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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雨晴]忘憂情醉

[樓雨晴]忘憂情醉

序 幕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月色寒,夜闌珊,愁緒滿懷的未眠人與影相伴,儘是是孤寂滋味。
仰望夜空看見的不是一輪明月,不是點點繁星,而是她清靈柔婉的容顏。
時嗔,時喜,嬌中帶俏,佔滿了他的靈魂與心神。
瀟灑俊逸的唐逸農癡癡戀著柔美可人的桑語嫣,可她心中卻早已有了別人。
打從她跳崖被人救起後,她不再躲著他,不再推開他,反而主動回應了他的愛。
這感覺是如此奇妙,被愛的甜蜜充滿在他的胸臆,可惜他明白這不是永遠,
因為她終究會明瞭這一切……而他呢?他有機會奪得她的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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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YAMATO


[ 本帖最後由 MEYAMATO 於 2008-6-8 10:2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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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傾盆豪雨,交織著道道雷鳴,落在原本靜謐的夜。

  眼前視線霧茫一片,分不清是雨水作的祟,還是眼中落不完的淚雨,她沒意識地往前跑,只想找個沒人認識它的地方,盡情宣洩一腔鮮血淋漓的痛……她熬得好苦、好累,她真的不知道,這樣的人生再堅持下去還有什麼意思,如果可以,她真的好想就此消失,哪怕是化作這天地間的一縷輕煙,也好過如今的痛不欲生。

  這麼多年來,她都是以他為依歸,生命的光榮為他而綻放,心靈因他而有了寄托,伴隨她走過漫漫年歲的,是心底那份難以化諸言語的癡柔情意,他的一舉手、一投足,全都深深牽引著她,就算只是再不經意的一個微笑,也足夠她雀躍上好半天。

  她以為,只要能默默愛著他,她便心滿意足,不論他能否回應她同等的深情,她都甘心抱著這段不為人知的癡戀度過一生。

  但是她錯了,自從谷映蝶出現後,她無時無刻不活在剜心泣血的痛苦之中,看著他擁抱別的女子,為另一名女子癡狂,她還是沒有想像中的堅強,她的心像是被撕成碎片,所以她只能逃。

  逃開一切,心就不會疼了嗎?

  不,她恨清楚,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這宿命的情傷,仍是會一世糾纏,除非她能忘了他,割捨掉深鏤骨血的情感。

  忘了他、忘了他……一切重新開始,心就不會這麼痛了……能嗎?她能忘?忘得掉嗎?

  排山倒海而來的思緒,衝破關不住的記憶匣門,一一傾洩而出。幼時的彷徨無依、初到陌生之地的不安,全因他溫暖親切的笑容而撫平,飄浮的心悄悄落實,看著他,便讓她有莫名的安全感;傷心哭泣時,她唯一想到的人是他;受了委屈,她也只會告訴他,只因他會憐她、惜她。

  他身體不好,無法隨她盡情在陽光下歡笑,所以她就鎮日守在床邊,陪他說話,一整天也不覺得悶……她喜歡看著他,雖然俊秀的容顏總是有著病弱的蒼白,但溫煦的臉龐,卻從不曾因病痛折磨而變得暴躁怨艾。

  後來,他遇到生命中的貴人,隨他離家養病去了,她便守在家中,織就綿綿的相思,日復一日地等候他歸來,聽他再以寵溺的口吻,喚她一聲小嫣兒。

  腦海始終記得,那日午後,他帶著淺笑,蹲在淚兒漣漣的她身前,對她說:「我叫唐逸幽。」柔柔淡淡的音律,飄進心靈深處,從那一刻開始,這個名字便牢牢地烙在心版,再也抹不去、拭不淨了。

  於是,她眼中便只容得下溫柔的他──不,不!她不願再想了!他另一個女人的,永遠不會屬於她!

  她痛苦地抱著頭,愈是不去想,記憶便益發鮮明,逼得地無力喘息……「回來,語嫣,聽到沒有!」身後有道聲音不斷地在呼喚她,她置若罔聞,像要宣洩什麼,沒命的往前跑。

  腳下一個,她撲倒在地,泥濘沾了一身,狂雨強風打散了她的發,凌亂濕透的髮絲貼在臉頰,模樣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呵……老天爺,連你也在嘲笑我嗎?是啊!我愚蠢,我不該自作多情,受上一個只將我當成妹妹呵護的男人……我活該!唐逸農說得對極了!

  她明明是想哭的,可卻偏偏狂聲大笑了起來,滑落臉龐的早已分不清是而是淚。

  「語嫣!」一聲比一聲更加難掩焦慮的叫喚逼近耳畔。「有沒有怎樣?你說話呀,語嫣!」唐逸農伸手試著想扶起她,卻遭她激烈的揮手拒絕。

  「走開!你到底還想怎樣?來看我笑話嗎?好啊,現在你看到了,笑啊!盡情地放聲大笑啊!」「語嫣,你別這樣……先回去再說好不好?」他現在滿心懸掛著她,只想快快將她帶回。

  她是那麼嬌弱,可禁不起這番驟雨狂風的侵襲。

  「回去?」那裡早已無她容身之處,她還回去做什麼呢?自取其辱嗎?

  「不,我不要回去,我不要……」一顆心已經千瘡百孔了,她不要再看唐逸幽與谷映蝶濃情蜜意的樣子,她會心碎至死,她一定會的!

  跌跌撞撞地起身,揮開唐逸農的扶持,她自顧自的往前走。

  一記又狂又猛的巨雷劈倒了不遠處搖搖欲墜的樹木,唐逸農看得心驚膽跳,語嫣卻還渾然末覺,失魂般的直往前走。

  不穩的步伐,絆著了枯木,她再一次跌疼身子,止不住的衝力使她在地面翻了幾圈,往山坡下跌。

  接二連三的滾勢,令她本能地抓住觸手可及的雜草,止住翻落的身子,這才意識到自己位於陡峭的坡面。

  「我的天!」唐逸農目睹這一幕,差點魂飛魄散。「別放,千萬則放手!我馬上拉你上來!」別放?他剛才是說了「別放」嗎?

  語嫣淒楚地笑了。

  如今,還有誰會在乎她、關心她的死活?

  放與不放,又有何差別?

  她是真的累了,好想尋個解脫啊──五指悄悄鬆開,她閉上眼,放任再無負擔的身子浮沉天地間。

  奇跡似的,上天如了她的願,此時此刻,她腦海真的一片空白,不再想起那張檸疼了心的俊美容顏,不再想起十五年來的點滴悲歡……唐逸農瞪大眼,心跳幾乎停止。

  想也沒想,他義無反顧的隨之躍下,撲向萬念俱灰的她,牢牢將她鎖在懷中,以身子密密護住她──再也不放!

  今生唯一想守護的,是她。就算隨她下黃泉,他亦無悔。

  「大哥!」唐逸農抱著桑語嫣,狠狠地出現在唐逸幽的房裡。

  秤!

  房門被一腳踢開,床上溫存相依的愛侶條地分開。

  夜,很深了,很適合有情人兒輕訴呢噥愛語。不過,那是在唐逸農闖進來之前的想法。

  唐逸幽披衣坐起,若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約兩個泥娃娃。他們是到泥堆裡滾過一圈才回來嗎?兩人的樣子說有多糟糕就有多糟糕。

  被抱在懷中的語嫣,顯然是呈昏迷狀態,他這才意識到情況有多嚴重,自己早先的想法以乎過於樂觀。

  他不該忘了嫣兒是個死心眼的人。

  「抱歉,大哥,我知道今晚是你的洞房花燭夜,但是……」唐逸農急急忙忙地想說明前因後果。.

  儘管他很小心地以身子護住她,但她前額仍是撞上了山坡中突起的石塊,汨汨而流的刺目血紅亂了他的方寸,他不懂醫術,只能求助於大哥了。

  這封新人要親熱多得是機會,但語嫣的心命只有一條,他一刻也等不得了。

  「別說了,先送嫣兒回房,我馬上就來。」唐逸幽打斷他的解釋,很快地忙碌起來,一手張羅藥品,口中又道:「蝶兒,麻煩你幫嫣兒淨身好嗎?」早在他開口之前,谷映蝶便已披衣下床,準備打理桑語嫣,若不先讓她泡個熱水澡,換上乾爽柔暖的衣裳,肯定會受寒。

  忙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才弄妥就緒,迷昏的人兒兀自先睡著,而忙得團團轉的人,也終於能吁上一口氣。

  天色已經濛濛地亮了,唐逸幽看著泛起白光的天際,露出一抹苦笑。

  好個難忘的「新婚夜」啊!

  與愛妻交換了個同樣訊息的眼神,各自歎息。

  「我很抱歉,大哥。」唐逸農很「勇於認錯」,畢竟他太不識相是事實。

  「說這些做什麼,是我愧對嫣兒。」雖然他自認待語嫣只有單純的手足之誼,從不具情愛色彩,但就今夜之事,他仍逃不開道義上的責任,他要是能及時警覺到語嫣對他有不尋常的情愫,早做處理,也許就不會傷她那麼深。

  「那她現在……」看出唐逸農的憂心,他笑了笑。「你放心,她不要緊,傷口我都處理過了,除了氣血較虛之外,並沒有大礙。你也快去換下這一身濕衣,免得真著涼就不好了。」「可是……」也不在乎會不會著涼,也不在乎他的樣子看起來有多落魄,沒見語嫣醒來,他就是放不下高懸的心。

  這樣的心緒,唐逸幽又怎會不懂。只要曾真真正正愛過一場的人,都會明瞭這種為一個人牽腸掛肚的心境──那種有點苦、有點酸,卻又甘之如飴的心境!

  他這個弟弟,與他一般,皆是情之癡者,一朝愛上,便傻得不懂回頭,如飛蛾撲火,如蠟炬成灰,將自己焚燒得面目全非,亦不言悔。

  他心知肚明,卻沒點破,善解人意地以打趣方式道:「怎麼,信不過大哥的醫術啊?」「不,當然不是。」以大哥的醫術,若稱第二,全揚州還沒人敢稱第一呢!

  「那不就得了。要真放心不下,不會梳洗好再過來,免得嫣兒一醒來,又讓你這副鬼樣子給嚇暈過去。」「那……好吧!」目光往床上的人兒流連了下,才開門離去。

  目送唐逸農的身影,捕捉住他那一瞬間所閃現的依戀,唐逸幽在心中暗歎,情之一字,是如何的捉弄人啊!

  嫣兒呀嫣兒,你若不懂得珍惜他,那才真是傻得可以!

  天已經亮了,新婚燕爾的大哥正伴著愛妻,語嫣身邊,只有他。

  唐逸農悲澀地一笑。

  從來都是這樣,他心中只容得下她,這世上,若有誰愛她最真、憐她最深,那便只有他了,可她的眼,一直都看不見他,一顆最癡的心繫在大哥身上。他們都傻,都為一個永遠不可能回報一丁點感情給自己的人動心。不同的是,她至少還有他憐,那他呢?

  誰又會憐他的癡?誰又會疼他的傷?

  食指輕經撫過已有些許紅潤的嬌客,她有一雙娟娟細細的柳眉,記憶中,那對如夜裡寒星的水眸,總是能勾起他心湖的波動,細緻柔美的五官,看來是那麼的丰姿楚楚。

  她是標準的大家閨秀,有著大嫂所沒有的溫婉及似水柔情,他不懂,這麼好的語嫣,大哥為何不要,反而捨她而就映蝶,他難道不知道,他有多嫉妒他這個哥哥嗎?

  沉睡中的她,少了近日來的濃愁深郁,看來是那麼純淨無憂,他多麼希望她能永遠保持這樣一張面容,忘了所有的痛苦……不可能的,對吧?一切不可能重來,付出的感情不可能收得回,語嫣不可能停止愛大哥,他也不可能放得下這段情,這是早在許多年以前使注定的情感糾纏。

  他還記得,八歲那一年,初見粉妝玉琢的心嫣兒時,他幾乎是看呆了眼,不敢相信這世上居然會有這麼個生得比洋娃娃還漂亮的女孩兒。後來,他從爹娘口中得知,嫣兒的親人都不在了,所以才會收留了她,要他和大哥拿她當親妹子看待。

  其實,不用父母交代,打第一眼看到她時,他使決定要對她很好、很好,不讓別人欺侮她。

  可是小小年紀的他,實在太笨了,不曉得該怎麼去疼一個人,爹疼他、娘疼他,大哥也很疼他,他從來就不需要去疼什麼人,所以嫣兒的出現,才會教他這般無措。

  見著她粉嫩可愛的小臉,他好生喜愛。只是想示好地摸摸她,卻一時忘了自己剛玩得一身髒污,就把她好看的臉給摸出了個黑手印;心頭一急,更加慌亂地想將它拭淨,這東抹抹、西揉揉的情況下……唉,結果可想而知。

  開心時,他想讓嫣兒分享他的喜悅,一時就忘形地抱著她小小的身軀在空中轉圈圈。結果,語嫣沒分享到他的喜悅,反而被他嚇得哇哇大哭,更加認定了他在欺侮她,從此避他如蛇蠍。

  為了亡羊補牢,他想過送個小東西給她,討她歡心,那麼,她就不會再討厭他了。

  可想來想去,他還是不曉得該送些什麼好,於是身邊伺候它的小婢女告訴他,女孩兒最喜歡蝴蝶了,像語嫣小姐就常常追著蝴蝶跑,玩得可開心了……話是沒錯啦,但問題是,蝴蝶飛呀飛的,他根本就捉不到。

  苦惱之餘,他又想,既然蝴蝶捉不到,他不會改捉毛毛蟲嗎?反正毛毛蟲最後也是會變成蝴蝶,最終結果是一樣的。窮則變,變則通嘛!呵呵,他真是人聰明了!

  所以他真的就興致勃勃地抓來好多只的毛毛蟲,放在盒子中送去給她,心中想著,等這些毛毛蟲全變成蝴蝶時,嫣兒一定會很開心的。

  幻想是美好的,但……唉!

  那下場,是嚇壞了的嫣兒更加認定了他的惡劣,然後哭著跑去找大哥,可憐兮兮地訴說他是如何惡形惡狀,拿噁心的毛毛蟲整她、嚇她……接連著好幾次的意外,造就了弄巧成拙的下場,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對嫣兒有成見,他既懊惱,又生氣,為什麼所有人都不懂他的心意,他是真的很努力想對嫣兒好呀!

  剛開始,他原本只是想激她,引起她的注意,可是漸漸的,每回看她對大哥又說又笑,對他卻小氣得連多看一眼也不肯,他就覺得心裡頭好不舒服,好想和她作對……一直到他的年紀大到足夠理解這些惱人情事,他才恍然明白,那些不舒服的情緒,其實是來自於嫉妒,原來小小年紀的他,醋勁就已經這麼大了。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正視了自己的感情後,他也同時發現,語媽的目光時時繞著他俊逸儒雅的大哥轉,眼中已閃動著如夢如醉的光彩……有時他會想,語嫣之所以會愛上大哥,他是不是也必須負一部分的責任?是他間接將她推向大哥懷中,替大哥製造了太多憐她、寵她的機會,也讓她有了太多芳心暗許的機會……然而,卻沒人給他機會,讓他告訴她,其實從第一眼開始,小小年紀的他,就已經好喜歡、好喜歡她了。

  他只能捧著泣血的心,在一旁深深懊悔。

  為此,他心痛過,生平第一次大醉一場──為了她。

  那一夜,他是存心想麻痺自己,可是偏偏他再怎麼喝,腦中的倩影就是揮不去。

  嫣兒罵他酒鬼,還說喝死算了!

  這些,他都聽得清清楚楚,其實他好希望自己能夠醉到不省人事,什麼都不看、不聽,心就不會這麼痛、這麼苦。

  藉酒裝瘋就藉酒裝瘋吧,太濃的苦澀,他已承載不起。

  那一回,酒氣作祟下,他強吻了她。

  是,他是卑鄙,因為他愛得很累!

  事後,嫣兒給了他一巴掌,哭著跑出去。

  這一掌,打醒了他的愛情。

  他終於明白,他與她,永遠都不可能,她的心是大哥的。

  隔日,他散件若無其事,佯裝什麼都不記得。嫣兒一定以為,此事除她之外,再無人得知,卻不明瞭,他從頭到尾都很清醒,至少足夠清醒到知曉他擁在懷中深吻的,是他愛疼了心的女子。

  往後,他便只能遠遠地看著她,不論是她的人還是心,他永遠無法靠近,更無法觸及,要想這般放肆、這般盡情地看她,撫觸這張魂牽夢繫的嬌客,也只能等她入了夢,一旦她醒來,他就連留在她身邊都成奢求。

  輕輕歎一聲,留意到她眼睫輕輕眨動,他收回手,專注地凝望她。

  「語嫣,醒了嗎?」在他的期待中,語嫣緩緩睜開了眼。

  他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醒來就好!」她眨眨水靈的星胖看他,兩排綿密的睫毛煽呀煽的,然後經咬著下唇,低低地道:「頭好痛……」帶點撒嬌意味的口吻,聽進他耳中,激起了些許訝然。

  語嫣從來不會把她的感受告訴他,更正確的說,若沒必要,她很少主動開口對他說上一句話。

  「你……扼……你說……喚,對,頭痛!」他猜得到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呆,一愣一愣的消化完她話中的意思後,才如夢初醒般的叫道:「我去找大哥!」「大哥?」她像個初生的嬰兒,一字字咀嚼著他的話。

  唐逸農楞了下,敏感地察覺到似乎有哪兒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是……直覺吧!很怪異的感受。

  「是啊!我大哥,唐逸幽。別擺一副癡呆樣好不好,很蠢!」他習慣性的拿話激她,這是他們相處時唯一的平衡點,很悲哀吧?幾個熟識的人甚至說,要是哪天他們能和平共處,不笑掉一群人的大牙也會嚇脫下巴。

  看來,他演技很成功。他苦中作樂地想。

  唐逸幽……牽動的唇形,無聲念了遍。

  是了,就是這個名字,融入血液,她不會忘的。

  「幽哥……」她不經意地輕逸出口。

  為什麼還要心痛?唐逸農自問。

  語嫣將大哥看得比什麼都還重要。他甚至有一種感覺,昨夜,她是存心輕生,失去大哥,讓她再也活不下去……這些,他是早就知道的呀,為何他就是無法不讓自己心痛?

  一抹苦澀的笑隱於唇角。

  「我去找他。」唐逸農道。她想見的人不是他,這裡無他容身之處。

  「別走……」輕輕細細的嗓音飄來,他發現衣袖讓一雙小手給扯住。

  「你……」他挑起眉。

  語嫣不會留他,從來就不會!但現在……她眼中有著渴望,他不會看錯的。

  她渴望什麼?她冀求什麼?他嗎?

  別說笑了!他寧可相信明日便改朝換代,也無法相信這個。

  「放開。」他命令道。他好像有點神志不清了,為避免精神錯亂,他最好快生離開,讓腦子清醒些。

  「不要。」她噘著小嘴。

  沒轍,他只好自行扳開她的心手。豈料,她竟轉移目標,自動自發地握住他的手。

  老天,他一定在作夢!

  這嫣兒是哪根神經搭錯線?怎會……他敲了敲腦袋,卻發現它仍像打了千百個結,亂成一團……「拜託你先放手好不好?我去找大哥。」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一定是的!

  「不要。」萬一他不回來怎麼辦?她才不要放。

  「你……」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好朝門口揚聲喊道:「去通知我大哥,語嫣醒來了。」門外的丫鬟領命而去,沒一會兒,唐逸幽便出現在房中。

  「怎麼了?」

  「她好像……好像……變了一個人……」唐逸農皺著眉,不知怎麼去形容。

  「哦?」不用逸農說,他也有同感。

  「嫣兒,你還好嗎?」唐逸幽直視著她,想進一步診視病情,但語嫣死抓著唐逸農不放,在走不得的情況下,他只好往內側挪,讓出一個位置給唐逸幽。

  「坐這邊。」她拍拍身邊的床位。

  「你回答大哥的話!」

  「先坐嘛!」唐逸農歎了口氣,妥協地坐了下來。

  「拜託你,合作一點好嗎?」她不知道他快急瘋了嗎?

  「我又不認識他,為什麼要和他說話?」語嫣理直氣壯地回道。

  不……認識?

  有如憑空轟下一道巨雷,炸得他頭暈目眩,腦子一片空白。

  「你……你說……什麼?」顫抖的語調,幾乎無法將話完整地說出。

  是他聽錯了吧?不可能的,這絕對不可能!

  「大哥,這……」唐逸幽揚手制止他,示意他稍安勿躁。

  也許是身為大夫,各種疑難雜症都已看遍的關係,唐逸幽比他還能夠沉穩應對。

  「你不認識我?那麼,你叫什麼名字呢?」「嫣兒。」大家都是這樣喊她的。

  「桑語嫣,你開什麼玩笑!這樣整人很好玩是不是?」唐逸農忍不住大吼出聲。

  原來她沒忘記,害他以為……該死!他居然被驚出一桶冷汗,差點嚇昏!

  語嫣被吼得好委屈,縮著身子不敢吭聲,眼眶凝著水珠看他。

  「逸農,你嚇壞她了。」唐逸幽低斥著情緒失控的弟弟。

  「我……」他懊惱地揉著額際,看著重新獲得自由約左手,掌心猶有她殘留的餘溫,他心頭莫名地感到失落……可惡!他到底在幹什麼!

  分不清是惱她還是氣自己的成分居多,他轉身就走。

  「不要……」語嫣見狀,又驚慌、又心急地奔下床想留住他,步伐不穩險些栽倒,幸而他眼明手快地接住她。

  一道傷就夠折磨他了,他不想語嫣身上再多個什麼大傷小傷來讓他心疼個半死。

  「你……凶我好了,不要走。」她反抱住他的腰,死摟著就是不放。

  唐逸農好半晌沒了反應。

  是受寵若驚還是其他原因,他分不出。

  她寧可他用惡劣的態度對她,也不願他離開?他唐逸農幾時變得這麼重要了?

  以往,她不是總在受了「欺侮」時,哭著投向大哥懷抱嗎?

  「咳、咳!我看,逸農,你還是先留下好了。」看出他的呆弟弟又想往牛角尖鑽,幾乎被遺忘的唐逸幽這才出聲說道。

  心細如髮的他,早將語嫣所有不合理的行止一一納入眼底。大致有了譜。

  他敢篤定,此刻的嫣兒眼裡只有逸農,也只聽得進逸農的話,若無逸農相伴,她絕不會乖乖坐在這兒回答他任何問題。

  「那……你先放手。」畢竟男女有別,她黏他黏得這麼緊,分明是存心想考驗他的耐力。

  「不要。」她咕噥幾聲。很有耍賴意味的將臉匿進他胸懷。

  唐逸農開始要懷疑,精神錯亂的人是她而不是他了。

  「大哥?」寫滿困惑的眼,看向若有所思的唐逸幽,無聲地詢問。

  「你覺不覺得,嫣兒的行為太……稚氣?」就是這一句話!一針見血地點醒處於迷霧中的唐逸農。

  他急急問道:「語嫣,快告訴我,你有沒有哪裡不對勁?!」唐逸幽忍不住搖頭。

  哪有人這麼問的!她就算真不對勁,自己也不會認為那叫「不對勁」呀!這逸農真是急昏頭了。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事不關己,關己則亂」吧!愈是在乎的人事物,就愈會失了方寸,標準為情所困的笨男人,他還訝異這麼濃烈的感情,他以往竟會全無所覺。

  「頭痛。」她嬌憨道。那口吻不像埋怨,倒像撒嬌。

  「我是說除了頭痛之外!」他很努力地壓抑自己,不想再一次嚇著她,可是天曉得,他急得頭髮都快白了,她還淨說些不著邊際的話。

  「這樣說吧!」唐逸幽實在看不下去,出言道:「你除了知道自己的名字外,還記得些什麼?」語嫣本能地仰首看向唐逸農。

  「回答他!」

  「懊。」她很聽話地應了聲,偏著頭想了想。「幽哥,我記得。」

  「呃……」唐逸幽無言以對。

  唐逸農實在很不想留下來看這一幕,伸手想拉開她,無奈她抱得死緊。

  「逸農,別介意。」唐逸幽一生問心無愧,唯獨面對眼前這兩個人,他有著極深的歉疚,他傷了一個仔女孩,也傷了他最親愛的弟弟,他們的痛苦是他所造成,只要嫣兒一天沒能釋懷,他使難辭其咎。

  「關我什麼事!」聲音干乾澀澀的,顯示出他的言不由衷。

  唐逸幽也沒再深入下去,現在嫣兒比較重要。

  「告訴我,你──幾歲?」他半帶試探地問道。

  「我──」她伸出十根手指扳呀扳的,然後露出憨惑的笑。「算不出來。」天……天哪!她不知道自己幾歲!

