祖傳下來,不知道已經傳了幾萬年,乃是珠中之王,分贈龍氏五鳳,作為私訂終身的信物。

五鳳接過龍珠,珠光奪目,知是無價之寶,姊妹們心中甚喜,都各把龍珠妥藏身邊。

五姊妹隨即交頭接耳,竊竊私議。她們終於都從頭上拔下夾發鳳釵 那是五支玉質鳳釵,可以合攏,拚成一只大風釵,玲瓏美觀,栩栩如生,那也都是上界的寶物 鄭重地交給浪子收藏。

交換子信物以後,五鳳和浪子都甚歡喜。

⼳鳳對浪子道:“從今以後,我們姊妹之身都已屬於郎君,希望郎君不要辜負我們的一片真情。”

浪子拱手道:“妹等放心,從今以後,愚兄一定要做妹等的好丈夫。水上浪子那綽號不好聽,我想改為水上郎君,表示愚兄改過的決心,不知妹等的意見如何?”

五鳳聽說,芳心大慰,都甚贊成。

* * * * * * * * *在大廳中,天魔舞已經表演完畢,接著蛇舞開始。其實那蛇舞就是經過改良的古代“一字長蛇陣”,充分顯示著作戰的氣氛。

領導演出者是蚊魔王,因這是他的精心傑作,非常厲害,能夠困得住千軍萬馬。假如敵人攻擊陣頭,陣的蛇尾就會反擊敵人,如果攻擊陣尾,陣的蛇頭就會進行回擊,使敵受困,假使擊其陣的蛇身,那麼,陣的蛇頭和蛇尾就能聯合進攻,置敵于危。

要破此陣,以前的辦法是:同時攻擊陣頭和陣尾,使其首尾不能相顧,然後再用中央突破的戰術,把那長蛇陣攔腰截斷。

可是蚊魔王卻改良了古代的長蛇陣,它並不是以前老一套的戰術所能擊破。因此,他出口狂言,叫台下的觀眾 群妖諸魔眾人物 前去攻陣,誰能擊破此陣,可得黃金十萬兩,作為獎賞。

當時就有許多觀眾上台破陣,但結果,都敗下陣來,個個頭破血流,輕傷重傷不一,忙煞了野仙安全子、白娘仙子和黑娘仙子,為他們裹傷治療。

當然這不是正式的戰鬥,否則,他們早已送命。

擺陣和破陣的場面非常偉大,臺上有一百多人,雙方雖非真的戰爭,但破陣者都要想拿到賞金,個個施展全力。

那長蛇陣包含著無數的變化,而破陣者仍用老一套的辦法,結果他們就大上其當,受傷敗回。

至於長蛇陣如何變化,現在暫不說明,要等到以後天仙兩國舉行千年大比,蚊魔王擺沒此陣,大鬧考場時,再行補述。

蚊魔玉領導演出蛇舞,非常成功,勝利下台,得意洋洋,因上台破陣者,不乏道行和武功高強之輩,所以台下觀眾連聲喝彩,紛紛上前道賀,大家都對那蚊魔王另眼相看。

這時,黃衫客又報告:“本國第”歌唱家 歌後葡萄仙子獨唱,‘警世歌曲’。“

廳中頓時爆發了一陣熱烈的鼓掌。

警世歌曲在古代很是流行,猶如後世勸人為善的那一類詩歌,詞淺意深,不但大家愛聽,而且都會唱和。

音樂開始,聽眾肅靜,歌後即將出場,又是一陣響亮的喝彩聲。

那時,忽然繡幕上移,臺上出現了一位亭亭玉立的美女,戴著漏孔的粉虹面紗,包住了整個面部,不見廬山真面目,這是大煞風景的,因為看她的衣裳,是紫色綢衫絳色裙,七寸金蓮裙下露,看她的髮型,是雲鬟高髻流行妝,紅釵綠簪裝扮俏;看她的姿態,是蠻腰窈窕不禁風,一朵豔麗紫牡丹,看她的雙手,是十指纖纖如春筍,白裡透紅愛煞人。“

她開始唱了!

“人窮只圖利,人富復米名。名成兼利遂,猶作姝錙爭。

何物為主使?難填欲壑盈。銅山僵餓死,金谷慘劇生,人間萬惡事,為貪名利營。成都賣卜客,百烽心自清。“

葡萄仙子的嗓子美妙權了。她全神貫注,從丹田裡發出抑揚頓挫的曲調,配合著聲韻和諧的音樂,使聽眾有拋棄名利,置身物外的感覺。

座上的聽眾 都是妖魔人物,頑惡不化之輩,但竟然也能受到她歌聲的感染,只少暫時不作爭名奪利之想,可見音樂歌曲感人之深。

一曲既終,掌聲不絕。

“再來一個……再唱一支……”

廳中的聽眾都要求葡萄仙子再唱。

黃衫客報告:“葡萄仙子再唱:”桃花詩歌‘。“

“好……桃花詩歌……”

“我們要聽桃花歌……”

聽眾又叫喊了。

音樂開始,接著葡萄仙子唱道:“桃花笑春風,風憎桃輕薄,一陣飄揚處,繽紛虹雨落;花也本多情,風何太狂虐,可憐美人顏,難保長綽約。劉郎不歸來,無主身誰托?何處是仙源,歷亂盈谿壑。”

桃花受人輕薄,蒙千古不白之冤,這篇詩歌獨反其意,不失溫厚之旨,可能是那葡萄仙子自感身世,因此,她唱出那淒側悲哀,富有感情的曲調,一曲既終,頓使聽眾黯然不歡,似乎也變成了多愁善感,分扭她的憂鬱。從葡萄仙子淒涼的歌聲中,他們想像到她在哭泣了,所以大家心裡難過,並且都很關心,反而忘記了拍手喝彩。

“請葡萄仙子把遮臉的面紗拉開……”

“我們要看仙子的真面目。”

“她為什麼不拉下面紗?”

“我們的仙子呀!你是西施王嬙,還是嫫母無鹽?”

“她一定是母夜叉,盾則她決不會戴著面紗……”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用面紗遮臉,必是醜女無疑。”

聽眾中湧起了騷動,爭論和辯論聲音嘈雜,大家都要求葡萄仙子解除面紗。

他們一方面要看清楚她是醜還是妍,另一方面有些妖魔人物已經開出了賭博的盤子,盤口是醜三對妍五。

當聽眾提出要求時,那仙子不聲不響,輕盈地迴轉她美妙的身子,想要往後台走去。

“不行,不許走!”

“留步!行不得也,妹妹!”

“我們一定要看到你的面孔,不管好看或難看。”

聽眾大聲吶喊,堅決要看到葡萄仙子的尊容。

“天生醜女,不足一觀,請免子罷!”仙子輕啟玉喉,委曲地懇求道。

她這幾句話使賭博的盤口立刻改為醜二對妍十了。

“不行,非看不可!”

“你越是不讓我們看,我們越是要看……”

“不要裝腔作勢,快些自動把面紗拿下來!”

“好,你不拉下,我們來拉!”

聽眾吵鬧不休,有幾個妖魔人物,居然不約而同,飛躍登臺,準備動手拉掉仙子的面紗。

仙子畏縮地後退一步,連續搖手道:“我拉,我自己拉,請你們不要動手!”

“哈哈……嘻嘻……吃硬不吃軟……嘻嘻……哈哈……”

那些上台的妖魔人物聽到仙子自己肯拉面紗,心裡高興,邊笑邊說,跳下台去等侯。

不計其數的眼睛都全神貫注地盯著葡萄仙子。

只見那葡萄仙子伸出玉手,把面紗解除,她的真面目立即顯示在炯炯的眾目之前。

“呱!好標致的面孔呀!施脂太赤,施粉太白,美極了!”

“啊,美目盼兮,真絕妙佳人也!”

“我從來不曾見到過女人有這樣漂亮的容貌,回眸一笑百媚生,太悅目了!”

“比玉面狐女還要好看了,傾國傾城,實是難得!”

“這娘子,如此美麗,還說自己是‘天生醜女’,害得老子們輸錢……”

“這一定是騙局,為什麼她自己說是醜女?”

大廳裡的群妖諸魔和眾人物爭吵,笑罵,紛紜不一。贏錢的當然哈哈大笑了,輸錢的不但大罵山門,而且還要上台去責問葡萄仙子,是否串通作弊,造成騙局。

這時,黃衫客報告道:“請諸位肅靜!查葡萄仙子本是羅剎小邦出身,該邦早已被別的部落併吞。眾所週知,羅剎邦的習慣,以妍為媸,以醜為美,吾人認為美者,在羅剃邦適得其反,所謂逐臭者以臭為香,就是這個道理,因此,羅剎邦只重形貌,不重文章,如果面目猙獰,形貌怪異,猶如夜叉那樣,便可做大官。反之,容貌美好,卻被當作怪物,只準擔任低微的工作。所以,剛才葡萄仙子自稱醜女,這是她的本性來能忘懷她以往的觀念,這種觀念在她的心目中已經根深蒂固,一時很難改變。由於這個緣故,諸位如果要責難她,那是不公平的。”

“啊!原來如此,仙子呀!我錯怪你了。對不起。”散人蕭山子高聲道歉。“

“欸,我輸實了。”西方精煞之一名叫陳巴大頭嘆息道。

“仙子……仙子呀!你太美麗了,我要娶你……娶你為妻。”東方妖煞之一姓李名元,號赤鼻,得意忘形地叫喊道。

“我要娶她!”南方魔煞之一,火頭陀連忙搶著道。

“餵!老兄,我先講的,由我先娶她。”李赤鼻提醒火頭陀,表示自己有優先權。

“你用鏡子先照一照你的紅鼻子,癩蛤蟆怎好吃天鵝肉?”火頭陀反唇相譏。

“你這醜頭陀,惡和尚!妖魔國裡笑話多,和尚開葷想天鵝。”李赤鼻以牙還牙,他把譏語原封回敬。

“赤鼻佬,本頭陀還俗。你管得了?”火頭駝怒道。

“不許爭!還是由本散人娶她,比較適合。”散人白生道,他也想分一杯羹。

“你們不要吵,葡萄仙子乃是大眾情人,豈能隨便由你們信口雌黃?”黃衫客喝斷他們的爭論,接著他又報告道:“太古鯨神要求葡萄仙子再唱一闋,以娛眾賓。”

說到這位太古鯨神,來頭不小,他本是洪荒時代的鯨精。

當時地殼變動,陸地發生大地震,海洋發生太海嘯。由於劫數關係,陸地上的巨型岩石震到海洋裡,把鯨神的頭腦擊傷,昏迷不醒,使他現出了原形,變成一條長約二百里、闊五十裡的大鯨魚,在東海之濱浮臥著,一動也不會動,好像進入沉睡。

這樣經過了許多年數,鯨身密密層層地生上了無數的海苔與海貝,同時由陸地隨著水流衝下海去的泥沙,又都堆積在鯨背和鯨身上。

有了泥沙,就長出了花草樹木。

年數越過越久,泥沙也越堆越多,越積越厚,而花草樹木也愈加茂盛,把這條巨鯨儼然形成為一座有森林花草的海島。

這樣又過了無數的年代,陸地上的漁民在東海駕舟捕盤,見到這座海島風景優美,土地肥沃,是一個居住的好地方。所以,為了捕魚方便,就紛紛在這海島上建造幾間簡陋的茅舍竹屋,作為棲息之所。後來,漁業逐漸興旺,他們索性把家眷也搬來居住。

這樣又經過了無數的年份,子子孫孫傳接下去,島民越來越多,房屋隨時加建,漁業也更為發達。

再過了不少代數,海島上的人口愈加繁殖,差不多有一二萬人,形成了一個小部落,因此,原來的屋舍不敷應用,新的建築物也陸續增加。

最初,他們的祖先建築茅舍竹屋,後來子孫的生活比較富庶,遣的是木屋。又後來,居民造起磚牆瓦屋。再後來,由於島上海風猛烈,有時還要遭到颶風侵襲,往往把磚牆瓦屋吹塌,所以,一般富有而聰明的漁民竟然異想天開,想到建屋可用鐵柱,比較堅固,又能抗拒颶風。

用鐵柱造屋,必須打樁入土。因此,他們僱用許多工匠,鑄造鐵柱和鐵樁,把鐵樁硬勁樁入海島的土地下層。

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得到:這樣做法,闖大禍了。

那條昏迷沉眠了幾千萬年的巨鯨,不知己身已經形成了海島,它忽然被漁民建屋的鐵樁打入鯨背,覺得非常疼痛,因痛而醒,由醒而動,鯨身一動,島民大驚失色,以為是地震了,太哭小喊,群呼救命。

那無情的巨鯨擺動鯨身,一剎那,鑽入海底,無數島民,不論老幼男女,除了極小部分趕快駕船尚能逃得性命,成為劫後餘生之外,大部分都已葬身魚腹。

海面上漂浮著許多樹木花草,其他一無所有,但當時沿海的人都認為是海島陸沉,歷史家也作出這樣的記載。

他們哪裡知道這海島的陸沉乃是鯨精作祟。

現在這個罪孽深重的太古鯨神,似乎對葡萄仙子很有興趣,想動她的腦筋,所以他向黃衫客疏通,講些情面,請求她多唱一曲。

葡萄仙子知道太古鯨神道行高深,法術無邊,在妖魔國極有地位,此刻他要求自己再唱,這是義不容辭的。

音樂開始,仙子調整一下歌喉,唱了一曲“放歌”。

“虹日難照陰山陰,明月最引愁人心,卞和獻璞遭刖足,季子上書因盡金。向秀笛,嵇康琴,紈扇賦,白頭吟,曲調抑揚聲悽愴,此中寄託一何深?才人怨女血和淚,千古同情有知音,事不關己誰憐惜?聽時未必淚沾襟。

我欲問天天不語,天何夢夢與沉沉?“

歌聲悲慘,音調淒切,仙子一邊唱,一邊流淚,使聽者愁眉不展,心襟不暢,大家都覺得奇怪,為什麼那葡萄仙子專唱悲歌?

座中有許多妖魔人物,都懷疑她的身世,認為她本身必有一段血淚史,她無形中終於獲得他們的同情了。

那時,妖魔國野仙集團中的首領大夫子,是個正派人物,性情溫和,心腸善良。他聽了葡萄仙子的歌曲,淒涼悲切,極為感動。他忍不住站起身來,走到黃衫客的身邊,向黃衫客附耳說了幾句話,同時,那妖魔國的邪派首領,千手老怪也走到黃衫客的身邊,輕聲地講話。

這兩位人物,一正一邪,竟然不約而同都對黃衫客談話,很顯明的,他們必有重要的事情。

只見黃衫客面對他們兩位,鞠躬如也,態度必恭必敬。

於是黃衫客報告道:“大夫子和千手老怪兩位前輩,都想查詢葡萄仙子的身世,請仙子用歌詞明白唱出。倘有委曲冤情,當有兩位前輩代為伸雪。”

大廳中立時響起一陣歡呼聲。

那葡萄仙子把明亮的眸子分別向大夫子和千手老怪作了一個感激的注視,於是她隨著音樂的節拍,唱道:“千山萬徑路難行,百里蠻區五裡平,六日期霧三日雨,二天霧靄半天晴。淡月濃煙籠水綠,土人未改古風俗,出作入息來往勤,餐風飲露忘榮辱。可憐歲歲苦用兵,年未及壯即從徵,縱有老農鋤隴畝,南阡北陌荊棘生。

前年我從故鄉過,曾在酒家門前坐,十間茅屋九間傾,八個布衣七個破。少女丁男笑語頻,載歌載舞喜相親,蠻婦閣中怨離別,朝朝暮暮禱笛神。忽聞野外吹竹笛,淒切聲凝節堪擊,碧溪曲折水潺潺,古家縱橫春寂寂。

我感此景意悄然,自嘆飄零復自憐,願將萍蹤寄流水,何必彷徨戀徽邊?“

原來那葡萄仙子是羅剎小邦邦主的女兒,由於她生得貌如天仙,太美麗了,但卻被族人視作醜女妖怪、下賤、禍水等等,所有最惡毒的名詞都加諸她的身上。

因為羅剃邦人的審美觀點和常人恰正相反,葡萄仙子就成為此中的犧牲者,為本邦所不容,結果她終於被逐出邦,投入魔域,屢逢機遇,修煉得道,列入野仙品級。

後來,羅剎邦被鄰邦的崛起部落侵略,邦主和親屬都遭殺害,邦族敗亡消滅,而親屬之中,其實只有葡萄仙子一人碩果僅存。

當時仙子身在邦外,消息隔膜,不知本邦已遭慘變,所以,她在得道之後,曾經化裝回到本土,希望能夠重見爹娘和族人,可是一入邦境,方才發覺事與願違,因在那時,她才知羅剎邦業已變成“國破山河在”了。

她見到荊棘銅駝,舉目無親,徘徊良久,不勝禾油麥秀之悲。

她自感身世淒慘,於是在詩歌裡申訴內心的悲哀。

在這首詩歌裡,葡萄仙子首先反映了本邦是在群山之中,荒邊僻壤,地理環境很差,而且天時的條件也壞到極點,可是人民卻都是古樸善良,勤儉耐勞。由於少壯都被異族強徵當兵,邦內只剩一些老人耕種,生產力不夠,許多田地都荒蕪了。當仙子重臨故土,坐在酒店門前,看到殘垣舊屋,百姓衣衫破爛,雖有天真無瑕的少年男女,不知亡邦之恨,還在歡笑歌舞,但許多閨中少婦,心裡怨恨丈夫出征未歸,難料生死存亡,只好日夜求神,保佑親人平安。當然,在草莽之中,還隱居著愛邦志士,用竹笛吹出淒涼的曲調,懷念故邦,奈何河山依舊,邦事全非,許多親友旗人早巳埋骨黃土了。仙子觸景傷懷,復感自己孑然一身,行蹤無定,所以她只好又黯然重離邦土。

現在,葡萄仙子唱完此歌,向群眾鞠了一躬,冉冉地走向後臺而去。當時,廳中的群妖諸魔眾人物發出像暴風雨一般的掌聲,喝彩歡呼聲和叫嘯吶嘁聲。

他們之中,感想不一,有的覺得她的歌喉猶如鶯轉鸝啼,韻音潤穩,唱到淒涼處,令人情不自製,淒然落淚。

有的覺得她的歌詞是節短韻長,古致歷落,大有齊梁間歌曲遺意,可稱佳品,但他們不知道這首歌曲是誰所作,想來想去,妖魔國實無這種人才。

有的覺得這手首歌音韻協調,頗似長慶體,而且作此詩歌者,必是從生活實踐中體驗得來,很可能這是葡萄仙子自己的作品。

有的評論她的唱工是:“快而不亂,慢而不斷,高而能抑,低而能揚。”

有的認為她的歌曲固然唱得好聽,富有感情,能夠引入入勝,但她的台型更妙,姿態沒有搖搖擺擺,也沒有衝前倒後,或偏左斜右,真可說是“端莊雜流麗,剛健含婀娜”。

有的根本不知道什麼叫音樂,什麼叫韻節,什麼叫歌詞,那些聽眾只感到她唱出的聲音好像鳥鳴,聽起來尚稱順耳。有的聽眾太不行了,他們毫無欣賞的能力,連好聽和難聽都分辨不出,只看別人歡呼叫好,鼓掌吶喊,於是他們也就跟著看樣學樣,隨著大家拍手叫喊一番,湊湊熱鬧而已。有的聽眾更不像話,他們只覺得葡萄仙子是女人,是女人就好,何況是美妙的女人,那真所謂重色不重藝了。

從大體上說來,那些聽眾之中,散人和野仙都爰好音樂和歌唱,欣賞能力較強,但妖魔精怪當然要差得多,他們不大喜歡高雅的歌曲,但最合他們的胃口,要算是“下里巴人”之類的俚歌,這很可能等於後世的“十八摸”歌曲,關於那一類的歌曲,他們不但愛聽,而且也都會唱,可惜那仙子不唱那種歌曲,否則那些妖魔精怪,恐怕都要聽得發狂了。

“我們聯合起來,要求那美人唱一闋‘下里巴人’好不好?”其中有些妖魔想發動群眾,叫葡萄仙子唱妖魔國的流行歌曲,可是他們的計劃,立刻就告吹了,因為黃衫客報告道:“猴戲開始演出。

請各位注意!這出猴戲是猴公(玉猴)的精心傑作,內容是‘孫行者大鬧天宮’,名為‘猴戲’。其實是一場真的戰鬥,天上諸神的武功以及我們如何擊敗他們,都要用戲劇的內容表演出來。由於我們總有一天要攻打天國,消滅諸神,所以,現在,我們必須要詳細了解他們的武功路數,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原來通天教主除了要報當年宿仇之外,另有極大野心。他處心積慮地要消滅宇宙之間所有的國家,使他自己成為宇宙的主宰者。

於是他開列了一份各國著名的群仙諸佛眾神聖名單,作為假想的敵人,然後他再挑選本國道行高深,武功強大的妖魔人物,經過嚴格訓練和教導,作為抗拒和進攻敵人的對象。

不過,這個陰謀和野心,通天教主並沒有時玉猴說明,因他顧忌玉猴反對,所以不敢說明。

他只用掩護辦法,請玉猴教導群妖諸魔眾人物各種武藝,以擊敗上界的仙佛神聖為基本原則,但玉猴是何等的角色,他的智慧豈是通天教主所能蒙蔽?他早已洞悉對方的心意,不過,他為了顯示自己的本領,同時,也靜極思動,想要有些事情做做,以解多年的寂寥,所以,他對於教主的野心和陰謀,不但明知不問,反而加以贊助,欣然接受教主的要求。

經過了多年的教導和訓練,群妖諸魔眾人物的道行武功都已突飛猛進,一日千里。

後來他們又服食了仙丹、金丸、交梨、火棗等,道行愈加深厚,大多數已成仙體。

因此,通天教主認為時機已成熟,心中甚喜。

現在,他藉“演戲”為名,假戲真做,練習戰鬥,一方面曉喻群下,暗示本國不久就要發動戰事,使大家在心理上作好準備,以免臨時慌張。

金鑼響處,戰鼓雷鳴,假戲真做開始了。

台幕上移,首先出場的是天兵們,個個生龍活虎,精幹勁強,服色新艷,神態煥發,不比天國真的天兵遜色。

天兵乘機顯示一番本身的武功,然後分列戲臺雙旁站定。

於是許多天將包括巨靈神、哪吒、楊截、李靖等數十演員相繼登場。

扮演天兵天將的角色都是妖魔的精萃,而扮演孫行者的角色卻是玉猴最得意的首席弟子,名叫小夫子。

此人的道行武功都已登峰遣極,深不可測,只見他身穿黃金甲,頭戴紫金冠,手拿通天棍,腳踏金絲步雲鞋,雙目炯炯,兩耳垂肩,熊背虎腰,意氣飛揚,口齒清爽,發音響亮。

好一個齊天大聖也!

在戲臺上,每一演員都全力顯出本身的武功,因他們在事前都已接到上級的密令,確實地關照:這是一場真的戰鬥,傷亡在所不免,偶一不慎,就要當場受傷,作戰不力,立即橫屍臺上,被殺者藝不如人?無話可說,殺人者也不算犯罪。

因此,雙方打鬥,非常激烈,見招還招,各不容情,在震耳的鑼鼓聲中,頃刻之間就有若干演員流血受傷,摃下台來,自有醫務人員代為包紮治療。

戲臺猶如戰場,打鬥各出全力,觀眾看得驚心動魄,但為了印證功藝,他們都聚精會神,目不稍瞬,誰也不肯忽視每個演員的一舉一動,尤其是那個扮孫行者的小夫子,他力敵群神,面不改色,可知其勝任愉快,顯然,扮演群神的某些妖魔人物,其武藝可能還不及天上的真神,但小夫子的武藝已超過了真的孫行者,這是可以肯定的。

現在暫時擱置臺上,大鬧天宮的武鬥,再說道天教主和玉猴離開大廳,進入密室,他們正在商量如何進攻佛國。

這是妖魔國的主要步驟之一,必須在最近要解決的問題。

在碧游宮的密室中,通天教主和玉猴相對而坐。在中間的檀香木案上陳列著仙酒仙丹鮮果等珍品,他們且飲且食,悠然自得。

通天教主首先發言道:“這次猴公出席上界,言論震動宇宙列國,武功慴伏仙佛神聖,使我國威勢大振,這都是猴公的功績,我不知應該怎樣報答你。”

玉猴謙遜地道:“大王不要客氣,區區徽勞乃是卑職應盡的義務,何足掛齒。”

教主問道:“佛國如來佛法無邊,猴公竟然從容翻出他的掌心,但不知你除了太古毒針之外,還用了其他什麼武功?其實他可施展無堅不摧的佛門秘技 大力金剛掌,把你在掌內震死。”

玉猴笑道:“大王有所不知,我以前曾在佛國的藏經樓中潛影隱形,匿居百年,偷閱了各種經典秘笈,早已學全了佛法武功,因此,我當時一邊用左手持針,刺傷如來的手心,一邊以我右手中指發動‘大力金剛指’武功,直戳他的腕脈,叫他用不出勁,這就所謂以其佛之道,還治其佛之身,因為大力金剛指也是佛門秘技。”

教主駭然道:“噢,原來如此!佛國傷了如來,力量大損,我們是否即可乘此機會,進攻佛國?”

玉猴道:“最近還不可能。佛祖雖已受傷,但佛國的力量依然強大,其勢未衰,我們若要進攻佛國,必須等待接引古佛和慈航菩薩率領金身羅漢、優婆塞、優婆夷等離開佛國,到下凡進行點化工作時,我國方能用兵。在天宮會議中,我曾用變相的聲東擊西之計,引誘燃燈古佛自己提出接引古佛率領大批佛員下凡的建議,所以,到了那時,佛國內部空虛,力量轉弱,我們就可發動戰事,乘虛進攻,勝利的機會較高。”

通天教主心急地問道:“不知他們何時下凡?”

玉猴答道:“根據我的推想,如來佛的傷勢在五百年以內難以復元,他可能暫時退休,但阿彌陀佛不久或將攝政佛國。我料此佛嘻嘻哈哈,笑口常開,為政寬仁,無大作為。在阿彌陀佛當政後,接引古佛或燃燈古佛等就將下凡。”

通天教主道:“這樣說來,我們在不久的將來就要進行戰事。

大體上我已做好了準備,但不知我們是否還要補充一些緊急措施?“

玉猴道:“我已在各方面仔細檢查,覺得大王的準備非常充分,但目前還有兩件事情要做:(一)從速收集百千萬年的奇花異草,。

山珍海寶等物,交與本國著名的煉丹大仙混沌子,會同太醫院的野仙安全子,使用太上老君的煉丹爐,以及其他全部丹房工具,精煉各種神丹妙藥,以備救治作戰時受傷的戰士;(二)等待小老先生到達本國,運用秘法,透露無字天書中的文字後,鑽研各種陣圖,武功,法術,以及配製武器法寶等。這二件事如能完成,佛國指日可滅。“

玉猴生性饕餮,他一面說話,一面大吃仙果,狂飲仙酒,口中噴噴有聲。

通天教主道:“第一件事輕而易舉,立刻可以做到,但第二件……不知小老先生何時降臨本國?”

玉猴道:“論時間,我想:不出三日,他就可到達。”

教主大喜,喝了一口仙酒,道:“那好極了,我們決定等候上述二件事情完成之後,立即進行戰事,攻打佛國……哈哈……噢!還有一事,我不明白。聽說大師兄太上老君在天庭會議中,論到散仙和醉仙問題時,他竟然大發牢騷,火氣極盛,且大聲叫喊:”……不管他們是仙,妖,或人類,見一殺一,見百殺百,逢千殺千,逢萬殺萬,殺殺殺……殺殺……殺盡為止,使他們永淪下界,不得超升……啊呀啊呀阿呀呀,氣死我了……‘他這種言淪,不但有失自己混元大羅金仙的身份,違反了過去一貫安靜慈仁的本性,而且他簡直是發瘋了。

我想不透他這樣說法,是否故意做作或另有目的?“

玉猴大笑道:“大王!太上老君毫無目的。他這樣失態是暫時迷惑本性,那只不過是我對他做了一些手腳而已。”

教主將信將疑地說道:“噢,這是不能理解的,他是第一混元大羅金仙哪,何至如此?”

