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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依依】 注定纏綿

【顏依依】 注定纏綿

楔子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尾聲


  
  這個迷信的小女人!
  他父母聽信江湖術士之事情有可原,
  她竟莫名跑來趟渾水,
  當他這個植物人的現成妻子?!
  她是唯一能瞧見他靈魂的人,
  這個不請自來的老婆,他先收下了,
  現下仍碰不著實體的他,
  時時提著心吊著膽怕沒命,
  不自量力的她總愛幫他的身子做運動,
  更讓他頭疼的是,如今自己還得眼巴巴的——
  看著她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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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YAMATO


[ 本帖最後由 MEYAMATO 於 2007-12-24 11:2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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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正午十二點差十六分。

  辦公室一如往常,又開始瀰漫起懶散的餐前騷動,交談聲輕輕飄晃開來——

  「喂喂,那則傳聞是不是真的?只要在這兩天內下嫁那個什麼宏野科技的年輕負責人,就可以得到億萬錢財?」

  「真的又怎樣?你願意待在一個植物人身邊,做個一輩子守活寡的妻子?」

  植物人丈夫?沒打算聽同事閒聊內容卻聽進每一字每一句的安苡璇,眉間皺起一抹好大的疑竇。

  「可是傳聞中不是說……有個算命師鐵口真斷那位失去意識的金大少只要娶了妻,就有甦醒的可能?」這是另一個心動者的提問。

  「去!要真是這樣,那個算命師幹嗎不奉上自個兒女兒、侄女或外甥女,圖個吃不完的金山銀山養老?我看那全是騙人的啦……」

  帶點玄疑詭譎又似荒唐說夢的傳聞仍被熱絡討論著,安苡璇腦海裡突地閃入父親曾說過的十六字箴言

  「劫數在即,但求有破,一絲曙光,稍縱即逝。」

  一絲曙光,稍縱即逝……

  恍如受催眠似的,她悄悄走出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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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寧靜的黃昏時刻,夕陽在天邊映染出一層又一層的橘黃光暈,很是迷人。

  只可惜,歐少展無心欣賞。

  他只是靜靜地坐在床沿,看著昏睡中的自己,任由兩個他同時存在,卻一籌莫展。

  不知有誰會像他這樣,「靈魂」坐在床邊,睜睜地看著躺在床上的「身體」。

  荒謬?!他也覺得。

  好像……半個月前吧?他記得自己參加一場宴會,會後坐上司機小梁開的車準備回家,然後,他的記憶便如同空白的底片全數中斷。

  醒來時,他的靈魂離升了身體。

  奇怪的是,他並不感到驚慌。雖然他這個出竅的靈魂居然窩囊的不會飛,還得用兩隻腳貼地行走,但他還是感到興奮,畢竟靈魂出竅這檔事,諒普通人窮其一生也沒經歷過,更何況他又能乘機好好休息,不用去理煩人的公事,他樂得讓自己的身體輕鬆躺著,靈魂悠哉地四處遊走。

  只不過,出了他壓根兒料想不及的岔子——他的靈魂回不到他的身體裡。

  當他認為休息夠了,想讓元神「歸隊」時,他的靈魂怎麼也無法進入身體裡。

  更糟的是,檢查過他的身體後,醫生開了他一個一點也不好笑的玩笑——他暫且毋需插維生導管維生,但他的昏迷指數已達植物人的標準。

  拜託!他歐少展一不放火,二不殺人,要他這種道地守法的良好公民成為植物人,豈不太沒天理?!

  不行,無論如何他得讓自己醒過來才行。

  重複著這些日子以來他做過無數次的動作——閉起眼,全神貫注地祈望自己的靈魂回到睡得夠久的身體裡……

  當臥房門把響起熟悉的旋轉聲,歐少展連眼皮也沒抬一下。

  「爸、媽。」他低喊,沮喪的得到這些日子以來相同的沉默。

  他父母還是聽不到他,就像之前他拚命試了老半天,他的那副臭皮囊依然對他這個靈魂排拒在外一樣。

  「我們只能陪你到門邊,接下來,少展就交給你了。」

  「如果有什麼需要,隨時打電話給我們。」

  咦?爸媽在跟誰說話?

  回不了身的靈魂從床上坐起,歐少展看見一個纖細的背影輕輕關上房門。

  狐疑不解的攏起眉峰,他瞧見緩緩轉過身的女子。

  很年輕、不是一眼就讓人驚艷的女孩,不過她秀秀雅雅、清清爽爽的氣息,倒給人一種淡柔的舒服感。

  問題是,她是誰?

  暗自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安苡璇怯怯地朝床頭走去。在床頭站定後,她再吐口大氣,才將視線移往躺在床上的歐少展。

  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張帥氣的臉,但她覺得這個頭一次見面的男子長得很端正,五官分明,有他獨特的好看味道。重要的是,他的天庭飽滿,不似福薄之人,怎麼會……

  「你是誰?」歐少展下意識的問出口。他什麼時候成了讓人觀賞的「物品」?

  安苡璇微微望向旁邊。剛剛怎麼好像有很奇怪的聲音頻率鑽入耳中?

  她轉頭的剎那,歐少展幾乎有半秒的時間要以為這名女子看得見他,卻只見她眨眨靈澈的大眼,又將視線移往床上的他。

  「嗨,你好。」

  耶?他有沒有聽錯?她居然在跟失去意識的他問好?

  「那個……呃,伯父伯母本來要進來的,可他們說命理師說過,你結婚後,最好由你的妻子照顧你,其他人盡量避免和你相處太久,這樣你的靈氣較容易集中,也較容易甦醒。」

  沒錯。他父母慌無頭緒之際是請了個算命的到醫院,他死命盯著他,煞有其事的措指捏算好半晌,天花亂墜的說將他移回自己以往獨自居住的住處比較好,而且還跟他父母說要幫他娶個妻子.......

  等、等等!

  「你該不會就是那個『妻子』吧?」歐少展驚得跳下床鋪。

  安苡璇略皺柳眉,偏過頭往旁邊望了下,又將注意力轉到床上去。

  「算命師的話很容易教人斥為無稽之談,尤其是連發達的醫學都解決不了的問題……」

  可是她那天在辦公室聽完同事閒聊的傳聞後,就默記下她聽來的歐家聯絡電話,糊里糊塗和歐少展的父母見了面,之後,便莫名其妙的來到這裡。

  她的身份一如此刻她攤在床頭櫃上的結婚證書所記,她是他——歐少展的妻子。

  「老天!」歐少展看了險些昏倒。

  結婚證書?!他父母怎麼弄來的?還假冒他的簽名

  「你是怎麼回事?我父母因為我的昏迷亂了方寸,聽信江湖術土的胡言亂語也就罷,怎麼連你這個局外人也湊上一腳?你當這是在玩辦家家酒不成?」

  歐少展氣得想搖醒這個叫作安苡璇的女子,無奈他的雙手透肩而過,根本碰不到她。

  可惡!

  安苡璇一個勁兒地望著左前方。

  又來了。她彷彿又聽見那說不上來的頻率波動。

  剛才有風嗎?怎麼像有什麼拂過她的肩頭?還有,她好似聞到空氣中有另一股淡淡的氣息……

  「你看得到我?」她直盯著歐少展方向看的舉動讓他驚訝的這麼以為,但問完話後,他隨即苦笑的搖頭。

  她看不到他。她的眸光對不上他。

  失望的下一秒,他冷不防見她湊近床上的他,小巧嘴失幾乎就快貼上他的。

  「喂,你在幹嗎?」這大膽的女人想對他做什麼?

  「奇怪?就是這抹淡淡的氣息……」她喃喃咕噥,接著站起身朝空氣中嗅去,「啊!在這裡。」

  他怔忡愣住。她此刻就站在他跟前,仰著小臉望他,他甚至可以聞到她的呼息。

  「你……看得見我?」

  「好奇怪?這是屬於你的氣息沒錯呀!為什麼飄得這麼遠我還聞得到?」說著,她踮起腳尖,閉起眼,用力吸了口那好聞的氣息。

  要不是聽得見她說什麼,歐少展真會以為她是在誘惑他。

  她現在近得只差沒貼上他臉的闔眼吸氣模樣,還真亂好看一把的。

  「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他不帶希望的問,果然就見她很不配合的又跑到他的身體旁。

  他不由暗笑自己的愚昧。剛才她似乎感應得到他的氣息是誤打誤撞的吧?他竟然冀望她聽得到、看得見他?

  安苡璇再次湊近歐少展,想再試一次剛才嗅聞到他氣息的奇特情形,不意教他鼻上沁出的細微汗珠截去注意。

  「你會熱嗎?」反射性的想為他拭汗,她忽又頓住,「對不起,冒犯了。」低低加了句,她這才伸指,輕柔的由他眉間撫拭而下,直掠過他高挺的鼻樑。

  站立在一旁的歐少展猛地一震。不是因為她傻氣的那句「對不起,冒犯了。」而是……

  怎麼可能?她青蔥玉指劃過的是他的身體,可他出竅的靈魂居然有感覺?

  這還是頭一次,他的靈魂對他人的碰觸有知覺。

  但,為什麼是她?

  就快午夜十二點,安苡璇兀自靠坐床頭,曲著膝抱著枕頭,安靜的低望一旁昏迷著,卻像睡得極深沉的歐少展,沒發覺他的靈魂始終在床尾那頭定看著她。

  「怎麼辦?我睡不著。」

  他唯恐聽錯的撼動了下。

  她竟然對著一副沒有意識知覺的身體,說她睡不著?

  「其實我不是因為害怕才睡不著,而是從來沒經歷過這樣的夜,心情有些複雜。」她還是對著床上的他喃喃自語。

  歐少展真的不懂她。

  就像傍晚他以為她沒多久便會離開,可她居然逕自打掃起他的住處,要取用東西時總會跑到他的身體旁輕聲詢問,恍如他是有意識似的。

  他訝異她離譜的溫文多禮,同時也感到莫名的生氣。

  她該離開的,他不需要妻子,至少根本不知道有沒有甦醒機會的他,不需要!

  可是她,為何還在這裡?

  「我在想,你也許會介意我佔用你的床鋪吧?」她露出一抹尷尬的微笑,不自覺地抱緊枕頭,「其實我本來想打地鋪的,可是伯父伯母交代我必須睡在你身旁。」

  「這鐵定又是那個滿口胡謅的算命師說的!該死的算命仙,我都已經昏迷不醒,他還要干涉我的生活?」歐少展忍不住碎嘴發牢騷,只見她一雙水亮大眼又像白天時每回他開口那樣,準確的朝他望過來。

  「別又往我這裡看,那會讓我以為你聽得見我,結果卻只是空歡喜一場,」

  「是我眼花嗎?為什麼我一直覺得好像看見透明的影子。」

  安苡璇下意識地往床尾挪移,伸手碰向她隱隱約約瞧見的朦朧身影。

  歐少展整個人驚頓住。她的小手此時正摸碰著他的臉啊!

  「你看見的不是影子,是我的靈魂,你看仔細點。」他激動的想抓住她的手讓她察覺他的存在,可是、他仍舊碰不到她。

  她狐疑的翻轉她的右手,「好奇怪,我從來感受不到靈異現象,可是……為什麼我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身邊?」

  「是我!是我站在你面前!拜託你試試,看能不能見著我……唔!」

  一陣突來的凜冽冰寒直竄心肺,歐少展抱胸蹲了下去,橫眼瞟見牆上時鐘恰恰指著十二點整。

  可惡!又開始了嗎?

  安苡璇心頭忽地一揪,沒來由的心疼重重襲擊著她,不假思索地回望床頭,她急趨向歐少展身旁,直覺的覆上他的手,卻教那不該有的冰冷嚇一跳。

  「怎麼回事?你的手好冷。」春意昂然的三月,他不該冷成這樣的。

  「受冷的是我的靈魂……」他虛弱低喃,無措的任由寒心凍骨的冷冽啃蝕他的靈魂。

  不知是打從他昏迷後的第幾天起,每到午夜十二點,一股邪魅般的寒冽便撲襲著他,怎麼也擺脫不掉,冷得連他的靈魂都失去知覺,當他再次清醒時,通常又是一天的開始。

  只不過……今夜那來勢洶洶的酷寒好似減緩了力道,此刻他的靈魂深處彷彿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正逐漸退去侵襲他的冰寒。

  他迷惑地站起身,下一秒,竟被眼中所見怔住——她偎著他的身體,纖細的藕臂環著他的胸。

  莫非那傳透給他的溫暖,是她的?

  「喂,你這樣抱著我會冷。」

  床上人兒輕闔著雙眸這次很例外的沒有睜開眼望向他,歐少展略微俯近,聽見她勻和的呼息。

  「不會吧?睡著了?」這人也未免太好睡了點。

  不過,應該沒問題吧?

  他能感覺和煦的溫暖從她偎貼的柔軟嬌軀熨傳給他,他的靈魂既已暖和,身體該回暖了才是,那逼人的冷意,應當不至於沾染上她吧?

  晨曦的微光由窗外透進屋內,歐少展怎麼也想不到,沒事可做的自己竟然就這樣凝看安苡璇一整夜。

  她睡得很沉,睡相也極好,只除了翻了兩次身。不過在翻身後不消幾秒,她便又會翻轉回來,睡眼惺忪的探摸他的額頭,模糊的囈語,「不冷了。」而後再次偎著他,抱著他入眠。

  他猜想她八成有抱著抱枕睡覺的習慣,總不可能她是擔心他的身體又遭受另一場冰寒的襲擊,才依偎著他吧?

  而他居然就像沒事人似的,睜眼看著她「侵犯」他的身體?

  他的身體是沒意識、無能為力沒錯,問題是他的靈魂清楚得很,怎麼沒試著叫她離他遠一點兒,一徑大方的由她偎著?

  他不記得自己何時對哪個女人如此慷慨過……

  床上的安苡璇慢慢張開了眼。一股舒爽的粗獷氣息飄入鼻中,拂去她剛醒時的朦朧意識,她打個哈欠,輕坐起身。

  「早。」發現歐少展體溫恆常,她放心的替他拉好絲被。

  站在窗側的他猛然一愣。

  她在道早?跟床上的他?

  「你等會兒,我馬上來。」

  馬上來?他一頭霧水的看著她拿套衣服進入浴室。

  沒多久,他瞧見換上輕便休閒服、及肩長髮在兩耳旁別上秀氣髮夾的她端著臉盆走向床邊,下一刻,他愕然的見她幫他擦拭起臉。

  「不好意思,冒犯了。」她費力的將他扶起,讓他的頭枕在自己胸前。

  歐少展有些傻眼,「你做什麼?」

  「我想讓你的身體動一下會比較好……哎呀!」一個不小心,他的身體直往旁邊倒去……

  「老天!」他驚喘地奔近床畔,幸好她及時抱住他的身體。

  「拜託,你想把我摔下床嗎?」

  「對不起,挪動你好像比我想像中的要困難些,還好……」安苡璇的話陡地中斷,猛地抬頭,她瞠目結舌的凝視眼前。

  「怎麼了?一副受驚嚇的表情。」他伸手在神色有異的她面前輕晃。

  聽見平空冒出的男聲,她驚駭得連心跳都加速,好半晌,終於乾啞的擠出聲音

  「怎麼.......怎麼有兩個你?」

  這回換歐少展驚愕地震懾住。她這句話的意思是

  「你.......你是誰?」見他不說話,安苡璇不自覺的攬緊他的身體。

  胸肋間一陣緊室,歐少展壓下震驚的心情,指指她的手道:「可不可以先請你放鬆一下力道,我被抱得有點難受。」

  「是這個嗎?」她傻傻地問,稍微鬆開自己的雙手。

  「謝謝,好多了。」話才說完,他立即感到腰間一緊,果不期然,是面露倉惶的她,不知不覺又抱緊他的身體。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跟、跟少展長得一模一樣?」

  「我就是歐少展。」他放柔聲音,任由她抱著他的身體,她大概嚇壞了。

  「在你懷裡的是我的肉身,和你說話的,是我的魂魄,我知道很離譜,但我的身魂兩體確實如你所見,因不明原因而導致回復不了的分離。」

  安苡璇水靈靈的大眼眨了再眨,始終望著那個有著低沉好聽聲音的靈魂。

  「可是,我昨天沒看見你。」

  她沒有尖叫、沒有驚呀的反應,不知為何讓他很窩心,「但是你隱約感應到了,你嗅聞我的氣息,還說你感覺有什麼東西在你面前,你忘了?」

  她不敢置信的嬌呼,「那就是你?」

  「那就是我。」

  「可是……昨天我看不見你,為什麼今天看得見?」

  「我也想知道。」感覺腰上的環攬力道減輕,他好奇低問:「遇上我這種靈魂出竅的人,你不怕?」

  安苡璇不假思索的搖頭,「不是怕,是被嚇到,因為突然出現兩個你。」

  歐少展還來不及驚訝她的回答,便納悶的見她抬起他的手腕,「你在幹什麼?」

  「你成天躺著,身子需要活動一下。」她小心地幫他張抓手掌。

  「不用麻煩,這些護理人員會做。」她按捏他手臂的動作好輕柔。

  「我知道有護理人員定時會來,不過一大清早的,我可以幫你。」說著,她突然頓住,停住手上的動作,微帶歉意的看著坐在對面的他,「對不起,我想你大概不想我隨便碰你。」

  她遲鈍的鬆開雙手,怎料他的身體失去支撐,又像之前一樣往旁邊倒去。

  「呀——」

  「小心!」

  歐少展急著想幫忙拉住自己的身體,無奈他仍然碰不著實體,所幸她嬌喘著攬住他,沒讓他滾落床底。

  「你還是讓我躺下吧。」瞧她黛眉變細輕輕蹙攏,他忙又說道:「不是討厭你碰我,我無法摸到實體,萬一你支持不住我的身體讓我跌落床下,會很麻煩。」

  想想也是,安苡璇乖乖地讓他的身體躺下。

  回過頭,睇著他的靈魂,她一時有些侷促,想也沒想就說:「別擔心,你一定回得去,醒得過來的。」

  他微震的望進她清澄如水的眸底,以為她會和他談她自己,而不是如此輕聲細語的安慰他。

  「但願。」他低答,終於記起要問:「為何你會住進來?」

  安苡璇有半會兒的呆怔,微揚一下唇角,她只以搖頭回應他。

  不能說也說不得,甚至她也不知如何說。

  是那「一絲曙光」牽引自己來這裡的嗎?

  是為了錢嗎?已到喉頭的問話,歐少展終究還是吞回肚裡,總覺得這樣問太傷人。

  「把那張結婚證書銷毀,離開這裡,你沒必要踏入那個唬弄人的算命師攪混出來的渾水。」不論她在證書上簽字的動機是什麼,他沒打算這樣娶妻。

  「是不是渾水,恐怕要賭上一賭才知道。」

  「賭?」他錯愕,不懂她眸裡的堅定。

  是啊,賭。賭那絲許的契機……

  「要不要請你父母來一趟?」她下床,端起床頭櫃上的臉盆。

  「嗄?」他詫異她突地轉變話題。

  「你要不要也洗洗臉?」她將臉盆遞向他。

  歐少展不由失笑,這人說話怎這樣跳著說?而且,靈魂需要洗臉嗎?

  「你又忘了我摸不著實體,如何洗臉?為何要請我爸媽過來?」他自動將問題扭回來。

  她將臉盆放下,邊擰毛巾邊說:「既然我看得見你,那其他人應該也可以,還是,別人早能看見你的靈魂?」

  「到目前為止,你是第一個知道我存在的人。」見她雙手攤著毛巾,他好笑的問:「你該不會打算幫我洗臉吧?」

  安苡璇小臉微紅,看看手中的毛巾,又覷覷他。她……是這麼想耶!

  他莞爾搖頭,「恐怕不成,你應該也無法觸碰到我,昨晚你曾摸到我的臉,但你沒感覺到,對吧?」

  「真的碰不到你嗎?」也不知打哪來的勇氣,她伸手滑向他的臉。

  「沒騙你吧。」她摸不著他,但他可以感覺她貼觸他頰畔的小手很溫暖。

  安苡璇急急搖著小腦袋,「我碰得到,你看——」她輕輕拉起他的手,「這觸感就和一般的肌膚沒兩樣。」

  「怎麼可能?」

  歐少展驚愕地反握她的手,怎料仍只是得到穿透而過的結果。

  「怎麼會這樣?」兩人同聲驚呼。

  她碰得到他,可換作他卻無法真實觸碰到她?!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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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對於歐少展的父母突然來訪,安苡璇有些手足無措,欣慰的是,這對夫婦態度始終很隨和,她的壓力不至於太大。

  「爸和媽還是看不見我。」歐少展失意的看著在床畔探看他身體的父母。

  「你會醒過來的。」安苡璇極細聲的說,輕輕握一下他的手。

  由掌心傳來的那抹溫暖讓他感到一陣悸動,偏過頭、正好迎上她溫柔的瞳眸。

  這女孩……怎能教人的失落浮動一瞬間沉澱下來?

  「苡璇,真虧有你。」床榻旁的歐母李欣慧回過頭說。

  「咦?」安苡璇一臉迷茫。

  歐佑龍嘴角難得地揚起兒子出事後這半個月來的頭一個微笑,「幸虧你肯嫁給少展,這孩子今天的氣色紅潤許多。」

  「拜託,是爸媽你們心理作祟,中了那個算命的毒,我還不就是那個樣,哪來什麼紅潤氣色?」一想到那個胡亂獻計的算命師,歐少展就覺得有氣。

  安苡璇無語回答,只好傻笑的看著歐家兩老。

  「這個給你。」歐佑龍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遞向前。

  「什麼?」她一瞼困惑,並沒有伸手接過。

  「一億元的即期支票。」

  「一億?!」歐少展終於明白,這就是嫁給他的代價?!

  安苡璇慌得直往後退,「伯父、伯母,我從沒想過要取這筆錢。」

  歐家兩老以及歐少展全都一愣。

  李欣慧緊張的上前拉住她,「你想反悔這樁婚事,離開這裡?」

  「我不答應!這事是你允諾我們兩老的,豈能反悔?」

  「爸,你這豈不是在逼迫人?」歐少展橫身擋在安苡璇身前,無奈這對看不見他的父親根本不管用,他父親仍舊朝她逼近。

  「等……等一下,你們聽我說。」

  安苡璇輕輕推開歐少展,抿抿雙唇說:「我沒反悔,只是我不是為了錢……總之請伯父……請爸媽放心,我不會離開的。」

  歐少展簡直不敢相信的愣望她。她喊他父母「爸媽」?!

  該乘機離開的她,竟然違背常理的往牢籠裡跳?她到底在想什麼?

  輕輕一句「爸媽」,讓歐家兩老稍微緩下了心。

  「其實我和少展的母親也明白,我們不該強留你,但是——」

  「請你體諒為人父母的心情。」李欣慧接替沉聲歎氣的丈夫說:「我們只希望少展能早日醒來,所以即使對算命師的話有所存疑,我們還是想試試。」

  「這種事怎麼能試?要是我永遠醒不……」

  「媽,那位算命師呢?我有緣見他一面嗎?」安苡璇輕聲打斷歐少展,不想他說出不吉利的話。

  「你見那騙吃騙喝的老頭幹嗎?」歐少展實在弄不明白她小腦袋瓜裡的想法。

  「孔大師見過少展後就出國了,說是要去修行,短期內可能不會回國。」

  「修行?我看他根本是避風頭去!胡亂說個害人的方法,他不怕讓人砸了招牌嗎?」

  安苡璇歎笑皆不是的轉望身旁的歐少展。這個人對算命師的成見很深哪!

  「怎麼?不對嗎?」他微怒的睨望她。

  這個小女人究竟明不明白自己的處境?居然還這般淡然的睇看他?

  「這張支票,你還是收下吧。」歐佑龍再次遞出支票。

  安苡璇急了,連連退步,「伯……爸,如果你再要我收下支票,我馬上離開。」

  歐家兩老雙雙錯愕住。

  這女娃兒是當真放著一億不要?

  歐少展的震驚不亞於他父母。他此時可以肯定,安苡璇不是為錢接近他,但總不可能她是為了好玩吧?

  「那我先收著,要是你有需要,儘管開口沒關係。」

  安苡璇搖搖頭,沒說什麼地送要回去的兩老走往客廳。她不需要那筆錢……

  歐少展望著她纖細的背影,突然很希望自己的靈魂能力能高竿點,好讓他能鑽進她小腦袋裡,瞧瞧她究竟是怎麼想的?

  還沒弄清楚安苡璇怎麼想,歐少展就不得不先替自己的身體捏把冷汗。

  她居然又將他的身體扶起來?他可沒忘記今早她差點就將他摔落床下的事。

  「你想做什麼?」他濃眉微皺,戒備的看著她。

  「幫你洗頭。」

  「洗頭?」他沒聽錯吧?

  安苡璇因他的驚嚷停下搬挪他的動作,費力的支撐他的身體,「你不是說你幾乎沒受什麼傷,是因為不明原因昏迷的嗎?」

  「這和你要幫我洗頭有什麼關聯?」她又扯到哪裡去?

  「既然沒受傷,那麼觸碰頭部應該不要緊,洗個頭你會舒服些,而且我想,幫你按摩頭部應該對你也有好處,你覺得……不好嗎?」

  「不是不好,我是怕你撐不住我的身體。」見她抱得有些吃力,他開始擔心自己的身體會將她單薄的身子一併壓落床下。

  安苡璇指指床邊的輪椅,「你就坐在輪椅上,我會很小心不讓你摔下的。現在可以請你趕快決定好嗎?因為我抱你抱得有些累。」

  歐少展簡直哭笑不得。活了三十一個年頭,在商場上廝殺無數的他,此刻居然被個小女人催著趕快決定要不要洗頭?

  「好。」話活像有意識的自動溜出口,他有些怔愣。

  「謝謝。」如同獲得特赦令,她小心搬動他的身體。

  「老天!」

  見她搬得危險又戰兢,他想幫忙卻硬是碰不到自己的身體,急得他不知該擔心她還是自己,只是一縷靈魂的他竟急出滿頭大汗。他剛才怎麼會說好的?

  「好、好了。」好不容易將他扶上輪椅,她伏在他腿上喘息。

  歐少展大大吁吐口氣。好難得,她沒將他摔在地上。

  「等會兒我順便幫你刮鬍子。」她將輪椅推往浴室。

  「隨你。」呃,等等……「刮鬍子?你行?」

  他忙跟進浴室。她不會當車吧?