  晴天霹靂一般的答案,震得唐逸農幾乎站不住腳。

  怎麼會變成這樣!語嫣究竟是癡了還是傻了?好好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子,如今卻……老天爺,你好殘酷!嫣兒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折磨她?她是這麼的善良呀……

  「你怎麼了?臉好冰,病病了嗎?」不解人間愁的語嫣,一雙小手忙碌地來回撫觸他蒼白的臉龐,想用微薄的力量溫暖他。

  唐逸農閉上眼,一顆心疼得說不出話來。

  「等等、等等!逸農,不是你想的那樣,嫣兒沒瘋。」唐逸幽倒也能看出他的想法,並且加以糾正。「你想想,一個意識錯亂的人,會有這麼清明的眼神嗎?」他霍地睜開眼。

  「什麼意思?」唐逸幽並未正面回答。「嫣兒乖,手給我。」

  「不要。」她又摟住唐逸農,將手藏回他身後。

  「嫣兒,聽話!」似乎,唐逸農的話特別具有份量,她乖乖伸出手。

  仔仔細細地診了脈後,唐逸幽更加肯定他的猜測。

  「嫣兒脈息平穩,並無任何異樣,我想,只有一種可能性。」他頓了頓。「我們出去再談。」

  「可是……」她像八爪魚似的纏著他,他怎麼走?

  唐逸幽瞭然的笑了笑。「沒關係,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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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尚虛的語嫣撐不了多久,一個時辰後,她倦極而眠,唐逸農才悄悄離開。

  「大哥。」他來到唐逸幽的肩前輕喚了聲,推開虛掩的房門。

  「來啦?坐。」唐逸幽指了指身邊的空椅,示意他坐下再談。

  「你方才說嫣兒怎樣?」他一坐下便迫不及待地開口追問。

  「我認為──」唐逸幽神情凝肅,很慎重地道:「她是失去記憶。」

  「你說……怎麼可能!她記得自己的名字,也記得你!」他驚嚷道。

  「更正確的說法是,她記得我的名字,但並不記得我。我想,她的失憶並非意

  外所造成,而是她潛意識裡想封閉記憶,忘掉所有讓她痛苦的人事物,這是一種選擇性的失憶。」唐逸幽條理分明地分析著。

  「那……怎麼辦?」他整個人像被掏空了般,問得茫然。

  「那不是我能力所及。」行醫多年,這種病症他不是沒碰到過,能不能恢復,全看當事人的意志,他縱有再高明的醫術也沒用。

  「不是你能力所及?你竟敢說這麼不負責任的話!」他一時氣急攻心,吼了出來。

  「嫣兒今日會變成這樣是誰害的?是你,一切都是為了你!她在用變相的方式折磨自己、糟踢自己,你曉不曉得!」

  他從沒這麼大聲對兄長說過話,他一向都那麼敬重這個大哥,可是現在……唐逸幽沒有反駁,低道:「那麼你認為,我該怎麼做?」

  「你很清楚,能救她的只有你。去告訴她,你會一輩子照顧她、愛她,不再傷她的心,她一直在等你這句話……」

  「那麼你要我置蝶兒於何地?」唐逸幽面無表情地反問。

  怔了下,唐逸農別開眼。「語嫣很受你,她該不介意和映蝶……」

  「夠了!愈說愈荒唐。」

  「這是唯一的解決辦法!」唐逸幽苦笑。「你想,我有好到值得兩個女人這般屈就嗎?」

  「對語嫣而言,是的。」

  「你錯了,逸農。我不能辜負我的妻子,更不想誤了嫣兒,而且我已有了映蝶,我很滿足。語嫣應該去尋找她自己的未來。」

  「那嫣兒呢?難道你就眼睜睜看著她自我封閉?你怎狠得下心!她這全是為了你呀,只要你一句話,她也許就會好起來……」

  「你這是在自欺欺人!」唐逸幽不以為然地道:「她之所以選擇遺忘,為的便是不想再愛我了,你難道還看不出她想斬斷一切的決心嗎?」唐逸農啞然無言。

  「其實,換個角度想──這樣對嫣兒而言,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又何嘗不是

  另一個契機?

  這是她的選擇,她想重生。

  拋開過去也好,就讓他們去追尋真正屬於他們的情緣,一切從頭再來。

  凝望弟弟深郁的容顏,唐逸幽陷入沉思。

  希望這次──不會再錯。

  大哥的話不斷在腦際迴繞,一遍又一遍……她走進她封閉的世界,徒留他為她心痛,誰又來告訴他,他的幸福在哪裡?

  「不好了,二少爺……」一名婢女急匆匆地跑來。

  「什麼事慌慌張張的?」唐逸農穩住迎面而來的婢女。「有事慢慢說。」

  「是……小姐。她一醒來就哭鬧不休,直要找……」她話都還沒說完,唐逸農臉色一變,立刻拋下她飛奔而去。

  「嫣兒!」他心急如焚地推開房門,眼前所見,是三、兩名丫頭手忙腳亂地安撫她,累得大小汗珠不斷,她還是不買帳。

  乍聽熟悉的嗓音,語嫣驚惶的心立時安定下來,他前腳才剛踏進來,她便跳下床直奔他懷中,衝力之猛,直將他給撞退了一小步。

  「怎麼啦?哭成這樣。」他微拉開她,小心拭著她臉上的淚痕。

  「我以為你不要我了。」口吻中有著淡淡的哀怨,她順勢將臉蛋貼在他頸窩,撒嬌般的磨蹭著。

  唐逸農不用看,也能想像房內其他「閒雜人等」的表情有多驢。果然,一抬眼便看到她們又是揉眼、又是掏耳朵的。

  「先出去。」他淡淡地下令。

  「啊?」語嫣眨了眨眼。

  「不是說你。」他不自覺勾出一抹笑。

  嫣兒這純真的表情已許久不曾見到了,也許,大哥是對的,忘了一切,嫣兒會比較快樂。

  丫鬟一一退出房外,語嫣再度心滿意足地窩回他懷中。

  「你不能這樣。」一名大家閨秀,動不動就往男人身上靠,這是很引人非議的。現下的語嫣什麼都不懂,連大哥都無法確知她究竟有幾歲的心智,他必須教會她。

  「為什麼?」語嫣不解地道:「我喜歡抱你呀。」說著,她又想靠近他。

  唐逸農立刻退開。「不行。」她噘起嘴,像個討不到糖吃的小孩。滿臉哀怨地看著他。

  「男女有別,你懂不懂?」他耐著性子想向她說明。

  「不懂、不懂、不懂!」她別開臉,索性往地上一坐,賭氣似的直嚷。

  她覺得受到傷害了,因為他竟然拒絕她。

  「嫣兒!」

  「不聽、不聽。」她捂著耳朵,隨著搖動的頭顱,輕揚的髮絲迎風飄舞。

  「你……先起來再說好不好?別坐在地上。」

  「不要。」她存心作對。

  唉,真是孩子氣呀!他實在很難將記憶中溫婉懂事的嫣兒,和眼前這個小番王聯想在一起。

  「那……」他真是沒轍了。

  歎了口氣,朝她伸出手。

  「嘻。」語嫣笑得可甜了,開心地將它握住。

  唐逸農順勢拉起她,低問:「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經他一提,語嫣本能地摸向肚子,它一直咕咕咕的在叫。

  「要。」她用力點頭。

  昨晚她根本沒吃多少東西,再加上折騰了一夜,方才又糊里糊塗鬧了一陣,消耗掉僅餘的體力,會餓是當然的。

  他寵愛地拍拍她細嫩的小臉,牽著她走了出去。「走吧!我們去看看外頭有什麼好吃的。」不一會兒,一道道香味四溢的佳餚往她眼前擺,看得人食指大動……喚,不,語嫣是「十」指大動!

  右手抓來烤得香脆的明蝦,左手搜括盤中的爛燒排骨,吃得津津有味。

  唐逸農幾乎看傻了眼。

  嚥了下口水,他結結巴巴地叫道:「嫣……嫣兒……」

  「唔……」滿口的食物讓她無暇開口。

  「呃……用筷子好不好?」她搖搖頭,又想往另一盤食物進攻。

  「嫣兒!」他抓住她的手,將筷子硬放進她手裡。「用這個。」

  「可是,」她露出好為難的表情。

  「我不會用。」

  「沒關係,我教你。一現在的嫣兒就像甫出生的嬰孩,什麼都不會,需要耐心地慢慢教導。

  「來,就是這樣。」他就著她的手示範了一遍。「很簡單對不對?來,你試試看。」他放開她的手,讓她自行摸索。

  她挾起一小撮青菜,很快又掉了。

  「不好玩。」她又想丟開筷子用手抓。

  「不可以,嫣兒。」他耐著性子道:「你必須學會。乖,嫣兒很聰明的,慢慢來,沒有人會逼你,好不好?」語嫣考慮了一下,才勉為其難地點頭。

  見她乖乖地拿起筷子用餐,他才動用另一雙筷子,挑掉魚刺,將鮮美的魚肉放到她碗中,順手撥開她垂落的髮絲。語嫣適時仰首衝著他一笑,又繼續埋首飯碗。

  看著她大快朵頤的滿足樣,他也不自覺的淡淡一笑。

  「慢慢吃,小心噎著了。」他不定時替她挾菜,一邊不忘叮嚀。

  語嫣食量本就不大,要不了多久就吃得差不多了。

  「飽了嗎?」他舀好湯,把碗遞回給她,柔聲問。

  「唔。」她三兩下喝掉碗中的湯,直點頭。

  「你呀!」他憐愛地經笑,掏出隨身帕子替她拭去嘴角殘漬,順道刮下臉上那顆飯粒。

  這樣的嫣兒,是他不曾見過的,嬌憨中別有一番風情。

  懊,他真的好愛她!

  不論她變成怎樣,他的心未曾改變,這份情,始終不悔@語嫣真的像娃兒般,什麼都不懂,什麼都好奇。所以對於她的飲食起居,唐逸農只能以無比細膩的心思照料她。

  也許是想討好他吧,詔嫣很聽他的話,心中只記得他,也只對他一個人笑,他走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簡直是他的影子。

  還記得第一天,入浴時她還死不肯離開他牛步,直嚷著要他陪她進去,唐逸農連哄帶騙了好久,保證他會在外頭等地,一步也不離開,才說服了她。

  結果,他等了半天也不見她出來,以為她出了什麼事,趕忙叫人進去看看。豈料,得到的答案竟是:「小姐在裡頭玩水玩得不亦樂乎……」他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她黏他黏得很緊,就連入了夜,他也是等她睡著了才有辦法離開。

  他無法分辨這到底是好是壞,嫣兒所表達的強烈需要,讓他有著難以釐清的酸甜交織。

  他分不清這其中的真實性有幾分,從未奢想過,自己在她心中會如此重要,她表現得像是不在乎全世界,只要他一個。

  真的,他很滿足。他只想在她需要他時,真心呵護她、為她付出,不管將來清醒之後的她,今日情誼能留下幾分,他都無怨無悔。

  沐浴過後,他拆下額上又讓她玩水玩到濕透的布條,審視傷口的復原情形。

  「頭還疼嗎?其他地方呢?有沒有不舒服?」他記得滾下山坡時,她身上有幾處無可避免的撞傷,他怕丫鬟們上藥時粗心大意,沒留意到。

  「有。」逮到機會,又開始撒嬌兼吐苦水。「這裡痛痛,還有這裡,你看──」她指了指肩膀,又指向心口,接著,真的就動手脫起衣來。

  「你幹什麼!」唐逸農大驚失色,連忙制止她。

  那兜衣已若隱若現了。

  「給你看呀。」她回得理所當然。

  「不可以!」他開始覺得頭好痛!

  萬一她以後逢人便袒胸露臂,那……

  「聽我說,嫣兒。女孩兒家的身子是不能隨便讓人看的……」

  「只讓你看,也不行嗎?」她又有問題了。

  「不行。」就是給他看才危險!

  「別人不能看,你也不能看,那到底誰才能看?」小小的臉蛋滿是疑惑。

  「你未來的夫婿。」

  「那你當我的「夫婿」,不就可以看了嗎?」雖然不太明白夫婿是什麼東西,但是如果這樣就可以讓他抱她、看她,那她就要。

  「不可能的。」他苦笑。

  當她清醒之後,他可以肯定她會為了這句蠢話而恨不得咬碎自己的舌頭。

  「又不可以!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好多「不可唷」!」小嫣兒不爽了。

  「別不開心,我是為你好。」他拍拍她不悅的臉蛋。

  是嗎?她聽得一知半解。

  「那,不可以看,揉揉總可以吧?」沒等他回應,她抓起他的手往自己的胸口

  探去,表示她真的痛痛,要他疼她。

  「嫣──」他傻住了。

  掌下所感受到的柔軟觸感,令他霎時脹紅了俊容。

  「嫣兒!」他嘶啞地低喊,想抽回手,可她堅決握住。

  上蒼啊!他期許自己的定力能再多些,可……眼前是他愛了將近一輩子的女孩呀!他止不住心旌震盪,心湖激起波濤萬頃,再無法抑制地猛然將她樓進懷中,綿密的吻烙在她雪白的頸間,蜿蜒而上,攫住了甜美的紅菱──語嫣兩眼瞪得大大的,直直瞅住的俊俏臉孔,他的眉毛比她還粗,可是很好看,還有眼睛──他為什麼要閉著?他想睡覺覺了嗎?可是不對呀,他一直在吃她的嘴嘴耶!好奇怪,他是不是肚子餓?

  也不對,她又不是食物,吃不得的。

  與他廝磨的朱唇始終沒有反應,他稍稍回神,意識到自己的孟浪與冒犯,懊悔地正欲退開,這才發現……她褸著他,她的手居然也摟著他!

  「好吃嗎?」她突然冒出這一句。

  「什……什麼?」思緒一下子接不上來。

  「我的嘴嘴,好吃嗎?」簡直美味可口……不對!這什麼對白?

  「嫣兒,你懂……這其中的涵義嗎?」

  「涵義?」一雙大眼如迷路的小貓。

  「你不是餓餓嗎?」餓?是啊,他是「餓」,但,絕對不是她想的那一種「餓」!

  他幾乎是帶點啼笑皆非地道:「那你願意讓我吻……呃,「吃」你嗎?」他配合著她的用詞問道。

  「好啊,你想吃就吃。」反正又不會痛,而且他的嘴暖暖的,還有點……麻麻的,她好喜歡。

  呵,說得可大方了。

  澄亮的大眼睛就像初生的嬰兒般,乾淨得不染一絲雜質,唐逸農卻又不由得興起陣陣罪惡感,嫣兒什麼都不懂,而他卻……

  該死!這讓他覺得自己在摧殘無知的她,卑劣透了!

  他皺著眉,深感自厭。

  「你──」一開口,卻不知道怎麼喊他。

  本能地,腦中竄起唯一知悉的名字,便極自然地叫:「幽哥。」唐逸農神色一變。

  「你喊誰?」他突然驚覺,這幾天,她從來沒有喊過他的名字……

  「你呀!」臉一沉,他抿緊唇,不發一言地退開床邊。

  可笑!唐逸農,你看清了嗎?這就是實情──她魂牽夢縈,念念不忘的人,依然是大哥!

  原來這幾日,他一直在當替身,一個最可悲的替身!她需要的不是他,而是深烙在她心中的那個名字。

  是啊,這個名字對她而言是耶麼重要,她就是忘了-切也下會忘記她的幽哥,這他不是早知道的嗎?如今又何須太過意外?

  不該有遐想的,在她心中,他什麼都不是,而他居然以為……以為如何?等了多年,他們之間終會有一絲曙光嗎?

  他錯了,大哥也錯了,他們都錯得好離譜!語嫣並不快樂,她根本沒有忘記大哥,她只是想藉由這種方式自我沉淪,自我放逐,他居然到現在才領悟。

  傻呀,唐逸農:人家只是把你當成了她心中的那個影子,她要的,一直都不是你!

  為什麼你就是不懂得死心,一再任她把心傷透!

  應該放聲大哭的,對不對?要不,就大笑一場吧!但是為什麼,他笑不出聲,也哭不出來……

  「桑語嫣,你把我當成了什麼?我是個活生生的人,我也有感覺,我也會痛呀!看清楚,我不是你退而求其次的慰藉,我拒絕被利用!」一鼓作氣地吼完,他帶著負傷的心奪門而出。

  空留怔愣茫然的語嫣,面對一室岑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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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天,他茫茫然地在外頭遊蕩,直到身心俱疲,再也沒有多餘的力量思考,他才回轉家門。

  月華已上,濃重的霜露,卻無法讓他感覺到一絲寒意。

  因為,心早已寒透。

  當他活該吧!誰教他要癡癡愛著一個早已心有所屬的女人呢?遍體鱗傷也是他自找的。

  這麼多年來,這滋味他早已嘗盡,無數次在暗地裡為她黯然神傷,然而痛過之後,他仍是執迷不悔。

  拖著疲憊的身心推開房門,一踏入房中,他立刻靈敏地察覺到不對勁,儘管是在黑暗之中,他仍能感受到房中另有人在。

  「誰?」他本能地喊道。

  低低軟軟的聲音由角落傳來:「你──回來了嗎?」唐逸農一震。

  嫣兒?她怎麼會在他房中?

  他迅速掌燈,看清了抱著枕頭蜷在房間一角的語嫣,他挑起眉。「你在這裡做什麼?」「等你。」而且等了好久,他都不回來,害她睡著了。

  眉心又打上一個結。她等他幹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的房間在這兒?」

  「他告訴找的。」她覺得自己好乖,有問必答。

  唐逸農心知肚明,她口中的「他」指的是大哥。

  他努力讓自己面無表情。「有事嗎?」

  「你──是不是很生氣?」她小小聲地問。

  他抿著唇,硬是不答。

  「嫣兒不乖嗎?」他還是不看她。

  語嫣急了,上前拉住他的手。「你罵我好不好?不要不跟我說話……」圓滾滾的淚珠兒掛在眼角,眼看著就要滴下來。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生氣,他說了好多話,而且好凶,可是她都聽不懂,一定是她太笨了。

  她好怕他再也不理她,那她怎麼辦?她想看他,想讓他抱,可是他不見了。

  她一直哭,一直哭,所以那個人就叫她在這裡等,一定等得到。

  太陽公公回家了,可是他沒有回家,她好擔心,還以為他不要她了。

  眼前的小臉寫滿擔憂,唐逸農真恨自己如此沒出息,就是硬不起心腸對她。

  歎了口氣,他向她妥協,也向自己的心妥協。「我不罵你,也不生氣了。」

  「真的嗎?」她又驚又喜。

  「真的。快回房睡覺去。」

  「不要,人家要跟你睡。」她賴進他懷中。「我連枕頭都帶來了。」敢情這是有預謀的?

  唐逸農差點栽倒,以為他聽錯了。

  白天才剛親得心猿意馬,晚上又吵著要跟他睡,她當他是聖人嗎?

  他一點也不想大半夜和自己玩「天人交戰」的戲碼!

  「不准,回房去!」要真依了她,她的名節就全毀了。

  「不要。」她反而將他抱得更緊,拿可憐兮兮的表情來博取同情。「人家怕嘛……都沒人陪我,外面又暗暗的……」

  「我找嵐兒陪你睡。」他隨口點了個丫鬟的名字。

  「不要。」

  「桑語嫣,你不要無理取鬧哦!」心裡頭煩躁得緊,火氣也上來了。

  「人家就是只要你嘛,別人我又不認識,我會怕呀……」她愈說愈小聲,扁著嘴不再出聲,委屈的淚珠盈滿眼眶。

  「你──」他吸了好幾口氣,壓下滿腔挹悶。「就一晚,否則免談。」承認吧,他就是見不得她傷心,注定被她吃得死死的。

  語嫣張口欲言,最後還是勉為其難地點頭,有總比沒有好。

  唐逸農這才拉開被子。「睡吧。」語嫣展開笑顏,開開心心地鑽進被窩,仰著臉看他。「你不睡嗎?」

  「你先睡。」唐逸農拍拍她的臉,替她蓋上被子。

  他只答應陪她,可沒打算與她睡。

  「是。」她應了聲,吮著拇指乖乖閉上眼。

  反正只要他在身邊,她就安心了。

  唐逸農無奈地搖頭,拉開她的手制止她孩子氣的舉止。「別吮自己的手指。」

  「好。」她改拉他的手湊向唇邊。

  她可真「聽話」啊!

  唐逸農再一次歎息。

  他叫她別吮自己的手指頭,並不代表她可以吮他的呀!

  真是服了她了。他還不曉得嫣兒小時候有這麼可愛的小習慣呢!

  「別玩了,快睡!」他抽回手,低聲命令。

  這一回,語嫣很乖,沒再做出讓人哭笑不得的舉動。

  均勻的鼻息,顯示她已沉入夢鄉,小臉看來是那麼的恬靜無邪。

  是老天聽到他的祈求了嗎?語嫣如願忘卻所有悲愁,重返最原始的純與真……但,他從來就不希望是以這樣的方式呀!

  「嫣兒,求求你,快點好起來吧,別再折磨自己、折磨我了!」他俯下頭,輕抵著她的螓首,痛楚地低語。

  淺淺吻了下她的唇,他閉上眼,止住流瀉於眼底眉尖的深愁。

  「呀──」一聲驚呼,成為擾醒唐逸農好眠的罪魁禍首。

  他半茫然地將眼皮撐起,眼前所看到的,是端著洗臉水進房的丫鬟,比較稱得上特別的,是她瞪得比銅鈴還大的眼睛,以及那副見鬼似的表情。

  怎麼了嗎?他自問著。

  意識稍稍清醒,他留意到自己的頭正枕在一片柔荑軟上,不像是枕頭,枕頭沒這麼舒服;再來,有一隻小小柔正一下又一下地輕撫著他的頭……

  「都是你啦,老母雞,呱呱叫,把幽哥吵醒了啦!」細細的女音,帶著怨懟傳入耳中。

  嫣兒!

  這下他可全醒了,整個人驚跳起來。

  他本是不打算睡的,可是因為太累了,所以就小睡了下,他記得昨晚明明是靠坐在床邊休息的,怎麼會……不知不覺躺到她胸前去了?

  他皺著眉。「別用那個名字叫我。」他不當替身,絕不!

