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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清】 北妻--怨偶管訓班

【湛清】 北妻--怨偶管訓班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後記

夏嚴軍這男人從見她的第一眼起,就毫不隱瞞對她的濃厚興趣、慾望,
他的追求很直接,佔有她的方式很霸道,才約會幾次就對她吃干抹淨。
這樣的他卻拒絕相信愛情,不願被束縛、佔有,也許她該先放手才能得到更多……
他要的女人,絕對要乖、要聽話、要給他最大的自由、要懂得不要逼他給承諾。
邵余晞完全符合這個條件,她懂得分寸,妥貼地照顧他,跟她在一起舒服又自在。
在一起兩年多來,她就像只乖順的貓咪,然而這只乖貓咪忽然毫無預警地離開了。
她這一走,教他看見自己的愛情有多自私,沒她陪伴有多煎熬,他不要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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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YAMATO


[ 本帖最後由 MEYAMATO 於 2007-12-29 20:0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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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長長的紅毯尾端連接著佈置莊嚴卻又浪漫的聖壇,光線從窗戶穿進來,落在一對新人身上。

  儘管新娘的性子依然急躁,新郎的動作依然笨拙而靦腆,坐在觀禮席的邵余晞還是偷偷濕了眼眶。

  光美平常做事情粗枝大葉,但是今天的她漂亮極了。

  身為新娘夏光美最要好的死黨,邵余晞心裡為她感到開心。

  訂婚儀式簡單而隆重,來觀禮的都是親近的親戚跟朋友,真正的公開宴客一直要到下周才舉行。所以訂婚儀式才結束,眾人在旁邊的自助點心吧台用過點心,余晞就打算先行告辭。

  「余晞,妳要走了?夏嚴軍呢?他怎麼沒陪妳來?」夏光美拉住她的手,雖然穿著新娘服,動作依然很大。

  邵余晞溫柔一笑。「他本來要過來的,不過公司臨時出了事,他現在可能正忙著。他說等喜宴時會包個大紅包補償妳。」

  夏嚴軍是邵余晞的男友,光美見過幾次。對於這個男人,光美的意見可多了,她總覺得余晞過於放縱夏嚴軍,更不能明白,對感情一向很冷淡的邵余晞,為何要留在一個不懂得照顧珍惜她的男人身邊。

  光美以前看余晞拒絕那麼多男人,真怕她永遠也交不到男朋友。但是見她現在的死心眼,卻又怕她永遠都會放不開這個男人。

  「誰稀罕紅包,若不是妳的關係,我還懶得邀請他呢!」光美拉著邵余晞的手。「他還是沒有表示?我本來想給他一點機會教育的,那個姓夏的傢伙真是不知好歹,外面有多少男人巴不得把妳娶回家,他卻一點動作都沒有。兩年了吧?真不知道妳為何總是這麼縱容他!」

  邵余晞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笑容,帶著淡淡的憂愁。

  她怎麼會不知道光美在想什麼?只是她與夏嚴軍之間,有太多割捨不下的情感糾葛了。她早看透了他想要的跟自己想要的永遠不會相同,但是她還找不到勇氣離開。

  「這不是縱容。他有他的想法,沒人能勉強誰的。」尤其夏嚴軍這個男人,更不是任何人可以勉強得了的,傻得不知道這道理的女人,通常會很迅速地得到驚人的回應。

  她見過夏嚴軍處理過去感情糾葛的方式,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痛楚。

  那個男人根本不要愛。她不明白自己心裡的痛是因為他那悍然拒絕愛情的模樣,還是因為意識到自己永遠得不到自己的所愛。

  「既然如此,妳就不要跟這男人攪和了,好男人多得是。」光美看不過好友不被好好對待,對那位同姓夏的先生總是牙癢癢。

  「說不定我哪天就離開他了。」邵余晞一笑,那臉上的光彩又重新回來。

  光美翻了翻白眼,擺明了不相信。「妳要走了?他要來接妳?」

  「沒有,妳知道我從來不給他接送的。」邵余晞獨立慣了,她獨自生活多年,靠男人接送也不是她的調調。

  再說,接送女人也不是夏嚴軍的調調。

  「這不是那個問題,而是有時候女人需要一種被寵的感覺。就拿謝家齊來說,他這人傻不隆咚,就是這點沒話說,我就算任性,他也只會由著我去。」

  余晞哈哈笑了出來。「那是妳脅迫他的吧?」

  光美瞪她,邵余晞還是哈哈笑出聲。謝家齊跟夏光美,這兩人簡直是天生的一對!

  「不說了,改天等妳空一點再出來喝茶,我先走了。」余晞簡單告別,戴上墨鏡踏出教堂。

  因為是週六,夏嚴軍也不在家,她不急著回去,於是沿著教堂外的馬路往下走。早秋的天氣已經變涼,攏了攏身上的薄外套,她忽然感覺一抹空虛直襲而上。

  今天光美站在聖壇前的模樣感動了她,卻也讓她浮起了許久都不願去想的問題。那被壓抑在心裡深處的遺憾感宛若被釋放的幽魂,緊緊揪住了她。

  人人都知道邵余晞是個幹練的女人,渾身滿是都會女郎的特質,卻沒人知道她心底最深處的渴望。

  因為父母親離異的關係,她打小就不斷的轉換著環境。她想要的正是安定的感覺,可是愛上了夏嚴軍,她注定與安定無緣。

  嘴角浮現一抹苦澀的笑容,她踏過街角時心思依然停留在那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身上,一個恍神讓她反應不及,一輛轉彎時沒放慢速度的車子駛向她  

  「嘎──唧──」

  尖銳的煞車聲響起,劃破周圍寧靜的空氣。

  邵余晞閃避不及,整個被撞倒,翻滾了出去。

  搞不清楚倒在地上的時間究竟是多長,她已昏頭轉向。邵余晞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發現身體一點都不靈活。

  「小姐,妳沒事吧?」急促的腳步聲來到她身邊,肇事者將她扶起,忙檢查著她。「不好,手流血了,我叫救護車……」

  「我沒事……」邵余晞終於從這團混亂中清醒,緩緩地站了起來。「除了一點外傷,應該沒啥大礙。」

  「小姐,還是上醫院檢查一下,至少手上的外傷也得包紮。」男人將她扶起來。「我看我送妳去醫院比較快。」

  於是邵余晞被送到了醫院,一路上看著對方一直跟她道歉,害得她都要不好意思起來。畢竟自己也有錯,走路時想事情,心不在焉的。



  沒多久,她已經坐在醫院的診療台上,護士在幫她包紮手上的傷時,她這才懂得害怕,彷彿到了此刻才從車禍的驚嚇中醒過來。她的心跳紊亂,手還微微顫抖著。

  「現在才知道要怕?正常的,有的人剛受傷時根本感覺不到痛,事後才覺得痛得要命。尤其妳是個漂亮的女人,手上這道傷口不小,可得要小心疤痕。好在醫生技術不錯,縫得很漂亮。」護士小姐安慰地說。

  邵余晞擠出一抹笑容,但那笑容卻顯得有點顫巍巍的。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居然現在才感受到驚嚇。

  「要不要我通知妳的家人來接妳?」護士小姐輕聲問。

  通知家人來接?

  邵余晞腦海中第一個彈出的身影是夏嚴軍,她若打給他,他會有什麼反應?他會來接她嗎?

  她想他會的,只是不知道他心裡會怎麼想,是不耐煩,還是不高興?夏嚴軍最討厭別人依賴他,該說是他非常討厭老愛依賴別人的女人。

  可是那種渴望見到他,想要緊靠在他懷中的衝動是那麼強烈,強烈到她在理智的空隙中快要無法自拔。

  「沒關係,我自己可以打。」邵余晞壓抑下那衝動。

  「那妳可以離開了,有些檢查的報告可能要麻煩妳過兩天再來門診看,其他的應該沒有大礙。傷口不要碰水,一周後回來門診拆線就可以了。」

  「謝謝妳。」她才走出診療室,肇事的男士便迎了上來。

  「邵小姐,實在很抱歉讓妳受傷了。這是我的名片,妳的醫藥費我會負責的。剛剛的診療費用我已經去付清了,需要我通知妳家人嗎?還是我送妳回去?」

  「我真的沒有大礙,你不要緊張了。醫藥費沒多少錢,也有健保給付,你不用放在心上了。」邵余晞還反過來安慰他。

  「不管怎樣,還是我的錯,至少讓我送妳回去吧?」男人年紀不大,大約三十出頭,余晞這才注意到他。

  「真的不用了,等一下我朋友會來載我,我們就此告別吧!」邵余晞一笑,拿起自己的皮包跟外套,朝對方隨意揮了下手,這就轉身走開。她從不在旁人面前流露出脆弱,除非是與她非常親密的人。

  醫院對面正好有個公園,她走進去,在其中一個座椅上坐下,忍不住拿出手機,猶豫了好幾分鐘,這才按下熱鍵撥出電話。

  「喂?」

  夏嚴軍那低沈的聲音一傳出來,她的鼻子猛地一酸,眼眶居然湧上了水氣。幾個深呼吸,化去那突如其來的軟弱,她才有辦法開口。

  「嚴軍……」很好,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正常。

  「余晞?找我有事?」

  他的回答讓她馬上瞭解,他還處於忙碌的狀態中。通常她都很能體諒他的工作,自己搞定一切的事情。只是此時的她多麼想當個任性的女人,讓他拋下手邊的工作,盡快地出現在她面前。

  但她不敢。

  「我只是想說你不知道忙完沒,我聽你說話就知道,還在忙吧?」她的聲音溫柔依舊。

  不管她在工作上有多少成就,面對夏嚴軍時,她就是個小女人。她從不吝惜溫柔,不願意因為自己的其他顧慮而少愛他一分。

  「嗯,德國那邊的案子發生了重大問題,可能得忙到晚上了。」

  「那你忙吧,沒事了,掰。」她對著手機說話時依然掛著笑容,彷彿他正站在她面前似的。

  「余晞……」他喊住了她,頓時彼此沉默了幾秒鐘。「妳怎麼了?」

  他畢竟察覺了她的不對勁。

  她的心裡起了另一陣震盪,他的聲音放低了,溫柔了些許,不同於他平時說話的語氣。

  就是這樣,他總讓她又愛又恨,想放也放不開。

  「發生了一點事情,但是我可以應付,晚上回去再說給你聽。」她笑著。「那你晚上回來幫我買宵夜喔!」她還是忍不住撒嬌。

  「好,我回去前再問妳要吃什麼。」聽到她開朗的聲音,他似乎已經放下心。

  「你買什麼我都愛吃。」夏嚴軍也不真的是那麼差勁的情人,至少對她的喜好還是滿清楚的。

  「那我不跟妳多說了,再見。」夏嚴軍的心思已經回到工作中了。

  「再見。」盯著手裡的電話,她怔忡著,嘴角還含著一朵未及收回的笑容,眼眶裡面的淚水卻已經滾了出來。

  對於一個從一開始就表明了不要愛情的男人,她這種傻呼呼拚了命愛上的女人根本是個麻煩。

  只是她是那樣小心翼翼,在彼此的關係中壓抑著,不讓自己去依賴他,當個獨立自主的女人。

  她原本就是個獨立自主的女人,認識夏嚴軍之前,她照顧自己的生活,應付一切的需求都沒問題。雖然有時候會覺得寂寞,但是孤單的生活也已經習慣。

  只是愛上了他之後,她忍不住想靠在他的肩膀上,貪取多一點溫存。他討厭女人的依賴,她卻渴求著更加貼近他。

  他跟她對愛情的看法截然不同,他跟她對愛情的需求也完全不同。

  但是若可以離開,可以不愛,可以瀟灑地不適合就不要在一起,那麼今天她也不會坐在公園中莫名其妙的流眼淚了。

  吸了吸鼻子,她對自己最近容易感傷的情緒皺了下眉頭。她以前不是這樣的,不會因為身邊沒人就慌了手腳,明明就不是什麼大事,為何自己情緒會這樣波動呢?

  一定是因為參加了婚禮的關係,也或許是因為秋天到來的緣故。

  其實她渴求的並不是一紙證書,而是一種毫無後顧之憂的愛,一種恆久而穩定的關係。當然,這想法若被夏嚴軍知道,肯定嗤之以鼻。恆久?這種字眼不存在於他的字典,更不存在於他的感情關係中。

  雖然在一起已經兩年,他絲毫沒有厭倦她的跡象,這兩年他身邊除了她也沒有別的女人,但她還是感覺到幸福隨時可能破碎。

  夏嚴軍是個意志力堅定的男人,若不是如此,他在事業上也不會這麼成功。當他說他不要愛情時,絕對是認真的。她曾經以為相處久了,靠著她的愛或許會慢慢改變他的想法,但是除了他毫無軟化跡象之外,她甚至連說出「我愛你」的勇氣都沒有。

  她怕他會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更怕面對離去的他的自己,恐怕連最後一點自尊都難以保全。

  正是這種走鋼索似的關係,讓她常有疲憊感湧現。

  ☆  ☆  ☆  ☆  ☆

  邵余晞回家後,整個車禍的後坐力完全地浮上檯面。她覺得身體格外酸痛,所以連衣服都沒換,就這樣趴在床上睡覺。

  她睡在他的那一邊,枕著他的枕頭,鼻端因為聞到他熟悉的味道,感覺到一點安心與溫暖,便沉沉墜入睡夢中。

  直到有人把她搖醒,都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了。

  「余晞,妳怎麼這樣睡?會感冒的。」男人熟悉的低沈嗓音帶著不悅,握住她肩頭的手卻溫暖而堅定。

  邵余晞眨了眨眼,一睜開眼就看到夏嚴軍微蹙著的眉頭。

  「怎麼了?誰讓你不高興了?幾點了?」看天色都黑了,室內除了他點亮的床頭燈之外一片黑暗。

  「妳受傷了?」他握著她的手肘,指控似地說。

  邵余晞忽然有點心虛,想要把那包裹著紗布的手抽回來,但他絲毫不為所動,那對黑眸依然緊緊地攫住她。

  「我……出了點車禍,受了點傷……不嚴重的。」她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麼大,彷彿很不高興她弄傷了自己。

  「妳下午打電話給我時人在哪裡?」他繼續逼問。

  「醫……醫院。」奇怪,她幹麼心虛?宛若做錯事的小學生,只能坐在板凳上聽老師教訓,她連動都不敢亂動。

  「為什麼不跟我說?」他的目光搜索著她身體的其他部分,想要確認她的傷勢是不是如她所說的一樣不嚴重。

  「你不是在忙嗎?反正我傷口縫好就沒事了,搭計程車也很方便。」她鼻頭那種酸意再度浮現,只是這次是因為看到他那不悅眼神下的在乎與關心。

  這男人總是這樣,每當她努力想離開他,卻在下一個轉身瞥見他罕見的溫柔。

  「這種事情妳還是應該讓我知道。」他扶她起身,怒意似乎消退了不少。「還沒吃東西?幸好我買了食物回來。」

  「嚴軍。」她還貪戀他的體溫,不想讓他離開。

  他回頭,停頓。然後在她訝異的目光下,彎身橫抱起她。

  「啊!」她驚呼著勾住他的脖子,臉蛋埋在他堅實的頸項邊,心跳一如過去每次接近他的時候一般,狂跳著。

  她第一次見到他,就像被一道雷劈到。眼角還隱約可見閃電跟火花。

  那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根本無法抗拒這個男人。

  果然,他看著她的眼神從感興趣到慾望,到霸道的佔有,約會不到幾次,她就完全被吃干抹淨了。

  「嚴軍,我想先洗個澡。」她連衣服都還沒有換下來。

  她的意思是要他放她下來,雖然手裹著紗布很難沖澡,但是她還是想先洗去身體的酸痛。

  「妳這樣怎麼洗?」雖然是這麼說,但他還是一路將她抱進浴室,讓她在馬桶上坐了下來。

  「我……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她看著他捲起袖子在浴缸放水,不大習慣被服侍。

  「泡個澡會比較舒服,至少能減輕酸痛。頭髮要不要盤起來?」他轉身拿下她平日用的髮帶,甚至動手要幫她綁頭髮。

  她低著頭讓他的手指穿梭在她的髮絲之間,眼睛裡面的濕意驀然湧現,她伸手抱住他的腰,一抹強烈的情感從她心底整個冒了上來。他的溫柔擊垮了她武裝的堅強。

  他僵住身子,將她下巴抬起,粗糙的手指抹去她眼眶下方的淚水。「很痛嗎?」

  她搖了搖頭,又哭又笑的。「不知道,忽然就很想哭……」她不知道怎麼向他解釋自己的心情,更何況很多心事根本無法說出口。

  「該是被嚇到了吧?」他彎身啄了下她的唇,安慰的成分多過於慾望。

  只是她卻不願鬆手,熱烈地回應著他原本不打算深入的吻。

  他張嘴,含住她那柔軟的唇瓣,忍不住一再加深。

  她的反應熱烈,毫不掩飾自己的熱情,彷彿要跟他拚鬥誰燃燒得比較快似的,親吻起來竟像只小野獸。

  他訝異。

  向來他才是那個貪求纏綿的野獸,雖然也有溫柔的時候,但是他的做愛總是強烈而令人喘息不過來。沒想到今天的她會主動吞噬他,用這種迫不及待的衝動,挾帶著驚人的火焰。

  「不行──」他喘息著拉開她,努力想控制自己紊亂的氣息。

  認識她以前他是享受性愛,他的性事總是不疾不徐,按照著自己要的節奏隨時可以調整。動作無論多麼熱烈,他永遠可以像是旁觀者,抽離自己去看那個另外的自己。

  但是跟她在一起時從來不是這樣,她時常讓他見到內心裡面的野獸,像是永遠不夠似的,不斷想吞噬著更多的熱情。

  但今天不可以,她才出過車禍,根本不適合激烈的纏綿。

  「為什麼?」她抬頭看他,臉上一片的純真。

  他呻吟。

  當一個女人臉上充滿了純真時,為何他還能如此充滿著慾望?他常常覺得邵余晞是個奇怪的女人,有著最純真的神情,卻往往能引得他失去控制。

  「因為我難得想當個體貼的男人,妳必須成全我。」他艱難地嚥了下口水,覺得熱水一定放太多了,所以才會這麼熱。

  「為什麼我必須成全你?」她頑皮地扯住他襯衫的扣子。

  她想要擁抱他,深深地將他烙印進她的身子、她的靈魂中。經過了一天的情緒起伏,外加一場意外的車禍,她有著迫切的需要,需要清楚的感受到他在她身邊。即使他的心不願意跟她貼近,她還是願意給上自己最後的一絲溫暖。

  「余晞,這樣不好,妳的手還受傷……」他的聲音在那雙小手一路解開他的鈕扣時停滯,當她在他心口烙上一個吻時梗住……

  他伸手捧住她柔軟的身體,將她緊緊攬靠在自己身上,任由那放肆的小野獸在他身上點火,在他身上撒野。

  他低聲詛咒,但撫摩她身子的手卻出乎意料的輕。

  她的嘴角漾起一抹瞭然的笑,用一種溫柔的狂野吻上他。



  一個小時後,夏嚴軍皺著眉頭幫她重新上藥包紮,瞪著她傷口看了足足幾分鐘,這才繼續動作。

  「說什麼小傷口?縫了這麼多針,又不是小孩,真是亂來!」他責備著,動作故意粗魯。

  邵余晞偷吐了下舌頭。「人家都說這醫生厲害,縫得很漂亮呢!」

  「要是弄裂了我就幫妳縫,到時候妳才知道我縫得有多漂亮!」他瞪她。

  她紅了臉。「如果因此弄裂了,我大概也沒臉去給醫生縫。」

  她的回答得到一個瞪視。只是不知道他是氣惱她多,還是氣惱自己自制力不夠來著多一點。

  或許,這男人也不全然沒救。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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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邵余晞的傷讓彼此的關係進入一種微妙的親密感中。夏嚴軍那種霸道的溫柔總讓她嘴角含著笑,久久不散。

  如果她辦公室的同事看到她對著這個男人笑起來的模樣,肯定要跌破眼鏡。這個做事情總是有效率到一種令人感到壓迫的採購經理,居然也是個小女人。

  邵余晞的追求者眾,但是這麼多年來,從來沒見過她跟哪個男人出雙入對。除了跟她較為熟悉的人以外,沒人知道她有個男友,且根本就同居中。

  距離車禍已經一個禮拜,是她預定拆線的日子。夏嚴軍原本要陪她去醫院,但是臨出門前手機響不停,他的屬下似乎有不少事情需要跟他討論。

  「嚴軍,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先進辦公室吧!」邵余晞不想讓他來回奔波,醫院跟他的辦公室是反方向,跑這一趟加上排隊等門診,恐怕好幾個小時跑不掉。

  「我已經答應要陪妳去。」他看了下表,腦子裡面在盤算著今天的行程。

  「我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不必這樣吧!再說我中午約了光美一起吃飯,難道你想跟我們去?」

  「今天不行,看完醫生後我馬上得回辦公室。」夏嚴軍對女人聚在一起時聊的話題不感興趣,更別說他今天工作這麼滿。

  基本上,他向來就沒有太多閒暇的時間,工作佔據了他大部分的生活,也是他的重心。

  「那不就得了,到時候你還是得一個人回辦公室,然後我跟光美去吃飯。不如你就先去工作,晚上早一點回家,反正我今天休假,晚上可以自己做點菜,你就回家吃飯吧!」

  她雖然受了傷,卻覺得彼此關係比過去要好。她的傷引出了他照顧人的那一面。而很多時候,她要的不過是他的心意,而不是非要他事事呵護著她,畢竟她向來是個獨立的女人。

  「好吧!」他遲疑了一下,終於答應。「看完診後撥個電話給我。」

  「好,我答應你就是了。其實會有什麼事呢?頂多是還不能拆線,那就晚幾天拆,其他不會有什麼震撼人的消息的啦!」余晞已經在盤算著下午要去哪裡買食材,好回家做點他愛吃的菜。

  「那我先走了,妳……」

  「快點去啊!不要變成囉哩囉唆的老頭子,掰掰,晚上見。」她笑著把他推出家門,這才回頭換衣服,準備出門。

  想到他被她推出門去的表情,她嘴邊的笑容簡直收不攏。想不到夏嚴軍一臉傻愣的樣子那麼可愛,像是從沒想過自己會被她硬推出門似的。

  邵余晞整個早上都保持著好心情。悠閒地抵達醫院,雖然等待看診的時間很長,她也很閒適地看著自己帶來的書。

  直到快中午時,終於輪到她。

  毫無意外的,傷口癒合狀況良好,醫生花了很短的時間就把線拆掉,然後告訴她該注意的事項後,她就準備離開。

  「對了,邵小姐,妳上次急診時所做的一些報告都出來了。」醫生遞給她幾份檢查報告。

  「你看起來有點嚴肅,該不會我得了什麼不治之症吧?」邵余晞開玩笑地問。

  結果醫生沉默了幾秒鐘,讓她真的以為自己身體出了狀況。

  「醫生,我該不會……」啊,那天到底做了什麼檢查來著?現在想都想不清楚,更別說是推敲出自己可能有的毛病了。

  「邵小姐,妳懷孕了,妳知道嗎?」醫生嚴肅地問。

  「懷……懷孕?不可能的,我……我們有……」有避孕,雙重的方法。她吃避孕藥,他用保險套。

  只是她有時候忘記吃,而他因為她有吃藥,偶爾不用保險套。

  這……會這麼該死的巧合嗎?

  「邵小姐,避孕方法並不是百分之百的。妳已經懷孕七周了,建議妳到婦產科檢查一下,如果有其他打算也可早點決定。」醫生眼中帶點同情地看著她。

  她的臉脹紅,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她想對醫生叫,說她才不會殺死自己的孩子。但是根本沒有必要,她怎麼想、怎麼做,跟醫生一點關係也沒有。

  「謝……謝謝你。」她按著桌子站起來,感覺到腿有點虛軟,但是她用盡力氣平衡自己,維持著一張平靜的臉,走出診療室。

  像個遊魂似的,她領了藥、繳了錢,走出醫院大門。陽光灑落在她身上,頓時覺得有點刺眼。她掏出墨鏡戴上,恍恍然走進醫院對面的公園中。

  懷孕?

  她前陣子公事也忙,以至於她不大注意到自己的身體狀況,否則她早該察覺不對勁。已經快兩個月了?