  「我以前幫我爸刮過,應該沒問題。」她小心翼翼地弄濕他的發。

  應該?他的頭突然有點疼。「你待會兒該不會要順便幫我洗澡吧?」

  拿在手裡的洗髮瓶陡地滑落,掉入浴缸,安苡璇慌慌地撿起,「那個……護理……護理人員會幫你淨身,伯……爸說過他也會幫忙,我……我沒想過要幫你洗澡。」

  瞧她慌得小臉都泛紅,話也愈說愈小聲,歐少展的嘴角不由得緩緩揚起。

  「趕緊幫我洗頭吧,要不我會著涼。」他低柔的嗓音化去她的窘促,看來她沒他想像的那樣大膽。

  安苡璇將手中的洗髮精揉出抱沫,開始抓洗他黑細濃密的發。

  「那位算命師可曾說過你會清醒的期限?」她忽地想到的問。

  他不禁皺眉,「醫學都解決不了的事,你還相信區區一個半仙的話?」

  「算命師的話也不是全不可信,這世上無法用科學醫學解釋的事很多啊!」

  「別說那種七老八十的人才會說的話。」

  安苡璇苦笑抬頭,訝異的看見他不知何時走近她身旁。

  「有什麼不對嗎?」她問。

  「你幫人洗過頭?」他的靈魂可以感受她輕柔的按抓,很舒服,而且她的姿勢有種說不出的優雅,他就這樣不知不覺的走近她。

  「除了我自己,我沒幫人洗過。」她隨手以手背抹向前額散落的髮絲。

  歐少展直覺的想替她拭去額際沾染的泡沫,只是如他所料,沒有辦法。

  「嗯?」感覺到額上拂過輕微力道,她疑惑睇他。

  「你額上有洗髮精泡沫,我碰不到。」

  「沒關係,我等會兒再擦。」

  靜靜地看著她仔細小心的幫他洗髮,歐少展突然又想到想不透的疑惑——

  他是靈魂,她觸碰他有如實體;她是實體,他碰觸她卻恍如空氣?!

  沒道理,真是沒道理得令他懊惱呵!

  歐少展坐在客廳裡的沙發上,定定地望著自己的手。

  虛有靈魂的他能坐能倚,能躺能靠,可為何獨獨不能用手碰東西?一般的靈魂都是如此嗎?

  想著想著,他不由得莞爾一笑。

  他又沒遇過其他人的靈魂,哪裡知道如何才算正常?

  他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凡夫俗子,怎會碰上這種靈魂出……

  「唔!」他猛然撫向心口,心頭這抹突如其來,不似寒冽侵襲的緊揪感是什麼?

  不安的站起身,他嘴裡奇異的滑過一股鹹腥味,腦裡直覺想起安苡璇,他急急往臥房跑去。

  房間裡的安苡璇一陣手忙腳亂。

  她想抹去歐少展唇上的鮮血,手指傷口上湧出的血偏偏又滴落在他的唇上。

  「糟糕……」她忍著痛,吮去手指上的血。

  「發生什麼事?」

  歐少展奔進房裡,只見她跪坐他軀體旁,口吮纖指。

  「呃……我縫好你身上的衣扣,忘記針擺在一旁,不小心讓針扎到。」

  「怎麼扎的?流這麼多血?」她食指上不斷冒出的血液分外醒目。

  「我……因為扎得深,所以……」安苡璇未完的話卡在喉中,呆怔地看著他含吮住她的手指,連要抽回手的反應都忘了。

  歐少展對上她眼裡的驚愣,不過他仍舊吸吮著她的纖指,直到感覺吞嚥下的唾液裡不再有鹹澀血味,才放開她。

  「對不起,冒犯了。」他借用她常對他身體說的話。「被針扎到要吸吮久一點,手指的痛意才能盡散。你手上的血好像不再流了,還好吧?」

  「不礙事。」她尷尬輕應,伸手抹拭他身體唇畔的血漬。

  「原來我剛剛在客廳裡嘗到的是你的血。」

  「嘗到?」

  歐少展點頭回望她的迷惑,沒有加以解釋。

  自從認識她之後,實在出現太多令他想不透的事,就像剛才她受傷,他竟彷彿有第六感的跑過來,這又是另一項奇怪的巧合?他突然有點懶得動讓自己愈想愈亂的腦筋。

  「睡吧,很晚了。」已經十一點五十……九分?!「我的天!又到折磨我的時刻了嗎?」

  嘟噥完,他急急走出臥房,他可不認為自己受冷冽煎熬的模樣有多好看。

  「少……」遲疑一下,安苡璇沒有喊他,只不過有些掛意他的話。

  折磨?什麼東西折磨著他?

  冷不防,心口像昨夜那樣重重一抽,她下意識的撫上他的臉,又教那嚇人的冰寒震住。

  「怎麼這樣?前一分鐘明明還很溫熱呀!」沒有多想,她滑入暖被,以自己的身子偎貼他。

  臥房外的走道上,歐少展抱胸曲身,毫無抵擋能力的任由蝕心的冰冷竄襲他。

  該死!這惱人的寒氣為何不放過他?!

  正當他咬牙苦撐時,啃噬他四肢百骸的冰冽忽地層層退散,一股熟悉的溫暖重新包圍他。

  這個感覺和昨晚一樣,難道……

  他回到臥房,果然就見安苡璇環抱著他的身體。那幫他驅退夜夜侵襲他的冰寒,使他不再那樣難捱的,果真是她的溫暖嗎?

  不由自主的伸手拂向她滑入夢鄉的臉龐,他猛地震懾住,微顫的又將手拂向她的耳鬢,一口倒抽的氣屏息許久才呼完。

  他碰得到她?他竟然觸碰得到她了?!

  他驀地很遲鈍的記起,之前他不就含吮住她的手指?莫非就是從那刻起……

  歐少展懶得動的腦子,瞬間又盈滿奔騰的問號。

  從書房出來的歐少展甩了甩頭,又伸伸懶腰。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的靈魂也會睡著,這還是他靈魂出竅以來,頭一遭的香甜睡眠。

  走進房門敞開的臥房,他意外的沒瞧見應該在房裡的纖細身影。

  「苡璇?」

  人呢?早上九點,她一聲不響的,會跑哪兒去?

  「難道去公司?苡璇的主管不是同意她將廣告文案帶回來做嗎?」

  走回空蕩蕩的客廳裡,他突然想起一個他早該想到的可能——

  「她是終於想通,離開了吧?」

  她是早該離開的,只不過,他有點失落。

  能和他靈魂交談的只有她,現在,一切又回到原點……

  「耶?怎麼沒人?」

  耳際突地竄入說話聲,怔忡沉思的歐少展回過神,驚訝的望著眼前的人影。

  「這小子,什麼時候進門的?」

  「奇怪?真的沒人?」歐億新東張西望地直往臥房走。

  跟在後頭的歐少展直想賞這小子一記響頭,「你大哥我不是人?」

  「沒人才對嘛!我出差前就跟爸媽說過,千萬別聽那個唬人算命仙的話,隨便讓人當你老婆,免得被誰騙敲詐錢財,再說放老大你和個陌生女人在一起,萬一被大卸八塊怎麼辦?」

  「你就不能別把你的關心說得那麼聳動?」大卸八塊?丟海餵魚聽來不是比較舒服?

  歐億新一屁股坐上床緣,「我說老大,你睡得夠久啦,拜託你趕快醒來,你知不知道你一出事,那些叔伯們每個都想坐上宏野科技總裁的位置?」

  輕靠窗旁的歐少展無所謂的聳肩。

  億新說錯了,不是他一出事,而是打從他遵奉爺爺遺命接下宏野的執掌權,家族裡的覬覦蠢動就已經存在。

  「還有啊,老大你一出事,我就被爸盯派著處理這個、負責那個,連偷懶的機會都少得可憐,你怎麼可以這樣陷害你親愛的兄弟我?」

  「你這亂唱哀歌的小子,說你大哥我陷害你?就算昨夜我試過,除了苡璇,我碰不到其他實體,我還是想敲敲你的腦袋。」

  歐少展想敲人的手才舉到一半.心頭沒來由的一揪,連他都搞不清楚什麼情況,整個人便反射性的奔出臥房。

  他心口這抹突來的緊揪感和昨夜好像,莫非是

  「苡璇?!」

  被撐躺在客廳地上的人影一嚇,他趕忙扶起她,「怎麼回事?」

  安苡璇靦腆的說:「不小心滑了一跤。」

  「怎麼好端端的,進個門也會跌倒?有沒有摔傷?」

  「沒有……」總不好意思告訴他,她的臀部摔得有點痛。

  他仍是不太放心,將她扶站起來,仔細的檢查她的手肘。

  「少展,你的手……」她驚訝的望著他。

  歐少展會意的笑笑,「昨天夜裡突然就摸得到你,早上想說,沒想到你已經離開。忘了什麼東西嗎?怎麼又跑回來?」

  「我沒忘東西,只是趕著回來幫你做手腳按摩,因為我今天起得晚,急著交一份緊急的廣告企劃回公司,匆匆忙忙就出門了。」

  「你——」她不是想逃離他?!

  「嗯?有什麼……」

  「喂!你是誰?」

  「啊!」安苡璇嚇得驚叫出聲,害怕的看向突然出現眼前的陌生男子。

  「別怕,他是我弟弟。」歐少展忙撫上她的背拍哄。該死,他居然忘了億新在這裡?

  她緩下心,深吸口氣後朝歐億新微微頷首,「你好。」

  歐億新一雙利眸頓時睜得有如牛眼大。他從房裡出來,見個不認識的女子在那兒自言自語已經夠離奇,這會兒她驚叫過後竟然跟他問好?

  「現在的偷兒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膽量,這樣從容的跟人打招呼?」

  「拜託,你見過光站著,卻什麼也沒拿的偷兒嗎?」歐少展狠睨少根筋的弟弟。

  安苡璇輕扯出一抹苦笑,「我不是小偷,我叫安苡璇,你可以打電話回歐家問。」

  「安苡璇?!」

  歐億新震驚地一個勁兒的向她靠近,「不會吧?爸和媽說的是真的?你就是那個嫁給我老哥的女孩?」

  歐少展下意識的環住身旁有些不知所措的纖細人兒,「你這小子能不能別這麼大聲嚷嚷?」

  「我……」不知該怎麼向歐億新說,安苡璇只能點頭。

  「天啊!是你腦袋有問題還是我爸媽昏了頭?老大竟然有了妻子、我有了嫂子?」歐億新仍然大聲的喧嚷。

  「怎麼辦?」安苡璇微覷歐少展,低低地問。

  他還未開口,一連串叫嚷又開始罩下——

  「這也未免太離譜!如果今天嫁給老大的是萬霏還不稀奇,怎麼會無端跑出你這號人物?」

  「萬霏?」

  「你提她做什麼?」

  聽見歐少展沒好氣的口吻,安苡璇更好奇了。

  「沒錯,她是我哥的頭號女友。」嗯……應該算吧?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女朋友,我馬上跟伯父伯母說我們離婚,讓你娶她。」

  「你在說什麼?萬霏不是我女朋友。」歐少展帶著無奈語氣撇清。

  「你說錯了,不是我有女朋友,是老大一一我大哥才對。」歐億新忙糾正這個糊塗過頭的女孩。

  「你給我閉嘴!」歐少展忍不住對他吼,這小子在攪和什麼?

  安苡璇有些無措,少展看來好像在生氣。

  「你真的沒問題嗎?我在跟你說話,你怎麼老看往旁邊?」歐億新納悶的瞧向安苡璇身旁,什麼鬼也沒有,她在瞧啥東東?

  「呃……」她要如何說才好?

  「不用跟億新解釋,這小子不會相信我靈魂出竅的事。」

  她只好依言向歐億新搖搖頭。

  歐億新雙眉瞬時皺起,「我現在有點替老大擔心,你該不會……有精神失常的毛病吧?」

  歐少展真希望自己現在踹得到人!

  「叫億新在客廳裡等一下,說你有東西交給他。」他輕拍身旁一臉無辜的安苡璇,低聲吩咐。

  她雖然迷惑,也只能照做,「歐先生,請你稍等,我有東西給你。」

  歐億新滿腹質疑的看著她往一旁走去。

  歐少展將安苡璇牽進書房。

  「麻煩幫我拿份紙筆。」

  她依言取來紙筆,他突然由身後環住她,教她一顫,「你……」

  「抱歉,我得借你的手寫字。」不是有意冒犯,他能碰到的實體只有她。

  「哦……好。」她低應,還是免不了扭捏。

  當他環著她的腰,一手握著她執筆的手,輕貼著她伏在桌上落筆時,她覺得心跳加速。他雖是靈魂,但那溫暖的貼靠,感覺卻是那樣真實,這樣近的感受到他的呼息,她不太習慣。

  歐少展得承認,她渾身散發的寧馨氣息讓人感覺好舒服。以致他已在白紙上書寫完成,猶捨不得放開她。

  突然有股衝動,想這樣一直擁著她。

  「寫……寫好了嗎?」安苡璇根本沒心思去細看他寫些什麼,只想他快些放開她,讓她平息胸中陌生的悸動。

  「嗯。」貼近她秀髮汲吸一口清香,他緩緩放開她。

  她暗吐口氣,紊亂的心跳仍沒回穩,她只能微扯衣擺,等著他的交代。

  「將這張紙拿給億新,就說……你偶然夢到我,我要你記下的。」

  安苡璇沒有怠慢的趕忙返回客廳裡。

  歐億新看見她,劈頭又嚷,「動作這麼慢,你搞什麼名堂?」

  她將紙遞給他,「這是你大哥……我偶然間夢見他時,他要我記下的。」

  他伸手接過,沒停下嘴裡的叨念,「要玩遊戲也玩些吉利點的,托夢?虧你說得出……天!這——」

  不耐的絮念戛然而止,只剩安靜的瞠眼結舌。

  安苡璇弄不明白他的反應,疑惑轉望歐少展的同時,他低沉好聽的聲音輕緩響起——

  「不要緊,這小子的反應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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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間拉下百葉窗的幽暗辦公室裡,兩雙隱藏冷笑的眸子正相對而望。

  「歐少展的主治醫生怎麼說?」略顯蒼勁的聲音低問著。

  「不必插導管維生,已是那小子最大的幸運,他還能怎樣?」年輕許多的嗓音不屑的答道。

  「聽說有名女子嫁給了歐少展。」

  「嗯,不過是撈錢的伎倆,誰會來到嫁給沒有甦醒希望的植物人?」

  「我想也是這樣,不過你不擔心那個什麼算命師說的.......」

  「鬼才相信!」年輕者無禮截話,「那個吹牛算命師要真那麼神,全台灣還有植物人?」

  「可不是。」眼裡有著邪氣的年長者縱聲笑道,「是歐少展太風光,鋒芒太露,才會遭此橫禍,怨不得誰,接下來可是你大展身手的機會哪!」

  「那當然。」

  年輕者伸指撩下一片百葉窗片,一道光線由外穿入,映出他眼底的深沉陰森。

  歐少展?哼!你就永遠躺在床上風光吧!

  歐少展鼻頭一癢,忍不住打個噴嚏。

  靈魂也會打噴嚏?不會是有人在詛咒他吧?

  他自嘲的走進臥室,有事想請房裡的人兒幫忙,見她站在床邊定看著床上的他,他不禁皺起眉峰。

  二十分鐘前她才幫他翻動過身子,還又差點將他摔下床,現在……

  「你又在想什麼?」他暗暗為他的身體祈禱。

  「在想為什麼其他人見不到你。」

  「耶?」突然聽到對自己的身體不具威脅的回答,他的反應一時短路。

  安苡璇轉過身面對他,好認真的說:「我一直想不通,能看見你魂魄的,照理說應是和你最親近的親人,可為何偏偏不是?難道因為我是女的?」

  他莞爾,「你忘了我母親也是女的?幫我量體溫、注射營養劑的護理人員不也是女的,還不是沒人見得著我。」

  也對哦!那——這個問題先跳過。

  「為什麼你不娶萬霏?」

  「什麼?」他沒聽錯吧?怎麼會莫名其妙扯上萬霏?

  「算命師的建言,常會有所謂的第一契機,你的女友若能在算命師提議後的最短時間內嫁你,也許現在的你早已甦醒也說不定。」

  第一契機?歐少展傻眼得說不出話。

  她澄澈如水的雙眸專注得恍如她是命理專家,一個二十三歲的普通女子,會說這些話嗎?

  「你們吵架了嗎?」她小聲的問。

  歐少展花費好幾秒思考,才弄清楚她的問話。

  「出身商界人家,又身具繼承任務的子嗣,總免不了應酬家裡安排的相親活動,我被迫吃過的相親飯不計其數,萬霏就是其中一名相親對象,總不能每個纏著我自稱是我女友的人,你都要我娶吧?」

  安苡璇連眨幾下水靈大眼,「既然你的女友很多,你出事,為何沒人嫁你?」

  他頓覺頭痛的揉按額際。

  都說是別人才賴他的,她怎還會離譜的解讀成他女友很多?

  「除了你這個思維異於常人的人,我看沒人敢嫁給一個植……」柔弱無骨的纖指貼上他的唇,沒讓他把話說完。

  「你不是,你會醒來的。」只要沒錯過那絲曙光。

  理不清的情緒突然間全湧向胸口,歐少展無法移開視線的凝注她眼裡惑人的執著。

  為什麼?她怎會對他有那樣堅定的執著?

  「呃,對不起。」

  一陣突來的羞赧襲上她和他對望的眼,她忙不迭收回自己的手,不自然的別過頭去,為床上的他輕拉絲被,忽略了他的靈魂唇邊一抹淺柔笑意。

  歐少展發現,她似乎比較能坦然面對昏迷的他。

  「有話問我?」他好笑的看著她偷覷他又縮回視線的嬌怯。

  她微微轉回身面對他,「我只是有點好奇,那天你到底在紙上寫什麼,你弟弟好驚訝,後來也沒再多問就離開。」

  他挑了下眉,「你怎麼會問我『寫什麼』?那天不也算是你寫的?」

  「我……我沒注意看。」那時她全副心思全在讓自己的心別跳得那麼快啊!

  「你沒注意看?」那她當時在看哪裡?

  「算……算我沒問。你有事要我幫忙嗎?」她忙岔開話題,免得他繼續追問時她答不出來。

  對哦,她沒提他倒忘了,「我要E-mail。」

  安苡璇的心跳,又亂了。

  她樂意幫他的忙,但她沒想過會是這樣的幫法她坐在地毯上,前頭小桌上擺著一台手提電腦,而他就坐在她身後,和她身貼身,雙手扶抓著她的手,置放在鍵盤上。

  此刻他們的距離比那日他借她手寫字時還要親密。

  「等……等一下。」她輕輕收起手,輕輕側動身子。

  「有事嗎?」歐少展低問,很自然的將手放在她腰上。

  他的呼息還是那樣近,她的心跳緩不下來,「你……你可以用口述的,我幫你打字,然後再幫你傳。」

  「我想直接借你的手比較好,因為這件事很重要。」他要麻煩……

  「那我需不需要將眼睛蒙起來?」

  「將眼睛蒙起來?」他老被她突然回轉的話鋒困住。

  她點頭,「保有你的隱私呀!」

  他的唇角向上揚起,終於明白她眼裡的慎重是為了他。

  「沒關係,不要緊。」很奇怪的,他不介意讓她曉得他要傳信的內容。

  安苡璇才緩和的心跳又因為他輕轉她的身子面對電腦的動作,抑不住地紊亂起來。

  怎麼辦?她好像很不習慣這樣的親近。

  「你很緊張。」她的嬌軀透著緊繃,呼息有些急促。

  「因為……你靠我很近。」

  歐少展有趣的揚眉,忽地將下巴擱在她肩上,恣意嗅聞她好聞的馨香,「你的話有語病。」

  「什、什麼語病?」

  想避開他的枕靠,她只得轉身,沒料到臉頰恰好擦滑過他的臉,教她心頭猛地一跳,頰上泛起紅暈。

  歐少展被她那抹迷人嫣紅鎖住視線,卻不由得納悶問道:「為什麼你抱他時不會臉紅?」

  「他?」因為滿腦子迷惑,安苡璇忘了再挪離他一些。

  「床上的我。」他指指床上。

  微愣,她不懂的反問:「照顧病人,為什麼要臉紅?」

  「但是你把我當抱枕抱著入眠時,也沒見你臉紅過。」

  安苡璇看著他又指往床上的他,呆傻好半晌才恍然頓悟。

  「我不是把你當抱枕,你不知道為什麼老在半夜突然就全身冷得嚇人,我是想我的體溫應該能讓你回暖,所以才抱著你,結果自己總不知不覺的睡著。」

  歐少展不禁怔住。

  她原來沒有擁著抱枕睡覺的習慣,而是特地用體溫偎暖被冰寒襲擊的他?

  那麼她老在翻身的下一秒又回身抱住他,是因為擔心他又遭受寒氣的侵襲?!

  「是不是因為我冒犯你,所以你不高興?」定愣的他讓她這麼以為。

  他微笑著,記起一直想問的問題,「為什麼你總在碰觸我的身體時補上一句:『不好意思,冒犯了』?」

  「不管是男是女,都不希望自己被任意碰觸不是嗎?」她那樣問,很怪嗎?

  「那麼你剛才的臉紅是因為我這樣摟著你,你不高興?」

  終於重新意識兩人仍然親近的距離,安苡璇頓時又感覺慌窘,想移開和他對視的眼。但不知為何,就是移不開。

  「我是因為……不習慣你靠我這麼近。」他的眼睛……好深邃。

  「不懂。你又把問題繞回原點了,你習慣靠我很近,卻不習慣我靠你很近?」其實他懂,但就是很故意的和絞著纖指的她玩起繞口令。

  這回安苡璇的腦袋出乎意外的,沒有當機太久。

  「我的意思是,嗯……就是……你的魂魄對我而言不是魂魄,你抱著我,我有實際感,會不習慣,這樣,你聽得懂嗎?」

  「哦。」他低應,無法不淺笑。她認真的表情好嬌憨。

  原來那日她沒注意看他在紙上寫些什麼,全是因為她的「不習慣」。

  安苡璇疑惑的低頭睇向仍放在自己腰上的大手。

  她努力的解釋老半天,他「哦」了之後不是應該放開她嗎?怎麼還攬著她?

  她稚氣的反應讓歐少展唇邊的笑意始終不曾退去,

  「你明天好像該幫我洗頭了。」他輕快的說。

  「嗄?洗頭?」他們何時談到這個?

  「你不是說幫我按摩頭部,對我有益處?」

  她點點頭,「噢,明天幫你洗。」

  「不過你得小心,別把我的身體摔到床下。」小心點好,他不想被摔扁。

  「我知道。」

  「如果不麻煩,再幫我剪個指甲。」

  「不麻煩。」

  「另外.......」

  歐少展怡然自在的和她閒聊起來,暫時將要麻煩好友的事擱下。

  也許再緩幾天吧,先等億新完成他交代的事,再要杜幫他調查……

  重要的是,他發覺像此刻這樣輕擁著她跟她談天,感覺是前所未有的好。

  他想再這樣,和她相處一下下。

  關於「未來計劃」,別多心了繼續進行。

  另外,暗地幫我查出半月前我參加常董生日宴的所有賓客名單,送到我床前,至於宏野的內鬥,你視而不見就好。

  還有,別找苡璇麻煩,要不等我醒來,我會狠扁你一頓。

  歐億新看了好半天手上那張寫著龍飛鳳舞字樣的紙,忍不住將視線調往床上的大哥臉上。

  「老大,你很邪門。」

  「你才邪門。」歐少展不客氣的敲向他的頭頂,只不過幽幽魂魄敲不痛口沒遮攔的歐億新。

  「若不是老大你曾說過『未來計劃』連爸媽都不知道,現在安苡璇卻寫得出來,打死我也不相信是你告訴她的。」

  「幸虧你相信,要不然哪天苡璇會被你煩死。」

  「我是不曉得老大你為什麼要我查賓客名單,又要我不用在意公司暗藏內鬥的事,但你有那個閒工夫告訴安苡璇,幹嗎不直接到我夢裡說?我們兄弟是當假的啊?」

  歐少展撇嘴自我解嘲的笑笑,「我也有點懷疑,我們這家人是怎麼當的,竟沒一個人看得見我出竅的魂魄……喂!你湊那麼近做什麼?」

  他的鬍子苡璇幫他刮得很於淨,億新這小子淨在他臉上瞧什麼?

  「奇怪?不是錯覺,我上回來沒特別注意,但老大你的氣色真如爸媽所說,紅潤很多。」

  「是嗎?」他不由得也直盯自己的身體看。他的氣色真的好看許多?

  「不過話說回來,老大,你又不是幽靈,是怎麼進入人家夢裡的?再說你對安苡璇根本一無所知,你竟敢放心的要她幫你傳消息,還要我別找她麻煩?你就不怕她是哪個想篡位的叔伯派來的間諜,想把你大卸八塊再丟海餵魚?」

  歐少展忍不住翻白眼,「說到底,你就是恨不能見我被大卸八塊是吧?」

  這小子!這次居然將「丟海餵魚」也加上?!