  「可是幽……」

  「醒了就快回房去,免得讓人誤會了。」

  「那幽哥……」

  「我的話你聽不懂嗎?」要真這麼念念不忘,那就去找這個名字的主人,他認了!反正再大的悲哀也莫過於此。

  在感情的世界中,可以傻,可以癡,但就是不能愚蠢,不能盲目,一切就到此為止吧,他不想再蠢下去。

  狠下心下去看她,他讓丫鬟將她帶了出去,命令自己別去在意她失望的小臉。

  沒料到的是,他千算萬算,也絕對算不到流言的威力會這麼驚人,不過才一會兒工夫,語嫣「夜宿」他房中的事,便已傳得人盡皆知了,看來是他低估了三姑六婆閒磕牙的功力。

  走出房門,接二連三收到各個角落不期然投來的窺探與側目,以及喁喁私喃的精彩內容,他開始覺得自己快瘋了。

  來到廳裡用早膳時,兄嫂及語嫣都已在座。

  他抿抿唇,在自己慣坐的位置上落座。

  小嫣兒端著碗,繞了半張桌子,改坐到他身旁,很討好地衝著他笑。

  他刻意地視若無睹,默默喝他的清粥。

  唐逸幽的心思是何等細膩,很快便察覺到他們一來一往的怪異。「怎麼,鬧翻了?」他悶不吭聲,埋首猛吃。

  「回答我的話!我不相信這桌吃了二十多年的食物有這麼美味。」

  「大哥!」唐逸農沉聲叫道。「你相信那些蜚短流長?」

  「你是說,沒這回事?」他神情不大自然地避開兄長灼亮胖光的逼視。

  「有。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想哪樣你又知道了。」谷映蝶涼涼地哼道。

  「你還能想什麼?當然是最不入流的那樣。」老拉著大哥夜夜春宵,還以為別人不知道。

  「那你拉著人家未嫁的大姑娘一覺到天亮就很入流了?」她也不甘示弱。比嘴上功夫,她可不輸人,好歹也讓他尊重一下她這個大嫂,別老沒大沒小。

  「蝶兒!」唐逸幽好笑地叫了聲。「留點口德。」說得好像逸農是摧花魔似的。

  這兩個人呀,打一開始就不對盤。映蝶是性子太冷、太傲,而逸農是心疼嫣兒,老說他沒眼光,放著好好的婉約佳人不要,去討個刀裡來劍裡去的女人當媳婦兒。

  「本來就是。」她咕噥了聲,但還是乖乖開了嘴。孤傲如她,這輩子從不依誰,卻在碰上這個癡情的傻子之後,妥協地做了他。

  唐逸農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她變了好多,印象中那個冷得不帶一絲人性溫暖的殺手寒月已離她好遙遠了,這難道就是愛情的力量嗎?

  沉思的眼,不由得飄向身畔情之所繫的人兒。

  她呢?標緲迷離的情,究竟歸向何處?為何如此難以捉摸?

  語嫣看他光是盯著她,粥也不吃,實在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於是她偏著頭,好天真地問:「你是想吃我的嘴嘴嗎?」此言一出,在場三人神色各異。

  「逸農,這──」唐逸幽好錯愕。

  「呵,你就是這麼教她的嗎?好一個正人君子。」逮著機會,映蝶又開始說風涼話。

  唐逸農的頭更痛了。

  他知道這種話聽進不知情的人耳中,會有怎麼樣的想法,而他卻無力解釋。

  真是無語問蒼天哪!

  唐逸幽神情複雜。他明瞭弟弟對語媽的感情有多深,但也不能……

  「逸農,你聽我說,」他停了會兒,小心地措詞道:「如果你真的打定主意要嫣兒,你就必須慢慢地教會她,不可以……」

  「大哥!你真的認為我是這種人嗎?」倘若他存心欺她無知、趁隙佔她便宜,語嫣昨晚就會成為他的人,他又何謂這麼辛苦地壓抑自己!

  「知人知面不知心嘛,對不對?幽。」

  「蝶兒,少說兩句。」唐逸幽無奈地看了眼嬌妻。

  他知道蝶兒並沒那個心,只是存心想嘔嘔逸農罷了。

  「太看得起我了,谷映蝶。我還沒無恥到這種地步,很抱歉讓你失望了。」他輕哼道。

  「你們在吵架嗎?」自認看出一點頭緒的語嫣問道。「不要嘛,別罵我的幽哥。」小手環抱住他,維護意味甚濃。

  「這──」什麼情形?用了他的名,卻不是喊他?唐逸幽不禁瞪大了眼。

  「你要是有辦法,我佩服你。」他朝困愕的兄長去了句話過去。

  語調很淡,但唐逸幽卻聽出了其中深濃的悲哀。

  他瞭解他的處境,和一名「孩童」根本沒法講理,一旦心裡頭有了根深柢固的認定,旁人很難去糾正。

  「要我說幾遍,別動不動就抱我。」唐逸農皺眉扯下她的手。

  別人怎麼想,他並不在意,但嫣兒的清譽,他卻不能不當一回事,只因他一時的不忍,以致情況演變成這樣。從頭到尾,這就是一出荒唐而可笑至極的鬧劇,唯有狠下心來,不再理會水靈星胖中令人酸楚的渴盼,對嫣兒才是最好的。

  「人家就要。」每一次他都會依她,她也以為這次不會例外。

  「離我還一點,別來煩我!」他退開飯桌,低吼了聲,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幽哥,幽哥……」語嫣一急,跟著追了出去。

  急轉直下的劇情,看得一對小夫妻一頭霧水。

  「搞什麼?據說昨晚不是還像對交頸小鴛鴦嗎?怎麼一會兒就變天了?翻臉比翻書還快……」摸不清狀況的映蝶喃喃自語。

  「要命的男性尊嚴受了傷害,你不會懂的。」摟了摟愛妻,唐逸幽隨之感慨一歎。

  「幽哥,等等我──」唐逸農加快腳步,想拋開身後惱人的叫喚。

  「幽──唉喲!」一聲慘叫,喚住了他的步伐。

  磨破了皮的手肘,擦出細細血痕,她咬住下唇,淚兒漣漣地望著他僵直的背影,渴望他能回頭給他憐惜的一摟。

  唐逸農終究沒能狠得下心。轉過頭,遠望跌坐地面的她。「有沒有怎麼樣?」「痛……」她伸出磨破了皮的手掌。

  他硬是讓自己別開臉,冷聲道:「自己的傷,自己想辦法撫平,我愛莫能助。」他知道這麼說很殘忍,然而,他的傷又有誰能撫平?

  他們之間虛幻的情,只是一則諷刺,從來就不該存在。

  「我不會呀……」她萬般委屈地說著。淚珠兒滾滾落下。

  她好疼。本以為他會疼她,會抱抱她,可是他沒有……他是不是想把她丟掉,不要她了?

  想到這裡,心慌的淚更是止不住。

  怎麼辦?怎麼辦?她不要他把她丟掉,她要和他在一起……她為什麼要哭得這麼傷心?像是被主人遺棄的狗兒,那麼悲傷,那麼絕望……哭亂了它的心。

  「別哭,嫣兒!」她的淚,如一汪大海,淹沒了他絞疼的心。他定不掉,他現在只想牢牢地將她樓進懷中!

  「嫣兒會乖,嫣兒會很話,別不要我……」她急急抓住他衣裳,保證著。

  「嫣兒……」他該拿她怎麼辦?

  她要他,可,她分得清他是誰嗎?

  這才是他最深的痛呀!

  「你知道嗎?我不在乎你乖不乖,也不在乎你聽不聽話,我只希望你眼中看到的,是真真確確的我,可你卻辦不到……」他在說什麼?她一個字都聽不懂。

  怎麼辦?她好心急、好用力地去想……偏偏她怎麼也想不明白。

  她好氣自己,她為什麼要這麼笨?

  她急得都快哭了。

  「對不起,嫣兒太笨了,幽哥,別生氣。」又是這個名字。

  他心灰意冷。

  「我算什麼?我有什麼資格生氣呢?」他自嘲般地道。

  「幽哥……」他的眼睛沒有下雨,但是她覺得他好像也在哭……「別再讓我聽到這個名字。」語調空寂,似有若無,像在對空氣說話。

  桑語嫣覺得自己好像生病了,胸口在痛痛。「幽哥,誰欺侮你,我幫你欺侮回來。

  「這樣,他就不會難過,她也不會痛痛了。

  除了她,還有誰能一再將他傷得這麼深?

  「我說別這麼叫我,你聽不懂嗎?」他失控地狂吼出聲,扣住她纖細的肩,不顧一切地喊出堆積在心中的沉痛:「一而再,再而三,這個名字,就像一根利針,一次又一次刺向我的胸口,扎得一顆心鮮血淋漓,面目全非,我受夠了!如果你真的忘不了他,那就光明正大地去愛他,去和谷映蝶一較長短,別來招惹我,我承受不起這樣的痛,你到底明不明白!」語嫣被他吼得一愣一愣地,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說話好大聲,她只覺得頭被轟得昏昏的,一句都沒聽懂,可是她知道,他非常生氣。

  「幽哥……嫣兒做錯什麼了?」她問得好無辜,又好可憐。

  他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你還不懂嗎?沒有什麼誰對誰錯,從頭到尾,我要的只是你的愛,如此而已!」

  「愛?」那是什麼東西?很重要嗎?如果他真的這麼想要……

  「在哪裡?你告訴我,我去找來給你。」這樣,他就會開心了吧?在哪裡呢?他亦自問。

  「我要是知道,就用不著這麼痛苦了。」他突然覺得自己好愚蠢,說得再多,她又能懂多少?

  「你聽清楚,桑語嫣,我要的,是你能愛我,真心愛我!但你能嗎?能嗎?如果不能,就不要再來煩我!」

  「愛……你……」這回,她好像有點懂了,讓他好痛、好痛的人,是她嗎?「一定要愛你,才可以和你在一起,不然就不行嗎?那……那我會很努力地愛,你告訴我要怎麼愛好不好?」童言稚語,字字刷心。情之一字,豈是想愛就能愛,心之一物,又豈是想給就能給?她再怎麼努力,都給不起他要的。

  「不了,我不再強求。」心已灰,意已冷,只剩滿懷淒涼。

  他雖離她那麼近,可語嫣卻莫名地覺得他有如在天邊──

  「你是不市討厭嫣兒了?」她怯怯地低問,心好慌。

  又是這句話。

  為她心痛欲絕,她卻永遠只會無知地回應,不懂他愛得傷痕纍纍的心。

  他何苦?

  他為誰心痛?為誰斷腸?

  夠了,他真的厭了這種對話。

  「對,我討厭你,你能不能放過我,別再跟著我!」唐逸農一股腦兒吼出心中的悲鬱,他轉身狂奔,像頭負傷的野獸,只想找處沒人的地方,獨自舔傷。

  語嫣呆立原處。

  他話中的厭煩刺傷了她。

  他說他討厭她,他真的不要她了……像只被丟棄的小狗,她嗚嗚咽咽地哭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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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映蝶發現語嫣時,她蹲在園子裡哭得萬分傷心,由她斷斷續續、東一句四一句的泣訴中,總算大致有了個譜。

  映蝶第無數次在心底斥罵唐逸農的狠心,這種是天良的話也說得出口,小佳人這麼用力地在哭竟然還留不住他。說他有多愛語嫣,她可不信,人家逸幽可從來都捨不得她掉一滴淚。

  看吧,和她完美的老公一比,唐逸農簡直差到十八層地獄去了。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這種臭男人,不要也罷,我找個更好的給你,讓他後悔得去上吊。」她很想這樣告訴語嫣,但是想歸想,她還是沒敢這麼說,因為語嫣只會哭得更大聲,而且她可以肯定老公絕對會不高興,他才捨不得他親愛的弟弟受苦受難。而她谷映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公不開心。

  「好啦,別哭了。」長江、黃河一同氾濫也沒這麼讓她頭疼。

  「他……討厭我……」淚人兒抽抽噎噎,撥空回了句,然後,哭得更加理直氣壯。

  天哪、地呀!她是孟姜女轉世嗎?真能哭。

  她谷映蝶並不屬雞,年紀也不夠大到可以被稱之為「婆」,那是不是代表她可以不當雞婆、不管閒事,然後回頭找老公恩愛去?

  討厭,屁股和椅子正難分難捨……那,算了,八百年管一次閒事好了。

  「你哭到把我淹死,他就不會討厭你了嗎?」她看向那個快把天給哭坍掉的女「什麼?」語嫣止住哭泣,水眸一眨一眨地看著她。

  收放自如,厲害。映蝶大歎弗如。

  「我的意思是,他要是真的討厭你,你就想辦法讓他不討厭你呀!再不然,你還有一個選擇──繼續哭,把眼睛給哭瞎掉,也許他就會回心轉意。」後半段簡直就是在挖苦人,反諷她先前的孟姜女作風。

  「這樣真的有效嗎?」沒想到語嫣居然當了真,慎重地思考起來。

  娘呀!這女人連好話壞話都分不出來!

  映蝶真想兩眼一翻,直接昏倒了事。

  「你情願把眼睛哭瞎也不願試著挽回他?」她的口氣非常粗魯。她相信任何人遇到這塊朽木,口氣都不起來。

  「我不會呀!」口吻恁地無辜。

  又沒人教她,她怎麼知道要如何讓他不討厭她,而且喜歡她?

  「難不成你還要我告訴你怎麼勾引男人?」她不如去買塊豆腐一頭撞死還省事「勾引?」漾著無邪的靈眸眨呀眨地。「那是什麼東西?」

  「是──」唉,朽木就是朽木,說到她懂,她頭髮也白了。「很高深的學問,你不必現在就明白,總之,你只要記住,黏他、煩他、纏死他!他早晚會發現你的可愛,你說對不對?」

  「是嗎?」難道她之前纏得不夠徹底?他還不是一樣討厭她。

  「當然是!」

  「可是他叫我離他遠一點。」說來還很哀怨。

  「你就這麼聽話啊?那如果他叫你去死,你去不去?」

  「我……」要嗎?她認真地想著。

  映蝶兩手按著腦際,不讓自己衝動到去撞牆。

  她怎麼忘了,這女人是說不得笑的,她根本分不清真話假話。

  唉,讓唐逸農去傷腦筋吧!

  她得快點把話講完,免得多說兩句,她會嘔血身亡。

  「他中午沒回來對不對?」谷映蝶問道。

  語嫣點頭。

  「天也暗了,他還是不見人影,我猜他晚飯也不會回來吃了。你知道他人在哪裡嗎?」

  語嫣搖頭。

  「沒關係,我知道就好。等會兒我找人送你去,順便準備幾樣他平時愛吃的飯菜讓你順道送去,以表現你體貼懂事的一面,他一定會感動得痛哭流涕。」

  「是嗎?」語嫣的表情充滿質疑。

  映蝶姊姊看起來很有信心的樣子,也許……她說的是對的。

  眼前的帳本堆了半天高,唐逸農埋首其中,讓腦子忙碌地運作,以阻絕自己再陷入狂亂如麻的思緒中,讓那張清麗的嬌客佔據心頭。

  是的,他承認,他是在逃避,他是企圖讓工作麻痺自己,只要忙到沒有空閒去想起她,心就能不被扯疼。

  好懦弱的行為。

  他自嘲地苦笑。

  他這輩子還沒這麼拚命過,為了一個小女人,把自己逼得無力喘息,連家都不敢回,怕見了她,心又會亂了起來。

  他有差人回去說一聲,沒讓大哥擔心他,也帶回了大哥的叮嚀:別自己找罪受,唐家並不是撐不下去,沒必要累著自己。

  唐家在揚州堪稱首屈一指的藥材商,他要是真有心要性,不怕沒事做。大哥性子太溫和、太與世無爭,對經商並不在行,只想懸壺濟世,救苦救難,所以打理家業之事,全落到他身上來。也還好有他,否則,大哥那間打開業至今,未曾有過盈餘的「濟世堂」哪能撐到現在。

  正全心投入時,外頭傳來夥計的通報:「二少爺,外頭有個小姑娘求見。」

  「小姑娘?」他皺了皺眉。「叫她進來。」

  他納悶著會是誰。

  平日除了生意上的往來,他一向極少與人打交道,尤其是女人。

  沒一會兒,答案揭曉了。

  他張口結舌地瞪著出現在眼前,巧笑嫣然的女子。

  「嫣……嫣兒……」他好半晌回不了神。「誰叫你來的?」

  「映蝶姊姊。」

  「該死!」他氣急敗壞地繞過桌面,抓著她上下打量。「你有沒有怎麼樣?」

  他要殺了谷映蝶這女人!

  明知現在的嫣兒無異於三歲小孩,她居然放她一個人滿街跑!

  「沒有哇!」她為什麼要會怎麼樣?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映蝶姊姊找人帶我來的,她很好心對不對?」語嫣天真地仰著笑臉。

  算她良知未泯。

  唐逸農神色微緩,冷哼了幾聲。「她要是算好心,世上就沒有壞心的人了。」

  「可是我覺得映蝶姊姊人很好啊!」她哭,她會在旁邊安慰她,雖然她的口氣聽起來比較像是怕被她的淚水淹死。

  不過,她還是決定感激她。

  嘖,天真!「人心險惡,你懂嗎?不要傻呼呼地,每個人都信。」

  當然,他不是在說映蝶有什麼壞心眼,他明白她是無惡意的,不過,他更苦惱語嫣對人性全然不設防的單純。

  「不會呀,像映蝶姊姊,還有你,都很好。」

  「我一點也不好,別把我算進去。」他退開一步。

  「怎麼會呢,我覺得……」她進一步走上前,卻遭他喝住。

  「你不乖乖待在家裡,跑來這裡做什麼?」他已經很努力在避開她了,她還想要他怎樣?非逼得他退無可退她才甘心嗎?

  「我……給你送飯來,都是你喜歡吃的喔……」她像個極欲討大人歡心的孩子,急忙將食籃遞上,帶著很期待的眼神看他。

  「誰的主意?」他目光定在某一點,就是不去看她。

  嫣兒會知道他「喜歡」什麼才怪,而映蝶嘛……朝夕相處,也許知道一點,不過要想瞭如指掌的話……唔,恐怕大哥也摻了一腳。

  我的天!這群人全都沒事做嗎?吃飽太閒。

  「是映蝶姊姊。」乖寶寶很誠實地招供出來。「她還說你工作很辛苦,如果我送飯過來,你一定會很高興。」

  「她可真有心啊!」這句話等於是由鼻腔哼出來的。

  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善男信女」!

  「我也這麼覺得。」小呆瓜聽不出那是諷刺,發表著自己的感想:「可是我看不出你有很高興的樣子呀,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唐逸農閉了閉眼,吸氣,再吐氣,然後道:「嫣兒,你行行好,閉上嘴,成嗎?」

  他會被她搞瘋!

  「你覺得我很煩嗎?那我不說話了,我就坐在這裡,乖乖的,都不吵你,好不好?」她趕緊摀住嘴,一雙靈澈的大眼睛直看著他,就怕他真的不再喜歡她,那就完蛋了。

  唐逸農看在眼裡,真是百感交集。

  私人情緒放一旁,他開口問:「用過餐沒?」

  「唔……」想起自己還捂著嘴,她放了下來才答道:「沒有。」

  這谷映蝶真該打!小嫣兒不懂得照顧自己,她不會多少關照一下嗎?居然一口

  飯也沒讓她吃就將她丟出門,要是可以,他真想叫大哥休妻。

  「坐好!」他將食籃中的飯菜擺上小几,連同滿碗的飯與筷一同遞去。

  「做什麼?」看了看手中的碗筷,又看了看他,自以為正確地問:「你是要我餵你嗎?」

  饒了他吧!她自己都要人餵了。

  「你給我吃完。不許再多說一個字。」

  可是……這明明是要給他吃的啊!

  雖然還是很疑惑,不過語嫣沒再多說一句,聽話的一口口吃了起來。他說的話她一直都會聽,而且,她說過不要再惹他生氣,那他說什麼她就做什麼,這總對了吧?

  美味佳餚一入口,她才發現自己真的餓了,趁他不注意時,她偷偷用手去抓──「用筷子。」冷不防地,一句話飄了過來,唐逸農運頭也沒抬。

  語嫣俏皮地吐吐舌,有點心虛地拿起筷子,中規中矩地進食,媽呀!他怎麼那麼厲害,沒抬頭也看得見她的「惡行」!

  他總會三不五時的糾正她一些小習慣,雖然覺得他很囉嗦,不過她會聽。

  唐逸農抬眼看了她一下。

  承認吧!牽念她的心,怎麼樣都無法死絕,無論如何三令五申,只要關乎到她,他就沒辦法不當一回事。

  認命地又歎了口氣,正想翻開另一冊帳本時,方纔的夥計又來通報:「徐家千金求見。」

  「徐家千金……」他思索了一下,是兩家生意往來密切的商家之女。「請她進來。」

  這可引起語嫣的注意了。

  她看見他放下筆,迎向進門的女人。

  「徐姑娘,久違。」

  第一眼,語嫣就決定不要喜歡這個女人。

  很情緒化的反應,說不上為什麼,就是直覺的排斥……「不是說了嗎?喊我佩瑩就成了。」這位徐家千金笑得風情萬種。

  唐逸農禮貌性的微笑著,不著痕跡地一語帶過:「勞駕姑娘親自登門,有何要車嗎?」

  「如果我說是向你求親呢?」此姝說話恁地大膽。

  「姑娘真愛開玩笑。」他表現得落落大方,就好像這真是一則玩笑話。

  真是個呆頭鵝!

  徐佩瑩洩氣道:「我是替我爹送貨單來,你看看有什麼問題,我好回去轉達我爹。」儘管暗惱他不解風情,她也沒多表示什麼。

  「那就有勞姑娘了,請坐。」他命人奉上熱茶,然後聚精會神地觀看手中的單據,避開了她秋波暗傳、柔媚多情的水眸。

  徐家千金的心思,他其實是知情的。暗湧的情愫波濤,她從未多加掩飾,要真全無所覺,那就是傻子了。

  徐家老爺不只一次向他提出聯姻之意,全讓他給婉轉回拒了。他心中早讓另一道倩影佔滿,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思緒翻轉之際,徐佩瑩已挨近他,藉由對單據上較不清楚的地方加以解說之便,進一步與他親近,纖纖素手搭上他的肩,深深汲取屬於他的特有氣息。

  唐逸農心緒本就紛亂,所以當它的氣息在他耳畔吐納,他都還心不在焉,無知無覺。

  想當然耳,這一幕讓語嫣愈看愈上火,她幾近賭氣地抓起雞腿就啃,想像那是她眼前的風騷女,撕她、啃她、咬她……語嫣本來是想引起他注意的,可是這一回他沒再糾正她、叫她用筷子。有了大美人,他就不理她了。

  可惡!快推開她呀!難道他很喜歡讓人家勾肩搭背嗎?那為什麼她每次抱他,他都罵她?

  差那麼多!

  她氣悶地嘟著嘴,愈看心理就愈不平衡。

  稍早時,那股酸酸疼疼的感覺又回來了,她開始覺得,像手中這隻雞腿般被咬啃的人不是別人,就是自己。

  討厭、討厭!討厭!他怎麼可以這樣!她以為,只有她才能抱他、親他,可是那個壞女人的嘴靠得那麼近,都快要親到他的臉了……她很生氣,非常生氣!

  胸口像一把火在燒,她跳了起來,端起放置一旁的茶水就往她身上潑了過去!

  「唉呀!」徐佩瑩驚跳了起來,拍著濕淋淋的衣裳,一臉的錯愕。

  「嫣兒?」唐逸農顯然也極為震驚。

  「你活該!」她昂著小臉同道。兩手圈抱住唐逸農,宣告她的所有權。

  想搶她的幽哥。哼,門兒都沒有!

  「胡鬧!」唐逸農怒氣騰騰地拉開她。「你給我說清楚,徐姑娘是哪兒得罪你了?」

  他好凶。

  語嫣扁著嘴,萬般委屈地嚷道:「我討厭她!」

  就因為一句「討厭她」,便能任性而為、不講道理了嗎?