  她的手落在自己的小腹上,難以想像裡面有個小生命正在成長。

  那是她的寶貝,她與他的孩子。不知道小孩會長得像誰?

  嘴角才浮上一抹傻笑,現實問題卻馬上揍了她一拳。

  她曾經想過等她鼓起勇氣就要離開夏嚴軍,但是他的溫柔拖住了她的腳步。尤其最近,她甚至覺得一直陪在他身邊走下去,那也不失為一個沒有選擇中的選擇。說她懦弱也罷,待在他身邊,就算不能得到全部,至少也能看得到他,感覺得到他。

  可是孩子怎麼辦?

  他若知曉了這件事,又會有怎樣的反應?

  她其實很害怕知道答案。

  心煩意亂間,她的手機響起,她接了起來。

  「余晞,妳看好了沒呀?我快到餐廳了。」是光美。

  聽到光美爽朗的聲音,她不禁稍稍鬆了口氣。如果打來的是夏嚴軍,她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她還沒想清楚要怎麼處理這件事。

  「光美,妳可不可以來接我?我……在醫院門口。」余晞多麼慶幸自己有個要好的朋友,她現在連腳都還有些抖。

  「妳怎麼了?我繞過去馬上到,十五分吧!」光美畢竟是老朋友,馬上聽出她不大對勁,但是電話中也沒多問。

  余晞掛了電話,光美十分鐘就到醫院門口了。

  她上了車,光美只看了她蒼白的臉色一眼,就悶著頭把車子開到預定的餐廳,兩個人很快點了餐。

  「妳先吃點東西,臉色真難看。」光美把侍者送上來的湯跟麵包推到她面前。

  余晞沉默地接過去,就這樣一匙一匙地喝了起來,然後配著鬆軟的麵包,慢慢的吃著。

  等到吃過了食物,她的臉色終於比較不那麼蒼白了。

  光美也掃光了自己盤子裡面的飯,這才擦了擦嘴,放下餐巾紙。「說吧!看醫生看得臉色蒼白,發生什麼大事了?」

  看到原本性格急躁的光美這次這麼冷靜,安撫了余晞那混亂的心情。她喝了口水,正準備說話時,手機響了。

  「等等,我接個電話。」她朝光美做了個手勢,這才接起電話。「嚴軍。」

  「不是叫妳看完打電話給我嗎?難道還沒輪到妳?」夏嚴軍劈口就問,語氣顯得有點急躁。

  邵余晞深吸了口氣。「我沒事,只是忘記打電話了。我現在在跟光美吃飯,晚上再跟你說。」

  「沒什麼問題吧?」夏嚴軍又問。

  「除了可能會留下醜醜的疤痕外,會有什麼問題?」她的語氣聽起來還滿輕快的。

  「別擔心疤痕,人沒事比較重要。」夏嚴軍說著話,身邊似乎又有人找他說話,於是談話中斷幾秒後,他說:「我現在有事要忙,晚上回家再跟妳說。」

  「嗯,再見。」她按掉電話,眼睛卻依然盯著手機瞧。

  「不錯嘛,好歹這男人不是那麼不可救藥,還會知道關心妳。」夏光美涼涼說著。該說她跟夏嚴軍八字不合嗎?光美每次說到嚴軍,總是沒好話。

  這男人夠冷、夠狠,卻該死的夠有魅力!讓余晞吃了不少苦頭,光這點就難讓光美有好感。

  「他沒什麼不好,其實他從來也沒欺騙過我,他不要的他老早就聲明了。」邵余晞苦笑著。

  此時的她心裡已經有了答案,讓夏嚴軍知道她懷孕的事情,只會讓這段關係走入終點。夏嚴軍這人是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勒索的,而她的懷孕在他看來,恐怕會直接跟勒索畫上等號。

  她並不期望藉著這個機會拖著他走入婚姻,這種婚姻只會造就出怨偶,而她不想要把自己置身於那種可怕的境地。

  「他是老早就說他不結婚,那妳幹麼死心塌地愛慘了他?」

  「我……」余晞在光美嚴厲的目光下將反駁吞了回去。「我曾經想過,如果我提不起勇氣離開,或許就這樣一直過下去。我們不需要結婚,只要一直在一起……」

  「那妳為什麼不快樂?為什麼要愛得這麼壓抑?」光美說著又火大了起來。

  男人真是自私的動物。光美就不信夏嚴軍那聰明絕頂的傢伙會不知道余晞的感情!他絕口不提感情,沒有承諾,更別說未來。放著身邊的女人連愛一個人都要苦苦壓抑,這樣的男人再聰明再優秀,又有什麼用?

  按照光美的意見,就是早離開這男人早超生。

  「是我自己看不開。」余晞目光落在窗外的落葉上,眼神有點哀愁。「認識他以前,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一個感情觀非常宿命的人。我彷彿在等待一個人出現,等了好久,終於我第一次見到他時,我就知道,是他了。」

  「妳搞錯了。那個人不是他,如果是的話,他不是應該跟妳有一樣的感覺?像是眾裡尋他千百度,一回首就忽然出現眼前,應該會有很驚喜的感覺。然後緊緊抓著妳不放,愛到天崩地裂……」

  「哈哈!」光美的說法讓她笑了出來。「為什麼被妳這樣一說,感覺就好蠢?」

  「拜託,我是很嚴肅的好嗎?我敢說妳今天從醫院出來時那蒼白的模樣,鐵定跟這姓夏的有關……」光美滔滔說著,忽然頓住,緩緩地抬頭看她。「該死,妳懷孕了?快點否認,告訴我我錯了!」

  余晞看到光美那世界末日般的表情,反而覺得肩膀上的壓力輕了。「不要這麼誇張,這種機率雖然不高,但還是有可能遇上的。嗯,我等等要去買張樂透,說不定會……」

  「邵余晞!」光美打斷她的話。「妳真的懷孕了?妳還有心情說那些五四三的,懷孕耶,妳的肚子裡面有個……孩子。」

  「瞧妳的表情,好像在說我肚子裡面有個怪物似的。」余晞笑了,開朗的笑了。當光美這樣慌亂的時候,她反而鎮定了下來。

  她很清楚她無法割捨這個孩子,也很清楚夏嚴軍對孩子會有的反應。那麼答案應該是很簡單了,她不想陷入不情願的婚姻中成為一對怨偶,那麼她其實並沒有太多選擇了。

  「妳剛剛才說夏嚴軍的想法一點都沒改變,你們也沒打算結婚,然後妳還跟我說妳懷孕這件事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邵余晞,妳腦袋壞去啦?!笑,妳還笑?我都想哭了。」

  「哭若能解決問題,那我不介意多哭幾次。」余晞聳了聳肩。「反正事已至此,除了面對以外,別無他法。說不定二十年後,我會感謝他給了我一個孩子。」至少她再也不是孤獨一人,不是漂浮不定的浮萍了。

  邵余晞的父母在她年紀尚小時就離婚了,各自再婚的他們讓余晞不斷的換環境。她無論投靠哪一邊,都覺得自己是外人。所以她父母取的名字一點都沒錯,多餘的光色,余晞。

  可是她即將有個孩子,有孩子的地方就有家,孩子將是她的根。

  如果她注定要失去最愛的男人,那麼至少她還有活著的希望。孩子可以幫她度過那段痛苦吧?

  其實夏嚴軍本質上跟她很像,都是孤獨的人。他雖出身豪門,卻因為周邊的女性向來只會利用男人打下的基業享受,從來不見付出,所以向來就討厭豪門千金。不幸的是,自己挑選了個溫柔的小家碧玉當妻子,卻得到一隻吸血的水蛭,或該說是只懂得攀附的籐蘿。

  夏嚴軍為了娶這個沒有身家背景的妻子,不惜跟家族鬧翻,自己出來創業。可是他的妻子卻是個無法獨立的女人,對於他沒時間相陪,簡直無法原諒。於是一樁婚姻不到一年就夭折,落得離婚的下場。

  他的前妻可好,離婚了自然可以去愛別人,卻苦了愛上夏嚴軍的女人。因為他再也不相信愛情,更是討厭只會依附他人的女子。

  本質上,他跟她一樣的孤獨。余晞一想到這一點,就無法離開他。

  可是現在狀況跟以往不同了,該是她重新考慮未來的時候了。

  「妳不打算讓那傢伙知道?」光美的眼睛瞪大。

  「目前沒這打算。」余晞搖了搖頭。「我還沒想清楚,我需要多一點時間把細節想透徹。我現在懷孕七周,我想我還有一點時間。」

  「妳……雖然那傢伙不是什麼完美的老公人選,不過說不定他也愛妳,只是不說出口,說不定他會覺得這也是個結婚的好時機。」光美急了,是因為她很清楚余晞用情的深度有多麼驚人,真要分手,她真怕余晞承受不住那種痛。

  「我有沒有聽錯?夏光美在替夏嚴軍說話,真是百年難得一見。」余晞好笑起來。

  「邵余晞,我是認真的,妳不要太魯莽喔!還有,不准不說一聲就給我搞失蹤,這樣我會永遠不原諒妳的。」光美真怕她哪天忽然消失。

  話說夏嚴軍真是個笨蛋,他就這麼有恃無恐,以為他不愛人、不給承諾,余晞還會傻傻地在他身邊一直待下去。就算是當情婦的也沒這麼廉價!

  這一對搞不清誰笨得比較徹底。

  「妳放心,我會慎重考慮清楚的。至於嚴軍,我也會確認他的想法跟看法,只是如果我最終還是得離開,那可能要麻煩妳幫幫我了。」余晞雖然知道他改變的機會很渺茫,但還是會希望有奇跡出現。

  如果他能回報她的愛,那麼她肯定會是這世界上最快樂的女人了。

  「妳好好跟他談,真不行妳就來找我吧!我們家還有空房間。」光美雖然才訂完婚,但是已經在謝家齊的哀求下搬進新家了。

  「那謝家齊恐怕會哀怨到哭吧?」余晞一笑,當人家新婚夫妻的電燈泡,她才沒那麼缺德。

  「管他的,他敢抗議,我就跟妳一起走。」光美慨然地說。

  「嘖嘖!」余晞搖了搖頭。「謝家齊遇到了妳這個女土匪,真是可憐。」

  光美挑了挑眉,一副得意的模樣。

  ☆  ☆  ☆  ☆  ☆

  夏嚴軍在余晞煮完最後一道菜之前抵達家門。

  「這麼快啊?我還以為你會弄到更晚。」余晞看著他將公事包與外套一丟,解開領帶後又捲起袖子。

  她的目光在他低頭時眷戀地滑過他的身體,如果他在此刻抬頭,絕對不會不懂她心裡的愛意。

  可是就算如此,他也無動於衷。夏嚴軍不相信愛情,不想要愛情。

  「我答應妳要回來吃飯的。」他答應的事情他會盡全力做到,而他也從來不承諾自己做不到的,例如……愛她。

  感覺到自己內心隨著感情湧起的悲哀,她一笑,淡去那抹遺憾。如果注定要承擔離開他的痛苦,那麼至少當他們仍在一起時,她要努力地快樂。她不想讓彼此相處的時間充滿了委屈與感歎。

  「那你等一下要幫我洗碗喔!」她笑著端出最後一道菜。

  「我來添飯,妳去洗個臉。做飯這麼麻煩,以後別煮了。」他看到她眼睛底下的陰影,看到她的疲憊,心裡有些不悅。

  只是他也沒有繼續去思量自己的情緒來源,每次他看不過去就下令,而她通常就是順服。他知道自己是個霸道的男人,但是余晞從來沒有抱怨過他的做法,不是嗎?

  他喜歡余晞的陪伴,除了她總是在他每個不經意的回頭時,站在那邊朝他溫暖地笑之外,她讓他回到家就能夠非常的放鬆。

  所以兩年了,他卻不曾想過要改變這種關係。

  「有什麼關係,我也沒那麼多時間做菜,今天難得休假,我才弄幾個簡單的菜。」余晞見他已經動手去添飯,這才轉身進浴室梳洗一番。

  再出來時,他已經將飯添好,餐具擺妥了。

  「喜歡今天的菜嗎?」她拿起筷子,開口問悶著頭吃飯的他。

  「很好。」他把一塊蒸魚放到她面前。「多補充點蛋白質。」

  她心裡震了一下,剎那間還以為他知道孩子的事了,不過她很快就醒悟過來,他指的大約是她車禍的傷。

  「我今天跟光美去吃飯,也吃了好多……」

  余晞聊著一些瑣碎的事情,他也不時搭上一個問題,兩個人就這樣吃了頓輕鬆的晚餐。

  吃完飯,夏嚴軍果然遵守承諾洗了碗。他從廚房出來時,她已經半躺在沙發上打盹了。

  「到床上去睡。」他站在沙發前看著她,拿起公事包正打算進書房繼續未完成的工作。

  「不要,我不睏。」她耍賴似地說,一把握住他的手,手指纏繞著他修長而寬大的手,一把將他拉過來。

  「我還有工作沒做完。」夏嚴軍有點訝異,余晞很少這樣耍賴的。

  「不管,我不想一個人看電視,你要陪我。」她把頭靠在他肩膀上,貪戀著他身體的溫度。

  她想要當個任性的女人,想要毫無顧忌的耍賴,彷彿他會容忍她一切的孩子氣,會笑看著她的怪異行為。

  她以前從來不敢放任自己,怕他把她跟其他女人歸為同類。她知道他討厭女人的依賴,討厭女人挾著女人的弱勢要求一堆,所以她總不敢麻煩他,有時候客氣得不像一對戀人。

  如果任性的結果就是會失去他,那麼好歹她也有過這樣的經驗跟體驗。她正好可以不必再苦苦壓抑自己,當個無敵的女強人。

  就算他終於受不了她,發現她跟其他女人沒有兩樣,那麼她還能損失什麼呢?橫豎她都得失去他的,不是嗎?

  「余晞。」他的聲音壓低了些,有著警告意味。

  「不管、不管、不管!」她巴在他身上,穿著短褲的臀部乾脆直接坐在他腿上,細瘦的手臂環著他的肩。

  他眼底浮上一抹忍耐的神色,但是在轉身看到她手臂上拆掉繃帶的傷口,他冷硬的心又軟化了下來。

  畢竟他今天原本答應要陪她去醫院的,他也算失了約。

  他將她的身體摟靠過來,調整好一個彼此都舒服的姿勢,這才歎息。「難道妳要我陪妳看無聊的連續劇?」

  「有什麼關係?反正你也沒什麼機會看連續劇。」她咧嘴一笑,拿起遙控器隨便轉了一台。

  他無奈地歎息,就這樣看起了從來不看的連續劇。

  當他趁著空檔想要抱怨連續劇劇情多麼不合理時,卻發現她蜷在他身邊睡著了。他忍不住低頭注視著她,那酣睡的容顏依然細緻美麗之外,臉上的溫柔與脆弱就像個孩子。

  他攏住她光裸的手臂,皺起了眉頭。「天氣才稍涼就這樣,到了冬天怎麼過?」

  她一向怕冷。冬天躺在被窩中也要很久才能有點溫暖,她常笑說他是個好暖爐,有了他就不怕冷。於是每次冬天他都不忍工作太晚,因為她就算先去睡也睡不著。

  他試著不弄醒她將她抱進臥室,但是余晞還是在他將她放到床上時醒來。

  她朝他傻呼呼地一笑。「你永遠是我的暖爐。」

  他拉起棉被蓋住她。「這世界沒有永遠這回事。」

  她唇邊的笑容一僵。「嚴軍?」

  他見她忽然止住了笑,這才轉過頭來看她。「什麼事?」

  她迎上他的目光。「你還是不相信愛情,是嗎?」

  問出這個問題是需要勇氣的,但他顯然不懂她需要多大的意志力才能讓自己不顫抖。

  他的眼神一沈。「妳知道我的,不要拿這種無聊的話題說嘴,陪妳看沒營養的連續劇是一回事,這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種話題是地雷,不准碰的?」她毫不死心地盯著他僵硬的身子,不讓自己眨眼睛,逼迫自己面對他赤裸裸的答案。

  「余晞!」他警告地低吼。「妳是哪根筋不對?我從一開始就告訴過妳,我對愛情這種東西沒興趣,那不過是一個人利用另一個人的工具跟藉口罷了。我已經厭倦所謂的愛情了。」

  「你是說過,可是人的想法會改變的,不是嗎?」她不理會他眼底的警告神色,非要繼續問。

  「如果妳以為跟我在一起久了,我就會改變想法,進而覺得愛情無限美好,然後承諾永遠愛妳,那麼妳還是早點死心吧!」他冷冷地說。

  他完全不能想像,如果她跟其他的女人一樣,要的都是實質的承諾跟婚姻,那麼他就看錯她了。他真的以為她跟他以前認識的女人不一樣,不是那種想利用他的女人。

  他不希望她證明他錯了。

  他忙著抗拒這種想法,以至於沒有看到她眼底那痛苦至極的失望,更沒看到那包裹在痛苦裡面的滿滿的愛意。

  「我先去洗澡,妳先睡吧!」他扔下她走進浴室。

  余晞翻過身去背對著浴室,咬住嘴唇,無聲地哭了起來。

  就算老早知道答案會是這樣,她還是覺得痛苦不堪。

  不過不管怎樣,好歹她還是問出口了。免得她往後的人生中不斷揣測,反倒是不停執著在他可能愛她的微薄希望中。

  眼淚濕了枕巾,她在浴室水聲停止時拭去了臉上殘存的淚水。如果她跟他相處的時間不多了,那麼她不想用來哭泣。

  浴室的門開了,她感覺到他站在門口。她屏氣,猜測他會扔下她回到書房工作。

  不知道經過了多久,她聽到他的腳步聲,然後床墊一沈,他躺上了床。

  其實余晞猜得沒錯,夏嚴軍原本是打算去書房工作的。但是他想到了稍早抱她時,她那過低的體溫,猶豫了好久,還是走向床鋪。

  可她不知道他的掙扎,只是高興這短暫的爭執終於不必結束於冰冷的沉默。她轉身迎向他溫暖的身體,而他也非常自然地將她擁入懷中,一如他過去七百多個日子習慣做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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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篤定了自己要怎麼做之後,邵余晞心理上就有某種安定感。她要離開他,用她的方式。而這最後的相處時間,也由她來決定相處的內容。

  她開始做了很多不曾做過的事情,像是昨天晚上鬧著他陪,不讓他工作。今天她處理完公事,遞出了辭呈,引來同事的訝異與揣測。她想她的上司恐怕還會找她去談,只是這工作已經非辭不可了。

  她要離開就要走得遠,如果待在遇得到他的地方,那麼她永遠無法真正死心。再說,萬一他身邊有了其他人,她不覺得自己已經夠堅強到可以承受這一切。

  五點鐘,她在同事的訝異眼神中準時下班。搭上公車來到他公司附近,她從來不曾上班時間來過他辦公室找他。

  夏嚴軍對於自己的私生活是很低調的,所以他身邊的人都不清楚他的感情生活究竟是繽紛多彩,還是一片空白。她從不曾在上班時間踏進這棟大樓,也是因為覺得會侵犯到他某種領域。

  但是現在她已經毋須顧慮這些了,所以她直接找上門,打算要夏嚴軍陪她去約會。

  「妳好,我找夏嚴軍。」她直接對櫃檯的人說。

  「小姐,請問是跟我們總經理有約嗎?」櫃檯小姐小心地問。

  「常常有沒預約的女人來找他嗎?」余晞感興趣地問。

  其實她也清楚夏嚴軍對女人雖然不假辭色,但是愛這種冷酷氣質的女人還是很多,所以他身邊想要應徵老婆或床伴的女人向來不曾短少。

  余晞的問題讓櫃檯小姐愣了好大一下,這女人分明沒預約,可是看來又跟總經理很熟的模樣。

  「呃,小姐,請問怎麼稱呼?」櫃檯小姐謹慎地問。

  「我叫邵余晞,妳可以打電話問問夏嚴軍要不要見我。放心,我不會硬闖的。」她忽然覺得好笑,自己從來不曾扮演過刁難他人的角色,感覺真有趣。

  「那……麻煩妳等一下。」櫃檯小姐只好乖乖地拿起話筒。

  余晞就站在櫃檯前,她也不知道夏嚴軍會不會見她。

  「……好,總經理,請等等。」櫃檯小姐一手捂著話筒,一邊傾過身子跟余晞說:「總經理要跟您說話。」看來這個女人不是那種不請自來又愛裝熟的女人,機靈的櫃檯小姐態度也很恭敬。

  余晞接過電話。「嗯,嚴軍,是我。」

  「真的是妳?」夏嚴軍似乎真的很訝異。「怎麼會來?」

  「忽然想到就來了啊,我沒有預約,所以你可以決定讓櫃檯攆我走,或者也可以讓她放行。不過現在已經……快六點了,是下班時間了。」余晞輕鬆地說。

  夏嚴軍似乎停頓了好一下,這才說:「妳先上來吧,我在十五樓。」

  余晞掛掉電話,朝櫃檯小姐一笑。「他讓我上十五樓,我可以上去嗎?」

  其實她剛剛大可直接打他手機,可是她就是好奇,不知道她直接殺到公司,他會有什麼反應。

  「請從最右邊的電梯上去,那個電梯可直達十二樓以上的樓層。」櫃檯小姐回應她的笑容。

  「謝謝妳。」余晞走向電梯,直接抵達十五樓。

  電梯門一開,好幾個人正好走向電梯,似乎剛從夏嚴軍的辦公室出來。大家看到她一個漂亮的女性來找老闆,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余晞朝大家點了點頭,笑了一笑。大夥兒忽然感覺到自己眼神太放肆,全都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胡亂致意一下,就走進電梯了。

  她一抬頭,正好看到敞開的辦公室中夏嚴軍手裡拿著文件,目光直接投到她身上。

  「我打擾你了嗎?」她笑著走進辦公室,好奇地看了一圈,發現跟她想像的很接近。簡潔有力的設計,一如他做事的態度一樣,就連盆栽都很整齊美觀,沒有不該長的枝葉。

  夏嚴軍皺起眉頭。「妳怎麼會來?」

  「我的出現讓你困擾了?」她故意懷疑地問,語氣中調侃的意味比較多。

  他平靜地盯著她瞧,彷彿想看出她的意圖一樣。「沒什麼好困擾的。」

  他的私生活跟其他人無關,也沒有人好膽的敢來問他,只是他不懂她為何出現,反倒對她的企圖比較在意。

  「我覺得我們很久沒約會了,想約你一起吃個飯,然後看一場電影。」她想要的是讓他用那寬大的手掌將她的手包裹在手心,肩並著肩,像一對老夫老妻一樣的散步回家。

  她想要他的感情像他的手一樣堅定地包裹著她,讓她可以幻想一下,或許也可以跟他長長久久。

  只是這一切都是幻想,一抬頭,他的眼神出奇的冷冽。

  「余晞,別鬧了。我昨天晚上已經延遲了進度,今天必須要加班。」他拒絕讓自己再度妥協,昨天他可以說自己失了約,算是補償了她,但今天他沒有放縱的藉口。

  很多時候他其實想多寵她,但是理智的一面又讓他在踏出那一步前醒過來。他怕自己稍稍不注意,就會走回過去的老路子。

  他以前跟前妻在一起時也是這樣,等他發現的時候,她已經緊緊攀附在他生活中,讓他連移動都有困難了。

  他絕對不重蹈覆轍。

  余晞眼神悄悄一暗。「真的不行嗎?可是我們很久沒有一起看電影了,還是你晚一點可以……」

  「余晞。」他的聲音堅定地打斷她。「妳怎麼了?最近妳的行為都不像妳了。」

  她從來不刁難他,常常都是體貼他、順服著他。為何最近會老是像要探測他的底限似的,一再做出反常的動作?