玉猴傲然道:“大王有所不知,在我的眼中,混元大羅金仙不值一錢。當時,我一邊用精光之火燒掉了太上老君的鬍鬚,一邊我在火焰中試放了一些烈性的‘迷幻藥氣’,讓他不知不覺中把它吸入鼻內,因此,歷時不久,藥性發作,他就迷失本性,頓時胡盲亂語,大先仙態。虧得他的道行特別高深,功力非常強盛,所以,僅僅受到短時期的迷惑,否則,嘿嘿!

他有得出醜了!“

教主心裡暗驚,想道:“此猴智計百出,實在可怕,有他在側,我難酣眠,日後我必除之。”但他的想法一瞬即逝,面上並不改色,因此,玉猴無法察覺,接著教主故意裝出高興的樣子,贊道:“猴公法術高妙,如此做法,做得好呀!做得妙呀!全仗你的大力,替我出氣,真使我萬分欽佩,萬分感激。但……我還不明白,如此妙藥,不知猴公從何處得來?”

玉猴道:“不瞞大王,我當年曾在神農氏的丹房裡隱身匿居,十年之久,讀通了他的百草全集,又化了百年的時間,上天下地採集了各種藥料,後來又經過五百年工夫才煉成這種迷幻藥氣,可惜數量不多,只能使用三次,除了在太上老君身上用過一次,以後尚有二次可用,所以,此藥萬分名貴,我不肯輕易使用。”

教主贊嘆地道:“噢!原來如此。這藥氣確實寶貴,猴公神通廣大,使我欽慕之至。”

幹穿萬穿。馬屁不穿,玉猴聽到國王通天教主讚美自己,心中大悅,但口裡卻謙虛地道:“沒有什麼,好玩而已。”

教主又問道:“還有一事,我也不明白,獅首力土竟能擊傷我的二師兄 元始天尊,這也是不可思議的,不知其中是否另有玄機?”

玉猴道:“大王不問這事,我也要報告。我早已算定在天宮會議時,可能有動武的機會,所謂有文事,必有武功,因此,我預先暗囑千手老怪,要他在聽到獅子吼聲時,就必須出去做幫手。所以,當獅首力士大戰元始天尊,他連發獅子吼聲,那時,千手老怪已經運用潛影隱形之法,神不知,鬼不曉,在旁伺立,待機助戰。後來,仙妖激戰良久,獅首力士不敵,形勢危急,天尊自以為勝利在握,卻不料那千手老怪在暗中揮動冷拳,奮力當胸一拳,擊中了元始天尊,使天尊當場吐血受傷。那時,獅首力士要下毒手,想奪取天尊的性命,但千手老怪及時阻止了他。‘不可,不可!

他是我王的師兄。‘這兩句話,就是千手老怪說的。“

教主道:“噢,現在,我都明白了。”

玉猴道:“我們對大王的兩位師兄如此無禮,大王不會見怪吧!”

教主答道:“你們替我消氣,雪恨,理當感謝,怎會見怪?想到當年吾師鴻鈞老祖處處把我遏制,事無大小,無不偏護二位師兄,使我十分氣惱,早想報復,怎奈他們兩位沆瀣一氣,萬事聯手,令我雙手難敵四拳,以致事事吃虧。還有,使我痛恨的,就是當年我被他們在誅仙陣和萬仙陣殺敗之後,吾師不但不肯為我作主,反把我當著他們的面前責斥一番,使我在數千年以來面目無光,威聲掃地,是可忍,孰不可忍?最可惡的,就是我師鴻鈞當年強迫我吞服一粒焚腸丹,此丹常在我的腹中作祟。每次當我想及報仇時,那焚腸丹就會發出熱火,使我的腹部萬分難受。因此,我常為這事煩惱,若不報仇,心有不甘,倘一興報仇之念,丹火焚腹,這種痛苦,我只能講給你聽,但不足為外人道,不知猴公有無治療方法?”

玉猴道:“讓我想一想,可能有……”他停了一會,低頭作沉思狀。

不久,他好像想到了,抬起頭來,欣然道:“有了!上次我在紫霄宮匿居,在鴻鈞老祖的摘記簿上看到,不過,這不是叫焚腸丹……好像是叫清心祛邪丹。此丹是用純陽玄功煉成,神妙非凡,一入腹中,立即生根,水難消化。不生邪念,平安無事,若生邪念,丹發神火,頃刻焚身死亡。依我看來,在大王的腹中,一定是清心祛邪丹了。”

教主頓悟地道:“不錯,一定是了,但不知猴公有否在我師的摘記簿中看到治療方法?”

玉猴道:“沒有看到,但不要緊,我有辦法,不妨一試。”

教主心急地道:“什麼辦法,請快講?”

玉猴道:“此丹是由尊師用玄功煉就,它能發揮純陽神火,十分霸道,惟一的辦法就是要你大王等待,到了水年水月水日水時,運用法術,化身一丈八尺,把你的五臟六腑擴大,然後跌坐入定,於是由我也施用法術,將我的身體縮成六寸,帶著宇宙間陰氣最濃的混沌地劍,從大王的口中進入腹部,以便我在大王的腹內使用地劍,輕輕地把那顆玄丹從胃壁上刮下來,最後我就帶著玄丹,再從大王的口中出來。動此手術,是以水克火,以陰製陽,必能奏功。”

通天教主聽了,大驚,他暗想:“如果這猴頭不懷好意,在我的腹內用地劍刺了幾下,豈非我命休矣?”他疑遲一下,迷惘地道:“請問猴公,動這手術,有無危險?後果如何?”

玉猴是何等人物,豈有聽不出教主言中之意,弦外之音?他當即嚴肅地道:“我感大王知遇之恩,所以事事盡忠直言,竭誠效勞,但若大王心有顧慮,這事就作罷論好了。”

教主聽到這樣說法,心裡發急,連忙謝道:“猴公請勿誤會,我毫無顧忌,對你更無疑心,要除此心腹之患,我決定遵照你的主意辦理。”

玉猴見到教主謝過,就心平氣和地道:“在我的目光中,小小妖魔國的王位不足以動我之心,何況我生性放任,不慣俗務,這一點請大王明察,此外,你我既無仇恨,又無利害衝突,但由於雙方志趣相投,又屬同類,自能和諧相處,豈有害你之心?這一點,也望大王明鑑。”

教主聽到玉猴說話誠懇,內心也自覺慚愧,但他原是老姦巨猾,機詐百出的妖仙領袖,當然他知道如何應付局面,所以,也心平氣和地道:“我與猴公雖是君臣,但我並不當你是臣,我與你誼屬師友,情同手足,一切何分彼此,當年我從萬仙陣鎩羽而歸,若無猴公相助,豈有今日?記得在那時,我曾想退位,要求你繼任本國的王位,但你立即拒絕,從這一點看來,我現在豈有疑你之理?”

玉猴道:“你能明白這一點,我們就好說話。”

於是通天教主起身替玉猴斟了一杯仙酒,又替自己也斟了一杯,斟畢,他舉起酒杯,與玉猴對飲。

這時,他們又繼續議事了。

玉猴道:“在天宮會議中,玉帝邀我到密室談話。承蒙他看得起我,要賜給我禦宴全席,這一頓吃喝,我是要叨擾他的。此外,他又要我歸化天國,封為混元大羅金仙,擔任天國總監,督察宇宙萬國,但我虛與周旋,未加肯定,僅說:可以考慮。當然,我這樣對付玉帝,其中大有文章……大有文章呀!”他一邊晃動猴頭,一邊說罷起身,屈身靠近通天教主的耳邊,輕聲地說了一篇大道理。

教主聽得面現喜色,連連點頭,口中連呼:“妙極……妙極……

就這麼辦……“

於是玉猴替教主斟酒,自己也斟了一杯,又相對而飲,大家面對著面,笑嘻嘻,雙方肚裡有數,心照不宜。

“請問大王!幽冥國的事情是怎麼搞的?”玉猴忽然想起了這件事,開口問道。

“這事我們做得非常得意,你不講起,我倒忘記了。鬼國策動作亂,是我命令東南方鬼煞首領計真全權辦理。此公不愧姓計名真,真所謂鬼計多端,鬼才縱橫,實是不可多得的鬼頭軍師。鬼國作亂順利成功,計真領導有方,居功第一,因為他預先佈置了四件大事……

(一)遣派百名部下(都是鬼煞)進入鬼國,混在鬼族之中,散布謠言,製造輿論,引起內部矛盾,構成上下仇恨,同時收買間諜,行賄鬼官,播傳瘟疫,損害鬼民,唆動鬼差鬼工,罷役怠工,減低生產,廣印冥鈔,以假亂真,投機倒把,擾亂鬼國金融,屯積鬼貨鬼糧,造成地府物資失調。這種勾當直接擾亂陰界社會秩序,間接是散佈鬼國造反的種子。

(二)特派百名鬼煞川流不息地偷渡陰界,混入鬼兵隊伍。他們施用種種諂媚方法,奉承鬼官,又百般巴結鬼官的太太,因此博得上司的歡心和信任,使他們的職位漸漸高升,掌握機會抓住兵權,或施展別種毒辣的陰謀,只求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篡奪了軍職,以便在時機成熟時領導鬼國的兵變。

(三)指定百名經過嚴格訓練的女鬼煞,魚貫地進入幽冥區域,滲透了許多鬼國的公私機構。有的棲身在閻王判官或鬼吏的家裡,充任女傭,使她們有機會在食物裡暗下腐蝕性的藥物。因此,有些閻羅王,判官,和鬼吏等都患上了慢性的神經麻木症。逐漸性的腦力衰退遲鈍症,以及延緩性的骨格硬化症。有的女鬼煞在地府扮成高貴的優伶歌女表演淫蕩戲劇歌唱摩摩之音,或以響導交際女郎的身份出現,引誘鬼官,人其彀中,做他們的外室情婦,露水情侶,不論是長期結合,或臨時姘搭,甚至是零碎的肉慾供應,無不一視同仁,均表歡迎。

她們的主要任務是促成鬼國上等社會階級的官吏生活腐化,沉迷於酒色,懈怠政事,同時她們利用愛情,隨時從鬼官鬼吏的口裡或手中,騙取秘密的政治情報,以及盜竊或影印重要的國防軍事文件。有的女鬼煞不惜擔任老鴇,賣婆,女巫,淫媒,在鬼國廝混,並收養了許多陰間美麗的女鬼,從事娟寮妓院,燕子窠,私門頭,以及創教設壇,播傳異端邪說,腐蝕地府中下等官吏鬼民的意志。他們僅以低廉的代價,除了享受女色之外,即可吸食白粉鴉片,注射嗎啡等毒品,助長肉慾精神,因此,螵客煙鬼接踵而至,門庭若市。有的女鬼煞串通了陰間的地痞流氓,黑色黨團會員,惡勢力份子,風雅淫徒,文教敗類,善棍惡霸,以及一切不法的神使鬼差,蔑片打手,並賄賂地府的文武官吏,假借勢力,互相掩護,官冕堂皇地開設有牌照的歌台舞院,賭館酒肆,和沒有牌照的教坊公寓,演唱話劇淫曲,舞蹈快慢狐步,喝雉呼廑,猜舉行令,以及亂搞風流韻事,她們並非以牟利為目的,她們不過是要損害鬼國的民族健康,使他們醉生夢死而已。“

(四)計真元帥親串部屬二百十二名鬼煞,在約定的日期,發動緊急行動,混入鬼國,而所有早已潛伏在鬼國的男女鬼煞三百名,也立即起義暴動,裡應外合。他們把千古以來禁閉在地獄裡,永不出頭的一群惡魔邪鬼都釋放出來,共同參加亂事,聲勢雄厚,同時鬼兵也叛變了,反過來協助攻破鬼國。因此,計真只用五百十二名鬼煞,好像摧枯拉朽一樣推翻


TOP


  神魔列國志第四卷  
  

第 四 章 仙妖鬥法
在碧游宮裡,通天教主高踞主座,天國的欽差太白金星與鎮元子坐在客位,玉猴陪坐。

玉帝邀請五猴赴宴的那份禦帖放置通天教主的案頭。

他們正在談話。

太白金星和鎮元子所談的只是一般性的恭維話。他們對於玉猴在天宮會議中所發表的言論,以及所顯示的武功,表示萬分欽佩,但對於神仙失寶一節,絕口不提。

最初,通天教主和玉猴以為兩位天使光臨,必與神仙失寶之事有關,這一點他們早已決定對付的良策,但出於意表,天使只不過是奉旨專請玉猴享受禦宴而已。

為了不使通天教主疑心,天使再三表明賜宴並無任何作用,只因玉帝曾作諾言,言出必行,同時他也非常尊重玉猴,所以特將禦宴的日期提早,藉資聯絡感情,增進國際合作。

關於禦宴,教主與玉猴之間早有默契,但教主故意裝作事前一無所知,同時表示天國賜宴,必有作用,因玉帝身份是何等之高,怎會煩勞二位天使,邀請一個妖精單獨赴宴呢?這種破滅荒的恩典,前所未有,而本國的猴公過去既未為天國立功,又未為玉帝效勞,于公於私,揆情度理,他都沒有資格得享禦宴的殊榮。

那當然是通天教主故意做作,冠冕堂皇地反映他的疑心,目的是要讓兩位天使明白他的疑心極為合理。

假如通天教主並不表示他對禦宴的疑點,立即答應玉猴赴宴,那麼,天使就會覺得通天教主態度反常,心懷叵測,勢必引起天國的戒心。

你與敵人討論事情,越是對某些觀點表示合理的懷疑,敵人越是相信你,反之,你越是表示相信,敵人對你越是疑心;換言之,你越是再三解釋,希望敵人不懷疑,而敵人越是懷疑,許多事情都是這樣的。

通天教主是以自己的懷疑,來消滅敵人的疑心。

“會無好會,宴無好宴,我皇的主意究竟如何,兩位天使可否見告?”通天教主故意這樣問。

“據本仙所知,我皇完全是一片盛意,決無其他……”鎮元子說到這裡,被太白金星搶先答道:“是的,決無其他作用。”

“我相信金星的話,因你是宇宙間聞名的老實神仙……”教主對著金星微笑道。

這些話說得金星的老臉微微發紅,接著教主又道:“不過,本教主還是不很放心,因猴公是魔國的中流砥柱,我們不可一日缺少猴公。至於單身獨影進入天國,他的安全問題也值得本教主考慮。”

“教主,你可放心,猴公是何等人物,誰敢動他一根毫毛?”鎮元子連忙辯護道。

“既然如此,就請兩位天使擔保猴公的安全,不知尊意如何?”通天教主抓住要點,理直氣壯地要求道。

鎮元子和太白金星聽了,心裡暗暗吃驚,可是臉上並不顯示有吃驚的痕跡。

當然,在天使們的內心裡有這樣感想:“這老家夥真厲害。”

在這種情況之下,天使不可能拒絕教主的要求。假如拒絕就等於自露馬腳,自找麻煩,通天教主就可藉此破綻,反臉無情,扣留天使,加以拷問,因他對天國的玉帝並不賣帳。

如一經拷問,他們就無法隱瞞玉帝賜宴的真正原因,天國的幕後計劃必將暴露,這對玉帝名譽和天國威信是有非常惡劣的影響。

權衡輕重,鎮元子和太白金星勢所必然地答應教主的要求。

“我們願意保證!”天使們異口同聲道。

“既然如此,多謝了!但口說無憑,擬請兩位立下字據,以昭鄭重。”教主得寸進尺,再次要求道。

號稱仙國智囊的鎮元子,在通天教主面前,感到技窮了。

終於他毫不猶豫,站起身來,從教主的案頭上取了文房四寶,歸坐原位,立即繕就保單,自己簽了名,又請太白金星也副署聯保。

金星在簽名時,他那雙執筆的手腕微微發抖,教主看在眼裡,心裡暗笑。

鎮元子雙手把那份保單遞交教主。

教主慎重其事地把保單的內容仔細看了一遍,認為滿意,把它放進抽屜裡之後,就和顏悅色地對兩位天使解釋道:“本教主對我皇是絕對尊重,絕對信任,但只怕他的大臣們對猴公有所不利,固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現在有了你們二位天使立據保證,相信……相信……

猴公不會出什麼亂子。“

教主言下之意,暗示將來猴公在天國,不論是誰,倘有對他發生危害等情,惟那兩位天使是問。

鎮元子和太白金星豈有不明此意之理。

他們唯唯稱是。

通天教主滿意地道:“如此很好!”

於是他接著對五猴問道:“猴公!我想,你去準備一下,七日之後,攜帶簡單侍從,準期赴宴,如何?”

在談話的過程中,玉猴始終扮作陪襯的角色,保持靜默,毫不發表意見,意味著這是國家大事,一切由國王通天教主作主,他自己假裝惟命是從的樣子。

這時,他聽到教主詢問,當然點頭同意。實際上他也早已胸有成竹。

於是兩位天使站起身來,又客氣地敷衍一番,辭別出宮,教主與玉猴雙雙送到宮外,看著他們連袂駕雲而去。

天使離開不久,南宮操重新打開大廳的門戶,那些迴避的妖魔人物都陸續出來,回到廳內的原位坐定。

通天教主和玉猴也在原位出現。

玉猴應王帝之邀,遠赴天國享宴的事,除了上層階級幾個頭兒之外,其他的妖魔人物都被蒙在鼓裡,毫不知情。

魔國對任何重要事情都要保密。

本來狂歡大會尚須繼續舉行,但由於天使突然降臨,猴公即將遠赴天國而通天教主也要趕辦有關的準備工作,所以他決定中止大會其他節目的演出。

於是教主吩咐在場的妖魔精怪,亂神,散神,野仙,力士,散人以及狂客等各自回到原區域去,繼續修煉道行和武功,安分守己,不准離越崗位,以便隨時召集。

教主警告所有的臣民,必須充實本身的修養,準備應付不久即將降臨的大劫數,隱隱約約地說明:本國就要大規模發動一次前所未有的進軍,對付某 強敵。

當然他不會指明誰是強敵,但許多妖魔人物的心裡都已明白:那強敵的對象必然是指佛國。

同時,他又警告所有在場的妖魔人物必須絕對保密,誰敢走漏消息,一經查出,嚴懲不貸。

對於教主所談起的武力行動,各妖魔人物在內心裡的反應並不一致。有些是樂觀,有些是悲觀。樂觀派都是一群惟恐天下不亂之徒,他們自恃本身道行高深,武功超群,抱著本領老子第 的思想,但悲觀派卻比較審慎,認為對佛國動武是師出無名,不合時宜,何況佛法無邊,佛魔之間力量強弱懸殊,與佛作對,猶如以卵擊石,立見敗亡,所以他們都懷著恐懼和隱憂的心理。

不論他們是樂觀派或悲觀派,國王通天教主的命令誰敢反對?真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在實際行動之前,魔國需要預作準備,時間可能是三年,甚至五年,但既有準備,必有行動,這種武力行動是遲早要發生的。

教主訓令已畢,退入內宮,於是那批妖魔人物隨即陸續離開了碧游宮的大廳,各歸本區崗位,但少數另有企圖的妖人怪物,並不立即回去,卻隱匿在碧游宮附近的要道上,或仙魔分界的據點裡,因他們還要幹某種不可告人的勾當。

' ' ' ' ' ' ' ' '水上郎君徵得龍公鳳母的同意,攜帶子龍家五鳳姊妹去雲遊天下。

玉猴和魔國五狂輕聲談話,好像他們在商量事情。群眾看到那五狂連連點頭,表示同意。

接著玉猴也離開了大廳。

當通天教主在大廳對屬下訓話時,那瑤池的十位仙女早被遣開,並不在場,以免國王發表密令的內容被她們洩漏。

現在水金書生要求南宮操元帥加派得力幹員護送她們,進入仙域的邊境,以策安全。

當然,南宮操欣然允諾,立即與大夫子商量,擬請小夫子充任護花使者。

顯然,這是一個良善而艱苦的任務,假如護花使者不是尖頂兒的人物,難保中途不出事。

但是,到了臨行之時,那十位仙女卻都改變了主意,不肯重返瑤池,她們都要追隨水金書生,願意共事一夫,同甘共苦。

這事使水金書生萬分為難,因他早已公開聲明,讓她們重返瑤池,言猶在耳,豈可出爾反爾?何況他是個絕對聰明的人物,權衡情勢,在此時此地,他是決計不能答應的。

十個仙女一條心,個個含情脈脈,不肯上路,緊緊跟住那行桃花運的水金書生,寸步不離。

他向她們婉轉解釋種種理由,苦口婆心,曉以利害,費了不少脣舌,總算勉強說服了其中八位仙女,但尚有另外兩個,一穿金色,以及一穿銀白色衣服的仙子卻硬是不依,她們一口咬定,說自己和書生有緣,苦苦相纏,堅決要委身相侍。

小夫子在旁等待了許久,心裡漸漸不耐煩起來。他就走了過來,奉勸水金書生接受那二位仙子,他說:“銀色者是水,金色者是金,與水金書生名符其實,不妨收留了她們,以成佳話。”

可是,水金書生非常固執,並不採納小夫子的意見。

由於這種男女事情,旁人只可說合,不可說分,所以,小夫子也不便硬出主意。

事情一時不能解決,怎麼辦呢?

小夫子連連催促。

到底是讀書人,事到緊急關頭,總有辦法。水金書生靈機一動,想出了權宜之計。

他請金銀二位仙子走到稍遠的地方站定,輕聲地對她們說了幾句話,只看到那二個仙女眉飛色舞,欣喜萬分,於是問題就此解決。

但許多旁觀的妖魔人物都聽不到那書生究竟說些什麼話。

臨別,十女對書生依依不舍,神態迷戀,癡情仙女,負心書生,怨煞了十位仙子,羨煞了周圍許多的旁觀者。

不過,在開步要走之前,大家都聽到那金衣仙女對著水金書生道:“你不要忘記,說話要算數呀!”

水金書生笑笑,沒有回答。

於是書生向小夫子道謝。

接著,小夫子保護著她們起程。

在中途,小夫子有時駕著縮天雲,瞬息萬里,有時步行。當然,有小夫子保護,一路非常平安。

那些在半路等候。,準備要攔劫仙女的妖魔人物,打聽到護花使者是小夫子,都嚇得知難而退,不敢下手,只不過在仙魔分界的山坡上,小夫子遇到了一個小小的麻煩,那就是有幾個兇頑而不識相的魔頭,聯合起來,攔路尋事,但他們都被小夫子打得頭破血流,鼠竄而逃。

到了仙域邊境,地方安全,仙子們拜謝了小夫子護送之恩,分別各奔前程。

小夫子辭別了眾仙子,任務完成,心情輕鬆,隨即駕起風雲,向原路回去。所謂風雲,是一種普通的騰雲方法,瞬息千里而已。

不久,他看到遠處的雲端上,迎面急匆匆地來了十多個妖魔人物,以太古鯨神為首,手中拿著通天教主的緊緊追捕金牌。

太古鰓神見到小夫子,急忙把手中的金牌一揚,開口問道:“老弟,十位仙女呢?”

小夫子道:“已經進入仙域。你老手中拿著國王的金牌,想捉拿我?”

太古鯨神道:“不,奉王命,捉拿仙女,還來得及迫嗎?”

小夫子正色道:“來不及了,出爾反爾,是怎麼 回事?”

太古鯨神也不回答問題,把腳一蹬,恨恨地道:“你駕什麼雲,怎麼行得這樣快?”

小夫子笑道:“駕縮天雲,怎麼,駕錯了嗎?”

太古鯨神急躁地道:“我想追她們回來,有無辦法?”

小夫子道:“我沒有辦法。要追,你自己去追。”

太古鯨神又問道:“仙域邊境是誰守關?”

小夫子答道:“海湘真人。”

太古鯨神一昕是海潮真人鎮守仙域邊關,心中吃了 驚,面色大變,他知道仙國的海潮真人是自己的克星,所以不敢造次行事,終於失望地埋怨小夫子道:“老弟,你行雲太快,現在沒有辦法了。”

小夫子心裡暗罵,那老色鬼的詭計落空了,但他依然笑嘻嘻道:“井非我行雲快,而是你們起步太慢,現在既已追趕不及,還是一起回去罷!”

一路上,太古鯨神不言不語,悶悶不樂。

剛才為了葡萄仙子,他在老夫子面前失威,現在,為了瑤池仙女,他又在小夫子面前受窘,所以心裡暗恨他們父子不已。

原來那鯨神知道這次特別搖彩的頭獎,另有十位瑤池仙女作為尉帶的獎品,心中大喜。

他臨時用軟硬兼施的方法,並以十倍到五十倍的高價,向許多妖魔人物收買大批彩票,滿心希望得中頭獎。

他這樣做法,當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美色。

可是,時也,命也,運也,三者都與他作對,頭獎沒有降臨他的身上,而卻被水金書生中佔。

這個打擊對他是嚴重的。一方面,他對本身感到大大的失望,另一方面,他對水金書生起了大大的恨心,恨不得把那張幸運彩票從對方的手中搶過來。

彩票是搶不著,奪不到的,大庭廣眾,眾目昭彰,怎麼下手搶奪?

他非常妒忌那書生中了頭獎,好像書生不該中,只有他自己才應該中,同時他又萬分羨慕那小子艷福不淺,這種怨恨、妒忌和羨慕的紋纏,使鯨神心裡實在難熬。

在那時,他就存心搶奪,不是搶黃金,卻要奪仙女。

後來,他聽到那白痴似的書獃子既不愛財,又不愛色,真是操你娘,天下竟有這樣的呆頭鵝?不要女人,送給俺老祖宗,做一個人情,不好嗎?

接著,他又聽到要把仙女送回瑤池,而護花使者卻是他對頭人的兒子 小夫子。這事對他來講又是難題,固他明白:大小夫子都是難纏的傢伙。因此,他只好另動腦筋,再想計策,尋機會,找竅門,但可惜老腦筋不夠靈活,想來想去,一時倒也想不出妥當的辦法。當那書生和仙女們分袂時,鯨神正在現場,也是旁觀者之一,所以當時的一切情景,都看在眼裡,但他心裡極恨,恨自己既不能橫加阻止,又不敢強搶仙女,只得眼巴巴望著小夫子護送她們起程。

後來,那些旁觀的妖魔人物都在討論這件事,鯨神也在旁聽著。他們議論紛紜,說好說壞,意見不一,但其中有幾句話卻被那鯨神聽到,立刻鑽進他的耳朵裡去了,他認為非常有理。

鯨神靈機一動,有了主意,真所謂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於是急匆匆地去拜見通天教主。

報告道:“我主在上,臣認為那些仙女釋放不得!”

通天教主問道:“為什麼?”

鯨神答道:“仙女是搶來的,現在放還瑤池,恐怕她們會洩露本國狂歡大會的秘密。臣的意見:這事極為不便。”

其實那些話都是他聽來的,但在國王的面前,當然他想邀功,說是他自己的意見。

教主一聽,覺得有理,狂歡大會的機密不但要被她們洩漏,而且放還被搶之女,又暴露了本國的罪惡,因此,教主用手拍拍自己的頭腦,道:“我們被勝利衝昏了頭腦,現在幸虧你宋提醒我。快,你快拿我的緊急金牌,帶領助手,把那批仙女追捕回來,快,快去!”