  他沉著臉,命令道:「向徐姑娘道歉。」

  「我不要!」她又沒有錯,是這個女人先來搶她的幽哥,她才不要讓她搶去。

  「我再說一遍──向、徐、姑、娘、道、歉!」她太恣意妄為,僅憑自己的好惡行事,這一點,他說什麼也不會縱容。

  「不要、不要、不要!」語嫣一步步往後退,不讓他碰著。

  他真的不疼她了,他要她道歉,那個女人比她還重要……「你──」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好代為致歉:「失禮了,徐姑娘。小孩子不懂事。」

  小孩子?眼前明明是個嬌滴滴的大姑娘呀!

  任誰都不會懷疑這是一出爭風吃醋的戲碼,語嫣眼中的妒意太濃了,濃得讓人沒有懷疑的餘地。

  唐逸農沒留意到她異樣的表情,逕自道:「我也不曉得她今兒個是怎麼回事,特別的情緒化,她以前不會這樣的。」語氣中,揉合了些許無奈、些許苦惱。

  「哦?」像是理解了什麼,徐佩瑩很有風度地一笑置之。「我懂了。我想,你可能還有事要處理,我先回去好了,其他的事,以後再說了。」

  君子不奪人所好,既然人家的心不在她身上,她是很有成人之美的。就這樣光榮退場也沒什麼不好,至少不丟臉。

  但有人可不這麼想。

  「走了最好,以後都不要再來了!」語嫣對著她的背影猛扮鬼臉。

  「嫣兒!」她是存心來找麻煩的嗎?唐逸農火大地瞪著她。

  語嫣垂下頭,不敢看他。

  「過來。」他雙手環胸,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他板著臉的樣子好可怕。

  語嫣扯著衣角,慢吞吞地走過去。

  「你這算什麼?搗蛋?還是惡作劇?人家徐姑娘哪兒惹到你了,你要這樣給人難堪?」

  「誰教她要霸著你不放,我……唐逸農正在盛怒當中,沒去深思她話中的涵義,以及那股強烈的佔有慾,逕自接口斥道:「所以你就拿水潑人家?是不是每個讓你不順心的人,都必須要遭受你這樣的對待?那麼我反問你,如果今天別人也排斥你、對你做出同樣的事,你作何感想?幸好那杯水冷了,要是它還燙著,你有沒有想過後果?我知道你並不無知,你聽得懂我的話!」所以他才更加不能諒解。

  她知道了,他說了這麼多,意思只有一個:他覺得她很壞,這一次,他是真的討厭她,再也不會對她好了……誰會去疼一個壞人呢?

  「你……不要我留下來嗎?」她低嗚著,像只即將被主人拋棄的小動物。

  她趕走徐佩瑩,可是自己也快要被他趕走了,原來他希望留下的人不是她……「如果你留下來仍是只會無理取鬧的話──是的,我一點也不希望你留下。」

  他說不想看到她……語嫣咬著唇,小小聲地說:「我……我知道了……對不起……」

  她很快地跑開,沒再回頭。

  眼睛又下雨了,下了好多……他們說那叫眼淚,她最近一直在下眼淚……唐逸農背過身,命令自己不許心軟。

  讓她走、讓她走,別去追她!他一次次在心中說道。

  但是──「該死!」他痛苦地一拳捶向桌面。

  他就是揮不開印在腦中那抹深受傷害的容顏。

  點點悲愁把心刺傷,一寸寸細細煎熬


[ 本帖最後由 鬱星 於 2008-1-16 20:2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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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時辰後,他終究還是受不住煎熬,回頭去找她。

  他怕語嫣會躲在角落裡默默哭泣,光是這麼想,心便已擰疼。

  是的,他就是心疼她;他還是只想擁抱她;他的溫柔,永遠只想給她一個人。

  豈料,回到家後,卻發現語嫣不在房中,而且一屋子上下沒人知道她在哪裡,他幾乎要瘋了!

  「別急,我們談談。」唐逸幽出面安撫他。

  「別急?你居然叫我別急?」語嫣都不知去向了呀!現在外頭又那麼冷……噢,再想下去他都要瘋狂了。

  「但畢竟在這棟宅子中,守門的僕人有見到她回來,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不是嗎?」唐逸幽冷靜地分析。

  大哥說得對,他太在乎語嫣了,才會反應過度。

  「好吧,你說我該怎麼辦?」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讓情緒平穩下來。

  「逸農,我懂你的心結,也明白你在掙扎什麼。但是,我不曉得你是不是想過,你的所作所為,也許已經傷到嫣兜了。」

  心弦一抽,唐逸農力持鎮定地回望他。「大哥何出此言?」

  「我也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得出這番結論,如果你看到嫣兒為你哭得慘慘切切的模樣,你就會認同我的話了。不可否認,如今的嫣兒,讓你愛得很為難,然而逸農,我們必須考慮到另一點,現在的嫣兒很單純:全靈比誰都敏感,也比誰都容易受到傷害。她喜歡你,所以想接近你,她連感情都是單純直接的,她沒辦法體會你曲炘復離的心思,你這樣一冉殘忍地拒絕地,只會讓他覺得受到鋼傷,追難道就是件所希望看到的嗎?」

  「不然我該怎麼辦呢?她從頭到尾,心裡都只有你,難道你要我接受這荒謬的情感,當你的代替品嗎?」他挫敗地低吼出聲。

  有時他會覺得,她就像只初生的雛鳥,之所以認定他,是因為她睜開眼時,第一個看見的人是他。就像某些小動物,會執著地將第一眼看到的事物,當成自己的母親,那只日二種對溫情的依賴,並非真愛呀@「別把我扯進你們之間:你為什麼不想想,嫣兒對你也許是真心的啊:」

  「真心?她對我真心,卻口口聲聲喊著你的名字?」

  唐逸幽搖搖頭,提出不同的想法:「名字只是名字,你的人才是獨一無二的,何必定要苦苦拘泥於此呢?它是記得我的名字,但是耶又怎樣呢?我的人她早已遺忘,她要的只是你,一個能給她最真的心、最深的情的你。也許,就是因為潛意識裡,她認為這個名字對她恨重要,所以當她見到她認為對她恨重要的你,便自然而然將它冠到你身上去了,你敢斬釘截鐵地說沒這個可能嗎?所以,這根本無關乎什麼替不替身,而是她在訴說著對你的在乎,她在告訴你,你已能取代這個名字。」

  唐逸農錯愣得回不了神。

  他從沒想過這一點,因為讓她傷得太深,所以什麼地無力思考。

  有這個可能嗎?就像大哥說的那樣,十八年來,這個名字便代表她深深的情,所以面對能帶給他同樣感覺的他,才會毫不猶豫地給了他同樣的呼喚,她所認定的真是他,而不是唐逸幽的陰影……是嗎?真的是這樣的嗎?

  胸臆脹滿了難以言喻的情緒,他握緊了拳,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地想起了稍早所發生的事,不由得再一次細細思量。

  嫣兒向來不會這麼不可理喻的,沒道理排斥一個素昧平生的人,難道……一線靈光敲進腦海會是他所想的那樣嗎?嫣兒她……「我要去找她:「他驚跳起來,衝了出去。

  他從沒有一刻這麼渴望見到她|「嫣兒」焦慮的呼喚在暗沈的夜色中迴盪,整個唐家宅邸說大不大,但要找個有心躲起來的人,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愈是入夜,寒風愈是陣陣襲人,他心裡頭想著嫣兒單薄嬌弱的身軀,怎堪生受這般折騰,於是就更加抑不住那股焦灼。

  「嫣兒,你在哪裡,別躲我好嗎?」四干望夫,只有暗影幢幢。

  嫣兒一向很受花花草草,所以宅子一方鮮少有人走動,就讓她拿來栽栽種種了。他還記得,幾年前他無意中走入,碰巧目睹她隨風輕舞戲蝶的唯美畫面,那一刻,忡然心動的他,幾乎忘了呼吸多年下來,此處已成了它的私人天地。

  她含在這裡嗎?她會記得從前傷心時,她總愛往這裡躲的習性嗎?

  ,再想下去他都要瘋狂了。

  答案很快便見分曉。

  疏密的花叢中,傳來低泣聲。

  「嫣兒,是你嗎?」他小心翼翼地探問,移動步伐走上前去。

  「你走開啦!」她要把自己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反正他說不想看到她。

  「還在生我的氣嗎?」他蹲低身子,將她摟抱出來,見她無恙,懸掛了許久的心這才落實下來。

  「人家不要讓你抱啦!」嘴巴上是這麼說,小手卻是言不由衷地死抱緊他。

  這麼明顯的心思,他又怎會看不出來。

  「真的不要嗎?」他低笑,臉頰貼上她的,親暱的廝磨她略顯冰涼的小臉,傳遞著溫暖。

  「我……再考慮一下。」怕他真的放手,不敢說得這麼大聲了。

  「為什麼不想讓我抱呢?」他記得她最愛往他身上黏了,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是……你自己叫人家走開……說不要見到我……」一句話提醒了她,她差點忘了要繼續哀怨下去。

  「我有這麼說嗎?」如果二十三歲不算太老,記憶力應該不會這麼快退化吧?

  「有!」她咬著下唇。「你很生氣,說我好壞,不要再理我了。」

  上蒼明鑒!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我沒那個意思!」他忍不住為自己申冤。

  「你有。」回到家之後,她一直想、一直想,她覺得他說得對,她會欺負人,只有壞人才會欺負人,她一定變成壞人了,難怪他討厭她。

  他忍不住歎息道:「我會說那樣的話,只是因為不明白你為什麼那麼做,如果是無緣無故,那的確很不可原諒,但──你是嗎?」

  她搖得頭都快掉下來了。「我不是故意的,因為她偷抱你,我不喜歡。」十足的閨中怨婦樣。

  好辛辣的醋酸味,濃得嗆人。

  「你……咳……」他怎麼也沒想到,她的醋勁會這麼大!

  老天,她愛他!他再也不懷疑了,她是真的愛他!等了這麼多年。他不敢相信,他真有等到她的一天!

  「嫣兒……」唐逸農緊緊地擁抱她,難言的感動在心頭激盪,他再也不放手了!

  「幽哥?」他的反應好奇怪,她以為他會罵她不知悔改,然後再大大地生氣一場……不是應該這樣嗎?

  這個呼喚聽進他耳中,已不再令他心痛難當。這一刻,他知道自己是真的釋懷了。

  好一會兒,他微拉開她,冒出一句:「我沒注意。」

  「什麼?」

  「她沒抱著我,只不過靠得比較近罷了。除了你,我不會讓別的女人抱我。」

  「是真的嗎?」她毫不掩藏她的喜悅。

  「真的。基本上,下次若發生相同的情況,你可以不客氣地將她丟出去,然後個訴她,我是你的,少來招惹你的男人。」

  「你……是我的嗎?」她低回地輕道出口,好喜歡這句話。

  「當然是。」他挑起眉看她。「你不要嗎?」

  「要!」她答得飛快,差點讓口水嗆到。

  他輕笑出聲。「丫頭,矜持點!」

  「矜……持?」又是個難懂的字句。是不是要矜持就不能要他?那算了,她不要矜持。

  他微笑輕吻她的額。

  大哥說得對,嫣兒對情感的表達很直接,輕易便讓人一目瞭然,看得明明白白,她這張小臉藏不了心思。

  「我們可不可以進屋去了?我還沒吃東西,又讓你折騰了一晚。肚子好餓。」

  他用可憐兮兮的語調博取同情。

  「啊?那快點、快點!」語嫣一聽可急了,拉著他就往屋裡走,那模樣就像快餓昏的人是她而不是他。

  小傢伙也懂得疼惜他呢!

  唐逸農會心一笑,將她抱了滿懷,濃濃的輕憐蜜愛,盡在不言中。

  好無聊喔!

  語嫣托著香腮,盈盈大眼沒啥光彩心轉了幾圈。

  唐逸農出門辦事去了,而且不讓她纏,要她乖乖在家等他。可一個時辰都過去了,他還見不到人影。

  那──找映蝶姊姊玩好了。

  當下,她興沖沖的跳了起來,口中哼著歌兒,腳下踩著輕快的步伐往映蝶的房間走去。

  房門是緊閉的,裡面有聲音。

  太好了,這表示映蝶姊姊在。

  正想推門而入──咦,不對,這聲音怎麼怪怪的?

  考慮了一下,她決定推開窗看看再說。

  裡頭,唐逸幽和谷映蝶正在……小嫣兒看得一知半解,偏著頭,兩眼張得大大的,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好奇怪喔!他們為什麼要把衣服脫光光?難道不會冷嗎?

  小小的腦袋好困惑,她記得自己只有在洗澡的時候才會把衣服脫掉,可是他們又沒有在洗澡,而且……而且……他為什麼要壓在映蝶姊姊身上呢?那不會壓痛她嗎?

  好像真的不會耶!因為映蝶姊姊的表情……很狂亂,但不像是痛苦的樣子。

  最後,她有了結論:邢一定很累、很辛苦,因為他們都一直在喘氣──「還好吧?蝶兒?」唐逸幽一手摟過愛妻,柔情萬千地吻去她額上冒出的細汗。

  「嗯。」映蝶偎在他胸懷,體態傭懶。

  正想說些什麼,已由狂烈激情中稍稍平復的唐逸幽,立刻回復敏銳的警覺,第一個反射動作便是拉過被子掩住嬌妻光裸的身軀,然後看向傳出細微聲響的窗邊──「嫣兒?」他驚叫。

  小小的頭顱探了進來,大方得教人吐血。

  「你怎麼……」她在那裡多久了?該不會方纔那一幕火辣情纏全教她給偷看去了吧?噢,上蒼!讓他死了吧!

  他當場窘紅了俊容,備覺無地自容。

  不過,這當中最想撞牆的還是映蝶。

  虧她混了幾年殺手生涯,殺手耶!居然讓人給偷窺了都還不知不覺,丟臉丟到十萬八千里去了。

  「呃……語嫣,你──轉過身去好不好?在外頭等一下。」

  「你們還想玩嗎?」沒目睹全程,她覺得很可惜耶!

  童言童語,問得兩個當事人熱辣辣地燒紅了耳根。

  「我們不──」說不下去了。「反正你轉過身,把窗戶關好就對了啦!」

  她發誓,下回和唐逸幽親熱前,絕對要將一屋子鎖得連蚊子都飛不進來!

  以最快的速度著裝完畢,她仰首親了親丈夫。「叫語嫣進來,然後我想,你迴避一下會比較好。」

  唐逸幽點了點頭,將語嫣喚進房內,細心地替她們關上門。

  「你很疑惑?」映蝶已經調適得差不多了,抬頭笑笑地看著語嫣掛滿問號的臉「對呀、對呀!你要告訴我嗎?」語嫣好興奮地挨上前去。

  「我當然會。」頓了頓,她眼中閃現一抹巫婆式的光芒。「這種事呢,算是一種表達愛的方式。就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他們很好、很好,並且打算永遠在一起,不要和對方分開,然後才會做這種事情──你知道了嗎?」

  語嫣搖搖頭。不是很明白。

  「那我和幽哥很好、很好,我們也可以這樣嗎?」

  「這你就要問他了。」映蝶知道她指的人是唐逸農,否則她非潑一桶醋去淹死唐逸幽不可。

  「怎麼問?」求知慾強的好寶寶很謙虛地不恥下問。

  這可考倒映蝶了,總不能要她教語嫣去問唐逸農:你要不要跟我上床吧?

  保證唐逸農會當場昏倒──不,在昏倒前,他會先跑來掐死帶壞語嫣的她。

  「呃……這個……你上次不是問我,什麼叫勾引嗎?現在我告訴你,所謂的勾引,就是把他迷得暈頭轉向,將他拐到床上去,然後……做剛才那種事,就算成功了。」

  「噢。」小嫣兒似懂非懂地點頭。「那你剛才就是在「勾引」大哥了?」

  「是啊。」映蝶大大方方地點頭。勾引自己的老公有什麼好羞恥的?這表示她魅力無窮,值得全天下的已婚婦女傚法。

  「那──要怎麼勾引?」

  她就不會舉一反三嗎?真是一根腸子通到底,老實得不會轉彎,敗給她了!

  「就是說……你可以親親他呀,或者是抱抱他,然後趁他不注意時剝光他的衣服……當然啦,你也可以先脫你的,如果能夠讓他看到噴鼻血,你已經成功一半了,再來……再來就是……唉呀,反正接下來該怎麼做他知道啦──那是指,你勾引成功的話。」見語嫣很受教地猛點頭,她啼笑皆非。

  別說她這個當大嫂的不夠意思,天地良心,她都推波助瀾到這種程度了,唐逸農要是還不懂得把握,那他就是驢蛋加笨蛋了!

  上回好心幫他,結果那傢伙居然讓語嫣哭著回來,辜負了她一番美意。這回若再弄砸,她恐怕要懷疑他是性無能了。

  送走語嫣後,她想呀想的,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這樣好嗎?」唐逸幽隨後進房,遲疑地問道。

  映蝶仰首看了眼丈夫。「管他的,看他們的造化了。」

  唐逸幽點頭,不想庸人自擾。「我代逸農謝謝你。」

  她神色不自然了起來。「我這麼做可不是為了他。事實上,我還是看他很不順眼。」

  他瞭然地會心一笑,順著她的意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

  他的小妻子是標準面冷心熱的人,平常和逸農刀裡來,劍裡去,出口沒一句好話,但他看得出她是關心逸農的。因為逸農是他唯一的血親,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愛屋及烏吧!

  「知道就好。」她拉下唐逸幽,印上魅惑的吻,一手不安分地址他衣襟。

  語嫣不是問,什麼叫勾引嗎?呵呵,這就是了。

  「別──這樣不好!嫣兒也許……」看出她的意圖,想制止,卻力不從心。

  「放心,她在想她的勾引大計。」拉著丈夫滾進床鋪,靜謐的一室,只剩道道輕吟與低喘。

  芙蓉帳暖,濃情正熾。

  唐逸農寬了衣,正欲熄燈就寢,卡上閂的房門被推了開來,語嫣抱著枕頭出現在門口。

  「怎麼了?睡不著嗎?」自從他說了「只此一晚,下不為例」後,她就很守信用、很有原則,不再半夜抱著枕頭來找他了。

  他張開雙臂,讓她飛奔而至。

  「我勾引你好不好?」她仰著頭,很期待地問。

  唐逸農差點栽到床底下去。

  瞧瞧他聽到了什麼?她要勾引他,還問他好不好?

  他懷疑她到底懂不懂「勾引」的真正含意。

  「嫣……嫣兒……你知道……「勾引」是什麼嗎?」他有些困難地問出口。

  「當然知道。」像要證明她所言不虛,她摟著他的脖子,往他臉頰亂親一通,在他還錯愕不解時,又放開了他。

  接下來是什麼?

  她回想映蝶教她的步驟……、很高興自己記性不錯。她一件件的扯掉衣物。

  「你做什麼!」唐逸農被她的舉動嚇了個半死,趕忙制止她。

  「脫衣服呀!不脫衣服就不能勾引了。」她說得天經地義。

  老天爺!他揉揉發疼的頭。她是認真的,她真的打算勾引他!

  「告訴我,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她的思想太純潔了,純潔到他甚至不敢親吻她,深怕污染了清純的她;他一直在等待著她較能理解男女情事的那一天,才不至於讓他有摧殘幼苗的罪惡感,天曉得他克制得有多辛苦!

  「是映蝶姊姊。」說完,她繼續脫。

  唐逸農則是愣住了。

  又是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上回沒掐死她真是失策。誰曉得她還教了嫣兒什麼亂七八糟的事!

  他決定了,他要扭下她的頭,反正大丈夫何患無妻,他會叫大哥看開一點。

  稍稍回過神,一接觸到的,便是一具活色生香的嬌胴。

  他倒抽了口氣,往後跌退一步。「你──」

  語嫣眨眨眼。「不對嗎?」

  見鬼了!他哪敢說「對」!

  「把……衣服穿上!」他粗聲道,別開眼沒勇氣看她。

  奇怪了,怎麼和映蝶姊姊說的不太一樣?他並沒有噴鼻血呀?基本上,她倒覺得他比較像是嚇壞了。

  這是不是表示,她失敗了?

  她失望地垂下頭,口吻難過得像是快要死掉了。「是不是我什麼地方出了差錯?我全都有照映蝶姊姊說的去做呀……我就知道,是我太笨了,什麼都做不好……」

  該死,心又疼了。語嫣委屈得幾乎掉下淚來。

  「不是這樣的,嫣兒……」

  「那就是你不要給我勾引?」他們不是很好、很好嗎?「還是你其實沒那麼想和我在一起,所以才不要?」

  「胡說,我當然想!我這輩子只想和你長相廝守,不離不棄!」怕她的小腦袋再胡思亂想,他將她按進懷中,以明心志。

  「那……我不太會勾引你,你教我好不好?」她可憐兮兮地要求。

  「不……」拒絕沒來得及出口,語嫣自動自發地努力剝他身上僅餘的衣物。

  他已寬了衣,僅著的單衣讓語嫣行動起來游刃有餘。

  他懊惱地低吟了聲。她在玩火,她到底曉不曉得?

  她未著寸縷的嬌軀刺激著他的感官神經,處子幽香迴繞鼻翼,她下身又貼他貼得那麼密……除非他是木頭,否則哪會沒感覺。

  「你知道勾引的結果會是什麼嗎?」喉間似烈火燒灼,他低啞地吐出話語。

  「我知道,我看過──」

  「你看過?」他吼出聲來。她第一個看到的男人居然不是他?

  「對呀,而且──」

  還有「而且」?他不敢想像情況到底「深入」到什麼地步。

  「夠了!」他一把摟住她,來勢洶洶的烈吻壓止她柔軟的櫻唇,他快被噬人的嫉妒給逼瘋了。

  語嫣直勾勾瞅著他瞧。很早以前,他也吃過她的嘴嘴,可是他已經很久沒這麼做了。

  「閉上眼。」那雙清靈無邪的大眼睛會讓他有罪惡感。

  見她依言後,他再次覆上她的唇,一改初始的狂放,輕輕柔柔地憐愛她,吻著、廝磨著,引導她輕啟檀口,溫存轉為狂熱,深入地密密交纏。

  這是什麼感覺?頭昏昏的,輕飄飄的,但並不討厭。她決定倣傚他,大大方方地以小舌頭勾動他,陪他玩。

  「噢,天!」這換來他更熱烈的需索。

  他粗喘著,將她往床上放,糾纏的身軀未曾稍離。

  綿密的吻移向頸後,他輕含住小巧可愛的耳垂,舔吻著;旋即,難以饜足的舌又熱辣地襲向一片似雪玉頸,再往下移;顫動如風中紅悔的誘人香乳,似在邀他輕「天哪,我們不可以……」勉強拾回一絲理智,他困難地撐起身。

  「唔……」語嫣不依地纏住他,好不容易才將他拐上床,她才不讓他走。

  「嫣兒……」飽受情慾煎熬,令他的聲音聽起來痛苦無比。

  「真的認定我了嗎?」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擠出這句話。

  「只要你一個。」她拉下他的頭,催促他繼續未完的事,她很好奇呢!他除了吃她的嘴嘴外,還會吃什麼?