  他一點也不喜歡那可能的答案。

  「或許這才是真的我,只不過我終於露出真面目罷了。」她笑著說,掩飾掉眼底的哀愁。

  「妳知道我不喜歡這樣的。」他告訴過她關於他前妻的事情,她應該明白,這種行為對他來說是地雷。

  「我知道你不喜歡怎樣,可是你知道我喜歡怎樣,又不喜歡怎樣嗎?」她垂眸,聲音幽幽地說。

  夏嚴軍身體一僵,被她那少見的神情給震住了。

  她那又細又直的髮絲虛掩著臉龐,讓他看不清楚她的神情。但是那白皙而好看的臉龐卻籠罩在某種陰影之下,這一刻他有種衝動,想要答應她。

  就在他投降的前一秒,她抬頭,眼底的憂鬱像是幻覺一樣,那神情又恢復正常的冷靜溫柔模樣。

  「好吧,既然你忙,我就不勉強你了。有機會記得要跟我約會喔!」她朝他頑皮一笑,揮了揮手,在他能做出反應之前轉身離開他辦公室。

  他看著關上的辦公室門,足足呆了好幾秒。

  說不出心裡的異樣感覺是什麼,總覺得他該抓住什麼而錯失了。只是邵余晞人已離開,而他面前的工作依然等待著,所以想不出所以然的他,只好回到工作上,讓工作掃去心底隱隱的不安。

  ☆  ☆  ☆  ☆  ☆

  邵余晞沒能成功的把人拐出辦公室,原本是要回家的。她可以收拾一點東西,載到光美家去放,其實她已經收了一箱的衣物過去了。她打算慢慢地把東西收完,堆到光美家去,等她找到下一個落腳處,再請光美寄給她。

  只是她實在不想面對空蕩蕩的房子吃飯,獨自開著電視假裝自己不是一個人。她最近的情緒波動有時候會失去控制,如果身在人群中,她至少可以保持理智。

  於是她吃了頓簡單的晚餐,自己真的跑去電影院,買好電影票。

  等待的同時,她打了個電話給光美。

  「光美,我遞出辭呈了,明天開始我只上半天班,一個禮拜後就不進辦公室了。明天下午我可能再收一點東西送過去,妳幾點會在家?」

  「我現在都在家,謝家齊不讓我去工作了,我決定順從他幾天,哈哈!」光美的聲音一樣爽朗,不過她停頓了一下,憂心地問:「妳不是說要跟夏嚴軍去看電影,怎麼有空打給我?既然妳會提到收東西,他一定不在妳身邊。」

  「他今天很忙,要加班。我自己來看電影,等一下就要進場了。」余晞淡淡地說。

  「一個人?幹麼不打給我,我去陪妳──」

  「光美,我沒事,又不是病人。」余晞又覺得好笑,說到底她真該謝謝老天爺,讓她有個這麼好的朋友,減少了她許多的孤獨感。「妳下禮拜就結婚了,一定很多事情要忙,不用管我了。」

  「忙啥忙?結婚只要人有到就好,管那麼多幹麼?倒是妳,妳要準時吃飯,不要亂吃,既然決定要生下來,就要照顧好……」

  光美的囉唆讓余晞都懷疑自己多了個媽。事實上余晞的母親從來不關心她在幹麼,更別說對她嘮叨了。

  「好啦,我剛已經吃很飽了,現在要去看電影,先這樣,明天見!」余晞掛掉電話,無奈地搖了搖頭。

  人正要轉身,卻碰到一堵牆。

  「對不起,撞到你了。」她悶著頭道歉。

  「邵小姐?!」一個驚喜的聲音響起。「真的是妳!我不知道找了妳多久,居然在這邊遇到妳,太好了!」

  余晞抬頭看著站在眼前的男人,怔忡了一下才認出眼前這個俊朗的男子是誰。

  「你找我做什麼?呃……楚先生?」她記不清楚對方的名字了,但知道他是那天撞傷她的駕駛。

  「楚系維。」他有禮地接口,遞了張名片給她。「我不是說會負責妳的醫療費用,結果我後來才發現根本沒有留妳的電話,而妳也都沒打電話給我。」

  余晞低頭看了下手中的名片,知道楚系維是某家公司的高階主管,看他的模樣挺有教養又友善,應該是許多女孩會喜歡的典型。

  她不會不懂他眼中過於熱烈的光芒,但是楚系維跟她其他的追求者不同,他給人感覺很清爽而舒適,毫無壓迫感。

  楚系維是那種她會想跟他做朋友的類型。

  「我的傷並不要緊,已經拆線了,我想沒必要打電話給你,讓你來負擔這個醫藥費。再說我也有保險,必要時我申請保險給付就可以了。」余晞說話的態度既不鼓勵,也不特別疏遠。

  「我還是覺得很抱歉。當然,我不否認急著見妳,有一部分是出自個人的私心。」他笑得有點靦腆。

  余晞反倒覺得他沒有侵略性,開始把他看作朋友。

  「電影快要開演了,你也是一個人來看電影嗎?」余晞看了下手錶。

  「呃,對,可我還沒買票。」他用眼睛瞄到她手上的票。「有推薦的電影嗎?」

  他的問題暴露出他根本不是來看跟她同一部電影,或者根本就不是來看電影的。

  余晞笑了,把票亮給他看,於是楚系維買了一張同場次的電影票,當然因為位子不在一塊,兩個人還是各自看各自的電影。

  兩小時後,余晞走出電影院,毫不意外地看到楚系維站在門口等她。

  「呃,我想順便送妳回家。」他摸了摸頭,有點尷尬。「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自己好笨拙,我明明就不是這樣的!」

  余晞對他的坦白感到好玩,這個男人像個大男孩似的,一點心機也沒有。為什麼她愛上的不是這樣的男人?

  她身邊出現過各種典型的男子,其中有一些個性真的很好,適合當老公。可是偏偏她無法愛上他們,只能任自己沉迷在絕望的愛戀中載浮載沉。

  余晞有個特質,女性朋友並不多,但是男性朋友卻不少。通常都是來追求她的人,後來變成了她的朋友。

  不過因為夏嚴軍的關係,她跟這些男性朋友都保持在足夠的距離之外,就算是朋友,也很難要好到哪裡去。

  「你真的要送我回家?」她點了點頭。「好,走吧!」

  楚系維一臉驚喜,趕緊領著她去開車。

  車子開上路,她報了自己的地址後,看了他幾眼,就直接說了。

  「你該不會是想追我吧?」

  「啊!」楚系維被這一問,差點慌了手腳,他苦笑。「我怎麼覺得自己好像那種技巧拙劣的人啊?」

  他長得不錯,人斯文又有禮貌,是很多女人喜歡的典型。只是站在邵余晞面前,他老覺得自己像個弟弟。

  「我說話比較直,因為我不想浪費你的時間。」她淡淡地笑了。「我心裡頭有人,無法再愛別人。」

  「妳已經有對象了?」楚系維看起來真的滿失望的。

  邵余晞不僅是漂亮而已,她有種不同的氣質,就是會讓你忍不住回頭再看她一眼。擁有艷麗容貌的女人多得是,但兼具有知性氣質的卻不多。

  「嗯。」余晞點了點頭。「現在後悔送我回家了吧?」

  「不會。」楚系維堅定地說。「不知道怎麼說,我就是覺得妳有種氣質,讓我想接近。其實我沒想那麼多,只是很想再見到妳。既然妳已經有對象,我不會糾纏妳的。」

  「我不覺得你是那種人。」余晞笑著說。

  「可是妳卻也不願意跟我做朋友,更別說給我電話號碼了,對吧?」他苦笑著接口。

  「我願意當你朋友,其實若我不當你是朋友,應該也不會搭你的車了。電話也可以給你,但我近期可能會搬離開台北。」

  「搬離開台北?」他愣了一下。「嗯,有必要時可以找我幫忙。」

  「有需要苦力時,我會知道上哪裡找的!」余晞哈哈笑出來。

  「隨時奉陪,我會先回家把肌肉練好。」他還真是會自我調侃。

  兩個人一路上聊得挺開心,感覺像是認識了頗久的朋友。余晞知道自己離開後,跟這個朋友見面的機會並不大,但是還是很珍惜這段特殊的友誼。

  車子很快地抵達她的住所樓下,他下車幫她開車門,讓她朝他挑了挑眉。「沒想到還有人幫忙開車門,你的紳士行為可別因為不追我了就打折喔!」

  「我不會的,我保證。」他收著她的電話號碼,一臉「我發誓」的表情。

  「謝謝你順道送我,掰掰。」她大方地道謝,轉身上樓。

  搭電梯的時候,余晞還在想,多虧了楚系維,她原本落寞的個人電影之旅變得開朗起來。他真的是個不錯的朋友,可惜光美已經有了謝家齊,不然她肯定把楚系維介紹給光美當對象。

  她打開門的時候,正在想光美配上有時會靦腆的楚系維,大約會把人家搞得神經緊張。她嘴邊還含著笑意,不料才關上門,一抬頭就撞進一雙冰冷疏遠的眼眸中……

  「你下班了,嚴軍?我以為你今天還會加班呢!」乍然看到夏嚴軍出現,她有點訝異。

  不過她很快發現他的臉色過分冷峻。

  「剛剛那個人是誰?」他的語氣真的很不善。

  正確來說他快氣瘋了。

  因為記掛著她離去時的神情,他盡早弄完公事,想要陪她去看場晚場電影,沒想到她的手機怎麼打都打不通。

  鬧彆扭!

  他怎麼會忘記呢?女人勒索不成之後,就是鬧彆扭。

  剛剛他站在陽台抽煙,卻看到她從一台陌生的車子下來,那個男人還幫她開車門呢!

  頓時他怒火上揚,覺得不知道氣她多一點,還是惱自己多一些,他居然特意趕回家陪她?!

  「一個朋友。」余晞皺起眉頭,一點都不喜歡他那種態度,彷彿抓到了她什麼把柄似的。「看電影時遇到的,他順道送我回來。你吃飯了沒?」

  「我不餓!」氣都氣飽了。他一個箭步上前,握住她肩膀。「不要跟我玩遊戲,妳知道我一點都不喜歡那一套!」

  他不順她意,就隨便跟個男人出去,這是威脅嗎?

  可惜就算他氣瘋了,想掐死那個男人,他也不會表現出來。他更是厭惡自己被一個女人牽著鼻子跑,簡直像個傻子一樣!

  「哪一套?」她終於受不了了,一進門他就擺臉色給她看,說的話沒一句正常的。

  「因為我不順妳的意,妳就故意跟別的男人出去,好讓我看到,這是威脅嗎?我告訴妳,省省妳的力氣,這一套對我一點用也沒有!」他氣恨地捏緊她的肩膀。

  余晞吃痛推開他。「你發什麼瘋?他不過是個朋友,你想知道嗎?那我告訴你,他就是那天撞到我的人,今天我自己一個人去看電影時,在電影院門口遇到的。然後再順便告訴你,他確實想追求我,這樣你滿意了嗎?」

  她簡直不敢相信,他居然說她威脅他?

  他眼底的邵余晞就是那種女人嗎?她的等級就只到這邊嗎?

  雖然明知道他對女人有著偏見,但是當他把那套想法套到她身上,她還是覺得委屈又氣憤。

  在一起兩年了,他就算看不到她的愛,難道對她連這點瞭解都沒有?

  是注定要讓他倆的這一段走入歷史的吧?他的行為讓她徹底絕望,認清楚了她在他的心目中,永遠都跟他的前妻還有其他利用他或者企圖利用他的女人一樣。

  她苦苦戀了七百多個日子,是在瞎忙些什麼哪?!

  「追求妳?」他聽她毫不在意地坦承,心裡頭更是不舒服,只是表現出來的卻是更多的不在乎。「如果條件不錯,妳倒可以考慮看看。畢竟如果妳要的就是承諾與婚姻那套,去找他會比較有機會。」

  她嘴巴張了又合,不可置信這種話他居然說得出口!

  她覺得心痛到了極點,反倒顯得冷靜。

  「謝謝你的建議,我會好好考慮的。」她冷冷說完,也不管他被她氣得跳腳,直直走進臥室去。

  夏嚴軍撥弄著頭髮,將自己的頭髮弄得亂亂的。話說出口後他也後悔了,但是卻又被她的回答給激怒了。

  正在考慮要不要繼續吵下去,就看到她從房間出來,抱著自己的枕頭跟一條棉被,直直走進客房裡面。

  他沉下臉,也轉身走進房間,乾脆不再吵下去。

  將自己關在客房的余晞,在聽到他關上房間門的剎那,哭了出來。

  那一夜,七百多個日子以來,她第一次獨眠,在淚水中睡去。

  或許她不該這麼傷心,畢竟這只是提早適應離開他的日子。七百多個日子固然不少,但是她的生命中獨自睡去的日子肯定大於七百這個數字,照理說她該更能適應獨眠的,不是嗎?

  如果事情真的這樣,那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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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余晞將最後一箱物品給堆到光美家的角落,手指撫過箱子,眼底迅速浮現一層淚霧。

  「這是最後一箱了。」她看著地上陸續堆疊上來的箱子,代表著她與他生活的數百個日子。

  有些東西或許她一輩子都沒有勇氣去拆開來看了。

  「這麼快?夏嚴軍難道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妳要走嗎?東西一天天消失,他怎麼會沒有知覺?」光美不可思議地瞪著她那蒼白的臉色。

  老實說,光美雖然對夏嚴軍很不以為然,但是看余晞愛得這麼辛苦,總也會希望那笨男人哪天開了竅,會懂得珍惜余晞。

  「男人的遲鈍超乎妳的想像。」余晞扯了個難看的笑容。「我一點一點搬,一點一點從他生活中消失,他一點也沒有察覺異樣。看來,我存在與否的重要性,可能還超乎了我的預期。」

  「妳別這樣想,哪個男人不是這樣?謝家齊皮夾裡面的錢一天被我抽一張千元大鈔,照樣也感覺不出來。妳真的不再考慮考慮?要不要跟夏嚴軍好好談一談,說不定為了孩子他願意……」

  「可我不願意。」余晞斷然地表達想法。「那樣一來,我與他只能當怨偶了。何必拖著一個人一起痛苦?到時候孩子又該怎麼辦?」

  「那妳……什麼時候走?我的婚宴再沒幾天就要舉行了,難道妳不能等婚宴過後再離開?」光美實在捨不下這個好朋友,更擔憂余晞一個人要面對情傷,還得照顧肚子裡面的孩子。

  「嚴軍不是傻子,他也感覺出來我跟以前不一樣了。事實上昨天晚上我們吵了一架。」想起他說的話,他那冷酷絕情的表情,她的心裡一片的冰冷。就連最後一絲的希望都破滅了。

  再待下去,他只會更瞧不起她。

  「他跟妳吵架?他昨天不是讓妳自己去看電影,還吵什麼架?」光美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問。

  「昨天我在電影院遇到那個撞傷我的人,他後來送我回家。我回去時嚴軍已經在家了,可能看到楚系維了吧,他覺得我是因為他不肯陪我,故意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好氣他。」

  「妳會跟別的男人在一起?真會這樣就好了!」光美猛翻白眼。「那他還不知道更珍惜妳?拜託,想追妳的人從來就沒有短少過,姓夏的傢伙到底懂不懂,了不了啊?!」

  余晞被光美誇張的表情給弄笑了。「總之,他不吃那一套,還覺得我是故意威脅他。」

  如果妳要的就是承諾與婚姻那套,去找他會比較有機會。

  她的心因為回憶起他冰冷的話語而緊縮。

  她如何還能再待下去?聽到的冷酷言語只可能更多,不會更少。她又何必用這種難堪的方式結束一段感情呢?

  到時候她根本沒有自信能夠承受得了這一切。

  她必須要走,退無可退了。

  「余晞,妳還是早點走好了,既然下定決心要離開,不如快刀斬亂麻。」光美改變了看法,雙手握住她的手,深怕自己的朋友遭受更多痛苦。

  有些冷言冷語對於不在乎的一方來說,根本不痛不癢。但是光美太清楚余晞的死心眼。夏嚴軍輕易的就可以傷她很深很深。

  有些爭執不是幾句氣憤的話語過後就可以平靜無痕。當兩個人立足點根本不同的時候,愛得多的那方注定要傷得重。

  她想余晞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會匆促地準備離開。

  「我離開後連妳都不會找得到我,等我安頓好,我會跟妳聯絡。」余晞握住光美的手,眼角已然濕潤。

  光美一陣鼻酸,抱住她哭了起來。

  余晞咬住下唇,不讓哽咽突圍而出。她抱住光美,安慰地拍了拍她。「不能哭,我還有孩子要照顧,不能不堅強。」

  「嗚嗚,余晞。夏嚴軍總有一天要後悔的……總有一天!」光美不甘心地說。

  「或許吧……但那已經與我無關了。」她的目光落在窗外,心思已經遠颺。

  這個秋日的午後,離別的感傷讓兩個女人緊緊擁抱,只願能從對方身上汲取一點力量,重新面對未來。

  ☆  ☆  ☆  ☆  ☆

  「……這個目標,今年底可望達成,不知道總經理還有沒有其他意見?」業務部經理的報告索然無味,像是催眠曲似的。

  夏嚴軍將心思拉回,對於自己出神的狀況感到不滿。

  他皺起眉頭,幾個參與會議的主管則如臨大敵,以為他不滿意。尤其是剛報告完的業務經理,差點沒飆出汗來。

  「其他還有沒有要報告的,盡量簡短。」夏嚴軍將話題往下帶,今天恐怕不是開會的好時機。

  昨天晚上他幾乎沒睡,都是因為那該死的女人,竟然跟他鬧脾氣。更該死的是他,居然因此而無法成眠。對於自己隨便受到動搖,他真的很無法接受。

  他不是老早學會了不要讓女人的事情左右他的情緒了嗎?

  為何最近老是被搞得心緒不寧,整個人浮躁難安?

  「總經理,這是我們部門的年度總目標,目前達成百分之……」這下換成企劃部經理報告,但是同樣戰戰兢兢的。

  正當夏嚴軍猶豫著要不要暫停會議,等明天再找時間繼續時,他辦公室的門響起了敲門聲。

  夏嚴軍眉頭鎖死。「是誰?不是說會議中不准打擾嗎?」

  幾個主管都站了起來,打算去喝止門外不知死活的傢伙,但是此時門卻開了。站在門口的居然是個纖細的女人,而且沒有人認識她,除了夏嚴軍。

  「對不起,打擾各位了。」邵余晞的臉色略顯蒼白,但是說話的聲音非常的平穩,一點也沒有緊張的模樣。「嚴軍,能單獨佔用你五分鐘時間嗎?」

  夏嚴軍抿著嘴,看起來一副嚴厲的模樣。

  但是余晞挺直了身子,半點沒有被嚇唬到。

  幾個主管猶豫著,不知道是否該上前喝止這個不知道哪裡闖進來的女人。正當此時,秘書小姐臉色死白地衝進來。

  「對不起,總經理,我剛在洗手間,沒想到有人闖進來……」

  夏嚴軍舉起一隻手,室內再度沉默。「會議到此,我會再通知大家時間。」

  幾個主管像是得到特赦似的,一溜煙地跑得不見人影。就連那個守門不力的秘書,也迅速關上門後遁逃去了。

  余晞看著大家誇張的動作,不禁朝他挑了下眉。「看來你帶人用的是威權統治法。」

  夏嚴軍將手裡的筆往桌上一丟。「妳闖進我的會議,就為了說這個?妳以為自己真的可以為所欲為嗎?上次妳忽然來了,那是下班時間,這次呢?想要探測我的底線嗎?」

  他的憤怒帶著冰冷的敵意,氣她的進逼,也氣自己無法不受影響。

  余晞聞言苦笑了一下。「放心吧,從今以後我不會再擅闖你的辦公室了,我保證。」

  她嘴角那譏誚的笑容引來他一陣莫名的不安。

  她雖然笑著,整個人卻籠罩在某種灰色的氛圍中。他想要探究她腦袋裡的想法,卻發現她實在讓他捉摸不定。

  而他討厭這種感覺,非常的令人不安。

  「妳還想繼續吵架嗎?等不到我下班回家?」他的聲音低沈而內斂,所有的情緒都被妥善地收了起來。

  「是等不及,我要走了。」她淡淡地應。

  「走?」他揚起眸光,掃了她一眼,警告的一眼。

  她又想弄什麼玄虛?利用別的男人威脅他之外,這下連分手這種伎倆都拿出來了?

  「我們分手吧,夏嚴軍。」她用盡力氣抬頭看他,語氣堅定,但是心裡卻是一陣劇痛。

  七百多個日子在眼前如走馬燈般地閃過,他的一笑一怒,一舉手一投足,在她眼前飛奔而過。

  無論甜蜜或者痛苦,她都得鬆手了,讓過往成為過往,才有能力走向未來,不是嗎?

  「分手?現在連這招都使出來了?」夏嚴軍瞪著她,眼睛裡的怒焰只差沒有在她身上燒出個洞來。「我早告訴過妳這招沒用了,嘖嘖,邵余晞,妳就這麼點能耐?只能用這種方式嗎?妳想要承諾,想要婚姻嗎?那麼妳得拿出更高明的招數才行。」

  她笑,笑容破碎。「很不幸地是我已經沒有招數了,所以我說的分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她的回答讓他嚇了一跳,瞬間他慌亂了起來。

  他想一把揪住她,想要憤怒地朝她吼。想要叫她不要逼他,不要破壞原本如此美好的關係。但是他什麼都沒有做,只是渾身僵硬,臉上的線條更顯得嚴峻了。

  「妳以為我會不答應嗎?妳賭的就是這個嗎?為什麼要跟我玩遊戲?妳知道我最痛恨這個!」他的聲音挾帶著壓抑的怒與痛楚。

  她看著他臉上所有細微的變化,心裡一陣陣的痛。

  正因為她瞭解這個男人,所以他的掙扎跟抗拒,即使是那麼的細微,她還是全部收納進眼底。所以她不能不為他感到痛苦。

  這是一個不敢愛、不敢相信情感的男人。他的心是一個大大的黑洞,連她的愛也填補不滿。

  「所以你的答案呢?分手?」她隱隱地咬緊牙關,不讓身體的顫抖洩漏在聲音中。

  他的憤怒揚起,化成最冰冷的沉默,橫亙於兩人之間。

  余晞凝視著他,有那麼瞬間,她燃起了一絲絲的希望。做點什麼都好,就算他抓住她,掐她、罵她都好,只要他願意洩漏出一點感情,她就有一點希望,一點藉口可以奮戰下去。

  但是沒有,夏嚴軍一開口就打碎了她那希望的火光。

  「好,如妳所願。」他挑戰地岔開雙腿站著,那頂天立地的模樣像是歡迎他人來挑戰似的。

  她覺得心窩被捶了一拳,痛到說不出話來。

  這個男人,對抗的不只是她,而是任何愛情入侵的可能。她為他痛,也為自己感到悲哀。

  她困難地點了點頭,沒有辦法開口說話。

  夏嚴軍注視著她,看著她緩緩轉身走向大門,他的喉嚨發乾,胸口有種莫名的衝動呼之欲出。但他不知道他想要幹麼,只知道有什麼事情不對勁。

  他氣她不給他時間想透徹,硬是要逼迫他,所以他僵著身子,握緊拳頭,不讓自己說出任何挽留的話語。

  她的手握住門把時停駐了一下,微微側過臉,他清楚見到她臉上狼狽的淚痕。

  那淚光讓他震驚。

  「你說你不相信愛情,可你有沒有想過,對於相信愛情而愛上你的我,苦苦戀著你卻日漸絕望的心情又是怎樣的?」她的聲音哽咽,臉整個轉了過去,不讓自己那張破碎的臉暴露在他的視線中。

  但是他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他從沒見過她這樣哭泣,她看起來……像是心碎了。

  他想說些什麼,喉嚨卻幹得要命。

  「見到你的那一剎那,我多麼感謝天,把等待已久的人送到我身邊。而當你第一次告訴我你不相信愛時,我覺得像是被老天爺甩了幾巴掌。如果感覺是這麼這麼的強烈,如果你是對的人,為何只有我的心苦苦燃燒,獨自眷戀?所以這一定錯了……是我搞錯了,我愛錯了人……」

  「余……」他的聲音卡在喉嚨深處,他想要抹去她身上的悲傷,但是卻無法移動身體。

  余晞終究還是無法不回頭看他。

  透過迷濛的淚霧,她眼底的愛戀傾巢而出,她的凝視深深地揪住了他的心。然後在他來得及伸手握住她之前,她用力地拉開門把,衝出他的辦公室,也離開了他的視線。

  夏嚴軍感覺到心裡的洞變得好大好大,他想要抓住她,卻無法移動。當她從自己視線中消失,她那最後的眼神卻不斷不斷地在他眼前出現,她眼底的哀傷與痛苦淹沒了他……

  他覺得亂了,一切都亂了。

  他不懂自己究竟怎麼了,總覺得事情在哪個不知道的轉角就走錯了路,而自己完全不清楚,直到現在,才發現一切都亂了。

  ☆  ☆  ☆  ☆  ☆

  夏嚴軍整個下午都把自己關在辦公室,不見任何人,不接任何電話。他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底下的一切風景,試圖把自己想出個條理來。

  他知道自己不想要余晞離開,但是他又該怎麼跟她談,才能讓她滿意,而他也不覺得受到威脅呢?