但結果,遲了一步,追捕不到,所以他非常懊喪,一路郁郁不歡。

後來,他把詳情報告通天教主,並且附帶幾句話,中傷小夫子,他說小夫子駕雲太快應受處分,但他的陰謀不起作用。

通天教主認為這不是小夫子的過失,另一個原因是大夫子與小夫子父子,在魔國都是最上層的人物,潛勢力雄厚,若論道行,大夫子可與通天教主頡頏,若論功力,也在伯仲之間,何況目前魔國正在用人之際,通天教主倒也不敢動他們父子的一根汗毛。因此,放還瑤池仙女,雖是魔國失策,但投鼠忌器,這事只得不了了之。

這時,另一方面,大廳裡所有的妖魔人物已經走得精光,有的男女結伴,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單行獨走,也有一批偷入下界,私到人間去搗亂。總而言之,他們各有各的打算。

再說玉猴回到混沌宮的寢室,室內紅燭高照,有兩位如花似玉的瑤池仙子相對而坐,默然無言,好像心事重重。

這是通天教主秘密安排的。

室內佈置,富麗堂皇,金碧輝煌,儼然有王者內寢的氣派。

兩女一見玉猴突然進來,都嚇了一跳,坐不安位,連忙起身畏縮地躲入房隅,憑藉幕帷掩護。

“你們不要怕,快些出來,本玉猴有話要問。”玉猴笑嘻嘻道。

那兩個仙女在裡面抖抖索索,這是從幕帷的晃動看出來的。

“兩位還不出來相見,本玉猴不會為難你們的。”玉猴又催促道。

過了一會,不見兩女的動靜,顯然她們心中驚駭,不敢出來相見。

“你們知道,本玉猴上不怕天,下不怕地,宇宙之內,無所畏懼,但只怕女人,所以你們儘管大膽出來。”玉猴哄騙道。

只聽得帷幕之內,她們在輕聲說話,切切促促,促促切切,聲音非常之輕。

但玉猴的聽覺何等尖利,他已聽得清清楚楚,心裡暗笑。

“姊姊,他說:怕女人,他怕我們,我們出去!”

“說謊,他怎會怕女人?不要相信他!”

過了一會,幕帷後面又寂然無聲。

“你們可以相信,本玉猴真的怕女人,否則,早就來拖你們出來了。”玉猴故意道。

她們又在幕帷後面輕聲地說活了。

“姊姊,你聽到嗎?他說:真的怕我們。”

“不要相信,妖怪怎會怕女人?他是妖怪,我們怕他。”

“噢,噢!”

玉猴又聽得明明白白。

“我不是妖怪,我是人……”玉猴一邊說,一邊迅速地脫卸外袍,又脫掉猴皮,把它放在桌上,再穿回了外袍,接著,他又道:“你們不相信,快些出來,立見分曉。”

半晌,一個容貌美麗的臉從幕帷後面顯露出來,向外張望。

她臉上的雙眸忽然睜得圓圓的。

顯然,那雙眸所看到的不是玉猴,而是一個唇紅齒白,眉日清秀,面如冠玉的美男子,無怪那雙眸驚奇得圓睜著。

“姊姊!真的。他不是妖怪,他是人!”話未說完。那瑤池仙妹已經拖著她的仙姊從幕後走了出來。

“姊姊,你看他呀!”

瑤池仙姊面現迷惘之色,半信半疑地問道:“你真的是人?這是不可能的!”

“我真的是人!”玉猴笑道。

“聽說妖怪變化多端,我們剛才明明看到猴精,你 定猴精現化了人形。”瑤池仙姊語氣肯定地道。

妹妹沂到姊姊這樣說法,心裡又驚怕起來,一步一步緩慢地向後退縮,想再躲進幕帷裡去。

“真的,我是人,你們看,桌子上是什麼東西?”玉猴一本正經地道。

姊妹倆遲疑地走到桌旁,拿起了猴皮,反覆地看了又看,又仔細再看那個美男子。

終於她們喜上眉梢,心花怒放地笑了。

“姊姊,他是人!”

這時,玉猴已經把姊姊抱擁著,在深吻了。

妹妹不甘人後,也把嘴巴湊了上去,變成了三口成品。

不久,玉猴吹熄了紅燭。

月光從簾櫳的空隙裡進入,室內情景隱約可見。

一箭雙雕,玉猴破子童身。

次日黎明,玉猴夫婦起身梳洗,姊妹倆爭著服侍。

瑤池兩位仙女其實並非嫡親姊妹,但在瑤池,仙子們總是稱姊道妹,互相稱呼,這樣已成習慣。

依照仙姊的意思,她要燒掉猴皮。她不歡喜自己的愛人套著猴皮,扮作牲畜。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做猴,有什麼好?

可是,玉猴不肯,一定要這樣做。理由是他一出世就套猴皮,已經套成了習慣,不套猴皮反覺難過,硬僵僵地不自然。

“百病好醫,賤骨難醫!”仙姊取笑道。

玉猴不以為忤,因他很愛那天真無瑕的妻子。

同時,他也戲謔地對她們道:“我現在不怕女人了!我到昨晚才懂得女人對男人的好處有這樣多。過去,我什麼事情都已試過,就是沒有試過女人,現在我明白這玩意兒妙得很呀!”

“不怕羞!”仙妹紅著臉道。

“怕羞?我還要規勸我的門下弟子們快些去找女人,不許他們老是做光棍。”玉猴聳聳肩笑道。

最後,玉猴然反覆地警告道:“你們姊妹絕對不許把我是‘人’的秘密洩露,否則,我要發怒,要殺人,可能還要殺死你們!”

仙姊仙妹都很愛丈夫,當然言聽計從,和他在一起,她們都覺得開心,感到她們現在生活過得比在瑤池的時候還要好。她們稱呼五猴為“玉郎”。

玉猴對待二妻,處處體貼溫順,什麼事情都肯答應,只是不許他們談論妖魔國的政事。

玉猴久與妖魔精怪為伍,多少沾染著邪氣,因此,他的生活習慣與仙佛神聖完全不同。

他與瑤池姊妹在一起廝混,夜夜春宵,有時在白天也做那事情,無所顧忌。

色戒不破則已,一破之後,就不可收拾,在幾天之內,玉猴感覺到自己的生活要比以往幾億萬年快樂得多。

女性的魅力大之極焉,而通天教主就依靠了美人計,籠絡玉猴,獲得成功。

' ' ' ' ' ' ' ' '時間過得真快,七天瞬息已逝。

通天教主又與玉猴作一次秘密的談話。

在密談中。教主和玉猴發生一些不同的意見。

教主要從妖魔精怪的階級中抽調四名煞神或煞仙,充任玉猴的隨從,以防萬一玉猴在天國發生事端,就有幫手協助應變。

玉猴認為不需要這樣做。他的意見是;煞神或煞仙愛酒貪杯,可能會在天國鬧事闖禍,同時他深信自己有足夠能力,應付任何事變。假如有了四名煞字輩的妖仙,一旦發生意外的事件,卻要連累自己分心照顧,反覺不便。因此,他主張只帶兩位瑤池仙妻,以及五狂的寵物 雙鷹鐵嘴銀喙、晉羹 犬、家豹 貓、白兒 猴和綠衣使者 鸚鵡。那些寵物早已由玉猴與魔國五狂談妥,暫借一用。

通天教主不贊成玉猴攜妻赴宴。理由有二:(一)那二位仙女是本國使用詭計,從瑤池搶擄來,等於人間的惡霸強搶女子,來路不正。假使她們同往天國,必將顯露我們的劣跡……

暴惡於眾,絕非良策;(二)以玉猴的尊貴,卻在天國禦宴中挾著二女,必使仙佛神聖譏笑好德不如好色,有失身份。

當然教主還有第三個理由,但他並未說明。教主心裡暗想:“假如猴公攜眷同去,萬一他被玉帝拉攏,他就沒有家室之累一心無牽掛,索性長居天國,不回來了,使本教主功虧一簣。如果只讓他單身赴宴,他就不容易被天國引誘,因家在魔國,心有牽掛,他一定會回來的。”

這是一種變相扣留猴公家屬作為人質的毒計,通天教主當然不會說出來。

討淪結果,他們決定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教主所講的四名妖魔精怪准予放棄,而玉猴也不攜眷赴宴。

玉猴只不過暗帶鐵嘴銀喙、晉獒、家豹、白兒以及綠衣使者而已,同時他又公開地攜帶一老一少,作為隨從。一老是野仙傀儡子,一少是七海龍神的幼子 野仙龍中子,前者功力和道行高到極點,深藏不露,外貌乎平無奇,辦事老成持重,後者也是武藝高強,勇敢善戰,可稱人中之龍,後起之秀。他是直接由通天教主培養成材,準備將來用他去制服天國哪叱的一只暗棋。

什麼叫做暗中攜帶和公開攜帶?

鐵嘴銀喙雙鷹,晉獒犬,家豹貓,白兒猴,以及綠衣使者鸚鵡,都是禽獸,天國不准進口,玉猴只能帶到南天門外,先叫它們躲在隱祕的地方,等待適當的機會,偷偷地從後門混入天宮,不讓任何神聖看到,所以這就叫做暗帶。至於一老一小隨從,他們就能堂而皇之,跟在玉猴的身後,公然一同進入南天門。

為了使玉猴安心前往天國,通天教主直接頒佈了命令,禁上任何妖魔人物進入猴公的府第,違者格殺不論。

那批妖魔人物大都不講道義,很可能乘玉猴離國的時機,潛進混沌宮,對瑤池二仙女去搞七廿三,而玉猴首先要攜眷同行,也是為了提防有此可能。現在教主發出這道命令,就意味著猴公放心可也,家眷由我教主嚴密保護。

這樣,玉猴顯然放心了。

在起程之前,玉猴準備了一只萬能寶囊,掛在身邊,囊內貯著一切應用之物。

他告訴二位仙妻,說有要事出差一次,少則半月,多則一月,定必回來,但他並未說明出差的目的地。

新婚遠離,夫妻依依惜別,各道珍重。

由於玉猴重赴天國,多少帶著神秘的成份,所以,他動身時,並不驚動任何妖魔人物,以免招搖。

他吩咐綠衣使者,白兒,晉獒,家豹及雙鷹先走,在中途三不管地區集合,然後他率領傀儡子與龍中子,從後門悄然起程。

等到他們在中途與五狂的寵物會齊之後,玉猴隨即駕起縮天雲,飛向天國。

黃昏之前,天國在望,玉猴遠望南天門光芒萬丈,直衝太空,又隱約地看到許多神聖來來往往,極為忙碌,顯然他們已在南天門外等候。

五狂的寵物就在這時離群而行,分別隱匿在層雲深處,以便伺機潛入天宮。

玉猴在南天門外停住雲頭,群仙眾神聖紛紛趨前歡迎,他們包括太白金星,鎮元子,天王李靖,八洞天仙,力。天諸聖,二十八宿,月下老人,天罡、天魁、文曲、武曲、諸星君天宮神將,河漢眾神等一大群,氣勢雄偉,歡聲雷動。

玉猴見此情形,心中大喜,連忙急走幾步,拱手見禮,且高聲道:“小猴何德何能,有勞各位神仙熱烈遠迎,不敢當,不敢當……”

群仙眾神聖早已把玉猴半擁半護地接進南天門,直赴東天門金碧宮,先在偏殿憩息款待。

傀儡子和龍中子以僕役身份站在玉猴的座後,寸步不離。

不久,八景鸞輿,九光寶蓋進入金碧宮,神章妙樂,次第詠奏……

玉帝駕到!群仙眾神聖和五猴等連忙走出偏殿接駕。

玉猴走近御前禮拜,先謝賜宴之恩。

玉帝說一聲:“眾卿平身!”隨即率眾進入正殿。

天樂悠揚,黃鐘和鳴,笙簫鼓笛,先奏一闡迎賓曲。

玉帝坐於主位,玉猴進入貴賓的首座,群仙眾神聖都在天樂演奏聲中依次坐定,即使是玉猴的侍從魁儡子與龍中子也受到特別寵恩,陪坐末位。

禦宴開始,先飲仙酒三巡,再進交梨火棗,又得蟠桃嘗鮮,其他百味珍饈,佳肴仙果,羅列滿桌。

內宮特派仙女百名,以助酒興。

玉帝道:“今日之宴,純屬私誼,聯絡感情,眾卿不必依照神仙禮節,儘管放懷痛飲,以盡歡樂。”

玉猴與群仙眾神聖聽了大喜,都各起身歡呼萬歲。

於是他們開始放懷大飲,主要是仙酒有增進道行的效力,平時難得沾脣,即使偶有賞賜,也不過一杯而已,現在大家都托玉猴之福,才得儘量暢飲,所以無不喜形於色。

玉帝首先敬酒。他對玉猴說道:“猴卿,聽說你的酒量極好,但不知好到如何程度,今日歡宴,正是你大展身手的機會,現在,朕先與你對飲一杯如何?”他說著,便舉起酒杯,等待玉猴的反應。

玉帝首先舉杯敬酒,實是萬古稀有的寵恩,非比尋常。

玉帝自登基以來,這是他第三次舉杯敬酒。第一次是在舉行天慶大會時,玉帝招待上一代的神仙和聖人,舉杯敬酒;第二次是在安天大會時,玉帝為了感謝佛祖收服孫悟空之功,也先舉杯敬酒,現在是第三次。

那時,玉猴一見玉帝舉杯,既驚且喜,慌忙雙手捧杯,站起身來,高聲道:“謝我皇洪恩,讓小猴先幹為敬……”

玉猴立著飲,玉帝坐著飲,都一吸而盡。

玉帝道:“猴卿海量,酒杯太小,恐不過癮,應換玉鬥傳觴。”

內宮派來的仙女立即應命,奉上玉鬥,換去酒杯。

玉帝開了端,群仙眾神聖都來學樣敬酒。

首先,太白金星和鎮元子連袂走到玉猴的桌前,舉起酒杯,大聲道:“前日奉皇命邀請,承猴公惠然肯來,使我等不辱使命,實深榮幸,現在特來敬猴公一杯,聊表謝忱,先幹為敬。”敬字說完,酒已落肚。

玉猴連忙起身,說了一聲:“謝!”飲盡了鬥中之酒。

在玉猴的桌旁,有三名仙女侍候,輪流斟酒。

這時,天王李靖也捧了酒杯,走到玉猴的桌前,高聲道:“猴公德高望重,道行玄妙,小神萬分佩服,特來敬酒,先幹了。”他說著,一口把酒喝完。

玉猴起身說聲“多謝”,就把鬥中仙酒,飲得涓滴不留。

接著,九天諸聖也上前敬酒,高聲道:“借花獻佛,恭祝猴公萬事勝意,先幹了!”

玉猴起身,也說聲多謝,捧鬥一吸而盡。

於是八洞天仙,二十八宿,天魁,天罡,文曲,武曲許多天宮神將,與河漢群神等都接踵而來,輪流敬酒。

那時,玉猴心中大樂。他本來總是坐著,只在神聖前來敬酒時才立起身來,飲酒回敬。後來,敬酒者前擁後擠,陸續不絕,都以敬酒為名,勸酒是實,於是他也就不坐下去,索性立著暢飲,忙煞了把盞的仙女們。

不說群仙眾神聖殷勤勸酒,再說那五狂的寵物如何侵入天宮。它們乘著群仙眾神聖正在熱烈迎接玉猴,歡聲雷動的機會,就分別潛入南天門。

鐵嘴銀喙,帶著綠衣使者由高空飛入禁區,雙鷹在金碧宮的高空,巡視一番,然後雄鷹鐵嘴隱沒在宮前樹林裡,察看神仙們的行動,雄鷹銀喙守在宮後的花木叢中,監視一切可疑的事情。

綠衣使者飛入天廷內宮,立即開始行動,探聽消息,由於鳥言人語無所不通,它的任務類似間諜,兼做聯絡工作。

天廷內宮畜養著許多天狗和天貓,巡守各處宮殿門戶,以及禦廚內外,四此,晉獒,家豹和白兒要想進房入室,非常困難,何況那些天狗天貓久經訓練,警惕性極高,陌生的同類休想越過雷池 步。

好在玉猴早有準備,他預先把藥丸一粒粒地散佈宮內的沿途要道。

藥物微逗清香,引誘天狗天貓前來吞食, 一入腹中,不久藥性發作,它們頓失靈性,變成昏昏沉沉,睡眼惺鬆,都各回到自己的狗窠和貓窠裡去睡了。此計成功,家豹,晉獒和白兒就容易乘虛從各宮殿後門的狗竇潛入內部。

家豹 貓像閃電似的竄到金碧宮後院禦廚,先暫避在桌子下面的黑暗裡,再伺機爬到貯物櫥的上面隱匿身形。它踞高臨下,小心觀察每一廚司,下灶,配酒,仙官,燒火仙童,和夫役雜工們的動作。他們個個忙碌不堪,自顧不暇,誰都料想不到魔國的家豹竟敢侵入天宮禦廚,但即使它被發現,他們也必以為這是天宮旦的家畜,不會找它的麻煩。

晉獒犬也像一溜煙那樣,進入金碧宮正殿,無聲無響地躲入玉猴的酒席桌下,狗鼻敏感地嗅著每個前宋敬酒的神聖,辨別他們身上所發出來的氣味以及仙酒的酒氣,假如嗅出異樣的氣味,它就會發出暗號,通知玉猴。

白兒潛入天廷後,偷偷地溜到靈霄寶殿。殿內靜悄悄,不但沒有天將看守,而且連天使的影子也沒有一個,顯然全部天將都已參加宴會,天使們有的到東碧宮去料理事務,有的去尋伴閒談。

白兒飛身縱上靈霄寶殿的棟樑,在那處的瓦縫裡,放置一只小型的影聲傳播寶盒,於是又轉到玉帝的偏殿和禦書房,也分別做了同樣的手腳。完成了這項任務之後,它就趕到金碧宮禦廚的屋頂上。輕輕地移開了一片屋瓦,把屋頂弄成一個小空隙,向下窺視,使它能夠與家豹暗通消息。

忽然,一位天使匆忙地進入禦廚,走近配酒仙官身邊,交頭接耳說話,同時,他鬼鬼祟祟地拿出一個小紙包,遞給仙官,後者連忙把它放入懷中,一邊連連點頭。

等到天使離開禦廚,那仙官開始配酒。他從酒櫃裡拿出一只小酒缸和五六瓶顏色不同的仙酒,於是開了瓶蓋,把那些瓶裡的酒換倒在酒缸裡,先用磁棒將酒淘混調和,然後,他抬起頭來,眼光向禦廚四周一掃而過,顯然他看到禦廚裡的一切仙吏神員正在忙碌工作,這使他心裡覺得寬慰。同時他偷偷地從懷中摸出那個小紙包,把它拆開,手法神秘而迅速,那紙包裡包著深黃色的藥粉,全部被他放入酒缸,隨手撕碎紙包,摶成紙團,拋在地下,再用腳踏扁,接著又用磁棒在酒缸裡拌來調去。使藥粉與仙酒混雜融化,拌調均勻之後,就俯屈著腰部,用鼻子湊向酒缸,橫嗅豎嗅一番。

可是,他搖搖頭頭,皺皺眉,似乎對於自己所拌調的酒,極不滿意。

他躊躇 下,終於再從酒櫃裡拿出了三瓶仙酒,酒色深黃,又攙進酒缸裡,加勁拌凋了良久。

於是,他用羹匙從酒缸裡盛了小半匙的酒,放入口中,嘗嘗酒味之後,又吐回到羹匙,順手把它和殘酒一起拋入廢物箱裡,接著他還用清水嗽嗽口之後,把水吐掉。

這一次,那仙官對於自己所調配的酒料滿意了,因他已把缸裡的混合酒倒入金壺裡,親自送入金碧宮正殿,遞給那侍候玉猴的仙女手裡,準備供應。

當時,配酒仙官在禦廚的一切動作,都已被那潛伏櫥頂上的家豹看得一清二楚。它知道這事必有蹊蹺,連忙伸起一只前腳,在自己的貓臉上作出抹臉之狀,確三次之多。

這暗號立刻被那伺候在禦廚屋頂,從瓦縫空隙向下窺視的白兒所看到,它就知道仙酒出了毛病,迅即連縱帶跳,飛身下屋,逕向金碧宮正殿而去。

那時,許多神仙還在繼續向玉猴敬酒,歡聲嘈雜,熱鬧非凡。

玉猴自恃量洪如誨,又愛仙酒味醇,不免非常貪杯,所以他對那批捧著酒杯,前來半敬半勸的神聖們,極表歡迎,真可謂來者不拒,見酒必飲。

他已經喝了許多酒,差不多已飲到了半醉程度,但還是橫玉鬥,豎 玉鬥,不斷地把仙酒往肚裡倒。

另一方面,白兒已將到達金碧宮正殿門前,它遠遠望見殿外站著四名天兵,嚴密把守門口,使它不得其門而入。

它連忙停止前進,心裡很急,抓頭摸腮,思忖如何才能進入正殿的辦法。

隔了一會,它想出了妙計,連忙迴轉猴身,從牆隅殿角,縱跳如飛地直往殿後。

不料,它走到殿後,望見門口也有天兵鎮守,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又使它無法從後門溜入正殿。

這時,白兒真的急煞了。它亂抓猴頭,狂摸猴腮,大動其偷入正殿的腦筋。

辦法有了!白兒又迴轉猴身,奔向宮外,面對殿後的花木,揮舞著猴臂,左三右四, 共揮動七次。

那也是暗號。霎時之間,花木叢中飛出了雌鷹銀喙。

銀喙立即飛到那後殿四名天兵的頭頂上空,張開鷹嘴,啞,啞,啞叫了三聲。

那四名天兵卻充耳不聞,一動也不動,依然守住門口。

白兒在黑暗的牆隅窺視著,看到那種情形,心裡七上八下,焦急異常。

銀喙在空中發覺自己的叫聲起不了作用,不禁心中生氣,連忙啞啞啞繼續叫了三聲。

可是它的叫聲毫不生效,固那些天兵仍舊呆立如常,寸步也不移動。

接著,宮外殿前的樹林裡又飛出雄鷹鐵嘴,圍它聽到銀喙的叫聲,不知發生何事,所以也急忙飛來。

雙鷹在空中相遇,彼此交換暗號,鐵嘴文即明白了所以然。

於是,雙鷹在那四個天兵的頭頂上空盤旋,各自叫了三聲:“啞,啞,啞!”

“今晚怎麼老鷹亂叫?不吉利!”其中一個天兵開口道。

“什麼吉利,不吉利,老鷹鳴叫是常有的事,不要迷信!”另一個天兵答道。

天兵們說完了話,又寂然無聲。

他們好像都是懶漢,腳步不動還在其次,連頭也不肯拍起來觀看上空的雙鷹,依然謹慎地站崗,嚴守門戶,使白兒難越雷池一步。

這種情形真把白兒急煞,又把雙鷹氣煞。

但雙鷹究竟都是不同凡響的靈禽,它們感到自己的叫聲無濟於事,只得另打主意。

它們在空中互相交換意見,決定採取進一步戲弄的良策。

“拍,拍,拍,拍!”空中撒下了夾尿夾屙的鳥糞,有的落在天兵的頭上,有的落在鼻樑上,污穢不堪,他們四位都各中了臭彩。

這辦法果然生效,虧得雙鷹想得出。

那時,即使那些天兵個個都有佛心,也要發怒。

雙鷹聽到他們有了反應,那就是腳步移動的雜沓聲,和口中大罵:“逆牲,逆畜,扁毛,反了,反了!”鬧成一片的聲音。

等到他們抬頭向空中觀看,並且要想有所報復的時候,雙鷹早巳分別飛回原處躲避,而白兒就乘著他們抬頭一剎那之際,一溜煙縱身如飛,進入正殿的黑暗裡,同時它還隱約地聽到身後的那些天兵正在咒罵,以及含糊的恨恨不絕之聲。

白兒先在黑暗處隱匿了身形,好在殿內的神聖們正與玉猴飲酒,注意力都集中在桌面上,因此,它就有機可乘,立即竄入酒席桌下,去和晉獒打交道,傳達了暗號。

此刻,大部分神聖都已流輪地敬過了酒,只剩若干天神天將尚未輪到,而月下老人卻要根據原定計劃,等到最後一個才由他敬酒。

當時,金壺裡的混合藥酒已經斟在玉猴的玉鬥裡。

玉帝見到金壺斟酒,心裡明白,立即宣布道:“朕飲酒太多,未能久坐,請猴卿與眾卿儘量歡飲。”

他講完話,隨即起身高座,動步先走。於是玉猴,眾神聖傀儡子以及龍中子等都紛紛起身恭送,一直送到宮外,看著玉帝駕起八景鸞輿,九光寶蓋,徑回天宮,後面跟隨著許多保駕的天使和護衛。

白兒乘著眾神聖恭送玉帝的機會,夾雜在傀儡子和龍中子的中間,混出殿外,但它依然回到禦廚的屋頂上,等侯那潛伏在廚內窺伺的家豹,可能另有消息需要它再度暗通。

那晉獒犬正要向玉猴傳遞暗號,忽然玉帝宣布退席回宮,玉猴與眾神聖等都起身離座,出外恭送,因此,晉獒在玉猴的酒席桌下失去了掩護,它恐怕自己的身形暴露,所以不得不迅速地從桌下竄出,鑽入殿角的隱影裡暫躲。

不久,眾神聖又擁護著玉猴回到正殿,各歸原位,頓時歡樂的氣氛重新恢復。

由於大多數神聖都已飲得醉醺醺,懶洋洋,更兼玉帝退席,拘束人為減輕,所以,他們的談話聲和歡笑聲較前更響,態度也開始放狂,幾乎是肆無忌憚,場面變得格外熱鬧。

終於敬酒的次序輪到了巨靈神。他魁梧奇形,全身黃色長袍,武中帶文,文不掩武,站在玉猴的桌前,宛如一座山岳。雙手捧著巨觥,他恭敬地向玉猴敬酒,一飲而盡。

五猴見到巨靈種對自己如此恭敬,心中大悅,連忙起身,說一聲。“多謝”,舉鬥就飲了一大口,但當他正要喝第二口的時候,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腳背上,被一只動物踏了三腳。

他驚覺這是晉獒示警,連忙假裝自己失手,把玉鬥墮落地上,乒 響處,鬥已跌碎,碎片和殘酒狼藉滿地。

當時,玉猴佯作吃驚道:“啊呀!飲酒太多,玉鬥太滑,手拿不牢,失禮,失禮,還請眾神聖包涵!”

“猴公醉了,神猴醉了……”

“啊!玉猴到底醉了……”

“是真的喝醉了嗎?……”

許多神聖異口同聲道。

他們不知道酒中下藥的事情,所以,都以為玉猴醉了。其實這是機密,除了二三十神仙之外,其餘誰也不知。

許多神仙都已圍了卜來,察看玉猴到底是否飲醉。

天罡星君心中暗驚,因他已看出玉猴並非酒醉,而是故意失子把玉鬥跌落地上,同時他確知玉猴業已發覺酒中有藥。

於是他乘著眾神聖圃著猴談話的機會,急忙上前,換去了那仙女手裡所托玉盤上有藥酒的金壺,一邊消滅了酒中下藥的證據,一邊吩咐侍席的仙女把地上的鬥碎片和酒跡打掃乾淨。

只聽得玉猴大笑道:“哈哈,哈哈,本神猴那裡會醉,沒有醉,……根本沒有醉……哈哈,哈哈……”只不過……剛才那 口酒味不好……好像酒味淡些……不,不……不,酒味濃些……哈哈,哈哈……來來,巨靈神……來,來酒,我與你喝過明白,看準先喝醉……“

此刻,仙女已經添亡了另一只玉鬥。

“不要玉鬥,另換 只巨觥!”玉猴嚷道。

當時,太白金星和鎮元子也大吃一驚,他們心裡明白,這 定是天罡裡君出的歪主意,在酒中攙了藥,但他們不知道、酒裡有迷藥或是毒藥,還是春藥?由於他們已在通滅教主那邊寫了保單,保證玉猴安全,所以不希望他出事,否則,後果關係實在太大,通天教主豈肯干休?

於是他們一面注意玉猴的反應,一面觀察天罡星君的行動,果然,對於天罡星君似乎心虛,換去了金壺的舉動已被他們看在眼裡。

同時,天魁星君心裡已經嚇得卜卜亂跳,以為要出事了,直到玉猴要與巨靈神賭酒,知道事態不會擴大,才使他安定下來。

為了要增加宴會的氣氛更為歡樂,天罡星君暗中吩咐演奏天樂助興,頓時眾神聖心裡不安的情緒都一掃而空。

接著,巨觥對著巨觥,玉猴與巨靈神破例各飲三觥。

為什麼說是“破例”?