  唐逸農不再遲疑,降下身子,含住期待他愛憐的紅悔,細細吮吻,由經到重,直到聽到她的嬌吟。

  她為什麼會發出這種聲音?身體麻麻的、熱熱的,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那種感覺……不過,她好喜歡。

  「為什麼……」

  她還沒問出口,他就知道她要說什麼,答道:「那代表愉悅。」放過吮得嬌嫩紅艷的香乳,他改吻向另一邊。

  「那……我該做什麼?」

  「腿張開。」他一手往下探,幽密的少女禁地正邀他承歡,他並不深入,只是尋找著其中的珠蕊,耐心而靈巧地經旋撥弄。

  聲聲嬌吟,顯得益發難捺。

  長指一舉探入,換來她的驚呼。

  「啊!你……」

  「別怕。」他滿意地望住她嬌怯的小臉。

  「好像不對……」

  「嗯?」他一時沒弄懂她的意思。

  她指了指他的手。「不是這個……」

  雖然這種感覺很好,但有「錯誤」她還是要糾正。

  她才不是什麼都不懂,他不可以隨便唬弄她。

  唐逸農強忍著笑。「不然你來教我。」

  「要……要用那個……」她覺得臉好燙,往他下身瞄了下,很快又不好意思地閉上眼。

  奇跡耶,小女孩也懂得害羞了。

  這一回,他真笑出聲來了。「如你所願。」

  抽回手,再也難以等待,灼灼慾望輕抵著她極女性的柔軟處,不忘提醒道:「剛開始可能會有點痛──」

  「沒關係。」

  「那好。」他小心翼翼地挺進,極力想避免弄痛她,但緊窒如她,仍感覺到了陣陣疼楚。

  「啊!」她本能想往後縮。

  「忍著點。」過度的壓抑,已令他冷汗涔涔,他甚至未曾深入。

  牙一咬,他捧住她的嬌臀,一鼓作氣衝破兩人之間即道阻礙。

  「好痛──」比剛才更痛|她掉下淚來。

  「我知道,別哭。」他俯身吻去她的淚。她的溫暖,密密實實地包裹住他,真是甜蜜又痛苦的折磨呀!

  他強抑住想狂野馳騁的衝動,命令自己不許妄動,伸出舌尖輕舔朱唇,語嫣被逗得心癢難捺,張嘴回應。小小的舌尖,已能學會靈巧地纏住他,吻起他來有模有樣,真是孺子可教也。

  成功轉移了她的注意力,他任她去吻,一邊不著痕跡地挪動下身,有韻律地經緩移動著,語嫣感覺到了,瞪大眼看著他。

  「還疼嗎?」唐逸農緊張地想停止。

  「不,不要。」她主動迎向他,雙腿同時纏上。

  明瞭她想表達的涵義,他挺身滿足了她,持續的激情節奏,摩擦出兩情歡愛的共鳴。

  這種感覺……好奇妙!她再也說不出話來了……語嫣閉上眼,嬌媚的低吟訴說著滿腔驚歎。

  他一次次地推進,將自己與她融合,深深地探尋,全無保留。她下身的緊縮與包圍,瘋狂地刺激了他的情慾,他忘形地加快速度,難以控制地熱烈衝刺,同時也讓初嘗男女歡情的語嫣領受到不可思議的極致狂歡。

  契合的身軀共舞激情,起伏翻飛,逐漸忘我──「嫣兒、嫣兒……」他喃喃喚著。隨著聲聲粗喘,帶領著她達到前所未有的人間天堂。

  凝視她嫣紅迷濛的容顏,其中有著銷魂的愉悅,明瞭她已充分得到所求,他輕聲問道:「可以了嗎?」

  語嫣不甚明白他為何這麼問,迷亂地點著頭。

  得到了最深層的滿足,唐逸農摟緊了她,在她體內最深處獲得解放,為這一回的狂濤烈愛劃下句點。

  他沉沉吐了口氣,退開身。

  「媯兒──」

  「唔。」她沒力氣說話了,摟回他,霸著不放。「我不要回去。」

  「沒人叫你回去。」他像這麼無情無義的人嗎?

  已經做了的事,他就不打算粉飾太平,他唐逸農不是這麼沒擔當的人。何況,如今他有股強烈的衝動想召告世人,嫣兒是他的人!

  「可以跟你睡?」哇,好棒!她想很久了耶!

  「當然。」他親了親嬌艷紅唇,摟住她輕輕拍撫。

  「真好。早知道就早點「勾引」你……」咕噥聲模糊了起來,睡意漸濃。

  這是什麼話?他不由得失笑。

  只見累壞了的心嫣兒放棄撐住千斤重的眼皮,拇指湊到嘴邊輕吮,找周公伯伯聯絡感情去了。

  她這個小習慣還沒改呀?

  正想糾正的手停了下來,改為圍上她的細腰,微微勾起揉合了縱容與寵溺的淡笑。

  有什麼不好呢?至少,她這可愛的小習慣,只有他一人看得到。

  帶著前所未有的滿足,他緩緩沉入有語嫣的夢中。


[ 本帖最後由 鬱星 於 2008-1-16 20:2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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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屬於語媽的私人小天地中,一道輕靈的身姿高低舞蕩,迎風送出銀鈴笑語。

  幾日前,這兒多了個鞦韆,因為小嫣兒說,她喜歡像蝴蝶一樣飛呀飛的,於是唐逸農靈機一動,親手搭了個鞦韆,滿足她隨風飛舞的心願。

  他非常寵她,這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

  一踏入園中,他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語嫣顯然也看到他了,身子輕靈地一躍,脫離了鞦韆拋飛而出。

  「老天!」唐逸農嚇得心跳都快停了,趕忙張臂接住迎面飛來的小東西。「你想嚇死我嗎?」

  她開懷地直笑,玉臂圈上他頸子。「我知道你一正會接住我嘛!」

  「你喲,小淘氣!」傾首以鼻尖親匿地廝摩鼻尖,又偷了個蜻蜓點水的香吻,才低斥道:「下次再這麼調皮,當心我打你的小屁股。」

  語嫣被他逗得好癢,輕笑連連地將小臉埋進他頸窩,受嬌地細聲道:「你才捨不得呢!」

  唐逸農沒否認,在他親手做的鞦韆上生了下來,將語嫣安置於大腿,輕摟在懷中。

  「昨晚還好嗎?有沒有弄得你太難受?」他將臉埋進她細密的青絲中,經嗅縷縷幽香,沉醉地低問。

  她偏著頭想了一下。「剛開始很痛……」神色一變,她雀躍地拉著他的手叫道「可是後來很好玩耶,我還要玩……」

  「噓──」她想喊得人盡皆知嗎?

  他趕緊掩住她的唇,按下她過度興奮的音量。

  看來她好得很,他倒是多慮了。

  「這種事,關起房門我們可以慢慢討論,沒必要讓第三個人知道。」他真的很怕這個天真過了頭的小傢伙逢人便敲鑼打鼓地宣揚一番,教他以後拿什麼臉去見人阿!

  「唔──」靈活的大眼轉了轉,又眨了幾下。

  「點頭,說好。」他放開手。

  她乖巧地點頭。「好。」

  「當然,如果你想,可以來找我,這事是可以商量的。」他微微一笑。「告訴我,喜歡我那樣對你嗎?」

  她忙不迭地直點頭。「好有趣。」

  「你不怕痛了?」他相信她對閨中情事還是處於懵懵懂懂、一知半解的狀態。

  「沒關係呀,映蝶姊姊說這樣就可以永遠和你不分開。」

  她的意思是,要和他永不分離?

  純純的柔情,教他好感動。

  「我懂你的心意,小丫頭。但是你放心,下次不會再痛了。」

  「真的嗎?」她好驚訝。明明是同樣的事,為什麼昨晚會痛,以後就不會?

  「我幾時騙過你了?」嘖,好污辱人的表情,他的信用有這麼差嗎?

  「沒有,但……」還是好疑惑呀!

  「不相信我啊?好,我證明。」他傾向前去吻她,溫存蜜愛的吻流連在兩片芳唇上,卻不深入,只是淡淡品嚐兩心相依的醉人。

  「要像昨天那樣嗎?」她記得昨天他也是先親她。

  「是啊,你不想嗎?」隔著衣衫,他一手尋找著誘人的乳峰,摩挲愛撫。

  她逸出輕細的喘息。「想。可是……這裡不是房間……」

  「以藍天為被,綠草為床,天地萬物都是我們的見證,不好嗎?」難以滿足現狀,他扯開外衣,隔著單薄的中衣撫觸那令他熱血翻騰的曼妙嬌胴。

  「會被人看到……」窺人者,人恆窺之,這道理她知道,她才不要讓映蝶姊姊或任何人偷看回來。

  咦,開竅了呢!她已經可以領會到這是極私密、不可宣之於口的事。不錯,很值得他安慰。

  「放心,這裡沒人會來的。」他就是要在這裡,熱烈地愛她!

  他的手悄悄往下溜,沿著大腿蜿蜒而上,隔著褻褲撫挲她甜蜜的女性陰柔。語嫣受不住這般挑逗,軟綿綿的身子往後跌,擁住她的唐逸農也跟著滾了下去,他以身子護住她,翻落一旁濃密的茉莉花叢中。

  他密密地貼在她身上,語嫣可以感受到他下身張狂的情慾,嬌容不禁羞紅了起來。

  她襟口凌亂開敞,他一點也不客氣地探手覆上酥胸,盡惰珍愛,僅隔著一層兜衣,感覺到它興奮顫抖的回應。

  羅裙被撩得半天高,褻褲早被他褪落,撩人春光盡洩。

  此時的語嫣,褪去純稚外衣,顯得又嬌又媚──為他而嬌,為他而媚。

  「不公平……」她被看光了,可是他都沒有,雖然他衣裳也有些亂,可是沒她這麼誇張,她都大大方方給他看了,他怎麼可以這麼小氣。

  想了想,她動手去扯他的衣衫。

  「大膽的小姑娘。」他沉沉地笑出聲來,任她去扯。

  堅實雄健的胸膛一覽無遺,就連最讓她臉紅心跳的下半身也可輕易窺得。

  他親她,她也學他,在他胸膛亂親一通,留下凌亂的紅唇印,雖然他的身體和她不太一樣,但總有一些共通處嘛!思考了一下,紅菱小嘴往他乳頭輕咬了下去。

  「噢──」他自喉頭傳出一陣悶哼聲。

  「會痛嗎?」她趕緊放開。

  奇怪了,她明明咬得不重呀。

  他不是痛,是快被她逗瘋了!

  亂無章法、毫無技巧的親吻方式,卻偏偏不可思議地燃起狂熾難抑的烈焰,體內沸騰的血液,都快為她而燃燒了。

  「玩夠了嗎?換我來!」火熱的唇舌往下移,覆上令他發狂的幽密小穴,舌尖由輕舔挑弄到長驅直入。

  她驚呼。「昨天沒有這個……」

  「所以閉上嘴慢慢學。」這個小好奇寶寶!在男歡女愛的時刻,她就不能少點問題,多點學習態度嗎?

  語嫣閉上眼,感受他所給予的一切,陣陣狂喜的火花,令她意識迷眩,她甚至不由自主地挺身迎向他,這樣的反應讓她羞紅了臉。

  雲雨歡情的滋潤,讓她由女孩變成了女人。她開始覺得,自己是為他而存在的,沒有了他,她也將失去意義。

  喘息愈來愈急促。「你……可不可以……」她等不下去了。

  「當然可以。」雙方的渴求已燃至頂點,再等下去連他都要發狂了。

  翻了個身,他將她移到他身上,由他來承擔對方的重量,正要與她結合時──「昨天不是這樣……」她記得昨天明明是他在上面。

  看吧,他沒冤枉她,她意見是真的很多。

  「過程不是重點,結果一樣就行了。」憐惜她、怕她一身細皮嫩肉被草地摩疼,她不感動也就算了,還當他老人家記性不好似的糾正他,這還有天理嗎?

  不再理會她亂七八糟的言論,灼熱慾望直搗花心,狂猛地貫穿嬌軀,讓她再也說不出話來。除了歡愉的叫聲,此刻他一點也不想她的嘴用來浪費在說話上。

  「阿──」

  他如願了。陣陣柔媚入骨的嬌吟聲聲逸出,鸞猛狂烈的律動,教她迷亂如狂,她忘形地配合著他的進退擺動身軀,一次又一次相契密實地結合,全是難以言喻的喜悅,他們是那麼親密,就像是他已融入她體內,他是她的……這讓她好開心。

  她緊縮的幽穴刺激了他,他無法自制地更加深入探索,她的媚聲輕吟、她單純直接的回應,全都教他亢奮不已,擺盪起伏的火熱身軀盡嘗歡快。

  「你──可以更熱情些……」他低哼著指示,更加分開她的腿,讓他能夠更深「也對。」她在上面,行動比較方便嘛!

  於是她更為深切快速地擺動嬌軀,在換來他狂野的配合後,她得意地發現她做對了,強而有力的結合,幾乎使他們融為一體,週而復始的盈滿與空虛,將愛慾情焰愈撩愈高──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他猛烈的攻佔,以及銷魂蝕骨的狂歡時,他釋放了一切。

  「呀──」她嬌喊了聲,無力地癱在他身上。

  唐逸農摟住她,坐起身來,一手拉攏她凌亂的衣裳,以免她著涼。

  「幽──」

  「噓,別說話。」他靜靜抱著她,將臉埋入她的雪頸之間。

  她身上留有他的氣息,烙下屬於他的印記,品味著彼此相屬的感覺,他的心好滿足,此生再無所求。

  輕輕歎息了聲,他找到她的唇,如春風拂掠般的柔吻著、呵護著,傳達一腔濃情癡愛。「記住這句話,嫣兒。我愛你,今生只愛你。」

  她抬起盈盈秋瞳。「就是很喜歡、很喜歡的意思嗎?」

  「是的。」

  「那我也──」

  他抬手接住朱唇。「沒關係,你不用現在說,我可以等,直到你真正明白為止。」他相信她對他有心,只是情之一字,她理解得不夠多,他會等到她的心智恢復到足夠領悟這便是愛情時,再來聽她細訴濃情。

  唐逸農執起她纖細的柔荑,輕輕平放在他心口。「嫣兒,你要記得哦,我將心給了你,你要好好捧著,小心護著,千萬別摔疼了它,知道嗎?」

  她驚疑地張大眼,直盯著自己的手,就好像那份無形的真心,真的就放在她掌中,沉甸甸的……她好小心、好小心地將手移回胸口,平貼在心房,然後露出羞怯的笑。「你放心,我藏好了,我會很用心地保護它,也會很用心地疼你。」

  一個小小的人兒,宣誓要疼他……唐逸農說不出這種感受,濃濃的暖意漲滿胸臆。

  「讓我看看,你將它藏在哪裡。」他低啞地輕道。一手拂開襟口,將臉埋進她柔軟的胸前,吮住嬌艷蓓蕾,吻了起來。

  「你──」她輕抽了口氣,身體又開始發燙起來。

  「別吵,我正在找。」空著的手更是不客氣地握住另一邊的酥胸,盡情揉捏起來。

  他真的在「找」嗎?怎麼找法……怪怪的?

  才剛平息的火苗又挑了起來,一波波滋潤甜美幽谷的熱流,忠實的訴說著最真切的感官反應。

  「你……別「找」了好不好?我想勾引你……」

  他悶笑出聲,很大方地應允。「好,我讓你勾引。」

  她開心地露出笑容。「那……你要躺下呀!」

  「不必。」為證明他所言不虛,他分開她的腿,橫跨他腰際,捧住她的嬌臀,微一使力,滑入她濕潤多汁的蜜穴。

  「哇,原來這樣也行……」她簡直興奮得不像話。「等一下我們試試坐在鞦韆上,蕩呀蕩地……哇,一定很好玩……」

  她想操勞死他嗎?還「蕩呀蕩地」,真有創意呀!

  他聽得既好氣,又好笑。

  「閉嘴,認真點!」他加快在她體內的節奏,密密實實地佔據她。

  「啊……」好激舊的感覺,她快喘不過氣了。

  桑語嫣忍不住逸出道道撩人低吟,聽進唐逸農耳中,成了最動人的天籟。

  繁花叢中,盡藏無限春光,羞煞百花──階前,雨滴滴答答地下,天空逐漸昏暗了起來。

  語媯蹲在階梯前,等著心上人回家。

  他說,家業要顧,唐家出大哥這個「敗家子」已經夠了,他要是再湊上一腳,百年之後去見唐家列祖列宗,兄弟倆肯定被罵死。

  所以咧,他只好在大哥那句「能者多勞」中,認命地撐起大局。也因為這樣,語嫣已經半天沒見著心上人了,這對難分難捨、寸步不離的兩人而言,是多麼「不得了」的事啊!

  想到這裡,她十足怨婦樣地歎了口氣──真是相思難耐呀!

  不可否認地,他們的感情非常好,映蝶姊姊說,那叫如膠似漆,雖然口氣像在嘲笑他們,可是她喜歡這句話。

  他對她很好、很好,半夜她溜到他房中「勾引」他,他都答應讓她勾引,真的很好對不對?

  還有,早上他都會幫他穿衣,還會替她梳發,穿衣她會,可是梳發她不會。然後映蝶姊姊又笑他,說男人替女人梳發很沒志氣。

  是這樣嗎?那為什麼有一次她也看到大哥替映蝶姊姊梳發,還插上髮簪?

  還有哦,有時她沒胃口,晚餐吃得不多,半夜他都會送點心到她房裡──一盤桂花糕,一壺君山銀針,都是她最喜歡吃的,她覺得他好厲害,都知道她想要什麼。

  他們已經這麼快樂了,可是有的時候,她還是覺得他像在等待什麼,圓融中有著小小的缺口等著她來填平──是什麼呢?她就是不明白。

  有一次夜裡,她在他懷抱中快睡著的時候,忽然間聽到他在她耳畔輕輕地說:「快快找回自己吧!唯有融合過去與現在,我們的情才能落實。」

  她聽不懂。

  她又沒把自己弄丟,為什麼要找回自己呢?

  托著香腮,看著外頭淅瀝瀝的雨水,她滿心困惑。

  天色愈來愈暗了,雨還是沒有停,一滴又一滴的雨水在眼前落下,一幕很模糊的影像閃過腦海。太快了,她抓不住,但所有的心思卻被抓住了,她瞪大眼,直盯著這一片瀟瀟暮雨,點滴雨珠像是打在她心坎上──她不敢眨眼,站起身來,失神地走入雨中,雨水很快地打濕了她。前頭很暗,什麼都看不到,但是有個女孩很傷心,一直往前跑,不知道是要逃避什麼,不在乎前頭有多危險。

  她想起來了,因為她最愛的人,心裡頭愛的不是她,他要娶別人,而她也心碎了……浪潮般的記憶湧回腦海,一幕又一幕的傷心往事衝擊著她……她為什麼要想起來?她不該想起來的,這太痛苦,她不要再想了……但是記憶卻由不得她,強行注入腦中。她抱著頭,不堪負荷的思維一遍又一遍打壓著她,隱隱作痛的頭幾乎要爆炸開來──「不──」她尖聲一聲,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暗,再無知覺地倒了下來,意識陷入無邊黑暗。

  是這樣嗎?那為什麼有一次她也看到大哥替映蝶姊姊梳發,還插上髮簪?

  還有哦,有時她沒胃口,晚餐吃得不多,半夜他都會送點心到她房裡──一盤桂花糕,一壺君山銀針,都是她最喜歡吃的,她覺得他好厲害,都知道她想要什麼。

  他們已經這麼快樂了,可是有的時候,她還是覺得他像在等待什麼,圓融中有著小小的缺口等著她來填平──是什麼呢?她就是不明白。

  有一次夜裡,她在他懷抱中快睡著的時候,忽然間聽到他在她耳畔輕輕地說:「快快找回自己吧!唯有融合過去與現在,我們的情才能落實。」

  她聽不懂。

  她又沒把自己弄丟,為什麼要找回自己呢?

  托著香腮,看著外頭淅瀝瀝的雨水,她滿心困惑。

  天色愈來愈暗了,雨還是沒有停,一滴又一滴的雨水在眼前落下,一幕很模糊的影像閃過腦海。太快了,她抓不住,但所有的心思卻被抓住了,她瞪大眼,直盯著這一片瀟瀟暮雨,點滴雨珠像是打在她心坎上──她不敢眨眼,站起身來,失神地走入雨中,雨水很快地打濕了她。前頭很暗,什麼都看不到,但是有個女孩很傷心,一直往前跑,不知道是要逃避什麼,不在乎前頭有多危險。

  她想起來了,因為她最愛的人,心裡頭愛的不是她,他要娶別人,而她也心碎了……浪潮般的記憶湧回腦海,一幕又一幕的傷心往事衝擊著她……她為什麼要想起來?她不該想起來的,這太痛苦,她不要再想了……但是記憶卻由不得她,強行注入腦中。她抱著頭,不堪負荷的思維一遍又一遍打壓著她,隱隱作痛的頭幾乎要爆炸開來──「不──」她尖聲一聲,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暗,再無知覺地倒了下來,意識陷入無邊黑暗。

  床上躺了個臉色蒼白的女子,而床邊則是有個暴跳如雷、急如熱鍋上的螞蟻的男子。

  「全世界都知道你很寶貝她,但是有必要用這麼激烈的反應來表達你的在乎嗎?逸幽都說她沒什麼了,拜託你饒過腳下可憐的地板好不好?它們快被你踩裂了!

  「映蝶實在看不過去,忍不住嘲弄了幾句。

  嘖,誇張!騙人家沒受過風寒啊!

  兩個多時辰前,唐逸農剛從外頭回來,發現語嫣倒在雨中,就大呼小叫地驚動了一屋子的人,並且親自到她房中把她相公給連拖帶拉地抓出來,要他「救」語嫣──「救」耶!他二少爺居然嚴重動用到這個字眼,害她開始要懷疑起來,受個寒死得了人嗎?

  後來,他又大發雷霆地訓了一個又一個的下人,說他們是幹什麼的,小姐昏倒在雨中居然沒人發現……罵到最後,幾乎沒人倖免,就連廚房養的那隻小黑狗都嗚嗚咽咽地躲在角落,深怕被戰火波及。

  最近,她那救苦救難的老公實在看不過去,出面安撫他,再三保證語嫣真的只是受了點風寒,沒什麼大礙,才拯救了那票可憐的童僕。由他們劫後餘生的表情中,可以明顯讀出「功德無量、善莫大焉」的訊息。日後,恐怕又有一群人要將她親愛的相公奉為天神了。

  才剛想著,耳邊又傳來唐逸農浮躁的嗓音:「大哥,你要自己把你的女人帶出去,還是要我一腳踢地出去?」都已經夠煩了,這女人還在說風涼話,他可沒他大哥的好修養來容忍她!

  「什麼你的女人、我的女人?唐逸農,你說話客氣點,好歹你也得叫我一聲大嫂,長嫂如母欸,你沒聽過嗎?」正好他們有共識,她谷映蝶也不是個會忍氣吞聲之輩。

  「到棺材裡慢慢等吧!」大嫂?哼,想得美,他會叫才有鬼。

  「姓唐的!」映蝶忍無可忍,一掌就要劈去──突然伸出的大手往她腰上一攬,勾進了懷中。

  「你幹麼啦,我要教訓這個目中無人的傢伙」她企圖掙脫丈夫的懷抱,重振「嫂」威。

  「你不是把我明在內了嗎?我也姓唐呀,唐夫人。」唐逸幽湊近她,在她耳畔輕呵著熱氣,似有若無的輕吻了下,他知道她這一帶最敏感了。

  「你……別想用這招耍我放過他……」好可恥的美另計,可是……偏就吃這套,張牙舞爪的小雌虎瞬間成了溫馴的小貓兒。

  嘖,這封夫妻真讓人受不了。

  說實在的,一開始唐逸農還有點擔心他們成親沒幾天,大哥就會被她給打死,沒想到被吃得死死的人居然是她。這個谷映蝶空有一副潑辣相,結果完全是中看不中用,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大哥制得住這冷傲冰霜女。

  「回你的床上去滾,別在我面前親熱。」他受不了的別開眼,這才發現語嫣不知何時已清醒過來。

  他欣喜若狂地回到她身遏。「嫣兒,你醒了?怎麼不出聲呢?感覺怎麼樣?還好吧?要不要大哥再給你看看──」他丟出一連串的問號,說得又快又急,舌頭居然沒打結。

  語嫣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淡漠地抽回被他緊握的手。「少動手動腳。」

  唐逸農征了下,像是被當頭淋下一盆冷水。「你──」

  唐氏夫婦也意識到不對勁,互看了一眼,由唐逸幽問出口:「嫣兒,你還好吧?」

  幽幽幢眸望向那道溫存相依的身影,又輕輕垂下。

  不去看,心就不會疼了嗎?事實就是事實,不願面對,並不代表不存在,他們之間是如此的契合,無她立足之地。

  「還好,不過就是跌下山坡,無妨的。」說到這個,她才留意到,為何身上會沒有任何擦創疼楚?