  歐億新望著仍昏迷不醒的大哥,突地坐直身子,一本正經的說:「老大,別說我沒告訴你,安苡璇不是讓人驚艷的美女。」

  「你沒事提這個幹嗎?我見苡璇的第一眼就知道。」不過她很耐看倒是他後來才發現的。

  「雖然你平時對美女也沒什麼感覺,但安苡璇可是以你的妻子身份待下的,如果不想莫名其妙成為人家的丈夫,老大你最好趕快醒來解決這件事。」

  聽聞安苡璇分文未取答應嫁給大哥的事,歐億新覺得離奇。

  偏偏他父母為了替他大哥掙得一線甦醒機會,硬是要留下安苡璇,他怕她若真對他大哥,甚至對他們家有任何不軌企圖,可就不妙。

  妻子?丈夫?歐少展壓根兒沒去想這個。

  可他沒放棄想回身體去的念頭。

  這幾天他試過,雖說還是無法和身體合一,不過他發現身體排斥他的那份反彈力道似乎減輕許多……

  「對不起——」

  輕細的敲門聲和說話聲中斷歐少展的思緒,他忙迎上前。

  「你不是在書房做廣告文案?」

  「伯.......爸打電話來要你弟趕回公司,說有事需要他處理。」安苡璇很自然的回話。

  「你真的很古怪,上回跟我說話老看旁邊,現在居然又對著昏迷的老大說爸要叫我回公司?」歐億新實在無法不懷疑她的腦袋有問題。

  「該死!」歐少展暗自低咒。他又忘記億新的存在,直接問苡璇話。

  安苡璇只能苦笑,「不好意思,我……習慣跟少展說話,一時忘了。你還是趕緊回公司,爸的口氣聽來蠻急的。」

  歐億新儘管對她的話感到質疑,但只跟他父親說要出來片刻的他,是耽擱久了點。

  「我很好奇,既然大哥能進入你的夢裡,那他應該有要你離開他吧?自己平白多個妻子,老大怎可能沒表示意見?」

  「你哪來那麼多話?趕快回去辦公,!」歐少展急急催促他。

  「少展是說過要我離開。」她實話實答。

  「那你還待在這兒?」

  「迷信也好、荒誕也罷,能讓你大哥醒來的方法都值得一試,你不認為嗎?」

  歐億新霎時呆住。他竟然無法反駁這名分不清是敵或友的女子?

  「算了,老大你自求多福吧!我會盡快查好名單送來,拜。」

  他想不明白,安苡璇的雙眸怎會那樣誠懇堅定得讓人震懾?!唉,只希望碰上奇怪女子的大哥,安然無恙......

  「自求多福?」歐億新走後,安苡璇迷惘的問歐少展。

  他拍拍她的頭,只淡淡地回一句,「別理那小子。」

  他心裡的震撼卻仍然餘波蕩漾。

  剛才他又瞧見苡璇眼裡那抹教他困惑的執著。

  究竟為什麼,她會對讓他甦醒的事,那樣偏執?

  沉靜的午後,客廳裡的電話鈴聲份外響亮。

  歐少展反射性的想接起話筒,下一秒,隨即縮回手。他摸不著,怎接得起?

  電話答錄機啟動後,一串陌生的聲音傳來——

  「咦?是這電話號碼沒錯吧?怎麼答錄機的聲音卻是男的?抄錯了嗎……」

  陌生聲音消失後,歐少展耳裡仍迴繞著突來的奇怪留言。

  那是他沒聽過的男子嗓音,不是找他,難道是找苡璇?

  「是你的電話嗎?我幫你回電。」安苡璇倚在牆邊,小聲的說。

  「不是我的……你不舒服?」見她倚牆又手捂腹部,他快步走近她。

  「沒什麼,只是胃好像有點怪怪的。」她剛才想從房裡出來接電話,不過胃裡襲來酸澀感,她只得先躍在地上休息一會兒。

  「要不要去看醫生?」他輕觸她的額頭,沒有發燒,但他放心不下。

  「不用,我沒……呃!」胃裡酸氣突然往上一衝,她倉惶奔往浴室。

  「苡璇——」

  歐少展緊跟著追上,只見她彎身在馬桶旁難過的作慪。

  抽張衛生紙給她,他拍撫著她的背問:「到底哪裡不舒服?早上不是還好好的?」

  安苡璇搖頭,微感虛弱的倚著他,「我覺得噁心想吐,可是吐不出來。」

  「去加件外套,到診所去一趟。」

  「可是我沒怎樣……」話才說完,她又乾嘔起來。

  「沒怎樣怎麼會噁心又想……」歐少展的話陡然頓住,連輕拍她纖背的手都停住。

  噁心又想吐?!

  天!難不成苡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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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從睡夢中醒來,安苡璇望著身旁像極熟睡的英挺面龐淺柔一笑,爬坐起來,

  她這一睡,不知過了多久……

  「不多睡會兒?」

  「少展?」她驚訝的看著歐少展的靈魂走近床緣。他剛剛就在嗎?

  「身體有沒有好一點?」

  「好多了。」她說著就要下床,卻被他按住肩頭。

  「先坐著,我有話跟你談。」他坐上床鋪。

  她納悶的瞅他。

  他沉吟半晌,低道:「你的法子行不通的,還是趕緊找那個男人出來解決問題。」

  法子?那個男人?安苡璇連眨數下大眼,「你在說什麼?」

  「我不認為現在的我,有讓你受孕的可能。」

  受孕?本來就迷糊的小腦袋被他攪得更加混沌。

  「原來你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在結婚證書上簽字,還那麼希望我醒過來,不過你想的有點天真,一個昏迷不醒的人怎麼讓你懷孕?再說,我也不打算這樣當你肚裡孩子的父親。」

  歐少展沒有怒意,只不過弄清楚她的「別有居心」時,心裡有難言的失落。

  那通陌生電話留言的主人,莫非就是孩子的父親?

  安苡璇的腦子此時跟漿糊差不多。怎麼他說的話她一句也不懂?

  「對不起......」

  「現在不是說對不起的時候,先解決你的問題要緊。」他頂亂的想起身,不意衣袖被她拉住,他只得轉頭望向她,「你不同意?」

  「能不能請你說明白點?什麼懷孕?誰肚子裡有誰的孩子?你從剛才開始究竟在說什麼?」終於理出些思緒,她一連串的問。

  「你——」她眼裡的迷惘困惑是怎麼回事?「懷孕的是你,肚子裡有孩子的也是你,你還問我?」

  「我?」安苡璇愕然呆住,她什麼時候懷孕的?

  「你怎麼會是這種驚訝表情?你之前不是才看過醫生,醫生沒告訴你嗎?」歐少展突覺有氣的踱往窗旁,這種事她瞞得了多久?

  「醫生說我吃壞肚子,吃些藥就好。」她去看診回來時不是跟他說過?

  「既然想留下孩子,為什麼不承認?」他凝眉睨她,不喜歡她說謊。

  她一頭霧水,索性拿出放在包包裡的藥,走到他跟前,「這是醫生開的腸胃藥,你要不要打電話去問?」

  歐少展瞬時傻住,那的確是腸胃藥。

  「我可以問你發生什麼事嗎?為什麼你一直說我懷孕?」

  「你噁心又想吐,那不是害喜的症狀?」她真的不是有孕?

  「醫生說那是腸子受到細菌感染的反應,可能是我中午買的便當不乾淨,吃過藥後我已經沒有噁心感了,不過——」

  她好認真的眨眼問:「害喜一定都會噁心想吐?」

  她好奇的模樣讓他莞爾,「我哪知道,你當我害過喜?」

  「可是你卻一口咬定我有身孕。」

  「那是因為……我以為。」胡亂又煩躁的以為他尋得她住下的原因……

  安苡璇微皺柳眉,「你有點失禮,沒事亂以為。」

  「對不起,我跟你道歉。」

  「沒關係。」她淺笑的搖搖頭,走過去替床上的他拉好被子。

  她明白像自己這樣突然出現攪進他的生活,很難不讓人懷疑,但,算了,只要他能醒過來就好。

  謎樣的女子,似水的特質。

  對於他的「沒事亂以為一,她竟不吵也不嚷,只淡聲說他「有點失禮」?

  看著她為他輕拉絲被,歐少展先前的胡思煩亂,瞬間丁點不存。

  電話聲響起,歐少展正想叫喚在廚房的安苡璇接聽,一陣唯卿聲傳來,他心頭緊接著一揪,想也不想的奔進廚房。

  「怎麼這麼不小心?」她蹲在地上,他見到了她指上的鮮血。

  「我想去接電話,一不小心,手上的杯子被我打破....」她愕然。

  如同上回她被針扎傷手指那樣,他含吮住她讓玻璃劃刺的傷口。

  她慌張地說:「少展,萬一手上有玻璃碎屑,會弄傷你的。」

  「不要緊,沒有碎屑。」他有點詫異自己怎麼像吸血鬼似的,老直覺地吸吮她的鮮血。「傷口不深,貼個OK繃就好。」

  「我先把碎片掃……」

  「先貼傷口。」

  他不容妥協的牽起她到客廳裡拿藥箱,硬是抓著她的手拿出OK繃,「傷口感染細菌不好,快貼上。」

  安苡璇只得乖乖照辦,雖然她覺得也不過割傷兩隻手指,他不用那麼緊張。

  「好了。」她伸出左手給他看。

  「還有右手。」他輕觸她右掌邊緣一道細小傷痕,「再拿塊OK繃貼上。」

  「咦?這裡也有?」

  「你啊,這到底是不是你的手?受傷都不曉得。」

  安苡璇尷尬的瞠他,實在不瞭解,那麼邊邊的小傷痕,他怎麼注意得到?

  依他的話再取過一小片OK繃,她順手按下電話答錄機回轉鍵,查看剛才是誰的來電。

  「奇怪,怎麼還是男的聲音?」

  隨著答錄機裡僅有的一句話,兩聲驚呼同時響起

  「又是他?」

  「華謙?」

  歐少展濃眉頓攏,瞧她喊得那麼親熱,彷彿跟那陌生男子熟了八輩子似的,「他是誰?」

  「我弟弟,前陣子被公司派駐到國外洽公。」

  他雙眉恢復平順。是她弟弟,那她熟了八輩子是應該。

  「對不起,我回個電話。」

  「方便切換成免持話筒的對講方式嗎?我也想認識一下你弟。」

  沒什麼不方便,安苡璇隨手按下一串數字。

  「喂。」是個大男孩的聲音。

  「華謙,是我。」她難掩興奮。

  「姐?」電話那頭高興的喊,然後——「可惡!你到底跑哪裡去?那個叫我在『嘩』聲後留話的男人是誰?跟你什麼關係?長得是圓的扁的?我怎麼不曉得有這號人物?」

  歐少展不免吃驚。她來這裡的事沒和她家人商量?

  安苡璇頓覺不好意思,直想拿起話筒單獨跟弟弟說。

  「我不介意。」他輕拉下她的手,「這個直率、問話連串的小子,跟億新肯定合得來。」他也很有興趣瞧瞧這率性小子長得是圓或扁。

  「喂……喂,姐你還在嗎?」

  「我在。」安苡璇連忙出聲,「你現在在哪兒?」

  「我還在公司,昨天才回國,不過因為臨時接到指令,今晚得南下分公司,可能要好幾天才會回來……等一下,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不用擔心我,我暫時住……朋友這兒,下次再邀你過來。」她只能含糊的說。

  「姐你是不是在隱瞞什麼?我聞到不尋常的氣味。」

  嗯,好鼻子。歐少展在心裡低贊。

  「沒有,你認真工作就好。」

  聽到電話另一頭有人喊華謙,安苡璇忙道:「你忙你的,別說了,記得照顧自己身體。」

  「我知道。告訴你那個男的朋友,他要是敢欺負你,別怪我對他不客氣。你也要小心照顧自己,拜拜。」

  結束通話,安苡璇只覺一陣難為情。

  「你弟很關心你。」歐少展出聲化去她的疙瘩。

  她微笑點頭,「我爸媽相繼過世後,便只剩我和華謙相依為命,他一向很照顧我這個姐姐。」

  「為何沒告訴你弟,你正在照顧失去意識的我?」

  「華謙要是知道,一定不會答應。」

  不答應你還來?歐少展沒問出衝至喉口的話。他能預料她只會如同以往,用淺笑搖頭回應他。

  「我去掃玻璃碎片。」

  他忙拉住她,「我有不好的預感。」

  「什麼不好的預感?」她怎麼沒有?

  「你會受傷的預感。」他輕拉她往廚房走,「你拿掃除用具,我借你的手掃。」

  一想起那樣他們又要很親近,安苡璇急忙搖手,「不用,我會很小心……」

  「聽我的,受傷可不是鬧著玩的。」

  他就是有強烈的預感,要是讓她自個兒掃,她一定會受傷。

  荒唐?管他的。

  自從接連幾次像有第六感一樣,感覺得出苡璇出狀況的情形後,他寧可相信無稽的感應,他可不想等會兒她真又傷著。

  安苡璇拗不過他的結果,在他環貼上她的同時,她的心跳又很奇怪的不按照原來節拍運作了……

  坐在床鋪上的安苡璇,正從歐少展睡的枕頭下抽出一疊紙。

  「這是什麼?」一攤開紙張,她直被那上頭成串的人名愣住。

  「我讓億新幫我查的名單。」歐少展唇畔有抹微笑,不是因為億新完成他交代的事,而是因為被他環抱在身前的她,不若前一刻那麼緊張了。

  仍摸不著其他實體的他,要動筆過濾一長串冗長人名,只好用老方法,將她環在懷裡,借用她的手好讓他親力親為。

  「就是上回你寫字條,要你弟辦的事?」

  「嗯。億新下午拿來的,還好你剛好去看診,否則又要受那小子一頓煩。」微頓,他低問:「你的腸胃好些沒?」

  她轉頭對他一笑,「沒事了,那位醫生的藥很有效,不過你弟怎麼會將紙放在你睡的枕頭下?」

  他好笑的輕拍她的發頂,「你還是老樣子。」話常常跳著說,兩件截然不同的事,她用「不過」兩字就將它們連在一起。

  「嗄?」什麼老樣子?

  他有趣的看著她連眨好幾下長睫毛,這是她迷惑時的下意識反應,很好看。

  「億新說放在枕頭下我才夢得到,然後叫我有事就到他夢裡告訴他。」那小子,還當他真能進入別人夢裡?

  「哦。」她忽地想起不該吵他,「你忙吧,我不吵你。」

  「委屈你了。」他握住她執筆的手,筆尖輕點攤在她腿上的紙張。

  安苡璇輕輕搖頭。

  她不委屈。只是他男性好聞的氣息那樣溫熱的環圍著她,她的呼吸常會出岔的急促起來就是。

  歐少展輕嗅著鼻端飄進她淡雅的馨香,開始瀏覽他出事前和他一併出席常董生日宴的所有賓客名單。

  在商場上打滾多年,他一切照規矩來,他覺得不犯人,但可不敢擔保別人認為他沒犯著他,只是他不記得和人有過什麼重大嫌隙,讓別人非置他於死地不可。

  這張名單中能看出任何蛛絲馬跡嗎?

  「咦?」

  輕細的低噫聲引起他的注意,他微一別頭,鼻端磨碰到她柔滑粉耳。

  他沒挪開這份舒服的觸感,反倒將臉貼向她滑細小臉,輕問:「什麼事?」

  「這個人的名字好奇怪?」安苡璇指著紙上「歐隱劊」三字,沒花心思注意他和她貼著臉。

  「他是我大伯的兒子,名字會怪嗎?」

  「嗯,『劊』字,劊子手的意思,一般人好像不會用它取名字。」

  「聽說是大伯翻字典隨意取的,名字嘛,沒什麼。」他抓著她的手在他堂兄名字旁畫道紅線。

  「可是……說不上來,我不喜歡。」隱劊?隱形的

  她是在想「隱形的劊子手」嗎?

  歐少展含笑攬緊她一些,「我這位堂兄人很好,老是笑瞇瞇的,擔任推廣部經理的他在公司幫我不少忙,倒是他弟弟……這個——」他用筆尖點指紙上的「歐津平」,「他在生產部工作,老喜歡跟我對立。」

  「你跟他有過節?」

  他苦笑,「若要這麼說,那和我有過節的可多了,認為宏野科技總裁的職位不該是我歐少展的,大有人在。」

  「為什麼執掌公司的是你?宏野既是你們歐家的家族企業,為何不是你父親他們那一輩的人接掌呢?」她轉頭凝看他。

  「那就得怪我爺爺,誰曉得他老人家怎會來這著棋,有四個兒子,好幾個孫子的他,誰不好找,偏偏硬是要我掌理公司。」

  「老爺爺人呢?」

  「兩年前死……」

  她不假思索的摀住他的嘴,「我知道了,別說那個字。」

  歐少展沒錯過她瞟往昏躺一旁的他的眸光。

  她是忌諱「死」字對他不吉利嗎?

  「啊,對不起。」她忙收回遮搖他嘴的手,「我很吵哦?問你那麼多瑣碎的問題,你繼續忙吧。」

  「你從來沒想過要逃嗎?」他雙臂一收,她整個人貼向他。

  「逃?」她被他沒頭沒腦的問話老住,沒想到要推開他,遲鈍的伏在他胸膛愣望他。

  「我雖然是魂魄,但卻碰得到你,你就從來不怕我會對你不軌,沒想到要逃離我?你忘了我的魂魄也是男人?」

  安苡璇有點困惑。他是男的,魂魄當然也是男的啊!而且……

  「我從沒懷疑過你,如果你是輕浮的人,不會在我看得見你時趕我走,再說,你若真要對我不軌,用得著像現在這樣告訴我嗎?」

  「曖,你這麼說會讓我想入非非,以為不用說就可以對你....」

  他俯近她,視線停在她嫣紅的小嘴上,好訝異自已居然有想吻她的衝動?!

  她心口猛地一撞,終於記得挪離他。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低頭絞著手指,心頭撲通直跳。

  「我明白。」唉!明白碰到這種情況不曉得逃跑,還在那兒嬌怯的扭弄手指的,也只有她。

  這個傻傻的小女人,要是他真對她不軌怎麼辦?

  「你——怎麼會突然問我逃不逃的問題?」猜不透,她小聲的問。

  「不知道,想到就脫口問了。」是因為想知道她為何老替他的身體擔心嗎?

  「這樣啊。」

  這樣啊?他不禁因她的回答揚起唇角。

  大概也只有淡淡柔柔的她,會這樣回答。

  「你不趕我下床?」在他剛才說過那些「輕薄」的話後,一般人該會這麼做才是。

  「為什麼?」她皺眉想得好辛苦。

  呵!他忘了她不是一般人。

  「沒什麼。」他一把將她拉入懷中。

  「少展,你——」

  「是你不趕我下床的,我當然可以抱你。」摟著她的纖腰,他故意說得曖昧。

  「什麼?我不懂。」為什麼一定要她趕他下床?

  歐少展暗歎好大一口氣,輕抓她的小手拿起掉落一旁的紙筆,「不抱你,我怎麼繼續動筆圈看這些名單」

  「抱歉,我忘了。」安苡璇忙把紙擱在腿上,輕順著不小心弄縐的地方。

  他環著她,輕鬆的將下巴擱在她的香肩上,卻忍不住在心裡低歎。

  這小女人這樣不行,實在沒有身為女人該有的警覺性,就算認識他,也該提防提防他吧?得跟她提點一番才行……

  「好了,你看你的,這次我不問問題吵你。」

  呃,改天再跟她提點吧,反正現在抱著她的,是他.......

  研看名單老半天。歐少展仍揪抓不出究竟是誰會處心積慮想除掉他?

  永豐企業、千長公司、向輝集團、葉超財團……

  他雖曾下令宏野科技和這些財務有問題的公司停止合作一段時間,但這些公司的負責人不像是會玩陰的狠角色。

  不過他會出事,關鍵的確是出在他參加「常吉企業」常董生日宴那天。

  他記得當天他是突然感覺頭昏,才提前要小梁送他回去,問題是那天他既沒生病也只淺酌幾口酒,為何會沒來由的感覺昏恍?而且就在坐進車內後、便逐漸失去知覺,醒來時,赫然發現自己已靈魂出竅的待在醫院裡?!

  幾經思量,他就是感覺不尋常。

  當傷到腿骨,坐著輪椅來看他的小梁在他耳邊喃喃自語道:「對不起老闆,都是我不好,突然間竟然頭暈起來,糊里糊塗的……」

  霎時,有聲音從他心底響起——他被設計了。

  事情不會這麼湊巧,他竟同時和小梁感覺身體不對勁?

  有人在搞鬼,想讓他非死即傷?所以不惜連無辜的小梁也拖下水?

  是這樣嗎?

  歐少展不由得又低頭去看床上那份寫有百餘人的名單,那名兇手,就潛藏在這裡面嗎?

  「嗯.......」

  懷裡人兒的嚶嚀聲,細細截去他的沉思。

  「睡得不舒服?」他低問,安苡璇在他胸前磨蹭了下,仍然熟睡。

  歐少展嘴角彎彎揚起。

  他研著名單時,苡璇當真如她所說,沒再問他問題,只不過卻在他懷裡睡著了,他也沒喊她,就讓她偎著他睡。

  不知抱了她多久?還是讓她睡回床上舒服些。

  輕輕抱她躺臥枕上,他忽然想起每回苡璇幫他身體做完晚間按摩,她小嘴噙含的嬌柔笑意。

  「奇怪的小女人。」他低噥著輕拂她的鬢髮。

  會將失去意識、昏迷不醒的他當成熟睡的人的,也只有這讓他猜不透心思的小女人。

  跨下床鋪,歐少展不經意瞥見牆上時鐘,突然驚愣的緊盯著它。

  午夜十二點整?!

  時鐘准嗎?那股老像邪魔般死纏著他的冷冽冰寒呢?

  他忙轉望床上人兒,但苡璇此時並沒抱著他的身體……不對,往常是他受寒凜之氣侵襲時,她用環抱驅退他得寒冷,可他現在是完全感受不到冰寒之氣。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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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張開惺忪的睡眼,安苡璇聞到屬於清晨的氣息。

  習慣性想跟歐少展的身體道早,才一轉頭,她驚駭的從床上躍起。

  「少展呢?」她又驚又急的摸向身旁空空的床位。

  天啊!不見了?!

  「少展。」她揚聲喚喊,驚惶下床。

  「少展少展……」

  怎麼連魂體的他也沒應聲?

  安苡璇慌得要往臥房外沖,浴室門應聲而開,她瞧見踏步而出的傾長身影。

  「少展?」

  她急迎上前,緊張的拉著他,「你的身體不見了,你看見了嗎?」

  「別急,我.......」身子一軟,歐少展倚著她直往下滑。

  「呀——少展!」

  隨著他憑倚的力道,安苡璇和他雙雙滑坐在地。

  「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她摟著他驚慌急語。

  「我沒事。」他低首枕著她的香肩,有些虛弱。

  「別嚇我,你的身體突然不見,你的聲音聽來又好微弱,少展……」她摟緊他,忽然覺得害怕,害怕他會就這樣消失。

  「嘿,別擔心。」他抬起頭,輕撫她憂愁的小臉,「我沒有不見,我這不就在你面前?」

  「你是在啊,可是你的身體不見了。」她急得眼眶泛紅。

  他溫柔一笑,「沒有不見,我的身體和魂魄,全在你眼前。」

  「身體和魂魄?」她迷惑的眨著長睫毛。

  「我的意思是,我的魂魄回到軀體裡,床上的那個我,已經醒過來,就是現在在你眼前的這個我。這樣,你明白了嗎?」

  安苡璇眨眼再眨眼,然後水靈雙眸圖瞠的瞅著他。「你的意思是,你醒過來了?」

  「沒錯。昨晚我奇跡似的沒遭受冰冷襲擊,突然想,也許我回得去身體裡也說不定。干是就闔眼冥想讓自己的魂與體合而為一,結果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清醒時,床上的我就能動了。」

  她定定地與他對望,好半晌激動的抱住他的頸子,「太好了!」

  「是啊。」他回擁著她,心情一樣翻騰。

  「可是,」她忽又愁眉腴望他,「你的身體……你剛剛......」

  「應該不礙事。」他攔下她的惶急,伸指拭去她眼角的淚滴,「可能是我剛醒來,又跑去盥洗,體力不繼,所以才會站不住。」

  「我扶你,你還是到床上休息的好。」

  歐少展沒有這樣,由她攙扶上床。他能站能走那麼久,已經感到很欣慰。

  「我馬上打電話回歐家……」

  「先幫我瞞住爸媽他們。」

  「為什麼?」

  「我想等身子好轉點才告訴爸媽,畢竟我才醒來,先觀察一陣子再說。」這是原因之一,另外,倘若真有「兇手」,那麼他甦醒的事先瞞著較妥當。

  「那……我請醫生來幫你看看。」

  「不用麻煩,今天十點主治醫生會過來。」

  「那…」

  歐少展淺笑,「別『那』了,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安苡璇搖頭,「我沒什麼好忙的。」

  他莞爾,「我一醒來,你連臉也不用洗啦?」

  呃,對哦。「那……我先去梳洗。」

  見她仍定站著,眼裡滿是不放心,歐少展只得出聲,「放心,我就坐在床上,不會亂動。」

  「萬一有什麼不對勁,要趕緊叫我,有任何不舒服也別瞞我。」

  「知道。」

  安苡璇終於稍微放下心的走進浴室。

  歐少展有些內疚,他的突然甦醒,好像增添苡璇不少心理負擔。

  不過,能真實存在的感覺,真好。

  安苡璇跪坐在床上,一步也不敢離開的守在熟睡的歐少展身旁。

  主治醫生來時他假寐,等醫生檢查完離開後,他反倒真的進入夢鄉。

  主治醫生很驚訝少展一切生理跡象,彷彿比上回他來時穩定正常許多。

  那當然,少展醒來了嘛!

  可她無法輕鬆的緩下懸吊的心,除非見他睜開眼。

  忽地見他眼睫似乎微微煽動,她俯近他,連呼吸都屏住。

  兩扇濃密眼睫徐徐分開,歐少展看見一張清雅小臉在他眼前放大,那兩道原來輕蹙的細眉也漸漸舒展開來。

  「苡璇。」

  「太好了。」

  他瞧見一朵好燦爛明媚的笑靨。

  「什麼太好了?」他輕拍她的臉。

  「你醒啦!我扶你......呀啊!」

  安苡璇想扶起要起身的他,卻突然感到小腿一陣麻痛,她反而壓向他。

  歐少展穩住她,沒忽略她眉梢微蹙的痛楚,「你哪兒不舒服?」

  「沒有,只是腿有點麻。」她揉了揉麻痛的腿,又幫著扶他靠坐床頭。

  「你撞傷了?讓我看看。」

  她忙按住他要撩她長褲的手,「不是撞傷,是因為剛才一直跪坐著。」

  腦子一閃,歐少展驚問:「你該不會一直守在我身邊吧?」

  她靦腆的撫撫右腿,「你一直閉著眼,我不放心。」

  他啼笑皆非的輕揉她的發,「難不成你要我張著眼睛睡?」

  「不是……先前你說你也不曉得怎麼的,突然就失去意識,醒來時,已回到身體,我怕......如果你在睡夢中突然又昏迷,所以我……」

  歐少展心裡一陣悸動,伸手攬過她,猝地吻住了她。

  安苡璇心頭一悸,伏在他胸膛的小手不自覺的發顫,無法作任何反應。她沒被吻過,而且他吻得太突然.......