別的神仙對玉猴只敬一杯,惟有巨靈神與玉猴卻各飲三觥,所以這是破例的。

笙簫鼓笛,頻頻演奏,音樂悠揚。曲曲動聽。

音樂使玉猴的心情興發,酒精使他的思想激動,這時,玉猴可能是力不勝酒,已覺自己飄飄然了。

當然,不但玉猴如此,其中大部份神聖也都有同感。

還有少數的神聖順序前來敬酒,但都只敬一杯而退。

不久,只聽得玉猴高聲叫喊道:“金星,鎮元子仙師!你們在哪裡?”

太白金星和鎮元子聽到玉猴叫喚,連忙雙雙起身趨前,走到席旁,同聲問道:“猴公有何吩咐?”

於是,玉猴假裝酒醉,故意含糊其詞,說話大了舌頭,吞吞吐吐地道:“金星老頭……

鎮元子老翁……你們來,來得正,正好,今晚……我皇請本玉猴飲酒……飲……飲……飲得太痛快了……口,口,口福不淺……今晚的音樂也不錯……很美妙……音樂……耳,耳,耳福好,好極了……但,但可惜……可惜……眼福……眼福太差了……太差了……不,不知道……你們有……還有什麼……什麼安排?“

太白金星和鎮元子聽了玉猴的話,心中大驚,以為他已知道了天宮的秘密計劃,終於面面相覷,一時答不出話來。

本來天罡星君看到玉猴叫喚金星和鎮元子,不知為了何事,心中一懍,現在,他聽到玉猴這樣說話,心中大喜,連忙高聲代答道:“眼福有!既然猴公喜歡,我們不妨演出一場”天女舞“,好不好?”

“好!好……好啊……哈哈……哈……”玉猴大笑道。

“好!姦……”

“好!我們贊成……”

“好極了!”

眾神聖紛紛表示贊成天罡屋君的提議。

當時,天罡星君快樂得不能再快樂了,因這正是自己原定的計劃之一,剛才當玉猴跌碎玉鬥,潑光了鬥中的藥酒時,他心裡吃驚而且懊喪,急忙換去了金壺,不敢再以此酒進奉玉猴,碎鬥潑酒等於破壞了他的第一個計劃。接著,他正在思忖如何能在自然的情勢下實行第二個計劃,不料現在玉猴竟然自己要求享受眼福,那真所謂“正中下懷”,終於立即提議“天女舞”,使他順理成章,天衣無縫,促成下一步驟的實現。

於是,天罡星君立刻輕聲吩咐幾個天使。

天使們急忙出殿而去。顯然,他們前去準備演出“天女舞”。

繼之,天罡星君又高聲道:“天女舞演出,需要時間準備,可能還要等待一會。現在,我們繼續敬酒!”

當然,天罡星君隱隱以宴會的主持人身份發言,換言之,他似乎是代表玉帝講話。

其實,天女舞早已準備就緒。

不過,在內宮裡,尚有一些支節問題正在斟酌。

甚麼支節問題?

原來鬼國淪陷和神仙失寶,天國斷定妖魔國是幕後主持犯及盜竊犯,準備加以懲治。但由於玉猴威力強大,心懷忌憚,不敢輕櫻魔國之鋒。為了這事,玉帝曾經召集太上老君,地母娘娘,鎮元子,南極仙翁,廣成子,太白金星,幽冥教主,天魁和天罡星君等,在天宮的偏殿裡舉行了秘密御前會議,商量如何收服玉猴。討淪結果,他們決定:(一)感化玉猴,使他歸順天國。

(二)賞以高官厚爵,籠絡其心。

(三)假定玉猴好色,試用美人計,配以仙女,使他永居天國樂而忘返。

當時,玉帝和群仙神聖都明暸:玉猴的本領決非天律佛法神威仙力所能屈服,硬功不行,只得使用軟功,而軟功之中,只有上述三種辦法比較妥善,但是否有效,事前誰也不敢預測。

講到美人計中的主角,當時御前會議決定要借重逍遙仙子。她是內宮的女官,頗得玉後歡心,愛若己女。眾所週知,玉猴眼高於頂,普通的仙女決難使他動心,所以,會議決定:要求玉帝與玉後正式冊封逍遙仙子,認為義女,先拍高她的身份,然後以帝女而婚玉猴。這是一種強有力的引誘,可能使他就範。

後來玉帝把這事轉告玉後,但她只答應正式把逍遙仙子認為義女,至於以帝女而婚玉猴 妖精,卻表示反對。她不願以高貴的逍遙仙子讓一個猴精去糟蹋,這是有失天國的尊嚴。

同時,玉後還詰問玉帝,誰出這個主意,那出主意的神聖企圖製造罪惡,必須嚴加懲辦,難道除了這個主意之外,堂堂的天國就沒有一個神聖能夠制服猴精嗎?

玉後雖是女流,但頗識大體,深明事理,對於這件有礙體面的事情當然不肯苟同,否則她怎能母儀宇宙?

當然,玉帝也說出了一篇大道理。他首先強調魔國如何作惡多端,目無天國,接著再講到玉猴的出身和來歷,以及他在天宮會議中,如何力屈太上老君與元始天尊,如何打傷佛祖,以及如何威服佛國的文殊普賢慈航三大菩薩,使玉後聽了,心中懍然。

TOP

最後,玉帝又強調:要懲治魔國,必先收服玉猴,要收服玉猴,必須使用軟功,且軟功之中,美人計只不過是計劃的 部分而已。這是群仙眾神聖經過詳細討論後所作出的共同主張,所以,依照目前情勢,天國非借重逍遇仙子不可,這對她雖是委屈而犧牲,但為了天國的安全,她的委屈和犧牲是能夠挽救萬邦浩劫,造福宇宙。因此,這是光榮的任務,玉帝希望玉後婉言說服逍遙仙子,請她委屈求全,只要她肯答應,天國願意給她許多好處,以資酬報。

玉後把這件事,權衡了輕重,再三研究。詳細考慮之後,終於接納玉帝的要求,前去說服逍遙仙子。

不過,她也為自己留了一些餘地,據說:她只能盡力而為,事之成敗不負後果的責任。

對於玉後留此餘地,玉帝當然毫無異議。

不久,玉帝和玉後選定了黃道吉日,在內宮大排筵席。鄭重地邀請了上一代女仙一女蝸氏,瑤池的西王母,地國的地母娘娘,仙國的九天玄女,梨山老母,以及八仙中的何仙姑,太空國的嫦娥,佛國的靈山聖尼和比邱佛尼,水國的東南西北四海龍母,五洋龍母群仙眾神聖的女譽,以及天國內宮的全體女仙,都來參加這個宴會。

在天國,由玉帝和玉後出面安排宴會,純粹地專請女性,這還是萬佔以來的第一次,因此,宴會的場面非常隆重。

在宴會中,玉帝和玉後就把逍遙仙子收認為義女。

帝後贈給她一座在東天門附近的天女宮,宮內裝飾富麗堂皇,所有一切家具用品等物,件件都用上等材料,新奇美觀,另賜天鑽首飾,奇珍異寶,金銀財帛,不計其數。

此外,又撥發三十六名仙女,服侍她的起居,並且正式立冊備案,封為逍遙公主,准許自由出入禁宮。這種賞賜和恩寵,顯然超過了天國的慣例,即使帝後親生的太子和公主也感到自嘆不如。

前來參加宴會的女仙和女神聖等,除了道賀之外,都各自驚異。

最初,大家不明白玉皇大帝和玉後的用意,還以為前者徵得了後者的同意,想把逍遙仙子收作偏房,成為玉妃,但事實上卻不是那回事。因此,她們也贈送許多珍貴的禮物給逍遙公主。

在許多禮物中,最名貴的是西王母所送的一頂天鑽寶冠,它是以百粒二克拉到五克拉的小天鑽和一顆二百克拉的大天鑽,經過仙匠神工鑲成,若論價值,無法估計。單就一粒五克拉的小天鑽而言,其代價可能比人間最上等的十萬克拉火油鑽還要高貴,因那五克拉小天鑽的光芒就能在晚間照耀十裡,如同白晝。四海龍母所選的分水珠,在天上神聖的眼光中,算是起碼的,但若以人間的眼光看來,它卻是一件了不起的寶物,因有了這顆大如雞蛋的分水珠,人類就能把海水分離左右,中間露出一條海道旱路,使人們安步入海,採取珊瑚海綿,發掘海底礦物寶藏,或挖掘海底沉船,甚至由海道進入龍宮,也很方便。

其他禮物的珍貴的程度也可想而知了。

平步青雲,身價百倍,從女仙官品級忽然榮升帝女,不是人間的帝女,而是天國玉帝的帝女,這中間的階級距離真是不可以道裡計。無怪那逍遙公主欣喜萬分。

但是反常的喜事往往不是喜事,不但並非喜水,而且可能還是禍事的預兆。所以,智者臨喜而懼,以懼迎喜。

果然,過了不久,玉後鸞駕降臨天女宮。

她屏退左右,單獨與逍遙公主商量一件不平凡的事情。

當然,這不平凡的事是:玉後要求公主同意匹配玉猴。

自然,這事對逍遙公主本身而言,好比是晴天霹靂,驚駭萬分。

不知其所以然,逍遙公主在起初真不明白:玉後為什麼要把自己的義女嫁給一個畜牲 猴精,這事實是不可思議的。

自然而然,逍遙公主聽了母后的解釋之後,就毅然答應了她的要求。逍遙公主既已知道了這事情的所以然,她怎敢不答應?

天國的命令是何等嚴肅,這是為公,父皇和母后的恩情是何等的深厚,這是為私,在公私交迫之下,她明白自非答應不可,即使母后叫她為他們去死,她也會答應,何況這事情雖屬下賤,羞恥,不可告人,但另一方面,它卻是她的偉大任務,光明正大。在她本人雖是犧牲,然而為公報國,為私報親,公私兩酬,這是義不容辭的。

不然的話,她就將上負國恩,這是不忠,下失親情,這是不孝,但她究竟是明理識義的仙女,豈肯蒙此不忠不孝的惡名?

確然,玉後看到義女答應自己的要求,心中大喜,於是母女互相安慰而別。

雖然如此,逍遙公主想到自己的未婚夫是 只猢猻,猴精畜牲,她終於等到拜別母后,迴轉房裡的時候,就伏在案頭,暗自傷神,忍不住飲泣了。

又過了不久,天國舉行禦宴,專請玉猴。

現在,玉猴已經到達天宮,參加禦宴,群仙眾神聖正在輪流敬酒,盡情歡樂。

另一方面,逍遙公主正在天女宮裡自悲前途黯淡。她雙眉緊顰,始則短嘆長噓,繼之以雙淚暗垂,終則低聲哭泣。

“逍遙公主,恭喜恭喜!不要哭了,須知大喜之日,哭不得!”一個聲音忽然從窗外傳了進來。

“是誰?”逍迢公主聽到這陌生的聲音,連忙收淚停哭,驚疑地問道。

“公主,是我!”那聲音答道。

“你是誰?”公主一邊問,一邊走近窗口,向外探看。但窗外並無人影,接著她又加問一句:“你是準,在哪裡?”

“我是我,在這裡,公主,你好美麗啊!”

公主聽到那聲音是從高處傳來,連忙抬頭一看,卻原來是一只紅嘴綠羽的鸚鵡,駐足於窗櫺之上,隱身簾帷的後面。

“大膽的鸚鵡!竟敢私入天女宮,鬼鬼祟祟,該當何罪?”公主責問道。

“公主恕罪,我是來向你道喜,同時要報告一個秘密的好消息。”鸚鵡答道。

“什麼秘密的好消息?快說!”公主看到那鸚鵡很美麗,且講話口齒清爽伶俐,措辭得體,心裡很高興,同時她聽到它是來報告好消息,終於忍不住問道。

“公主,你不請我到裡面說話嗎?”鸚鵡道。

“那麼,你進來2”公主和善地道。

那鸚鵡從窗櫺上振翅起飛,進入房內,在公主的書案上停住。

公主也隨著走回書案旁邊,坐了下來,又問道:“什麼消息?快說!”

“不要心急,消息肯定是好的,不過,公主,你先揩幹你的淚痕,讓我仔細看看你的容貌。”鸚鵡狡猾地道。

公主給鸚鵡這麼一說,粉臉發紅,於是拿出手帕,揩去了自己臉上的淚痕。

“公主,你再笑一笑!”鸚鵡道。

“你敢戲弄我?”公主微慍地道。

“不,不,不敢,公主,我是有用意的。”鸚鵡連忙辯護道。

公主終於展眉一笑。

“公主,你真是美麗呀!好一對白玉雕琢的神仙眷屬,配得過,絕對配得過!”公主的美貌把鸚鵡看得發呆,因此,它在有意無意中洩漏子口風。

“你說什麼?”公主迷惘問道。

“慢來,慢來,公主!我先報告好消息,但另有附帶的條件。”那狡計百出的鸚鵡並不直接回答公主的問話,卻轉移了主題到“好消息”方面,以彌補它自己剛才說話漏嘴。“什麼好消息,什麼條件,你說!”公主不耐煩地道。

“公主,你是否為玉猴的事而心裡感到難過?”鸚鵡問道。

“是又怎麼樣?”公主以問代答。

“那就好辦,先拿六粒金丹來,我就告訴那個好消息給你聽,這是消息的代價。”鸚鵡要求道。

“你要挾我?”公主不服氣地道。

“不,不,公主,決不是要挾。對你講,這消息確是太好了”鸚鵡道。

“為什麼你這樣貪心?要六粒金丹!”公主道。

“為了你公主的終身幸福,我的索酬並不太高,同時,我有朋友也要分享你的金丹。我們公平交易,金丹不是由我獨吞的。”鸚鵡理直氣壯地道。

“噢?終身幸福?如果不是好消息呢?”公主疑惑地問道。

“六粒金丹我都不要,但我相信,假如你聽到了我的好消息之後,可能你慷溉的公主還會自動再加賞兩粒給我。”鸚鵡提出似乎近於額外的要求道。

“噢!有這樣的事?”公主半信半疑地道。她一邊說話,一邊從百寶箱裡取出六粒金丹,接著又道:“這是金丹,如果你說的消息確實對我是好的,我會再另外賞你兩粒。”

“好,一言為定……公主,你附耳過來……”鸚鵡欣然道。

於是,公主移過身子,俯著把耳朵湊近那鸚鵡的嘴邊。

那靈禽就在那公主的耳邊輕聲地說了幾句話。

“什麼?你再說一遍……”公主聽了鸚鵡的話,大感驚異,但她為了要聽得更為清楚,或恐自己聽錯,也許是那鸚鵡說錯,所以她叫它再說一遍。

於是,那只能言鳥又在公主的耳邊低聲地重複說了一遍。

“噢!你不會弄錯吧?”公主興奮地道。

“不會。”鸚鵡道。

“是事實?想來這似乎是不可能的!”公主懷疑地道。

“公主!我保證千真萬確。我看得清清楚楚,絕對不會弄錯。”鸚鵡斬釘截鐵地道。

“如果真的照你所說,那確是一個好消息……假如真的如你所說,等到以後事實證明,我除了多給你兩粒金丹之外,再要另賞交梨一只,蟠桃二枚,大棗三粒,仙酒四瓶。”公主喜不自勝地道。

在某種場合之下,女人出於往往要比男人慷慨得多。

“多謝公主!預先多謝公主!但是……仙酒……無須了……我不喝酒。”鸚鵡大喜道。

到底那鸚鵡在逍遙公主的耳邊說些什麼話?

原來鸚鵡就是那著名的綠衣使者。它在七天以前的一個晚間,飛到混沌宮的玉猴寢室外面,停立在窗櫺上,憑藉簾櫳掩護了自己的身形。

它是做慣了間諜工作,喜歡探刺別人的秘密和隱事。

在那時,玉猴正和二位瑤池仙女戲謔,他們的談話都給它聽到,後來玉猴脫掉猴皮,顯示出一個唇紅齒白,眉目清秀,面如冠玉的美男子,也被它從簾櫳的空隙裡看到。

這是一個大秘密,現在這秘密就被綠衣使者出賣,賣給了玉帝的義女逍遙公主,無怪那公主聽了歡喜不已,認為這確實是個好消息,願意付出許多額外的代價。

當然,綠衣使者不是呆鳥,它決不會把玉猴和瑤池二女的事情告訴公主,以免公主吃醋。

逍遙公土獲得了這個秘密而寶貴的消息之後,芳心大慰,立刻使她精神興奮,容光煥發,同時天宮方面的枝節問題,也就迎刃而解。

天女宮裡的憂鬱氣氛一掃而空,變成了喜氣洋洋。當然公主也不會把這消息隨便洩露。

天女宮裡的宮女們見到公主的態度在一剎那之間,前後判若兩人,心裡都暗暗稱奇。

綠衣使者從逍遙公主那兒得到了好處,鳥心甚喜,它又飛到天宮的別處去,另探消息和情報。

* * * * * * * * *東天門附近的金碧宮裡,即刻就要演出天女舞。

這時,玉帝陪同玉後又降臨宴會,同來參觀,群仙眾神聖歡呼迎接,玉猴特地離席拜見玉帝玉後,且恭敬地叩謝賜宴。

天宮裡許多落了班而不當值的仙女和天使們都來湊熱鬧,但有些當值的,居然暫時放棄了職守,也來旁觀。他們雖然沒有資格參加宴會,但為了湊興助趣,滿足好奇的慾望,來作壁上觀,以飽眼福,似乎不在禁止之例。

天罡星君是宴會中最活躍的分子。在表面上,他儘量控制場面趨向於自然的歡樂,且隨時注意著玉猴的舉動。另一方面,他好像與在座的眾神聖都有一種神秘的默契,這種默契可能隱藏著某些對玉猴不利的陰謀,只要仔細觀察,不難看出眾神聖都以天罡星君馬首是瞻。

那時,傀儡子已經發覺了這種情況。他暗示龍中子提高警惕之後,一面注意玉猴的反應,一面提防天罡星君的動作。萬一在場面上發生了任何對玉猴不利的騷動,他們都會首先發難,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制服天罡星君。

內宮派來的許多仙女正在川流不息地向玉猴和眾神聖斟酒。她們態度安閒,舉止從容,進退有序,毫無緊張和侷促的神色。

玉帝和玉後也都有說有笑,喜形於色,並且頻頻舉杯,向玉猴勸酒。

這些情況都被傀儡子看在眼裡。他覺得安心,因他知道只要玉帝和玉後在座,宴會裡不可能出什麼亂事。

傀儡子道行深厚,老成持重,眼觀四方,耳聽八面,在座每一神仙聖人的舉動,言語和企圖,休想逃出他耳目的聽視之外。

當然,在有意或無意之間,天罡星君也隨時觀察傀儡子和龍中子的動態。他認為龍中子可能有些古怪,因此子目光如炬,頭頂毫光若隱若現,仙氣蓬勃,這就意味著他的道行已臻上乘。至於那傀儡子,傴腰屈背,目無神光,兩鬢如雪,姿態龍鍾,天罡星君認為此老不成氣候,因此,並不把他放在眼裡。

其實,天罡星君失眼了。他哪裡知道傀儡子的道行和功力,幾乎已到達了混元大羅金仙的境界,因此老故作昏庸,如聾如啞,藉以造成觀察者的錯覺。

以貌論人,往往差之毫釐,謬以千里,天上的神聖和人間的眾生都不免犯此缺點,而誤大事。

這時,玉猴態度微顯異狀,目光閃耀,坐立略感不安,天罡星君看到這種情況,心中暗喜。他知道玉猴喝過了金壺裡的藥灑,雖然只喝一口,但此酒非比尋常,灑性藥力已經開始發生了作用。

幸虧玉猴剛才得到了晉獒踏腳示警,只喝了 口藥酒,就假裝失手墜鬥,如果不是這樣,玉猴在這時可能已進入了天罡星君的圈套。

又幸虧那聰明的玉猴在喝下了一口藥灑之後,連忙從身邊的萬能寶囊裡取出一顆解毒神丹,暗中吞入肚裡,解怯酒中大部分的藥力,至少驅散了藥酒裡的毒性,但雖然如此,玉猴在這時正驚覺渾身漸熱,丹田之下升起了一陣慾火,腦部湧起胡亂思想,眼光時時瞟向站在桌畔的那三位斟酒仙女。

以玉猴的道行和功力,也會發生這種現象,可想而知。那金壺之酒的藥性是何等強烈。

傀儡子也已發覺情況不妙,連忙發出暗號,提醒猴公,這使玉猴心中有了警惕,連忙暗用神功,勉強把慾火壓制下去。

同時,太白金星和鎮元子也覺心中駭然。他們並不希望玉猴在此時此地搞出亂子,因他們已向通天教主擔保玉猴的安全。為了這個緣故,他們顯然要站在玉猴的同一立場,暗作護衛,換言之,保護玉猴,就是保護他們自己。

“天女舞開始演出!”天罡星君高聲道。

殿角,忽然八音齊奏,悠揚悅耳,上天妙闋,人間難聞。

妙音響處,殿角出現了一群艷服長袖的仙女,個個天資國色,美絕塵寰,載歌載舞地直到正殿中央,總數有二十名之多。

她們的舞姿莊重中略帶輕佻,輕佻裡暗寓莊重,絕非邪道可比。

她們的歌聲猶如清風入懷,鳳鳴鸞吟,純屑天籟之音,而凡夫俗子決無如此鴻福,所能耳聽目見。

這時,玉猴似已被那些仙女的美色所迷,竟然不知不覺地停止了運用神功。在他的眼光中,她們個個都是火辣辣的絕色佳麗,這使他的情慾又逐漸往上竄起,心理上起子變化,而生理也因太不爭氣而蠢蠢欲動,於是心神不寧,幻想綺念油然而生。

他想起子他和兩位瑤池仙妻接吻的情景,又回憶到他和她們作樂的滋味,不禁心猿意馬,渾身發熱。

忽然他站立起來,好像要發動某種不法行為,但他的企圖又立刻被傀儡子的暗號所阻止,於是他懍然警覺,重新坐下,連忙運用神功,再度壓住自己體內的慾火。

可是,他這種突然站起身來,又突然坐了下去的奇怪動作,顯然是大失儀態,有礙斯文,尤其是天國帝後以及群仙眾神聖的眾目昭彰之下,這種現象弄得大家莫名其妙,使他們心中頓起疑惑,還以為玉猴發了酒瘋。

當然,其中只有在幕後操縱的天罡星君,以及另有幾位共同做手腳的神聖,都明白玉猴作此怪態的原因,所以,他們互相以目傳意發出會心的微笑。

他們的微笑又被傀儡子看在眼裡。他心裡暗罵道:“你們不要得意,不久老夫就要教訓你們。”

這時,殿角又傳送妙音如簧,響亮動聽的歌聲,接著異彩突呈,那處又出現了十名美麗的仙女,姿態美妙,衣服五花十色,鮮豔醒目,緩慢地移動,婆娑起舞,舞到正殿中央,迅即混入原來二十名仙女的隊伍裡,作出像穿梭般的舞蹈,此起彼落,彼進此退,宛如飛蝶迷花,彩禽戲水,更兼那些仙女的裝扮各色皆備,使群仙眾神聖眼花撩亂,應接不暇,真是好看極了。

到底在座的群仙眾神聖,以及許多旁觀的仙吏都有良好修養,並能遵守紀律,他們靜靜看,靜靜聽,既不高聲喝采,又不鼓掌歡呼,秩序井然,這就顯出他們的性格與妖魔精怪完全不同。

這時,玉猴也已感到自己剛才幾乎發狂,他明白假如自己沒有傀儡子兩次發出暗號示警,及時阻止,可能自己早已在玉帝玉後以及群仙眾神聖前面出醜。

金壺之酒的藥性雖烈,好在玉猴飲得不多,且功力深厚,所以他靈性未泯,受害不深,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玉猴為了避免再蹈覆轍,繼續暗運神功,體內慾火雖已暫時抑制,但要消滅它也非短時期內所能收效。是以,玉猴的神功與金壺之酒的藥性正在他的體內暗作惡鬥,彼消此長,此消彼長,兩者之間糾纏不已。

在這樣情況下,玉猴心無兩用,他的眼睛不敢再看仙女的舞姿,耳朵已不敢再聽美妙的歌聲。

音樂的節拍忽然由緩而急,古典性的聲調漸漸消失,繼之而起,是一種新奇腔調,帶著浪漫成份,等於人間新潮派的音樂,那顯然是靡靡之音的曲譜,最近才由音樂之神作成,過去從未在天上演奏,因此,這是破例的,天上為了要達到制服玉猴的目的,竟然也和人間一樣,不擇手段了。

任何事情,有利必有弊,玉猴昕到了這種音樂,心情動搖,意志不能專一,但是,許多神仙和聖人也未能例外,他們當然和玉猴一樣,腦子裡產生了綺思幻想,甚至想入非非,這種後果是宴會主持者天罡星君所意料不到的。

當時,在那種擾人心魄的音樂聲中,殿角第三次出現了一群絕色仙女,又有廿名之多,她們都穿著嫩綠色的艷服,長袖善舞,擁簇了一位全身大紅長服的美女,真所謂萬綠葉中一點紅,窕窕搦搦,舞動雙袖,隨著音樂的節拍,冉冉地舞到正殿中央。

“呱,逍遙仙子出場了!”

“不,是逍遙公主!”

“好啊!此女出場,群芳遜色!”

“逍遙公主是天國的第一美女!……”

“確實名不虛傳,美極了!”

“天女舞名符其實,她是我皇我後的義女!”

群仙眾神聖竟然也讚美女人。女人的美色,加上類似新潮派的音樂與歌聲迷惑了他們遭貌岸然的個性,九十度轉彎,轉變到像人間的眾生一樣,喜歡討論女人了。

玉猴的意志正在搖動,如今逍遙公主忽然出場,使他又在不知不覺中停止了運用神功,而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看,達到了目不轉睛,一眨也不肯瞬的程度。不言可知,他的防欲神功業已崩潰了。

當時,隨著靡靡之音,眾仙女舞出各種“花”樣。

從高處望下去,仙女們按著“花”的形式,湊成梅花,以白衣的仙女舞作花瓣,以棕衣的仙女舞作花枝。

忽然仙女們又舞成了牡丹花的形式,當然紅衣的仙女作為花心和瓣,綠衣的作為葉。

忽然,她們又舞成了菊花的形式,如此這般,她們變化多端,舞出種種“花”樣。

所謂天女舞,是以舞蹈的形式,舞成百花,最後以天女散花的插曲來收場。

當然,這也可以稱為“花花舞”。

“有舞無歌,美中不足!”

“逍遙公主會唱歌嗎?”

“會的,怎麼不會!”

“那麼,為什麼不唱?”

“女人不會唱歌,就不是女人!”

“不要吵!她就要唱了……”

這時,隨著音樂的節拍,舞蹈的步伐,逍遙公主開始唱了,聲若青鸞吟旭日,音如丹風囀朝陽。 .只聽得公主這樣唱道:(一)人生行樂耳,問誰不愛花?今後花生日,唱歌壽百花。

欲看喜色早,擊鼓可催花。風前楊柳葉,雨後李桃花。

幽蘭馨滿室,品格異凡花;天香兼國色,人間富貴花。

紅妝春睡足,艷絕海棠花,放翁綠章奏,乞陰為養花。

修植防害蕊,剪葉怕傷花,應芝階畔草,莫折路旁花。

(二)天上行樂耳,神仙也愛花,驕陽炎烈烈,無風稻正花。

五月紅似火,照眼石榴花。淡淡池塘水,吐出妙蓮花,搖風香撲鼻,擎雨葉遮花。誰家採麥女,婀娜解語花,扁舟泛綠波,影搖波上花,發系同心結,手持並蒂花,雙鷗偷眼看,比翼戲浪花,寄語護花客,休折枝頭花。

(三)人間行樂耳,來往為訪花。天末涼風起,香飄桂子花,誰能探月窟,攀得一枝花。重九賞秋色;東屬訪菊花,陶令一題品,千古成名花。小春節初過,枯蒂勝殘花,傲骨嶙峋態,到老不落花,一生誰知己,作伴有霜花,人若無高節,捫心愧此花,園丁亦知趣,栽花復惜花。

(四)江郎行樂耳,夢得筆生花。歲寒霜雪耐,極品誇梅花。

暗香浮辣影,點綴六出花,冰姿寒佃骨,蜂蝶不戀花,風流高格調,芳名冠群花,莊嚴清雅色,瓶供佛前花。

報道灞橋客,騎驢踏雪花。花神多妙想,接木巧移花。

百花難唱盡,天女正散花,壽言晉四百,贈與四時花。

這是壽花曲,以花字一韻到底,分春夏秋冬四季,用著有代表性的花名唱出,它是當年水金書生遊戲人間時的作品,頗為下界的眾生所愛好,流行甚盛,後來傳入魔國,歌台舞閣都唱此曲。又後來,天國的音樂之神到人間各部落考察音樂,採得許多歌曲,而壽花曲也被取錄在內。

現在,天國的宴會中演出天女舞,中間有一個散花的插曲,音樂之神就把這支壽花曲配入,由逍遙公主主唱,歌聲繞樑,響遏行雲,真所謂散花天女舞華筵,名曲壽花助管絃,博得聽眾同聲贊好。

眾所週知,公主是天國的第一美女,但她究竟美麗到如何程度?