  她說她從一見面就深深地戀上他,她愛他嗎?

  可是她從來沒有說過,不曾。

  忽然間他覺得自己必須搞清楚這一切,起身胡亂收了公事包,他推開辦公室的門,在秘書小姐訝異的眼前離開辦公室。

  開著車,飛快地奔馳在台北街頭。他第一次還沒到下班時間就提早下班。不過他必須弄清楚,必須釐清這一團亂。

  二十分鐘後,他衝進自己的公寓中。

  「余晞!邵余晞!」他一進門就大聲地喊,公事包隨便一扔,穿梭在各個房間中。

  沒有。

  她不在家。

  「我要走了。」

  他想起她說這話的神情,整個人陷入了一種恐慌當中。

  難道她真的走了?就在她離開他辦公室幾個小時內,她就完全地離開了他?

  不可能!

  一個人要走有太多東西需要整理,太多事情需要處理,怎可能揮一揮衣袖就如浮雲飄走呢?

  他慌亂地跑進主臥室中,這兩天她不睡這邊,所以她的東西消失,他只以為是被搬到客房去了。

  但是當他打開客房,卻發現客房乾淨整齊地像是沒人住的一樣。桌子上空空如也,只有幾樣精緻的擺飾品,都是她跟他一起買的。

  打開家裡每個衣櫥,除了他的衣物仍整整齊齊地留在原處外,屬於她的空間已經完全空了。

  她老早就計劃離開他了?

  感覺像是被雷劈到一樣,他跌坐在自己床上。

  天哪,他是這麼該死的自信,以為她不可能真的離開他。

  她總是像抹溫柔的影子,在他每一次回頭時都笑盈盈地回視著他,是他心裡頭穩定的來源。

  只是他不曾想過,如果她走了,他的世界會是怎樣。

  他從沒想過她會離開他。

  這麼乾淨俐落而不留痕跡。

  「不可能,總有辦法找出來的!」他掏出手機,用力地按下她的電話號碼,可是卻傳來用戶暫停使用的訊息,他頹喪地將手機丟在床上。

  「邵余晞!」

  他用力地喊,用力地叫,從不大聲說話的他對著空蕩蕩的房子鬼吼鬼叫起來。「我一定會找到妳的,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結束!」

  他信誓旦旦地說著,腦子裡面已經想到夏光美的婚宴。

  她一定會去的,到時候他還怕逮不到人嗎?

  可是他完全沒想到,余晞不僅沒出現在光美的婚宴中,就連工作也老早就辭掉了。

  當他得知余晞不會出現時,不管光美如何奚落他,他都反應不過來了。

  一種冰冷的感覺從他心底發出來,傳到四肢百骸,像是絕望的浪潮一波又一波地湧向他。

  前所未有的慌亂,前所未有的痛苦與不安。

  到處撞壁了一段時間,他終於明白,邵余晞是打定主意離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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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四年後。

  夏嚴軍坐在大型轎車的後座,任由窗外的景色從眼前飛奔而過。

  窗外的行道樹葉子已黃,紛紛飄落在草地與人行道上,隨著汽車快速的掃過,形成一股旋風,將樹葉捲起又任其落下。

  又到了秋涼的季節,他很難不讓心思飄到數年前消失在他生命中的那個身影。每到了這個季節,他就格外沉默、陰鷙,一身的寒氣彷彿提早進入冰凍的寒天時節。

  跟著他做事比較久的人都知道,這種時候少跟他說話為妙,可惜這次身邊的人是初次合作的廠商,一點也看不懂他意欲沉思的需求。

  「夏總裁,您看這條大馬路兩旁商店街林立,等等將要抵達的商圈則是精品業的集中地,許多高級專櫃也在這邊設立旗艦店,所以將精品取向的百貨業放在這附近,是絕佳的選擇。」

  同行的人不斷叨叨嚷嚷地述說著,夏嚴軍卻蹙起了眉頭。

  其實這趟中部之行根本無須他出馬,顯然對方也沒想到老闆會親自出動,所以顯得更為緊張失措。

  這四年來,他工作得比以往都來得賣命,像是已經沒有時間留給其他事情。事實上,是他沒有其他事情好佔據時間,只能用更多的工作填滿,無奈那種孤獨的感覺卻在每個忙碌的縫隙中鑽進來,就像要滲透進骨髓裡面似的,無論怎樣也趕不走……

  辛勤工作的結果是讓他把原先就鼎盛的企業做成一個頗具規模的集團,如今集團的所有子公司都進入穩定營收的狀態中,他再也沒那麼多事情好忙了。

  結果就是他搶了手下的工作,硬要來中部出這一趟差。原本就有妻兒的幾個重要幹部,很感謝老闆的好意,欣然留在台北享受難得的居家生活。

  「……配合上附近的餐飲業,這邊儼然形成一個特別的商圈……」負責招待的廠商經理看到夏嚴軍一點搭腔的意思都沒有,終於把一些話又吞回去肚子裡了。

  真要命,他以為對方也一樣會派個經理來探勘市場,畢竟這還沒有到最後評估的階段,老闆很少親自出馬的。

  早知道對方派出來是這種重量級的人物,他死拖活拖也要把總經理拱出來,以免自己身先士卒。據說這位夏總裁做事情是出了名的嚴厲,真怕一個不小心把合作投資案給搞砸了,然後他就順便回家吃自己。

  「到了?」夏嚴軍看到司機將車子停靠在並不寬大的商店街旁,終於轉過頭來詢問對方的經理。

  「對,這邊就是剛跟您報告過的精品商圈。」戰戰兢兢地應著,生怕做錯了什麼。

  夏嚴軍不等經理誠惶誠恐地下車幫他開車門,兀自打開車門,直接站到人行道上。

  天氣已轉冷,他穿著一件鐵灰色的風衣,那硬挺的身影配上他做事的風格,難怪連合作對象都備覺壓力。

  夏嚴軍從懷裡掏出煙盒,敲了敲,叼起一根煙點燃,深深吸了口煙,然後緩緩地吐了出來,像是要把胸口的奇怪落寞給吐淨似的。

  「夏總裁,這邊請。這附近的商店都可以慢慢看,晚上我已經在餐廳訂好位子,我們總經理要請總裁吃個便飯……」

  夏嚴軍揮了揮手制止了對方的話語,他沉默地走著,在一家家的精品店中穿梭,神情看不出喜怒,只是漠然地瀏覽過店面。經理亦步亦趨地跟著,結果差點撞上忽然停了下來的夏嚴軍。

  夏嚴軍宛若化石般地凍結在一家精品店的櫥窗外,他的眼光發直,眼神發熱,用一種從沒展現過的力量燃燒著透明玻璃內的身影。

  「夏總裁……」經理將話語吞進肚子,夏嚴軍的神情變得如此熾熱,如此的熱切,隱隱又帶著濃濃的怒意,讓他嚇得不知該怎麼反應。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那是一家很平常的精品店,裡面有兩個店員正在整理櫥窗上的擺飾。

  「你先走,取消今晚的聚餐,我會再打電話跟你們聯繫下次開會的日期。」夏嚴軍眼睛根本沒辦法移開,他連眨眼都不敢,生怕一個輕忽的動作,那個灼痛他整整四年的身影會再度消失眼前。

  他經不起。

  經不起再次經歷那種可怕的感覺,經不起得而復失的恐怖失落感。這次他會牢牢抓住她,再也不讓她逃離手掌心。

  他也不管人家經理多麼錯愕,一個箭步向前,推開店面的透明玻璃門。門上清脆的風鈴響起──

  「歡迎光臨,請慢慢看──」櫥窗前正在整理擺飾的女子抬起頭,那話語卻活生生地卡在喉頭。

  夏嚴軍!

  望著那個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的身影,她的眼睛大睜,目光充滿了不可思議……

  他的身形依然頎長,風衣包裹著他修長的身軀,將他那種與生俱來的貴氣給烘托出來。他瘦了些,臉上的稜角更為明顯。

  她顫抖著,努力想吐出什麼話語化解這場面,但是內心翻湧而上的種種情緒搞得她絲毫沒有自主的能力。

  為什麼?

  經過了四年,她還是沒辦法平靜地面對他?

  她努力了這麼久,卻在再度見到他的瞬間崩潰?!

  「余晞!」他的聲音火熱,帶著濃厚的情感,彷彿從靈魂深處呼喊出來的。

  她變得有些不一樣,長長的髮絲燙成波浪,鬈曲在她清瘦的臉龐上,寬大的薄毛衣遮掩住她玲瓏有致的身材,但那合身的長褲卻又勾勒出美好的臀部線條。

  他吞噬著她的身影,感覺到聲音沙啞,喉嚨發緊。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往後退一步,看起來像是考慮轉身逃跑。可她身後就是店面,唯一的店門被擋在他身後,她又怎麼逃呢?

  「不准走。」他一把攫住她細緻的手腕,生怕她真的逃了。

  頓時幾雙眼睛同時盯著他倆。門外的經理嘴巴張得大大的,而門內的另外一個店員也站到了余晞身邊,更別說店裡幾個正在翻弄衣物的客人了。

  「你放手!」她掙扎著,但卻掙不脫他那有效的箝制。

  「我不可能放的,我不想再等四年。妳覺得我可能放嗎?」夏嚴軍的聲音帶著奇特的感情,卻也有著怒意。

  這女人走得真是夠徹底,一點線索也不留給他。

  若不是巧合,天知道他這輩子還能不能見到她?!

  「我……大家都在看。」余晞明知掙扎沒用,還是用力的要抽出手。

  她身後的店員湊過來,在她耳邊說:「余晞,把人帶上樓去談,還有客人在呢!」

  說話的人是這家店的老闆之一,也是余晞的合夥人。她不是傻子,一看余晞激烈的反應就知道,她跟這男人糾葛不淺。她從沒見余晞這麼緊張過!

  「喜敏!」余晞求救地轉頭看向好友。

  「樓上怎麼走?」還是夏嚴軍當機立斷,乾脆直接問喜敏。

  余晞倒抽口氣瞪了他一眼,接著在喜敏幫忙指路後又轉頭瞪她。但是顯然余晞的瞪視一點殺傷力也沒有,夏嚴軍拖著她推開店門,從旁邊的樓梯上到樓上的住家。

  一直到兩個人都踏進了她的住所,在大門闔上的剎那,她才驚覺自己根本就是被甕中捉鱉了。

  「放開我,夏嚴軍,你放開我!」她不顧一切地捶打著他,氣憤他到現在還能如此影響她。

  任憑那雨點般的拳頭落在身上,他不痛不癢地脫去身上的風衣,隨便往沙發一擱。「妳住在這邊?」

  原本還在用力打人的余晞一愣,然後抬頭憤恨地瞪他。「你還是一點都沒改變!照樣我行我素,霸道又自大。」

  她揉了揉手腕,覺得自己的情緒似乎穩定了一些。

  沒什麼好怕的,不是嗎?他現在只不過是一個以前認識的朋友罷了。她只要跟他小聊兩句,然後把人打發走,那麼她就可以繼續過她平靜的生活了。

  或許他根本沒時間在這邊跟她打交道,他家裡說不定有個美人等他回家睡覺。想到這裡,她心頭一酸,眼底的怨懟不知不覺地浮上來。

  「余晞……余晞……」他低聲喚著她的名字,還是很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找到她了!「這一次我不准妳逃了,不准妳再離開我!」

  「誰管你准不准?還有,什麼叫做逃?我哪有逃?」她聞言抬頭準備抗議,卻在接觸到他眼底那充滿痛楚的感情時沉默了。

  他為什麼這樣看她?宛若他找了她一輩子似的?

  不可能的,他當初說得很清楚了。而她的希望早在四年前就幻滅了,不是嗎?可是為何當他用那雙熾熱的眼神凝視著她時,她會無法移開目光?為何當他粗糙的手指撫過她臉龐時,她會無法掙扎?

  「余晞,余晞……我的余晞,我終於找到妳了。」他的歎息隨著唇落在她嘴上。

  她僵住,眼睛大睜。

  而當那熟悉的氣息撲鼻而至,當那記憶中厚實的胸膛在她手掌底下跳動,當那薄唇用她曾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方式探索著她,回憶跟著被封鎖住的情感同時回流,將她沖潰……

  「嚴……嚴軍。」她迎向他那熱烈的吻,感覺到心底的酸楚蔓延而上,她在他既溫柔又霸道的深吻中融化。

  她的回應讓夏嚴軍最後一絲自制力也棄甲投降,他用力將她的腰摟靠在他有力的軀體上,渾身都吶喊著佔有她的衝動。

  他不能放她走!

  再也不能,再也不要!

  他用力地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中,那竄燒的情火霎時淹沒兩人,將兩人同時捲入那既像漩渦,又像烈焰的情感洪流中。

  他的嘴絲毫無法放開她。而他的手老早竄入那寬大的毛衣中,解放了包裹著她漂亮胸型的內衣。他的愛撫既直接又充滿力量,她呻吟著抵著他的掌心,無助地想要更靠近他。

  太久了,久到忘記那近身相貼的體溫有多麼容易燃燒彼此,久到忘記火熱滾燙的感覺。直到這一刻,當他與她的身體再度相親,體溫再度相燙,他們才發現過去的日子有多麼冰冷,多麼……空虛。

  她急切的手抓住他的襯衫,努力想解開扣子,卻在失卻耐性之下,一把扯掉了好幾顆。

  「別急,親愛的。」他幫著她把自己的襯衫推開,讓她光裸的肌膚直接貼上他,在那同時,他也深深感到震驚。

  多久了?多久沒有這種燃燒的感覺了?多久沒有這種相屬的舒適了?

  「嚴軍!」她皺著眉頭,身體因為有更多的空虛沒被滿足而抗議著。

  「噓,我知道、我知道。」他安撫著她,卻也知道自己的熱情支撐不到他剝光兩人的衣服。

  最後他還是選擇用意志力克制自己,先剝除掉她身上的褲子。不過也僅止於此。當他將她壓在牆邊,捧著她衝入她身體中時,那種強烈的感覺讓他差點尖叫出來。

  如此的熾熱,如此的燒灼……他永遠也忘不掉這種感覺。

  余晞仰起頭,勾住他的脖子,努力地讓自己的身子承受更多的他。他在她裡面艱難地移動著,但她的熱情反應讓他無法體貼太久。

  最後他只能任由那猛烈的火焰同時燒燬彼此,任由那奔騰的熱情脫韁而出……

  他崩潰在她深處。

  ☆  ☆  ☆  ☆  ☆

  當他放她落地,她甚至差點站不住。

  夏嚴軍扶住她,溫柔地拂去她臉頰上汗濕的髮絲。

  余晞往後退,靠在牆邊。當她兩腳落地,彷彿從雲端回到了現實,她驚呼著抓起地上的衣物遮住自己。

  天哪!

  她怎麼會?!

  看著他敞著胸膛,他的襯衫還穿在身上,褲子也沒來得及全部脫下來,更別說髮絲紊亂,看起來該死的性感。

  怪的是即使如此狼狽的模樣,他還是顯得這麼好看、這麼吸引人!

  「喔……」她呻吟著埋入手裡的毛衣,然後在他能反應之前,抱著地上的衣物逃進最近的浴室裡面。

  夏嚴軍到現在心跳依然強烈而迅速,他撥了下凌亂的頭髮,開始整理起自己。最後,他還是找了間浴室簡單清理了一下。

  當他在鏡子裡面看到自己胸口的抓痕時,他不禁咧開嘴笑了。

  她沒有忘了他。

  只要那個感覺還在,他就有機會把她奪回來。這次他不會再蠢得放她走,他再也無法承受另外一個四年的寂寞與孤寂。

  他從浴室中出來,環顧了下整齊的屋子,猜測這是她的住所。原來她跑到中部來了,難怪他翻遍了台北就是找不到她。

  當年他甚至去盯夏光美的梢,總覺得他只要盯住光美,余晞早晚要露面的。誰想到光美結婚後去度了蜜月,他盯也沒用。徒勞無功地找了幾個月,最終還是只能請專業的人士幫忙。

  不過他能給的線索實在不多,於是幾年過去了,他就是沒找到她。

  原來她跑到中部來了。

  思索間,余晞終於再度現身。她換上了高領的上衣,配上另外一條長褲,就連那頭浪漫的發也被一絲不苟地綰在腦後。

  「原來妳跑到台中來了,難怪我怎麼找也找不到。」他苦笑。

  余晞心神一震。

  他有找她?

  「你該走了,時間不早了。」她走過去拉開客廳的門,轉身瞪著他依然敞著的胸膛。

  她的態度拘謹而冷漠,顯然非常後悔剛剛屈服在他的慾望之中。

  夏嚴軍無奈地看她變回拒人千里的模樣,攏了攏身上的襯衫。「我也很想穿整齊,但是扣子都掉了。」

  她的臉瞬間就紅了。

  想到她扯斷他鈕扣的畫面,她就恨不得當場死去。

  「那你還站著做什麼?趕快找扣子啊!」她蹲下身子掩飾她困窘的臉紅,努力的在地上尋找那幾顆小小的鈕扣。

  他看著她趴在地上尋找扣子的模樣,那渾圓的臀部在他眼前晃著,讓他剛消減的慾望又重新火熱。

  「這裡有一顆,其他你找到沒?」她手裡抓起一顆扣子,轉身抬頭看他,卻撞見他眼底的慾望。

  她看到他盯著她臀部的眼神,怒瞪他一眼後站了起來。

  「我跟你說,剛剛那是一場錯誤。我建議你離開這個門之後馬上忘記見過我,以後萬一不幸在路上見了,就當做不認識。」她將扣子塞進他手中。

  夏嚴軍倚著牆邊的矮櫃,眼神依然溫柔地看著她。

  看得她不安,看得她臉又要紅了。

  「夏嚴軍,你說話啊!」她惱怒地喊。

  不說話,就用那雙眼睛凝視著人,彷彿她是他最重要的寶貝似的,讓她感覺非常有壓迫感。

  他不可能是那個意思,只是太多年不見,一時間被激情給沖昏了頭罷了。他為何不趕快轉身走開,讓她好好的懺悔自己衝動的行為?

  「余晞,我們結婚吧!」他依然用那種眼神持續地捕捉著她。

  「結婚?」她拉高聲音,彷彿他頭頂長出一對角似的。

  「對,結婚。做我們四年前就該做的,當我的妻。」他認真地說。

  「妻?我還北妻呢!北妻才嫁給你!」她生氣地用台語罵他,完全忘記他聽不大懂台語。北妻乃台語「白癡」之發音也!

  「北妻?」他茫然地問,然後像是搞懂了這個奧秘似地,笑了。「不管是嬌妻、愛妻還是北妻,只要是我的就好。就當我的北妻吧!」

  不懂裝懂!余晞猛翻白眼。

  「我不要,我對這個提議沒興趣。」神經呢!哪有人自己自願當白癡的?如果她真的傻傻嫁了,才真的是「北妻」呢!

  「為什麼?四年前妳不是這樣說的。」他氣憤她那毫不考慮地拒絕,那樣的斬釘截鐵,一點也不留戀。

  「難道你以為我當初是因為要婚姻沒有得逞才走的?」她幾乎尖叫出來。「那麼你根本從來不曾瞭解過我!現在又出現在這邊做什麼?這一切都是錯的,你走,離開我的生活、我的生命,我們不再有任何交集了!」

  他居然敢如此自以為是?

  他以為他拿出婚姻當誘餌,她就會乖乖地爬回去他身邊,繼續當那個只要愛的傻女人嗎?

  她若再讓他那樣傷害她,那她就是不折不扣的「北妻」了。

  看到她激烈的反應,夏嚴軍站了起來,眉頭攏在一起。「我不是那個意思,該死的,妳幹麼不聽我好好說呢?當年妳走得那麼徹底,讓我連抗辯的機會都沒有,難道妳就很公平嗎?」

  找人找了四年的焦急與煎熬,加上她可能再度消失的恐懼,讓他激動了起來,話語也就夾帶著怒意。

  余晞倒抽口氣,怒瞪著他。「公平?去你的公平!對一個宣稱只要慾望不要愛情的男人,你這種話還真是過分!當初答應分手的人是誰?我可不是偷偷走的,我是去你辦公室,堂堂正正地跟你分手的。」

  「我後悔了。」他迅速地接口。「結果妳連給我後悔的餘地都沒留,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工作辭了,連光美的婚宴也沒出現,妳知道我在光美的婚宴上被她訓了多久?」

  他知道自己的論調近乎無賴,但是不這樣他有何藉口留在她身邊?

  按著他過去那種驕傲的方式絕對無法贏回她的,必要時當無賴也無所謂,這一次他絕對不會放手了。

  「關我屁事?!反正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你走,離開我的房子!」她生氣地朝他吼。

  這個不要臉的男人,居然好膽說他的權益被忽視了?

  簡直快氣死她了!

  余晞憤怒地朝他揮動著小拳頭,看來像是想揍他一頓出氣。

  看著她激動的模樣,他差點沒讓嘴角的笑意浮了上來。這個余晞跟他以往認識的那個有些許不同,以前她從來不曾憤怒地朝他大吼,像是想咬掉他頭似的。不過他有感覺,這個余晞才是真正的余晞,當年的她在他身邊時,肯定壓抑了某部分的性格。

  他喜歡這個全然放開的邵余晞。

  再說,應付她的怒氣總比面對她的冷漠要好,反應激烈總比沒有反應好。他如此安慰著自己。

  「可是我的襯衫這樣,真的能從妳房子走出去嗎?妳樓下的同事跟客人說不定會看到。」他掀了掀身上的襯衫,吃定了她。

  余晞惱怒地皺緊眉頭,思索著處理的方法。

  她拒絕再趴在地上找他那些該死的扣子。

  思索半天,正當他以為自己得逞時,她扭頭走向大門,砰地一聲關上門,人消失了。

  夏嚴軍愣愣地看著空蕩蕩的房子,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她就這樣走了?

  他不走,於是她乾脆自己走開?

  他苦笑著,心裡的感覺可說五味雜陳。他開心終於找到了她,但也擔心她的抗拒是如此頑固,想要她回到他身邊,簡直是一件艱難的任務。

  正當他考慮著接下來該怎麼做時,大門又被打了開來,余晞去而復返。

  「拿去,穿了快點閃人。」她將手裡的襯衫扔給他,那是她從樓下的衣服中拿上來的,是她店裡販賣的商品。

  她緊張地看了眼牆上的鐘,四點了,她該去接孩子了。萬一被他發現孩子的存在,那就慘了。

  夏嚴軍接過襯衫,也不迴避地直接在她面前換了起來。

  她一臉嚴峻地盯著他,拒絕露出任何困窘的表情。他都不怕羞了,她幹麼替他羞起來放?