  三道抽氣聲不約而同的出現。「嫣……嫣兒,你說什麼?跌下山坡?那……那已經是近兩個月前的事了呀!」

  語嫣蹙起秀眉。「你說我昏迷了近兩個月?是嗎?幽哥?」

  「不是昏迷,是……等等!」他瞪大眼。「你叫我什麼?」

  她喊幽哥,而且是對著他,難道……她全想起來了?

  「幽哥,你的表情很奇怪。」是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嗎?

  唐逸幽是大夫,他有著別人所沒有的冷靜與分析能力。「你只記得跌下山坡?

  那之後呢?一點印象也沒有?」

  語嫣很努力地回想,換來的卻只是一片片的空白與茫然。「有什麼我必須記得的事嗎?」

  結論出來了──她拾回原有的記憶,同時又失去後來的記憶。

  唐逸幽帶著憂心看向弟弟。他不發一言,沉默安靜得反常,失神的臉龐凝望她。看不出在想什麼。

  語嫣弄不清他們究竟在搞什麼,也跟著將目光移向唐逸農。這惡劣的傢伙有她要的答案嗎?

  她看他的眼神除了淡漠還是淡漠,燃不起光彩,也沒有情緒波動,只有一貫的疏冷──這就是他想知道的嗎?好悲哀呀!

  「就這樣一筆勾銷嗎?多麼經易呀!你待我,終究不夠刻骨銘心……」自語般的呢喃,輕得不具重量,難以捕捉,隨著盡碎的心,消散風中。

  往後退了一步,再一步,他奔了出去。


[ 本帖最後由 鬱星 於 2008-1-16 20:5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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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草、一木,仍是舊時模樣,不過才幾個時辰罷了,他的世界已然瓦解。

  他悲澀地輕扯唇角,想強顏歡笑,卻直苦進了骨髓。

  今後,他還有機會再一次與她回到這繁花叢中,再一次重溫昔時的歡愛情纏嗎?

  怕是奢求了。

  他腦中,一直不斷重複著那句話,自問著:就這樣一筆勾銷嗎?就這樣輕易放手?他能甘心嗎?

  這一次,他真的笑出來了,卻是對自己最深的嘲弄,哭得鼻骨莫名發酸,灼熱的眼蕩起水光。

  真可笑啊!他不甘心又能如何?她是真的徹徹底底忘了他。從前,她忘了大哥,但至少還記得他的名,捨不得忘,那他呢?她又為他唐逸農保留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她拋得一乾二淨!不留寸許!

  桑語嫣,你好無情吶!

  她到底將他唐逸農置於何地?她怎麼可以狠心地忘了所有,全無留戀?因為一直以來他都沒有大哥來得重要,是不是這樣呢?

  那雙沒有光彩、沒有悸動的眸子,太冷,看得他的心也冷了、寒了。現在的他,對她而言根本不具意義,面對這樣的她,他還能說什麼?說他有多愛她?說他們也曾深深相愛嗎?會不會到最後,他所換得的只是自取其辱?

  原來他的情,從一開始就虛幻得無法面對現實,他得到的,只是自我放逐的她。一旦她找回了自己,他與大哥,終究是不能相提並論的,她已經很明白地告訴他這一點了──她,也許曾經愛過他,但,卻永遠像愛大哥那般的愛他,否則,她不會在尋回了對大哥那份強烈的感情後,極自然的遺落了對他的愛。

  這就是她的選擇嗎?她割捨了他?那她聲聲的承諾又算什麼?那段相契相依的日子又算什麼?要他獨自去面對過往的濃情繾綣,再承受如今的冷眼相對,他情何以堪?

  繞了這麼一大圈,到頭來,他們又回到了原點。有誰能告訴他,往後,他該如何面對這個他愛得痛徹心扉,卻再也無法回報他一絲柔情的女人?

  他滿心慼然,無語問蒼天──語嫣無法解釋這種感覺。自她醒來後,好像所有的人都不一樣了。

  幽哥每回看著她,總是欲言又止,像有一肚子話,卻說不出口。

  映蝶沒多說什麼,處事是一貫的冷淡,但深沉的表情像是若有所思。

  再來是唐逸農。他更怪,以前他老愛和她鬥嘴,非要把她氣到半死才甘心,全屋子最聒噪、嘴最賤的人就是他。而現在呢?他卻成了悶葫蘆,一天說不上幾句話,也不再愛和她槓上,她甚至覺得他在逃避她。

  這實在很沒道理,可是他卻真的在這麼做,就連目光都極力的避開她,不與她接觸。有時,她還會莫名地從他眼中讀出憂傷的氣息。

  哈,真是笑話,他這個人狂得半死,天塌下來當被子蓋,哪會懂得什麼叫愁?

  他不去氣人家就不錯了,誰有那個能耐惹他心煩?

  最後便是自己。

  她感覺得出來,自己的心理也有了些許的微妙變化,目光不再成天繞著幽哥打轉,見著他時,更不會再有以往那種天絕地滅的狂痛,反而無聊到去研究唐逸農……這代表什麼?她不再愛幽哥了嗎?怎麼可能!她很清楚這份感情是至死不渝的,她對幽哥的心絕不會改變,她大概是睡昏頭了,才會這麼反常。

  唉,好煩呀!

  在屋子裡悶了幾天,趁著天氣好轉,她步出屋外,不知不覺就來到她以往時常流連的花苑。

  沒有人告訴她,這兩個月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也想不起來,見到這一草一木,非但不能讓她如以往般放鬆心情,反而無由地感到低落、愁鬱……每朵花、每叢綠葉、每個角落……她的目光一一掃過,然後定在雅致的鞦韆上,她輕撫著,生了下來。

  她不曉得這兒幾時多了個鞦韆,此處明明只有她才會來,那麼,會是誰呢?誰為她制鞦韆?誰這般憐寵她?

  她輕輕蕩著,神思逐漸輕揚……恍恍惚惚,視線定在其一個角落,道道模糊的影像閃過──綠葉叢中,一雙交纏難分的人兒,激狂若焰的火辣情纏……噢,這名男子也未免太過孟浪,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就……奇怪,這對男女是誰?是真有其事,還是純粹出於她的想像?而她又為什麼會知道?

  一連串的疑問冒了上來,她想得出神,專注地想捕捉每一個畫面,鞦韆無意識地蕩高、再蕩高。她卻全無所覺,直到身子在她的失神下拋飛出去──來不及驚叫,一道矯健的形影飛身而來,凌空將她牢牢接住,安穩落下。

  語嫣驚魂甫定,還來不及出聲,耳邊傳來唐逸農驚急的嗓音:「嫣兒,你想嚇死我嗎?」他摟緊了她,失速的心在胸膛狂跳著。

  剎那間,她一陣恍惚,仰起迷離的眼望向他──好模糊,又好熟悉的感覺;這懷抱,這氣息……似曾相識。

  他的手微微顫抖著,她感覺到了,那是在乎嗎?他在乎她?

  他喊她什麼?他不是一向看她最不順眼的嗎?為什麼會──突然關心起她來了呢?

  迎向她眼中的迷惘及困惑,他才意識到情緒已脫軌失控,趕忙放下她,連退了好幾步。

  「你──」她張口欲言。

  「別問我,什麼都別問我!」他懊惱地低吼出聲,倉皇匆促地轉身狂奔而去。

  她不愛他,她再也不變他了,他還能說什麼?說了,又有何意義?只會平添她的輕視罷了,他唐逸農再怎麼沒出息,也不會去強求一個不愛他的女人!

  語嫣望著他急切離去的背影,一手撫上他殘留在她身上的餘溫,呆怔著,久久回不了神。

  她與唐逸農之間,到底有過什麼糾葛?

  這個問題始終揮之不去地纏繞在語嫣心頭,一番慎重思考後,她決定去找唐逸農問個清楚。

  月色寒,夜闌珊,愁緒滿懷的未眠人與影相伴,嘗盡孤寂滋味。

  唐逸農靠著涼亭的石柱,仰望夜空,映入眼簾的,不是一輪清月,不是點點繁星,而是記憶中清靈柔婉的容顏,時嗔,時喜,嬌中帶俏,佔滿他所有的心思。

  多少不眠的夜裡,他就這樣想著她、念著她,明明她的人就近在咫尺,他所能擁抱的,卻不是她,而是迷離的回憶。

  呵,很悲哀,對吧!

  失憶的她,很純,很真,所以她能在沒有心理負擔的情況下,用她最純、最真的方式愛他。一旦她找回了自己,她遙遠的心,卻不再是他能碰觸的了。

  這是他必須面對的現實,很苦,卻不得不接受。

  「二少爺!」

  輕柔的呼喚傳來,他微側過頭,是平日伺候他起居的丫鬟。

  「蓉兒,還沒睡?」

  「二少爺在想什麼?夜都深了。」方才經過他房間,見他不在,就知道他又在前頭發呆了,果然不出她所料。

  蓉兒將取來的披風替他穿上,細心地繫上衣帶。

  唐逸農沒表示什麼,任由她去擺佈。

  他並不覺得冷,事實上,最冷的是他的心,卻沒人能溫暖它。

  「又在想小姐了?」蓉兒算是與他較親近的,他的心事她多少略知一二。

  他抿抿唇,沒否認。「你也覺得我傻嗎?」

  「是很傻。容奴婢說句踰矩的話:不值得。」

  「你所謂的值不值得,是如何去定論的呢?」

  「你全心全意對待小姐,小姐卻不能回報,辜負你一片癡。如果她一直如此,那便罷了,可是她給了你希望,卻又殘忍地一筆抹殺,在蓉兒看來,那是在玩弄你的真心!」

  「她身不由己。」感情一事,每個人都身不由己,他並不怪她。

  「是。所以二少爺,你該找的,是個能全心全意對待你的人,而小姐──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忘了她吧!」

  忘?朝夕相對,他怎麼忘?愛入骨血,他怎麼忘?

  「二少爺,讓蓉兒來伺候你吧!」鼓足了勇氣,她將埋藏許久的心意道出。

  幽瞪淡淡一掠,定在黑暗中的某個定點,語調輕得聽不出情緒:「你一直在這麼做呀!

  」

  「不,蓉兒的意思是──」她要的定位,並不在此呀!

  「蓉兒,語嫣在我心中的地位,是無人能替代的。」他輕緩地打斷了她的話。

  「這點蓉兒知道,也沒想過要取代小姐,只是希望你能撥出小小的角落來容納我,能這樣蓉兒就心滿意足了。」

  「何苦?」他不置可否,只輕輕歎息。

  「蓉兒深知自己的身份,不敢奢求什麼,為婢為妾,甚至一輩子無名無分都無所謂,只要你肯要我就行了……」情急之下,她抓著他的手,匆匆表態。

  唐逸農情緒不曾稍有波動,回過身來,一手接住她肩頭,穩住她的情緒。輕道:「有意義嗎?一個無法全心全意對你的男人,要來何用?這樣的你,與我又有什麼不同呢?我與嫣兒,至少曾經愛過,所以我能無怨無悔。而你,蓉兒,你這個才叫不值得!」

  「沒關係的。蓉凶哪能和你比,只要你不受委屈就行了。」

  「你還是不懂。在感情的世界中,沒有尊卑之分,只有愛與不愛的差別,而我只愛嫣兒。」

  「可是小姐只愛大少爺呀!」她急叫道。難道他要這樣過一輩子嗎?

  一句話,刺入他最深的痛處。

  他閉上眼,沉沉地吸了口氣。「我知道。」

  「我不要你受苦呀,二少爺!」蓉兒淚湮湮地摟抱住他,心疼得鼻頭泛酸。

  「放手,蓉兒。」如果這份柔情不是他要的,任何人的慰藉都沒有用。

  正欲伸手拉開她,夜幕中一道熟悉的倩影吸住了他的目光。

  「嫣兒!」他驚叫出聲。想起眼前糾纏不清的景象,他旋即退開一步,匆匆奔向她。「不是你想的那樣,聽我說──」

  「唐逸農,你要不要臉啊!連自家下人也勾搭不清,簡直下流無恥至極!」充滿指控意味的嫌惡言詞,凍傷了唐逸農的心,也成功阻絕了他所有欲出口的解釋。

  「無恥?下流?這就是你唯一的感覺?」他悲哀地低語,分不清心頭是苦還是澀。

  她鄙視他,由她眼中已經看個分明了。

  真是傻呀!如今的語嫣,豈曾在乎?而他居然還在怕她誤會,真是可笑@「唐逸農,拜託你有點人格、有點原則行不行?要找女人到妓院去,別把家裡弄得春色無邊。處處淫穢!你就不能多少學學幽哥嗎?成天淨做些荒唐事!」方纔那一幕讓她莫名地感到生氣,不是滋味極了,一連串犀利的話沒多想便滑出口中,她不會去留意措詞問題,反正他以前對她說話也從來沒客氣過。

  她預料得到他一定會回嘴,而且會罵得比她更絕,早看清他是新一代毒古派的掌門人。

  但是出人意表的,他沒狠狠地與她卯上,眼光幽幽沉沉的。悲已至極,他竟笑了,偏偏語調卻是哀莫大於心死的淒絕:「你心中除了你的幽哥外,還容得下什麼呢?是啊。他是很好,我永遠比不上……」

  她傷到他了嗎?不會吧?這人一身銅筋鐵骨、百毒不侵的,每次被氣哭的人都是她耶!

  語嫣甩甩頭,覺得那個念頭太可笑。

  「你知道就好,光是風度氣質,你就差人家一大截了,憑什麼去嫉妒人家?」

  貶他貶成習慣了,要她說好話,她還說不出來呢。

  「是,我一直都知道,我連嫉妒的資格都沒有……」他閉上眼,不讓濃濃的哀愴流瀉出來。

  那一剎那,語嫣幾乎要認為她在他眼中看到了晶瑩的水光閃動……但他睜開了眼,是一片幽寂。

  「我如你所願,你不想看到我,我走!我會盡可能的避開你,行了嗎?」多看一眼,多一分心痛,他不再看她,轉身沒入屋內。

  那道孤絕蒼涼的背影,莫名地扣住語嫣的心弦,那一剎那,她竟覺有些心酸──「喂……」不想喚住他,話到了喉頭,又硬生生嚥回。

  她真的不想見到他嗎?

  第一次,她覺得好茫然,什麼答案也給不了自己。

  那一夜之後,唐逸農果真信守承諾,極力避免出現在她的視線中,只要見到她,便遠遠地躲開。明明是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卻有辦法做到個把月說不上幾句話,她應該要覺得正中下懷,可是說不出來為什麼,心口像梗了什麼,有種莫名的失落她開始要檢討,她真有這麼討人厭嗎?惹得他這樣避之惟恐不及?

  還是,那一晚她說的話真的太過分了?

  好像真的有一點耶!

  男人的自尊心最強了,她卻把他說得一文不值,還拿幽哥和他比較……唔,其實她得承認,他這個人也不是真的很不可取啦!至少他行得正、坐得端,做事光明磊落、不欺暗室,絕對稱得上謙謙君子一個。

  那她說這麼多難聽的話……好像真的很傷人。

  人家又沒犯著她,她這無名火是發得有些不可理喻。

  有了這個念頭後,她開始坐立難安,要是怕真的生氣了,那該如何是好?

  要去道歉嗎?

  她在心底自問,拿不定主意。

  不過話又說回來,實在不是她要講他,一個大男人,胸襟這麼狹窄,又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都氣了一個多月了還沒氣完,比女人還小心眼。

  想歸想,是她理虧在先,人家要是不原諒,她不認命的道歉還能怎麼辦?

  這一輾轉,蒼芎濛濛地泛起白光,又是一個失眠的夜晚過去了。

  她坐起身,在心裡頭盤算著,梳洗好以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唐逸農,向他賠罪,不管他接不接受,反正她問心無愧了。

  打定了主意,她立刻起身,可一陣天旋地轉卻毫無預警地朝她當頭罩來,她全無招架之力地跌回床上。

  她甩甩頭,暈眩才稍稍平息,一股突來的噁心感又從胸口竄起,她趕緊捂著嘴,找來啖孟盆狂嘔一番,直掏空了胃才罷休。

  而她,早被折磨得臉色蒼白,不見一絲血色了。

  她躺回床上,再也沒力氣動了。

  本來,她第一個直覺是認為自己病了,可是這又不像……大概是一晚沒睡所致吧!

  她抿抿唇,沒放心上。

  也許一覺醒來,她會發現所有的不適全都不翼而飛。

  想著、想著,她疲倦地沉入夢鄉。

  「什麼?她哪裡不舒服?」唐逸農緊張地放下碗筷。

  「怎麼,食不下嚥啦?」映蝶美眸一抬,有了消遣人的興致。

  繃著一張臉是他唯一的回答。

  他現在比較在意的是語嫣出了什麼問題,為什麼會沒胃口吃早飯。

  「那就怪了,一整個月來不理人家的酷傢伙是誰?你認不認得?」

  「熟得不得了,就是區區、在下我,你有意見嗎?」他幾乎是咬著牙把話說出「使性子了耶!」映蝶很沒誠意地輕笑幾聲,手肘頂了頂身旁的丈夫。「你弟弟斷奶了沒?都二十三歲了還學人家小孩子嘔氣,大玩相見不相識的戲碼,他不嫌幼稚我還看不下去呢!」

  「谷、映、蝶──」唐逸農死握住拳,忍住想揮出去的衝動。

  「叫大嫂!沒大沒小的傢伙,難怪桑語嫣不要你!」

  「你!」忍無可忍之下,他手中的竹筷往她射去,冷著臉拂袖而去。

  映碟頭一偏,接住襲來的暗器。「咦,另一根呢?」她疑惑地東找西找,筷子不是該一雙的嗎?

  坐在一旁觀戰已久的唐逸幽歎了口氣,伸出手。「在這裡。」

  「這樣啊!」映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的功夫真是愈來愈不濟了。

  「逸農心情很不好,你不要再惹他了好不好?」最重要的是,他不想當鰥夫,他老婆得罪人的本事很高桿。

  「就是心情不好才要惹他!」很討厭看他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有哀莫大於心死的味道。

  「我明白你的用意,但是這樣,真的就能刺激他去面對自己的感情,爭取嫣兒,不再消極地逃避嗎?」

  「什麼叫置之死地而後生你懂不懂?虧你還是當大夫的,自己的弟弟「病入膏肓」你都醫不得了,還想醫個鬼呀!」

  唐逸幽但笑不語。

  不曉得映蝶發現了沒有?她愈來愈有大嫂的架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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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立難安了許久,他就是放心不下語嫣。

  歎了口氣,他向自己的心投降,轉身到廚房親自準備了她最愛吃的桂花糕,再衝上一壺君山銀針送往她房中。

  他猜,這個時候她大概也餓了。

  嫣兒一向少量多餐,再加上她沒吃早飯,此時必定正需要他手中的點心。

  然而,來到她房門前,他又遲疑了。

  她排斥他,連帶的,也自含排斥他的心意,搞不好,她還會懷疑他在食物裡頭作手腳呢!

  在她心目中,大哥是完美的化身,而他是理所當然的壞蛋一個,陷害她是天經地義,待她好反倒難以取信於人。

  他苦澀地一笑,不願進去面對她嫌惡的眼神。

  就在這時,他看到唐逸幽往這兒走來。

  「逸農,你來多久了?怎麼不進去?」

  「我──」

  唐逸幽瞧了眼他手中的點心,已然心照不宣。「再磨蹭下去,茶都涼啦!你想虐待嫣兒嗎?」誰都知道再好的茶,涼了之後會澀得難以入口。

  不可否認,這話是扯動了唐逸農的心。「那就麻煩大哥了。」

  說完,他抬手敲了幾下門,然後出其不意地將托盤塞到唐逸幽手中,迅捷地閃身離開。

  「欸,逸──」

  正欲跨步追去,門扉輕啟。

  「幽哥?」

  低柔的叫喚留住了他的步伐,語嫣帶著三分荏弱、七分蒼白的面容出現在他眼前,他想起自己來這兒的目的。

  「嫣兒,你還好吧?臉色好差。」

  語嫣看了看他端在手中的食物,又看了看他。「給我的嗎?」

  「呃……噢,對,這是──|」

  「謝謝你,幽哥。」她感動地一笑。突然得到的一份溫暖情誼,讓她臉上多了幾許紅潤。

  難道她以為……唐逸幽張口結舌了好半晌,急忙道:「不,這不是我……「進來再說吧!我還真的餓了。」

  語嫣這一提,他趕緊將點心端進去。「多少吃一點,別弄壞身子。」

  「嗯。」印象中的幽哥,總是這麼的體貼、細心,連她愛吃什麼都知道。

  「你什麼地方不舒服?要不要我給你看看?」他本就是為此而來。

  「只是昨晚沒睡好,不用麻煩了。」

  唐逸幽見她胃口這麼好,心頭大石也放了下來。「那好吧,你要是有什麼不適,一定要記得差人來告訴我。」

  晨暈、嘔吐的情況又維持了數天,語嫣依然未曾深思,直到某日用餐之時──端上桌的鮮魚就擺在她面前,淡淡的腥味撲鼻而來,她變了臉色,來勢洶洶的反胃感直冒土來,她掩著嘴,迅速衝了出去。

  「嫣兒!」在座其餘三人異口同聲地驚喊,唐逸農反應最快,本能地放下碗筷追了上去。

  只見語嫣在廳外吐得一塌糊塗,一張臉白得嚇人。

  「嫣兒……」他緊張得手足無措。「你……我……怎麼會這樣?」

  一番要命的折騰下來,幾乎搾乾了她所有的體力,陣陣天旋地轉襲來,屏弱的身子一晃,軟軟地往唐逸農身上跌去。失去了意識。

  「到底怎麼回事!」唐逸農像只暴怒的雄獅,只差沒把房子給拆了。「你不是說她沒什麼嗎?人都昏倒了還叫沒什麼?是不是要到只剩半條命才叫「有什麼」。」

  映蝶不敢恭維地咋咋舌。

  她不知道唐逸農發起狂來會這麼嚇人。想來,他從前對她還算客氣了。

  「大哥,你說話啊!」屋頂快被他給吼翻了,語嫣還能睡得安穩真是奇跡。

  「喂、喂、喂,別長幼不分,欺負我老公。」實在看不下去,她出面拉開這個失去理智的男人,免得他一時忘形,抓著逸幽的衣領大罵庸醫。

  「拜託你安靜一刻鐘,行嗎?你這麼搗亂,教你大哥怎麼好好診視病情?」

  說的也是。

  唐逸農心不甘情不願地閉上了嘴。

  「諾,消消火。」她動手倒了杯水給他。

  唐逸農看了她一眼。這女人幾時變得這麼善良了?

  但他還是很捧場地喝了一口。

  這時,唐逸幽剛好站起身來,表情十分複雜,難分悲喜。

  「逸農,我不曉得該不該恭喜你。」他頓了頓。「嫣兒……有了身孕,你當父親了。」

  「噗──」一口茶噴了出來,唐逸農臉色丕變。「什……什麼?咳、咳……你別開玩笑!」

  「千真萬確,不會錯的。」

  唐逸農傻了,表情一片茫然。

  嫣兒有喜了,在看不見他們未來的情況下……他該怎麼辦?嫣兒得知後,又會是什麼反應?

  「你打算怎麼做?」

  「我不知道,我心裡好亂。」他苦惱地扶著頭。

  心靈深處,他有著將為人父的喜悅和驕傲,但是……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他和嫣兒是剪不斷,理還亂,這個孩子的存在,會被祝福嗎?