  「放心,以後睡著我會努力醒過來,別再傻傻地跪坐我身邊,知道嗎?」這個小女人呵!怎會傻得這般教人心疼?

  「嗯。」她輕輕挪離他。

  「對不起,冒犯了。」他輕拍她微紅的小臉,為自己一時的情不自禁致歉。

  她微搖頭,繞下床去。

  「苡璇——」她在生氣?

  「別下來。」她趕忙走近他身旁,阻止要下床的他,「我問過在當營養師的朋友,她說你可以從熬得熟透的稀飯開始進食,我幫你端來,你吃一些好嗎?」

  「讓我到餐廳去。」

  「你在這兒就……」

  「苡璇。」他低低喊斷她,「從我昏迷至今,難道還休息得不夠?你總得讓我下床活動活動,才能快些恢復體力,而且你忘了早上我就起身走動過?」

  「可是你差點因體力不支昏倒。」她眉頭微皺。

  他投降了,「把輪椅推過來,我坐輪椅可以吧?」

  她眉頭霍地展開,「我怎麼沒想到?」為了他甦醒的那天,歐家人早準備好輪椅。

  歐少展只能搖頭地見她推過輪椅,又小心的扶他落坐。

  就先依她吧,先讓她平緩心頭的不安再說。

  才吃完稀飯沒多久,門鈴大咧咧地響起,歐少展濃眉頓凝。

  他又得回床上躺了嗎?

  「你還是決定隱瞞你醒來的事?」安苡璇輕聲問他。

  「暫時這樣比較好。別理它,反正門內加了鏈條鎖,爸他們打不開自然會回去。」

  「這樣好嗎?」門鈴依舊響著。

  「不好也沒辦法,因為我現在不想躺。」

  他說著從輪椅上站起來,安苡璇大驚失色的抱住他。

  「喂!」歐少展失笑的輕按她發頂,「我沒那麼脆弱。」

  「那是你自己說的。」她執拗的將他按入輪椅,推他進臥房,「你把房門鎖起來,我想辦法不讓爸他們進來看你。」

  他早該明瞭她纖細身子骨裡的固執,不過,他實在想起來走走……

  匆促回到客廳裡的安苡璇打開了門。

  「抱歉,我在忙……」她突然頓住的望著門外的艷麗女子,「請問你是——」

  對方逕自跨進屋裡,雙眸放肆的打量安苡璇。

  「嫁給少展的,就是你?」

  「呃,是。」她被盯得有點困窘。

  艷麗女子秀眉微挑。她昨天才回國,無意間聽說有個叫安苡璇的女人嫁給少展,她好奇過來探看,沒想到竟是真的。

  「請問你是誰?」安苡璇客氣的問。

  「萬霏。」這姿色差她許多的女孩還能看啊,為何甘願嫁給植物人?

  「你就是萬霏?」安苡璇不知道,原來萬霏長得這麼亮麗。

  「你知道我?」

  「我聽少展,......他弟弟說過。」

  萬霏得意的擦弄長髮,「如果不是少展突然發生事故,嫁給他的是我。」

  「少展出事,你還是可以嫁給他呀,算命師不是說過.......」

  「少展醒了嗎?」萬霏不耐的截斷她的話,誰會去相信那個半仙的鬼話?

  「還、還沒。」不曉得少展是不是也打算瞞萬霏?

  呵!這是意料中的事,還好她溜得快!

  「少展出事那陣子,家裡正好有緊急事要我出國,我根本無法照算命師的話做。」萬霏瞎說,說得跟真的一樣。

  「那麼現在呢?你是不是準備嫁給少展?」

  萬霏忍住驚慌的微退一步。這個人想將燙手山芋丟給她不成?

  「我還有事,不打擾了。」她直往門外走。

  安苡璇急忙跟上,「你不進臥房探望少展?」

  「手邊有要緊事,實在耽擱不得,改天吧。」萬霏說完便急急離去。

  探望少展?她敬謝不敏!

  老躺在床上的活死人,怎可能還有往日的英俊瀟灑?她才不要委屈自己的眼睛!當初她就是怕歐家兩老昏了頭動她腦筋,求她嫁少展,她才閃到國外去,現在安苡璇想抓住她好跳出自己縱進去的牢籠?

  門兒都沒有!

  「這麼忙?也許少展希望見她也說不定。」

  安苡璇低喃著關上門,轉過身,就見歐少展站在迴廊那頭。

  「怎麼不休息?」她慌張的跑上前想扶他,他卻反身往臥房走。

  「到房裡,我有話跟你談。」

  她有些訝異他的反應,但還是跟著他進入臥房。

  「剛才來的是萬霏。」見他坐入沙發,她稍微放心的說。

  「我知道。」他答,聲音有點硬。

  咦?「你怎麼知道?」

  「我想到書房時聽見她的聲音。」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要不要告訴萬霏你已經醒來的事,所以她問我時,我說你還沒醒。」她抱歉的看著他。

  「我連我父母都隱瞞,她當然也不例外,你幹嗎跟我道歉?」

  安苡璇因他略顯沉冷的口吻而有些失措,細聲的道:「萬霏很漂亮。」

  歐少展不由得握起拳頭,「她漂亮關我什麼事?輪得到你為我作主婚事?」

  「作主婚事?」她不懂。

  「你剛剛怎麼問萬霏的?居然問她是不是準備嫁給我?」

  「嗄?我只是……」

  「你以為你是誰,未免管太多了!」

  她心口重重撞擊了下。

  說的也是,她憑什麼管他的事?可是她沒惡意,會那樣說完全是直覺脫口……

  忽地察覺空氣裡的靜默,歐少展抬起頭,只見她低頭咬唇、搓絞纖指的黯然模樣。

  他心驚歉疚的起身擁她入懷,「對不起,不該對你說重話。」

  他的情緒向來不易被撩動,怎麼聽過她和萬霏的談話,竟莫名生起氣來?

  「你……你又站起來了。」來不及驚愕他的舉動,她擔心的環住他的腰,很怕他倒下。

  他將臉埋入她頸項,交握在她細腰後的雙手緊了緊,「我說過萬霏不是我女朋友,你沒聽出她剛才話裡充滿逃避意味,而且怕見我?」

  「她不是怕見你,她說她有要緊事。」

  「你怎麼這麼傻?人家隨便說說你隨便信信,萬霏是怕見到醜八怪。」

  「什麼醜八怪?」她鼻端滿是他好聞的氣息,腦子卻儘是飄動的問號。

  「一個人昏躺在床上將近一個月,外貌不變醜也難。」她用的乳液是玫瑰花香的嗎?

  「誰說,你外觀沒變,一點也不醜啊。」

  「是啊,不可思議的奇跡,問題是誰會相信?」

  「她看了自然就……哎呀!少展——」他又像早上那樣,壓著她軟滑在地。

  「之前站太久,好像沒力了。」歐少展不在意的笑笑。

  「所以我才要你休息。」安苡璇急著扶起他。

  他反拉她坐下,「別又要我回床上躺。」

  「那也不能坐地上。」她著急的迎視他從容的眼。

  「有什麼關係?吸收一點地氣對我的身體或許有益處也說不定。」

  「你當真?」她傻眼。

  「去忙你的,別管我。」他輕推她的手。

  她連搖小腦袋,「我陪你。」

  歐少展唇角好看的揚起,「你只顧看著我不做廣告文案,小心被炒魷魚。」

  「不會,我們老闆很好。等會兒我會找時間將完成的文案用快遞寄回公司。對了,你真的不告訴萬……」

  「你再提她,我會跟你翻臉。」他就是不想聽她將他和萬霏扯在一塊兒。

  安苡璇狐疑的睇他,不明白他眸底為何又現慍意,不過他說別提她就不提。

  她輕輕拉過他的手,「你才剛醒、還是再按摩按摩肌肉比較好。」

  歐少展心裡輕震,卻沒有說話,只是如同以往定定地凝視她略帶力道卻小心的幫他捏按手臂。

  她的堅持究竟從何而來?他昏迷時她早晚不曾間斷的為他做按摩,如今他甦醒,她竟陪他坐在地板上,不厭其煩的又為他按摩?

  貼心又淡柔的小女人,教他愈來愈迷惑了。

  美國洛杉礬

  杜:

  幫我調查傳真上頭,那些人的財務狀況以及交友情形。

  展

  看見網絡信箱上出現的留言,杜則褀一時瞠坐在電腦螢幕前。

  是展?他不是……

  無暇查看傳真機前的資料,他抓起電話,直接撥回台灣。

  「哈囉,看來你收到我的E-mail了。」話筒另一端是他睽還已久的聲音。

  「真的是你,展?」杜則褀激動的握緊話筒。

  「不會吧朋友,也不過將近一個月沒聯絡。你就聽不出我的聲音?」歐少展打趣的說,會直撥他書房這支電話的,只有相交多年的老友杜。

  「到底怎麼回事?前幾天我從其他州回來,朋友直拉著我說他這回去台灣聽到的奇怪傳聞,我沒想到說的竟是你!我去電歐家問過,伯父說你已昏躺在床上多日,我急著結束手頭案子好回台灣看你,怎麼現在你竟好端端地跟我說話?」

  歐少展輕鬆一笑,「我今早……不,應該說我昨夜才真正醒過來的。」

  「耶?」杜則褀有聽沒有懂。

  「你大概不會相信,我的靈魂出竅,直到昨天深夜才又突然回到軀殼裡。」

  「老兄,我還頭頸分家又復活哩!你何時成了倪匡的書迷?要辦誰不會,你幹麼不說傳聞講的,是你娶了妻,她讓你回魂的?」

  「我也在想,或許真是這樣。」是因為有苡璇嗎?

  杜則祺半轉的旋轉椅陡地頓住,「等等,你這麼說該不會......真有人嫁給失去意識的你?」

  「是啊。」

  「喂,真的假的?你說得像沒事人似的?你不是說昨夜才醒來,見到身邊突然冒出個眼歪嘴斜的醜女人說是你的妻子,你怎麼沒再昏死過去?」

  歐少展哭笑不得的頻頻搖頭,「喂喂,胡扯什麼,什麼眼歪嘴斜!」

  「要是正常人,誰會嫁給昏迷的人?只怕沒半小時,她就逃之夭夭。」

  「這是我一直納悶的問題,我不只一次要苡璇離開,但她就是執意留在我身邊。」他低聲說道,眸光溫和掠過房門,眺往臥室的方向。

  苡璇此時應該睡得很香甜吧?

  苡璇?嗯,蠻好聽的名字……等、等一下——

  「你『不只一次』要她離開?你不是昨晚才醒來?」展今天說話怎麼老讓他弄不明白?

  「苡璇看得見我的魂魄。」

  杜則祺傻在那兒,笑不出來,「展,你還好嗎?這麼玄疑的話,虧你說得出。」

  「我很正常,剛才跟你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有件事要請你暫時保密,知道我醒來的只有苡璇和你,先幫我完成我托你的事,我們改天再談,我要去睡了。」

  杜則祺手上的話筒差點滑落,「你真的沒問題?你什麼時候會跟我報告你要去睡了?」

  歐少展輕聲笑開,「明天我得早點起來,要不然有人會擔心。Goodbye。」

  「喂……展.......」

  話筒裡只有嘟聲回應社則祺。

  天啊!展那小子,真沒睡壞腦袋?!

  沉睡的意識逐漸轉簿,安苡璇微微側動身子。

  生理時鐘提醒她該起床,可她有些卷戀被窩裡的溫暖,捨不得張開眼。

  再讓她躺個幾秒就好,她馬上起來熬稀飯,好讓少......」

  「少展?」她低呼,雙眸頓張。她得起來等他醒來。

  一隻手臂輕輕壓下她撐起的肩膀。

  「別慌張,我在這兒。」好柔和的聲音。

  「少展?」她驚訝迷茫的望進一雙溫柔俊眸。

  「早安。」歐少展俯下身,在她唇上吻了下。

  安苡璇心跳加快的看著俊逸臉龐退開她一些,好半晌。她爬坐起來,眨了眨眼與他對望。

  「真的是你。」她混沌的意識全退了。

  「是我。」他摸摸她的頭,拿過一旁的外套為她披上。

  「怎麼那麼早起來?你該多睡會兒。」

  「然後讓你又跪坐在我身旁等我醒來?」

  「我不會再用跪的.......」

  「只不過改用呆站的?」歐少展說著,忍不住搖頭低歎。

  他要她別那樣跪坐著等他,豈料昨天下午他午睡回來,就見她改換成定站在床邊守著他。

  哎!能讓這小女人不再傻傻折騰自己等他張眼的唯一方法,就是他先起來,由他等她。

  「站著不會累,要不,我坐著等,你還是再睡會兒,現在才六點半。」

  「苡璇——」他微施力道,輕按著她坐下。

  「我現在不想睡,要是我真有哪兒不舒服,我想我也醒不過……」

  「別一大早就說不吉利的話。」她捂著攔阻他的話,這人怎老是沒個忌諱?

  「那你也別淨擔著心,我沒事,疲累時自然會休息,倒是你,再睡個回籠覺吧,從我醒來後,你的神經就繃得比以往緊。」

  就說剛才,她明明睡得很香甜,可一眨眼卻見她因惦著他而驚醒。

  「我不要緊,睡得很好,這就去幫你熬稀飯。」

  「等等。」歐少展伸手往她細腰一勾,止住她起身的動作,手勁略微一收,兩人幾乎臉貼臉。

  「少展……」她在他呼吐的溫熱氣息裡動彈不得。

  「現在這樣,你會感覺彆扭嗎?」他低問,沒放開她。

  彆扭?安苡璇搖搖小腦袋。她只覺心跳亂了節拍。

  「既然不彆扭,今天晚上不准你打地鋪。」他點著她的鼻尖叮囑。

  昨夜由書房回臥室,驚見她睡在地上,嚇他一跳,還好他有體力抱她上床,要不她豈不是要在地上睡一晚?

  他一說,她才遲鈍的想起,應該睡在地板的她此時正和他坐在床鋪上。

  「那個……我只是……」

  「你以前不都是這樣睡我旁邊,有什麼好尷尬的?」他輕托她低垂的螓首。

  「因為你醒啦。」她低細的答。

  「傻話,醒不醒還不都是我?我就不覺得有什麼尷尬。」他胡亂揉著她的發。

  安苡璇不由微抿唇瓣。男人的尷尬永遠都比女人少。

  「你要真介意,可以睡客房,就是別睡地上,嗯?」

  她只能點頭,「你可以鬆開嗎?」她指指他環在她腰上的手。

  「怎麼?」他這樣攬著她很順手啊。

  「我要去熬稀飯,你肚子不餓?」他不放開她,她什麼事也不能做。

  歐少展微怔,輕輕撇開扣在她纖腰上的手,讓她下床。

  他的肚子是有點餓,可也沒那麼餓……看她蓮步輕移的走出臥房,他低望彷彿仍留有她溫暖餘溫的手掌,突地蹙起眉峰。

  既然也沒那麼餓,那剛剛他為何不等很餓了再放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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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每當歐億新來訪,歐少展便暗暗叫苦。要假裝昏迷聽他發著連串牢騷,還真是件苦差事。不過今天苡璇陪在他身旁,應該能適時叫億新走開吧?

  「那個.......你哥哥說,要你盡量跟他報告重點就好。」安苡璇輕聲提點歐億新,這是少展先前交代她說的。

  歐億新聞言立即望向他靜躺床上的大哥抗議,「老大,太不夠意思了吧?不是要你有事直接到我夢裡說?再說我是你老弟耶!聽我發一下牢騷會死啊?」

  該死的億新,竟然在他耳朵旁叫那麼大聲?這小子,以後非得好好跟他算賬不可!

  「你喊那麼大聲,少展會覺得難受。」安苡璇瞥見歐少展的眉梢隱隱跳動。

  「那正好,看能不能吵得讓老大從床上跳起來。」

  「要真是那樣,你大哥……可能會很生氣。」少展不會下一秒就起來罵人吧?

  沒錯!歐少展在心底低應。他很想賞億新一記響頭!

  歐億新警覺心頓起,「說的也是,老大平時是很懶得跟人生氣,但他萬一不高興,我的下場可能會很慘,算啦,還是跟老大報告正事要緊。」

  「我需要迴避嗎?」安苡璇禮貌的問。

  「無所謂,老大既然都選你幫他傳話,我就暫且相信你。」

  相信她?她實在不明白歐億新的話。

  歐少展在絲被底下握起的拳頭緩緩鬆開。億新終於說了人話,倘若他剛才把苡璇當間諜防的話,他肯定爬起來扁人。

  「老大,現在代理總裁職位的人是爸,但那些早想篡位的叔伯和堂兄弟們怎會心服?大家表面上配合公事,其實想攬權的各派系明爭暗鬥更明顯了,聽說下次的家族聚會,大家會公開推選擔任宏野總裁的人選,你要是不想總裁職位拱手讓人,就趕快醒來。」

  歐億新歎口氣,又道:「老大,可別以為我希望你坐總裁職位是想借此跟著坐高位,我只是不希望宏野到最後被搞得四分五裂罷了。」

  歐少展能理解。

  事實上他執掌宏野這幾年,一直採行溫吞保守的手段,讓公司穩定生存……

  「講到這個就教人心情不暢快,我要走了。」歐億新起身,忽又轉望安苡璇道;「你要真有能力讓老大醒來,就趕緊幫忙,別以為你是來這裡度假的。」

  歐少展眉頭跳了下。這小子,又胡說什麼?

  安苡璇無奈的輕揚唇角,她哪有什麼能力?少展能醒來,全是上天眷顧。

  「老大也真是,都已經平白多個妻子,他還能昏迷得這麼悠哉。」臨離開前,歐億新忍不住又咕噥一句。

  安苡璇的心隨著關門聲砰地一響,記起了那紙結婚證書。

  妻子?她都忘了……她在這裡的身份……

  「億新那小子,居然說我昏迷得悠哉?改天教他昏迷看看!」

  「你有什麼打算?」安苡璇輕問的走近爬坐起來的他。

  「什麼什麼打算?」歐少展被問得糊塗。

  「公司聽來好像有些問題,你的身體這星期來沒什麼異狀,體力也恢復良好,你要不要考慮回公司一趟?」

  「目前還沒那個必要,其實公司的派系問題早就存在,宏野會分枝散葉也是遲早的事,我想再等些時候再回去。」等杜給他回復時……

  「你有疑惑?」他笑望她眨動的秋眸。

  「我不懂,公司會分枝散葉,你還說得這麼雲淡風輕?」他不緊張?

  「改天我會到爺爺墳前跟他報備。」歐少展仍是一派悠閒。

  「我還是不懂。」他把老爺爺扯出來做什麼?

  他滑下床,站到她跟前,只微笑的拍拍她的嫩頰,無意讓單純的她明瞭家族企業裡的勾心鬥角。

  「你現在有空嗎?」他心血來潮的問。

  「有事?」靈魂已回到身體一段時日的他,需要她幫的忙已減少許多。

  「幫我洗頭。」

  歐少展將輪椅推進浴室,才坐下,就見安苡璇直盯著他,眼裡有抹他再熟悉不過的不放心。

  「嘿,我沒有哪裡不舒服,只是想偷個懶,請你幫我洗頭而已。」說不上來原因,他就是突然興起想讓她洗髮的念頭。

  「你三天前的早上不也說你沒哪裡不舒服,可才下床,卻跌坐在地。」她拿起蓬蓬頭,不是很放心的叨念。

  「那天是意外。」他說得很無奈。

  他因為夜裡睡不著起來看書,一時沒注意時間,以致上床時已是大半夜。怕苡璇起來又傻俊在一旁等。他的心理警鐘在一大早又叫醒他,結果睡眠不足的他才下床,頭一暈便跌坐在地上,著實又把她驚嚇了好大一跳。

  那一天的他很聽話,依她的,足足在床上躺了半天。

  「好啦,笑一個,要不然繃著臉會洗壞我的頭髮。」他輕鬆違她。

  「什麼呀?」她笑罵他胡說的論調,幫他沖濕頭髮、沾揉洗髮精,忽地想到……「少展,這期的發票我有中哦!」

  「中多少?」她的笑靨很嬌媚,大概中不少。

  安苡璇比了兩隻沾染泡沫的手指,「兩百元。」

  歐少展頓時傻眼,「兩……百?」

  「我沒有偏財運,難得能中獎,想不到這次能幸運對中兩百元,我最幸運的一次曾經中過一千元喔!」

  他的視線沒移開過她嘴角噙含的笑意。

  擁有兩百、一千元的小數目她就能笑得如此愉悅,為何一億元的天價送到她手邊,她卻排拒在外?

  「你呢?有沒有中過大獎?」她小心抓扒他鬢邊的發。

  「你說統一發票嗎?我從來沒對過。」他哪有時間去注意那種小東西?

  安苡璇驚訝的繞到他面前,「為什麼不對?你這樣有點浪費,中了獎好歹也有兩百塊,而且說不定你有機會中到特獎兩百萬耶!」

  她完全忘了他是大企業總裁,一筆生意談定,其獲利哪是區區兩百萬能比?

  她的表情好認真,歐少展不由自主揚起唇角。會這麼一板一眼跟他談對發票的,他想不會再有第二人。

  「啊,水滴到鼻子了。」她俯近他,用手背沾去他高挺鼻樑上的水珠。

  他雙臂一攬她的柳腰,在她跌向他時,吻住了她柔軟的紅唇。

  「少……唔……」

  他滑溜的舌趁勢探入了她。

  第一次,歐少展放肆卻輕柔的吻嘗她口裡的柔嫩,攫飲她出奇芳美的香甜。

  安苡璇慌得手足無措。

  兩手全是洗髮精泡沫的她,只能呆呆地倚著他,心跳怦然的在他突如其來的吮吻裡心悸虛軟。

  憐惜她的嬌喘,他有些不捨的退開她。

  「以後我的發票讓你對。」他貼著她玫瑰花瓣似的柔唇,嗄啞低喃。

  「嗄?」她的腦袋根本運轉不過來。

  他好笑的和她鼻對鼻,「還幫不幫我洗頭?」

  「啊!你會感冒。」記起他濡濕的頭髮,安苡璇趕忙起身,「把眼睛閉上,我幫你沖水。」

  歐少展仰著頭,依然張著眼,用眼角餘光梭巡她的身影。

  這個小女人還真是沒有身為女人該有的警覺,他很冒犯的吻了她哪!她沒責罵竟還掛心他會受涼?

  唉……他暗歎,唇線卻不自覺的翹揚。

  為何會突然要她幫他洗頭?是為了……攫取剛剛那一個深吻嗎?

  窗外星光點點,是個清靜宜人的夜。

  歐少展踱到書房,想致電給杜則祺,電話鈴聲湊巧響起。

  「你在蘑菇什麼?這麼久才給消息。」歐少展接起話筒,劈頭直道。

  「天地良心,將近一百人耶!只調查財務狀況還好,居然還莫名其妙的要我查那些人的交友情形?我只差沒把他們就讀幼稚園的『狐群狗黨』一併查出來,你竟然說我蘑菇?!」遠在地球另一端的杜則祺噼裡啪啦地倒出連串抱怨。

  他不以為意的蹺起二郎腿,「沒辦法,實在不知該從哪些人下手,乾脆把名單全交給你,反正你神通廣大,幾乎沒什麼查不出來。」

  「別戴高帽,倒是說說,什麼叫『沒辦法』?向來不探詢他人隱私的你,竟無緣無故要我查這麼多人的資料,到底發生什麼事?」

  「我懷疑,上次的車禍事件是有人存心陷害我。」

  杜則祺驚駭得從椅子上跳起來,「為了除掉你這個宏野總栽?」

  他沉凝的摩掌下頜,「要除掉我的頭銜,弄個超級八卦的誹聞對付我不就好,需要冒著可能犯下殺人罪名的風險設計我嗎?不過我想來想去,是真覺得發生意外那天,不太尋常。」

  「有眉目嗎?」

  「要是有,就不用麻煩你。」他真的不曉得自己何時與人結下深仇大恨。

  「等一下我就把查到的資料傳過去,過幾天回台灣找你。」朋友有難,豈能坐視不管。

  「好啊,歡迎之至。」歐少展明白好友的關心,也知道杜則祺體內的偵探因子又發酵了。

  他無法推卸地繼承他父親的金融事業,只是骨子裡的叛逆細胞硬是讓他甘願在忙碌的工作外改名換姓,幹起連家人也不曉得的業餘偵探,忙得不亦樂乎。

  「杜,你身邊出現過對統一發票對中兩百元笑得好開心,可有一億元在眼前卻搖手不要的人嗎?」暫拋惱人的車禍疑雲,歐少展隨口閒聊起來。

  「沒有。再呆的人也知道一億跟兩百的天壤之別,你問這什麼爛問題?」

  「呵呵.......我身邊就有這種人!我還是頭一次看見中了兩百元,可以笑得像全世界都是她的那樣燦爛。」

  「鬼扯!要真有這……」杜則祺一頓,反駁瞬間轉為驚呼,「你說的該不會是那個……苡璇吧?」

  「就是…」

  「少展。」

  房門的低叩聲伴隨輕細的喚喊鑽入歐少展耳中。

  「杜,我再打給你,苡璇找我,拜。」

  話筒另一端的杜則祺聽著電話掛斷的咋嚀聲,驚愣在原地。

  展……正常嗎?他居然會因為一名女子掛他電話?!

  掛上電話的歐少展打開了書房門。

  「怎麼又皺眉頭?我只是在講電話,身體沒有哪裡不對勁。」他輕撫她眉心的皺折。愛操心的小女人呵!

  安苡璇微微搖頭,「華謙打電話來,說他已經回來,我......必須回去一趟」

  「我送你。」不用問他便知道,苡璇是怕她弟跟他起衝突,所以才沒讓她弟來這裡。

  「不用,我自己回去,你早點休息,睡前記得吃顆綜合維他命,如果……」

  「喂,我曉得照顧自己。」他輕拍她的臉,止住她傻氣的叮嚀。

  安苡璇其實還是不放心,不過不回去跟華謙說清楚,他肯定要找上這裡吵嚷。

  「那我走嘍。」

  「好,拜拜。」

  淺笑的送走她,轉身想走回書房的歐少展冷不防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他剛剛忘了問……苡璇還會回來嗎?