依照玉猴的眼光來看逍遙公主,他覺得她臉似嫩桃,眉如新月,眸傳情,口含笑,尖尖十指精神逗,隱隱雙峰心魄勾。若論舞態婆娑,快慢輕鬆,中規中矩,且聽歌聲響亮,抑揚頓挫,如訴如摹,神韻恰到好處,風情已臻上乘。

玉猴心裡暗想:“究竟這是天國,才有這樣美麗活潑的仙女。”

這時,玉猴已經看得如醉如癡,好像眼中要噴出慾火。他心搖神盪,很難忍受,看他的樣子似已無法運功防欲,因儡愧子連發暗號示警,玉猴竟然置之不理,他的眼睛老是盯著逍遙公主,眨也不眨,可知金壺之酒的藥力,再加上女人的魅力,是何等強烈,將這個功力高到不能再高的玉猴弄得神昏顛倒,無法自持。

逍遙公主也看到玉猴那種神情,心裡暗暗好笑,她那雙明亮的眸子不時瞟向玉猴,她要看徹玉猴的肉身到底是人還是猴;她又要證明那鸚鵡 一綠衣使者的情報到底是真還是假。

她看來看去,玉猴的態度有時像人,但有時像猴,看到他像人處,她越看他越像人,但看到像猴處,她越看他越像猴,這就使她一則以喜,一則以愁。

同時,玉猴注意到那逍遙公主一雙水汪汪的美目,向自己瞟來瞟去。他被她瞟得心裡痒痒的,意欲把她據為已有,但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他想到自己在魔國已有二妻,不禁失望了,頓時使他得隴望蜀之心化為烏有。

他心裡暗想:“此生決難得到那逍遙公主了”。

這時,群仙眾神聖輪流敬酒只剩下最後一位,那就是月下老人尚未敬酒。這時,天女舞剛剛終場,眾仙女擁簇著逍遙公主冉冉進入殿角,音樂也由高而低,轉趨尾聲,而玉猴的眼睛還在向那方面盯看。

“月下老人敬酒!各位注意!……老人家除了敬酒之外,還要報告一個可喜可賀的消息。”聲音是天罡星君發出來的。

除了極少數的神仙和聖人之外,誰都不知道月下老人要報告什麼可喜可賀的消息。

但是,那傀儡於卻驚然一驚,已猜測到那老家夥要把猴公當作猢猻來耍把戲了。

這時,月下老人已經走到玉猴的席前,高舉酒杯,說道:“老人要向神猴敬酒兩杯,同時要你向我老人也回敬一杯……那三杯酒都有名堂。”

“承你老人家前來敬酒,實不敢當,尊賢敬老,小猴我敬酒是應該的,但不知敬酒有何名堂,可否見告?”玉猴問道。

從這幾句話聽來,玉猴語有倫次,顯然他被天女舞一搞,忘記了自己剛才假扮酒醉糊塗,這時雖已發覺,但盲語出口,難以收回,要想再發酒瘋,似不可能。

由此看來,玉猴的靈性似已減低,這當然與金壺之酒多少有關,但這一點,除了鎮元子,天罡星君和傀儡於之外,別的許多神仙和聖人都沒有察覺。

“第一杯酒,老人敬你,和各位神仙聖人敬你一樣,這是一般性的,請乾杯!”月下老人說完話,就飲幹了自己的杯中之酒。

“謝老人!”玉猴拿起巨觥,也一飲而盡,接著,他問道:“第二杯酒有何名堂?”

“第二杯酒,老人要改敬為賀!”月下老人道。

“何事可賀?”玉猴驚奇地問道。

“本老人賀你喜事臨頭!”月下老人笑嘻嘻道。

“喜從何來?小猴不解。”玉猴似乎已知來意,因月下老人本身的職責,就是撮合婚姻,但他不知為誰作媒,所以故意裝作不懂。

“根據本老人的婚姻簿,神猴與天女逍遙公主有夫婦之緣,因此,我老人先要賀你一杯,然後再要向你討杯喜酒。”月下老人說道。

“噢!有這種事?……”玉猴聽了,頓時一呆,因老人提出逍遙公主,真是出於意表,同時,他想到那美麗的公主,心裡喜歡,那麼,老人的提議真是正中下懷了。

那時,在座的群仙眾神聖都很驚異,頓時議論紛紛,有的認為既是月下老人的婚姻簿上有這樣記載,想來是不會錯,有的則不以為然,認為以天女的高貴而匹配一個猴精 牲畜,這是什麼話?

當然,這件事只有極少數而最機密的軸心神仙和聖人了解內情。

這時,月下老人已經快步走到玉帝和玉後的席前,恭敬地奏道:“我皇我後萬歲!小神斗膽啟奏,查天女逍遙公主與神猴有夫婦之緣,小神特來作伐,討杯喜酒,敬懇我皇我後玉諾,以證前因。”

玉帝和玉後聽了月下老人的話,就故意互相輕聲商量。

眾神仙和聖人的眼光都集中在玉帝和玉後的身上。

玉猴也盯著玉帝和玉後,靜待他們的反應。

玉帝正對著玉後輕聲說話,可是大家都聽不到他在說些什麼。

玉後在搖頭。

這使反對這種婚姻的神仙和聖人,心裡高興,他們雖不敢公開提出異議,但玉後搖頭是表示正義,也就是代表他們的心聲。

玉帝又在和玉後說話,依然說得很輕。

玉後又搖搖頭。

這使那些神仙和聖人中贊成這項婚姻的,心裡發愁,因這樁婚事如果失敗,天國就無法籠絡玉猴,不但如此,玉猴失臉,勢必一怒而去,以後定將與天國作對,後果極為嚴重。

反對者是為了正義,以帝女而嫁妖精,天國的國體何在?贊成者乃是為了正理,以天國的安全為重。

那些反對者都是忠厚長者,老成持重,見識有餘,才幹不足,所以,凡事拘謹自守,不敢越軌行動,而那些贊成者都是才氣縱橫,只求目的,不擇手段,見識雖是不足,但凡事敢作敢為,做了再說,不顧後果。

二者各有所長,亦各有所短,不可一概而論。

那時,玉帝第三次和玉後商量,聲音輕極了。在此時,即使有天聽地測仙師在座,他也將無法聽到所談的內容,其他的神仙和聖人更不必說。

眾神仙和聖人包括玉猴在內,都在靜觀玉後的動態。

隔了一會,玉後沉吟深思,毫無反應。

正殿之中被肅靜的氣氛籠罩著。

又隔了一會,玉後低著頭,一動也不動地坐著,但她沒有搖頭,顯然她已進入再三考慮中。

反對派都希望玉後搖頭,因玉後如果第三次搖頭,這婚事就立刻宣布告吹,任何勢力也無法挽救。

贊成派都熱望玉後這一次能夠點頭,因她現在點頭就可推翻前兩次的搖頭。所以,這時,反對派和贊成派的心情都感到緊張而不安。

但是,這時,只有極少數的神仙和聖人對此情景卻處之泰然,固他們心裡明白;那些玉帝和玉後所作出來的動作是假商量,其實,帝後在事前已有了真主意,彼此早有默契,而那些假商量的動作顯然是做給局外的神仙和聖人們看看,假戲真做,做得越像樣,效果越大。

至於玉猴,如果在未飲金壺中的一口藥酒之前,他的靈性不會退化,那麼,在那時,當他看到玉後第一次搖頭,他早就會自動反對這樁婚事,因他生性高傲,豈肯忍受玉後搖頭奚落?但是,自從他飲了那口藥酒之後,靈性雖未全失,顯然他已被酒力和美色所迷,因此,在不知不覺中,只好處於被動的地位。

殿中依然靜寂,眾目炯炯,視線集中玉後。

又過了一會,玉後終於點頭了。

“謝我皇我後玉諾!”月下老人高聲道謝,接著,他急步走回玉猴的席前。

那時,身為天上的神仙和聖人們都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他們有的歡呼,有的嘆息,表情也各不相同。

“恭喜玉猴,賀喜神猴!我皇和我後都已同意你和天女的婚事……”月下老人說到這裡,忽然他聽到遠處 好像是筵席的末端 傳來了三聲冷笑,“嘿嘿,哈……”這聲音打斷了那月下老人的話頭。

玉帝,玉後,眾神仙聖人等,甚至五猴,都吃了一驚。

誰有如此斗膽,竟敢在此地此時發聲冷笑,意圖破壞帝後所同意的,月下老人所作媒的,眾神仙和聖人們所贊助的,同時又是玉猴所默許的好事?那簡直是無法無天,狂妄之極的行動,還當了得!

於是,大家都把眼睛循著那冷笑聲的方向注視,看到一個坐在末座的老翁,傴腰曲背,目無神光,他就是傀儡子。

傀儡子看到所有在座的群仙眾神聖,甚至包括玉帝王后以及自己實際的上司,也就是他自己名義上的主人 玉猴,都在盯著他看。

他不但態度自若,面不改色,而且他索性站起身來,又發出:“嘿,嘿,哈!”三聲冷笑,笑過之後,呆木地站著,像泥塑木雕那樣,一動也不動。

原來傀儡子看到了那月下老人的所做所為,顯然是個圈套,看到了天罡墾君的行動,顯然是包含著陰謀,看到了玉帝和玉後的假商量,顯然是串同施用掩耳盜鈴的狡計,看到一部分神仙和聖人們贊成的態度,顯然都是不懷好意,包藏禍心;看到了玉猴對於自己屢發暗號,視若無睹,未作反應,顯然是已經中了邪術,失去了靈性。他又聽到殿外的天空中三聲拖著長聲的老鷹嗚叫,也就是那鐵嘴和銀喙在外面發現了不利消息的報告,前來示警,因此,他心裡驚駭,但不動聲色,仔細考量對策,尤其是玉猴對於自己的暗號未作反應一點,使他最感憂慮,又因此,他就連發冷笑,一方面是他對玉猴作出最後的警告,另一方面是他表示天國對付玉猴的陰謀已為他所識破,所以,就用冷笑作為示威。

“大膽的傀儡子,這是什麼地方,你竟敢發出冷笑,如此放肆,你發昏了1”巨靈神和王靈官兩位天神厲聲喝遭。

他們是受了天罡星君的主使,出面喝問傀儡子,顯示著天神雄偉的氣勢,且暗示威脅。

若論身軀,巨靈神和王靈官好比兩株大樹,或者好像兩座鐵塔,而傀儡於即等於一顆小樹,或者像一只鐵鼎,兩相比較,真是相形見拙了。

然而,那傀儡子見到他們擺出這種威勢,全無懼色,連正眼也不向對方窺視一下,但他只不過淡淡地又冷笑了一聲,隨即說道:“這是天國,又不是妖魔國,我老人卻不在你們的節制之下,你們發什麼威?同時,我的主人不說我錯,而你們竟敢當著我主人的前面,對我老人呼五喝六,顯然僧來不看佛面,如此無禮,如此放肆,你們自己發昏了,還不退下去?”

傀儡子以牙還牙,譏笑了那二位天神,他說話的聲音姦像有氣無力,但大家卻聽得清楚。

玉猴看在眼裡一言不發,顯然他對傀儡於很是縱容。

巨靈神和王靈官昕到傀儡子這樣說話,氣得鬍鬚直豎,瞪眼睜睛,恨不得伸出巨掌,打傀儡子一記耳光,可是他們在玉帝和玉後之前,又礙著玉猴的體面,卻不敢這樣做,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有力無處施展。同時,他們對於傀儡子的發言回敬,也無適當的理由可以反駁,真是牙痒痒地怒氣沖沖,正待再行發威,但當他們忽然看到那天罡星君暗施一個眼色時,終於一言不發,悄然退下。

那時,天罡星君卻笑嘻嘻地走了過來,在傀儡子前面站定,問道:“傀儡老先生剛才冷笑,不知有何用意,可否見告?”

“我笑那月下老人不識時務!”傀儡子答道。

“為何不識時務?”天罡星君又問遭。

“月下老人的職責只是主宰人間的婚姻,天上神仙的婚事似乎不在他的管理範圍之內,所以我笑他不識時務。”傀儡子道。

“這個,這個,……”天罡星君說到這裡,忽然靈機一動,頓時胸有成竹,有了主意,於是接著道:“月老早已附帶管理仙家的婚姻。”

“不知月下老人從何時開始,代理了仙家的婚事?”傀儡子追問道。

“約在二三千年以前,月老已經管理仙家的紅絲之約。”天罡星君道。

“不知有何前例?”傀儡子又問道,當然有,過去蕊宮仙子 龍吉公主與洪錦將軍的婚事,以及二郎神楊戩之妹與書生劉某的婚事都由月老撮合,可以為例。“正罡星君答道。

洪錦與劉某都是凡人,當然是屬於月下老人的範圍之內,但我家的主人與逍遙公主都是仙人,情況不同,不知月下老人是否……“

“傀儡老先生,請你且慢說下去……你老提出許多問題,似乎想反對神猴與天女的婚事,顯然你老已犯了強奴壓主之罪。”天罡星君個性倔強,火氣亦大,對於傀儡子連連發問,從中作梗,心裡極為不快,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他 邊打斷傀儡子的話頭,一邊指出強奴壓主,存心去觸傀儡子的霉頭。

傀儡子正要反唇相譏,但玉猴已經搶先說道:“天罡星君請勿誤會,根據魔國的慣例,管家公有過問主人娶妻之權,因主人娶妻,新婦入門便是主母,但管家公在新主母入門之前,必須清楚查明未來的主母是否賢淑。他要對主人和主母終身服侍,主母賢淑,服侍容易,這可能是傀儡子管家公連連發問的原因。”

“噢!原來如此,那麼,傀儡老先生是否還有別的問題?”天罡星君道。

“我家主人與天女的婚事,顯然是我家主人太高攀了。”傀儡子道。

“也可以這樣說,但神猴是何等身份,他並不辱沒逍遙公主!”天罡星君道。

“我總覺得太高攀的婚事有些反常,但不知月下老人的姻緣簿上如何記載這項親事?”

傀儡子道。

“請月老將仙家的姻緣博讓傀倨老先生過目!”天罡星君高聲道。

於是月下老人從身邊拿出姻緣博,把它翻開,走到傀儡子的身邊,指出那段神猴與天女的婚事記錄。

傀儡子凝神細閱,看到那冊姻緣博上有一段這樣的記錄:混沌玉猴與天帝之義女逍遙公主,曾綰紅絲之約,應有億萬年夫妻之緣。“

傀儡子看了一遍之後,又反覆仔細再看了兩遍,同時,他翻閱了幾張姻緣薄的前頁,和幾張後頁,緩緩地道:“不過,這段記錄的墨跡好像……”他正要點穿那段婚事記錄的毛病和矛盾,忽然他的耳邊響起了一陣暗號,三長聲,二短音,當然那暗號是玉猴所發,別的神仙和聖人都聽不到,但傀儡子已經明白了它的內容,於是他連忙改變語氣,自言自語地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他說著, 邊把那冊姻緣簿交還月下老人,一邊緩緩地坐了下來,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喝完杯中之酒。

原來玉猴的暗號是阻止傀儡子說出那記錄的毛病和矛盾,以免玉帝和玉後丟臉,同時他暗示傀儡子:說明自己已有充分的準備應付以後任何事情。

傀儡子因剛才幾次發出暗號之後,未得對方反應,心裡驚疑不定,以為玉猴中了邪術,喪失靈性,是以,他藉故尋事,從中作梗,以便觀察玉猴的動態有無反常現象。現在事實顯示,證明玉猴一切正常,所以他就適可而止,不再阻礙事件的進行。

這時,天罡星君心裡卻暗暗吃驚,因一個像鄉下土老兒那樣的傀儡子,看起來獃頭獃腦,貌不驚人,但竟然不畏巨靈神和王靈官的威脅,膽敢在天國的君臣之前,大發疑問,幾乎把月下老人與自己串通的事情當眾揭發,又當天罡星君正在耽心,恐怕傀儡子口不擇言,真的說出姻婚簿裡的毛病和矛盾,而傀儡子卻自動放棄主題,改變語氣,只不過說:“既然如此,我放心了。”之後,就自顧自坐下去飲酒,就此緘口不語,但天罡星君已經被他嚇得冷汗直流了。

天罡星君自己也明白:假如傀儡子當眾拆穿婚姻簿上所記載那段婚事的筆跡是新的,最近才寫上去的,那麼,天國的陰謀和把戲就完全暴露,影響之大,後果之壞,實是不堪設想。

試問有什麼影響和什麼後果?

假如天國的陰謀和把戲一旦被他拆穿,後果所及,月下老人首先要受到牽累。他的罪名是杜撰婚姻事實,表面上是他欺騙玉帝,玉後,玉猴和逍遙公主,而根據天律,此罪並不十分嚴重,罰起來,最重只是革職查辦。

再從月下老人的身上追根尋源,當然能夠查出月下老人不是主犯,因他老人家決不會自作聰明,捏造婚姻事實。必然的,他是奉命而行。

但是,他是奉誰之命?當然月下老人就會說出他是奉天罡星君之命,那麼,天罡星君便是主犯,月下老人不過是從犯而已。

無可否認,月下老人乃是從犯,但天罡星君是否真的主犯呢?

如果使用三拷六問的審判手段,對付天罡星君,事實就不難查明,他也是奉命而行,井非主犯。

那麼,誰是主犯?再進一步追溯上去,這事就要牽涉到以前所有參加秘密御前會議的那些群仙眾神聖,包括玉帝在內。

這樣一來。天國就大大的失威的。

至於影響所及,玉猴和逍遇公主的婚事立即告吹,此其一,天國要拉攏玉猴的企圖徹底失敗,此其二,天國的陰謀和把戲犯了通天教主之忌,而後者一定要把握時機,製造事端,以危害天國,此其三。

由於上述嚴重的後果和影響。不但天罡星君已被嚇得一身冷汗,面其他有關的群仙眾神聖和玉帝對於這事也都吃驚耽心。

至於傀儡子已經拿到了證據,但他為何忽然改變態度,放棄主題,緘口不語?這是他們所始終不明白的。

現在,玉帝和有關的群仙眾神聖都各暗自慶幸,這件事已在危險的邊緣化為安全,但其中只有天罡星君還覺得惴惴不安,因有傀儡子在,至少這事的手尾末清,除非先設法把傀儡子除掉。

他心中暗想:“天國要消滅這個老態龍鍾的野仙 傀儡子,可說易如反掌,不費吹灰之力。”

因此,天罡星君獨自在暗中計劃,並且決定隨時製造這種機會。

這時,宴會中充滿著歡樂的氣氛。首先,月下老人向玉猴索取信物,作為聘禮。

玉猴隨即從自己身邊的萬能寶囊裡拿出一塊白玉,一寸厚,四寸長,二寸闊。這塊寶玉原是洪荒時代的昆岡軟玉,見風硬化,後由工藝之神琢成“上古八寶一一玉鬥,玉尺,玉硯,玉戒,玉簫,玉璽,玉劍和玉斧之外,又琢成了一個玉球,而玉猴就在這個五球之中產生。

後來玉猴破球出世,而玉球的一部份碎片仍被五猴揀來利用。他叫魔國最著名的琢工,石本散人把那些揀來的玉球碎片琢成了二塊寶玉,款式和尺碼完全相同。此玉的功效不但能使火滅水分,冬暖夏涼,而且它還能顛倒天地造化之機,反覆陰陽循環之理,這真是一種混沌奇珍,乾坤至寶。現在,玉猴就把其中之一的寶玉交給月下老人,作為聘禮,而他自己還保存著另外一塊。

月下老人接過寶玉,恭敬地送呈玉帝。

玉帝拿了寶玉,仔細觀察,知道這塊寶玉是混沌神物,其品質和自己失竊的那顆“鎮天玉璽”完全一樣,於是他就鄭重地把它交給玉後收藏,表示他和玉後已經接受了玉猴的聘禮。

於是,月下老人也向玉帝和玉後索取信物。

玉帝和玉後商量 會之後,玉帝從禦袍裡取出一支天金鑄成,滿鑲天鑽的如意,長約一尺二寸,交與月下老人。

這如意也是天國的至寶,既可作為兵器之用,無堅不摧,又是代表吉祥的徵象。同時,它是玉帝心愛之物,常常備在身邊,但現在,為了討好玉猴,只好割愛,把它贈給玉猴,作為定親的信物。

隨之,月下老人又恭敬地把那支如意送到五猴的手裡,而且,他在玉猴的耳邊輕聲地說了幾句話。

跟著,玉猴起立,由月下老人陪伴著,走到玉帝和玉後的席前。

殿內的群仙和眾神聖都見到玉猴在向玉帝和玉後跪拜,又聽到玉猴高聲道:“岳父岳母大人在上,小婿玉猴有禮!”這是玉猴自出世以來,第一次屈膝跪拜。

群仙和眾神聖又聽到玉帝和玉後同聲道:“起來!賢婿少禮,歸坐原位!”

這時,傀儡子乘著群仙和眾神聖都在注意玉猴正向帝後跪拜的時候,卻悄悄地離開了末座,像鬼魅似的溜出殿去, 閃即逝。

他的動作雖快,但已被天罡星君看到。

天罡星君立刻吩咐巨靈神和王靈官追蹤而去。

同時,他還不放心,另外又振了四位天神出殿,以便會同監視傀儡子的行動。

當然,他已經暗中吩咐,叫他們在必要時把那傀儡子幹掉,並要幹得乾淨。所謂於淨,暗示毀屍滅跡。

天罡星君為什麼也像世間的惡人那樣,施展心狠手辣的陰謀呢?原來仙佛神聖對於魔國君臣的所作所為,“好話講盡,壞事做絕”,素有嫌怨,或多或少地心存蒂芥,天罡星君也不例外。他嫉惡如仇,對敵人從不饒恕,尤其是像傀儡子那樣才智和膽量超群的人物,最是犯了他之所忌,成為眼中之釘。因此,為了維持宇宙列國的安寧,他一定要把對方消滅。

玉猴早已注意到天罡星君的一舉一動,但他毫不耽心,固他知道那些天神決非傀儡子的對手。

在殿內的宴會裡,喜事正在發展,但禍事也在殿外醞釀著。

為什麼傀儡子要偷偷地溜走?

原來剛才他聽到殿外的天空中,鷹叫三聲,叫聲拖著長音,這是鐵嘴和銀喙示警的暗號。

所以,他乘著群仙眾神聖注意力分散時,就偷溜出殿,立即使用隱身術,進入殿外牆垣的陰影裡,小心地向四周觀察。

他隱約地看到殿前的樹林,有一部分樹枝無風搖動,這是一種異象。他知道樹林裡一定暗藏埋伏。

他正想進入樹林探視,忽然發覺殿外出現了二位天神。他們就是巨靈神和王靈官。

那兩位天神一出殿外,四處張望,從他們的動作上看來,傀儡子已經明白他們是來追蹤,諒必是要找他本人的麻煩,不由暗自冷笑。

巨靈神和王靈官探視四周。連傀儡子的影蹤都看不到。

“那者傢伙跑得真快!”巨靈神道。

“我們到樹林裡去!”王靈官提議道。

二位天神立即飛步進入樹林。

當然,傀儡子也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他隱著身形跟隨在他們的後面。

樹林裡一片黑暗。看不到人影,但腳步的雜沓聲卻此起彼落,顯然,黑暗裡隱匿著危機。

“噓 !腳步輕些I”

“餵!你們有否看到傀儡子這者傢伙出來?”

“沒有呀!”

“沒有!”

“沒有看到,他根本沒有出來1”

“奇怪啦!那老鬼到那兒去了!”

“拍!”

“ 誰打我的耳光?我要罵了!”

“毫無事端,誰會來打你的耳光?……”

“那麼,樹林裡一定有鬼!” ‘“不許亂說,天國的樹林裡怎會有鬼?”

“奇怪了,明明有人打我一個巴掌……”

“噓,不許說話!”

“真奇怪?”

“那老家夥會不會到殿後去?”

“可能!我們去看看!”

巨靈神和王靈官匆忙地走出了殿前的樹林,急步奔向殿後,但迎面卻出現了四位天神,正向這邊走過來。

“餵,你看對面!董袁孫白四位天君來了!”王靈官道,“他們來做什麼?”巨靈神問道。

這時,那四位天君已經走近。

“餵!巨靈神,王靈官,你們看到傀儡子嗎?”董天君問道。

“沒有呀!你們是否也想找他?”巨靈神道。

“是的,剛才我們到過殿後的花木叢中,他們也沒有看到那傢伙,你看奇怪不奇怪?”

董天君道。

“那邊的情況怎麼樣?”王靈官問道。

“諸事準備, 切妥當……”袁天君插嘴遭。

“那麼,天羅地網呢?”巨靈神問道。

“早已備齊了。”孫天君道,接著,他又加上道:“有木叱,金叱,哪叱領導,還有什麼不妥當嗎?”

“殿前的樹林裡是誰領導?……”白天君問道。

“不要多問,先搜尋那老家夥要緊。”董天君道。

“對,我們分頭去尋!”巨靈神道。

“且慢!那傀儡子會不會施用隱身術?”王靈官問道。

“可能,極可能I”孫天君道。

“我有三隻眼睛,讓我運用神日觀察。”王靈官一邊說話,一邊正要施展功力,用額上的神目觀看,不料恰在這時,忽然起了一陣狂風,風裡夾沙,兒粒沙子吹進了王靈官的神目裡,使他瞪不開眼睛。

“啊呀!何來風沙?”王靈官道,一邊他連忙用手掩護著神目,輕輕地揉著。

正在這時,金碧宮裡傳出了三響鐘聲,不急不緩,響徹雲霄,和祥而莊嚴。

這是天國的喜訊,但也就是天國的暗號。

鐘聲初停,傀儡子看到樹林裡走出了許多全副武裝的大將,紛紛向後撤退,行動迅速非凡。

這時,傀儡子知道外面沒有事了,就忙返身離開現場,立即解除了隱身術,恢復常形,進入殿內,歸坐原位,拿起杯子喝酒。

這時,殿內熱鬧非凡,因玉帝玉後和玉猴都已接受了月下老人的提議:“揀日不如撞日,今晚玉猴入贅天國,與天女逍遙公主成親。”

群仙眾神聖都成群結隊地向玉帝玉後和玉猴道喜,此來彼去,擁擠不堪,使男女雙方的當事人應接不暇。

這時,天罡星君的心情格外輕鬆。他的計劃已將成功,而玉猴歸化天國,也將成為意料中的事情,不久即可實現。

另一方面,許多天使和力士正在天女宮佈置華麗的結婚禮堂和新房。

天國的婚事並不依照人間那樣的繁禮縟節,他們主張簡單而隆重。

文曲星君擬定一份婚禮的節目:(甲)婚事成分:(一)五帝和玉後 女方的家長。

(二)鎮元子仙師代表男方主婚人。

(三)證婚人 太白金星。

(四)新郎 一混沌玉猴。

(五)新娘一 天女逍遙公主。

(六)男女雙方的介紹人一一月下仙翁。

(七)司儀:文曲星君。

(乙)結婚儀式:(一)參拜宇宙,(禮堂中懸掛宇宙寶圖),行跪拜禮。

(二)新郎新娘相對行叩首禮。

(三)向女方家長及男方主婚人行叩首禮。

(四)向證婚人行叩首禮。

(五)向介紹人行叩首禮。

(六)向觀禮貴賓行叩首禮。

(七)奏樂(由音樂之神領導)。 •這時,玉帝頒下玉旨,加封玉猴為混元大羅金仙,贈太平王爵位,領宇官列國總監職,並賞玉猴天鑽王冠,團龍寶袍,金黃馬掛,紫錦皮靴以及其他珍寶無算。同時又將天女宮改為駙馬宮。

玉猴對於一切封典特恩和賞賜並不重視,主要是他喜爰逍迢公主的容貌,因一口金壺之酒喝到肚裡,已經使他亂性,使他難以馴服和克制,使他的頭腦沒有像平時的清醒,血液也無法使之冷靜,使他歡樂,使他陷入愛河,並且使他若無醇酒美人,大有不願生存之慨。顯然,酒不醉人,玉猴已經自醉了。

婚禮是在駙馬官舉行,並由天國最著名的丹青手一一畫家中書仙師繪成結婚時一切情景的巨幅圖畫,並複印副畫千份,以便分發宇宙列國,留作紀念。

禮成,新郎新娘雙雙送入洞房,這時,五帝五後已回天宮,群仙眾神聖除了少數另有任務之外,其餘各回崗位。

在駙馬宮裡,一切事務都由傀儡子總管,所有全部的仙女天使和力士們都要聽從他的命令,龍中子不過陪位而已,鐵嘴銀喙雙鷹,綠衣使者鸚鵡,晉獒犬,家豹貓和白兒猴早已召回,分別駐守駙馬宮的要道,暗地監視各仙女,力士和天使們的行動,以及宮內或宮外的動態,以免不法的反對份子可能乘機搗亂。

傀儡子老成持重,做事謹慎,在那時,當然也有 部分好事的神聖,由於多吃了仙酒,醉醺醺地興趣極濃,要想闖進駙馬宮去鬧新房,但他們都被傀儡子擋駕,各自掃興而去。

在新房裡,燈燭輝煌,喜氣溢湯,榮華富貴的景象豈是人間所能比擬?