  「把一切源源本本地告訴嫣兒吧!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想瞞也瞞不住了。」

  唐逸幽輕搭上他的肩,給他支持。

  「再說吧,走一步是一步了。」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曉得該如何啟口,而語嫣……也未必會信。

  「你以為你還能瞞多久?你當語嫣是白癡嗎?她肚子會大,早晚都會被發現!

  到時事情會更沒完沒了。」這一點,映蝶的想法和丈夫倒是不謀而合。

  實在很看不慣他縮頭烏龜的作風,堂堂男子漢,做事一點氣魄也沒有,嗟!

  「是啊,逸農。難道你想讓你的孩子受委屈?」

  他不想,可是……「如果你說不出口,那就由我來吧!」

  「不,大哥!」唐逸農深吸了口氣。「要說也該由我來說。」

  他不該再逃避下去了,是悲是喜,他一次承擔。

  由於語嫣身子骨十分虛弱,所以唐逸農到廚房去做了點清淡營養的蔘粥,好讓她醒來之後可以食用。

  而留在房裡照顧她的唐逸幽,反倒成了第一個面對她質詢的人。

  「幽哥……」喉嚨有些乾澀,頭還昏昏沉沈的,她努力想撐起虛軟的身子。

  「別起來。」唐逸幽輕聲制止,體貼地倒了杯水給她。「感覺好些了嗎?」

  「謝謝。」喝了口水潤喉,她抬眼問道:「我到底怎麼了?」

  顯然她先前的想法太過天真,她似乎哪兒出了問題。

  「呃……」完蛋!逸農怎麼還沒回來呀?

  瞧他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她本能地猜測。「難不成我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當然不是!」唐逸幽驚喊。「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如果不是,你為何不敢告訴我?」

  「那是因為……」唐逸幽一生從不說謊,又豈堪招架她的逼問?「你……你沒生病,只是……只是……懷孕了。」

  「我懷……」語嫣瞪大眼。「幽哥,你別開我玩笑。」她根本不曾與人相好,哪來的身孕?

  瞧!他們連反應都好一致呀。

  他輕歎道:「我像開玩笑的樣子嗎?這事若非屬實,我豈敢信口雌黃?」

  「不,絕對不可能!一定是你弄錯了!」她明明是清清白白的,今天他卻突然告訴她,她有了身孕,教她如何不激動。

  「嫣兒,你先冷靜下來,聽我說──」

  語嫣怔了一下。難道,問題出在那兩個月銜接不上的空白?

  老天爺!這兩個月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好,你說我有了身孕。那孩子的父親是誰?」多荒唐啊!人家信誓旦旦地指稱她已為人母,而記憶中的自己卻仍未曉人事,今天還得請教人,她「孩子」的父親是誰。

  唐逸幽避開她的目光。「別問我,想知道什麼,去問逸農。」

  一句話重重敲上心頭,莫非……「是唐逸農,是他!對不對?」她跳了起來,尖喊出聲。

  他的沉默,證明她所言無誤。

  語嫣全身像被掏空了般,失魂地跌回床上。

  是他,真的是他!

  第一個竄進腦海的,是她方及那年,他藉酒裝瘋,硬是強吻了她的卑劣行徑。那晚,她好氣憤,又好傷心,足足哭了一夜……如今,又歷史重演了嗎?這傢伙仍是惡性不改,而這一回……是啊!若非強來,他怎可能得到她,她相信自己絕對會誓死反抗到底,絕不如他的意。

  唐逸農,這個該死的傢伙!她與他到底有什麼深仇大限?打小到大,他從不讓她好過,不是惡意捉弄,就是冷嘲熱諷,她寄人籬下,也就認了,可是他為什麼非要逼得她無路可退,見她生不如死,他就能快意嗎?

  原先她還以為他不失為磊落君子,結果呢?他卻趁人之危,強佔了她。

  她錯了!錯得離譜!她的一生,全毀在他手中!

  「唐、逸、農!」她咬著牙,含淚一字字逼出聲音。

  「看來你什麼都知道了。」唐逸農的聲音忽然傳了出來。

  語嫣抬起頭,死盯著門口的唐逸農。

  唐逸幽看了看兩人,決定暫時退開。

  行經弟弟身旁,他輕道:「我什麼也沒講,你好好和她把話談開。」

  唐逸農不置可否。

  房門在他身後關上,他端著剛煮好的粥,一步步走向她。
  
      啪!

  一記又猛又熱的巴掌朝他迎面襲來,指甲在他臉上括下了血痕,他動也不動。
  
      「你餓了吧?多少吃一點。”聲音輕輕淡淡,聽不出太多情緒。
  
      「不要你的假好心!」她衝動地一手揮去,任熱湯濺灑開來,細致的肌膚燙出紅腫。
  
      「何苦?」他歎了口氣,輕執起她的手想拭去燙漬。他也潑灑到了,但他並不覺得疼,只有她,才會讓他有疼的感覺。
  
     「你不要碰我!”她迅速退了開來,拿他當蛇蠍毒物,遠而避之。
  
      他沒說什麽,靜靜退開一步。
  
      他為什麽不說話?心虛嗎?還是歉疚?不,他對她所造成的傷害,絕對不是簡單幾個字便可一筆帶過。
 
    「我問你,我們之間──真的曾有過……有過……」
  
     他知道她要問什麽,輕斂幽眸,低道:「有。」
  
     晴天霹靂,是嗎?
  
     她的表情,正在訴說這樣的訊息。
  
     「那麽,我懷的孩子也是你的?」
  
      這樣的語嫣是他不曾見過的,面容凝上千年寒霜,控訴的眼滿是悲恨。
  
     「是。」
  
     「唐逸農,你真該死!”她恨恨地咒罵出聲,淚水似決了堤的直落,一掌又想向他揮去。
  
     他一手扣住她,口吻滿是悲戚:「我高估了自己,你甚至不曾問我緣由。」他還以為,她會給他解釋的機會,問完再來質疑……呵,他真是人看得起自己了,她根本從一開始就鄙視他到底,全然否決了他。
  
    「我還需要再問什麽?你人面獸心的行徑嗎?不必了,唐逸農!我現在只想將你千刀萬剮!」
 
     「所以,我也用不著再說什麽了,是不是呢?」

  不甘呀!她曾用那麽純稚的柔情對待過他,教他如何相信,一切早已隨風而逝,春過無痕?

  他不甘就這麽含恨放手!

  心緒翻湧下,他深擁住她,俯下頭狂切地印上她的唇──怎麽能忘?她怎麽能忘?他們曾如此溫存相依呀!

  語嫣不敢相信他做了什麽。這該殺一萬次的傢夥,竟又故技重施地羞辱她!

  想也沒想,她用力往他下唇一咬!

  唐逸農驚痛地放開了她。

  口中有血腥味,卻比不上心頭泣血狂痛的萬分之一。

  他淡淡地笑了,分不清往下滑的是他的血還是淚。「如果我告訴你,會與你發生肌膚之親,是在兩情相悅的情況下,你也不會相信我,是吧?」

  「胡扯!我寧死也不會讓你碰我一根寒毛!」

  「是嗎?好一個貞節烈女。」他狂笑出聲,聲聲淒切。「隨你愛信不信,這就是事實,我不曾強迫過你,若不是那晚你主動,我們今天不會演變成如此!」

  「住口、住口!唐逸農,你好卑劣,這種扭曲事實的話你也說得出口,你不怕不得好死嗎?他簡直無恥至極!」

  「不得好死?」他淡諷道。他現在已經萬劫不復了,那管得了死這回事?「問問你自己的心,給我一句話,我,以及你腹中的胎兒,對你真的一點意義也沒有?」

  「有,當然有!你讓我嘗到了最惟心的恨,還有永遠也洗刷不掉的屈辱!唐逸農,我恨你,我到死都不會原諒你!」

  唐逸農心下一驚,她決絕的話語令他心生不祥──果然!

  語嫣飛快奔至銅鏡前,執起利剪,一口氣往心口上刺!
 
   他的心跳幾乎要停止,魂飛魄散地沖向她,阻止她瘋狂的行徑。「你瘋了!桑語嫣!」
 
    「對,我是瘋了!與其活著蒙受屈辱,我寧可一死了之,也無法忍受自己一身的肮髒汙穢──」
      
     啪!
      
      這一掌,換他來打醒她!

  他打她,不僅為他,也為了她。

  「讓我碰過叫骯髒污穢,是嗎?桑語嫣,我會永遠記住你這句話!」人生至悲也莫過於此,他豁出去了!「好,既然如此,罪魁禍首是我,你若真想解脫,應該是一刀狠狠往我心口上刺,糟踢自己算什麼?你就算死了,也改變不了我是你唯一的男人的事實!」

  一刀往他心口刺,是嗎?

  她仰起頭,唐逸農就這樣直勾勾地瞅住她,等她下手。

  她不斷告訴自己:她恨他、她恨他……今天她就是殺他一萬遍,他都死不足惜,但是為什麼她這一刀就是刺不下去?

  「你滾開、滾開──」她崩塌地大喊,痛恨自己的心軟!

  難道,真如他所言,她是心甘情願與他……不,絕不可能!她才不像他說的這樣淫蕩!

  「這個孩子不該來的,我不要他,我不要……」她失去理智地捶打著小腹,淚水淹沒了視線,她陷入激狂……「住手,嫣兒,你住手,不要傷害自己!」他驚喊道,死拉住她。

  「不、不……」天在轉,地也在轉,眼前一切全都模糊了起──「嫣兒!」他驚叫一聲,摟住昏厥在他懷中的她。

  一番忙碌後,唐逸幽替沉睡中的語嫣拉上被子,轉頭看向始終沉默的弟弟。「嫣兒的身子很虛弱,所幸有驚無險,保住了孩子。」

  唐逸農抬眼看去,神情有著磨盡了滄桑的心力交瘁。「我高興不起來。」

  他的心已經死了。留住孩子,究竟是幸抑或不幸?他再也無法分辨。

  「你怎麼這麼說!」唐逸幽不苟同地道:「那是你的親骨肉呀!」

  「是的,就因為是我的親骨肉,所以注定了是一樁錯誤,如果孩子是你的,今天不會是這樣的局面。」

  「別這麼想,逸農!給她一些時間吧,嫣兒只是一時受不了刺激,等她情緒穩定下來,她會想通的。」

  「是嗎?」他給她的時間還不夠多嗎?從幼時到年長,從她萬念俱灰到失憶,再從失憶到找回所有……他足足給了她大半輩子,夠久了!

  「別再自欺欺人了,事實是什麼,我們心裡有數。她不可能真心地接納這個孩子,就像她永遠不可能接受我一樣。」

  「怎會這樣?你沒跟她說清楚嗎?」

  「說了,她不信。」並且否定了他的人格,當他是禽獸敗類。

  他還能再說什麼呢?她從一開始就扭曲了他,說得再多,也只會更讓她唾棄自己罷了,他何苦自取其辱?

  唐逸農崩潰似地抱住自己的頭,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一句話。


[ 本帖最後由 鬱星 於 2008-1-17 13:1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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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唐逸幽驚跳起來,以為他聽錯了。「嫣兒,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很清楚。幽哥,請你成全我。」語嫣神情木然,語氣卻是堅決的。

  「那是你的孩子呀,你忍心嗎?」他不相信語嫣會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她必定是一時衝動。

  沒錯,是她的孩子可是「他」的存在也同時代表著曾烙在她身上的污點。留下「他」,只會一再提醒她,自己所遭受過的難堪與屈辱,這樣的日子,她過不下去。

  兩行清淚流了下來。「我很痛苦,幽哥,請你幫我。」語嫣哀求道。

  「幫你什麼?謀害我未出世的小侄兒?」他瘋了才會答應她!

  想他唐逸幽,一生行醫濟世,連畜牲都不曾殺害,更別提是他的親侄子。

  「我不能要他。」語嫣再一次申明,意念是前所末有的決然。

  「如果我不呢?」依嫣兒剛烈的性子,他擔心……果然!

  她面無表情地回答:「我會和「他」同歸於盡。」

  「嫣兒,別衝動!你會後悔的。」當有一天,她想起一切時,她絕對會悔恨欲死!

  「我要是留下「他」,我才會後悔一輩子!」她逐漸激動起來。「要我留下一個我永遠無法去愛的孩子,對「他」就好嗎?我甚至覺得「他」的存在是一種罪惡……」

  「嫣兒!」他倒抽了口氣。「你怎會……」

  「對,我是個壞母親,「他」根本就不該來當我的孩子,求求你,幽哥,讓我們都解脫吧!」

  「不,我不能──」逸農若聽到這番話,將會是如何痛心啊!

  「你就依了她吧!大哥。」另一道聲音幽幽傳來。

  「逸農?」唐逸幽微愕地喊道。他在那邊站多久了?

  語嫣怔怔地望向他,說不出再見到他,心中是何滋味。

  恨嗎?他的神情看來好憔悴,滿是滄桑。一時間,她覺得心好酸……「連孩子的娘都不要「他」了,你這個當叔伯的人在心疼什麼呢?成全她吧,大哥。」心早就支離破碎,要痛就一次痛到底吧!

  「你胡說什麼!」唐逸幽怨斥。「嫣兒衝動,你也跟著她意氣用事嗎?」

  「你以為我有選擇的餘地嗎?」他悲哀地回道,神情無盡淒涼。「一個不被祝福的生命,本就理當結束,不然我還能怎麼辦?跪在她面前聲淚俱下地求她嗎?呵,我不以為那有用。」

  一字一句,道盡了埋藏在靈魂深處的哀愴。

  早在她一心自戕的那一刻,他便有了覺悟,語嫣會做下這樣的決定,他並不意外,若真要說有什麼差別,就是心口又多了一道血淋淋的傷,反正是千瘡百孔、體無完膚了,真有痛,也該麻木了。

  「你是認真的?你捨得?」他看得出來,唐逸農不是在賭氣。

  「她高興就好。我連命都交到她手上去了,再多一條未成形的小生命又如何?

  我已經無所謂了。」唐逸農目光定在某個定點,從頭到尾不曾迎視她。

  這話等於──哀莫大於心死。

  不知怎地,他幽絕的語調,竟狠狠揪疼了語嫣的心。

  唐逸幽回首看她。「你還是沒知沒覺嗎?」

  語嫣別過頭,抿緊了唇不發一語。

  唐逸農自嘲地扯了下唇色,輕瞥她一眼。「怎麼樣?我也加入了扼殺自己骨肉的行列,後半輩子是快活不了了,這樣是否能稱了你的心,讓你有一絲絲的快意呢?」

  沒再多看她一眼,唐逸農轉身而去。

  他需要狂醉一場,麻痺自己,痛痛快快地拋開一切。不管是一天、一個時辰、半個時辰,甚至是一刻鐘都好!

  唐逸幽將目光自那道遠去的蕭索身影中收回,望向語嫣。「你怎麼說?」

  「什麼怎麼說?」她不自在地別開眼。

  「還是堅持不要孩子?」

  「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她生硬道。

  「你的心是鐵打的嗎?他都做到這種程度了,你還想要他怎樣?」唐逸幽的性子一向是最溫和的,可是如今連他都不免動了怒。

  「什麼怎樣?我不會忘記是誰將我逼到這步田地。」女人的貞操是第二生命,三兩句便想雲淡風輕嗎?

  「你還是認為他會是那種用不磊落手段得到一名女子的人?相識十五年,這樣的認知,你對得起他、對得起自己嗎?」他歎了口氣,沉重道:「他愛你呀,嫣兒!」

  語嫣震退一步。「幽哥,你別尋我開心!」

  「我尋你開心?」他愕愕地重複,難道語嫣不明白逸農的心意?

  「你真是糊塗呀,嫣兒!你以為,這些日子他在做什麼?你不想見他,他敬而遠之;你不要孩子,他忍著心痛,陪你一同擔下扼殺骨肉的罪過;甚至於你恨他,他便不打算讓自己好過,無形中折磨著自己來成全你……你以為他這是為了什麼?

  因為他愛你,他所能為你付出的,遠超過你的想像!我敢說,普天之下,你再也找不到比他更愛你的人了!」

  唐逸幽的一字一句,重重地敲上語嫣心房。是這樣的嗎?所以他才會甘心連生命都交到她手上?

  思及他臨去前那抹哀絕之色,她胸口絞得死緊,幾乎要透不過氣來。

  「他說,如果今天你懷的是我的孩子,情況也許就會不同。嫣兒,若不是被你傷透了心,他是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而你,捫心自問,若今天我們真有了結果,你真的就會開心嗎?這真的是你要的嗎?」

  語嫣訝然。「你……」

  「我怎麼知道?是嗎?」他苦笑。「嫣兒,你的心意,我全都看在眼裡,就因為這樣,我對你、對逸農,一直有著很深的歉疚。也該是你清醒的時候了,被一道心繭纏繞了這麼久,你不累嗎?掙脫朗有的窠臼,好好睜開眼看清楚,別再盲目下去了。也許,你會發現,很多事情早已不是你所認定的那樣。

  「如果,你真的對逸農一點感覺也沒有,我無話可說。你腹中,是一條無辜的小生命,大人的恩怨情仇,不該由「他」來背負,你並不是個冷血的人,該怎麼做,相信你很清楚。我言盡於此,若你還是堅決不要他,我不會再試圖勸你,反正最心痛的人不是我,孩子的父親都甘心成全你了,我要是再堅持,反倒顯得可笑了。

  我只希望屆時你不會欲哭無淚。」走到了門邊,他停住步伐,留下最後一句:「待會兒我會差人將藥送來。」

  盯著桌面上的藥足足半個時辰,語嫣的腦海一片空白,遲遲未有任何舉動。

  喝下它,從此一了百了!

  一道聲音由不知名的角落傳來,輕輕催促著她。

  她伸出微顫的手,捧起冷卻的藥汁。

  娘、娘,別不要我,我會很乖、很乖的……童稚的聲音如泣如訴地迴繞心田,那來自靈魂深處的虛幻音浪,令她一顆心酸楚了起來。

  那是她的孩子呀,一個生命與她密密相連的孩子……「你腹中,是一條無辜的小生命,大人的恩怨情仇,不該由「他」來背負……」唐逸幽的話再一次在她腦中響起。

  她好迷惘,這個孩子,激起她矛盾的情懷,她想留下「他」,可又不想背負這個恥辱過一生,誰來告訴她,該怎麼做才是對的?

  「他愛你!他所能為你付出的,遠超乎你的想像……」

  從沒想過,唐逸農其實是愛她的。小的時候,他扯痛她的辮子,弄髒她的臉,還拿噁心的毛毛蟲嚇她,一連串的惡作劇,讓她拿他當瘟神看待,又怎料想得到,他會對她情意暗藏?

  也因此,她一直以為,他是基於惡意調戲的心態而與她有了肌膚之親,所以她無法面對腹中受辱的鐵證。她怨,她恨,所以她不要這個孩子,但,她到底是想報復誰呢?這也是她的孩子呀,而他,不過是個深愛她的男人罷了。

  「普天之下,再也沒人比他更愛你了!」

  這句話,帶給她的震撼是如此強烈,她還要再繼續傷害他嗎?她忍心嗎?

  手中的瓷碗不自覺落了地,兩道清淚順頰而落,她再地分不清淒迷悵惘的心,究竟想訴說什麼──|夜半時分,唐逸農的住處燈火通明,原因在於,他真的跑去喝了個爛醉,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又叫又鬧的,累熬了一群忙得暈頭轉向的僕人。

  「我說我不要睡覺嘛!」他嚷嚷著掀開被子,跌跌撞撞下了床,依他那走路的樣子,唐逸幽很擔心他雙腳會打結──瞧,才剛想著呢,他的寶貝弟弟就一頭往他身上栽。

  唐逸幽一手接住他,輕歎:「你這是何苦?」糟踢自己,就能好過些嗎?

  「喂,你是誰呀!怎麼在我家?」唐逸農謎起眼,兩手在他臉上摸來摸去的,然後才露出傻兮兮的笑容。「咦,你是大哥嘛!我說對了吧?」

  喝醉的人是沒有理智可言的。

  唐逸幽歎了第二口氣:「對。」

  「那你要拍拍手呀。」

  他再歎第三口氣,兩手拍了幾下。

  「真是白癡得沒話講!」谷映蝶看得直想踢他一腳。

  都是這傢伙害的,要不然這個時候她應該和老公親親熱熱才對,而不是被迫垃來看這小子發酒瘋。

  「別這樣,蝶兒。他心裡已經夠苦了」

  映蝶輕哼一聲,不予置評。

  「去請嫣兒過來一趟,我要讓她看看,這個男人被她折磨成了什麼樣子!」

  語嫣來了。

  她站在門邊,始終不肯進來。

  好不容易才將唐逸農哄回床上去,他不肯躺下,唐逸幽只好坐在旁邊陪他。

  「來,喝口熱茶,醒醒腦。」口氣像哄孩子。

  而唐逸農也乖乖地張口。

  豈料──「噗──」才剛入口,他馬上又噴了出來。

  「你又怎麼了?」還好唐逸幽閃得快,否則不被噴了一臉才怪。

  「好難喝。」他扁著嘴抱怨,像受了虐待。

  「難喝?」怎麼會呢?這是上好的鐵觀音耶!

  唐逸幽喝了一口,很正常呀。

  「我要喝酒。」他可憐兮兮地要求。

  去!什麼茶難喝,原來這才是他的目的!

  「你不能再喝了。」唐逸幽捺著性子,苦口婆心地勸道。

  「可是……喝酒可以忘記很多事情耶!」

  唐逸幽懂他的意思,反問:「那你忘了嗎?」

  他神情黯了下來。「沒有。我什麼都忘光光了,就是還記得她……喂,你說,我是不是很笨啊?」

  「你說呢?」

  「我覺得是。她好討厭我,可是我沒有辦法忘記她,她不要我、不要我的孩子,我卻還傻傻地為她心痛,就是看不破……」他盯著地板自言自語。

  唐逸幽抬眼看著遠處的語嫣。「我想你聽得夠清楚了,如果你真的鐵石心腸,我認了,反正他不愁沒人耍。」他低頭看向唐逸農。「對不對?」

  「不對!」唐逸農很有志氣地反駁。「我只要嫣兒,誰都不可以罵她。」

  「你去死啦,沒骨氣的傢伙。」兄弟就是兄弟,一樣死心眼,若得映蝶又想踹人了。

  「蝶兒,你閉嘴。」唐逸幽趕在愛妻有暴力舉動之前,及時將她帶離,免得可憐的弟弟失戀還要被揍。

  整個房內只剩唐逸農和桑語嫣兩人,語嫣不曉得該說什麼,低低垂下眼瞼,倒了杯茶給他。

  「不可以喝酒嗎?」他仰頭看著她。

  「不行。」

  「好。」他順從地飲完杯中物,一滴都沒留──果然是重色輕兄的傢伙,女人的話比較有份量。

  「我可不可以抱抱你?」他小小聲地問,渴求的口吻聽得她好心酸。

  他也沒等她回答,站起身來牢牢地將她摟住,磨蹭著她香馥的雪頸。「我好久沒這樣抱你了……」

  她該掙扎的,可是她發現,她並不排斥這樣的感覺。

  「我可不可以親親你?」

  語嫣張口欲言,他卻乘機封住她的唇──用他的嘴。

  死混蛋!問得很君子,卻做得很小人,他當他在問好玩的啊!好歹也等她回答完,要做再做嘛!