  安華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姐姐剛才說什麼驚天動地的話來著?

  「歐少展?那個傳聞中失去意識的植物人?你嫁給他?你說你嫁給他?!」

  成串的驚愕嘟嚷,高亢激昂地劃破寂靜的夜。

  安苡璇早料到他會有這種反應,「別這麼大聲,萬一吵到鄰居不好。」

  「爸都去世幾年,你中的毒怎麼還沒退盡?」安華謙氣得捶向茶几,上頭的杯盤被震得喱卿作響。

  她忙穩住輕晃的杯子,「什麼中毒?你扯到爸做什麼?」

  「本來就是!」他口氣沖得很。

  「爸老愛說些奇怪玄疑的話,偏偏從小最捧爸場的就是你。別人的小孩哭鬧不休,爸說要八字重的人寫一百零八張大悲咒文張貼才能使其安靜時,你插一腳;路上小狗奄奄一息,爸說抱著它兩天兩夜自然會好時,你也照辦……從小到大,你做的那些遭人指指點點的奇怪事數也數不清,你忘了嗎?」他們老爸就是人家所謂的算命師。

  「就算爸說得奇怪、我做得也奇怪,但很多事到最後都有好結果,這樣就值得,不是嗎?」

  「那只是巧合,你真以為爸算得準、你做得神?」安華謙就是無法打從心理信服無稽玄談的命理之說。

  「我從沒想那麼多,只是一直相信爸曾說的,每件事都有償得把握的一絲曙光、一線契機。」

  「那也不用笨得拿自己去賭那去他的根本不知有沒有的曙光契機!你認識歐少展?你欠他人情?你瘋了聽信那荒謬的傳聞自動送上門幹什麼?!」他險些氣炸心肺。

  他這個脾氣好得沒話說的姐姐到底哪根筋不對勁?

  「其實……我也不曉得自己怎麼會這樣做,當時就好像有什麼力量在索引,於是我就跑到歐家……」雖然覺得屋頂可能會被弟弟的吼聲掀破,安苡璇還是硬著頭皮說。

  「你要不是我姐,我真想拿根棍子敲敲你發昏的腦袋!什麼力量在牽引?你怎麼不乾脆說你會通靈?」

  「通靈我不會,可是我看得見少展出竅的魂魄。」

  「姐」

  「是真的。但那現在已經不重要,少展醒來了。」她唇邊有抹柔柔的笑。

  安華謙錯愕的張大眼,「你是說失去意識的歐少展醒了?」

  她點頭,「不過少展想暫時隱瞞外界一陣子,所以你別在外頭說溜嘴,我不想給少展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馬上離開歐少展。」

  她傻然怔住,「你說什麼?」

  「我說離開歐少展!他既然已經因為你得到奇跡而甦醒,你還待在他那裡做什麼?」

  安苡璇連連搖頭,「少展醒來的奇跡不是因為我。」

  「隨便姐怎麼說,反正重點是趁著你還沒跟那個歐少展牽扯不清時離開他就對!說穿了歐家也不過當姐是顆利用的棋子而已,當初只要有人肯嫁歐少展,不論是誰,歐家都會答應,姐難道不明白?」

  「明白。」她答得不慍不火。

  天啊!安華謙撫胸吁吐好大一口氣,極力將胸中的煩躁壓下。

  明白?這的確是他溫吞的姐姐會回答的話。

  「明白的話就聽你弟我的。姓歐的既然醒了,就沒你的事,你只管走人,別昏頭的以為自己真是人家的妻子,呆呆地照顧人家,人家不會感激你的。」

  少展真正的妻子?

  安苡璇不由得被弟弟說得難為情。她其實從沒那樣以為過。

  「等過些時候少展的身體不再出問題,我會回來。」目前她無法完全放心。

  「姐......」

  「華謙,姐知道你的關心,但姐不是三歲小孩,明瞭事情的輕重,該離開時自然會離開。少展是好人,你就別擔心姐,好嗎?」

  安華謙很無力的枕往椅背,一句「姐,你是不是喜歡上歐少展」的疑問,不知怎的,始終沒滑出他的口。

  「算了,你老是這樣,脾氣好得像水,性子卻拗得跟牛一樣,隨你。」他說著又欺身向前,盯視安苡璇道:「不過你替我警告歐少展,要是他膽敢欺負你,我會海扁得讓他又昏躺回床上!」

  「華謙....」

  「很晚了,回房睡吧。」他二話不說推她上樓。

  「可是....」

  「那個姓歐的要是這麼晚還叫你回去,他也不是什麼好男人!走啦,你要是不想睡,陪你弟弟我聊天也行。」

  安苡璇推拖不了地任由弟弟推著上樓。

  她在家裡待一晚,少展……不會有事吧?

  安苡璇回到歐少展的住處,已是隔天早上九點半。

  華謙硬拉著她吃早餐,和她東扯西聊已耗去她許多時間,出門後她順道到公司拿取新的廣告文案,又耽擱不少時間。

  回房見到床上躺睡的碩長身影的剎那,她心底的不安忽湧而上。

  少展這陣子都很早起床,怎麼今天還睡著?

  忐忑惶急的走近床邊,她看見他睡得祥和恬然的臉。

  只是睡著嗎?該不該喊他?

  猶豫幾秒,安苡璇實在壓不下心裡的擔憂——

  「少展。」她拂上他的臉輕輕地喊。

  得不到回應,她下意識的抬頭環看四周,並沒看見歐少展的靈魂。

  「少展。」她放大音量,輕搖他的肩,「你聽得到我嗎?少展——」

  他垂闔的眼睫輕動了下,安苡璇的心也隨著抽緊。

  終於,他的雙眸緩緩張開,她看見剛醒的、迷離朦朧的好看瞳眸。

  「太好了,你沒事。」她微笑的撥弄他額前的發。

  歐少展沒有回應的定看著她,她才緩下的心忽又高高懸起。

  「怎麼了?你怎麼好像不認得我?」她急得皺起眉心,只見他凝視著她,伸手撫上她的臉。「少展......」

  「早。」勾過她的粉頸,他倏地吻住她。

  沒讓她有絲毫驚問的機會,他伸舌直入,將她口裡的甜嫩品嚐個夠。

  她被吻得心悸嬌喘不已。

  當他好不容易鬆開她時,她無力起身,只能紅著臉貼著他。

  「你……」

  「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他輕捧她的小臉,沙啞低喃。

  「我沒說不回來呀?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怎麼睡得這麼晚?」她著急的問,沒注意他輕柔的翻身一帶,自己正躺在他身下。

  「我沒事,只不過昨天很晚才睡。」

  「你答應過我要早點休息的,怎麼說話不算話?」

  他輕劃她眉心的擔心,無奈的笑笑,「我睡不著。」

  昨夜他躺在床上,望著空著的枕畔,輾轉反側就是難以入眠,總覺得少了苡璇的臥房,像少了什麼似的讓人安不下心。

  而且他心裡頭老想著「苡璇大概不會再回來」,心情無論如何也舒坦不起來,沒想到今早睜開眼的剎那,竟見她如真似幻的嬌顏。

  他以為,是夢......

  「少展,你又怎麼了?」她輕拉突然又失神凝望她的他。

  拉回思緒,歐少展在她唇上印了下,「你呀,別老顧著擔心我,好歹該警覺一下自己現在的處境。」

  「警覺我的處......哎呀!」

  糊塗的她終於意識到他們暖昧的親近,低呼著就想逃開——

  「別動。」他輕輕壓著她,淺笑的朝她俯近。

  「你、你……」他灼熱的呼息令她心跳不已,卻只能無措的揪著他的腰際。

  「那張結婚證書是你心甘情願簽的?」歐少展吮著她軟綿紅唇,低低地問。

  「啊?」她被他的親暱舉動惹得腦袋一片空白。

  「所以,我可以染指你嘍?」他的手素魅的撩向她胸前衣扣。

  「染指?你在說什……」

  他促地俯下頭,深深吻住了她。

  情難自禁的撩吮她怯澀香舌的同時,他挑開她所有衣扣,大手放肆的滑撫上她細嫩的腰際。

  「少、少展……」陌生的親密碰觸讓她全身微顫,她不知所措的緊揪著他。

  「你可以拒絕,但是——」他的大手貪戀的游移至她的背後,尋索她內衣的環扣,雙唇吻上她小巧的粉耳,嗄啞低喃,「我不想放開。」

  一陣酥麻的戰慄由耳後撩開,安苡璇不由自主的逸出低細呻吟,身軀逐漸無力,問不出他怎會突然……突然想……

  「呀!我……我的……」她又羞又窘的想拿回被他解下的貼身內衣,他卻纏扣住她的手,她看見他眸裡閃著好燙人的熾熱,唇邊有抹好魅人的笑意。

  她一顆心跳得飛快,不知所措的羞意直達耳根。

  「現在,我更不想放了。」他低噥,貼身壓向她,溫柔封住她輕啟的小嘴,伸手撫上她胸前。

  蟄伏許久的慾念被她迷人美好的身材誘發,歐少展只想碰得更多。

  「噢......」安苡璇一下子掉入處軟的漩渦。

  「不好意思,冒犯了。」

  「什……什麼……」

  她全身發熱的輕顫,星眸半闔的望進他眼底嵌印的柔魅溫柔,迷亂昏恍的感覺那酥軟懾人的吮碰一路滑下,他……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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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歐少展此時很疲累,只不過他仍凝望著在他懷裡熟睡的人兒,嗅聞她的香甜氣息,沉澱他微亂的思緒。

  就在剛剛,他要了苡璇,徹底的要了她。

  可是,他竟然沒有罪惡感?!

  他情難自抑的侵犯她,他理當感到不安罪惡的,可激情過後,他非但連一絲絲的愧疚也沒有,反而得到解放後的歡愉,以及佔有白璧無瑕的她的驕傲,心裡的滿足鼓鼓的。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輕拂她眉邊飄落的髮絲,歐少展記起苡璇所有的怯澀嬌羞。

  苡璇為何沒從他身下逃開?是因為那張結婚證書嗎?

  輕柔攬緊她,他的意識逐漸旋沉,滑入夢鄉前的那一刻,他彷彿聽見來自心底的低問聲——

  妻子?他的嗎?

  安苡璇才一睜眼,熟穩的俊逸面龐映入眸中,從女孩蛻變成女人的羞澀,即刻又爬滿她的心頭。

  事情怎會就那樣發生了?

  她靦腆得不敢想,急著想挪離他的懷抱起來,怎奈她一動,她腰上的手便又將她圈攬回去。

  奇怪?少展還在睡呀,怎會抱得這麼緊?

  她試著又慢慢轉身……

  「苡璇——」

  低沉沙啞的喚喊響起,安苡璇再度被微微使力的手臂圈轉回去,對上了那雙幽深如海的俊眸。

  「你……我想起來,可是你……我起不來,所以……」她忽地咬住嘴唇。她結結巴巴的在說什麼?

  歐少展溫柔淺笑,俯身啄上她的小嘴,用舌尖輕輕抵撫她含咬的紅唇。

  「剛才在睡夢中一直覺得有東西跑離我的懷抱,原來是你。」

  她小臉泛紅,「我……想起來,已經中午,我得煮午餐。」她還想沐浴。

  「再陪我一會兒。」他依然摟著她。

  「為……為什麼?」她不自在的垂下眼瞼。雖然他們已經……可是,她覺得自己的心跳節奏好紊亂。

  「我有點累,腰有點酸,雖然這陣子我的身體各方面都奇跡似的恢復得很好,不過大概是太久沒做消耗體力的運動,身子有一點吃不消。」

  安苡璇面紅如霞,悶頭就往絲被裡躲。他的話,很教人難為情……

  「喂。」歐少展失笑的拉下她蒙臉的絲被,「別躲得這麼可愛,我只是有一點累,又不是你的錯。」

  天!她覺得自己的臉好燙。

  「你休息,我先起來。」她慌窘說完,急著起身。

  「等一下,苡璇......」他的話全部停在凝目的屏息裡。

  他想拉住她,遮著她身子的絲被卻被他一把扯落,她白皙若雲的肌膚頓現。

  「你……」她慌亂的拉起絲被,羞窘極了。

  「老天!」他低噥,極力深呼吸,平穩急促的呼息。

  「少展,你是不是不舒服?」見他大口呼氣,她擔心的問。

  他唇畔有抹拿她沒轍的苦笑,「你要是再不離開我的視線,我怕等會兒我的有一點累會變成很累,到時就全是你的錯。」

  安苡璇呆愣半晌,紅星迅速染上耳根。她顫聲要他背轉過身,抓起床邊的衣服羞得直奔浴室。

  男人,她實在不懂。是少展不小心拉下絲被的,這樣,她也有錯?

  歐少展在她關上浴室門前,還是瞟見了她婀娜玲瓏的身段,教他驚詫的是,他下腹的灼熱又隱隱竄動。

  只是看見她無暇的裸身,他的渴望竟就如此不受控制的一再受牽動?

  「這真的是我?」他自嘲的咕噥,橫身躺回床上。

  他想他還是跟苡璇保持點距離好,免得……他會累得不得了。

  客廳裡的電話響起,歐少展沒喊在房裡趕寫廣告文案的安苡璇,任由電話答錄機啟動。

  「可惡!別又叫我在嘩聲後留話,我是安華謙,如果你在就接電話。」

  很不耐煩的口氣從答錄機裡傳來,歐少展沒有猶豫的接起電話。

  「嗨,我是歐少展。」他笑笑地說。

  「你終於接電話啦,叉叉叉!」安華謙沒好氣的嚷。

  「叉叉叉?」歐少展右眉斜斜挑起,苡璇的弟弟在罵人?

  「我姐要我保密,現在我人在外頭不方便叫你的名字,不叫你叉叉叉難道你喜歡被叫圈圈圈?」他撇嘴,姐怎麼沒說這個姓歐的這麼挑剔?

  「隨便。」他好脾氣的答。這個說話輕率的小子,還蠻謹慎的。「找我有事?」

  「我是想問你,我姐有沒有將我的警告轉達給你?」

  「什麼警告?」好具火藥味的說詞。

  「我就知道。」他嘟嘴嘀咕,「你沒欺負我姐吧?」

  「欺負?」呃……要了苡璇算不算?

  「我告訴你,要是你敢欺負我姐,我會扁得讓你又昏躺回床上。」安華謙不客氣的撂話。

  嗯,很暴力的警告,「這麼擔心苡璇,為什麼那天你沒留下她?」

  「你以為我沒阻止?可是......哎!說來說去都怪我爸。」

  「你爸?」歐少展完全摸不著頭緒。

  「八?我姐沒踉你說我爸生前是算命師?她……我朋友出來了,你別忘記我的警告。」

  電話被倉促掛斷,歐少展心裡仍充滿驚訝。

  原來苡璇的父親是算命師?

  「你朋友的來電?」安苡璇走進客廳,剛好見他放下話筒。

  「華謙打來的。」

  「他沒得罪你吧?」她緊張的問。

  他搖頭,輕拉她坐下,「只不過你沒轉達他對我的警告。」

  「華謙隨口胡說的,你別理他。」

  他沒放在心上的摟摟她的肩,「怎麼沒告訴我,你父親原來是算命師?」

  安苡璇不感訝異,一定是華謙跟少展提的。

  「不是不告訴你,而是……你對算命師一直很排斥,而且當時若跟你說這個,勢必會提到那位算命師一一算出需要有人嫁給你的問題,但天機有定數,照著遵行可以,卻不能隨便掛在嘴上說,否則會在無形中削弱契機的能量……」安苡璇微頓,尷尬的偷看他,「對不起,淨對你說些奇怪的話。」

  「因為你父親是算命師,所以你信這些?」

  很奇怪的,一向不信玄學算命那套的歐少展並不覺得她說的話怪異,反倒是好奇年輕如她,怎會相信令人質疑的命理之說?

  「其實我也不知道。」她有點不好意思的說。「人家常說算命師是詐騙他人錢財的神棍,但我爸不是。他開命相館,可每天只固定——算六個人……我向來也不迷信,只是對於攸關生命的命理卜卦,我好像常會在不知不覺中覺得,只要無傷大雅,試試應該沒關係。」

  「無傷大雅?試試沒關係?」他一聲高過一聲,彷彿能體會安華謙的怒氣。

  「你拿自己去試一個你不認識、失去意識又昏迷不醒的人的渺茫契機,這叫無傷大雅、沒關係?怎麼會有你這種人?要是我根本沒那個算命師說的鬼契機,你怎麼辦?」他突然很為她教人不敢苟同的執著捏把冷汗。

  「我沒想過怎麼辦,不過上天眷顧你,你醒啦。」

  歐少展不由得又捏了好大一把冷汗。

  她居然說她沒想過怎麼辦?!

  他忍不住輕拍她後腦勺,「真不知道你小腦袋裡的思路是怎麼個排列法?」

  她搖頭,不懂他的話。

  「小笨蛋。」他輕捏她的嫩頰喊,世上恐怕找不出比她更呆的人。

  她皺眉,他怎麼罵人?

  「噯,你真的是——」

  她偏頭,等他未完的話。

  他嘴角忍不住往上一揚,好笑的抱住她,「老天!怎麼會有人像你這樣,淨以表情動作回應人?讓人只想——」

  「什麼?」安苡璇困惑眨眼,他又把話停下了。

  「吻你。」

  話的尾音飄落在她細嫩的唇瓣上,他的唇舌靈巧地攫住她的。

  霸氣又溫柔的挑起她生澀的回應,歐少展正貪婪的想吻嘗更多,連串的門鈴及屋外大咧咧的喊聲,硬是擾斷他對安苡璇的掠奪。

  「哈囉!我是杜,沒問題就請開門。」

  歐少展將遠道而來的訪客帶進書房。

  「你不是說過幾天才來台灣,怎麼這麼快就到?」

  「有人想對你不利,我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杜則祺上上下下地打量坐在對面的男人,「展,你該不是開玩笑唬人的吧?瞧你這副好好的模樣,哪裡像才從久睡昏迷中醒來的人?」

  「是奇跡。」歐少展淡笑的答。

  說不出所以然來又出人意料的事,都算是奇跡吧?!

  杜則祺繞坐過去,拍拍老友的肩膀,一副好奇樣的問:「剛才客廳裡那個女孩,就是安苡璇?」

  「不是才跟你介紹過?」他白他一眼。

  「她不是教人驚艷的美女。」杜則祺快語直言。

  歐少展笑著點頭,想起億新也這麼跟昏迷的他說過。

  「喂,你笑得很詭異。」

  「我在等你的下文。」

  杜則祺眸中精光微閃,「就這麼肯定我會說安苡璇雖然第一眼不令人驚艷,可她卻非常的耐看,給人很舒服的感覺?」

  「我相信你有眼光。」苡璇的柔婉氣質,有種很獨特迷人的美。

  「哦?」他瞇起敏銳的眼,遲疑半秒,還是放膽直問:「你和安苡璇是真夫妻還是假夫妻?」

  歐少展沒料到他會問這麼犀利的問題,他略顯不自在的調整坐姿。

  「我是個正常男人。」換上鎮靜的表情,他淡淡地說。

  杜則祺驚愣的瞪著他,一屁股坐在小桌上。

  「奇怪?記得你不是那種為了解決生理需求,隨便和人發生關係的男人,那些有意無意在你面前露面的企業老闆千金,還有那個老是纏著你的萬霏,你都不曾跟人家有什麼進展,怎麼你卻碰了安苡璇?」

  「幹嗎?你是專程來探我隱私,打聽八卦的嗎?」歐少展拋給他一個大白眼,起身踱到書桌旁,迴避杜探究的眸光。

  他就是克制不住的碰了苡璇,哪裡知道為什麼?

  「展......」

  「我過濾過你傳回來的資料,麻煩你再暗中調查看看。」他將之前托杜則祺調查的報告塞給他,「另外如果不麻煩,明天請你載我回歐家祖宅,我怕苡璇不放心我自己開車。」

  「你要露面?!萬一上回你出意外真是遭人陷害,你醒來的風聲一走露,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知道,不過公司的事我非得回去處理不可,再說我只是回去見親戚,沒事的,而且我也想過,假設真有人想對我不利,那就以我當餌,引蛇出洞。」

  「說得那麼輕鬆,這可關係著你的命哪!」杜則祺可沒那麼樂觀。

  「有你這名身手了得的私家偵探在,我怕什麼?」

  聞言,杜則祺想不瞪眼都難。

  有人這麼大方把自己的命交到別人手上的嗎?展也未免......太看重他吧?!

  正埋首寫著廣告文案的安苡璇聽見細微聲響,她轉過頭,歐少展已坐在床頭。

  「吵到你了?」見她專心工作,他進來時沒喊她,不意還是驚動了她。

  她搖搖頭,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我翻動了你的櫥櫃。」她指指靠近櫥櫃的一隻大提袋說:「那是我拿出來的棉被,我想你朋友需要。」

  「杜不需要,他到飯店去住了。」他輕拉過她,將她抱上床,讓她坐在身旁。

  「為什麼到飯店?家裡有客房啊。」

  「你忘了我現在是個『還沒甦醒的人』?杜要是在這兒過夜被人看見,閒言閒語傳到爸他們耳裡,對你不好。」

  「對不起….』,

  「噯。」他出聲打岔。

  「嗯?」她迷惑望他。

  歐少展輕捧她的小臉道:「聽著,杜去住飯店不是你的錯,不需要跟我道歉,還有,既然待在這裡,就別跟我分你的我的,家裡的東西你可以隨便用,以後別再像剛才那樣,跟我抱歉說你動了什麼東西,知道嗎?」

  他不希望她那麼生疏的看待兩人的關係。

  「噢。」安苡璇微點下頭,雖然其實她不明白少展為何會這麼說。

  他淺笑,輕柔吻上她。

  原本只想小啄一下她軟綿的唇瓣,可一貼上她的紅唇,他的舌尖便自動溜舔她細緻的唇形,意猶未盡的探入她口裡,撩纏他眷戀的丁香,吸吮她的甜美。

  安苡璇的心跳總是為他突然的撩撥紊亂,迷眩地陷落他的親暱裡。

  「怎麼辦?」他輕壓她柔軟的身子,在她唇上低喃。

  「什麼……」她逸出低細的呻吟,他的手何時撫上她的腰際?

  「我想要。」他輕啃她白皙的鎖骨,大手伸向她的胸,隔著輕薄的內衣搓揉她誘人的粉尖。

  「你……啊……」她忍不住輕顫,又低吟出聲。

  「老天,你讓我只想碰你,不想出席明天的家族聚會……」他低噥的挪扯她的上衣,埋入她的胸前磨蹭。

  家族聚會?「等……嗯……別這樣,少展——」

  她的輕推讓歐少展停下他的親密,只見她嬌羞的坐起身,扭怩的拉整被他扯亂的衣服。

  他輕柔的摟過她,「生我的氣?」

  在他身下一向柔順的她,好像還是頭一口推阻他。

  安苡璇臉紅的搖頭,「你說……你要出席家族聚會?你決定讓你家人知道你醒來的事嗎?」

  「我是這麼打算。」他頓然釋懷,她不是生氣。

  「真的?爸和媽他們一定會很高興。」她笑得嫣然的抱住他。

  他癡迷的凝看她的笑靨,「不過,也許我會改變主意。」

  「為什麼?」

  「歐家的家族聚會多年來一直遵循爺爺所訂下,一大早就得集合到齊的規定,但是……」他伸手描摩她的唇緣,心弦蕩漾的說:「如果我等會兒要了你,那我明天可能會起得晚,自然趕不上聚會。」

  安苡璇聽得小臉一熱,趕忙放開自己情不自禁抱住他的小手,慌亂的抓過枕頭塞入他懷裡。

  「你抱它就好。」她臉紅的說。

  「喂。」歐少展好笑的拿開他一點也不想抱的枕頭。

  她靦腆又著急的拉住枕頭一角,「出席聚會啦,你的家人會很高興的。」

  「我沒說我不出席。」他把枕頭丟回原位,將她摟回懷裡。

  「可是你剛剛說……」她咬著唇,說不下去。

  「小傻瓜,一顆枕頭怎麼擋得住一個男人的慾望?」

  「你…」

  「知道、知道,我會很努力克制自己不碰你,別叫我抱枕頭,你抱起來舒服多了。」若不是心裡掛著聚會的事,他剛才早就不顧一切的要了她。

  「那……你該睡了。」已經深夜十一點多。

  「你也是,我已經叫杜明天來接我們。」他故意忽略她的驚愕,輕柔將她按入枕中。

  「少展」

  「噓,睡覺。」歐少展說完忽然笑得邪氣的俯近她,「還是一一你同意我們來場睡前運動?」

  安苡璇害臊得說不出話,伸手一拉,就用絲被蒙住臉。

  歐少展笑著鑽進被窩,拉低她蒙臉的被子,溫柔摟過她,「在結婚證書上簽字的是你,我帶你參加歐家家族聚會很正常,你什麼都不用操心,趕快睡吧,晚安。」

  「晚安。」她在他懷裡低應,心底突然漾起澀澀的失落感。

  在結婚證書上簽字的是她?

  原來……少展會佔有她,只是因為她在證書上簽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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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歐家祖宅是棟氣派典雅的日式建築,屋裡每一處擺設都很精緻,教人激賞,但只要每逢三個月一次的家族聚會,歐億新便覺得這屋裡高尚的氣質都被市儈銅臭味取代。

  瞧此時那排排坐的陣仗。

  大伯歐佑祥夫婦,他們的兒子隱劊、津平堂兄;二怕歐佑瑞夫婦,海青、海超堂兄、海玲堂妹;叔叔歐佑添夫婦,以及正鵬、慧娟堂弟妹。

  衣冠楚楚外加意氣風發的他們,怕不都在暗暗為等會兒的宏野總裁爭奪戰作心理演練。只有他父母,臉上始終隱隱掛著擔憂。

  老哥啊老哥,你當真只顧昏迷?爸媽的擔心還有「宏野」的未來,你全不顧了嗎?