  他極緩慢地換著衣服,等到他終於穿好襯衫,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打開大門。「快點走!」

  他盯著她看了好久,傾身啄了她鼻頭一下,這才不甘不願地轉身離開。

  當大門闔上時,余晞的腿再也支撐不住,她滑坐在地上。

  天哪,這下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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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所以小狐狸就走了,兔子跟其他動物就留在森林裡面繼續生活。」余晞將手裡的圖畫書合上。「歆柚,該睡了,妳明天不是要去爬山嗎?」

  昏黃的燈光下,余晞撫著小女兒的額際,細聲地說。

  「對啊,老師說要爬山,媽咪要幫我帶野餐的東西喔!」邵歆柚才三歲多,就已經在幼稚園中得到人氣王了,是個小鬼靈精。

  女兒念的幼稚園是混齡的,她們班太多的小哥哥小姊姊搶著照顧孩子,每次看了都讓余晞很感動。

  孩子的反應總是最純真而直接的。

  「那妳快點睡,媽咪等妳睡著才走。」余晞幫女兒把棉被拉好,又檢查了窗戶,確定夜裡不會太冷。

  這孩子挺活潑,白天在幼稚園玩瘋了,夜裡總是不用花太多時間哄,沒幾分鐘就睡著了。

  望著女兒粉嫩的童顏,她的眼底不禁浮起一層薄霧。她不敢想像,如果沒有這個孩子,她怎麼挺過那段痛苦的日子。

  輕輕地起身,她把孩子的房門關好,經過客廳時卻看到放在沙發旁邊的襯衫。那是夏嚴軍換下來的衣服,他沒有拿走。

  今天歆柚回家時,還拎著襯衫問她:「媽咪,這是誰的?這不是男生穿的嗎?為什麼媽咪要買男生穿的衣服?」

  余晞差點臉紅,光想到下午發生在這個家裡的事情,她簡直抬不起頭來。

  「那是店裡的,因為扣子壞掉了,所以媽咪拿上來補一補。」她的回答安撫了女兒,化去了她的困惑。

  但是再度拿起襯衫,她很難不去想到這個男人。

  泡了杯茶,她窩在房間的窗台上,望著馬路上稀稀落落的光影,她不禁又想到了他。

  離開台北後,她經過一段非常難熬的日子。雖然早就準備好要分手,但是真的分開時,她還是感覺到強烈的痛苦。尤其做每一件事都讓她想到他,更是讓她一切的努力彷彿是白費力氣。

  好在有了這個孩子,她的注意力跟重心轉移,幫助她熬了過來。隨著孩子慢慢大了,她的新事業也穩定了,有幾次機會她認識了些新的男性朋友,可恨的是她無法愛上別人。

  她不再相信愛情的宿命論,但是她的心裡卻無法像以往那般輕易的敞開去愛人。對於感情,她像是無慾無求了。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自己不是無慾無求,只是一切的感覺被封閉起來罷了。

  他再度出現,而她四年的努力就像是沙城一般,一個浪潮來襲就毀於一旦。對於這一點,她的氣憤跟怨懟實在滿深的。

  她再也不想經歷這一切,讓自己苦戀著一個身影,再花更多年的時間淡忘這個人。女人還有多少個六年,好浪費在一個男人身上?

  再說,如果他看到了孩子,又會說什麼?

  他沒想過他們會有個孩子吧?

  這四年的時間,她一個女子帶著一個孩子,無論有多少委屈或歡笑,都這樣走過來了。她不願意再走回頭路,再跟同一個男人糾葛。

  希望他走了就別再出現,還她一個清靜吧!

  ☆  ☆  ☆  ☆  ☆

  余晞昏昏沉沉地起床,簡單梳洗後泡了杯咖啡,安撫自己的頭痛。

  「該死的夏嚴軍。」她連連咒罵出聲。一個晚上沒有好眠,整個腦子裡面都是那個可惡的男人。

  早上她還早起送女兒上娃娃車,就算回頭睡個回籠覺,整個人也舒坦不起來。好在今天店裡公休,她不用去看店。

  喝了杯咖啡,人總算清醒了些,直到電鈴響起,她才跳了起來。

  會是誰?

  她戰戰兢兢地打開一層門,在看到門外的喜敏時鬆了口氣,這才把鐵門也打開。

  「妳怎麼來了?吃過早餐沒?」余晞看著好友兼合夥人賀喜敏走進來,一邊倒了杯咖啡給她。

  「我不大放心妳,所以過來看看。」喜敏熟悉地自己拿奶油加進咖啡中,余晞的家她熟得很,常常來來去去的。

  其實這房子跟樓下的店面都是喜敏的,兩人合夥開店後,喜敏把樓上的住家給余晞住。但是在余晞的堅持下,收了一些租金。

  這幾年要不是認識喜敏,余晞的事業不會這麼順利的上軌道。

  喜敏家裡頗富裕,但是她數年前也是未婚生了個孩子,氣得她老爸要跟她斷絕父女關係。只是一等孩子落了地,老人家見孫子可愛到不行,還是涎著老臉找上門,半拖半拉的把女兒接回家去住了。

  所以喜敏原先住的房子就空出來,也就是余晞母女現在住的地方。一方面也是因為樓下的店面地點好,兩人剛好把店開在這邊,住在樓上很方便,可以照顧得到店裡。

  「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今天店裡公休啊!」余晞訝異地問。

  喜敏盯著她眼下的陰影,用沉默施壓力。「昨天那個男人是歆柚的爸爸吧?」

  余晞不服氣地努努嘴。「妳怎麼知道?她跟夏嚴軍長得又不像。」

  好吧,如果她夠誠實,就會承認女兒的眼睛跟夏嚴軍其實很相像,尤其耍霸道的時候,眼神簡直像了個百分百。也就是這樣,外表甜美的小女兒,在學校可是個小霸王。

  「拜託,這幾年來也沒見過哪個男人跟妳有過什麼糾葛,昨天看到你們兩個在一起的模樣,傻子都知道你們關係匪淺。」

  「什麼關係匪淺?」余晞反駁。「現在一點關係也沒了,早在四年前分手時就斷得一乾二淨了。」

  「一乾二淨?他昨天那激動的神情可不是這樣說的,還是說那個傢伙原本就很容易激動?」喜敏調侃地問。

  「他才不呢!平時沉默又冷靜,跟他吵架根本吵不起來,只有被他氣死的分。」想到這個,她還是很不高興。

  以前她被這男人吃得死死的,現在她可不願意再過那樣的日子。愛一個人讓人變得如此脆弱,她是無力承受了。

  「所以說嘍!」喜敏吃著余晞桌上的餅乾,聳了聳肩。「還有,如果妳跟他真的斷得一乾二淨了,那樓下那尊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樓下?什麼樓下?」余晞還傻傻地問,問完就有一種很不妙的感覺。「什麼?妳說樓下有什麼?」

  「我們今天又沒開店做生意,顯然不是客人嘍!」喜敏忍住嘴邊的笑。

  此時余晞已經按捺不住地站了起來,人衝到前面陽台,探出頭去,正好看到空蕩蕩的人行道上那個高大的身影。

  「夏嚴軍!」她喊了兩聲,發現自己聲音不夠大聲,於是退回屋內,套上外出用的涼鞋,啪啪地奔下樓,直接堵上那個門口站崗的人面前。

  「妳起床了?昨天睡得好嗎?」夏嚴軍一看到她出現,一臉溫柔地笑著,彷彿他們約好了在此碰面似的,一點都沒有侷促不安的模樣。

  「睡你的頭啦!」余晞生氣地劈口就罵人。「你到底在這邊做什麼?我昨天不都跟你說清楚了嗎?你走你的橋,我過我的路,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是我過我的橋,妳走妳的路才對。」他還不忘糾正她。

  余晞瞪著他。「你、你……」

  簡直不知道該用什麼字眼說他。這種無賴的模樣,這種痞子的做法,哪裡像是夏嚴軍哪?更別說在人家家門前站崗,這種事恐怕他還真的沒做過呢!

  「我餓了,飯店的咖啡好難喝,我可以上去喝杯咖啡慢慢說嗎?」面對她一臉燃燒的怒意,他的反應依然非常平靜。

  「咖啡?」她簡直想尖叫,偏偏又無法流利地罵人。她氣憤地跺了跺腳,轉身就往樓上跑回去。

  誰想到夏嚴軍居然跟了上去,在她闔上門的前一秒用腿卡住門,厚顏地自己走進去。

  「誰讓你進來的?」余晞氣唬唬地轉身插腰。

  「啊,咖啡,好香。除了妳,誰能煮出這種味道的咖啡?」嚴軍的眼睛一亮,彷彿見到什麼財寶一樣。

  原本坐在餐桌前的喜敏站了起來。「沒錯,余晞煮的咖啡好喝到沒話說,附近咖啡廳沒一家比得過她。你好,我是賀喜敏。」

  嚴軍握住她的手。「妳好,我是夏嚴軍,昨天在店裡打擾了。」

  「沒關係,反正客人都是熟客。」喜敏的態度倒是非常大方。

  余晞看著他們兩個寒暄,簡直不知道該跳腳好,還是自我了結比較快。她的好友居然這樣快就跟夏嚴軍熟了起來。

  「你們兩個慢慢聊。」她丟下這麼一句,跑回房間去了。

  看到房門被關上,夏嚴軍跟喜敏對視一眼。

  「看來你得罪她得罪得很深,我從沒看過她對誰這麼生氣過。」喜敏聳了聳肩。

  「我對她做的確實很不可取,不過這次我不會再那麼傻了。」嚴軍難得跟剛認識的人如此熟稔。

  其實他並不習慣跟人有太深入的交往,但是他看得出來,喜敏是余晞重要的朋友,而現在他需要盟友勝於敵人。

  「那麼你自求多福吧。」她喝掉了杯子裡面的咖啡。「跟余晞說我先走了。」

  「嗯。」嚴軍送客的模樣儼然像個男主人。

  送走了喜敏,轉身看向緊閉的房門,他歎口氣,還是到咖啡機旁倒了杯咖啡喝。他昨晚幾乎不能成眠,要不是天氣太冷,他真想守在她家樓下。

  他拚命壓抑自己的衝動,等到八點多才到樓下等。距離現在的時間,嗯,算是足足等了兩個鐘頭。

  他在冷風中等待,也想了很多事情。想到她當初離開時的表情,那一幕在他心裡著根,這四年來他時常會想到她那悲傷的眼神。

  回想過往,他才慢慢瞭解到,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她的內心有多少不為他所知的煎熬。

  他從來沒想到她愛著他,用那種近乎絕望的心情愛著他。

  夏嚴軍不懂愛情,可是這四年來有太多時間讓他去細細審思過往。尤其當他失去了她,他才猛然發現自己跟她在一起的日子是多麼快樂而有安全感。

  如果他帶給她的是那麼大的痛苦與煎熬,他真難想像余晞居然還能愛他兩年,而沒有提早離開他。

  每每深夜裡他想到這些,都會一身冷汗無法成眠。他太怕永遠也無法再見到她。他曾經讓她那麼痛苦,深深的失望,換做是他,一定抵死都不會回頭的。

  可是他找到她了!

  該說是命運把她送回來他的身邊,如果這是第二次的機會,他說什麼都要死命把握。對於感情他還有很多不懂,畢竟他認識的、有過的女人都不曾愛過他。沒有人像余晞一樣,永遠都用那麼溫柔的眼神看著他。

  不過他起碼懂一個道理,就是這次再放手,他就徹底出局了。

  思索間,關閉好一陣子的臥室門終於打開。余晞換了粗針毛衣跟牛仔褲,手裡則拿著購物袋跟鑰匙。

  「你怎麼還沒走?你都不用上班嗎?今天禮拜一耶!你趕快回去台北,不用在這邊浪費時間了。」她皺著眉頭看他,簡直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她生氣,一半是因為瞭解到自己還那麼在乎他,一半卻是出於恐懼。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失去什麼,不過只要牽扯上這個男人,她都害怕。怕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靜毀於一旦,怕自己又生出不該有的期待。

  一個人傻一次可以說是天真,但是傻兩次,那就真的是「北妻」了。

  「我來這邊談一個案子,工作還沒完成。」他聳了聳肩。「而且是不是浪費時間,應該是由我決定,畢竟這是我的時間。」

  「你要浪費你的時間是你的事,但是你沒資格浪費我的時間。」她瞪他。這人雖然有些地方變了,但是說話時那自大的模樣還是很眼熟。

  「我沒有要浪費妳的時間啊!妳想做什麼我都可以配合妳。」他微笑以對,看起來彷彿很友善似的。

  她猛翻白眼。轉身將他推出大門,然後鎖上門。

  她轉身狠狠地瞪他一眼。好吧!他要這樣玩,她也奉陪。就不信他有多少耐心,可以長久這樣守下去。

  於是她自顧自地下樓,牽出她的五十西西機車,戴上安全帽就要出發。

  「妳要騎車去哪裡?」夏嚴軍站在她旁邊問。

  「走開,夏先生,你已經浪費了我三十秒時間了。」她朝他揮了揮手,像在撥蒼蠅一樣不耐。

  見她不打算回答,他只好退開,然後走到大馬路招了台計程車。

  「跟上前面那台機車。」夏嚴軍一上車就如此命令。一邊看著余晞騎車穿梭在大街小巷,讓他猛皺眉頭。

  她為什麼不開車呢?騎車多麼危險。

  「可是那個小姐騎得很慢耶,先生,看你要去哪裡,我先載你過去,照樣可以跟她會合啊!」司機抱怨著。

  要一個穿梭在城市中以快狠準為特色的計程車司機,跟在一台破爛小機車的屁股後面,真是為難人家了。

  「你跟著,別跟丟了。」夏嚴軍頭也不回地命令著。

  或許是夏嚴軍那慣有的威嚴感,司機居然就不再抱怨,安靜地以超慢的速度跟在小機車後面。

  終於余晞把車子騎進大賣場的停車場,夏嚴軍趕緊付了車錢下車去。

  他遠遠跟著她走進賣場,看著她熟稔地推著車子,直接走往她要的陳列區,不到半小時,她的推車裡面已經堆了一座小山了。

  他沒有再靠近余晞,怕她一火大在這邊就直接跟他吵架。以前他認識的邵余晞絕對不會在公共場合跟他吵架、鬧意見,但是眼前這一個他可不確定。

  她絕對不會是一個溫馴的女人,任由他捏圓搓扁了。

  邵余晞難得休假,比較有時間採買一些食物跟生活用品。誰想到太貪心,不想跑兩趟的結果,就是結帳後陷入困境。

  望著推車中兩大袋東西,她吃力地一手提一袋,小碎步往出口走去。

  跟在她身後的夏嚴軍見了猛皺眉頭,一個箭步跟上,一手一個袋子馬上搶走她手上的沉重負擔。

  「妳以為妳在做什麼?提這麼重的東西,萬一拉傷了怎麼辦?」他朝她責備地說。

  這女人懂不懂得保護自己啊?那台小機車能放得下這麼多東西嗎?光看她騎車都嚇死他了,她還打算載這兩大袋東西?

  余晞被他嚇了一跳。「你怎麼還在?你跟著我來的?」

  「我坐計程車跟在妳後面。」他訕訕地承認。「這兩袋東西我幫妳拿,反正我還是要搭計程車,除非妳還沒買完,還要去另外一個地方。」

  「不用了。」她看到自己的車子,將他手裡的東西拿過去,硬是塞進機車前面的空位,只是多出來兩條衛生紙沒地方掛,正在苦惱。

  「不要固執了,余晞。」他走過去試圖跟她講道理,真不懂她這樣打算怎麼騎回家。

  余晞苦惱地看著自己的機車,她真的買太多了,可惡!

  左右琢磨了很久,終於還是得承認沒有其他方法可以把東西帶回家。她不得不轉身懊惱地瞪他。

  「幫我拿著。」她把兩袋衛生紙塞給他,然後把機車牽出來,發動車子。

  夏嚴軍看著她的動作,只能呆呆地站著,不知道她想幹麼,直到她開口叫他。

  「上來啊,你想站在那邊站到什麼時候?」她扭頭看他。

  他愣了一下,這才搞懂她想要他做什麼。

  敢情是把他當活動架子用了?

  唉,總比被趕走的好吧!

  夏嚴軍乖乖地上車,將自己高大的身材塞進她那空間有限的機車後座中。不過他才坐上去,嘴角就揚起了一抹笑。

  正因為位子太小,使得他只好緊緊貼靠著她,兩條長腿簡直把她的臀部跟大腿都給包裹住了。兩人的姿勢出乎意料的親密。

  「不要貼這麼近啦!」她扭捏地抗議著。

  「是妳車子太小了,我根本已經沒空間退了。」他無辜地說,偷偷地享受著與她貼近的愉悅感。

  余晞撇撇嘴,只好騎著車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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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既然利用了人家當搬運工,余晞要趕夏嚴軍走就沒那麼理直氣壯了。到了四點多,她正在準備晚餐,一邊還要偷看他在做什麼。

  「喂,我可沒有要煮你的分,我勸你趕快離開。」她拿著湯杓,指著正在客廳餐桌上敲打電腦的夏嚴軍。

  「我知道。」他平靜地應,卻一點要離開的跡象也沒有。

  余晞氣惱地轉頭回去廚房,繼續做菜。

  好在她原本就跟喜敏說好,今天放學讓喜敏幫忙接孩子。歆柚跟喜敏的兒子小翔讀同一所學校,喜敏的爸爸喜歡孩子,所以歆柚也常跑到賀家玩耍。今天兩個小孩就是約好了去喜敏家玩,然後在那邊吃完晚餐再回家。

  換言之,她只要在孩子回家前打發走他就可以了。

  另外一邊的夏嚴軍,腦袋裡面盤算的卻跟她相反。

  看來余晞已經在中部定居,要她回台北,恐怕是滿困難的。尤其目前她一點軟化的跡象也沒有,什麼時候能說服她回到他身邊,甚至嫁給他,都是一個問題。

  這下子不準備長期抗戰是不成的。

  他盤算著手上的精品百貨業投資案要親自接手之外,還需要考慮到其他工作的分配問題。

  兩人各自懷著心思,氣氛卻格外的融洽,直到一通電話打破了這氣氛。

  余晞一開始並沒聽到電話響。因為下午跑出去買東西,電話調成響兩聲直接跳答錄機,所以只聽見答錄機的聲音──

  「媽咪,我是歆柚,小翔哥哥要我今天晚上住在他家,喜敏阿姨說要問妳。媽咪、媽咪!可不可以嘛?」童稚的聲音在擴音的答錄機上跳動著。

  但那可愛的聲音卻似把大斧,同時劈向目瞪口呆的夏嚴軍跟急忙忙衝出廚房的余晞。

  余晞根本不敢看嚴軍的臉,她跑過去接起電話。

  「歆柚。」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喘。

  「媽咪,小翔哥哥說……」歆柚忙著要再重複一次。

  「我聽到了,只要喜敏阿姨答應就可以,那妳要乖乖的,不能吵賀爺爺喔!」壓抑著心底的慌亂,余晞努力讓語氣平常。

  「好的,媽咪。那沒事了,掰掰。」女兒還朝話筒發出啾啾聲,算是吻別。

  「掰掰。」余晞也啾了回去。

  掛掉電話,她硬著頭皮轉過身來,面對已經化作石頭的夏嚴軍。

  夏嚴軍的眼神非常的複雜而激動,但他沒有其他的動作,只是坐在原地,用一雙深沉的目光看著她,那眸色中充滿了感情與……痛楚。

  他不相信她會跟別的男人生孩子。如果真是這樣,按照她的個性,重逢後根本不可能再跟他上床。

  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第一個浮上他心底的答案。

  「她……」余晞喉嚨發乾,說不出話來。

  「是女兒?虛歲應該……四歲了吧?」他的聲音微微帶著哽咽。

  看她的臉色,等於默認了。他的心情激動了起來。

  從來不曾想過自己會有個孩子,跟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聽聲音,還是個活潑懂事的小女孩,四歲了,他卻從來不知道孩子的存在,更別說為孩子付出什麼。

  看到他眼底那沉痛的神色,余晞忽然覺得後悔了。

  她是不是做錯了?

  她從不曾假設他不要孩子,但是當兩人的關係走入瓶頸,她卻從來沒有考慮讓他知道孩子的存在。這幾年來,因為她不曾想過會再遇到他,所以也不覺得需要考慮要不要讓他知道孩子的存在。

  她曾經想過他身邊或許有了別人,而那想法切割著她,彷彿這種痛楚讓她有充分的理由獨佔孩子。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是因為懷孕的關係,妳才決定離開我?」夏嚴軍覺得自己的聲音都不像自己的,他的內心其實已經掀起驚濤駭浪,但聲音依然平靜。

  他心裡百味雜陳。

  余晞點了點頭。「我很早就知道我們兩個要的並不相同,你只想要簡單的關係,而我卻渴望一個永久的穩定。因為我父母離婚的關係,我常在兩個家庭間被丟來丟去,所以格外渴望一種家的感覺。如果不是因為孩子,我大概還會自欺欺人地留在你身邊,直到你厭倦一切為止。」

  「不可能。」他的聲音沙啞,低聲地反駁。

  不可能?

  她訝異地看向他。「起初我也覺得不可能,畢竟我有吃避孕藥,而你也有使用……照理說應該不會……可是我有一、兩次忘記吃藥,而你並沒有每次都……」她尷尬地解釋避孕的問題。

  「我不是說那個。」他打斷她那一串囈語,她訝異地抬頭看他。「我是說……我不可能厭倦妳。」

  余晞愣了一下,接著眼眶跟著紅了。毫無預警地,也嚇了她自己一大跳。

  「我……」她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

  如果這句話是四年前聽到,她會痛哭流涕地感激老天爺,然後甘心留在他身邊一輩子。可是經歷過這一切,聽到這句遇見他以來最甜美的話語,卻遲到了整整四個年頭,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余晞!」他再也沒辦法這樣看著她而不碰她,伸手握住她的手,他將她摟在身邊,圈住她的身子。

  余晞猶豫了一下,還是朝那溫暖投降。

  她回應他的擁抱,在臉頰靠上他胸膛的瞬間,淚水終於滾出了眼眶。數年來的壓力如潮水,奔流而出。

  經歷過分手的痛苦與獨自重新開始的孤單寂寞,這兩個人心中都有太多的情緒在波動。

  她在他懷中哭,哭她這四年的辛酸與無奈,而他聽著她的哭聲,感覺到那每一滴眼淚都流過他的心,刺痛著他。

  失去她的日子有多麼荒蕪,他體驗過。如果一個搞不懂愛情的男人都這樣痛苦,那麼那個深愛著自己的她,又是怎樣感受著這一切?

  他沒辦法想下去,恐怕那痛楚會蔓延至四肢百骸,教他承受不住。

  於是他摟著她任由她哭,將她抱在腿上,讓她哭個痛快。

  「告訴我,離開台北以後妳經歷了些什麼。」他將她的髮絲往後攏,聲音低沈而溫柔。

  發洩過後,余晞終於也平靜下來了。

  「我搭上火車,漫無目的地往南走,我在好幾個城市住過幾天,最後決定留在中部。」她緩緩說。

  「夏光美知道妳在哪裡嗎?我去找過她好幾次,甚至去跟蹤她……」

  「光美不知道。一開始並不知道,我是經過兩個月以後才跟她聯絡的。」她當時真怕光美會要她回去台北,更怕自己會答應,所以根本不敢跟光美聯絡。

  當她第一次打電話給光美時,被她痛罵了一頓。兩個女人隔著遙遠的距離,抱著電話都哭了。沒多久,光美就跑到台中來找她。這幾年來,她還是常常跑來台中,把這邊當作第二個家。

  「我傻傻地去跟著她,結果她很快就出國度蜜月了。」他苦笑著。如果他夠堅持,或許早就透過夏光美找到余晞了。

  「你當真去找光美?」余晞想像得到光美不會給他好臉色看,光想像那個情景,就覺得不可思議。

  他做了好多她認為他不可能做的事情。

  到底是他改變了,還是她並不曾真正瞭解過他?

  夏嚴軍苦笑。「在新娘休息室,我整整被她念了半個鐘頭,結果她才跟我說她也不知道妳在哪裡。」

  對於她的離開,他一開始是氣憤多過傷心的,不過被光美罵那一頓,他才猛然發覺自己傷害到余晞了。而每當一個人的時候,他想起余晞離開前的表情,跟她說的那些話,他終於明白,余晞是真的很愛很愛他。

  而他用那些話語侮辱了這份愛情。

  如若一個男人無法回報一個女人真實的摯愛,那麼他至少不該給予更多的傷害。慢慢的他更發現,他自己對余晞的感情比想像的還要深。

  他不懂那是什麼,無法真切地用言語形容,但是他很清楚,他再也不要過沒有她的日子。

  「光美從前就很反對我跟你在一起,她覺得既然你都表明不要愛情,我傻傻地守著你是不應該的。可是等我決定離開時,她反而一直問我說我確定要走嗎,直到我們真的吵架了,她才贊成我離開。」

  「光美罵人雖然很凶,但我不得不承認,很多事情她罵得有道理。」他微微笑著看向她。

  她被他那過分熾熱的眼神給嚇到,趕緊跳下他的大腿。

  「我……飯快做好了,我去端出來。」她趕緊逃回廚房去。

  現在的她沒有把握能夠抗拒他的誘惑,不過話說回來,她什麼時候抗拒得了過?四年不見,重逢第一天,她就莫名其妙跟這個男人上床。嗯,正確來說,連床都沒上,就……做了。

  這等丟臉的事情簡直是讓她抬不起頭來。

  要是她再重蹈覆轍,那她就該死了。

  夏嚴軍也沒有逼迫她,就順從她的意思,兩個人像老朋友似的一起吃了頓晚飯。晚餐後她拿了些女兒的照片給他看,說了不少歆柚的成長故事。

  他時不時凝視著照片中的孩子出神,而她看著他的模樣,心裡卻有著說不出的抱歉。

  直到夜深了,他借睡了她的沙發,而她則回到自己的臥房睡覺。

  ☆  ☆  ☆  ☆  ☆

  余晞躺在自己的大床上,翻來覆去了好久,卻怎樣都無法成眠。

  伸手拉過睡覺時習慣擁抱的枕頭,她將臉埋進枕頭中,腦子裡面卻浮現那個男人的身影。

  這枕頭是她最後離開他公寓時帶出來的,也是她唯一從他那邊取走的東西。這是他的枕頭,上面曾經有著他的氣息。這麼多年來,雖然經過洗滌,只剩下她的味道,但是她還是每天抱著這顆枕頭睡覺。

  在她那段痛苦的日子中,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在那上頭。

  這樣抱著枕頭,想著睡在她臥室外一門之隔的男人,種種回憶也跟著翻湧而上。如此繁複的思緒,對一個已經失眠的人實在沒什麼幫助。

  最後她索性放棄,起身套上睡袍,打算溜進廚房溫杯牛奶來喝。

  但是她打開臥室門,輕輕地走到客廳時,卻發現沙發上並沒有他的身影。

  屋子裡面的燈全關了,只剩下從陽台流洩進來的路燈。一個揚首,她就看到了他。

  夏嚴軍背對著她,站在陽台抽煙。

  他還是穿著白天那件襯衫,連一件外套也沒穿,就這樣站在燈光稀微的陽台上,從這角度看過去,只看得到他寬大的背跟在夜色中一閃一閃的煙頭。

  他的背影看起來好孤獨,帶著非常濃厚的滄桑感,讓她移不開腳步。

  這些年來他還是一個人嗎?