玉猴是第二次重作新郎,他的心情與第一次不同。

在第一次,婚事是由通天教主安排,但一切過程,並不公開,換一句難聽話來講,那是屬於偷偷摸摸,談不到體面,兩位新娘的出身雖都不錯,她們是瑤池仙女,但來路卻非正大光明,而是強搶得來,無論怎樣好,總覺不甚堂皇光彩,同時,玉猴初試雲雨情,對女人多少存著好奇心理。

現在第二次,他已是過來人,不但領略了個中滋味,而且對付女性有了豐富的經驗,更兼這次婚事有媒有證,堂堂皇皇,新娘乃是帝女,身份高貴,一切排場也是天上少見,人間絕無,兩次婚姻前後比較,大不相同。雖然玉猴對於爵祿名位並不十分介懷,但當在酒後迷失了一部分靈性時,他的觀念可能趨向於庸俗,心裡可能連帶受到彰響,使他可能也會計較眼前的虛榮。

這時,在新房裡,新郎與新娘相對坐在案前,服侍的仙女們先在案頭放置了兩杯瓊漿玉液,一盅醒酒仙湯,然後她們向公主和駙馬道了晚安,退出房去,隨手關上房門。

這時。玉猴正感口渴,他先飲了那盅醒酒仙湯,湯味清涼沁心,慣時他的頭腦感到舒適,原來那醒酒仙湯,不但能夠解除迷性的酒精,而且附帶把玉猴剛才所飲金壺之酒的藥力也一井驅散。

那醒酒仙湯是由玉後特別吩咐禦廚調製,湯里加了解藥仙丹,以免玉猴酒後亂性,在愛情方面需索過度,而對公主受到損害,可見慈親愛惜女兒之心是無微不至,何等偉大!

玉猴的頭腦清醒之後,精神大振。他在燈光之下細看嬌妻,越看越愛,看得公主不好意思,只得低著著頭,羞態可掬。

天國的新娘不戴方巾,所以新郎用不著撓方巾。

這時,公主心裡擊忑不安,因她急於要想知道自己的丈夫究竟是猴精,還是人類,可是,她怎能開口詢問呢?

她端莊地低頭坐著,心裡正在盤算應付的辦法。

新房裡的龍風花燭,大放光明,燭影搖曳,一片靜穆。這時,玉猴也在開動腦筋,如何能夠打破悶局,因在新婚之夜的洞房裡,第一句話是很難啟嘴的。

上次玉猴應付瑤池兩位仙女,好像大人哄騙小孩似的,他本身全無窘態,弄得兩位仙女服服貼貼,但現在,情況不同,他必須要想出一種得體的話頭,以免被對方看低。

玉猴靈機一動,有了主意。他站起身來,捧起了靠近公主案頭的那杯瓊漿玉液,送到公主前面,溫柔的道:“娘子!吉日良辰,大喜臨門,為夫敬你一杯,表示慶祝。”

公主聽了,芳心甚喜,立即起身,雙手接過玉杯,輕聲道:“多謝郎君!”

公主接過玉杯,並不立刻就飲。她等到玉猴拿起了另外的一杯瓊漿玉液,於是夫婦雙雙舉杯相對,拱了一拱,同時乾杯。

飲畢,他們重複坐下。有了開場白,以後說話就容易了。

“娘子,前聞天國的逍遙公主,號稱宇宙第一美人,今日相逢,果然名不虛傳,為夫何幸,娶你作妻。”玉猴道。

“郎君謬獎了,媸妍乃是父母所賜,媸不足憂,妍不足喜,所以君子重德不重色。”公主道。

“娘子說得是!”玉猴聽了公主的話,肅然起敬,又道:“不過,如果女子 像娘子樣的德色兼備,豈不更好?”

“色是先天,德是後天,德能掩色之不足,但色可能敗德,至於德色兼備,妾何敢當此。”公主道。

“娘子太自謙了!”玉猴一面說著,一面心裡暗想,“此女聰明伶俐,說話不肯吃虧,讓我出言相試,看她如何應付?”於是接著遭:“娘子,你乃是天帝天后之女,品性高貴,為夫乃是異類,自形卑賤,不免憂心忡忡,不知娘子何以教我?”

“郎君錯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妾身為天女,豈有不明此理?俗語道:”嫁雞隨雞,嫁犬隨犬,嫁猴隨猴‘,愚妾甘心追隨左右,奉侍箕帚,絕無嫌憎之心,請朗君無須過慮……“公主說到這裡,停了一會,心裡暗想:”他自稱異類,實甚可疑,因根據一般的心理,假如他確是個遭行高深的異類一一猴精,一定要自掩身份,現化了人形,豈肯在此時此地,此景此情,自暴弱點之理?想來那綠衣使者的情報似甚可靠……“她想到這裡,有了主見,於是繼續道:”何況,郎君雖是異類,實有人心;有人心者,異類即是人類,無人心者,雖是人類,實即異類。因此,依照愚妾的看法,郎君乃猴形似人,人形似猴,不知郎君何以教我?“

玉猴聽了公主的話,心裡大吃 驚,默然不語,半晌無法回答,心想:“此女厲害……”

他正想另外出言戲弄公主,卻不料那公主又接著道:“郎君!你還不剝掉你的猴皮,更待何時?”由於公主看到玉猴吃驚的樣子,心裡確定他是人類,所以她就大膽地點穿。

“娘子,為夫確是異類,你,你,你,不要……”玉猴故意這樣道,但他心裡卻在暗忖,奇了,她怎會知道我是人類?“

公主看到玉猴那種神態,心裡更加相信了綠衣使者的情報,於是她假裝生氣的樣子,嚴肅地道:“郎君,妾有透視之目,大能觀察天地造化之機,小能看徹螻蟻的五臟六腑,人類異類,一看即知,現在,你,郎君還想抵賴,究竟當我是什麼人?”

此言一出,玉猴自知無所遁形,心裡想道:“我玉猴天不怕,地不怕,想來我只好怕女人了,難道女人真的是我的克星嗎?”

但是,他哪裡知道,“他是人類”的秘密是給綠衣使者洩漏的。

當然,如果公主預先沒有綠衣使者暗放消息,她在這時也不敢如此硬嘴。

這時,五猴聽到公主說自己有透視之目,就信以為真,因此,他只得微笑著起身,向公主作揖道:“噢!原來娘子有此本領,為夫倒小覷你了。觀在,為夫承認確是人類。特來向娘子告罪……”

這時,公主聽到玉猴已經自己親口承認了人類,心花怒放,快樂之情不是言語所能形容。

於是玉猴連忙自己動手,脫掉了天鑽王冠,卸下了金黃馬掛和團龍寶袍,脫去了紫錦皮靴,最後又脫卸了猴皮,裡面只穿著緊身的襯衣和襯褲。此刻,他即刻成為一個唇紅齒白,眉目清秀,面如冠玉的美男子,站立在逍遙公主的前面。

“娘子,你看,我是人類,”玉猴道。

當玉猴脫卸服裝的時候,公主圓瞪雙眸,在旁仔細觀看,心情非常緊張,直到玉猴剝卸了猴皮,顯示出他是 個美貌的男子時,她真正開心極了,連忙站起身來,情不自禁地走了過去,拉住他的雙手,看了又看,感情激動,終於喜極而泣,依偎在丈夫的抱懷裡,他們開始熱吻了。

良久,想來公主已感覺到多吻不好意思,就掙脫了玉猴的手,走到梳妝臺前,對鏡坐下,因這時公主還是新娘裝扮,鳳冠霞帔尚未卸下。現在她開始卸裝,而玉猴早巳跟隨過來,幫助她寬衣解帶,同時飽餐秀色。

不久,公主卸裝完畢,僅僅穿著襯衣內褸。好一個美人兒,可能是造物的偏心,把所有關於女人姿態上的優點都集中在公主身上,美麗得無法形容,只能以“天上有,人間無”六個字代表她的美妙。

玉猴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盯著她,看得出神似的呆著,幾乎不相信這個如此美貌的佳人竟是自己的妻子。

情到濃處,他們又深吻了。

不久,玉猴雙手攙著公主,走近床邊。

這時,公主好像嬌羞萬分,無力抗拒,一切任從玉猴擺佈。

於是玉猴抱起公主,把她效置床上。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玉猴順手放下床帳。閃身進入帳中。

神仙也愛風流。

TOP


  神魔列國志第五卷  
  

第 五 章 哮天神犬
通天教主使用了美人計,意欲籠絡玉猴,永為魔國不貳之臣,並擬利用他的才智推翻玉皇大帝,征服宇宙列國。

美人計成功之後,通天教主非常高興。他以為只要魔國扣留玉猴的妻子 瑤池二仙,加以優待,玉猴一定會永遠聽命於魔國。

可是,他卻不曾想到那堂堂的天國,威服宇宙,至高無上的玉帝,竟然也會屈尊就卑,不顧體面,願意把帝女下嫁玉猴 一個妖精,並且這美人計是魔國使用於前,天國效法於後,那真是不可思議的。

玉猴在天國招親的消息傳到魔國,通天教主感到非常震驚,坐立不安,但不久之後,他的震驚和不安,便告消除,因傀儡子派遣鐵嘴神鷹送來了一份報告書給他。當然這是由玉猴授意的。

在這份報告書裡,玉猴除了說明招親的原因之外,保證自己決不替天國做出任何危害魔國的事情;他又說明自己暫時無法歸國,但以後魔國如遇重大的事情發生時,他自當前來效勞。

另外玉猴又提出了一個秘密計劃,希望通天教主依計行事。

玉猴的報告書和諾言,使通天教主好像吃子一顆定心丸似的。

因此,通天教主除了暗中進行玉猴的秘密汁劃之外,另一方面他又準備攻打佛國的策略,雖然這戰事是他以前屢次要想發動,而為玉猴所再三反對的。

次日,通天教主派出了大批使節,攜帶公文,分別到仙國,佛國,地國和太空國等,要求釋放魔國的臣民,這是根據天宮會議(又名天廷會議)的議案,列國必須遵守的。

同時,妖魔國也提前釋放了數十名已被禁囚多年的仙佛神聖,這也是依照天宮會議所決定的議案辦理。

不久,魔國以前被列國所收服的臣民都已陸續釋歸本國,計有:(一)仙國:南極仙翁的鹿鶴二童,劉海的金蟾,西王母的鸞鳥和二足鳥,張果老的羸驢,呂洞賓的黃鶴等。

(二)佛國:許多繞柱金龍,大鵬金翅雕,孔雀明王,南海的金魚等。

(三)地國:真武大帝的龜蛇二將,地母的鰲魚等。

(四)太空國:月球的玉兔以及群星列宿的許多麟鳳龍龜之屬。

以上許多麟鳳龍龜四族,在列國居留多年,早已得道,分別成神成仙,如今他們回到本國,大家都很興奮,因此,妖魔國無形中增加了一批生力軍,國勢更為強盛。

這事使國王通天教主萬分高興。他連忙吩咐大排筵席,接風慶祝,分別賜第、賜裘以及恩賞大批珍寶,且依照晶級加封官職祿位。

現在,只有在地國二郎神楊戩廟裡的哮天神犬尚未返國,而本國派去的使節也無音訊傳來,顯然他們已經誤了期限。

通天教主掐指一算,立即算出原因。

他大怒道:“楊戩好大膽量,竟然仰仗了玉帝是他親戚的勢力,拒絕交出哮天神犬,藐視天宮會議的議案,罪犯天條,倒也罷了,他還敢打傷本國的使節,此仇必報。”

他說完了話,立刻傳命小夫子速來。

不久,小夫子前來拜見。

通天教主道:“小賢卿,你聽著!當年楊戩尚未成道,他與朕的門下女弟子雲霄私相戀愛,被朕撞見,把他一掌打倒,但為玉鼎真人救去,收作徒弟,得道之後,肉身成神。由於雲霄修道之心不堅,犯了情關,她後來擺設黃河陣(事詳封神榜),死於非命。假使那時沒有楊戩勾引雲霄,她可能修道成功,不致在黃河陣中喪命……這是那小子與本國的一段宿仇。

現在,他竟然不依照天宮會議的決議,拒絕交出哮天種犬,且打傷了本國的使節,是可忍,孰不可忍?小賢卿,你附耳過來……“

於是通天教主在小夫子的耳邊輕聲地說了許多話,小夫子連連點頭。

同時,通天教主從身邊拿出一件法寶,形如眼圈,塞在小夫子的手裡。

接著,通天教主又高聲道:“小賢卿,你立刻率領金木水火土五形郎君,速到地國中洲的灌江口,使用朕剛才告訴你的辦法,去對付楊戩小子,不得有誤。”

小夫子領命拜別,立刻會同五形郎君駕起青雲,直赴目的地,在二郎神廟門前降雲落地。

小夫子先在二郎神廟的四周巡視了一會,心想道:“此處有山有水,形勢雄壯,雖非洞天,卻是福地,可惜不久情況就要改變這時,土郎君已經走近廟門,飛起一腿,只聽得砰砰兩響,那兩扇廟門立即被他踢得五花三飛,碎木斷片散佈滿地,嚇得正在假寢的守門神判魂不附體,他還以為是天坍下來了。

踢開廟門的聲音早已驚動了楊戩,康張姚李四太尉,郭申直健二將軍,許多草頭神以及那只惡狗 哮天神犬。

那惡拘領頭如飛衝出,張口狂吠,直撲土郎君。

土郎君一見狗勢兇惡,連忙撩起打拘棒,夾頭夾腦向那哮天犬擊下,不料狗頭一側,頭部未中,卻打中了它的狗嘴,鮮血直流,痛得它叫聲慘厲。

土郎君見到一棒得手,順勢飛起一腿,把那惡狗踢翻倒地,立即縱身衝前,用左手扣住狗頸,右手從身邊拿去嘴套,套在狗頭上,連拘嘴一併套住,只露出雙只狗眼,一邊牢牢地牧緊了嘴套,不讓它叫出聲音來,一邊又在它的狗頭上套上頸圈,頸圈的邊緣是一條六尺長的鋼鏈。

土郎君捕狗的手法熟練,顯然他是狗的克星。

等到楊戩與四太尉二將軍出來相救,已經不及,因為小夫子和金木水火等四位郎君迎面攔住,使他們無法援救。楊戩等只得眼巴巴地看著土郎君把那哮天犬牽開。

那哮天犬靈性十足,看到主人出場,以為有了救星,所謂人仗財勢,狗仗人勢,於是它大發狗性,又開始與土郎君糾纏掙扎,並竄起狗身,作人立狀,用狗爪直撲仇敵,但土郎君心狠手辣,揮動無情的棒,“拍,拍,拍!”三響,打在它的臀部上,頓時皮破血流。

可憐的哮天犬,它的狗嘴已被套住了,嘴巴叫不出聲音,只好流著狗淚,讓土郎君牽著走開,但它還時時迴轉狗頭來盯看它的主人。

那時,楊戩正與小夫子論理。

“何方孽妖,你們也不打聽打聽,這是什麼場所,竟敢上門撒野!”楊戩厲聲喝道。

“二郎聽著,天宮會議議決,所有宇宙列國的麟鳳龍龜之屬必須放歸本國,仙國,佛國,太空國等都已遵囑照辦,即使是你的國王地母娘娘,也已把她心愛的鱉魚放還,但你這個小小的神祗,竟敢逆天行事,拒絕交出哮天犬,罪犯天條,自有天國前來問罪。”小夫子道。

“既然如此,你們就把狗帶去吧!”楊戩道。

“這個當然,但事情還未了結。”小夫子道。

“什麼事情還未了結?”楊戩問道。

“你仗著與玉帝是親戚關係,拒絕交狗,倒也罷了,但你為何打傷本國的使節,白統散人?”小夫子責問道。

“並非本神拒絕交狗,實因那哮天犬追隨本神多年,它與本神已有深厚的感情,尤其是狗,最講義氣,所以它再三不肯離開本神。”楊戩辯護道。

“那麼,狗不聽話,你就動手打人,並且把白統散人拘留不放,是何道理?他犯了什麼罪?”小夫子嚴厲地問道。

“那白統出口謾罵,態度惡劣,所以,本神略施懲戒,不料出手太重,招他的足踝扭傷,行走不得,並非把他拘留。”楊戩道。

“嘿嘿!說得好輕鬆。現在他在何處?”小夫子問道。

“在本廟養傷。”楊戩道。

“把他交出來!”小夫子用命令式的語氣說話。

楊戩自如理屈,只得忍氣吞聲,吩咐看門的神判入內把那散人白統抬出來。

不久,兩個草頭神兵用擔架抬著白統,走出廟外。

小夫子用手一揮,他的意思是叫他們把白統抬到那邊土郎君所站立的地方去。

土郎君牽著哮天犬,站在路邊等候。

於是小夫子道,“二郎聽著!兩國交戰,不辱來使,何況兩國並未交戰,你知罪嗎?”

楊戩道:“本神一時火氣太盛,犯此過失,不日自當親到貴國,向通天太師叔請罪。”

小夫子道:“沒有如此容易!我王有旨,要我當面通知你,他叫你自己放火燒了二郎神廟,遣散帳前一千二百草頭兵,以及鬼差神使,同時你親自把白統負在背上,與我同到碧霞宮請罪,可能他還要罰你做三年苦工。”

楊戩聽了,勃然變色,怒氣沖沖地說道:“我在灌江口為神,乃是天國玉皇大帝所封,貴國國王無權過問。”

小夫子連聲冷笑道:“嘿嘿嘿,今日之事,由不得你……火郎君何在?”

火郎君閃身而出,說道:“卑職在!”

小夫子命令道:“放火燒廟!”

火郎君道:“遵命!”他一邊說,一邊縱身出去。

楊戩大怒,奮身要想阻擋火郎君,但動作不及小夫子敏捷,因他已在要道上被對方截住。

那時,康張姚李四太尉與郭申直健二將軍企圖阻攔火郎君,但也都被金木水三位郎君橫身遏止,雙方動手打鬥。

那時,火郎君已經向二郎神廟拋進三顆火彈,彈裂燃燒,頓時火焰沖天,猛烈異常,廟內許多神使鬼差以及草頭兵等都大喊小叫,紛紛逃到廟外,但最後逃出來的幾個草頭兵已被燒得焦頭爛額,狼狽不堪。

楊戩心恨妖魔國的來人蠻不講理,頓時怒氣衝頂,就不顧一切後果,立即與小夫子出手大打。

楊戩舉起三尖兩刃槍直取小夫子的前胸,後者舞動通天棍相迎,一來一往,惡鬥了二百多合,也勝敗未分。

那時,二郎神廟已被烈火吞噬,幾乎夷為平地,因此,在心理上楊戩已受到了打擊。

三隻眼楊戩又看到對方的武功這樣精深,乃是平生罕有的敵手,但他是何等角色,大風大浪早已見慣,過去,在他的三尖兩刃神槍之下,不知道殺死了多少妖魔精怪;如今,他與小夫子 經交手,便知對方是個難勝的勁敵,所以,他抖擻精神,施展全力進攻,怎奈小夫子的棍法神出鬼沒,變化莫測,又鬥了一百多合,他已覺渾身流汗,招架漸感困難。

他心裡暗想:“現在神廟已遭回祿,自己無處棲身,惟一的辦法是逃往天宮,向玉帝求救。”

打定主意,他正擬抽身退出戰局,忽然發覺那邊康張姚李四太尉與郭申直健二將軍,力戰金木水三位郎君,正露敗象,於是他殺心大起,立即運用玄功,從他額上的神眼中射出一道強烈的光芒,直照小夫子的面部,企圖把對方雙目的視線受到損傷,然後使出重手法置之於死地。

講到楊戩頭額上印堂部位的那只神目,它能夠上窺天堂,下察地殼,中看萬物的變化,所以,任何妖魔精怪,在神目之光的閃射下,好像一盞集中了萬道光芒的探照燈,視線頓失效用,非眩即盲,一般道行較淺的妖魔精怪如被它照到,早就現出原形,動彈不得,無法抵抗,除了束手待斃之外,決無其他生路可逃。

可是,那小夫子既非妖魔,又非精怪,他是由人類修成仙體,能歷萬劫而不壞,更兼武功與道行已得他的父親 大夫子,和師尊 玉猴的真傳,溶化了正邪兩派的精華於一爐,若論真實功力,三五個楊戩也非他的對手,但他之所以未用全力,不將楊戩立即制服,當然另有目的,這目的就是傀儡子送呈通天教主的那份報告書裡所提議的,也就是玉猴秘密計劃的一部份。

現在三眼楊戩運用神目之光,要置小夫子於死地,這是一種惡毒的企圖,等於人間江湖上那些下三路的人物,武力不及對方,就使用迷藥暗箭或毒鏢之類的手段一樣,而這種手段恰是小夫子平生所最痛恨的。

因此,當小夫子看到楊戩如此無恥,照射神目之光時,就心中大怒,立即增重棍勁,使楊戩受到加倍的壓力,另一方面,迅速地從身邊取出通天教主交給他的那件圓形法寶 眼圈,直向對方的面門拋去。

不要看輕那件小小的法寶,它叫做“傷目神罩”,威力強大非凡。它被小夫子一拋,體積立即暴脹,霎時變成了大型金鐘罩,發射一道與網眼相似的強芒,不但將楊戢的神目之光密密地裹住,而且還把他的全身像以網捕魚似的罩住,使他無法施展七十二種變化的法術。

說時慢,那時快,這件“傷目神罩”大顯神威,去勢如飛,向楊戩迎頭罩下,同時,它的體積又隨著去勢漸漸地由大縮小,他要想躲避,可惜來不及了,因它在對方要想躲避之前,已經嵌入他的頭額,恰正罩住了額上神目。這時,三眼楊戩變成了雙眼楊戩。

那傷目神罩罩住了楊戩的神目之後,立即在其額上生了根,拉也拉不掉,不拉不痛,如果拉了一拉,他就痛得頭昏腦脹,眼淚直流了。

在那時,小夫子只要一揮通天棍,就可把楊戩擊傷活擒,只因另有用意,他並不這樣做。

當時,小夫子虛張聲勢,故意緩慢地舉棍威脅,遲遲出手,使楊戩乘這一剎那的機會,轉身就逃,駕上雲端,直向南天門而去。

當然,他也顧不得那邊已被金木水三位郎君擊倒地上的四太尉和二將軍了,顯然他們都已受了重傷。

恰在那時,楊戩的七個義妹 天山七姑前來拜訪,她們在半路上聽到了魔國的人在二郎廟搗亂的風聲,慌忙兼程趕來援助。

那天山七姑過去和雲霄原是手帕之交,她們非常莫逆。後來雲霄入籍魔國,拜通天教主為師,但天山七姊妹卻投奔瑤池,由西王母錄用,封為仙女,改稱瑤池七姑,早成正果,道行和武功均屬高妙。

又後來,雲霄死於黃河陣裡,她們七姊妹聞訊,極感悲痛,她們知道楊戩曾與雲霄有婚姻之約,雲霄死後,楊戩終身不娶,因此,她們很尊敬楊戩。

大約在二千年以前,楊戩因公前赴瑤池,竭見西王母,遇到了瑤池七姑,談及雲霄,倍覺傷神,一方面他是雲霄的未婚夫,另一方面她們是雲霄的好友,雙方言語投機,但西王母為了防止她們可能步雲霄的後塵,對楊戩鍾情,所以提議七姑拜楊戩為義兄。准許他們千年相會一次。

現在正是千年相會一次之期,她們前來拜訪楊戩,可惜來遲了一步,二郎神廟已被焚毀,哮天犬遭擒,四太尉和二將軍都受了傷,楊戩也已逃走。

她們看到了魔國的來人如此猖獗,都各大怒,於是也不問情由,立即動武。

“且慢!……小夫子大聲阻喝,接著又發出和善的語氣說道:你們天山七姑……不,瑤池七姑,以前也是魔國的子民,現在,我王通天教主正在招賢納士,列國的麟鳳龍龜之屬已歸返本國,你們何不見機行事,同歸魔國,以循天道?……”

“住口!”瑤池七姑的首領大姑不服氣,接著又說道:“我們早已歸正,決不再入邪道,何況我們七姊妹已與二郎神楊戩大哥義結金蘭,情同手足,豈可臨危叛變,違背昔日的誓盟?”

“你說得是!雖是妖精出身,說話倒有人情味,我也不為難你們,去罷!”小夫子道。

“叫我們去,談何容易?今日之事,我們不與你決一死戰,怎麼對得住二郎神大哥!”

大姑道。

“如此甚好!既然你不顧大我,謹守小我,我不給你一些顏色看看,你也不知道天有多少高,地有多少厚……現在你們七個,對我一個,大家不用武器,以免損傷……我要在三個回合之內,把你們擊倒。”小夫子自傲地道。

“小子口出狂言,竟然不把我們看在眼裡……”大姑說到這裡,迴轉頭去,面對那些站在她身後的六個妹妹,接著道:“來,我們懲罰他!”

那六姑當然以大姑馬首是瞻。她們一聽大姊這樣說,立即表示同意,縱身躍出,把小夫子團團圍住。

那時,金木水火土五形郎君個個虎視眈眈,站在旁邊觀戰。

“你們小心!”小夫子一邊說,一邊自己作好準備。

瑤池七姑也不多說話,立即發動攻勢,手足並用,分成七路,向小夫子進襲。

小夫子奮起神威,使用了“多手如來”絕技,聲勢猶似排山倒海,第一招就把六個仙姑擊倒,只有大姑被他的掌風掃中左肩,蹬蹬蹬倒退三步,身形搖擺,卻沒有跌倒。

小夫子見此情形,立即飛身躍前,輕輕一推,恰到好處,把大姑推跌,同時,他說道:“這是第二招。”

天山七姑從地上爬起,面現慚色,藝不如人,輸得心口俱服,無話可說。

小夫子道:“諸位以前都是魔國的人物,我也不為難你們,現在,如果願意歸順本國,極為歡迎,如不願意,我也決不強迫,因天宮會議中家師或許忘記把你們計算在內,所以去留悉聽尊便。不過,我要告訴你們,現在的魔國,不是以前那樣的魔國,等到你們將來改變主意,願意回國時再說吧!”