  語嫣抗拒著想推開他,可他醉歸醉,力氣還是很嚇人的,掙不脫他銅牆鐵壁一般的懷抱,而唇上輕柔繾綣的愛憐又教她心湖無由地起了璉漪,她抵抗的手不知何時悄悄環抱住他,張口回應了起來。

  他口中仍留有殘餘的酒氣,由他舌尖輕嘗到的味道,教她酩酊欲醉,分不清是怎麼回事,只曉得他不停狂妄地以舌肆虐著她的唇,而她居然忘了給他一巴掌,甚至忘了該反抗。

  「你好香。」得寸進尺的傢伙一路吻了下去,又吮又咬地猛親她的頸子,一手大大方方地探進她襟內,揉捏起柔軟的酥胸。

  她倒抽了口氣。「唐逸農,你不要太過分!」

  她一使力,推開了他,唐逸農沒防備,往床上跌去,而他一手還抓著她,被這麼一扯,她不偏不倚地栽進他懷裡。

  「別走──」他張開雙臂很快地圈住她的腰,低低輕語:「我不懂為什麼古人會說,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總之我是嘗到這種滋味了。我也不明白呀!我明明是想忘記你的,可是愈醉,你的形影反而愈是清晰,到底是我太愛你了,還是就像映蝶說的,我太沒出息?無所謂,我投降了,如果只有在夢中,我才能擁有你的柔情,那麼我一點地不想醒來,你別殘忍得連在夢裡都拒絕我……」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聽了這些話,她竟好想哭?

  他說他愛她,他真的愛她……「別哭呀,嫣兒,我不是存心要你難過的。」他滿是心疼地低喊,微仰起頭吻去她的淚,翻了個身,將她覆在身下,深切纏綿地狂吻住她。

  「嫣兒、嫣兒……」他模糊地低喃。一手往下探,扯開阻隔在他們之間的衣料,覆上曲線完美的乳峰,盡情揉捻。

  她低呼了聲,一股陌生的戰慄感傳遍全身,他孟浪的行止,教她的意識迷亂了起來。

  放開了被他吻得紅腫的唇,他猶不饜足地往下探索,一路烙下滾燙烈吻,行經之處,如簇簇火苗燃燒,全令她難以抵抗。

  他的唇,覆上了香甜誘人的蓓蕾,飢渴地狂吮起來,同時沒什麼耐心地扯著她身下的衣物,尋找著更為吸引人的幽穴,修長的指頭深深刺入花莖,無止盡的探索激出了甜蜜的花汁。

  她忍不住嬌吟出聲。好奇妙的感覺,她無法自制地迎向他,索求更深切的給予。

  「你還是和從前一樣……」很高興等到了她的回應,他抽回手,將她的腿分得更開,直到足以容納他。

  「我不要再等了。」他降下身子,沉入她體內與她交融,緊實的包圍,令他低吟了聲。「好久不曾與你這般親近……我好想念你身上每一寸幽香……」

  肌膚與她相貼,密密交纏,他以著幾乎要將她揉入體內的力道摟緊她,下身陣陣狂野的抽動,不斷搗入最深處,密密實實地深入她每一寸肌膚。

  語嫣幾乎要承受不住這樣的熱烈激情,只能回摟他,在每一回的空虛及盈滿中,逸出聲聲難抑的嬌吟。

  「我好喜歡你的聲音。」他輕舔她的唇,卻不熱吻,只在每一次深入嬌軀時,沿著她完美的唇形,蜻蜓點水的碰了下。

  「你──」他是故意的!

  語嫣受不住挑逗,本能地張口迎向他熱辣的舌,然而他卻退了開來,她被激得失了矜持,當他再一次迎身向她時,她主動送上自己,讓他佔據她的身,也讓她佔據他的口,銷魂蝕骨的律動在她的體內,也在他的口中展開。

  顛狂的激情熱度持續延燒,他流連於柔暖嬌軀的包圍及撫慰,一遍遍深嘗她的甜蜜,每一回的推進,便讓他更加佔有她一分,無止無盡的歡情,似要延續到地老天荒「我想永永遠遠的抱著你,再也不放手。」最後一回的挺進後,他逸出輕喃。

  一鬆懈下來,聲音也模糊得低不可聞。「別離開我……」

  語嫣動也不動,嬌顏猶殘留激情艷影,狂跳不休的心猶未平息,灼熱奔騰的血液也尚未冷卻,她迷惘地看著與她密密交纏的他,分不清心頭是何滋味。

  折騰了一晚,他敵不住倦意,已逐漸沉沉睡去,她小心翼翼地抽身退開。

  穿回身上的衣物,她忍不住回首多看了他一眼。

  她從來都沒有好好的正眼看過他,所以一直都沒發現,原來他有一張這麼好看的容貌,劍眉軒昂,鼻如懸膽,還有吻著她時,會令她失魂的唇……他真的很俊,若要與幽哥相比,很難說誰比較好看。幽哥是溫雅俊秀,清逸超塵,而他,是剛毅卓絕,英挺飛揚,他有一種很狂放的丰采。以前總覺得他浪蕩不羈,但其實,他這樣的特質,一直很能令女人傾醉……無疑地,如今能撼動她的,是眼前這張臉。

  依稀記得,他有一副十分堅實的身軀,寬闊溫暖的胸膛,平實的小腹,還有……停!桑語嫣,你在想什麼!

  她捧著燥熱的臉,將不由自主往下溜的目光拉回。

  真不敢想像,她變得好淫蕩,難道真如唐逸農所言,從一開始就是她自願對他獻身,他未曾強迫過她?

  光拿今夜之事來說,對於他冒犯的行為,她該做的,是狠狠賞他幾巴掌。再不,也該推開他,然後一桶冷水往他身上潑,要他看清楚現實夢境,但她非但沒這麼做,還沈溺其中,忘形投入……如今,她還能再言之鑿鑿地指控他強暴嗎?

  她要敢再這麼說,那未免太可恥了,她的心並不排拒他的碰觸。

  很多事情,她似乎從一開始就搞錯了。

  心好亂,她需要獨自凝思的空間。

  正欲離去,見著一地凌亂的衣物,她輕咬下唇,凝思了會兒,拾起衣衫一件件的替他穿上,深怕驚醒了他,動作也格外輕巧。

  不過,顯然她是多慮了,他根本累得不省人事,現在就算她一腳把他踢下床去,他恐怕還是沒知沒覺,照常睡他的。

  指尖不經意碰觸到他溫熱的肌膚,依然能讓她臉紅心跳,腦海淨想著他們熱烈狂歡的滋味……她羞得幾乎無地自容。

  好不容易完成的工作,她審視了下,自問:「這樣應該可以瞞天過海吧?」

  瞧瞧,他這一生不過就狂醉兩回,結果呢?第一回奪去她的初吻,第二回奪去她整個人,要再有第三回……唉,她不敢想像了。

  後悔嗎?此刻的情緒很複雜,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不後悔。一點也不!


[ 本帖最後由 鬱星 於 2008-1-17 13:2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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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目的陽光射入屋內,唐逸農幽幽轉醒,才稍稍動了下,尖銳的痛楚立刻往腦子裡鑽,他本能地按住疼得快要炸掉的頭,低吟了聲。

  噢,他昨晚一定醉得很慘,要不然現在不會全身骨頭像是威脅著要散掉的樣子。

  記憶中他唯一大醉的經驗,只有二十歲那年,但酒氣並未吞噬掉他的神智,隔日醒來,他都還清楚地記得前一夜的點點滴滴,可是昨晚──那真的只能用「爛醉如泥」來形容,他根本記不得他是怎麼回到家,又是怎麼回到床上休息的。

  他勉強撐起身子,努力地回想昨日的一切──

  依稀記得,他由語嫣那兒離開後,便直奔最近的客棧,要店小二將店裡最烈、最能醉死人的酒拿出來。語嫣冷中帶怨的眼神,以及巴不得和他撇清關係,不惜扼殺他骨肉的舉動刺傷了他。那一刻,他只覺得身心全被撕得面目全非,只希望就此一醉不醒……後來,他好像和大哥說了一些話,再來是……噢,記不起來了,他頭好痛!

  起身想倒杯水解渴,才發現裡頭空無一物。

  他稍作整理,讓自己比較能見人時,才走出房門。

  「嘿,酒鬼,你醒啦?」一道女音灌入耳膜,隨便一聽都知道是風涼話。

  不知道能不能當作沒看到?唐逸農暗忖著。

  他最不想見到的,就是谷映蝶這女人,她別的本事沒有,就是落井下石最拿手。

  「大哥,昨天沒太麻煩你吧?」他決定看向隨後而來的唐逸幽,不去和她計較。

  「當然沒有,不過就是企圖剝光自己的衣服,要逸幽稱讚你的好身材而已。」映蝶冷不防又丟來一句。

  「啊?」唐逸農的下巴立時掉了下來。「大哥,我真的這樣?」那不丟臉丟到姥姥家去了?

  「你說呢?」谷映蝶的美眸一挑,似笑非笑。

  唐逸農下意識拉攏衣衫,吞了下口水。「大哥,我要聽你說。」他決定只要唐逸幽一點頭,他立刻就去買塊豆腐一頭撞死!

  「你聽蝶兒在亂講,她最愛捉弄你了,你又不是不清楚。」「是嗎?」他半信半疑。大哥該不會是在安慰他吧?

  「當然是。放心,你除了嫌茶太難喝,差點噴得我一臉之外,沒鬧什麼笑話。」呼,還好!一世英名保住了。

  「我很抱歉,大哥。」「自家兄弟,說的是什麼話!」兄弟倆並肩往大廳走,經過迴廊,正巧碰到迎面而來的語嫣。

  「呃……幽哥。」光是剛才遠遠一瞥,就已令她心跳失序,深怕她這張藏不住心事的臉龐會洩漏太多情緒,她只敢將目光定在唐逸幽身上,不敢多看他身旁的男子。

  視若無睹是嗎?見語嫣如此,唐逸農強壓下酸澀的感受,反正他已經不再指望她會給他多好的待遇了,形同陌路又算什麼。

  「嫣兒,你怎麼這麼早起來?快回房去,昨兒個折騰了一晚,你需要多休息,把身子調養好。」唐逸幽指的是她費神照顧了唐逸農一夜,再加上有孕在身──他知道她並沒有喝下打胎藥──她平日身子骨又不甚健壯,不多留意一下怎麼行。

  然而這話聽進唐逸農耳中,卻曲解成了另一番含意,當下猶如雷殛,渾身冰涼。

  她──她終究還是做了!狠心地毀了他們共同孕育的骨血,明知打胎很傷身,她還是情願糟踢自己,以求達到報復他的目的。

  這不是意料中的事嗎?他以為他能看得開,可是真正面對,那股狂痛根本不是他所能承載的。

  這一刻,他的心是真的冷了、死了!

  「幽哥,你別擔心,我沒事的。」她低低地道。

  昨天輾轉了一夜,一直無法成眠,腦中總是一遍又一遍地迴繞著那段翻雲覆雨的纏綿,她忘不掉被他碰觸的感覺,是那麼的心旌震盪……「怎麼會沒事呢?瞧你,臉色憔悴了許多。」他轉頭又對唐逸農道:你知道嗎,昨天──」「幽哥!」她急叫了聲,想阻止他往下說,以致未曾留意自己情急之下,正緊抓住唐逸幽的手。

  幽哥這一說,唐逸農一定會知道那不是一場春夢,他是真的與她……那她就真的要去撞牆一死了之,沒臉見他了!

  唐逸農將視線定在那雙攀握的手上,眸光條地轉冷。

  唐逸幽沒留意到這兩人的異樣,一心想著語嫣昨夜肯留下來照顧逸農,是個很好的現象,沒理由不讓他知道。「你聽我說,嫣兒昨天……」

  「不必解釋,我全都明白!桑語嫣,我終於相信,我們之間是完了!」隨著孩子的逝去,他們之間再無牽扯,一切都結束了……結束得乾淨俐落……他匆匆退了步,轉身狂奔。他終究還是沒有自己所想的堅強,他不要讓任何人看見他眸中所流露的傷痛。

  「他又使什麼性子了?」映蝶喃喃咕噥著問。

  「我哪知道。」他看了看破語嫣握住的手,暗忖道:他醋勁不會這麼大吧?

  語嫣怔怔地望著唐逸農離去的方向,滿心空空洞洞、悵然若失。

  他們完了……他為什麼會這麼說?他已經打算放棄她了嗎?那他們的孩子呢?

  他也不要了嗎?

  她好像……又再一次被遺棄了。

  映蝶扯了扯身旁丈夫的衣袖,以眼神示意他看過去。

  唐逸幽看了看語嫣失神的面容,又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然後與愛妻交換了個心領神會的笑容。

  一切似乎開始有了轉機。

  「娶妻?」唐逸農喃喃重複剛接收到的字眼,好像一下子不太理解它的意思。

  「是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正所謂長嫂如母嘛,我不替你合計、合計成嗎?」說得可好聽了,那話中分明全是不懷好意的味道。

  唐逸農下意識握緊手中的瓷杯。

  一家人明明是在閒聊的,怎麼扯呀扯的,會說到這裡來?

  娶妻?他從來也沒想過呀!

  成了親,從此與嫣兒再無瓜葛……他下意識看向語嫣,她立刻避開,不肯與他對視。

  這就是答案,她連看他一眼都不屑。他早已絕望,不再去解析她的神情、她的想法,怕那結果是換來更錐心的疼──所以他也沒發現到,她明顯的心慌、矛盾。

  「你的意思呢?大哥?」他看向兄長。

  唐逸幽豈會不明白愛妻在打什麼主意,很配合地陪她玩下去。「我也認為,你是該成家了。」聽他們在胡扯!他才二十三歲耶,又不是七老八十沒人要。

  「這事不急。」

  「可人家姑娘急呀!」唐逸農不解地蹙眉。「什麼?」映蝶用著很不以為然的口氣說道:「雖然我一直覺得你不怎麼樣,看久了還有點礙眼,不過誰教外面的女人眼睛都長在腳底板,一個個拿你當佳婿人選在看,害我一走出門,就被人爭相巴結,還差點在我面前大打出手,搶這個唐二夫人的寶座。我能怎麼辦?早點把你塞給其中一個,我才有平靜日子過──當然啦,如果你想廣結善緣,多選幾個我也不反對,只要不帶壞我家相公就行了。」

  「就因為這個鬼理由,你就打算把我「瓜分」掉?」他忍不住吼出聲來。

  瞧瞧,他這個小叔被大嫂給欺負成這樣,唐逸幽居然還悶不吭聲。

  「大哥,你說話!」

  「我覺得蝶兒說得很有道理。男大當婚嘛。」他唐逸幽最懂得婦唱夫隨了。

  「你們──」他嘔得半死。

  「我不娶!」

  「理由呢?」映蝶涼涼地問。

  理由……他靜了下來。

  難不成要他說,他對語嫣依然舊情難忘,除了她。不願擁抱任何女子?

  就怕連語嫣都笑他癡心妄想。

  沒錯,他對她的心是寒了、絕了,但那並不代表,沒有了語嫣,他就該退而求其次。

  「你該不會還沒死心吧?」映蝶冷不防加上一句。這話擺明了嘲笑他、刺激他。

  他臉色沉了下來。「當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

  「我──」語嫣倏地站起身來,往外頭奔去。

  唐逸農愕了下。「怎麼回事?」他記得今天他並沒惹到她,難道就連映蝶取笑他未對她死心的話,她都受不了?

  看來,她是真的很不想和他扯在一塊。

  「谷映蝶,你夠了吧?」他已經夠難堪了,她還想怎樣呢?

  「別誤會蝶兒,她是在幫你。」唐逸幽挺身為愛妻辯解。

  「敬謝不敏。」他冷哼。

  「我也沒要你感激,不過我剛才至少有一句話是真的──你很有可能再過不久就要當新郎倌了。」她抬起手,阻止他發言。

  「你這少根筋的白癡,難道還看不出來,語嫣早就為你動心了嗎?」

  「谷映蝶!你別消遣我!」他直覺當是惡意嘲笑。

  「誰消遣你了,你以為她三不五時將眼光往你身上飄,你看她時,她又不敢多看你一眼,這是為什麼?是少女羞怯啊!人家心頭小鹿都快撞翻了你還沒發現,蠢蛋!」一口氣罵了這麼長一串,她喘了下,不忘加上千篇一律的糾正:「還有,我的名字是你叫的嗎?喊大嫂!」

  「大嫂。」被罵得一愣一愣的唐逸農,頭一回無異議地順從。

  「真是沒大沒小,我說叫──」本能的要搬上陳年老辭,她怔了下。「等等,你剛才說什麼?」是不是罵人罵得太過癮了?她耳朵好像出了問題。

  「大嫂。」他很心甘情願地又重複了一次。

  雖然她的嘴從沒對他留情過,但她的用心良苦一直都不比大哥少,不是嗎?

  「這傢伙幾時這麼聽我的話了?」她喃喃問著丈夫。

  「因為我的小愛妻值得呀!」唐逸幽笑了笑,滿足地擁住愛妻。

  唐逸農要成親了。他放棄她了,不再要她了……

  好濃、好深的失落感壓在心頭,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該怎麼做?就這麼放手讓他離去嗎?

  不,他是她的!

  猛然竄進腦海的想法嚇了她一大跳。他幾時成了「她的」?而她對他的佔有慾,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般強烈?

  不,或許該說,這股情緒,打一開始便是存在的,只是被她遺忘在心靈深處,忘了去正視,而如今一點一滴地釋放出來罷了。

  她必須承認,從她醒來之後,她對他便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但她卻沒當一回事,始終認定自己愛的人是唐逸幽。其實,真相就正如唐逸幽所言,一切早就不同了,所以面對唐逸幽,她不再痛苦,也不再悲傷,反而是唐逸農,每每總令她莫名心亂……原來,真正佔據她整顆心的人是唐逸農!她竟然連自己都欺騙了!

  是啊!正因為有著她自己都未曾探索的真心,所以那一晚,她才會情不自禁地將自己給了他,她並不是淫蕩、抗拒不了誘惑,而是因為,他是她心之所繫的男人。所以,他的悲、他的愁,才會莫名地擰疼她的心,讓她想用她的柔情來撫慰他……隨著頓悟的真心,她只覺豁然開朗,更多的思潮也隨之湧來──花叢中,一雙交纏繾綣的身子,共享雲雨狂歡。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腦海總是會無由地浮起這道影像,以前她不能理解,而今……只有一個可能:那是她的過去!

  她屏息著,凝聚每一道思維,去捕捉那縹緲如夢境的形影。

  「以藍天為被,綠草為床,天地萬物都是我們的證人……」對,他是這麼說的。

  他用最深的情,狂熱地要了她,一遍又一遍地愛她……「記住這句話,嫣兒。我愛你,今生只愛你。」她答應了他,可是卻沒記住,她甚至不曾回應他一句「我也愛你」,因為他說他可以等。

  「媽兒,你要記得哦,我將心給了你,你要好好捧著,小心護著,千萬別摔疼了它,知道嗎?」她掩著唇,張大蓄滿淚光的眼蚌,深怕自己會輟泣出聲。

  她說了什麼?她說會好好疼他,可是結果呢?她不但摔疼了他的心,還將它摔得支離破碎,難以癒合……摀住胸口,她心痛得難以成言,每回想一幕,心便多疼一分,一點一滴,她想起來了!她全都想起來了!

  那一段最無憂的日子,以及他全心全意、溫柔多情的對待……真是該死!她怎麼可以忘呢?她讓他吃了好多苦,受了好多委屈!

  「逸農、逸農、逸農……」她喃喃喊道,心中漲滿了對他的憐惜及一腔狂愛。

  她要補償他,用她的一生一世,彌補對他的虧欠!

  月華如練,繁星點點。

  唐逸農兩手枕在腦後,了無睡意。

  映蝶今天說的話,讓他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湖又泛起漣漪,語嫣對他是否真的有感覺,他不敢多做奢望,怕又會是再一次的打擊,所以只敢半信半疑地揣測。

  他們之間,還有可能嗎?在一切都已歸於原點後?

  輕緩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都半夜三更了,會是誰?

  他半坐起身子,看向房門。「進來。」飄然而至的倩影,教他當下看傻了眼。「嫣兒?」她手中還抱著枕頭!

  「你怎麼……」舌頭失去功用,腦海一片空白,只能呆看著她。

  「人家想跟你睡,可以嗎?」水靈大眼瞅住他,小臉滿是渴盼。

  多麼熟悉的話語,多麼熟悉的情懷,多麼熟悉的嬌憨神態……她已經好久久不曾這麼做了。

  他莫名地一陣鼻酸。

  「可以嗎?」她眨了眨眼,又問。

  他回過神來,抽掉她懷抱中的枕頭,拉著她上下打量。「你沒事吧?」今天的她……好像不太對勁。

  「我很好啊!」她嬌笑。

  「好到──想勾引你。」勾引?

  對!這就是她的專用詞彙!

  「你受傷了?」他心急地想察看。此刻的她,根本就是失去記憶時的樣子!

  老天保佑,千萬別再來一次!

  「唔……或許你可以檢查看看。」她拉著他的手放到她胸前,嚇得唐逸農大驚失色,趕忙跳開。

  「我還是比較喜歡你喝醉的樣子。」她低聲咕噥。這麼君子幹什麼?她又不指望他當柳下惠。

  喝醉?她在說什麼?唐逸農皺著眉。

  算了,放棄等待,她自己來。

  語嫣主動褪下薄如蟬翼的輕紗,按著便要解開兜衣──唐逸農脹紅了臉,狠狠地別開眼。「你有讓人參觀胸前春光的習慣嗎?」「只讓你一個人看,也不行嗎?」她巧笑嫣然,喊了聲:「夫君。」這下,他真的僵住了!

  回過頭,激動地抓著她:「你想起來了,是不是?你記起我們之間的一切了,是不是?」

  「你說呢?」她風情萬種地一笑,玉臂勾住他的頸子,仰首送上一吻。

  「呃──」一不留神,便讓她給壓回床上。

  「把……把話說清楚。」意亂情迷下,他及時抓住那雙企圖扯他衣服的小手。

  「你真的記得所有的事嗎?包括從前、現在?」

  「是的,包括從前、現在,還有我們即將共譜的未來,我都會記得牢牢的。」

  「那……大哥呢?」她輕笑。「那是過去的事了,醋勁別這麼大。」纖纖素手爬上令她情系的容顏,撫著、吻著。

  「我承認,我是愛過他,但那是失憶前的事了。如果我沒失憶,也許我還會繼續愛下去,直到走完這一生。可是上蒼並不這麼安排,祂讓我失憶,讓我拋開過去,從頭開始,而你的柔情,點點滴滴滲透了我的心,融入了骨血,從失憶後第一眼看到你,便覺得你是能帶給我安全感的人。你真心的對待,我不會沒有感覺,你說,我怎麼能不為你動心呢?」

  頓了頓,她輕吻了下他的唇。「你這個傻子,我愛你呀!」就是這一句話:為了等她一句「我愛你」,他等了好久,等到心酸──他激動地抱住她,靈巧一翻身,壓止她的唇,狂熱地穩她!

  什麼都不必再說了,有她這句話便已足夠,他此生已無憾。

  語嫣拉起他的手,貼上柔軟的胸口。「這一回,我會好好護住你的心,不再議它受傷害。」

  「我相信,我一直都相信你。」他動容道。以唇代替了手,吮上醉人的香乳。

  她嬌吟出聲。「我……我們是不是……該早些成……成親?」

  「嗯?」他模糊地應了聲,沉醉在她誘人的嬌胴中。

  「不管是……大著肚子,或……抱著孩子與你……拜堂,那都……不好看。」他一震。

  大著肚子?

  他將視線往下移,一手覆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恍然頓悟。

  「對,你說得沒錯!」他微微激動地低喊。「我要娶你、要給你和孩子一輩子的愛!」不再多言,他將滿腔愛意化諸行動,揭起激情序幕。

  夜正深,鎖不住的熾烈情焰正寸寸延燒,包圍住沉醉在濃情歡愛中的人兒────

  全書完

  *關於唐逸幽和谷映蝶的愛情故事,請看「花蝶系列」279《寒月映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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