  那時候他老早跟家人鬧翻,已經多年不曾跟家裡人往來。他的朋友也不多,當時他除了工作以外的時間都是跟她在一起。

  她離開後呢?

  她從來不敢想他會再沒有別的女人。但是他好像持續找了她很久,難道他真的沒有再與其他女人交往?

  她不敢深思這問題,更不敢去探討自己這麼想的背後所代表的意義。

  「睡不著嗎?我想溫杯牛奶,你要不要?」她終究還是無法從他孤單的背影中離開,她輕聲開口。

  夏嚴軍倏然轉過身來,他的髮絲凌亂,眼底有著遮掩不去的痛苦神色。

  她被他的眼神給吸引住了,很想問問他,是什麼讓他如此痛苦。

  他們在一起時,他很少露出脆弱的神色。但是眼前的他看起來卻脆弱無比。

  「我沒辦法睡。」他的聲音瘖啞,迅速地將手上的煙捻熄,他苦惱地歎了口氣。

  「為什麼?還在想歆柚?」她知道他想見女兒,但是最快也得等明天了。

  他緩緩地搖了搖頭。「在想妳。」

  「我?」她訝然。

  「想妳一個女人如何挺著大肚子,離鄉背井,一個人生活。想妳帶著什麼樣的心情離開台北,又帶著什麼樣的創痛生下孩子。想我失去妳就痛苦不堪,妳的痛苦肯定比我更深更重,我就無法睡。」他的聲音聽來如此愧疚,讓她忍不住都跟著心酸。

  「我……」她嘗試著微笑,但是笑容卻有些破碎。她只好伸手握住他的手臂。「你不要想那些。有孩子不見得是負擔,反而是個希望。我說過我很想要一份安全感,想要那種就算我任性,也會有人不斷包容的感覺。但是有了歆柚之後,孩子就是我的家。」

  「就算任性,也會有人不斷包容的感覺?」他咀嚼著她的話語。「妳離開前造成我們吵架的種種,就是妳在發出訊息,妳想要知道如果妳任性,我會怎麼做,對嗎?可是我……讓妳失望了。」

  她的話語讓他覺得心痛,想到當初他為了抵抗心裡對她的不同感覺,一點都不容許自己軟化。他的話一定深深傷害了她,所以她才會決定走的。

  「其實我早猜到你會有什麼反應。我只是……一方面也是找藉口好離開吧!」她看到他的愧疚,竟然忘了自己當初的痛苦,現在只想安慰他。

  「余晞,像我這麼冥頑不靈的男人,也只有妳會要。當初我真是個傻子,一點也不懂……」他握住她的手,將臉埋進她的掌心中。

  他在微微顫抖。

  她忍不住上前,抱住他冰涼的身子。「外面很冷,我們進去吧!」

  他任由她牽著他走進房子裡,走進她溫暖的房間。那一夜他與她擁抱著,而他用一種溫柔得令人心碎的方式與她做愛。

  她像是重新認識了一個男人。

  ☆  ☆  ☆  ☆  ☆

  余晞醒來時是在嚴軍的懷中,溫暖的感覺讓她簡直不想睜開眼睛。冬日容易手腳冰冷的她,恨不得多享受一點天然的暖爐。

  「唉,妳這麼怕冷,這幾個冬天是怎麼過的?」他歎了口氣,用一種嬌寵的語氣說。

  「嗯,我有電毯啊!」她嘴巴雖然這麼說,人卻更往他身上的溫暖偎去。

  「現在我才是暖爐呢!」他笑著,喉嚨深處的低沈笑聲聽起來很性感。「余晞?」

  「嗯?」她漫不經心地應。

  「我們重新再來過,好嗎?」他緩緩地問。

  可是這回余晞坐了起來,離開他溫暖的懷抱。她的表情看起來很困擾,眉頭皺了起來。

  「我們必須要考慮孩子……」她猶豫地看著他。

  「孩子?」他也跟著坐了起來。「沒錯,我今天見了她,會好好跟她解釋的。」

  「你不懂。」她有點急了。「孩子不習慣短暫的關係,如果你來了又離開,她……總之,可能會對她造成傷害。」

  「短暫的關係?」這下換他皺眉頭了。「誰跟妳說我們是短暫的關係?我希望妳能嫁給我,我那天說的話是認真的。」

  「嫁給你?我──」她差點又把北妻兩個字說出來,還是不要亂嚷嚷,他早晚會知道北妻的意思。「我不覺得我們適合結婚。」

  「不適合結婚?」他的聲音冷了下來。「那我們這樣又算什麼?」他掀了掀被子,展示兩個人在棉被底下的赤裸狀態。

  她氣惱地羞紅了臉。「所以……你今天就得走,我不能讓女兒發現我們不結婚卻睡在一起,這種事情以後不可以發生了。」

  「喔?現在是妳想要短暫戀曲了?妳現在是要我當那見不得光的地下情夫了?這是報復嗎?還是懲罰?」他的聲音帶著沉痛的怒氣與傷心。

  余晞眼睛睜得大大的,不敢相信這是兩個人會有的對話?怎麼好像角色顛倒過來了。

  「我……才沒那麼無聊,我只是覺得我們沒有理由結婚。不要跟我說為了孩子,四年前我沒有為了孩子結婚,現在也不會。還有,你說你想結婚,那我問你,你真的愛我嗎?」

  「愛?」他呆住,表情看來有點茫然。「我不知道什麼是愛……」

  他還不懂得什麼叫做愛,他不知道自己的感情算不算愛情,畢竟這對他來說都太陌生了。他只知道他想跟她永遠在一起,不想要她屬於別人,只想要她屬於他一個人。

  余晞卻誤會了他的意思。「看吧!你根本不愛我,所以我們何必浪費時間呢?」

  其實她的心裡是很難過的,完全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輕鬆。她以為他會找了她那麼久,或許應該有點愛她,沒想到他居然還是不要愛情。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想解釋,卻不知道怎麼解釋起。此時門鈴忽然響起,中斷了兩人的對話。

  趁著余晞下床套上衣服,他也乾脆起床。他看到自己那件掉了扣子的襯衫,用衣架掛在她衣櫃前面的把手,扣子已經補好,襯衫也已經洗過燙過。他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將襯衫拿過來穿上。

  她並不像她說的那麼無動於衷,不是嗎?

  不管怎樣,他都不會妥協的,早晚要她乖乖嫁給他當老婆。

  穿好衣服打開房門,正好聽見孩子的嘻笑聲,還有喜敏跟余晞說話的聲音。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個綁著兩根辮子的小女孩,簡直就像是余晞的縮小版。

  他感覺到喉嚨緊縮,忽然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正好小女孩也歪著頭觀察他,終於歆柚決定她看夠了,朝他走了過去。「你是誰,叔叔?」

  她那清脆的童音吸引住所有的人,喜敏跟余晞的談話聲中斷,兩人紛紛轉頭看向這邊。余晞甚至倒抽了口氣,她完全忘記他們父女碰面的事情了。

  夏嚴軍蹲下身子,看著走到他身邊的孩子,感覺到眼眶微微濕了。「說出來妳可能會很驚訝,我是妳的爸爸。」

  「爸爸?」歆柚歪著頭想了想。「你怎麼這麼久才來?別人的爸爸都很快回家了,你好慢喔!」

  「妳知道我會來?」他從感動中一笑,反而莞爾起來。

  「對啊,媽咪不說你在哪裡,可我知道我不是送子鳥送來的,所以總有一天爸比會出現的。」這是孩子的奇怪邏輯,也是歆柚深深相信的事情。只是連余晞都不知道女兒的想法。

  「那真的太好了,爸比很想念妳呢!」他從知道自己有個女兒後,就激動得很。拚命想像她的模樣,雖然已經看過一堆照片,但是親眼見到人,還是激動到不行。

  「爸比!」歆柚上前抱住他的脖子。

  他一把將孩子抱起來,眼眶這下真的紅了。

  一時間屋子裡的幾個大人都鼻子紅紅的,說不出話來。連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的小翔也抓住媽媽的手,想要尋求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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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夏嚴軍從那天見過女兒後就回去台北了。

  接下來好幾天連通電話都沒有,更別說是人影了。歆柚天天纏著余晞問她爸比的事情,搞得余晞都快要抓狂了。

  她不是不想跟女兒談論他,可是心裡的不安與混亂讓她情緒很難好得起來。想到那天早上兩個人吵一半的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生氣了?

  她必須承認自己很自私,不想要再當那個冒險的人,所以預設了立場,想把他放逐在自己的生活之外。想起那天他獨自在陽台抽煙的模樣,她夜裡幾次都拿起話筒想打給他,但都在按完最後一個號碼前放棄。

  她找來了一些剪報跟雜誌,看了跟他相關的報導。這些年來他的事業似乎真的做得很大,恐怕他根本無法離開工作,再到這邊來。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庸人自擾,天天拿他出來想,拿來自己煩呢?

  即使如此,白天她被孩子與工作填滿,但到了夜裡,獨自躺在黑暗中,擁抱著他的枕頭,她還是無法不想起這些。

  現在她真希望他在面前,可以乾脆好好地說清楚。

  「余晞,這個要裝哪個盤子?」光美捧著一袋烤鴨,轉身問拿著鍋鏟在發呆的她。

  週末了,光美夫婦跟楚系維約了一起下台中,加上喜敏母子,讓余晞家裡熱鬧哄哄。

  楚系維會跟余晞保持聯絡,繼而成為很熟的朋友,這真的是出乎余晞當初的預料。或許因為還滿談得來,知道她搬到中部後,有機會到這邊出差就會來看看她。

  余晞也曾經想嘗試去愛他,畢竟他真是一個很不錯的男人。但是她就是辦不到。兩人經過溝通後,還是決定只當朋友。

  也因為余晞的關係,喜敏、光美跟楚系維這幾個原本互相不認識的人,最後攪成了一團,都成了好朋友。每次大家要聚會,當然就直接往余晞這邊跑,都已經成了一種默契了。

  「喔,放這邊。」余晞這才拋下鍋鏟,拿了個大盤子出來。

  其實光美他們路上買了許多現成就可以吃的菜,她根本不用做太多料理,頂多炒兩個青菜就可以了。

  「妳發什麼呆呀?」光美瞪她,然後忽然瞇起眼。「我聽喜敏說夏嚴軍找到妳了?」

  余晞臉蛋莫名一紅,她剛剛正好在想夏嚴軍,這下簡直像被抓包了一樣。

  「他……剛好到這附近,好像是公事,就……就看到我,我們……」她扭捏著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妳不用解釋了啦!」光美可沒那麼多耐性聽她支支吾吾。「妳現在打算怎麼辦?歆柚好像很喜歡這個爸爸,剛剛已經跟我報告過了。」

  「她……孩子不懂事。」余晞翹起嘴。

  光美掀了掀眉。「看來夏嚴軍還是讓妳很火大嘍,妳不打算再跟他復合啦?我以為……」

  「妳以為什麼、或是我以為什麼都是其次,他來了又走,天知道他做什麼打算?我不想再讓這人煩我了!」余晞氣惱地說。

  就是不知道這氣惱是惱他多,還是惱自己多。

  光美瞭然地點點頭,聰明地不做任何評論。「妳可以考慮看看,這幾年夏嚴軍好像都沒交什麼女朋友,我本來想告訴妳,但妳都不准我說到他的。」

  沒有女朋友?

  她的心裡一陣激動,隨即又被她壓抑回去。

  或許他真如他所說,真的非常後悔放她走,但是這不代表他愛她。

  「不用談他了。我們等一下吃完飯要去哪裡?帶孩子去看電影嗎?」最近有部可愛的卡通片上檔,她跟喜敏都想帶孩子去看。「不過妳不想看卡通,可以看別廳的片子,反正看完再集合就行。」

  「都可以啊,那還是快點吃飯,孩子可不能太晚睡,雖然今天是周未。」光美加快手上的動作。「看妳跟喜敏帶孩子的模樣,讓我都開始想生孩子了。」

  「早該生了,謝家齊等得都快發霉了,妳真忍心這樣對他。」其實余晞還滿羨慕光美跟謝家齊這對夫妻,不管怎樣口角,都是很要好的家人,都是彼此最重要的支柱。

  光美朝她做了個鬼臉。

  幾個女人將菜端出去,順便吆喝大家吃飯了。

  小翔跟歆柚這才從楚系維跟謝家齊兩個大男人身上爬下來,這兩個大叔叔每次來都是當小鬼的大玩偶,隨便他們玩到夠,玩到瘋。

  要不是余晞這房子不夠大,房間不夠讓大家睡,兩個小鬼可能還要纏著可憐的叔叔們玩到很晚。

  於是乎五個大人外加兩個孩子都被安頓在餐桌上,把原本小家庭用很剛好的桌子擠得滿滿的,席間說說笑笑,整間屋子熱鬧呼呼。

  此時門鈴響了,光美踢踢距離大門最近的老公謝家齊。「謝家齊,去開門。」

  謝家齊乖乖地接受命令去開門。

  門一打開,夏嚴軍看到的正是這種熱鬧呼呼的情景。

  「余晞,是妳的朋友嗎?」坐在余晞旁邊的楚系維先抬頭看到他,於是湊到余晞耳邊問。

  這一幕看在夏嚴軍眼中,真是該死的刺眼。

  「嚴軍?」余晞訝異地站起來。「你怎麼……我以為你……」消失了,不會再出現了。

  夏嚴軍原本僵硬的嘴角在她驚訝卻帶著歡喜的表情中得到舒緩。

  「我不知道妳有客人。」他朝大家點了點頭。

  於是余晞拉了把椅子,大家也盡量調整著位置,硬擠出一個位子給他。

  「爸比,這是我爸比!」歆柚笑得眼睛都瞇了,得意的拉著夏嚴軍的手,於是嚴軍就坐在孩子旁邊,而孩子的另一邊則是余晞。

  除了余晞另一邊的斯文男人很刺眼之外,嚴軍對這安排還挺滿意的。

  「這邊可能有人沒見過夏先生。」喜敏趕緊跳出來介紹。「這位是歆柚的爸爸。夏先生,這邊的人你可能不太認識……」

  「叫我嚴軍或是夏嚴軍都成,不要叫我夏先生。」嚴軍笑了笑,一反他平常嚴峻的形象。「光美跟她先生……謝先生吧,我見過,其餘這位就不認識了。」他的目光掃過楚系維。

  楚系維正要自我介紹,光美卻搶了個先。

  「他叫做楚系維,余晞跟我們的朋友。對了,當年就是他撞到余晞的,車禍,你還記得吧?」光美大剌剌地說著。

  車禍?

  夏嚴軍瞇起眼。那也就是那個曾經跟余晞去看電影,然後想追求她的男人?

  感受到夏嚴軍冷了幾度的凝視,楚系維不禁悄悄打了個哆嗦。「你好,我是楚系維,有時候會跟光美、家齊來找余晞跟喜敏。當然,還有孩子們。」

  楚系維滿有童心的,每次總是跟兩個孩子玩得不亦樂乎。

  「對啊,楚叔叔很好,他說要帶我跟歆柚去看電影喔!」小翔得意地說。

  「爸比,你要不要跟我們去看電影?」歆柚拉了拉爸爸的袖子問。

  嚴軍看了余晞一眼。「這要妳媽咪答應才行。」

  儼然一副妻管嚴的模樣,其實無非是昭告不知好歹想要介入他跟余晞之間的程咬金,說他跟余晞、歆柚才是一家人。

  唉,現在他終於瞭解婚姻制度有其必要性了。

  「媽咪?」歆柚皺著小眉頭看向母親。

  余晞翻了個白眼。「電影院又不是我開的,問我幹麼?」

  嚴軍卻是笑笑,當她是同意了。

  於是一群人說說笑笑,一頓飯倒是也吃得挺開心。吃完飯,為了趕上電影開演,也不敢多耽擱,一群人就開始分配車子。

  「不要開太多台車去,我看家齊的休旅車比較適合,可以坐很多人。」余晞看著眾人,忙分配。

  「可是光家齊的車也不夠坐我們這六個大人、兩個小孩。」喜敏說。「那我也開車好了。」

  「不用啦,擠一擠就到了,你們先走,我把這些東西收拾乾淨,馬上就過去。」余晞不喜歡把用過的碗盤堆疊在廚房,等到一段時間後,甚至是隔天才洗。有了孩子之後,對於環境的整潔要求,她更是仔細。

  「可是怎麼可以讓妳一個人留下來洗碗?」光美也不贊成。

  「沒什麼關係,反正我晚一點進場也無妨,重點是孩子們要看,快點出發吧!不然遲了就開演了。」余晞催促著大家。

  「可是……」其他人都覺得留下一個人洗碗不大好,但是余晞又顯得很堅持。

  「我留下來幫忙,等一下我會開車載余晞過去,孩子就麻煩你們照顧了。」夏嚴軍拍拍歆柚的頭。

  「爸比,那你要快點喔!」歆柚倒是沒什麼意見。

  於是大家終於搞定,一行人就先出發了。

  余晞撇了撇嘴。「怎麼沒人問我同不同意?」

  嚴軍幫她把桌上的盤子收在一起,再把剩餘的菜裝到小盤子,冰到冰箱去。一邊做事,嘴角還含著好玩的笑容。

  「妳生我氣?因為我來得太慢了?對不起,我原本中午就要走的,但是下午有個會議挪不開……」

  「誰管你來不來、幾點來啊?我甚至沒有邀請你吃飯,你居然吃得這麼高興!」余晞可沒忘記他消失好多天的事情。

  「余晞。」他放下手裡的盤子,從後面一把抱住她。

  「啊,你幹什麼啦?我的手油油的。」她舉著沾到油污的手叫著。

  「我真的好想妳。」他將臉埋進她頸項間,嗅聞著屬於她的特殊馨香。

  原本還在扭動的她被他溫柔的傾訴給定住了身子。「想個屁啦!我看你回台北快活得很!」

  他偏過頭去啄了下她嘟起的嘴巴。「我不敢打電話給妳,怕一聽到妳的聲音會不顧一切地丟下那些主管,直奔到妳身邊來。」

  余晞聞言,臉都紅了。「你什麼時候學會了巧言令色這招?」

  「唉呀,我可是只對妳巧言令色呢!不像妳,跟那個姓楚的那麼熱絡,我瞧他的眼睛都發亮了。」說話間,那酸意可真是濃烈,差點從嘴巴散發出來。

  「系維?」她訝異地問。「你不會是以為他……跟我?哈哈哈!」

  「有什麼好笑的?」他皺眉瞪她。「別以為我記憶力不好,妳自己說過他追求過妳。」

  「是啊,你自己都說了──追求過。那表示是過去式,不是嗎?」她笑著把碗盤拿進廚房,開始清洗了起來。

  「過去式?」他追了進去,還很順手的接過她洗好的盤子,幫忙擦乾。「說不定他還沒死心,不然幹麼對孩子那麼好?」而且女兒也很喜歡這個楚叔叔,真是危機!

  「你想都四年了,我們會怎樣早就怎樣了。他是我的好朋友,跟喜敏、光美、家齊一樣,通通是我的朋友。還有,我男性朋友並不少,以前是因為都跟你在一起,對很多朋友都太疏忽了,沒道理我不能跟這些朋友交往啊!」

  「如果只是朋友,那當然沒問題。」他撇了撇嘴。「好吧,以後妳這些朋友找妳出去,記得找我作陪,我喜歡認識妳的朋友。」

  現在的她可不是以前那個溫馴的女子,他可不能用霸道的方法。既然無法一次殲滅敵人,那跟在余晞旁邊,伺機殲滅、一一突破,總也是一種方法。

  「作陪?」她愣住。「你不會忘記你住在台北吧?」

  這也是她一直想到的問題。他的事業那麼龐大,生活與工作通通在台北。而她則是在中部安定下來了,別說她的店,孩子的朋友跟生活圈都在這邊,不是說動就可以動。

  再說,她跟他的關係到底會變成怎樣,連她自己都沒個把握。

  她很清楚自己想要全面封殺他是不可能的,這個有時候很無賴的男人,比以前那個霸道的傢伙還難應付。可是要她就這樣答應他的求婚,她卻也有太多猶豫跟顧慮。

  「我們可以找出方法的。」他的想法比較樂觀,其實也是因為他已經開始動手做一些安排,好讓兩個人可以盡量縮短分離的時光。「不然妳以為我幹麼工作得那麼賣力,四、五天都不敢打電話?」

  「那你……什麼時候要回去台北?」她忍不住還是先想到分離,光是這念頭就讓她難受。

  唉,騙誰啊?說她不愛這男人了,怎麼又會光想到他的離開就倍覺落寞。

  「待到不能待為止。」他咧開嘴笑著。「不過妳不會殘忍的要我每天都睡沙發吧?妳的沙發好短,我的腳都垂在外面。」

  「那你可以把另外一把椅子並過去啊!」她笑著回答。

  他苦了一張臉。「看在我幫妳洗碗的分上,不要這樣對待我。我等一下請妳看電影!」

  「嗯,如果外加兩桶爆米花,我再來考慮看看。」她笑著說,想到他們以前就很少一起看電影,今天居然有機會,真的是很難得。

  不過電燈泡實在太多,想要浪漫的感覺,恐怕很困難。更別說看的根本是小朋友的卡通片了。

  ☆  ☆  ☆  ☆  ☆

  結果最後他們兩個根本沒有進電影院去。

  他是買了兩桶爆米花,連帶著飲料都準備齊全了,就是沒進去看電影。

  「你看他們會不會一直找我們?」余晞跟他並肩坐在電影院出口的小公園,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爆米花。