  「老三,公司總裁一職當初是爸交給少展,我們無從反對,但少展此時還昏迷不醒無法主事,為了公平起見,由大家重新推派新總裁,你這個代理總裁沒意見吧?」歐佑樣以屋裡最年長的身份首先開口。

  「就照大家的意思,我沒意見。」歐佑龍點點頭。

  「為什麼就不能多等些時候?大哥會醒的。」歐億新不禁為父親的好說話感到生氣。

  「等多久?半年還是一年?」歐津平不屑的撇嘴。

  「津平,別亂說。」歐隱劊橫眼別向他。

  「隱劊堂兄,津平說的也沒錯,植物人哪這麼簡單就能醒來。」歐海超心直口快的說。不都說天嫉英才?歐少展就是太優秀,才惹天妒吧?

  「你們有完沒完?要選總裁就快,哪來這麼多廢話!今天昏躺在床上的要換作是你們任何一家的人,你們還能說得如此輕鬆?!」歐億新發細的吼。

  歐津平和歐海超怎麼就不能體會為人父母的心情,硬要在他爸媽面前說這種渾話!

  待他一吼完,客廳裡頓時肅靜下來。

  其他三家的老老少少,可壓根兒不希望家裡出現像歐少展一樣的植物人。

  「選總裁要提名表決吧?那我提名隱劊堂哥。」歐慧娟打破沉默。

  「扯什麼?不是說好提名你爸?」歐慧娟的母親斜瞅說起糊塗話的女兒。

  「本來是啦,但誰教爸反對我換新跑車!再說我和哥在家族裡年紀最小,總裁的位看怎麼也輪不到我們坐,倒不如提名平常待我不薄的隱劊哥。」她衝著一臉溫文的歐隱劊笑,決定陣前倒戈到底。

  「恭喜大伯、二伯,你們兩家少了個競爭對手。」歐億新忍不住嘲諷。這就是家族間相殘的嘴臉?!

  「有人提名大哥,我倒要提名我自己,我的能力可不比我大哥弱。」歐津平不顧歐億新的冷嗤,自負的說。

  「那兩位堂兄可要商量好由誰出面,要不宏野總裁的位置可會落在我爸手上,因為我們家可是很團結的。」歐海玲噙著笑,驕縱的說。

  歐佑瑞接著開口,「大哥,我女兒說的可沒錯,隱劊和津平在公司的表現確實有目共睹,但我想若要接任總裁位置,我這個二怕會比他們更有資格。」

  「我看大家最好私下再協商一次,看你們各家要推派誰出來,要不然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拖下去,怎麼選?我可不想在這裡呆耗下去。」

  「億新,不得對叔伯們無禮。」

  低沉的嗓音陡地空降而落,客廳裡十多雙眼睛全部眺向大門,眨眼間,空氣裡只剩下此起彼落的抽氣聲.......

  「老大?真的是你?!」

  歐億新是第一個衝向門邊的人。他兩顆眼珠朝突然出現的血緣至親溜了好幾圈,忽地笑咧一張嘴,給他大哥一個結實的擁抱。

  「這才對嘛!當人家大哥的怎麼可以那麼沒魄力的昏躺在床上?」

  「你這個當人家小弟的可不可以別抱得這麼緊?」歐少展嘴上責念,還是任由歐億新抱著。畢竟他是昏迷夠久,夠讓家人擔心了。

  歐億新大笑的放開他,看向一旁紅了眼眶卻說不出話的父母。「爸、媽,老大的腦子很正常,沒睡壞。」

  歐少展沒空理胡亂說話的弟弟,心情激動的上前摟住父母。

  「爸、媽,讓你們操心了。」

  「醒來就好,醒來就好……」歐佑龍夫婦緊緊地和他相擁,沒什麼比見到昏迷許久的兒子健康的站在面前更教他們感動震撼。

  「怎……怎麼會?少展哥竟然借屍還魂?」

  「我說慧娟堂妹,你國文怎麼學的?我老哥又沒翹辮子,什麼借屍還魂?」歐億新冷哼一聲。

  「可是少展哥是植物人,怎麼會說醒就醒?」

  歐慧娟一語道出屋裡其他三家人的疑問。歐少展竟然就這樣直挺挺、好端端,像從沒出過事的人一樣的站在他們眼前?

  「少展睡夠了嘛,是吧?」收起心裡的驚訝,歐隱劊笑著上前。

  歐少展含笑點頭,和這個一貫笑瞇瞇的堂兄握了下手,「好久不見,隱劊堂兄。」

  「我可不認為現在是敘舊的時候,龍叔,你們該不會是不想交出宏野總裁的棒子,刻意找人假扮成少展吧?」

  歐津平此話一出,不相信歐少展能突然醒來的其他人,眼睛睜得更大了。

  歐少展伸手擋住要回嘴的弟弟,平靜的說:「我不反對和大家去醫院作DNA簽定。」

  歐津平不由暗哼。就是這種溫吞卻隱含魄力的感覺,這人的確是歐少展!

  「對了,你們坐,等我一下。」歐少展說著,逕自走向門外。

  「老大,你幹嗎?」歐億新大喊的跟上前,就見他大哥牽著安苡璇進門。

  她緊張的挨著歐少展。剛才就是不好意思進門,所以才要少展讓她在門外等,誰知他到最後還是拉她進屋。

  「嫂子,真有你的,真讓老大醒來了耶!」見他大哥甦醒,歐億新高興到連帶的承認安苡璇的身份。

  他興奮的叫喚惹得多雙眼睛全看向歐少展身邊。

  嫁給少展的,就是這名女子?

  安苡璇只覺渾身不自在的緊抓歐少展的手。她剛剛應該躲起來的。

  「她叫苡璇,請各位多多指教。」歐少展反握手心裡透著不安的小手,簡明的說。

  苡璇嫁給他的事,相信好打聽的叔伯們早已知道。

  「少展哥醒來真的是因為你?你不會……是女巫吧?」

  「是啊,苡璇法力無邊。」歐少展笑笑地逗弄膽小的慧娟堂妹。

  「少展……」安苡璇無措的喊,她不想被當怪物看。

  「你和少展很熟?」歐隱劊疑惑的目光落在緊倚歐少展的秀雅女子臉上。

  安苡璇不自覺的退後一小步。不知怎麼的,她不喜歡這個人。

  「我醒來些時候了,都是苡璇在照顧我。」歐少展緊攬住她。

  「既然醒來,怎麼沒跟爸媽說?」李欣慧忍不住責怪。

  「我怕身體會有變卦,所以沒立刻通知你們。」

  「那還真巧,就偏偏選在今天出現?你歐少展擺明就是怕總裁的大位落入別人手中。」歐津平故意挑起大家注意今天聚會的目的。

  「我有同感。」歐海超狡猾附和。他可是抱定希望總裁一位會落在他們家!

  安苡璇偷瞄接連出聲的兩人,不由微皺眉頭。這兩個人,也教人不喜歡。

  歐億新眼看他大伯二伯放任兒子大放厥詞不出聲制止,氣炸的就要回嘴,卻被他大哥舉手阻止。

  「各位別誤會,我今天會出面就是想告訴大家,我打算卸下總裁的職位。」歐少展直爽的說。

  偌大的客廳裡頓時興起一陣騷動。

  各個想攬權的人聽得驚喜交集,歐億新和他父母卻是愕然不已。

  「只要各位協商得宜,由誰來接掌宏野總裁,我沒意見。另外,還有一件事……」

  「拜託,你睡昏頭啦老大!還有什麼天大地大的事?」

  「我們一家從我卸位開始,不再插手宏野科技的事。」



  寧靜清幽的小公園裡,歐少展和安苡璇正漫步其中。

  「喂,我們已經離開歐家祖宅這麼久,你還這麼緊張?」歐少展拍拍緊挽他手臂的小手,低柔的說。

  安苡璇呆怔下隨即鬆手,可沒半秒,她又不安的挽住他,「我不是緊張那個,你今天出來好久了,我怕你撐不住。」

  「傻瓜,要是我真撐不住,你這麼挽著我就支撐得住我?」

  「可是……至少有我讓你壓著,你不會摔傷。」

  他一愣,實在不知該氣還是該笑,連忙將傻得可以、不怕被他壓扁的小女人牽到椅子旁坐下。

  「我休息會兒再走,這樣你可以放心吧?」真不知她怎麼老愛為他擔心?

  「可以。」她終於緩開笑靨。

  「這是你今天的第一個笑容。」他情不自禁的吻上她的唇畔。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唇。因為要去歐家祖宅,她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很緊張。

  「你真的要退出宏野?爸雖然沒說什麼,但是他會同意嗎?而且你還沒給爸和媽一個完整的解釋就先離開,爸……不會生氣嗎?」

  「爸從不干涉我在公事上的裁斷,何況爸要真有意見,剛才不會不說一聲就讓我走。你放心,回去後我會打電話跟爸說清楚,他們不會生氣的。」

  安苡璇輕點一下頭?微笑的眺向天邊浮動的白雲,「離開公司後,你會快樂些吧?」

  歐少展微驚,望著她柔細的側臉問:「怎麼突然這麼說?」

  她稚氣的朝他吐吐舌頭,「因為歐家那些親戚看起來……都很嚇人。」

  他縱容的摟住她,「沒有讓你覺得比較不嚇人的嗎?」

  「慧娟堂妹吧。她看來雖然有些驕縱,不過蠻可愛的。」

  「就只有慧娟那丫頭?」他以為她說的會是另一個人。

  「還有你、爸媽跟億新啊。」她說著,輕輕挽起他,「我們該到巷子那邊等你朋友了,你還是回家休息的好

  歐少展沒有異議的由她挽著走,心裡卻有點疑問。

  這麼多堂兄弟妹,苡璇就只對慧娟留下印象?至少他覺得海青堂兄也不錯,還有……



  歐少展正在書房裡聽取杜則祺的簡報。

  「我今天喬裝成顧客到花店找你以前的司機,東扯西聊間他提到出車禍的事,還不經意的說出『不知道是不是那位小女孩端給他喝的茶水有問題』。」

  「小女孩?」歐少展沒聽來探望過他的小梁說過。

  「你以前的司機說他在等你離開宴會時,突然有個四、五歲的小女生端來一杯茶水請他喝,他見小女生可愛,於是就接過喝了。」

  「你懷疑那杯水被有心人下了迷藥?」

  杜則祺嚴肅的點頭,「我想你在宴會中喝的酒八成也被人下了藥。」

  「也就是說導致我昏迷的那場意外,果真是有人存心陷害造成的?」

  杜則祺沒接口,但他沉思的冷凝表情,他的臆測不言而喻。

  書房裡的靜默延伸到門外,安苡璇正捂著嘴,驚駭的往後退。

  她原想喊少展他們吃飯,怎知會從微敞的門縫聽見教她駭然的消息。

  「還有一件事你大概也沒想到,就是你曾經下令停止合作的葉起財團。我查到他們暗中在做見不得人的走私勾當,而且你有好幾位堂兄好像都曾私下跟葉超那個老頭接觸過。」

  歐少展這一驚非同小可,「怎麼會……天!又來了!」

  「喂!你幹嗎?」

  杜則祺完全弄不懂狀況的愣喊著莫名其妙衝出去的他。

  發生了什麼事?

  衝出書房的歐少展看見倚在廊道上的人影,他三步並兩步的疾走過去。

  「哪裡受傷了?」他焦急的扶起她。

  安苡璇很訝異他劈頭就這麼問,但還是回答道:「沒事,只是不小心撞到肩膀。」

  「我看看。」他輕輕撥開她按住左肩的手,就要解她的衣扣。

  「沒關係......」

  「讓我看看。」不容妥協的拉下她揪著衣襟的小手,解開兩顆衣扣,將衣服滑開,他瞧見她左肩頭淤青一大塊。

  他的眉頭頓時隆起。果然,只要他心頭掠過熟悉的緊揪感,就沒好事。

  「怎麼弄的?」他輕撫她的肩頭問。

  「我……不小心撞上牆角。」她在想他受人陷害的事,一時閃神……

  「到房裡,我幫你擦藥。」

  「不用,午餐我弄好了,你和你朋友去吃吧。」

  「我不餓。」歐少展一徑的牽著她,向不知何時站在走廊的杜則祺拋下一句,「你自己先去吃,我幫苡璇上藥。」便往臥房走。

  杜則祺一步也沒動,只是張大驚愕的眼。

  不會吧?安苡璇在走廊撞到,在書房的展竟然有感應?!



  歐少展幫安苡璇塗好退淤青的藥膏,想牽她到餐廳用餐,卻被她拉住。

  「怎麼?肩膀還會病嗎?」他柔聲低問。

  「不是......」她躊躇半晌,還是囁嚅的開口,「你從沒告訴我,你會出意外是遭人所害。」

  歐少展驚得揚睫挑眉,「你怎麼會知道?」

  「我剛好要到書房喊你們用餐,不小心聽見的。少展,為什麼發生這麼重大的事,你一句也不說?」

  他不由暗暗叫苦,他就是不想她擔心才隱瞞,這下可好!

  「別苦著臉,這只是猜測,用不著擔心。」他輕拍她愁垮的小臉哄道。

  安苡璇無法安心的拉住他的手,「你騙我,這項猜測現在已經趨近事實,是真的有人在背後害你,對吧?」

  歐少展胸中突地掠過一絲冷意,他之前居然都沒想到,如果這項猜測已近事實,那麼苡璇待在他身邊豈不是……

  「聽我說苡璇,你現在馬上回家,別待在這裡。」他拉起她,急往門口走。

  「為什麼?」她掙脫他,退回床邊。

  他急急思索搪塞的理由,「呃,我有許多事要跟杜談,有你在不方便。」

  「如果你是怕連累我才要趕我走,我不會依你。」他有危險,她怎麼能走?

  呵!這平時帶點迷糊傻氣的小女人,此刻怎麼偏偏這般精明?

  「你想多了,不是那樣。」他要上前拉她,她硬是又往後頭退,「苡璇……」

  「要我離開可以,除非——」

  「除非什麼?」他急欲知道她突然咬唇收住的話。

  「倘若你……你真的討厭我,厭惡我繼續待在這兒,我馬上離開。」



  歐少展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他根本不討厭苡璇,怎麼對她說他討厭她,讓她住回自己的家裡去?

  「……喂,展!」喊叫好幾聲都得不到回應的杜則祺,索性用力拍向歐少展的肩頭。

  「幹嗎?」倚站窗邊的歐少展轉過頭,淡淡地說。

  「你在幹嗎?什麼時候這麼喜歡觀景,我連叫幾聲你都沒回答。」

  他瞟向窗外,詫異外頭那飄飛的雨絲。何時開始下的雨?

  「到底發生什麼事?你有點不對勁。」杜則祺若有所思的打量老友。從展說要替安苡璇上藥後出來上整個下午,他就是覺得展怪怪的。

  「沒什麼。」這事告訴杜也無濟於事。

  「鬼才相……」杜則祺的反駁被很不識相的門鈴聲打斷,他頗不悅的代替一副懶散樣的主人上前開門。

  「你是誰?」

  「你又是誰?」

  後面那句高八度的女聲引起歐少展的注意,他沒想到這位大小姐的消息還真靈通。

  「展,這位沒禮貌的女人我不認識。」杜則祺不理門外的人,自顧自的進屋。

  歐少展莞爾,就見一條粉紅麗影晃閃進來。

  「少展?你真的醒啦!歐津平告訴我時我還不信呢!」萬霏睜大黏著假睫毛的大眼直盯他。歐津平沒騙她,少展還真如出事前一樣英挺俊逸哩!

  「想不到津平那麼好心,還特地通知你。」歐少展心知肚明.一向喜歡找他碴的歐津平是故意讓萬霏來傷他的。

  杜則祺忽有所悟的睨著他,「她該不會就是——那個頭號橡皮糖吧?」

  歐少展眼睫微揚,給他一個「她就是萬霏」的眼神當作回答。

  「你才是口香糖!」萬霏用力的死瞪一眼那個亂說話的男人,一個勁兒的挽住歐少展,「恭喜你康復,我們好久不見了。」

  「是啊!」

  歐少展在心底暗笑,ˍ也不拆穿她在他昏迷時來過又急著逃走的事。正想甩開她過於熱情纏上他的手時,他瞥見從臥房出來的安苡璇,他改變主意的伸手一勾,反而主動摟住萬霏的腰。

  安苡璇身子微僵的定在那兒,視線緊落在他親暱攬住萬霏的大手。

  「我說展,你該用推的才對吧?」杜則祺狐疑的瞇望老友。這傢伙竟然摟萬霏?

  「我和萬霏這麼久沒見,這點親熱算什麼?」歐少展作勢又攬緊萬霏一些。

  萬霏心花怒放的抱住他的頸子,紅唇一湊,便往他臉上印去。

  「我就知道你是想我、喜歡我的。」她說得好嬌媚。她幾時得到歐少展這等熱絡的回應?

  安苡璇雙手不由緊緊絞握著,心情好沉好沉。原來少展至始自終都是喜歡萬霏的……

  「你們兩個快分開、被苡璇看到不好。」杜則棋對好友奇怪的反應有些反感。

  「沒關係,苡璇早就知道我和萬霏的事,而且……」歐少展暗暗咬牙,「我到現在才弄清楚,我一直想抱的是誰。」

  「展……老天!苡璇?!」

  杜則祺看見垂頭站在那頭的安苡璇,他在心裡大呼不妙,誰知展竟還氣定神閒的摟著一臉花癡樣的萬霏。

  「嗨,萬霏來了。」歐少展狀似不在意的望向安苡璇。

  她仍低著頭,沒迎看他的眼,「你們聊,我進去了。」

  「你儘管忙,少展會陪我。」萬霏說的一點也不客氣,依然很陶醉的將身體掛在歐少展身上。

  「你想得美,鬼才要陪你!」杜則祺看不過去的回話,很滿意的看著老友終於恢復正常的撥開萬霏.......「喂,展你做什麼?」

  歐少展沒理會他的嚷問,不發一語的走向前將安苡璇拉向門邊。

  「不好意思,我剛剛說的話你全聽見了吧?不過那是實話,現在我想和萬霏單獨相處,請杜送你回家吧。」

  他說完。不顧好友的瞪眼驚訝以及安苡璇的咳唇無語,他一把將兩人推出門外,不由分說的鎖上大門。

  「展!你昏頭了啊你!開門!」

  杜則祺使勁拍門,怎奈屋裡的人理也不理。

  外頭的雨忽地下得急促。

  安苡璇腦子轟然的站在門外,雙眼迷濛,耳中只聽得到嘩啦的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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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連續不停的大雨下得四處有此沉悶,不過在一間透著邪魅陰暗的辦公室裡相對而坐的一長一少,卻是輕鬆的享抽雪茄,恣意的吞雲吐霧。

  「沒想到歐少展居然能醒,難道嫁給他的那名女子真有什麼能耐?」

  「切!是歐少展命大,你真以為那平凡的女子是女巫還是女神?」

  年長者陪笑的彈彈煙灰,「現在呢?你打算怎麼做?」

  年輕者捻熄還有一半的雪茄,又點燃另一根。

  「歐少展既然識相的決定讓出總裁職位,他們一家也不再插手宏野的事,還有什麼問題?現在就等未來岳父放風聲肯定我的實力,總裁一職,我自然能手到擒來。」

  「你不怕政少展只是隨口說說?而且覬覦宏野總裁職位的,可不只有你。」

  「歐少展雖然教人嫉恨,可他向來說到做到的誠信,連我都不得不佩服。至於宏野總裁……有我不弱的實力加上外來的支持風聲,其他人算什麼?」

  「說的也是……」

  猖狂的笑聲一蒼勁一渾厚的相應滑開,瀰漫煙霧的辦公室,頓時又添幾分詭詐氛圍……

  足足落了整夜,下得教人透不過氣的大雨,總算在隔天清晨停住。

  杜則祺雖然覺得整個人清爽許多,但是一走進客廳裡,見到愣坐在沙發的人影,他憋了一夜的不滿瞬時爆開。

  「你怎麼還在這裡?我以為你半夜就該衝出去找安苡璇了!」

  他昨天送安苡璇回去又返回這裡想弄清事情真相,誰知展只黯然回說他不想安苡璇待在他身邊怕她遭遇危險,便把自個兒關在房內,沒想到一夜已過,他竟還在這裡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歐少展一震,沒有說話。苡璇……

  「居然想出那種爛方法逼人離開?你真的是我認識的歐少展嗎?」

  「你不懂苡璇的執著,不這樣做,她不會離開的。」

  「那也不該那樣令她難堪,你老婆昨天哭了你知不知道?」杜則祺再次提醒這個讓女人哭的男人。好男人不該讓女人流淚,展不懂嗎?

  「該死!你說過,我知道!」歐少展心煩意亂的走向窗邊。他惹苡璇掉淚了,他竟該死的惹苡璇流淚?!。

  「承認吧展,你愛上安苡璇了。」他深思的盯望一臉懊惱的好友。

  歐少展扶著窗框的手淬地收緊,「也許……只是感激的情份。」

  「所以你狠得下心傷她?」

  「不是!我壓根兒就不想傷苡璇!」。他氣惱的啞吼,腦子裡滿是安苡璇愁斂的小臉。

  杜則祺犀利的瞇起眼。這個昏睡過頭的傢伙!對人家只是感激之情,用得著失去貫有的冷靜,激動的嘶吼嗎?

  「為什麼苡璇昨天一句話也沒說?」這是他始終想不透的問題。

  歐少展心疼的歎息,「苡璇本來就以為萬霏是我的女朋友。」

  「所以她就大方的成全你?拜託!你們兩個搞什……怎麼了?」杜則棋察覺好友神色有異。

  歐少展沒有答腔,只一個勁兒的上前拿起話筒撥電話。

  刺耳的鈴響一聲接著一聲,他心底的緊揪感愈來愈沉窒……

  「老天!苡璇......」掛上無人接應的電話,歐少展惶急的往門口沖。

  「喂!展——」杜則祺摸不著頭緒的跟上去。瞧展這情形,不會又是……心電感應吧?!

  等待了好一會兒,歐少展好不容易看見有輛車停近安苡璇的家門,才想上前,一名年輕人已下車,怒氣沖沖地朝一旁的杜則祺逼進。

  「你到底怎麼欺負我姐的?」安華謙沖聲質問。

  「耶?」杜則祺反射性的瞧看左右。這小子在跟誰說話?

  這聲音是......「你是華謙吧!我是歐少展,苡璇呢?」

  安華謙狐疑的轉望突然出現他跟前的俊拔男人,這人的聲音的確像極歐少展。

  「你是歐少展?但是昨天我在窗戶旁看見送我姐回來的是他。」他伸指指向杜則祺。

  「他是我朋友。苡璇呢?她在哪兒......」

  「要問話的是我!為什麼我姐從昨天回來以後就恍恍惚惚的?我半夜起來竟然見她坐在廳裡發呆?姓歐的,你究竟做了什麼對不起我姐的事?」

  「你先告訴我,苡璇哪兒受傷、哪裡不舒服?」歐少展焦急追問,他已經在安苡璇家門外等候近半小時。

  「她打破杯子又滑跤,手掌被尖銳碎片刺傷,縫了四針....」

  歐少展心口猛然一抽,沒等安華謙說完,一把抓住他,「告訴我,苡璇人在哪裡?」

  安華謙著實被他的氣勢震住,沒聯想到要追問他如何得知他姐姐受傷,只是反射性的脫口,「我姐在車上睡著了……喂——」

  「你想吵醒你姐?」杜則祺沒時間驚歎好友的精準感應,一個勾手將安華謙扣住,不讓他阻擾已經快急瘋的歐少展過去看安苡璇。

  歐少展打開車門,終於看見教他縈縈牽念的人兒。

  他伸手拂向她眉心,心頭萬般不捨。怎麼睡著還皺眉?手還痛嗎?

  輕輕碰觸她包著紗布的左手,他又是一陣心疼。好端端的,怎會傷到要縫合?

  「苡璇。」他低低喃噪,極輕極柔的抱起熟睡的她。

  「歐少展……」意識到自己的聲量會吵醒他姐,安華謙不得不放低聲音,「你抱我姐做什麼?」

  「我帶苡璇回歐家。」

  睡意朦朧中,安苡璇想翻身,有人扶住了她。

  「小心你的手。」

  熟悉的聲音滑入耳際,她整個人倏地清醒。

  「少展?』」她眨眨眼,那雙好溫柔的瞳眸已近在眼前。

  「手還痛嗎?」歐少展輕柔的扶起想起身的她。

  她困惑的看一眼四周的陌生環境,又呆呆地看著他。

  「這是哪裡?」少展怎會出現她面前?

  他輕捧她迷茫的小臉,低聲的說:「這裡是爸媽家,這間是我的房間。對不起,昨天讓你難受了。」

  昨天?片段的記憶如閃電般劃過,一陣揪疼閃入心底,安苡璇下意識的往後娜退。

  「苡璇....」

  「我沒事,你不用跟我道歉,你和萬霏本來……就很相配。」她抓著被子,沒有看他。

  歐少展心急的托起她的下巴,「聽我說,昨天你看到聽到的,全不是真的。」

  她垂下眼瞼,輕輕撥開他的手,「沒關係,你不必跟我解釋……」

  「拜託,看著我,別跟我生氣。」他心急的抬起她的臉,頭一次感到手足無措。

  「我沒生氣。」她不自覺又半垂眼瞼,迴避他的目光。「當初是我自己說……說要嫁給你的,不過我沒有要賴著你的意思。你有權利追求喜歡的人,有人可以照顧你就好……」

  「不是那樣!」歐少展懊悔低吼,摟過她,心疼的吻住她。

  該死!他不該用昨天那種爛方法的,竟然讓苡璇說出這麼輕視自己的話,他真是該死!

  無助的淚意抑制不住地衝上安苡璇的眼。她該推開他的,可為什麼她就是甘願他的碰觸?甘願在知道他喜歡萬霏後,仍然讓一顆心傻傻地繼續淪陷?

  「老天,你——」

  嘴角嘗到鹹澀水液,歐少展猛地退開她,就見她清淚淌掛的小臉,慌得他急急為她拭淚。

  「是我不好不該冒犯你,別哭。」可惡!他又惹苡璇掉淚了。

  安苡璇搖搖頭,捏緊右手拳頭,忍著不讓眼裡的淚水滴下來。

  「你也知道我和杜懷疑有人陷害我的事,你堅持不離開,我又不想你發生危險,只好故意和萬霏親暱好逼你走,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想出聲,可喉頭有些哽塞。

  「苡璇,別那樣看著我呀!」他心慌意亂的吮拭她眸裡瑩閃的水霧,「我要真有意和萬霏在一起,我用得著在這裡跟你解釋嗎?」

  「你說……你想和她單獨相處。」她幽幽地說出心底的在意。

  「騙你的!你一走,我留萬霏下來幹嗎?我跟萬霏說要她小心,我是突然醒來的,哪一秒會突然又昏......」

  安苡璇連忙摀住他的嘴,他怎麼就是不忌諱不吉利的話?