“尊駕何人,如此威武?”大姑問道。

“在下野仙小夫子!”小夫子道。

“哦?小夫子……小夫子……我們只聽到過大夫子,……”大姑道。

“他是家父!”小夫子道。

“以前他老人家曾經救過我們七個姊妹的性命……可惜我們已有盟誓在前,不能背盟歸國……請你代為向他老人家問候……我們走了!”大姑襝衽道。

“楊戩現已逃赴天國途中,你們快去,可能還追得到!”小夫子提醒她們。

“多謝了!”大姑說完了話,隨即率領六個妹妹,駕雲向南天門進發。

小夫子等到她們遠去,隨即迴轉頭來,說道:“土郎君,你先攜犬回國……你們,金木水火四位郎君與我同追楊戩。在南天門外截住他。”

於是,十郎君叫那兩個草頭神兵抬著白統散人,自己牽著哮天神犬遵命返國。

接著,小夫子率領金木水火四位郎君,駕起了縮天雲,追趕楊戩。至於那些受傷的楊戩部下 四太尉和二將軍,小夫子也不去理會他們的死活了。

縮天雲是一種最快速的駕雲術,能夠縮短太空的行程,百萬里路瞬息可到。當年如來佛降伏孫悟空,就以縮天雲取勝,因此,孫悟空的筋斗雲一縱十萬八千里還是翻不出如來佛的手心。

小夫子的縮天雲術是由玉猴傳授,而玉猴的縮天雲術卻是從如來佛的手抄秘本裡所偷學到的。這種法術是佛國的秘技之一,非常難學,能駕縮天雲術者,在佛國,除了佛祖之外,只有阿彌陀佛,在魔國就是玉猴與小夫子精於此術,即使通天教主也不懂如何駕法。

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對於此道也是門外漢,當然,他們都會駕雲,但速度卻不及縮天雲快。

不過。他們另有一法,那就是“元嬰出竅”。

什麼叫做“元嬰出竅”?

他們的軀殼仍在原處,而元嬰卻能雲遊天下,到任何地方上,想到哪兒,就到哪兒,這種元嬰出竅的道行就能與佛國的縮天雲術互相媲美。

通天教主是他們的師弟,所以,他只懂元嬰出竅,而不會駕縮天雲。

宇宙之間,惟有玉猴既能駕縮天雲,又能元嬰出竅,同時進行,因玉猴是做賊的萬代老祖宗,他的妙術是從鴻鉤老祖的秘本裡偷學而來。

仙佛各有所長,也各有所短。他們是:佛法不學仙道,仙道不學佛法,這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所謂規矩人各有人格,各守本份,但玉猴的品格與仙佛並不一樣,他是正而邪,邪而正,道行來源非偷即盜,學無常師,所以,能兼收仙佛兩家之長,去其所短,而使之自成一家。

再說那小夫子率領了金木水火四位郎君駕著縮天雲,頃刻之間,南天門就在眼前,當然,在那時,楊戩還未到達,這是在小夫子的意料之中。

他們到達南天門附近,就隱入層雲深處等候,準備在楊戩出現時中途攔擊。

另一方面,通天教主早已派遣了大批的妖魔人物,也在南天門附近的層雲裡駐守。他們是奉命前來支援小夫子向天國尋事吵鬧,這一步驟是通天教主依照玉猴的秘密計劃而採取。

過了許久,遠處飛來一朵瑞雲,速度甚快,朝著南天門方向山遠而近。不言可知,雲端上站著楊戩,肩負二尖兩刃神槍,行色匆匆,狀態狼狽,他是來向玉帝求援的。

那時,小夫子忽從層雲裡縱身躍出,攔住楊戩的去路,大聲道:“餵!二郎,怎麼走得這樣慢?我已在此等候多時,你還不縮手就縛,更待何時?”

楊戩看到小夫子突然在南天門外出現,攔住自己的去路,心裡大吃一驚,暗想道:“這廝走得好快!自己動步在先,反而落後,難道他有縮天之術嗎?”

他心雖驚駭,但而不改色,傲然道:“這是什麼區域,容得你這小子放肆?”楊戩一邊高聲說話, 邊舉起兩尖三刃槍,努力對準小夫子的前胸直刺,要想硬闖過去。

“雲霄寶殿之中,我也要踱踱方步,何況是南天門外。你要走過此路,先吃我一棍。”

小夫子也一邊大聲說話,一邊揮動通天棍,擋住楊戩的神槍。兩件兵器一經接觸,小夫子就把楊戩歪斜地震退五六步,方才穩住身形。

“你這狂妄妖孽,出言無狀,本神誓必擒你,把你碎屍萬段。”楊戩故意提高了說話的聲音,以便讓南天門裡面的天神們聽到,那麼,他們就會出來相助。

“二郎!你過去曾經誅殺多少妖魔精怪?今天我要替他們報仇,把你碎屍萬段。”小夫子也故意提高了說話的聲音,他也希望在南天門內的許多天神聞聲趕來,援助楊戩,那麼,事態就能擴大。

當然,小夫子是奉旨搞事,準備搗亂。他要把這事情搞得越大越好,搗亂得越兇越好,這樣小夫子的名氣就會越響,功勞就越大,將來通天教主的賞賜也就越多。

楊戩自從出世以來,身經百千萬戰,除了特殊的情形之外,幾乎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不論是任何強大的妖魔精怪,只要聽到“二郎神”三個字,莫不聞名喪膽,如果犯在他的手裡,不是被擒,便是被殺,連逃走也不可能,即使是大鬧天宮,名震宇宙的孫悟空不但是他的手下敗將,而且也為他所擒。由於他在過去,萬事勝意,諸端順利,這就養成了一種驕氣,使他敢於置天宮會議的決議於不顧,拒交哮天神犬,又敢打傷魔國的欽差,因此,他就闖禍了。

通天教主久蓄搗亂天國的野心,但苦無藉口,機會和製造事端的理由。現在,楊戩犯了此案,就使他有了尋事的藉口和理由,所以,倒霉的楊戩泰極否來,形勢逆轉,做了案中的主犯,亂事的導火線。

偏偏楊戩的對手是小夫子 魔國的扎手人物,他的道行和武功深不可測,因此,楊戩的武功雖高,道行雖妙,但在小夫子面前,一切都顯得呆手呆腳,同時,他變化多端的法術又被傷目神罩所禁制,使他不能變化,如今,他只好以不變而應萬變,全仗本身的實力與小夫子周旋。

楊戩第一次硬闖,就被小夫子一棍擊退五六步,使他心猶不甘;第二次用了全力,怒氣沖沖地持槍衝前,大聲叱吒,來勢之盛,可使風雲變色。

小夫子目光如炬,橫身凝立要道,擋住去路,一見楊戩來勢凶險。連忙揮動通天棍,大聲叫喊:“來得好!”順手還擊,雙件兵器再度接觸,發出鏗鏘巨響,又把他擊退七八步,身形搖擺,幾乎跌倒雲端。

楊戩兩次受到挫折,氣得呱呱大叫大喊。當然他屢次發出高聲叫喊是有目的,但心裡頗覺奇怪:為何南天門裡面全無動靜?

小夫子也有同樣的感覺。他心裡也很奇怪:南天門外如此吵擾,而門內,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反應,因此,也大聲叫喊,其目的也無非要引誘天神們出來,以便自己有大顯身手的機會。

那時,楊戩已經怒氣填膺,幾乎憤怒要到發狂的程度,所以,他第三次不顧一切,磨牙切齒地高聲道:“本神與你拚了!”一邊叫喊。一邊舉槍揮舞,奮力向小夫子的要害進攻。

這次小夫子不客氣了,不用硬功,卻用軟勁。他右手橫棍 揮,把楊戩的神槍壓住,左於順便折歪槍尖,同時他用口吹出一股輕微的罡氣,把楊戩頭上的飛風帽吹掉,墮落雲端,頓時使他披頭散髮,狼狽不堪。

那時,小夫子如要擊傷楊戩,真是易如反掌,但這不是他的目的。

他的目的是在揚威,所以只不過用手折歪神槍,以及吹落神帽,聊挫對方的銳氣和驕態而已。

忽聽得南天門內乒乓兩響,天門大開,接著兩位天神飛奔而出。

“王靈官,巨靈神!快來援我……”楊戩高聲叫嚷道。

楊戩的叫聲未停,已被小夫子飛起一腿,把他踢翻雲端,隨即被伺候在旁的金郎君用捆神索綁住活擒,連拖帶曳隱入雲層,並派專差把楊戩押返魔國。

“何方野神,竟敢在南天門外撒野!綁架地國正神 二郎神楊戩,還不快快鬆綁釋放!”王靈官暴躁如雷地高聲喝道。

“靈官,不關你事,滾回去!不許你多管閒事。”小夫子故意出言無狀,想要激怒王靈官。

“什麼?你在天國的禁區捕神,我不管,誰管?……你吃我一鞭。”王靈官大怒道。

他早起鞭落,向小夫子當頭擊下。

“來得好!……”小夫子道。他以右手舉棍相迎,硬接來鞭。“拍拍!”鞭棍交接,發出巨響,猶如轟雷。

王靈官紅臉變青,硬勁地被小夫子打退五尺,虎口震裂,臂膊酸麻,不能再戰,使他當場呆住,因他自出世以來,從未遇到過這樣扎硬的敵手,一棍便被對方擊傷。

“好言勸你滾回去,不聽話,還要動手打我,天國的粗坯,我給你吃些小苦,打一警百。”小夫子諷刺道。

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意思就是要激怒巨靈神。

果然,巨靈神上當了。他大吼一聲,舉起巨斧,直劈小夫子。

“你也滾回去!”小夫子橫掃一棍,擊歪巨靈神的大斧,順勢撩起一腿,把對方龐大的身軀踢飛一丈之外,跌倒雲端,王靈官急忙趕奔過去,把他扶起。

“天國的粗坯都不講理!”小夫子刻薄地道。

在這裡打鬥的聲音早已驚動了南天門裡面的許多天神和大將。他們立時三刻擁擠地急步衝來,企圖圍攻小夫子。

天神和天將們來勢洶洶,威武非凡,但小夫子兀立不動,凝如山岳。他毫不畏懼,一聲冷笑道:“天國廢料,要想以眾欺寡,這是你們的一貫作風。”他邊說,邊看,目光向眾天神和天將的臉上略掃而過,心裡明白:他們是鄧忠,董全,龐洪,張紹,姚賓,陶榮,張節,劉甫,袁角,辛環,柏禮,孫良,吉立,黃庚等雷部十四位天君正神,以及東方周信,南方李奇,西方朱天麟,北方楊文輝,勸善大師陳庚,和瘟道士李平等瘟部六位正神,再加上許旌陽仙師,共有二十多位。

“何方野仙,竟敢在南天門外撒野?眾天將,上!”許旌陽仙師大聲喝道。

眾神將立即四散分開,把小夫子包圍,準備動手。

小夫子態度自若,全無驚悸之色,已準備應戰。

“且慢,且慢!”托塔天王李靖從南天門內衝出,如飛而至,沿途高聲叫喊,後面還跟隨著腳踏風火二輪,手提火尖槍的哪叱。

眾神將一見本國的元帥出場,立即停止行動。

李靖道:“何方神聖,請先報名。”

小夫子道:“在下小夫子!”

李靖道:“原來是小夫子野仙,但不知何故在此鬧事?”

小夫子道:“並非鬧事,在下乃是奉了國王之命,捉拿楊戩。”

李靖吃驚地道:“通天教主何為要捉拿二郎神?”

小夫子道:“說來話長,不說也罷!”他故意邊說邊走,並且假意顯露畏怯,好像想溜的樣子。

“往哪裡走!”孫天君仗劍擋住去路,高聲道。

小夫子揮出一棍,擊飛了孫天君的寶劍。

孫天君倉皇敗退,右臂下垂,似乎他的手臂已被震傷。

眾天神群起而攻,那時哪叱也已出動,補充子孫天君的包圍線缺口。

小夫子哈哈大笑道:“你們不要以為在下膽怯,群毆伎倆,還難不到本小夫子。”他言出棍隨,跰 鏗鏘,一陣金鐵交鳴之後,小夫子縱身衝出了包圍圈,停住身形,不但不逃,反而凝立在眾天神前面,目光炯炯,搖頭大聲道:“如何啊?小試牛刀,你們奈我何哉!”

在刀棍劍槍交接時,眾天神都感到對方發出 股無窮的力量,擊在武器上,使他們本身的功夫施展不開,同時圍攻的天神太多,轉寬餘地太少,也阻礙了個別的攻擊力。

“且慢!”托塔天王李靖一看形勢不妙,立即阻止眾天神出手,接著往下道:“小夫子野仙,本天主好意問你,你既不回答,又想溜走,是何道理?”

“溜走?哈,哈哈,你失眼了,在下如想溜走,誰能阻擋?你,天王難道沒有看到本小夫子還站在這裡嗎?”

李靖心裡生氣,可是他依然忍耐著,說道:“你要捉拿楊戩,不在天國境界,本天王自然不理,但你在南天門外捕他,乃是在本天王的範圍之內,且又打傷三位天神,因此,本天王怎能袖手不管。”

小夫子反唇相譏道:“你管也好,不管也好,本小夫子毫不在乎,反正楊戩已被拿住,天神也被打傷,你將奈我何?你將奈我何哉?”

李靖大怒道:“小子狂妄,眾天神退下,讓許旌陽仙師與小兒合力擒他,以懲目中無‘神’之罪。”

許仙師與哪叱奉命,立即出動,左右夾攻小夫子,同時眾天神都向後躍開,退到李靖身後站定。

小夫子力戰一仙一聖,勝任愉快,但一忽兒劍棍相擊,一忽兒棍槍相撞,不到三五回合的硬拚,許旌陽與哪叱已覺壓力加重,臂酸手麻,渾身流汗。

哪叱殺心大起,叫許仙師退下,而自己隨即施運玄功,抖擻精神,現出三頭六手臂,身長一丈六尺,三頭能看四面八方,六手持著六件兵器:斬妖劍,砍妖刀,縛妖索,降妖杵繡球兒,火輪兒,丫丫叉叉,舉槍對著小夫子直刺,六件兵器揮動如風,好不厲害。

小夫子見了,大笑道:“雕蟲小伎,竟敢賣弄本領,看我的……”他也運起神功,身形暴縮,立即出現一個身短三尺的小夫子,同時他的通天棍也縮短廠不少。

一長一矮,當然是長的笨拙,轉動呆板,矮的靈活,行動敏捷。哪叱只好屈身使槍,槍槍落空,六件兵器也失了效用,但小夫子棍法精妙,棍棍著實,在這種情況之下,哪叱已趨下風。

狡猾的小夫子既不讓哪叱有脫身機會,又不讓他有喘息時間,以便恢復原來的身形,因此,哪叱越戰越感狼狽,精力漸漸不繼。

小夫子手中的那根通天棍又好像在玩弄魔術,每當哪叱俯身攻擊時,棍身就突然向上暴長,差一點他的面部給棍頭戳中,但等到他一邊避開面孔,一邊要想伸手抓棍時,那通天棍卻突然暴縮,縮得很短,使他抓不著棍,徒勞無功。

正在那時,小夫子揮棍擊在哪叱的足踝上,痛得他滾下風火二輪,仰天跌倒雲端,而前者就順勢一棍,把風火雙輪擊飛,飛出十丈以外,猛烈地撞在南天門的門柱上,雙輪嵌入柱內,而柱身又被雙輪的撞力震動,大有搖搖欲倒之勢,同時火輪的火焰並未撞熄,還在燃燒,幸虧那柱身是黃金所鑄,如果它是木料造成的話,南天門必然發生火災。

李靖看到兒子哪吒被小夫子打傷,驚悸萬分,慌忙請許旌陽仙師速去報告玉帝,加派天神援助,或奏懇玉帝敕令駙馬玉猴快來鎮壓。

許仙師聞命,急急奔去。

李靖沉聲道:“小夫子野仙好本領。不要走!本天王再要試你一下……”他迴轉頭去,向身後的眾天將輕聲講了幾句話,只見宙部十二位天君正神飛身躍出,來鬥小夫子。

小夫子存心要把事態擴大,以便揚威天國。

他立即一聲長嘯,這是暗號,層雲裡忽然也出現了許多妖魔人物,縱跳如飛而來。他們都是通天教主預先派遣,埋伏在南天門外,接應小夫子,搗亂天國。

TOP

他們是踏崩泰山 江帆(野仙),平地雷公 霹靂子(散人),衛武真人(亂神),菩提子(野仙),半僧子(妖煞),半尼子(女妖煞),聯背雙怪(怪煞),雙頸聖女(女魔煞),多手道人(野仙),獨臂居士(散人),紅毛女(女精煞),白毛公子(魔煞),神形子(力士),神影子(鬼煞),陰陽先生(野仙)等十多名男女妖魔人物,以及金木水火四形郎君等將近二十之數,阻住了眾天神,正邪雙方對峙,威勢盛旺,情況險惡,混戰的場面一觸即發。

李靖心裡越來越驚,暗想:“魔國有備而來,事情複雜,今日只怕人有麻煩,那批妖魔人物都是聞名國際的兇仙惡煞,而自己手下的天神天將未必是他們的敵手。”

可是,李靖不愧是滅國的元帥,觀察形勢,知道現在決不能動手,惟一的辦法是拖延時間,等待援兵到達再說。

於是李靖高聲叫道:“且慢!小夫子野仙,你率眾侵入天國,除了捉拿二郎神之外,諒必另有企圖,是否想犯上作亂?”

小夫子大聲道:“天王想罩一頂大帽子,妄加罪名,沒有那麼容易,在下豈是犯上作亂之輩?”

李靖道:“如此就好,那麼,你何不釋放楊戩?”

小夫子笑道:“尊駕此言,只好騙騙三歲孩兒。你又不是不知。捉拿楊戩,乃是通天國王之意,本小夫子豈能作主釋放?天國的神聖,尤其是你 天王,好管閒事,橫加阻擋,才有這場糾紛,神不犯我,我不犯神,現在本小夫子奉勸天王,速回天門,否則,恐有諸多不便,只怕天王也擔擋不住。”他故意出言狂妄,既諷刺,又侮辱,並且還包含著威脅恐嚇的成份。

至於“諸多不便,擔擋不住”等話,頓使李靖難以猜測,究竟那小夫子還要玩些什麼花樣,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回答。

小夫子看到李靖的神態,心裡愈加得意。他又沉聲道:“戰既不敢,退又不敢,枉為堂堂天國的元帥。眾兄弟!快把他們趕走。”

小夫子與眾妖魔人物之間的任何一舉 動,一言一話,事前都有默契和暗號,雖然是一字之差,一語之異,或左舉右動,前揮後舞,都包含著不同的意義。他們只要在聽視之間,就能聞聲識義,看靜知動,用不著主帥明白說明,以免被敵方察覺,預作準備。

那時小夫子說:“眾兄弟……”這並不意味著全部的妖魔人物都要出動。而這三個字只代表其中一部分出乎作戰。

所以,當時,在那批妖魔人物群中立即有四名兇魔惡煞越眾縱出,分趨東西南北四方,把十二名神將圍在中央。

李靖認識那四名魔煞是白毛公子,紅毛女,半僧子和半尼子,不覺雙眉 皺,表示厭惡,因他們都是醜名卓著,武功蓋世的妖魔,過去天國幾次三番要取他們的性命,不但都未成功,且每次損兵折將,遭到挫敗。目前除了那四名妖魔之外,還有其他許多妖魔人物虎視眈眈地在旁監視,而最感辣手和頭痛的,卻是小夫子居中指揮。

李靖感覺到自己方面的力量太過薄弱,心裡不免發慌,但表面上他依然態度自若,擺出目無妖魔的神色。當然,他另有一種想法。認為只要自己的手下眾神將能夠挨過一時半刻,天宮的援兵即可趕到,所以他也有恃無恐。

那四個妖魔迅速地分據四方,移動腳步,漸漸地合圍。

天國的十二神將也就分成四組,每組三位天君。

在形勢上,董全,袁角,柏禮三天君在東面,列成品字陣勢。對付半僧子;姚賓黃庚張紹三天君在南面,佈置半環形步位,鉗住白毛公子,鄧忠辛環張節三天君在西面,列成一上二下的陣勢,封鎖紅毛女;陶榮龐洪劉甫三天君在北面排作一字形截擊半尼子。

東南西北四組都是以三敵一,數字上天神佔勝,可是武功上還要打過明白,才見分曉。

小夫子左手一揮,四個妖魔立即搶先進攻,十二天君當然不甘落後,奮力反擊,開始大戰起來。

天國的神將個個金甲煇耀,威武絕倫,這種氣勢,嚇嚇普通的妖魔精怪,和牛鬼蛇神,自然綽綽有餘,但遇到真材實料的妖魔人物,他們就中看而不中用了。

還有一點物質一上的吃虧,天國的神將身披重盔,腳踏厚靴,既笨拙,又呆木,在戰鬥時,轉動不便,行動遲緩,久戰之下,力氣消耗,反應失靈,往往處於挨打的局面。

另有一點是心理上的吃虧。天國的神將們自以為金甲護體。刀槍不入,箭戟難侵,有恃無恐,何況久居天國,享受太平生活,毫無用武之地,更兼養尊處優,髀肉復生,因此,功力雖已逐漸退化,卻懶於鑽研武藝,更不必論精益求精,這種心理作祟,也是他們遭遇失敗的原因之一。

反之,魔國的半僧子,半尼子,白毛公子和紅毛女經過二十多年不斷的修煉,道行武功突飛猛進,此長彼消,不久便分別把十二天君戰敗退逃,但也不去追擊,正待歸返本陣,不料那時,李靖老羞成怒,不顧一切,舉起手中的玲瓏金塔,但見祥雲繚繞,紫霧盤旋,向他們的頭頂罩下。那金塔乃是佛家的珍寶,如被罩中,四個妖魔難逃一劫。

那時,小夫子並不以自己的手下得勝而喜,也不以李靖凌厲的金塔而懼。他輕叱一聲,立即從身上也取出金剛神彈,用勁擲向金塔,攔腰擊中,把它震得橫斜飛去,去勢迅速,驚天動地一響,金塔撞著南天門的門擋,擋斷門歪,嚇得李靖大驚失色,喜得眾妖魔人物額手稱慶。

小夫子高聲道:“無恥李靖,實力不敵,竟敢使用法寶,天國元戎。出此下三路的手段,何以服眾?”

李靖被責,自知理屈,難以分辯,只得默然無言。

除了負傷的巨靈神,王靈官,和其他神聖等都已被天兵護送著回去醫治之外,所有留在現場的天神天將,個個垂頭皮氣,毫無表情。

當然,通天教主志在搗亂天國,立威揚勢,因此,小夫子雖不便過份侮辱天神。但也不肯立即撤退。

小夫子又高聲道:“李靖!還不率眾滾回天門,難道你真的要求本小夫子趕走你們嗎?”

“小夫子不得放肆。”聲音來自南天門內。

小夫子舉日觀看,看到一群仙聖,快步從南天門走出,向這裡衝來,剛才說話的,想來就是為首的那個老兒 太白金星,在他的身後跟隨著葛仙翁,武曲星君,二十八宿中的十四宿,六天丁利和六天甲等。

他們到達現場,立即和李靖等會合,排列陣勢,與小夫子相對而峙。

太白金星道:“小夫子你率眾侵犯天界,打傷天國的神聖,該當何罪?”

小夫子笑道:“在下奉通天國王之命,捉拿楊戩,要治他不依照天宮會議的決議,縱犬傷人之罪,怎知李靖不明事理,橫加阻擋,武力相鬥,損傷難免,金星何必大驚小怪!”

太白金星道:“小夫子,你在天國捉拿二郎神,有損天威,於理不合。”

小夫子道:“請問金星,楊戩乃是地國之神,違反天宮會議的議案,罪犯天條,何故天國讓他進入天界?他有罪且進得天界,難道我們無罪,反而進不得嗎?”

太白金星聽到小夫子說得有理,無從反駁。

“小夫子說話強詞奪理!”南天門上端,忽又傳來一個聲音。

眾神聖和小夫子等都縱目觀看,原來說話的是野仙傀儡子,旁邊站著龍中子,還有,在他們身後的雲端,站立著玉皇大帝,玉猴,許旌陽仙師,天魁星君,正罡星君以及許多天使。

眾神聖一見玉帝降臨,連忙稽首禮拜,高呼“萬歲……”

妖魔人物等見到玉帝和玉猴,也都拱手作禮,高呼“參見大皇萬歲,拜見猴公千歲!”

小夫子高聲問道:“傀儡前輩!你說在下強辭奪理,有何根據?”

傀儡子道:“你來此何為?”

小夫子道:“捉拿楊戩。”

傀儡子道:“已否捉到?”

小夫子道:“捉到了。”

傀儡子道:“既已捉到,何以還逗留不走?”

小夫子道:“托塔天王李靖從巾作梗!”

傀儡子道:“阻礙是否有效?”

小夫子道:“無效!”

傀儡子道:“既然無效,現在為何賴著不走?”

小夫子聞言,頓時紅徹面頸,啞口無言。他把手 拱,高聲道:“傀儡前輩教訓得是!”

傀儡子說那兒句話,當然是暗示小夫子,適可而止,快離天國,後者豈有不明之理。

於是小夫子把手一揮,正想率眾開步走路……

“且慢!”玉帝忽然開口道。

“大皇有何吩咐?”小夫子稽首道。

“當年令尊大夫子,在天國為官,是朕一時不察,激走了他,朕心甚悔,現在煩你轉吉令尊,如果他願意重返天國,朕甚歡迎。”玉帝道。

“當年之事,大皇不錯,錯在群下;今日大皇既有此意,微臣自當遵旨轉稟家父,不過,家父的性格,大皇不是不知……這事恐怕一時難以挽回。”小夫子道。

“你轉告一聲就是了。”玉帝道。

“是……”小夫子拱手道,接著,他又往下對玉猴說道:“啟稟猴公,敝職忘記了一句口訊。”

小夫子原是玉猴秘密所收的得意弟子之一,但宇宙列國知道他們有師徒關係者不多,因此,現在談話對答,彼此是以上級和下屬的口吻,以免露出破綻。

“什麼口訊?”玉猴問道。

“我王擬請猴公早返本國。”小夫子道。

“哦,原來是這口訊。小夫子,請你回報通天國王,本玉猴在此甚樂,暫不回去!”

“是!”小夫子答道。

玉帝心裡暗想:“那小子可惡,朕要拉攏他的父親,而他竟然想要拉走朕的玉猴,還是叫那小子快些滾吧!”

於是玉帝道:“小夫子,你去吧!”