  「等散場馬上就看到我們了,沒什麼好找。還有,不用擔心了,孩子有好幾個大人照顧,肯定玩得很開心的。」他可不想進去跟一堆人看卡通片,寧可多偷一點時間跟她獨處。

  他現在很希望能補足這四年的空虛寂寞,好好享受她的陪伴。這幾天獨自住在台北那空蕩蕩的公寓,滋味格外難受。

  「那你欠我一場電影。」她咬著爆米花,轉頭瞪他。

  「好,沒問題。」他張嘴咬住她嘴裡的爆米花,順勢來一個頗有深度的吻。

  她紅著臉讓他那不打算停止的吻繼續,她忍不住回應著他。雖然火熱的程度不減,但他的吻多了溫柔,也多了些頑皮的味道。

  有時候她都覺得自己跟他都變年輕了,好像屬於情侶做的傻事,以前沒有機會做的,現在居然都開始做了。

  她就從來沒想過他會搶她嘴裡的爆米花吃。

  「嗯,這家的爆米花不錯,香的勒!」他舔了舔嘴,誇張地瞇起眼。

  她被他的動作弄紅了臉。「三八。自己有一桶,幹麼搶我的?」

  「好吧,那讓妳搶回去。」他拿了幾顆塞進嘴裡含著,故意把嘴嘟向她。

  余晞被搞得噗哧笑出來。

  「你這種行為可別給孩子看到了,小心小孩子的學習模仿能力。」她捶了他胸膛一下。

  「誰敢吃我女兒嘴裡的爆米花,我肯定揍得他滿地找牙!」他低聲威脅道。

  「你也發作得太早了,至少再等個十幾年,到時候你可能會需要做這些宣告啦!」她調侃他。

  「既然妳都提到十幾年後的事情了,我們是不是也該來討論一下結婚的事了?」他一逮到機會,趕緊把話題導入正題。

  余晞看了他一眼。「還不是時候。」

  「那什麼時候才是時候?」至少她沒再說什麼短暫關係的話了,不然他肯定吐血。

  「我哪知道?以後再說吧!」她不想煩惱那麼多了,乾脆就且走且看吧!既然抗拒不了他,那麼就讓時間好好考驗這一切,或許他跟她慢慢的都會有答案。

  「妳不當我的北妻喔?」他一臉失望地問。

  余晞差點把喝進嘴裡的飲料噴出來。

  「呃……」他居然還記得她隨口的胡說八道,完蛋!幸好出口的人群解救了她。「電影好像散場了,有沒有看到他們啊?」

  嚴軍瞄她一眼,知道她故意轉移話題,不過還是決定暫時放她一馬。「我們過去那邊等吧,免得他們沒看到我們。」

  於是兩個人抱起兩桶爆米花跟飲料,直接朝出口走過去。

  果然沒多久,四個大人跟兩個小孩很快就出了電影院,且馬上看到他們兩個。

  「爸比、媽咪,你們怎麼這麼慢?」歆柚朝他倆跑過來,一手牽起一個。

  「對啊,你們兩個是洗碗洗到哪邊去了?電影都演完了,還不見人影。」光美看了他們兩個一眼。「爆米花?不會偷跑去看別部電影吧?」

  「沒有,我們只是……」余晞不知道怎麼解釋,苦惱地看著嚴軍,怪他出的餿主意。

  夏嚴軍果然臉皮夠厚,不痛不癢地說:「我們遲到太久,工作人員不讓我們進場了,只好在外面公園等了。看,我們連爆米花都買好了。」

  余晞佩服地看了他一眼,真有他的,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光美狐疑地看了他倆一眼。「算了,沒差了,重點是小朋友有看到就好了。」

  「那現在打算做什麼?時間也不早了,還是讓孩子回去睡覺吧!」楚系維說著。「我們都先回到余晞那邊,把自己的車開走。」

  「也好,光美、家齊跟系維,看有沒有需要什麼東西,可以從我家裡拿過去。」余晞說著。

  「不用啦,該有的都有了。」楚系維笑著說。「棉被枕頭那些,我都準備好了。」

  「好吧,那就這樣,明天起床後再連絡。喜敏,妳跟小翔要搭嚴軍的車嗎?」余晞問著。

  「不用了,我們搭家齊的車就好,到妳家樓下就不上去了,我直接開車回家。小翔都困了,剛剛看電影差點沒睡著。」喜敏說著。

  於是最後決定就地解散,明天再約了出去走走。

  余晞跟歆柚上了嚴軍的車,嚴軍第一個問題就問:「他們今天住哪?我以為他們要住飯店。」

  「系維在台中買了間房子,光美跟家齊都要去住他家。」余晞回答他。

  此時他們的女兒已經在後座睡著了,於是兩個人說話自然壓低了聲音。

  「買房子?他為什麼要在這邊買房子?他不是在台北上班?」他訝異地問。

  「你不也在台北上班?」她堵他一句。「其實系維考慮過到中部發展,反正這邊房子比較便宜,就當是一種投資。買的時候我跟喜敏還去幫忙出主意呢!其實我覺得系維好像對喜敏很有好感,只是不說破而已。」

  「喜敏?」他訝異地問。

  「對啊,喜敏雖然有了小翔,但一直都沒有結婚。系維跟她認識也滿久了,有時候我看他看喜敏的眼神很不同……」

  「妳該不會想當紅娘吧?」他轉頭看她。反正姓楚的不要來覬覦他的女人,他要喜歡誰,他都沒有意見。

  「還是不要,免得搞砸。喜敏的老爸很不好搞,如果他們真要在一起,恐怕系維還有些苦頭要吃。」余晞同情地說。

  結果閒聊間,沒多久就到了她家。

  嚴軍把車子停進車位中,反正余晞也沒買車,地下停車場的車位空著很久了,這下剛好可以派上用場。

  「歆柚睡著了。」她打開車門,轉頭看他。

  「我來抱她,妳幫我把車上那包東西拿下來。」他指著另外一個不小的提袋。

  余晞提起袋子,原本以為是他的換洗衣物,但是袋子並不重,讓她懷疑他不知道帶了什麼東西來。

  兩個人合作,很快安頓好孩子,半個小時後,已經都梳洗完,可以準備就寢了。

  「你那個袋子放的到底是什麼?」余晞盯著床尾那個提袋,好奇心仍然未被滿足。

  她發現他的換洗衣物已經拿出來,那一袋顯然不是衣物,更不可能是他的手提電腦。

  「這個啊?」他脫掉浴袍走到床尾去,將袋子拿過來給她。

  余晞看了他一眼,終於還是好奇地打開袋子。

  「枕頭?你幹麼帶枕頭?」她把枕頭從袋子裡面抽出來。

  「該成雙成對的就讓它放在一起。」他拿起那個枕頭,放到她原本放枕頭的地方,將她的枕頭收了起來。

  那顆枕頭與旁邊那顆她抱著睡覺的枕頭是一對的。

  「妳帶走了我的枕頭,我則留下了妳的,看來我們很有默契。」他的聲音低沈,有一種莫名的磁性。

  這一對枕頭正是當年他們住在一起時,所使用的那一對。沒想到多年後,還能見到這組枕頭並排在一起。

  「你……留著它?」她的喉嚨發緊,眼睛發燙。

  「對,因為上面有妳的味道,我需要它才能入睡。」他在她身邊坐下,輕聲地回應。

  「嚴軍!」她投進他的懷抱,緊緊地抱住了他。

  一顆枕頭就打敗了她。

  她被感動,也終於把最後的圍牆拆除,真正重新接納了他。

  嚴軍抱住她柔軟的身子,滿心感謝老天爺讓這兩顆枕頭有再度排在一起的機會。

  說不出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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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隔天大家都睡晚了,到了九點多,還沒有人打電話到她家來。

  入了冬,天氣更冷了,怕冷的她窩在棉被中,捨不得離開他這個大暖爐,直到女兒來敲門。

  「媽咪、爸比,你們還不起床喔?為什麼楚叔叔、謝叔叔跟光美阿姨,還有小翔他們都還沒來?今天不是要出去玩的嗎?」歆柚趴在床尾的棉被上,看著床頭那對賴床的父母。

  「嗯,今天是星期天,可以睡晚一點。」余晞懶懶地窩在棉被中。

  「要不要進來?」嚴軍不怕冷,起身把女兒抱了過去。

  歆柚沒有被夾在中間睡過,窩在兩人中間,顯得興致勃勃。「好溫暖喔!」

  「對啊,所以妳媽咪才要賴床。」嚴軍看著身旁的一大一小,覺得格外滿足。余晞冬天格外怕冷,而他的體溫總是比較高,剛好可以當她的暖爐。

  分開的幾個冬天,他常想到她那怕冷的體質,不知道她怎麼熬過冬天。現在可好,他可以自己照料她。

  這些想法以前根本不曾有過。他自私地不要別人依賴他,其實怕的是再度重蹈覆轍,捲進一段不健康的關係中。可是防堵太過,苦了身邊真正需要他的人。

  他決心好好改變自己,能夠多替她跟孩子想。以前她為他做的夠多了,現在換他該為她們做些什麼了。

  「也差不多該起床了,等一下大家說不定想來我們家吃早餐。啊,吐司好像不夠了,昨天晚上忘記買了。」余晞拉過睡袍套上,忍著冷要起床。

  「妳慢慢來,麵包我去買吧!」他率先起床,將女兒扛上肩膀。「歆柚要不要陪爸比去買麵包?」

  「好,我陪爸比去,我知道路喔!」孩子被他舉得高高,玩得正開心。

  「那就麻煩妳帶路了,啊,等我一下,爸比要刷牙洗臉。」嚴軍笑著放下女兒,快速梳洗一下,馬上就出來了。

  看著他跟孩子笑鬧著走出家門,余晞發現他以前那緊繃的線條都消失了。孩子讓他笑容多了起來,整個人也顯得輕鬆而年輕了。

  孩子需要父親,而這個當父親的也是很需要孩子。

  她忽然覺得自己有種莫名的幸福感,讓她一早起床就很開心。

  梳洗過後,她覺得頭有點痛,先煮了咖啡,終於舒緩了一點不適。果然如她所預測,光美他們幾個人沒多久就殺上她家找吃的。

  還好嚴軍有先見之明,買了一堆馬上可以吃的現成早餐回來。余晞只要提供咖啡,其他都不用煮了。

  「啊,中午要去吃什麼?要不要開車去郊外一點的地方吃呢?」光美一邊咬著燒餅一邊問。

  「妳都還在吃早餐,居然已經關心起午餐來了?我們這裡到底有幾個孩子啊?」余晞調侃她。

  「吃很重要的好嗎?妳以為我有多少機會跟妳吃飯啊?跑到中部來,都不考慮一下我,妳這無情無義的朋友。」光美發起牢騷了。

  「好,是我無情無義。妳比較有情義,乾脆妳也搬來台中好了。反正妳很討厭下雨,台中很少下雨的。」

  「妳說搬就搬喔!」光美瞪她。

  結果一群人光在那邊吃早餐、喝咖啡、閒聊,就花掉了不少時間。於是中午一行人又這麼浩浩蕩蕩找了家餐廳吃飯,剩下的時間也只夠帶孩子在附近公園玩一玩。

  幾個大男人陪著兩個小鬼玩耍,把草坪當自家地毯滾。兩個孩子得到三個孔武有力的大人當玩偶,開心得很。

  喜敏、余晞跟光美則坐在一旁的樹下聊天,顯得格外悠哉。

  「夏嚴軍跟歆柚沒什麼隔閡嘛,看來真是父女天性。」光美看了眼余晞。

  「夏先生很會照顧孩子呢!平日看來有點嚴肅,但在孩子面前,連臉上線條都很柔軟。」喜敏笑著評論,指著正在草地上翻滾的夏嚴軍說。

  「是啊,我從沒見過他在草地打滾呢!」余晞笑了出來。

  兩個女人同時轉頭看她。「你們什麼時候要結婚?」

  余晞呆了一下。「我們沒有要結婚。」

  「沒有?夏嚴軍那傢伙怎麼可以這樣?妳不好意思趕他我來趕,這種男人真的不能姑息……」

  余晞尷尬地打斷光美的氣憤話語。「他是有提過結婚的事,我沒有答應。」

  「什麼?」光美轉頭瞪她。「拜託,妳不是愛那傢伙愛得要死,幹麼不答應?」

  光美的直言直語讓余晞臉都紅了。

  「我哪有愛他愛得……妳又知道了!」余晞吶吶地辯駁。

  「拜託,瞎子都看得出來。還有那傢伙也愛妳愛得要命,不信妳問喜敏。夏嚴軍還真是出乎我意料,這傢伙以前是真的很混蛋,不過現在是有進化了。」

  「我……他愛我?」余晞訝異地問。

  結果喜敏跟光美都同時點了點頭。

  「你們沒有談到這些嗎?」喜敏低聲問。

  「我問過他愛不愛我,可是他說……」她想起他當時的回答還讓她很失望,可是可不可能她有點會錯意了?「他說他不懂愛情。」

  「他也沒說錯啊,妳以前就說過那傢伙遇上的女人都不好,算來算去他還很難瞭解什麼是愛情呢!」光美說。

  余晞呆了一下。

  是這樣嗎?

  如果是這樣,那她那天就完全會錯意了。他說的是他不懂愛情,而不是他不愛她?

  「我看你們兩個還是找時間好好聊聊。」喜敏拍了拍她的手。「如果需要時間獨處,我可以幫妳帶孩子。」

  「我……」余晞有點不好意思,顯然她的朋友都不認為嚴軍不愛她。

  好吧,她真的得找個機會跟他談談。

  沒想到這個機會還真不好找。當天大夥兒玩得有些太晚,吃過晚飯後,光美、家齊跟系維就開車回台北去了。

  而余晞晚上就開始不舒服,好像染上流行性感冒了。

  於是嚴軍接手照顧孩子,還到女兒房裡念他第一次的床頭故事。因為技巧不好,數度被女兒糾正呢!

  等他好不容易回到房間時,疲倦的余晞老早睡著了。

  ☆  ☆  ☆  ☆  ☆

  慘的是她染上的似乎不是小感冒。

  隔天醒來時,頭痛得快要裂掉。

  「來,先吃顆止痛藥。」嚴軍皺著眉頭看她難過的樣子,拿了水跟藥給她,看著她吃下去。

  「我該起床了,歆柚今天要上學。」她掙扎著想起床,但是聲音沙啞,連說話都很困難。

  嚴軍把她壓回去,還把棉被拉上來。「妳哪裡都不准去,先睡一下。我送孩子去上學,回來再帶妳去看醫生。」

  「可是……你可以嗎?」她還真有點不放心,嚴軍沒照顧過孩子,恐怕會手忙腳亂。

  「可以,我又不是小孩子,一回生兩回熟。我先去搞定女兒,回頭再來搞定妳的感冒病毒。」他信心滿滿地說。

  「唔……好吧,只好麻煩你了。」她說著躺回去,又想到什麼地叫住他。「記得不要開車去,幼稚園那邊路很小,早上送孩子的人又多,很難開進去的。」

  「不能開車?那怎麼送?」他馬上被考倒了。

  「騎車,車鑰匙在大門旁邊的鞋櫃上。要記得幫她戴安全帽喔!」她頭昏腦脹,努力地交代著。

  「好……我會搞定的。」他關上臥室門出去。

  結果夏嚴軍不得不承認,他真是一個笨拙的爸爸。

  「爸比,安全帽不是這樣戴的。」還被女兒糾正。

  然後好不容易把孩子弄上車,他騎著多年不曾碰過的機車,戰戰兢兢地前進。

  「爸比,我肚子餓餓。」歆柚提醒老爸要餵飽她。

  「那妳想吃什麼,爸比先帶妳去吃。」結果就是這句話惹的禍。

  小孩子哪懂得順路不順路,想吃的東西跟幼稚園方向相反,等他戴著女兒去吃完早餐,再回頭,女兒已經注定遲到了。

  好不容易把孩子送去學校,他買了點清淡的食物回家,趕緊讓昏睡的她起床吃了點東西。

  「我看妳太嚴重了,一定得看醫生。」看到她頭痛又咳嗽的,他的眉頭整個都皺起來了。

  「你送孩子去學校,還順利嗎?」她不大放心地問。

  「順利,會有什麼不順利呢?」除了害女兒遲到之外,是沒什麼太大的不順利。

  「我不要看醫生,吃點退燒藥就好了。」她現在只想躺回去,乾脆當一團爛泥算了,累死人了,連骨頭都酸痛。

  「不行,妳的症狀很嚴重,而且還發燒。」他幫她找了衣服出來,幫她換了衣服,像在照顧小朋友似的。

  余晞酡紅著臉讓他照顧,覺得這種感覺格外的不同。

  於是她就順從他,安心地依賴起他來了。

  他摟抱著她上車,簡直把她當易碎的物品對待了。

  「是不是我生病你就會對我這麼好?」她坐在駕駛座旁,傻傻地問他。

  嚴軍的眉頭攏了起來,實在擔心她。「傻瓜,妳好好的時候我也對妳好,何必一定要生病呢?腦袋燒昏啦?」

  她聞言笑了,只是笑容有點虛弱。

  「睡一下吧,到了我再叫妳。」他把她臉頰的頭髮攏好,溫柔地說。

  「嗯。」她乖乖地靠回座位上,眨了幾下眼睛,真的閉上眼,放心地睡去了。

  偶爾轉頭看她,嚴軍的心裡充滿了一種不一樣的情感。

  原來,讓一個人真心的信賴是這種感覺,以前他為何要排斥呢?

  事實證明,他確實是個傻子呀!

  ☆  ☆  ☆  ☆  ☆

  因為余晞得了重感冒的關係,嚴軍接手了所有的工作,包括送孩子上學,接孩子下課,還有照顧病人。才兩天下來,他就深深感受到平日餘晞一個人做了多少事情。

  他真不敢想像,當時她一個人懷著孩子,在情感的創傷中還要負擔起另外一個生命,這一切多麼令人覺得孤立無援。

  他知道她的父母各自有家庭,跟她也很少往來,她可以說沒有什麼後援。他實在深深體會到自己的殘酷,讓一個愛他的女人得到這種可憐的待遇。

  也因為如此,他更加用心地照顧著她。家事做起來雖然笨拙,但是還是很努力在做。

  「爸比,有臭臭的味道。」歆柚放了學,坐在餐桌前面畫圖,而她的爸比就在廚房熬稀飯給病人吃。

  「臭臭的味道?」嚴軍的頭髮一點都不整齊,他在廚房簡直笨拙加幾倍,光一個稀飯就浪費好多食材煮。「啊,稀飯焦了!」

  他驚叫著衝進廚房,趕緊把火關小,用力地攪著稀飯。無奈那燒焦的味道整個擴散開來,簡直是在嘲笑他的失敗。

  「我明明已經用小火煮了,為什麼還燒焦?」他皺著眉頭,實在不想承認手上老是經手上千萬、上億投資案的人,居然被一鍋小小的稀飯給打敗。

  「爸比,我們家巷口就有賣稀飯喔,我想吃有玉米的那種。」歆柚站在廚房門口,手裡還拿著蠟筆。

  簡而言之,他女兒並不想吃那鍋「臭臭」的稀飯。

  嚴軍無奈地關了火,只好還是投降,總不能讓病人吃這種東西吧?

  「那妳要帶我去買嗎?媽咪喜歡吃哪一種,妳知道嗎?」嚴軍歉疚地蹲下身子問。

  他今天太晚去接小孩,讓女兒在幼稚園多等了二十分鐘。他這個新手爸爸真是一團亂,笨拙得可以。他的電腦旁邊現在貼滿了一堆提醒自己的小紙條,已經沒時間一一輸入PDA了,只好用原始的方法,試圖有條理的做好這些事情。

  好在余晞吃了幾次藥後已經退燒,現在只要好好休息,應該慢慢可以痊癒。

  「好啊!我知道媽咪喜歡小魚的那一種。爸比,你喜歡哪一種呢?」歆柚歪著頭問。

  他抱起孩子,拿了鑰匙就出門。「我不知道耶,我可能要考慮看看才知道喜歡哪一種。」

  父女倆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大手牽小手,一起去買稀飯。二十分鐘後,他終於把晚餐給搞定了。

  讓孩子吃過稀飯,他端起托盤,直接打開臥室的門。

  余晞剛好睡醒,在床上坐了起來。

  「你煮稀飯?其實不用特別煮稀飯,我吃飯也可以。」她坐了起來,套上嚴軍遞給她的睡袍。「我已經好多了,只不過是感冒,沒那麼嚴重啦!」

  「發燒燒到快四十度,還說不嚴重?」他瞪她,但是動作還是很輕地安頓好她,這才把稀飯拿過來。「不過我不得不承認煮稀飯這件事情徹底打敗我,這個是咱們家女兒帶我去買的。」

  「啊,是巷口那家,歆柚喜歡這家的稀飯。」她笑著要接過碗。

  「要不要我喂妳?」他遲疑著沒有把碗給她。

  余晞愣了一下。「不用啦,我又不是生了什麼重病。」

  她可是從來沒被人家餵過,實在有點困窘。

  不過嚴軍顯然並不打算把碗給她,他用調羹挖了一點稀飯,確定不會太燙之後,才伸到她嘴邊。

  「以後萬一我生病,妳也要這樣寵我喔!」他打趣地說。

  「那麼愛生病喔!」她無力地翻白眼。「你不是很忙嗎?我看你帶了手提電腦來,應該還是需要做些工作的,這兩天你是不是都沒辦法工作?還有對喜敏很不好意思,讓她一個人顧店。」

  「喜敏說妳們請的店員還滿能上手的,她現在不必時時刻刻都待在店裡。」他這兩天也有下去店裡繞繞,知道余晞一定會問的。「至於我的工作,晚上再做就好了,我現在除了負責一個案子以外,其他的都丟給別人了。」

  他考慮卸下總裁的職務,以專案的方式幫公司做較為前瞻性的投資,這樣他就不用常進辦公室開會,也能夠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中部了。

  「嚴軍,你好幾天沒去辦公室,這樣可以嗎?」她知道工作對他的重要性,不禁擔心起來。

  「我嘗試著把工作分配出去,下一次股東大會之後,我就會卸下總裁的職務了。」他回答,手裡的動作可沒有停頓。

  「為什麼?公司不是你一手創立的,為什麼要辭掉?」她訝異得忘記吃飯。

  「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能做事,這麼多年了,我把時間幾乎都賣給公司,現在所有子公司都穩定了,沒道理我還要做牛做馬吧?就算公司沒適合人選,也會有專業經理人,我們又不是家族企業。」

  「你……打算留在這邊?」她沒想到他居然毫不考慮地作出這樣的抉擇。其實她也不是一定不離開這邊,只是需要一點安排。

  「初期可能一個禮拜還是要回去一、兩天,但是大部分時間都會待在這裡。怎麼?雖然我家事做得很差,但我還是會乖乖學的,妳不要不收留我喔!」他說得可憐兮兮。

  「神經啦!」她推他一把。接著她又皺起了眉頭。「可是這樣好嗎?」

  「沒什麼好不好,我們就試試看,總能夠找到對我們一家人都可以接受的方法。」他敲了她一下,繼續把稀飯餵進她嘴裡。

  「嚴軍……我問你一個問題。」她想到那天跟喜敏、光美的談話,或許她應該問清楚。這個男人毫不考慮地為她改變工作型態,不可能真的不愛她吧?

  「嗯,什麼問題?」他輕聲問。

  「我上次問你愛不愛我,你說你不知道什麼是愛情,你的意思是……」她還是問了出口。

  「妳那天好像誤會我的意思了。妳知道我家裡的狀況,我的母親跟家族的姊妹們都很讓人受不了,我從來沒在這些人身上看過什麼愛與不愛的問題。慘的是我自以為愛上了一個女人,卻換來一場悲慘無比的婚姻。所以我才說我不懂,到底什麼叫做愛,不知道要到什麼程度才叫做愛上了。」

  「我……以為你是說你不愛我。」這下真的糗了。喜敏跟光美是對的。

  那麼她們有沒有可能還說對了另外一件事,就是他其實已經愛上了她?