  歐少展明白的握住她的手,「不這麼說,怎麼可能把怕負擔的萬霏嚇走?」

  「可是你說……你說你最想抱的人是……」

  「是你。」他緊緊將她擁入懷裡,「我想抱的人一直是你!」

  她胸口一陣悸動,眸裡的淚水悄然滑下。

  少展是在哄她嗎?她會當真耶!

  「相信我苡璇,我無心傷你……」

  「那就讓我留在你身邊。」

  歐少展忍下心頭的撼動,溫柔勸說:「苡璇,聽我說......」

  「如果你想反對,就不該接我來。」安苡璇拗起了性子。

  他憐惜的輕握她受傷的手,「你受傷,我怎麼可能不管你?」

  「有人想害你,你卻要我躲到一旁?」他以為她就能不理他?

  「苡璇,那不一樣。」他急得扣緊她肩頭。

  「我說過,要我離開除非你討厭我、厭惡我,再不,你就承認你和萬霏的事,或者你其實還有其他很喜歡的女生……」

  「傻瓜,別說了。」他歎息的摟她入懷。

  他投降了。

  要他再去找其他冒牌的「他很喜歡的女生」激苡璇,然後再惹得她掉淚、恍惚的弄傷自己?

  他辦不到!

  「我們就暫時在這裡住下吧。我本來是想接你過來養傷,有媽幫著照顧你,我比較安心,現在……也許該把我和杜猜測的事告訴億新和華謙,讓他們幫著注意,不過,不知道華謙……」

  「華謙會幫你的。」安苡璇抬起頭,唇畔有抹淺淺的笑。

  望著她淡柔的笑弧,歐少展一時怔住。「如果之前我出事真是遭人所害,而且對方仍不打算放手的話,待在我身邊便極有可能遭到波及,你還笑得出來?」

  她還是溫文的笑,「沒關係,只要你不趕我走就好。」

  又來了,又是那抹令他心弦漪動卻理不透原由的執著眼神,這小女人.......

  「你知不知道昨天我告訴萬霏我可能隨時會再陷入昏迷時,她找借口倉促離開的可笑樣?」怎麼苡璇硬是不肯離開他?

  她的眼神倏忽一黯,「你......,是不是很希望萬霏留下來?」

  「不是啊,小傻瓜。」唉……

  歐少展在心底低歎,緊緊地擁住她。

  這個傻得教人放不下心的小女人呵!他只想好好呵疼她。

  安苡璇站在臥房門邊,有點不敢相信今天的時間和空間是否真實?

  昨天她在歐家度過安穩的一夜,今早醒來,歐少展如同以往一樣給她一個纏綿的早安吻,卻不經意的加了句——

  「早,老婆。」

  就是那句輕輕柔柔的「老婆」,教她一直止不下怦亂的心跳節拍。

  老婆?少展從不曾這麼喊她。

  她始終認為少展只拿她當「主動親近」他的妻子看,他應該設真正承認過她。可不久前的那聲無意間的叫喚,是表示少展已經對她有一些些……情意,開始在心底認同她嗎?

  看著歐少展從浴室盥洗完出來,走到床邊準備換下睡衣,安苡璇凝視著他頎長的背影,突然好想、好想.......

  歐少展微微一震。他沒料到苡璇會從身後抱住他。

  「怎麼了?」他質疑的望向又突然鬆開手的她。

  她搖搖頭,「早。」她在心理低低加喊一句,老公。

  「嗯?你跟我道過早了。」

  「呃,我去看媽有什麼需要幫忙……」

  「苡璇——」他一手攫住靦腆轉身的她,「自從我的魂魄回到軀體後,你好像還是第一次像剛才那樣主動抱住我,為什麼?」

  「沒、沒什麼。」她只是突然想抱他而已。

  「噯,被抱的人都沒怎樣,怎麼抱人的你反倒臉紅了?」他好笑的湊近她微紅的嫩臉。

  「我……」天!他好聞的男性呼息還是那樣令她心跳。

  歐少展心神一蕩,忽地俯吻住她的玫瑰唇瓣。她不知道她眼裡浮映的羞澀有多吸引人嗎?

  「少……唔——」

  他靈巧柔魅的舌尖探入了她。一陣天眩地轉,她感覺自己被帶到柔軟的床上。

  「你左手擱著別動,免得碰疼。」歐少展小心的將衣服退下她的左手。

  「什麼……」安苡璇慌窘他瞬間便解下她的衣服。

  「我昨晚在浴室裡就想碰你了。」

  昨天他無法放心,執意幫帶著手傷的她洗澡,結果太高估自己控制力的他在瞧見她無瑕誘人的胴體時,他全身的渴望都在沸騰,忍不住地擁吻她,卻在兩人站不住腳跌坐地上時,她壓疼了受傷的手。

  他自責心疼之餘,只得小心幫她淨身,強忍慾望,沒要了她。

  「少展……」她聽得害躁,他滾燙的體溫已熨貼上她。

  「剛才是你先抱我的。」他逗她,灼熱的吻由她平坦的小腹撩灑而上。

  「嗯……」她禁不住嬌吟迭連。

  「我只有……抱你一下,啊……」他修長的手指來回掌撫她敏感的大腿內側,她軟綿的又逸出細碎柔吟。

  「你沒聽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貼著她的唇促狹低喃,熾熱卻輕柔的尋幽攬勝。

  她全身抖顫,嬌喘不已,連小手都發顫的握起。

  「小心弄疼傷口。」他一手仍繼續撩撥她,一手卻輕憐的撫開她握起的左手。

  「少展……」他的溫柔觸動她的情慾,右手微顫的緊抓他,她不由自主的在他身下蠕動起來。

  「苡璇......」他嗄啞低喃,輕分她的雙腿,渴切憐惜的佔有她。

  溫暖的包覆,緊密的契合,歐少展纏擁著身下撩人嬌啼的人兒,開始貪婪的釋放總為她勃發的慾念,需索的要她。

  酥軟懾人的熱浪如潮襲來,安苡璇渾身似火的緊貼他,如同往常,又再一次情難自禁的迷亂在他纏綿激情的律動裡……

  歐家客房,三個大男人會聚一堂。

  「由這份調查報告看來……喂!展,能不能請你專心點?」杜則祺伸手在心魂不知飛往何處的老友面前搖晃。

  「什麼事?」歐少展漫不經心的抬眼。

  杜則祺和歐億新不禁相繼瞠眼。說想再看看調查報告和有事跟他們談的是這位仁兄吧?竟然反問他們什麼事?

  「我說展,你老婆和你母親去花市,有安華謙陪著,不會有問題,麻煩你暫停一下,別去想你老婆好嗎?」

  「老大在想嫂子?」』

  「怎麼?不行?」歐少展斜眼橫向怪叫的歐億新。

  「不是不行,而是嫂子才離開你視線……一個小時吧?老大你有必要這麼緊張嗎?」他曾幾何時見他大哥對名女子如此在意?

  「你很囉嗦。」歐少展煩躁的踱向窗口,沒看見苡璇,他就是感覺不安。

  杜則祺抱胸,好整以暇的打量他,「不是感激之情嗎?需要這樣牽腸掛肚?」

  「你是故意奚落我是嗎?」他不覺板起臉。他就是掛心苡璇不行嗎?!

  「Stupid。」杜則祺忍不住低啐。展怎麼還是沒搞清楚自己的感情?

  「老大,杜大哥罵你笨蛋。」歐億新聽不太懂兩位老兄的對話,不過罵人的英文他倒懂得不少。

  「你住嘴!」歐少展低喝,他居然無端當了兩次笨蛋?

  歐億新沒住嘴,反而逮到機會的急對杜則祺說:「這景況很難得,我老大的情緒很少有起伏。」

  他笑著附和,「我明白,不過你恐怕還不知道,你大哥的冷靜一碰到你嫂子就不管用。」

  「你們兩個有完沒完?」他的心緒是常因苡璇而被動,但這與這兩個一搭一唱的傢伙何干?

  「那得看你準備好談正事沒?」杜則祺悠哉的說。

  「公司那邊的情形如何?」歐少展轉問歐億新。

  嗯,這是大哥談正事的口吻。

  「老大簽的卸職同意書我已經影印給叔伯他們,委託的會計師也已向疑心病重的叔伯們提出證明,我們可沒貪污公司分毫。宏野那邊的事,我和爸大致都辦妥,至於『杜歐通訊』這邊,也已經準備就緒。」

  歐億新直到前些天才知道,原來他大哥要他暗中開發網絡科技市場,成立「杜歐通訊公司」的「未來計劃」,就是在為他們離開宏野的未來鋪路。

  「很好,以後通訊公司就交給你全權負責。」

  「我?」歐億新驚得跳起來,「老大,你在開玩笑吧?」

  「展是說真的。」杜則祺早曉得好友的打算。

  歐少展不理弟弟的驚訝,一徑的說:「這些年在宏野掌事,我覺得有些疲累,很嚮往退居幕後的身份,所以當初得到杜的同意以他的名義開通訊公司時,我就決定將公司交由你負責。」

  「可是好歹也事先通知我一聲,要我自己扛一間公司,責任很重大耶!」

  「你放心,我只是不出面,並不是不管公司,更何況『杜歐』是我們自己的公司,你可以盡全力打拼,那種成就感。我想是你在宏野享受不到的。」

  歐億新聽得雙眼一亮。就是!全心努力為自家的公司拚命,沒有自私自利親戚的剝削,那種感覺多好!

  一接下來該談談調查報告的事了吧。」杜則祺在一旁提醒老友。

  歐少展摩挲著下頜,眉頭微皺,「那份報告還是無法證明什麼,堂兄們想展現實力增加業績,私下找我下令停止和對方合作的公司談生意,這跟我們懷疑有兇手存在的假設沒什麼關係。」

  杜則祺也這麼想。偏偏他這個一心想幫好友的業餘偵探,這次卻栽了跟頭,硬是查不出什麼關鍵線索,好揪出那明明是有人操控的意外事件元兇。

  「有沒有可能兇手是那些討人厭親戚中的某一人?」

  「億新!」歐少展低喝胡亂講話的弟弟,他不認同這種糊塗的假想。

  杜則祺警覺的瞇起眼,「這不是不可能,畢竟人性難測。」

  「喂喂,杜大哥,你別瞄向我這邊,別說我和老大感情好得很,就算我和人有仇,也決對不會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他歐億新可是好人一個哩!

  「杜,別犯職業病,億新要真是兇手,他去探望昏迷的我時,瞞不過魂魄出竅的我的。」

  「魂魄出竅?去!你又來了。」杜則祺和歐億新同聲嗤道。

  「算啦,這事除了苡璇,我看也沒人會相信。」說著,歐少展瞥往窗外的眸光一定,嘴角不自覺的揚起。

  「你們兩個慢慢聊。」他瀟灑的逕自離開。

  「搞什麼?沒事突然微笑又突然走開?」

  杜則祺質疑的移近窗邊探看,忍不住搖頭,「BigStuPid。」

  ~?大笨蛋?也湊近窗戶旁的歐億新不禁蹙起濃眉。

  杜大哥是在說他那個此刻正走向庭院,迎向他母親和嫂子,而且笑得一臉柔和的大哥嗎?

  歐少展體貼的接過安苡璇手裡的一束純白海芋,沒注意一旁的安華謙一臉嚴肅。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給我姐一個交代?」他劈頭就問。

  「華謙,你胡說什麼?」沒等歐少展回答,安苡璇柳眉已皺在一塊兒的說。

  「難道不是?」安華謙帶氣的指向歐少展,「他昨天居然抱姐進他的臥室?你們不是該一人睡一間房的嗎?」當他在歐家看到他們從同一間臥室走出,他不禁傻眼。

  安苡璇靦赧得說不出話,他和少展……

  歐少展有點為難,他該跟華謙說打從他和苡璇相識那夜起,他的肉身便和苡璇同床共枕嗎?

  李欣慧慈祥笑道:「少展和苡璇是夫妻,自然是同房而住。」

  「夫妻?伯母,我不記得你們歐家給過我姐一個最起碼的婚禮。」

  「華謙!」安苡璇大驚失色的拉過弟弟,她從沒想過婚禮的事。「對不起,媽……」

  「姐,為什麼是你道歉?你為歐少展做得還不夠多嗎?從他昏迷守到他清醒,他們歐家為何一點表示也沒有?那天還讓歐少展趕你回家?」安華謙利眼直視歐少展。

  他雖然也不齒那個隱藏的兇手陷害歐少展,並同意幫忙尋找線索,但並不表示他原諒歐少展對他姐的欺負!

  「少展,你怎麼欺負苡璇的?」李欣慧板臉責問,她沒聽苡璇跟她說。

  「媽,那是……誤會。」歐少展不得不隱瞞,他不想讓父母擔心他可能遭人陷害的事,他又該如何讓華謙明白,傷了苡璇,他亦萬般不忍啊!

  「媽,沒事,少展沒欺負我。」

  「姐又淨幫著歐少展?!」

  「拜託你別鬧啊。」安苡璇將弟弟推開一些。

  「華謙,當初伯母和伯父因為救子心切,沒站在苡璇立場為她設想便要她待在少展身邊,是我們自私,但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和你伯父早就認定苡璇是歐家人,也打算如果少展不能醒來,我們便收苡璇當乾女兒,現在既然少展醒了,你想我們會虧待苡璇嗎?」

  「媽,華謙是無心的,你別……」

  「傻孩子,媽沒有生氣。」李欣慧給安苡璇一個溫和微笑,「其實你和少展婚禮的事,媽和你爸前晚才提到過,等細節敲定就可以舉行。」

  「伯母,那我可不可以出點意見?」安華謙的心情忽然放鬆開來。

  「當然可以,我們進屋談。」

  安苡璇根本來不及叫住安華謙,就見他親切的挽著李欣慧進屋裡去。

  「要當新娘子,不高興?」歐少展將海芋擱在水池邊,輕撫她深鎖的眉心。

  「你……剛剛為什麼都不說話?」

  「說什麼?」他拂挑她額前微亂的髮絲。

  她微咬紅唇,踱往旁邊,「你不用理華謙,我從沒想過要討婚禮,你儘管將你的想法告訴爸媽,不需要顧慮我。」

  「我應該告訴爸媽什麼想法?」他輕輕摟過她。

  安苡璇垂眼,小小聲的說:「譬如......你想挽著進禮堂的……不是我。。

  歐少展淺笑的托起她低垂的螓首,「問題是我沒那種想法。」

  除了苡璇,他想不到自己該挽著誰進禮堂。

  「你——」她不由得連連眨著困惑的眼。少展怎會這樣平靜?

  「你要回房,還是在這裡?」他俯近她,輕撫她滑細的臉蛋。

  「嗄?」

  「我想吻你。」他的鼻尖碰到了她的。

  安苡璇臉上一熱,慌忙將頭埋進他懷裡,「我……我要回房。」

  「好,回房間吻。」他在她耳窩吹氣低喃,唇邊漾滿笑意。

  她紅著臉,羞赧的由歐少展牽著進屋。

  她明明是在和他談婚禮的事嘛,怎麼會變成……變成「回房間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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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安苡璇剛從公司出來。

  她思忖許久,還是決定辭掉手邊的工作,全心全意陪在歐少展身邊,靜待事情告一段落。

  走過商店櫥窗,她瞥見裡頭的婚紗展示,不自覺的停下腳步。

  好漂亮、好夢幻的新娘禮服。她真的也能那樣幸運、幸福的穿上它嗎?

  前幾天華謙吵著要歐家給她一個婚禮,她最後還是要少展跟他父母說,暫時先緩下來。一來是少展的事情還未解決,二來是……她想讓少展多想想,也許也許他心裡並不那麼想要她這個新娘……

  胸中有絲失落的歎息聲音,安苡璇定望櫥窗裡蓬蓬隆起的婚紗裙擺,腦裡忽地想起少展今早對她的招呼——

  「苡璇老婆,早。」

  少展又喊她老婆了。聽他那樣喊,她總要驚喜好久,可之後又會忍不住想,少展只是逗她的……

  「要不要進去試穿看看?」

  低沉好聽的嗓音在耳畔響起,安苡璇微震,隨即驚慌的挽住突然現身的俊拔身影。

  「你怎麼下車?趕快回車上去。」她急忙推他。

  「苡璇。」歐少展沉穩的反拉住驚惶失措的她,「不要緊的,我沒看見什麼可疑的人,而且我今天戴了墨鏡,別人不會那麼容易認出我。」

  「誰說的,我不就一眼便認出你?」她皺眉望著那黑黑的鏡片,不習慣看不見他深邃的瞳眸。「我要你別開車送我來,可你偏要,是你答應說在車上等,現在又不聽話的跑下來。」

  噯,糟糕,她用了「不聽話」的可愛訓詞,這小女人生氣了。

  「別不高興,我這不是沒事?」歐少展柔聲輕哄,一把拿下墨鏡。戴著這烏漆抹黑的礙眼玩意,他看不清楚苡璇。

  「啊!眼鏡,你……

  「你喜歡哪件禮服?」他扳過她的身子面對櫥窗,用話岔開她的不放心。

  安苡璇雙眸凝向亮眼的婚紗,心情又是一陣起伏。

  「它們都很漂亮。」她喃喃低語。

  「進去,挑一件你喜歡的試穿。」他說著就輕攬起她。

  「不……不用,我們該回去了。」

  「為什麼不進去?你剛才在櫥窗前看了好一會兒不是嗎?」

  安苡璇又輕瞟婚紗一眼,淡聲的說:「因為這些婚紗很吸引人。」

  不只是這樣。歐少展有強烈的感覺。

  這幾天苡璇常會若有所思的看著他,那似水眸裡有他解讀不出的情緒。每每他喚回失神的她想探問究竟,她便淺笑搖頭,淡淡柔柔地回應他,「沒什麼。」

  沒什麼?苡璇不知道她說這句話時,眸底總有隱約的陰鬱浮動嗎?

  「我們還是回家吧。」

  安苡璇拿過他手上的墨鏡替他戴上,挽著他跨步,心底有暗藏的幸福——沒有白紗也沒關係,有少展在她身旁,她就很滿足。

  「苡璇……」歐少展才開口想跟她談婚禮的事,一串尖銳的女聲冷不防貫耳岔來——

  「你又騙我!說好陪我來試婚紗,你人在哪裡?!」

  歐少展和安苡璇隨聲望去,只見路旁大樹下一位背對著他們的窈窕女子,正對著手機講話。

  「是准新娘耶,她好像遇上一些麻煩。」

  「你該不會想替她把放她鴿子的男人抓來吧?」他緊了緊放在她腰上的手,知道這好心腸的小女人動了惻隱之心。

  安苡璇靦腆的搖頭,「不過這麼重要的事,那個准新郎實在不應該失約,這位准新娘一定很期待試婚紗的這天。」

  「那麼你呢?不期待?為什麼不進店裡挑試婚紗?」歐少展低聲問出他的疑惑,敏銳的感覺身旁的嬌軀微顫了下。

  「怎麼又提這個?我們說過等你的事情解決後再談啊。」她輕推他往前走,還是沒有勇氣問他——

  愛她嗎?

  「苡璇.......」

  「歐隱劊,你別老拿很忙當借口!」

  氣憤的嬌斥聲陡地止下歐少展和安苡璇的步伐,兩人不約而同又將視線調往大樹下。

  「她說的是隱劊堂兄嗎?」歐少展質疑低喃,他沒聽說歐隱劊要結婚的消息。

  「是你答應娶我的,只不過要你來試個禮服,你都抽不出空?怎麼,利用完就想拖我時間嗎?」看不見正臉的藍衣女子仍然放聲嬌嗔。

  「利用?」安苡璇細聲喃念,這女子怎麼會用這教人不舒服的奇怪用語?

  「是,不是利用,是我傻,想博得你的歡心,自告奮勇替你下迷藥。」

  「迷藥」二字讓歐少展和安苡璇驚愕的互望,一時忘了不該竊聽別人的談話,定站在藍衣女子身後不遠處。

  「我生氣得胡言亂語?歐隱劊,我清醒得很,要不是我將迷藥藏在指甲縫裡,再偷偷加在歐少展的酒杯裡,又叫個小女生拿摻了迷藥的水給歐少展的司機喝,那件意外會發生得那麼神不知鬼不覺?」

  安苡璇震驚得摀住嘴巴,她剛才聽到的是……

  歐少展渾身僵住,剛剛那名女子說什麼?

  「你放心,我身邊一隻阿貓阿狗也沒有,你緊張什麼……好,我這就趕去你的別墅,你等我……」

  藍衣女子始終沒發覺身後的歐少展和安苡璇,匆匆按下手機上的斷話鍵,便跨進停在前面的白色轎車呼嘯離去。

  「苡璇,打電話讓華謙或億新來接你,我要跟過去。」

  「少展。」安苡璇急忙拉住倉促轉身的他,「別衝動,我們先回家再說,也許我們聽錯了。」

  「有可能我們兩個一起聽錯嗎?」歐少展拿下墨鏡交給她,輕拍她的小臉道:「聽話,你先回去,我找歐隱劊弄清楚事情真相就回去。」

  歐少展說完,顧不得身後安苡璇的喚喊,直奔他的座車,往車道開去。

  他一刻也不想等,他要知道所有的真相!



  矗立在澎湃遼闊大海邊的別墅顯得特別高貴、氣派,彷彿所有曠遠的天地全是它的附屬。

  這可是歐隱劊花下大把鈔票買下的地方,一大片曠野,全是他的。

  他此時正在海岸邊,和前來找她理論的葉霜虛應著。

  女人,將愛情當作生命全部的傻蛋,哄哄就沒事。

  「好啦,就說會娶你,禮服晚些時候試有什麼關係?如果我不想娶你,就算試了一百次禮服也沒用。」他摟著葉霜,甜著嘴,敷衍的說。這個時期,總裁的位置要緊。結婚,說說的事,何必急在一時。

  「你就是嘴巴甜,下次再約好時間,你可不許又失約。」她撒嬌的吻他。

  「知道。」

  歐隱劊正想一親芳澤時,眼角餘光瞟見一道順長身影,他微訝,隨即放開葉霜,上前笑道:「真是稀客啊少展,怎麼有空來?」

  葉霜有些心驚,臉上卻不露痕跡。這個歐少展,還真是命大。

  「有事想問隱劊堂兄,所以就繞過來了。」歐少展陪笑的說,心底的震盪非同小可,下迷藥的藍衣女子就在這兒,這表示……

  「你好,我叫葉霜,是葉超財團總裁葉超的女兒。」葉霜大方的自我介紹。

  「葉超財團?」

  歐少展投給歐隱劊一個詢問眼神。他發現葉超財團財務有問題,停止宏野和對方繼續合作的事,隱劊堂兄是最清楚的,他竟然會和葉超的女兒進展到論及婚嫁的程度?

  「我們偶然間碰面,因為聊得來,所以……」歐隱劊故作無奈的聳肩。

  「看你的樣子,莫非對我和隱劊交往有意見?」

  「葉霜!」歐隱劊睨了下眼,阻止葉霜的莽撞。

  「我對葉小姐沒意見,不過倒想請問葉小姐,我和你有仇嗎?」

  她被問得一愣,「什麼意思?」

  「你對我和司機小梁,下的是什麼迷藥?」

  驟時間,四周只聽得見崖下傳來的澎湃浪聲。

  歐少展眼尖的捕捉到葉霜臉上的震愕,還有歐隱劊眼裡那一間即逝的驚訝。

  「你……你說什麼?我聽不懂。」葉霜辯駁,下意識的挪近歐隱劊。

  怎麼回事?什麼迷藥?連我都被搞糊塗了。」歐隱劊佯裝糊塗的問,心中暗暗思索,歐少展知道了什麼?

  「隱劊堂兄,剛才在婚紗店前,葉霜和你通過電話吧?」歐少展一瞬也不瞬的盯著歐隱劊,將他細微挑動的眉梢收入眼底。

  「你怎麼知道?」葉霜過於驚訝,失口直問。

  歐隱劊手肘微頂她,不動聲色的說:「怎麼突然這麼問?」

  望著這個一向笑臉迎人,此時冷靜異常的堂兄,歐少展突然覺得陌生。

  「葉霜和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見了。」

  葉霜倒抽口氣,不經大腦的嗄嚷,「歐少展,你跟蹤我?!」

  「今天以前我根本不認識你,和苡璇在街上聽見你的談話完全是巧合,你這女人還真狠,竟然罔顧我和小梁的生命,對我們下藥?」

  「少展....」

  「你早就知道一切,對吧!」歐少展憤慨的打斷歐隱劊,「我倒想請問堂兄,葉霜那句『想博得你的歡心,自告奮勇替你下迷藥」,是什麼意思?」

  「隱劊……」葉霜不安的喊,冷不防被他眼角一抹銳利眸光嚇得閉口。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女人!

  歐隱劊在心底暗罵,眼睛一瞟,嘴角霍地邪氣的撤起,『你說安苡璇也知道這件事是吧?」

  「這件事?這麼說這事是……」心頭猛然傳來熟悉的緊揪感,歐少展下意識轉頭,只見不遠處的纖細身影正彎著身子,拍膝又拂掌。

  「苡璇?!」

  他急迎上前,才握起安苡璇的小手,就被她手心裡的殷紅擦傷惹得皺起眉頭,連忙從口袋拿出手帕,小心的幫她拭去沾附在擦傷上的髒污,「不是要你回家嗎?怎麼跑來這裡,還弄成這樣?痛不痛?」

  「不要緊,只是不小心跌了一跤。你呢?沒事吧?」安苡璇著急問出她的擔心。

  在婚紗店前少展走得急促,她無論如何就是放不下心,打電話向億新問出歐隱劊的別墅地址後,她便叫了計程車匆匆趕來。

  「受傷的是你呀!」歐少展的眉頭更皺了,他手邊沒有消毒用品。

  「一點皮外傷,不礙事。」她抽回他大手裡的小手,反拉住他問:「歐隱劊有沒有對你怎樣?」

  一提到歐隱劊,歐少展這才想起事情還沒弄清楚,他牽起她,回身走向歐隱劊。

  「你們兩個卿卿我我完啦?」

  歐少展不由愣住。眼前這個完全不見溫文儒雅氣質,改而一臉邪氣,目光陰森的人,是歐隱劊?