於是小夫子向玉帝和玉猴稽首,率眾轉身而走,但忽然在對面的雲層裡又竄出了二十多個妖魔人物,加入小夫子的隊伍裡,一同離去。

太白金星和眾天神看到層雲裡還埋伏了許多妖魔人物,都各駭然,心想:“虧得不再鬥戰,否則那批妖孽都是很難對付的……”

此次,通天教主威震天國,目的是暗示魔國將來對宇宙列國有所行動之時,尤其是攻打佛國,希望天國不要從中干涉,否則,他們會再來侵犯天國,以示報復。

* * *  * * *  * * *佛國的燃燈古佛在天宮會議中,曾經作出諾言。他要懇請接引古佛率領慈航菩薩,降龍和伏虎羅漢,優婆塞,優婆妻,以及其他許多佛員等,共同下凡,到地國人間去做點化工作,勸人為善,重興佛教。

那時,佛祖在天國與玉猴武鬥受傷之後,開始隱居僻處,坐關養傷靜修,且故意揚言;估計為期五百年,傷勢方能復元。當時佛祖以化身頂替受傷,與佛祖真身回國的事,保守極度秘密。

他不讓佛國諸佛知道這件事,即使親近如阿難迦葉二佛,平時追隨左右,頃刻不離,也不對他們說明,所以佛國上下都以為佛祖受傷確是事實。

佛祖雖已宣布遜位,暫時退休,但佛國不可一日無君。

因此,為了推選國王,佛國舉行了一次隆重的諸佛會議。

靈鷲峰前,祥雲飄飄,雷音寺內,瑞靄裊裊,出席的諸佛不可勝計,主要的是接引古佛,準提古佛,燃燈古佛,藥師琉璃光王佛,寶幢王佛,無量壽佛,火焰肩佛,法幢佛,梵音佛,大明佛,金剛不壞佛,過去未來現在佛。大須彌佛以及阿彌陀佛等。

凡不參加諸佛會議的,都聚集於靈山極樂世界,雷音寺附近,計有一切大小菩薩,三千揭諦,五百羅漢,四大金剛,十八伽藍,護法韋陀,以及優婆塞,優婆妻等,他們都在等候諸佛會議的決議。

他們最關心的事情就是哪位古佛被選為佛國的代王。

會議結果,由藥師琉璃光王佛宣布:(一)公推阿彌陀佛為代理佛國的國王,任期暫定五百年。

(二)公推燃燈古佛為佛國的副國王,襄助國政,任期五百年。

(三)五百年後,釋迦牟尼至尊如來佛傷愈,復任佛國國王。

(四)文殊,普賢,慈航以及大勢至等四位菩薩,都有無量功德,擢升為佛。

(五)公推接引古佛會同慈航佛,降龍伏虎長臂三太羅漢,五十小羅漢,護法韋陀,三百揭諦,五百聖僧及五百聖尼等分批共赴下界,點化人間,振興佛教。

(六)佛國將有劫難降臨,希望全國諸佛菩薩,羅漢,揭諦,金剛,功曹,伽蘭,比邱僧,比邱尼,以及一切善男信女等,多念修真之經,廣開正善之門,超脫苦惱,解釋災愆,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之心,方能變戾氣為祥和,化干戈為玉帛,共同發揚佛國以慈悲為懷的精神。

雷音寺外的許多佛員聽到了藥師琉璃光王佛宣布的六項決議後,皆大歡喜,合掌皈依,口念佛號:“南無阿彌陀佛……”

佛國做事,說做就做,決下像人間那樣議而不決,決而不行,行而不徹底。

阿彌陀佛與燃燈古佛同攝國政,四菩薩攉升為佛的事情,他們講過作準,聽過算數,一體遵循,也決不像人間那樣,舉行什麼接見,參拜,進謁,道賀等等的俗套禮節,還有接引古佛率眾下凡,更沒有像人間那樣,送行餞別餽贈等,那是既虛偽,又廢事費時的行為。

在佛國一切實事求是,對於吹牛拍馬,奉承揄揚之舉,雖無明文禁止,但都為 般道德高尚,操修謹嚴的佛員所不齒。

從即日起,阿彌陀佛就頒佈佛國的號令,又把請佛會議中的(一),(二),(三),(四),(五)等五項議案報告大國,同時通知宇宙列國,至於第(六)項議案,那是佛國的內政問題,他無須向天國或其他各國提出報告。

自即日起,接引古佛立即會同慈航佛,降龍伏虎和長臂羅漢以及其他小羅漢,護法韋陀,揭諦,聖僧,聖尼等共赴下界,分批啟程。

他們的任務偉大而艱苦,因點化人心,改變人們的信仰,必須要掃蕩一切鷹障,驅除許多妖孽,不但要現身說法,講得天花亂墜,使頑石點頭,而且還要廣施功德,創造奇蹟,對生者接引,對死者超度,請如此類的工作,如果沒有阻礙。也不是一年半載,或二年五年所能完成。假如前途遇到了阻礙,還說不定要花十年二十年,甚至半世紀或一世紀的時間,才能功德圓滿,完成任務。

因此,接引古佛在接受這個任務的時候,他對著阿彌陀佛做出誓言,立志此去下界,必將祛除群魔,振興佛教,同時又立願:何時完成任務。就在何時重回佛國。換 句話說,如能在十年或百年以內完成任務,就能在十年或百年以內重回佛國,但若永遠不能完成任務,就將永遠不回佛國了。

慈航菩薩也作出誓言。他要等到全世界與佛有緣的眾生都被勸為善人。信仰佛教,才肯進爵為佛,否則他寧願放棄佛位,永為菩薩。

此外,大勢至,文殊和普賢,也和慈航 樣,願意放齊佛位。仍以菩薩身份,普渡眾生,這種高貴的品德豈是妖魔人物所能比擬?

再說接引古佛率領佛員下凡,從佛國出發,駕起祥雲,冉冉而行。在中途,他看到遠處的上空,黑雲密布,風勢旋轉,覺得奇怪。

接引古佛掐指一算,心裡明白,於是吩咐降龍羅漢前去搞妥這件事。

原來那邊黑雲密布,風勢旋轉,乃是妖魔國的七海龍神正在發動百級龍捲風,要把度厄真人所變化的假醜真人,江門龍神和張元席捲而去,以便生擒活捉,但七海龍神的企圖未能如願,因假醜真人除了武功和道行均屬高妙之外,還擁有一顆定風珠 風的克星,足以抵抗風力。不料,中途忽然出現了降龍羅漢 龍的克星,介入干涉,這就使七海龍神乖乖地解圍而走,退回本國去了。

接引古佛此舉雖已討好了天國和仙國,但也惹怒了魔國,使他後來遭受到了不少的麻煩。

為了維持正義而與邪道結怨,佛家是無所畏懼的。

接引古佛等繼續前進,祥雲緩慢地在天空飄行,毫無急於飛向下界的跡象。相反的,他們似乎故意在空間逗留,浮雲朵朵,好像海洋上的小舟,顛簸於狂波駭濤之中。

當然,這樣飄遊空際,是有目的。

他們仿佛在玩弄雲彩的變化,把雲層幻成各種形式:有時像沙漠平原,或峭壁懸崖,有時像飛禽走獸,或人物草木;有時奇形怪狀,花樣繁多,但有道行的神聖就知道那接引古佛正在等待時機成熟,以便搜尋某種獵物。

過了許久,獵物果然來了。

在天邊的遠處,滾滾黑雲,層層白雲,正在激烈地糾纏,雲端上出現了瑤池七姑,與妖魔國押送楊戩的七個惡煞作殊死戰。

原來楊戩被小夫子踢翻雲端,隨即被金郎君的捆神索綁住活擒,連拖帶曳隱入雲層。

金郎君心狠手辣,知道楊戩神通廣大,變化多端,為了防其逃走,就施用重手法點住了楊戩的迷穴。

其實,這是多餘的,因楊戩已被傷目神罩禁制。喪失了變化能力,換言之,他已經喪失了逃走的能力。

楊戩雖然沒有自動逃走的能力,但天國的神聖們卻有能力把他劫走。因此,為了以防萬一,金郎君迅速地命令魔國七煞先把楊戩押走,解返本國。

押解楊戩的七煞全部屬於西方精煞,個個性情暴戾,凶悍絕倫,他們是胡熊,陸虎,戚相,柏弼,周奇,伍本以及董同 魔國聞名的惡煞,武功和道行可稱上上之選,是以都有資格被派到天國搗亂。

他們把昏迷的楊戩裝入布袋之後,由胡熊掮在肩上,後面再有六煞保護。

他們駕起層層黑雲,隱匿了身形,偷偷地從南天門的外境離去。

區域屬於天國,範圍接近仙境,真仙正神來往行走,不絕於途,所以,七煞因有任務在身,一路非常當心,儘量避免與真仙正神碰面,恐惹麻煩,而一般神仙明明看到黑雲滾滾,妖精過路,卻都抱著對方既不犯我,我也懶得去理的宗旨,樂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那七煞掩護著楊戩竟然混出了天界仙境,進入三不管地帶的上空。

三不管地帶的空際幅員極廣,但因那處並非真仙和正神的蹤跡所能常到,所以治安紀律極不穩定。

魔國的七煞進入了三不管地帶的L空之後,都以為渡過危險區域,走到了安全境界,因此,他們的膽量立刻壯大起來,態度也開始放肆了,終於大家呼嘯吶喊,互相笑罵歌唱,顯露出妖精放浪形骸的本色。

忽然,對面的遠處飛過來一陣白雲。

陸虎道:“兄弟們!注意前面的白雲,來者非神即仙,我們讓路,免生是非!”

於是七煞的黑雲作了一個九十度的轉彎,讓那陣白雲飛掠過去。

“呱,白雲上端,何來七個女子?”戚相驚異地道。

“如此美麗,她們可能是天上的七仙女。”柏弼附和地道。

“她們七女,我們七男,正好相配。”周奇笑道。

“七仙配七煞,妙極了,我倒有胃口。”伍本道。

“我們上,回頭追!”董同命令地道。

“且慢!你們不怕死?任務尚未完成,怎麼可以亂來?”陸虎高聲阻止道。

“怕什麼,這兒是三不管地帶,天不管,地不管,仙佛神聖也不管,誰來管哪?你怕,我把楊戩交給你去掮著,我不怕。老子好久沒有玩女人了,下部脹得要命,真想樂一樂呢!”

胡熊 邊說,一邊把負荷在自己肩上的楊戩,轉卸在陸虎的肩上,讓後者去掮,同時,他接著往下說道:“老董說得對,我們上,回頭追!”

胡戚柏周伍董等六煞,一齊催駕黑雲,回身追趕,弄得肩上掮著楊戩的陸虎,進退兩難,啼笑皆非,但最後他也只好跟著他們走。

原來那白雲上端的七女正是瑤池七姑。她們是來應千年之約,往灌江口拜訪義兄二郎神楊戩,但可惜遲到一步,他已被小夫子打敗,逃赴天國,是以,七姑也就追蹤而來。

在三不管地帶的上空,她們遇到魔國的七煞。在空際,黑雲白雲交叉掠過,各奔前程,本來大家都沒有事情了。

可是,偏偏那位六仙姑的服光極為尖銳,看到黑雲上端的一個黑瞼漢子,肩掮布袋,袋裡裝著一個人,露出雙腿,頓時使她心裡 懍,氣急地道:“大姊,不對啊!剛才那黑漢肩上的布袋裡好像是裝著義兄楊戩。”

大姑疑惑道:“何以見得?”

六姑道:“因為小妹看到那布袋下面露出雙腿,好像腳上穿著‘鏤金靴襯盤龍抹’,那是義兄的靴和襪,小妹記得清楚。”

大姑道:“不錯呀,你不說,我倒忘記了。”

二,三,四,五,七各仙姑同聲道:“我們回頭追!”

大姑道:“且慢!你們看,黑雲停留不動,必有企圖,小心了!”

眾仙姑舉目注視後方,果然見到黑雲飄浮,踟躕未進。

忽然,那黑雲移動了,但移動的方向不是去,而是來。

大姑暗示警告道:“諸妹,小心,他們來尋事了!”

黑雲來勢如飛,頃刻就到眼前。

“仙女們留步,在下有話相問。”董煞雙手一拱,假扮斯文,說道。

那時,瑤池七姑,十四只眼睛已經看得清楚,那布袋下面露出的雙腳,果然穿著‘鏤金靴襯盤龍襪’,確是義兄楊戩。

“有話快問!”大姑胸有成竹地道。

“你們七位,是否天帝之女 七仙女?”董煞問道。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大姑冷冷地道。

董煞一聽,知道碰到釘子,心裡發愁,想要再問,但一時之間卻想不出適當的話頭。

胡煞看到董煞那副尬尷的神色,心裡發火,連忙把他推開,同時罵道:“蠢材,問她們的出處幹什麼?問不來,不要問,讓我來問!”

於是胡煞對著七位仙姑,瞪著眼睛,雙手托腰,神氣活現地喝道:“你們女人,不論是仙女也好,凡女也好,只要下面是雌的,都好,快跟老子們走!老……”

瑤池七姑之中,最刁蠻潑辣的是三仙姑,她聽到那胡煞出言下流,心裡大怒,連忙玉手 揚,發出三枚神彈,一前二後,作品字形如飛地射向胡煞的面門。

胡煞揚揚得意,正要繼續口吐污言,忽然看到三道白芒正向自己射來,立即張口伸手,口銜一彈,雙手各接一彈,又再張口一吐,雙手一攤,三彈都被他拋下雲端。

他大笑道:“哈哈,哈哈,女人有什麼能耐,雕蟲小伎,竟敢獻醜,豈不笑歪男人的嘴巴?”

二仙姑尖聲叱道:“有膽量再接三彈!”她的話還未說完,神彈已經飛射而出。

胡煞又大笑道:“哈哈,哈哈,這有何難?哈哈……”

笑聲未已,突然響起 、 、 、三聲。

“喔唷,阿啃呱!好狠心的女人啊!痛……痛死我了。”

“那女人,好惡毒!”

“兄弟們,打!”

原來三仙姑第二次所發射的神彈都是有爆炸性的。它們碰到衝力,立即發揮分裂作用,把胡煞左手的五指炸斷,右掌震傷,另加嘴巴炸歪,下顎脫臼,牙齒也被震毀一排,血流如注,痛得他大叫:“喔唷,啊唷呱……”

群煞看到禍生倉猝,個個心中既驚且怒, 邊連聲叫罵,一邊都拔出武器,刀劍棍斧齊向七位仙姑瘋狂進攻。

瑤池七姑不肯示弱。她們閃電似的揮動七劍,聯手抵抗,宛如一座劍陣。

群煞雖然兇狠,但一時之間,他們倒也難操勝券。

那時,陸虎手持銅棍,肩上掮著楊戩,不便久戰,胡煞身負重傷,已經喪失了作戰的能力。所以,陸虎就抱著胡煞突然退出戰團,奮勇逃離現場。

瑤池七姑志在劫奪楊戩。怎肯讓陸胡二煞自由逃走?

於是大姑也就退出戰團,在後猛追。

大姑去追趕陸胡兩煞,卻犯了戰略上的錯誤,因大姑是七位仙女中武功和道行最高的,她離開戰團,等於群龍無首,劍幕發生破綻,威力大減,劍陣立即被戚柏周伍董五煞攻入,頓時變成了混戰局面。

五個惡煞與六位仙姑各自為戰。無法兼顧,但五與六之比,仙姑中多出了一位七仙姑,於是她只得輾轉作戰,協助每一個戰鬥的單位。

她看到誰的戰況危急,就去幫誰,總算暫時穩定了戰局。

可是穩定的局面並不能維持長久。

那時,七仙姑環顧目前的形勢,發覺己方的五個戰鬥單位,個個都受到了嚴重的威脅,使她幫了這兒,那兒吃驚,幫了左面,右面緊張;幫了中間,雙旁失利。因此,她手忙腳亂,不知從何處幫起。

那時,二仙姑與用雙刀的戚相對敵,敗像已露,因她的髮髻已被戚相的刀尖挑掉,變成被頭散發,這當然是戚煞落手留情,想要把她活捉,捉去做老婆,否則,他早已一刀把她的腦袋劈開了。

三仙姑的處境並不太好。她的對手是陰險而惡刻的董同,手握大環刀,武功十分了得。

他知道對方的神彈厲害,因此,大環刀始終不離開她雙手附近的部位,使她右手執劍,招架大刀,自顧不暇。當她想騰出左手去摸取身邊的神彈時,那像鬼魅似的大環刀已經如影附形,來砍她的左手。

董煞的刀勢勁強異常,刀風發出呼呼聲,以及刀環衝撞的鏗鏘聲,奪人心魄,鎮壓了三仙姑的刁蠻,使她招架吃力,透不過氣來,但又施不出潑辣的手段,因此,她感到狼狽不堪。

柏弼的武功恰正克制了四仙姑。他也用劍,劍招凌厲,一招施出,劍花幻成千頭萬緒,劍影前擁後簇,使她無法捉摸。偶然揮劍舞作龍吟,同時又發出叮叮叮聲音,那是柏煞的寶劍擊中了對方的寶劍,使後者手臂酸麻,若非七仙姑及時趕來助戰,她幾乎無法再鬥。

色中餓煞周奇使用長柄斧對付五仙姑綽綽有餘,但他故意不用全力,表面上維持平手,但實際他已穩佔上風,因他已把她的衣衫撕下了一幅,使她暴露雪白的肩膊,還給他輕薄地摸了一下。

六仙姑和伍本打硬仗。“叮叮叮”,她三進劍招,與伍煞的劍招互相擊撞,把他逼退三步,但伍煞心有不甘,立即還以顏色,以牙還牙,連進三招,“叮叮叮”三響。他也把她擊退三步。六仙姑好勝心濃。長劍高舉,身劍合一,舞成白芒,衝前搶攻,勢如閃電,銳不可擋,向伍本的要害猛刺。

“著!”六仙姑叫喊道。她的劍鋒已從伍煞的頭上劃過,雖然他躲避得快,但帽頂上的絨球已被削落,輕飄飄地隨風而逝。

伍本受辱。心中狂怒,大吼一聲,揮劍如斬亂絲。銀芒四射,如龍飛霄漢,蛇舞滄海。

有來而無往,非禮也。他對六仙姑毫無憐香惜玉之心,因此,出劍惡毒,直刺橫劈,招招狠著。

“中!”伍煞大叫道,劍鋒從她的肩部削過,劃開了一條輕微的傷痕。

那時,七仙姑無法分身來助,於是六仙姑的肩上皮破血流,她掛彩了。

當然,魔國的群煞和女人打鬥最為高興,但他們多少留些勁道,不用全力搏殺,這並非他們存心慈仁,不愛殺戮,實因喜歡女人,也需要女人而捨不得殺害,要留活的,不要死的,即使偶然失手,把對方女人殺死,可能他們還會把女屍拿去先派用場,然後煮而食之,那也是他們常做的事情。

瑤池六位仙姑處境極為危急。她們都明白:對方無一不是窮凶極惡的煞種,一旦自己落在他們的手裡,後果不堪設想。因此,她們攻擊對方,招招都用殺手,咬緊了牙齒,施展渾身解數,存心要把那批惡煞消滅,或同歸於盡,可是,女人究競是女人,武藝雖好。缺乏長力。戰鬥經驗也不夠豐富,因此,不但無法擊敗對方,相反的,已被群煞殺得氣喘汗流,聲嘶力蠍,劍法紊亂,腕勁柔弱,只有招架,不能還手,現在已經險象環生,如此下去,不出十招,她們必被群煞制服無疑。

群煞對付那些仙姑,似乎都有默契,並不急於要擊敗她們,而是不斷使用壓力,加強進攻勁道,使她們必須要用足全力,方能招架得住。全力招架,用力必多,用力若多,時間必難持久,神經容易緊張,勁力消失,鬥志渙散,直到她們覺得萬分疲乏,精神拖垮,自知無力再戰,被迫放下武器,縮手就縛,那就是群煞對付女人的手段。

千句言語並作一句話,說得直爽些,那就是群煞想把瑤池六位仙女活擒,以便發洩他們的淫慾。

如果在天空之中,日光之下,讓那些惡煞的企圖得逞,那真是天無眼睛了。

果然,天無眼睛,因在那時,瑤池的六位仙姑都已感到脫力,不能再鬥,相繼跌倒雲端,只聽列那批淫煞齊聲大笑,縱身向前,勢如餓虎撲羊,飢鷹抓雛,頃刻之後,她們就將成為俎上之肉,任憑對方宰割了。

但是,天有眼睛了。空中忽然響起了一聲霹靂焦雷,接著遠處傳來幾聲獅子吼,此起彼落,驚心動魄,當場使群煞的縱跳之勢硬勁勒住,但因勁力過猛,他們還是被迫前衝兒步,方能完全穩住衝勢。

“兄弟們,小心,佛國的光頭到了!”柏弼大聲示警道。

正如所料,三朵祥雲如飛而至,雲端上站立著降龍伏虎和長臂三位羅漢,個個頭如巴鬥,粗眉大眼,非常威武。

“三位大和尚,來此何干?”董同問道。

長臂羅漢道:“地國正神楊戩有難,特來相救。”

周奇道:“長臂大和尚講笑了,這兒除了我們兄弟五人之外,另有六位女人,全部都是善男信女,井無楊戩在此。”

長臂羅漢道:“不錯,這裡沒有楊戩……不過,施主們請看,楊戩在那邊……”他說著,伸出右臂。忽然,他的膀子越伸越長,同時手掌也越脹越大, 剎那之際,臂膀一直伸到十裡以外的遠處。

於是,他的手掌大如車輪,向下一撈,把掮在陸虎肩上的楊戩搶了過來。

長臂羅漢一撈得手,立即縮回長臂,恢復原狀,同時救醒楊戩。

“諸位施主請看清楚!楊戩在此。”長臂羅漢道。

“大膽禿驢,楊戩乃是敝國的要犯,你竟敢中途攔劫,是否故意要與敝王通天教主作對?”伍本高聲罵道。

“善戰!善戰!施土言重了,小僧豈敢?楊戩與佛國有緣,此事必須先行了卻。”長臂羅漢道。

“有緣?和尚說謊!剛才你明明說楊戩有難,現在又況有緣,豈非前後矛盾?”伍本責問道。

“施主有所不知,剛才小僧說楊戩有難,是指他的額上神眼被傷目神罩禁制,如果不在七天之內醫治,他的神眼就將罩瞎,勢必永久失明,所以,小僧說他有難。現在小僧說楊戩與佛國有緣,乃指宇宙之間,普天之下,無神無仙能治癒他的眼疾,除了本國的救苦救難慈航菩薩之外……”長臂羅漢說著,用手指向遠處一指。群煞的眼睛都循著他所指點的方向注視,看到遠處的雲端之上顯現金芒萬道,圍繞著慈航菩薩。

“呔!長臂和尚,慈航嚇不到我們……兄弟們,上,再捉楊戩……”周奇道。他用手一揮,暗示全體出動,奪回楊戩,而他自己已經身先群煞,越眾衝前,直取長臂羅漢。

“慢來,慢來!……”降龍伏虎兩位羅漢橫身而出,擋住了周奇的衝勢。

那時,戚柏伍董四煞已經全體出動,奔向長臂羅漢,企圖奪回楊戩。

可是,長臂羅漢早有準備。他大顯佛咸,雙臂左右揮動,立時二刻,左右雙掌又同時放長,右手擋住四煞,左手拎起楊戩,伸長左臂,越伸越長,把楊戩送別遠處的雲端上,遞給慈航菩薩。

菩薩接過楊戩,立即發動祥雲,向南海而去,閱他在下凡之前尚有兩項任務要做:(一)

醫治楊戩的神眼,(二)接合江門龍神已被神螺聖母斬斷的龍尾。

群煞見到楊戩已被慈航菩薩救走,知道無法把他奪回,但一股怨氣都集中在長臂羅漢身亡,所以他們就一擁而上,實行圍攻。

當然長臂羅漢又並非孤立無援。他還有降龍伏虎聯合相助。於是:五煞和三羅漢開始惡戰。

那時,瑤池六位仙姑早巳站起身來。經過調氣養神之後,不久恢復勁力。她們見到義兄楊戩已被菩薩救去,心中甚為喜悅,準備前來協助羅漢,同鬥惡煞。

長臂羅漢大聲道:“女施主,快走,去幫助你們的大姊吧!”

於是她們立即離開現場,前去找尋大仙姑,但她們卻在半途相遇。

原來大仙姑追趕陸虎和胡熊,蓄心要想奪回楊戩,他們 追二逃,雙方去勢極快。

那時,由於大仙姑急趕,陸虎無法照顧已經負了傷的胡熊,所以,他只好讓胡熊獨自朝著另一方向逃命,但大仙姑志在得到楊戩,對於胡熊逃走無關輕重,看到只當沒有看到。

大仙姑拚命追,陸虎拼命逃,由於他的肩上掮著楊戩,奔逃的速度多少受到影響,終於在十裡以外的上空,她追到了他,雙方大戰起來。

論實力,當然是陸虎強大,但他肩負楊戩,動作阻礙,戰鬥不便,實力打了折扣,雖然如此,還能夠和大仙姑打成平手。

他們鬥了許久,不分勝負。陸虎心想避戰,大仙姑怎肯讓他如願以償?她想要從陸虎的肩上奪回楊戩、但力不從心。因此,他們雙方僵持,誰也無可奈何。

恰在那時,天空中忽然伸下 只巨手,把楊戩槍去,那種意想不到的突變使陸虎大驚失色,同時也使大仙姑心喜不已,因她見多識廣,知道那巨手不是佛國長臂羅漢,便是仙國的巨靈大仙的仙人掌。不論是佛或仙,他能救走楊戩,還有什麼不好?

所以,她也就縱身向後倒躍,退出戰鬥,急急催雲而走,在中途,她遇到正來找尋的六位妹子,各述所見,皆大歡喜,於是她們就放心地同回瑤池去了。

在那邊,五煞大鬥三羅漢,混戰場面,勢均力敵。

那時,三十大羅漢估計慈航菩薩帶著楊戩已經遠去,瑤池七仙姑諒必也平安無事。因此,他們也不想久戰,就發出三聲獅子吼,化為二道金光,破空飛去,霎時,他們的影蹤消逝於視線之外,氣得那五個惡煞磨牙切齒,大聲咒罵,恨恨不已。

於是五煞互相埋怨,不該見色起意,向七個仙女尋事,以致楊戩被佛國劫去,造成重大的過失,如何是好?

他們正在無法可想之際,遠遠看到 朵黑雲飄飛過來,雲端上站著陸虎。

他們立即催雲前進,迎住陸虎,六煞相對而立,愁眉不展,面面相覷,想不出妥善辦法,因他們失去楊戢,破壞任務,罪孽深重,回到本國之後,都要受到斬頭的處分。

六煞之中,以周奇最工心計,智多謀足,他想出了一個辦法。

於是他向每一個同伴附耳說了幾句話,說得他們眉飛色舞,連連點頭。個個口中大叫:“此計太妙!”

他們立即催雲向前進發,速度快上加快。

不久,他們看到前面的遠處, 一朵黑雲飄浮緩慢。

在那朵黑雲上面當然是胡熊。他已經負了重傷,勉強駕雲逃命。行雲的速度非常之慢,所以他就給六熬追上“胡兄……老胡……慢慢行…我們來了!我們來背著你走。”戚相大聲叫喊道。

胡熊聞聲回頭一看,見到六位兄弟來了,心裡大喜,連忙停住雲頭。

六煞急怠趕上,把他團團圍住。

胡熊不知大禍臨頭,還以為他們好意來助自己,不禁喜形于包,說道:“哪位兄弟來背我?”

柏弼道:“我來背你!”他一邊說,一邊伸出冷拳,向胡熊當胸送出。

只聽得胡熊一聲慘叫,口中狂噴鮮血,立腳不穩,跌下雲端,身子由數萬尺的高空倒墜下去。

他的叫聲慘厲,不久聲音漸漸低沉,一剎那就消失了。

六煞看到此景,相顧大笑。

戚相道:“我們到地面上去看看,看他是否死亡?”

伍本狡笑道:“不必耽心,不要說是一條命,從這樣的高空跌下去,就是他有三條命也都完了。”

戚相道:“我還有些不放心。”

柏弼道:“一定完了,即使他不跌死,也受不住我的穿心拳,這是我很有把握的。”

董同道:“你有把握就好了,那麼,我們走吧!”

柏弼道:“且慢!我們的身上不掛些彩,怎麼走?”

別的精煞一聽,都各會意。

於是他們互相動手把對方弄傷,有的傷肩,有的虎口崩裂,有的傷足,有的傷面出血,有的損腰,有的打落門牙,同時他們又故意互相撕爛或拉破自己的衣衫。

他們都樂於給對方造成身體上的損傷,心甘情願,各無怨言。

* * *  * * *  * * *在魔國元帥府的白虎堂裡,六個西方精煞對著南宮操元帥互相訴述佛國的慈航菩薩和羅漢們如何打死胡熊,跌落雲端,劫走楊戩,又如何把他們打傷。當然,除了劫去楊戩是實情之外,其他都是謊言。

眾口鑠金,南宮操終於相信了群煞的話。他一面用好言安慰,叫他們各去養傷休息,一面把詳情報告國王通天教主。

通天教主大怒,就加緊準備攻打佛國的種種措施,一定要把佛國消滅。

不久,小夫子率眾從天國回來,向通天教主報告經過。

通天教主聽了甚喜,大大地嘉獎了小夫子和全部有功的妖魔人物。

這樣一來,通天教主就不將天國放在眼裡。他的下一步驟就要製造事端,發動戰爭,向佛國進兵。


  

TOP

發新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