  「妳可別誤會我想要以前那種短暫的關係喔!妳那天那樣說,我真的很生氣。可事後我才想到,這樣說來我以前那種說法跟做法,簡直就是個大混蛋。」他無奈地歎氣。

  「那你為什麼想要跟我在一起,還想要跟我結婚呢?你不是說你不相信永遠?想要跟我綁在一起一輩子,你不會覺得可怕嗎?」她要搞清楚他的想法。

  「為什麼會可怕?我們本來就應該在一起,是我傻得讓妳離開我。我跟妳說,雖然妳可能覺得我不懂這些纖細的感情,實在是個大笨蛋,但我說什麼都不想再過那種沒有妳的日子了。妳不知道妳走了以後,那種空蕩蕩的感覺多麼恐怖。」他一臉嚴肅地宣告著,生怕她又說出要分開的提議。

  真是風水輪流轉,當初他要是聰明一點,現在也不用有這種莫名的恐懼了。

  余晞懂了。

  他真的是愛上她了,只是他還不明白罷了。

  一抹溫柔從心窩中升起,擴散在四肢中,她嘴角彎起一抹笑,好溫柔的笑容,看得他都呆了。

  即使生病使她臉色蒼白,但這笑容卻讓她看起來好美。

  他忍不住凝視著她,捨不得轉移目光。

  「嚴軍……」她輕聲地喊,輕得像是氣音,聲音飄在空中都沒有重量的。

  「嗯?」他傻傻地應。

  「你還想結婚嗎?想要我當你的妻嗎?」唉,這下她可真的是「北妻」了。誰讓她當初口無遮攔呢!希望他永遠不知道「北妻」的意思。

  他的反應很經典,足足發呆了好久,這才用力地點了點頭。

  「當然、當然,要!要!要!妳答應啦?答應當我的北妻了嗎?」他開心得嘴巴都快裂了。

  余晞笑著點點頭,不再介意當個傻子。

  北妻就北妻吧,在愛情中誰不是傻子?如果能當個幸福的傻子,什麼妻都無所謂。

  「不准反悔喔!」他開心地差點沒把她舉起來轉圈圈。

  看著他那驚喜的模樣,她心滿意足地笑了。

  這些年他改變了好多,他們能走到這裡,還真的是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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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經過幾天細心的照顧,余晞的感冒終於好了。

  不過工作荒廢太多天,嚴軍再不情願走,也得回去台北一趟。再說,有一個重要的會議,他不走也不行。

  余晞再三跟他保證自己沒事,他才甘心回台北。看他的表情,好像很委屈的樣子。

  「妳不知道一個人住在那空蕩蕩的公寓,有多麼可憐。」他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如此抱怨著。

  余晞也很無奈,因為她多天沒去店裡,實在不能離開。

  「我開完會就回來。不要再感冒了。」嚴軍臨走時如此交代著。

  余晞邊整理店裡的衣服,一邊嘴角勾起一個夢幻似的笑容,想起他那耍賴的模樣,她真的為之絕倒。

  「夏嚴軍回台北啦?」喜敏看了她一眼。

  「對啊,好像有什麼重要會議要開,非他不可。」余晞覺得有點寂寞,他才走了兩天,感覺就像是一個月。

  更別說女兒天天都在問爸比什麼時候回來。

  「妳有考慮要回去台北嗎?」喜敏問。

  「嚴軍說要辭掉總裁的職務,以後只需要偶爾回去,大部分時間都要待在這邊。」余晞一邊燙著店裡的衣服,一邊說。

  「真的假的?他不是很忙的嗎?不過他這陣子也大多在這邊,反而很少待在台北。」

  「喜敏,妳跟光美那天說得沒錯。我後來跟嚴軍談過了,我決定答應他,跟他結婚。」余晞還是說了,雖然她跟嚴軍還沒討論細節,不過他的意思是越快越好,其他的事情可以再商量。

  所以比較可能的方式是先申請公證,如果需要宴客的話再來訂日子。

  不過對余晞來說,婚禮只是形式,她並不介意簡單就好。重要的是她的心真正有了個家,有了一個可以停泊的地方。

  經過這次的生病,她也感受到了他有雙可靠的肩膀,當她累了、想休息時,他也不介意當她的依靠。這樣對她來說已經足夠。

  「真的嗎?」喜敏睜大眼睛,非常開心。「妳打算怎麼辦婚禮?我可以幫忙喔!」

  「那個還沒想耶,可能先公證結婚,至於宴客是只請好朋友,還是要正式公開宴客,那還要跟嚴軍商量一下。妳知道前陣子我被感冒病毒攻擊,根本無法談這些細節。」

  「唉呀,我那天看夏嚴軍牽著歆柚的手去上學,看得我莫名一陣感動。他跟孩子相處起來真是格外自然。」

  「對啊。妳沒見過他以前的樣子,不然肯定更覺得不可思議。他的手下好像都很怕他呢!」談著他,余晞的心思根本離不開這男人。

  唉,她以前跟他分開四年都能過了,為什麼這次才分開不到兩天,卻覺得這麼難熬呢?

  「是說難道你們雙方的家長都沒有意見嗎?不用先去見見雙方家長嗎?」喜敏忽然想到。

  「我爸媽妳是知道的,一年難得打一次電話,我不想特別麻煩他們了,假設有公開宴客再邀請他們來,不然就算了。有機會再跟他們打個電話或者吃個飯就好。」余晞說著。「至於他家人……已經多年沒有聯絡了。」

  「真的假的?我以為他是那種出身富裕的人,他看起來有一種莫名的貴氣。」喜敏訝異地說。

  「他是啊,夏家有個很有規模的家族企業,我忘記是做什麼的。不過自從他不顧家人反對娶了他前妻之後,家人就跟他斷絕來往,現在的公司是他獨自創立的,可以說是白手起家。」

  「哇啊,好厲害。難怪你們家歆柚看起來就有種不凡的氣勢,大約是遺傳到她老爸。」

  余晞一笑。「這我可不知道。」

  「啊,都快一點了,妳還沒吃飯吧?我出門前才吃過東西,妳先去吃飯吧!店裡有我。」喜敏催促著她。

  「喔,那我上去熱個飯吃。妳真的不吃?」她又問。

  喜敏搖了搖頭,於是她上了樓,回到自己屋子裡面,把昨晚多做的一份飯盒放進微波爐中加熱。

  看了下手錶,她又想到了他。

  忍不住心裡的思念,她終究還是拿起電話,撥了他的手機。

  很意外的,手機似乎沒有開機。她皺了皺眉,因為不想打電話去公司找人,雖然這時間他應該不會在家,但是她還是撥撥看。

  他公寓的電話響了好久,正當她想掛電話時,電話被接起來了。

  「喂?」話筒的那端沒有回應,她皺著眉頭又喊了一聲。「嚴軍?是我,你聽得到嗎?」

  電話裡發出一陣艱難的咳嗽聲,然後一個沙啞到不行的聲音出現了。「余晞?妳感冒好了沒?」

  「我感冒好了沒?」她尖叫。「你感冒了吧?這麼嚴重,居然還問我感冒好了沒?你怎麼會弄成這樣?有沒有看醫生?」

  她真是急了,沒想到才兩天不見,換他病倒了。一定是被她傳染的!

  他為了不讓女兒被傳染,通常都自己照顧孩子,盡量不讓她們母女太靠近,就怕孩子被傳染感冒。沒想到他自己被傳染了,且看來這病毒一樣的威猛有力。

  「我……沒事。」他艱難地說,還想安撫她的歇斯底里。

  「看醫生了嗎?吃藥了沒?」他一定很嚴重,不然按照他的性子肯定還在公司撐著,想要及早把工作做完。可見得他真的病得很嚴重!

  「看了,妳……不要擔心,我只是聲音可怕了一點。」他還笑了,結果引來一陣咳嗽。

  「你不要說話了,回去休息。有沒有吃飯?我找看看有沒有外送的,幫你打電話訂……」唉呀,真是鞭長莫及,她恨不得飛奔到他身邊去。

  從前她都不覺得這距離有多遙遠,但是現在她卻覺得這距離該死的遙遠。

  「妳不要擔心,我會自己搞定。等我工作告一段落,就回去妳那邊了,不要擔心……」

  工作?他都這麼嚴重了,還再想工作?她可以想見他一定一能去上班就馬上去,好把工作做完趕回來這邊。

  頓時她真是倍覺煎熬。

  「我跟你說,你先去睡覺,休息夠了再說,不要趕著去工作。」她交代了一些事情,最後才催促他去休息。

  掛了電話,她連午飯都吃不下了。

  她跑下樓去,找到正在跟客人聊天的喜敏。

  喜敏一看到她臉色就覺得有事情發生了,找了幾套衣服給客人試穿後,就走到余晞身旁。「怎麼了?妳臉色不大好看。」

  「我剛剛打電話給夏嚴軍,他感冒得好嚴重喔!」她憂心地皺緊眉頭。

  「被妳傳染的?」喜敏同情地笑了笑。

  余晞瞪她一眼。「他一個人住,也沒人照顧他,唉,為什麼台北那麼遠?」

  不然她就可以先去照顧他一下,再回來看店了。

  「怎樣,很想飛奔去照顧他吧?去吧,店裡有我顧著,我反正沒事,連小孩都有我老爸可以接送、照顧。」喜敏大方地說。

  「可是歆柚……」

  「我會去接的,去我們家住幾天,小翔肯定很高興。放心,我會搞定的,我有妳家的備用鑰匙,歆柚的衣服我會先收拾好,再去把小孩接到我家。這樣還有什麼問題?」

  「妳真的可以嗎?」余晞覺得對好友很不好意思,先是她生病,好幾天不能來店裡,現在居然換嚴軍生病了!

  「妳快點去吧!收拾了自己要的東西就走,要不要我送妳去搭車?」喜敏問。

  「不用了,我可以搭計程車。喜敏,那一切就拜託妳了,晚上我會打電話去妳家,自己跟歆柚說的。」余晞感激地捏了下好友的手,轉身就回去自己的屋子收拾簡單的行李。

  ☆  ☆  ☆  ☆  ☆

  三個小時後,余晞就抵達夏嚴軍的公寓了。

  她按了門鈴,好久好久,門才被打開。

  「余晞?」夏嚴軍被她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病糊塗了,產生幻覺。「妳是真的嗎?」他還真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臉。

  余晞被他弄得啼笑皆非。他那憔悴的模樣也嚇到她了。

  「難道你以為見鬼啦?」她將他推進屋子裡,這才關上門。

  「妳真的來了?」嚴軍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那雙原本深邃好看的眼睛此刻充滿血絲。

  「你病成這樣,我能放心嗎?」她沒好氣地扶著他回床上。「現在你給我乖乖睡覺,我去幫你弄吃的。」

  嚴軍躺在床上,還覺得不可思議。他伸手握住她的,不捨得放她離開他的視線。「我還以為是我太思念妳產生的幻覺呢!」

  她看著他那眼底的思念,不禁鼻子一酸,在他身邊坐下,然後靠在他身邊,輕聲地說:「你才走了兩天嗎?我以為已經過了一個月了。」

  嚴軍將她摟靠過來,讓她躺在他懷中。「我真氣這感冒,讓我無法快點回到妳身邊。」

  「傻瓜!」她抬頭瞪了他一眼。「都這麼嚴重了,還在想工作、想盡快回去。我跟你說,你可要乖乖的,快點給我好起來。」

  「好,我一定乖乖的。只要有妳在,說什麼都好。」他抱著她,心滿意足地說。

  她躺靠在他身邊,深深的感覺到他的孤獨與思念,她決定以後盡可能的不要分開。如果他必須回台北,她也會盡量跟著他回來,反正女兒還沒念小學,請個一兩天假也還可以接受。

  她腦子裡面盤算著,而他因為安心,竟然很快地睡去了。

  摸著他憔悴的臉,她很清楚這幾年對他的愛從來不曾消失過。甚至,現在的他讓她更無法自拔了。

  ☆  ☆  ☆  ☆  ☆

  經過了余晞的悉心照顧,夏嚴軍的感冒來得快,去得也還算快,兩天後已經可以去公司了。

  不料公司在歐洲的一個合作廠商出了問題,必須臨時換廠商,偏偏又只有夏嚴軍能夠解決。就算不是他去出差,他也逃不了隨時待命,等待出差的人報告進度並做決策。

  因為事情發生得突然,又是非他不可的工作,所以即使滿心不願意分離,他還是得飛一趟法蘭克福。

  「放心,我會用最快的速度解決問題,然後盡快回來。等我回來,不管天塌下來,我都要先休半個月的假!」臨走時,他撫著她的發,如此承諾。

  跟著到機場去送機的余晞皺著眉猛搖頭。

  「不!你不要為了趕快回來而過分勞累。要不是這事情發生得突然又緊急,你實在不該去這一趟,你感冒根本還沒全好,德國又冰天雪地的……」余晞被他這次生病給嚇到了,她還真的沒見過他那麼憔悴的模樣。

  他愣住了,然後緩緩笑了。「妳放心好了,德國人幾點下班就閃人,根本不會隨便加班的。就算我想超時工作,那也很有限。再說,冰天雪地的地方自然有暖氣,怎麼會去冷到呢?」

  「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你想要工作的時候誰又攔得住呢?總之,你別忘了照顧自己,回來要是感冒加重,我就扁你。」她齜牙咧嘴地威脅著。

  她的威脅卻引來他哈哈大笑。「唉,我真不想離開妳。不過妳出來兩天了,我們的女兒也需要妳,妳還是快點回去台中,等我回來。」

  於是兩個人在機場像是一對熱戀的情侶,又擁又抱的,在時間不斷的催促下,他終於出關飛離台灣。而她有再多不捨,也只能放手讓他走。

  接下來幾天,分隔兩地的兩個人用盡方法聯絡。除了他每天會打一通電話回來,她也計算了德國的時間,常常傳訊提醒他吃飯、休息。

  人在異國,他每次收到簡訊都忍不住笑得很幸福,讓那些合作的德國人以為他收到什麼浪漫的情書。

  四天過去了,他簡直把德國的新廠商弄得雞飛狗跳。

  歐洲人不愛超時工作,大家對於生活品質很堅持,但在這個更堅持的合作夥伴面前,居然一個個棄甲投降,真的加起班來。

  於是經過了最後一個會議,他終於敲定所有細節,訂了當天晚上的機票,打算直奔回台。

  對方的負責人帶著他從旅館出來,準備送他去機場時,還不斷搖著頭。

  「夏先生,我真是服了你了。想要叫我的員工加班,簡直比什麼都困難,你居然說得動他們,事情能這麼快敲定,我也要好好感謝你。」

  「不用感謝我,只要好好合作,別像上一家廠商一樣突然出狀況,要我從台灣飛過來,那我就感激不盡了。」夏嚴軍想到終於要回家了,整個人心情都好了起來。

  這幾天跟他工作的廠商負責人見了不免鬆了口氣,面對嚴肅的夏嚴軍,工作起來還真是備感壓力。

  現在大家都可以輕鬆了。

  「我能不能請問一下,你這麼急著回台灣,是台灣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忍不住好奇,人家還是問了。

  通常拿公司錢來出差的人都恨不得多一點時間,順便觀光也好,就只有夏嚴軍一心想回去。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招待多差,讓人迫不及待想走。

  夏嚴軍跟著對方走過一段路,司機在另外一個街角等他,外面的天氣很冷,但是傍晚的燈光一盞盞亮起,多了幾分暖意。

  「因為我有想念的人,有迫不及待想見的人在等我。」他想到余晞那溫柔的笑臉,嘴角忍不住含著一個溫柔的笑。

  那德國人簡直看呆了,這跟夏嚴軍平日的模樣實在差太多了。

  正當要上車的時候,夏嚴軍忽然在一個櫥窗前面停下來。

  「等等,就是這個,我想要買這個。」他站在透明櫥窗前面不肯走,那裡面陳設著各種蠟燭跟香氛產品,可惜店面已經打烊。

  余晞收集了很多種蠟燭,有的擺在店裡,有的擺在家中。他看了猜想到她有在搜集。

  櫥窗中的蠟燭做得很精巧,是一棟可愛的屋子,裡面可以點上蠟燭,屋子就會透出漂亮的燭光。當然現在沒有點上,只是後面擺設的圖片很明顯拍出點上蠟燭後的效果。

  他想到余晞看到這東西的表情,他就興奮不已。

  「夏先生,不可能的,老闆已經打烊了。」

  沒想到他不死心,還站到店門口猛敲門。當那德國廠商負責人還在勸他放棄時,氣呼呼的老闆就來開門了。

  老闆開門就一頓罵,指著門板上打烊的標誌,大約是罵他不認識字。

  「我知道打烊了,可是我很想要買這個蠟燭,能不能賣給我?」夏嚴軍用英文很誠懇地說。

  廠商好心的幫他翻譯成德文。

  只見老闆眉一縮。「打烊了,明天再來!」

  「拜託你老闆,我妻子搜集了很多種蠟燭,我一直在尋覓一個特別的禮物,好給她當做新婚禮物,你知道,她好不容易才答應嫁給我……」夏嚴軍不放棄地繼續遊說,神情激動。

  廠商也如實地翻譯出來,一時間跟著熱血了起來。

  跟老闆哀求又拜託的,終於老闆受不了他的執著,重新打開收銀機幫他結帳。最後還把那蠟燭包得很精緻,順便送了不同味道精油製成的小蠟燭給他。

  「這是送給你妻子的,下次來法蘭克福記得帶她來我這邊逛逛,我這裡有全法蘭克福最漂亮的蠟燭。」老闆笑呵呵地拍了拍夏嚴軍。

  夏嚴軍在搞懂老闆的話之後,猛點頭。

  於是他提著禮物從店裡出來,終於可以上車去趕飛機了。

  臨上飛機前,那德國廠商負責人還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難怪你拚了命要趕回去,你一定很愛你的妻子。」

  當時夏嚴軍聽到還很訝異,但是在飛機上,他捧著那盒禮物,反覆地思索著德國佬的話,他終於慢慢有了新的體悟。

  余晞一直都在他的心中,即使人不在他身邊,他依然時常掛念著她。無論以前在一起時的氣憤,還是現在的強烈思念,他老早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拋不開她的身影了。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即使在找不到她的時候,他依然沒有跟其他女人在一起。其實他的心比他自己的腦袋還清楚。

  他愛上她了。

  而且恐怕已經很久了。

  結果他這傻瓜,當余晞問他愛不愛她時,他居然說出那麼令人失望的答案。

  他抱著那禮物,像是捧著心肝寶貝一般,恨不得馬上抵達台灣,他要飛奔到台中,告訴她。

  想像著她會有的反應,讓他這十幾小時的飛行根本無法入睡。

  終於,在他疲倦至極,耐心也用盡之後,飛機抵達了台灣。

  他通了關,領了行李,正打算搭上最近的車次去台中,卻在出境大廳見到了那個日思夜想的人兒。

  「嚴軍,嚴軍!」她朝他飛奔而至,摟著他不肯放。

  旁邊的小小人兒也抱住他的腿。「爸比,你去了好久喔!」

  他訝異地看著她跟孩子,這才反應過來,他把東西放到旁邊去,一手一個抱住她們,開心滿足得差點沒大哭大笑。

  「完蛋了,我一定是得到急性相思病了,才會一直這樣狂想你。」余晞眼睛濕潤地抱著他。

  他的手久久無法放開她,最後在手上還抱著女兒的情況下,還是忍不住傾身給她一個混合著火熱慾望與思念的吻。

  歆柚這個小鬼靈精還自己摀住眼睛,避免看限制級畫面呢!

  他與她的吻簡直就沒完沒了,他根本不想放開她,最後還是女兒的抗議聲將這對父母拉回現實。

  他傾身在她耳邊說了三個字。

  她倏然呆住,然後瞪大眼睛轉頭看他。「你是說真的?」

  他神秘地笑了。「晚上妳拆這禮物時,我會再告訴妳一次。這個是我花了好多唇舌才讓老闆賣我的,希望妳會喜歡。」

  他把一路捧回來的禮物放進她懷中。

  余晞接過那盒禮物,眼睛裡閃動著淚光。「我想我一定會很喜歡的。」

  無論是什麼禮物,都比不上他剛剛那溫柔的話語。她的心裡已經有滿滿的幸福。

  「爸比,我也要禮物,我也要!」女兒抗議了。

  「歆柚當然有禮物,在爸比的行李箱中,一回家我們就來拆,好不好?」他打算直奔台中,好好跟余晞、女兒相處幾天。

  然後,他就要先去把婚事辦妥,將她合法地劃入他的世界中。

  「喔耶!」女兒開心地活蹦亂跳。

  夏嚴軍摟過心愛的女人,推著車子走出入境大廳。

  余晞心滿意足地走在這個心愛的男人身邊,無論是要她當傻子也罷,「北妻」也無妨,她決心要嫁給他了!

  北妻就北妻吧!在愛情的世界中,不傻不癡,那就不叫做愛了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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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湛清

  我很久沒有寫這種帶點憂傷基調的故事了。

  秋天來了,總覺得要寫點不同味道的、帶點淡愁的故事。這本書的調性跟《試探》會有點類似,屬於不算很悲但又淡淡帶著憂愁的故事。這是我自己的看法,看書的人不見得有這種感覺就是。

  大家看了書名,可能會覺得愛亂搞的作者又在耍任性了。老實說,看到四本書書名排在一起,我頓時有種汗顏的感覺。其他人都那麼正經,只有我在惡搞。嗚嗚,我下次不會了,會取一個正常一點的書名。

  然後故事寫到一半,有時候連自己寫著都有點鼻酸時,我忽然在電腦前僵住。完了,大家看到書名,肯定以為這是一本搞笑的小說,結果一打開書,發現一開始就在講一個女人失戀的過程、分手的悲哀,會不會很想摔書?萬一摔不夠,會不會很想扁作者?

  啊啊啊,頓時我覺得寫完稿子最好還是避一下風頭,以免被堵到!

  無奈神編(神奇阿編之簡稱)一把扯住落跑的阿清,命令我跪在《小小大丈夫》幾個字面前懺悔,為何一個系列只有兩本,卻隔了八百年還不出完。

  嗚嗚,於是可憐的作者逃難不成,只好要爬回來準備寫稿。

  啊啊啊,我還要放假,三個月不夠、不夠啦!(←此作者已經比歆柚小妹妹還盧了!)

  話說回來,我一開始是真的打算寫一本輕鬆搞笑的小說,人物設計好,情節設計好,正準備開稿時……卻發現,嗯,主題不夠明顯,無法動筆。姑且算為作者的怪癖吧,就是死卡在這邊無法寫。

  最後,只好把整個故事換掉,當然連男女主角也換了一對,結果就演成了跟搞笑書名完全不同調性的小說。

  開這本稿之前,清差點成了瞎子,自此告別小說創作的行列。這真是史上最噁心的喋血事件了。

  話說那天,我戴了隱形眼鏡,化著美美的妝出門逛街,晚上回來洗過澡,還敷過臉,這才準備拔掉隱形眼鏡,結果慘劇就發生了──

  隱形眼鏡好像太干,我拔不下來。一眼已經拔了,一眼拔不下來,對著鏡子找半天,找不到隱形眼鏡。

  此時我一眼清楚一眼模糊,根本也無法換上普通眼鏡。於是讓清妹幫忙看,找半天也找不到隱形眼鏡。

  於是我不死心,我拔拔拔,捏住一個薄薄的膜,是了吧!肯定是眼鏡太干了,黏在眼球上,於是我使力拔。

  啊啊啊,痛!

  不死心地拔了兩次,最後都因為吃痛而放手。

  此時的笨蛋清終於開始意識到情況不對勁了。我照著鏡子仔細檢查,眼白處被我弄得出血了。接著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剛剛我死命拔的根本不是隱形眼鏡,而是……角膜!

  喝,看到這裡有被嚇到吧?

  簡直是在演喋血恐怖片。(某編還說是地獄新娘勒!>"<)

  我看著被我拔到鬆掉的角膜,還有眼白上的血,唉唉唉,簡直快要瘋了。我居然自己把自己拔傷了!

  隔天去看醫生,醫生幫我找了好久,確定眼睛裡面已經沒有隱形眼鏡。可見得我的隱形眼鏡老早不知道消失到哪裡去了,我還笨笨的拔自己的眼球。

  好驚悚呀!

  好在醫生開藥後,我點了一、兩個禮拜,終於恢復正常。嚇得我一身冷汗哪!

  聊完了恐怖的喋血事件,來點輕鬆的。

  最近清沉迷在某個帥哥的形影中,簡直無法自拔。一切都是從一張快到期的租片券引起的。

  因為手上的租片券快到期,我只好隨便租一片不甚想看的片子回家,那就是電影版的「頭文字D」。唯一讓我想看的原因是這片子的編導是「無間道」的編導,老實說「無間道」三部曲真是難得一見的佳作,讓我大為佩服導演跟編劇。所以最後我還是選擇了「頭文字D」,自此墜入一個迷戀的深淵,無法自拔。

  《頭文字D》的漫畫很有名,但我從沒找來看過。不過一看完電影,隔天我就把漫畫抱回家,三十幾本的漫畫,兩、三天就看完了。

  覺得不過癮,又找來動畫,一口氣從第一部看到第四部。哇塞,甩尾的流暢感終於從平面化成畫面,看得我好感動哪!

  於是數十集的動畫在我孜孜不倦的努力奮戰下看完了。呼,真是太過癮了!

  當然,自此我也迷戀上了又高又帥又聰明的高橋涼介了。(問我拓海?嗯,那是弟弟啦!我對熟男比較有興趣,弟弟要留給下一本的女主角……)

  喝!說到下一本女主角,我趕緊從迷戀中清醒。嗚嗚,最終我還是得乖乖放走又帥又高又聰明的涼介,回頭來工作呀!

  大家有興趣的話,可以去找《頭文字D》來看看喔,真是精采!

  好啦,看完這個甩尾之後,我會乖乖回家寫稿的啦!咱們下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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