  歐隱劊明白的邪笑,「別懷疑.我這真面目,可不是隨便人可以見的!」

  安苡璇柳眉皺得好緊的覷望他。這個人渾身上下的陰冷氣息,比前次在歐家祖宅見他時還要強烈好幾倍。

  「這是怎麼回事?葉霜呢?她剛才還在這裡。」看著歐隱劊那恍如變個人似的嘴臉,歐少展覺得很反感。

  「葉霜有事,我讓她先進屋,至於……『怎麼回事」?這可就得從頭說起。」

  「不必!我只想知道重點。」

  「重點?哼!」嗤哼的點起煙,歐隱劊冷利眸光直掃歐少展,「重點就是你歐少展,很礙我歐隱劊的眼!」

  「你怎麼這麼說?少展一直很稱讚你這個堂兄。」安苡璇忍不住插口。

  「我不稀罕!」歐隱劊沉凜咆吼,「我是最優秀的,大家的目光應該都在我身上才對,可自從你出現後,停在你身上的眼光永遠比我多!」

  「根本沒這回事。」歐少展反駁,至少他從來沒這麼感覺過。

  「有!」歐隱劊憤懣的扔掉香煙,「學生時代我向來是校園裡的風雲人物,有誰不認識我?教人氣憤不甘心的是,你這個表現沒我出色的學弟只要有一小樣優勝,全校對你的談論、風靡,竟遠勝於我?!」

  「真的?」安苡璇好奇又佩服的看向歐少展。原來他那麼受歡迎。

  「我不記得。」他淡然的答。別人的談論和風靡,他向來不在意。

  「這就是你歐少展厲害的地方,受人褒揚心裡明明竊喜得很,卻老裝出一副不在乎的表情,就連爺爺都被你討好,將宏野交給你,你真的虛偽得很高竿。」

  「別污蔑少展,笑裡藏刀的人是你。」

  「你說什麼?」

  「你幹什麼?!」歐少展將安苡璇環護到身後,一把揮開歐隱劊想抓她的手。

  歐隱劊雙目賁張的指著他,「能力比你強的是我,你憑什麼接下總裁位置?溫吞的你為公司擴大多少規模?你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

  「接下宏野總裁不是出於我的自願,是爺爺強要指派我,你不也知道?既然你如此在意,當初為何不極力向爺爺爭取?」歐少展沒說的是,公司一旦擴大得太快,恐怕早在貪婪又想各自攬權的親戚們攪弄下四分五裂。

  爺爺當年是因為有先見之明,所以才要沒什麼企圖心的他打下宏野嗎?

  「要我破壞精心建立起來的完美形象,在爺爺和親戚面前成為和你爭位的猙獰小人?嘖!」歐隱劊冷嗤的搖頭,「那太難看,能夠想出更漂亮的方法豈不更好?」

  「想除掉我太簡單,又何必麻煩的在我身邊扮演稱職的幫手、好心的堂兄?」

  「我得為自己的未來鋪路,打點好人脈關係,重要的是,找個心甘情願的替死鬼幫我下手,神不知鬼不覺,多省事!」

  歐隱劊眼裡的森凜狡猾,教歐少展背脊升起一抹寒顫。

  好個城府深沉的惡魔,他竟一直拿這樣危險邪門的人當敬重的堂兄看待?

  「所以你和葉超攀關係?所以你讓葉霜對你死心塌地,甘願為你對我和小梁下迷藥?歐隱劊,你果真如苡璇所想的,是個不折不扣的隱形劊子手!」

  「哦?」歐隱劊興味盎然的瞇視安苡璇,「我發覺我已開始對無聊到嫁給植物人的你感到興趣,不過.......有點遲了。」

  「胡說什麼?」她不悅的咕噥。她對歐隱劊才沒半點興趣!

  他忽地縱聲大笑,往後退步、「歐少展,你沒被撞死又從昏迷中醒來是你命大,看在你交出總裁位置的份上,我本來已經不打算再對付你,偏偏你和安苡璇在街上聽到不該聽的事,哼哼.......」他眼中寒光頓閃,唐突的高舉右手,「不除掉你們,實在過意不去。」

  「你這話什麼意思?又想打什麼……」

  「啊!少展小心!」驀地瞥見一輛白色轎車朝他們衝來,安苡璇驚呼的連忙推開歐少展。

  「苡璇!」

  被推開的歐少展在看見轎車駛近的剎那,腦袋轟然作響,呼吸一屏,一個縱身彈跳回去,撲抱住就快被撞上的安苡璇,直往旁邊翻滾。

  該死的歐隱劊!他竟然煽動葉霜,想乘機殺他和苡璇滅口?!

  一聲刺耳的剎車聲響徹雲霄,葉霜雙手發抖的握著方向盤,僵在駕駛座上。

  隱劊說聽到秘密的歐少展和安苡璇該受點教訓,要她看他的手勢衝撞他們,說溜事情的她願意橫心照辦,討隱劊歡心,可這回不是下藥,而是當面蓄意撞人,她雖卯足狠心衝撞而上,還是忍不住覺得毛骨悚然。

  「苡璇,你沒事吧?」穩住兩人身子的歐少展,心頭猛顫的拍喚身下人兒。

  「沒……沒事。」安苡璇極力隱忍頭部旋起的抽痛。

  「天殺的歐隱劊,你竟然想要我和苡璇的命!」扶起她,歐少展雙目暴睜的朝歐隱劊吼。

  他神情淡漠的掃視因相互護衛而逃過一劫的他們,犀利的將眸光調往辦事不力的葉霜臉上。

  「你還在發什麼愣?」她該一舉撞死歐少展他們的!

  「葉霜,歐隱劊是在利用你當劊子手啊!」歐少展對著車裡的葉霜吼,攬著安苡璇逐步後退,不明白葉霜怎會為愛糊塗到這個地步?

  安苡璇只覺右腦猛力一抽疼,腳步一個顛躓,身子軟了下。

  「苡璇——」歐少展心臟緊束的摟住突然發軟的嬌軀,這才發覺她神色不對,「怎麼了苡璇?你的臉色好蒼白。」

  「別……別管我,你趕快走。」她勉強撐著身子推他。

  「你們兩個一個也別想走!葉霜,你還在磨蹭什麼?撞啊!」歐隱劊失去耐性的催吼葉霜。這個不懂得趕盡殺絕的笨女人!

  葉霜顫抖著手,努力深呼吸穩下慌懼的心情,準備做第二次的撞擊。

  「你瘋了歐隱劊,你不怕警察的緝捕嗎?」歐少展緊摟安苡璇,思索著該如何逃脫。

  「笑話!警察能拿我如何?下藥的不是我,撞你們的也不是我,我清白得很。」歐隱劊猖狂冷笑,沒察覺葉霜瞬間寒凝鐵青的臉。

  「少展,別管我,你快走……」安苡璇喘著氣,使力推他。

  「說什麼傻話?淨叫我一個人走。」歐少展拂上她的額頭,不意竟觸到一手冰涼的冷汗,驚得他倉惶低喊,「老天!你哪兒受傷?告訴我。」

  安苡璇想搖頭,可她的頭好痛,望著在她眼中變得模糊的他,她只希望他安然無恙的逃開。

  「拜託,看在我……好愛你的份上,求你聽我一次,別管我,快……走.......」

  「苡璇!苡璇......」

  「人都昏倒了你還不快撞,你這笨女人到底在搞什麼!快撞你聽見沒?!」」

  歐隱劊的咆哮蓋過歐少展心焦如焚的喃喚,而後是引擎加速的聲音……

  「哇啊!」

  「砰!」

  震耳的尖叫和巨大的撞擊落海聲之後,一切,彷彿停頓了下來.......



  陰雨連綿的鬱悶天,綜合醫院裡的特別病房外,靜肅一片,無語對坐的每個人,心情也如窗外的雨絲,沉窒紛亂得緊。

  「可惡!我們就這樣放了歐隱劊和葉霜?那兩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天殺的該下十八層地獄!」歐億新忍不住滿腔的憤怒,嚷出他的不滿。

  「一個成植物人。一個雙目失明,他們已經在地獄裡了。」歐佑龍平靜的說。

  歐億新無法苟同的又嚷,「這種人渣,一口氣都不該給他們!整件事居然演變成歐隱劊和葉霜『情變』,撞傷老哥和嫂子這對『過路的人』?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雖然教人不服,但是展不想將苡璇扯入這個事件中,他不想苡璇的名字上報,這也許是最妥當的安排。」杜則祺抬眼看向緊閉的病房門,禁不住暗歎口氣。

  三天前,他查到在展出事前那場宴會上,歐隱劊曾拿了一杯酒給展,而且有名妖嬈女子還曾當著歐隱劊的面奇怪的將手指撂過酒杯。

  隨後,他正想把他的猜疑告訴展,沒想到就聽歐億新說安苡璇打電話詢問歐隱劊別墅的事,他覺得不對勁,警覺的先行報警後,便和歐億新趕去別墅。誰知他們一到,正好見一輛白色轎車急速衝撞歐隱劊,致使他掉落崖下,就連那輛車也連人帶車掉入海裡

  歐隱劊被撞得腿骨斷裂,由於沉在海裡腦部缺氧太久,被救起後,醫生已宣佈他終身將成為植物人,就算有奇跡降臨他身上,醒來後也會呈現癡呆狀態。

  至於葉霜,手臂撞斷一隻,眼部受到沖爆而出的安全氣囊所傷,導致失明。

  這是惡人該有的下場,不足為道,但安苡璇何辜,至今仍昏迷不醒……

  「我們不告歐隱劊和葉霜,萬一大伯和葉家他們反咬我們一口,說大哥和嫂子害人呢?」歐億新擔心的問。

  「這倒不用擔心,葉霜那天在醫院情緒失控的說出歐隱劊唆使她的全盤始末時,你大伯他們可是聽得一清二楚,主謀是自己的兒子,你大伯遮掩消息外露都來不及,怎敢反咬展害人?」

  杜則祺停頓下又說:「至於葉超,暗中早跟歐隱劊有所接觸,和他女兒都是知情不報且助其一臂之力的幫兇,女兒現又弄成眼殘手斷的下場,葉超還敢放話誣賴展?」

  「難怪大伯和葉超會口徑一致的說這事是『情變殉情』風波,就連平時嘴不饒人的歐津平都噤若寒蟬?哼!全是怕聲望掃地的混蛋傢伙!」

  沒有人反駁接話,大家心知肚明,卻不想去評判教人心寒的黑暗人性。

  「唉!嫂子怎麼還不醒來?」歐億新唉歎完,眼角瞄見一直不語的安華謙,臉色似乎更黯淡了。

  「我出去透透氣。」安華謙頭也不回的起身離開。

  他怨恨上天的不公,讓他善良的姐姐遭受劫難,更生氣歐少展沒保護好他姐,讓她撞到頭部,到現在仍昏迷不醒,但……他罵不出來。

  瞧見歐少展這幾天那失魂落魄的憔悴樣,他如何再對一個傷心的人咆罵?

  窗外的雨沒有歇停的跡象。

  病房外的人無語對望,心清,更加沉重了……



  歐少展怔坐在病床旁,雙眼眨也不眨的凝視床上昏睡的人兒。

  醫生說苡璇只是頭部突遭外力撞擊,導致輕微腦震盪而昏迷,不多久就會醒,但都已經過了三天,苡璇仍沒醒來。

  醫師由原先的肯定轉為質疑,竟查不出苡璇昏迷不醒的原因。

  「苡璇......」歐少展啞聲低喃,心裡淒苦迴旋。

  苡璇不該趕去找他,不該試圖推開他閃避葉霜的車......

  想到她險些就被車子撞上,他打個冷顫,不禁埋入她的頸項,「你怎麼總是這麼傻?我差點就失去你,差點就失去你呀!」

  是那個時候嗎?他反撲住苡璇滾躲葉霜的車子時,她撞到了頭?

  該死!他如果小心點就好了。

  「拜託,看在我.......好愛你的份上,求你聽我一次,別管我,快……走……」

  想起苡璇昏倒在他懷裡前一刻的微弱細語,他整顆心一揪,緊緊地摟住她。

  「傻瓜,傻瓜,我怎麼可能丟下你一個人走?你醒醒,張開眼睛看看我啊!苡璇,苡璇……」歐少展無措的聲聲喃喚,好希望一躺在床上的是他,不是苡璇;好希望他從來沒有歐隱劊這個思想偏激的堂兄。

  那天若不是歐隱劊狂妄無情的推罪言語激惹葉霜,使她失去理智的改而衝撞歐隱劊,只怕他和苡璇早命喪輪下.......

  「少展。」

  有人拍動他的肩膀,歐少展抬起頭,望見他母親的臉。

  「孔大師來找你。」李欣慧伸手比向旁邊,心疼兒子滿血絲的雙眼。

  他有些恍惚的轉頭,瞧見一個身穿馬褂、留著長鬚的長者。

  「好久不見,歐先生。」孔達捻著鬍鬚說。

  「你是……那個算命師?」歐少展的腦子清醒了些。

  孔達微微一笑,「你果真是個有福報之人。」

  歐少展不悅的板起臉,「我沒心情聽你鬼扯!媽,請你叫他出去!」

  苡璇還在昏迷中,這鬼算命師竟諷刺的跟他談「福報」?!

  孔達不在意的上前一步,「芸芸眾生中,嫁給昏迷的你的竟是安苡璇,你確實有福報。」

  「這句話什麼意思?」站在門邊的歐億新忍不住插嘴發問。

  「能讓當時昏迷的歐先生醒來的,只有安苡璇。」

  聞言,呆震住的不只是歐少展,也進到病房裡的歐佑龍夫婦、杜則祺以及歐億新,全都怔愣的望著說出驚人之語的孔達。

  「喂!孔大師,功勞不是這樣搶的,見我大哥醒來你就這麼說,如果當時嫁給我大哥的是李阿花,你不就要說能讓我老大醒來的只有那個阿花?」

  杜則祺在一邊猛點頭,同意歐億新的話。這個孔達也未免太會扯!

  「你大哥和安苡璇的磁場命理遠比一般人特別,而且兩人前世便是夫妻,有極深的宿世情緣,纏綿一世便注定往後相纏好幾輩子,但有些劫難,必須他們雙方全心為對方化除,換作別人,沒有用的。」

  孔達的一番話聽得眾人又是一愣。這是……哪一年代的天方夜譚?竟然還扯出前世今生?

  「苡璇前世是我的妻子?」歐少展喃喃低語的望向昏睡中的秀雅容顏。

  「聽這老頭胡扯!要真那麼玄,他當初直接說出嫂子的名字就好,幹嗎故弄玄虛說要有人嫁老大你?我看這人八成是來騙財的!」歐億新不客氣的瞪向孔達。這年頭,騙吃騙喝的大有人在!

  孔達依舊一派沉穩。「很多天機不可洩、契機不可言,再說得要歐先生真有那份福報,才能和安苡璇相遇,否則也許他們兩人的緣分會延到下輩子才發生也說不定。」

  天機?契機?歐少展猛然想起,苡璇好像也曾說過這些話。

  他一把抓住孔達,「我要怎麼讓苡璇醒過來?」

  「老大,你這幾天沒睡,昏頭啦!這個騙子又不是醫生。」歐億新忙拉開他神志不清的大哥。

  孔達沒對歐億新無禮的話生氣,只是看著一臉將才相的歐少展,緩聲說道!「你曾在因緣巧合下吞吮過你妻子的血兩次,對吧?」

  歐少展無法不驚愕,「你……」

  除了孔達之外的其他人見歐少展這等吃驚模樣,不由跟著存疑起來。難不成被孔達說中了!

  「剪不斷的糾葛,放不下的羈絆,全融在每一滴血液裡,你妻子的是,端看你的是不是?」孔達說完,朝歐少展欠身一笑,也不管其他呆望他的人,從容離開病房。

  天機不可洩露,他卻暗露給和他格外有緣的歐少展,看來他得再去雲遊四海,幫助芸芸眾生,就當是脫口天機的贖罪吧……

  「那個大師正常嗎?他在說什麼,你可以翻譯一下嗎?」杜則祺皺臉望向歐億新。他在美國待入了,實在弄不明白台灣的命理文化。

  「我要是聽得懂孔達的瘋言瘋語,我的頭就剁給杜大哥坐。」歐億新翻個白眼,好奇的看向他大哥,「老大,你翻譯給我聽。」

  歐少展沒聽進弟弟說什麼,他腦裡正不斷迴繞著孔達的話,突地,他一個箭步衝上前,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就往食指劃去……

  「老大你做什麼?!」

  在歐億新驚喊的同時,其他人也驚慌上前,拉住突然割傷自己的歐少展。

  「別拉我!」他掙開肩上、手上的按拉,一個勁兒的將食指上的鮮血滴在安苡璇的唇上。

  「少展,你這是在幹什麼?」李欣慧失措的看著兒子失常的反應。

  「讓苡璇醒來。」歐少展撥開母親的手,微扳安苡璇下顎讓其嘴唇微啟,將手指拍擠出的鮮血滴落她嘴裡。

  「你瘋啦!用這什麼方法?」

  杜則祺說著抓起他的手,拿出手帕按住他的傷口,豈知歐少展甩開他,拿起掉落一旁的水果刀,對著左手中指一劃,又是一道醒目血痕……

  「少展——」

  「老大——」

  「拜託,別阻止我!」他驀地嗄啞嘶吼,將眾人嚇了一跳。

  「我只想讓苡璇醒來,如果孔達說的屬實,苡璇可以醒來、可以醒來的。」

  聽著這滿心期盼的瘠撓低訴,眾人一時無語,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手指傷口冒出的殷紅血漬,一滴滴滑入安苡璇口裡。

  「好了,夠啦!」杜則祺終究還是忍不住強抓起好友的手,要歐億新幫歐少展綁上手帕止血。

  「放開我!苡璇還沒……」歐少展掙扎著。

  「如果你的血能讓苡璇醒來,一滴就夠啦!」杜則祺放聲大吼,心裡禁不住怪起孔達。他說的是什麼可笑沒根據的爛方法?!

  「老大,你沒看到爸媽的擔心嗎?」歐億新在他大哥耳畔小聲提醒。

  歐少展混亂的腦子突然些微清醒,望見了他父母眼中的擔憂。他低低一歎,撥開好友和弟弟的手,緩緩坐回床沿。

  輕輕抹去安苡璇嘴角上的血漬,他無助揪心的將頭抵在她額上,「苡璇,聽得到我嗎?拜託你醒醒,醒醒啊....」

  哀傷的語調,讓人想出聲安撫都覺不忍。

  「嗯……

  一聲極細的呻吟飄入耳,歐少展渾身一顫,忙抬起頭來,「苡璇?」

  「老大你怎麼了?」歐億新不解他大哥突然的震驚反應。

  「我聽見苡璇的聲音……苡璇——」歐少展撫著她略顯蒼白的小臉低喚。

  病房裡的其他人疑惑的相互對望。哪有什麼聲音?苡璇不是還安靜的睡……

  所有人的目光忽地全部停住,屏息的凝望那正隱隱煽動的濃密眼睛。

  「苡璇?!」床上人兒終於緩緩張開眼,歐少展心情激動的喊。

  病床旁的一夥人驚喜得連呼吸都變輕,這……

  「我還以為,你不想睜開眼看我了。」歐少展輕吻安苡璇眉心,眸中泛起隱忍許久的溫熱。

  安苡璇一瞬也不瞬的凝看他,柔弱的伸手拂上他的臉。

  她定望的閃爍眸光教歐少展心口不安的收緊,急捧她小臉道:「怎麼這樣看我?我是少展啊!」

  其他人跟著一陣緊張,難道苡璇傷到腦子,失去記憶?

  「少展.......」

  「對,少展。拜託,別忘了我,你不可以忘了我。」歐少展握著她的手,倉慌直語。老天,苡璇不能忘了他,不能!

  感覺他的顫抖,安苡璇細聲的說:「怎麼了?我怎麼會忘了你?」

  歐少展胸口重重怦撞,怔怔地望著床上專注凝著他的人兒,「苡璇....」

  「你有沒有哪裡受傷?沒事吧?」安苡璇纖弱的問出心裡的掛意。

  「傻瓜。」他喃喚,埋進她頸項,緊緊地抱住她,始終吊懸的一顆心,終於踏實的平緩下來。「我沒事,沒事。」

  一旁的歐佑龍等人。會心的相視而笑,悄悄退開病房。

  只要苡璇安然醒來,一切都將雨過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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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歐少展剛從廚房添倒一杯開水回到臥房,靠坐床頭的安苡璇笑瞇瞇地對他招手。

  「什麼事這麼高興?」他爬上床,將她擁入懷裡,在她小嘴上啄了下。

  「這期的發票有中哦!」她將手裡的發票遞給他。

  「兩百?」他笑笑地問,記起苡璇以前說她中兩百元時就是這抹開心笑靨。

  她點點頭,欣喜的說:「我很幸運。」

  「是啊。」他愛憐的俯首抵碰她的鼻尖。真是容易滿足的小女人。

  「你的朋友更幸運喔,他中了兩百萬。」她指指另一張發票說。

  「兩百萬?杜?」他驚訝的看著發票上用鉛筆輕寫的「杜」字,「你寫的?」

  「嗯。你說過這張發票是杜則祺在超商買完東西順手扔給你的,做上記號,萬一中獎才能物歸原主。」

  物歸原主?

  「傻瓜。」他愛寵的揉揉她的發。也只有這個不懂得貪心的小女人會這麼說。

  安苡璇略微皺眉,少展怎麼突然說她傻?不過

  她微笑的伏著他的胸膛說:「你要不要通知你朋友,讓他高興一下?」

  「明天吧,你洗澡時我才接過杜打來的電話。」他伸指描摩她彎細的柳眉,「杜說很抱歉沒能回來參加我們的婚禮,我要他不必介意,他上回因為我的事在台灣停留許久,公司耽擱許多事是一定的。我告訴杜,還好他沒回來,要不然,他會看到一個哭得淅瀝嘩啦的新娘。」

  安苡璇被他最後一句話惹得一陣扭怩,只想往旁邊退……

  「嘿,跑哪兒去?」歐少展手臂一兜,輕易的將紅著臉的嬌妻鎖回懷裡。

  「你真的說……說我哭得淅瀝嘩啦?」她難為情的睇他。

  他點點頭,「我還回答杜說——因為你想哭。」柔弱無骨的小拳頭捶上他的肩,歐少展輕笑著,滿心愉悅的摟緊懷中人兒。

  其實,是因為那句「我愛你」。

  看著穿上白紗的苡璇,他愛戀熾誠的傾訴他的愛意,豈知他輕輕柔柔一句「我愛你」才出口,她的眼淚便教他措手不及的婆娑滾落。

  他仍然記得苡璇哽咽的細語——「別哄我,我會當真。」

  傻呵!甘願默默愛他卻不求回報的小女人,教他怎能不心疼?

  「我還告訴杜……」

  「還有?」安苡璇慌張的揪住他的衣服。不知道少展又說什麼令她羞赧的事。

  歐少展柔笑的吻上她的唇,俯在她耳釁低語他和好友的對話。

  之前杜在電話裡調侃他,說他提到苡璇時聲音溫柔得教人起雞皮疙瘩,還揶揄他,「怎麼?清醒啦?不再是『感激之情』了嗎?」

  他便是這麼回答杜——

  「我愛苡璇愛得一塌糊塗。」

  溫溫的愛語滑入耳裡,安苡璇在歐少展深情的凝視下心跳加速,不由得低下羞紅的小臉。

  「哪有人像你這樣,在電話裡一直……亂說話。」

  「什麼亂說話?你老公真的好愛你。」托起她的下巴,他輕輕抵碰她小巧的俏鼻,低訴他濃濃的愛意。

  就是在葉霜的車子差點撞上苡璇的剎那,他猛然驚覺,他早已深深愛上她,不能失去她……

  「你再說,我會哭喔。」她心悸甜蜜的偎進他懷裡。能得到少展的愛,她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好,不說。」

  歐少展輕柔滑撫她的背,將滿滿柔情放回心底,他可不想這善感的小女人,等會兒真像婚禮當天那樣,哭得稀瀝嘩啦。

  「苡璇,你想……那個孔達真是奇異的高人嗎?我們真是如他所說的才從昏迷中醒來?」玄疑的命理,不可思議的論斷……

  「我不知道,不過這不重要,只要你沒事就好。」

  只要「他」沒事就好?唉!」你啊,還是老樣子。」

  「老樣子?」安苡璇兩扇眼睫又習慣的眨著迷惑。

  他溫柔淺笑的俯近總是傻得令人心折的她,「夜深了。」

  「嗄?」她的迷惑又加一層。

  「是我愛你的時候。」

  「愛我?啊!你……」

  溫存細膩的深吻封去她所有羞澀的嬌嗔,房裡的濃情蜜意正緩緩加溫中。

  一世纏綿幾世相許嗎?那麼他歐少展願生生世世守候苡璇——他摯愛無悔的妻。

  夜,是深了。

  不過,好溫馨、好旖旎。

  那空氣裡相互應和的喘息呢喃,好動人……

  後來,宏野科技還是走上了解散的命運。

  沒有歐少展柔性手腕的牽制,宏野內部的爭權紛擾無法擺平,只有分裂各自經營一途。

  關於葉超財團則在別墅事件發生後倉促結束營運,葉超夫婦帶著雙目失明的女兒遠走國外……

  而原先一直巴望能得到歐少展青睞的萬霏,嫁入了她相中的另一豪門。

  歐少展擺明了一顆心永遠只在安苡璇身上,她萬霏有多少青春跟那個不解她風情的人耗?再說,她實在怕歐少展一個不小心又昏迷,成為她的累贅……

  至於歐隱劊——

  仍然一無知覺的陷在無法醒來的深淵中。

  據傳,歐佑祥夫婦托人到處尋找孔達,只為求得讓兒子醒來的方法,只不過再也沒人見孔達出現過。

  善惡有報,天道輪迴。一切的一切,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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