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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宇]惡魔與天使--神話3

[四方宇]惡魔與天使--神話3

文森,一個最狠的君王從不會對敵人手下留情   
即使對待自己所愛的女人亦同   
雷穎,宛如亂世精靈般最美最邪惡的光之天使   
忍受文森時冷時熱的態度,只因一點點愛慕┅┅   
可,他無情地嘲諷、摧折,又將她推入無底深淵,   
為什麼?難道是他需要她但卻不愛她?   
在她一無所有時,他又突地現身帶她走出封閉的黑暗   
這┅好強好勝的兩個人,究竟要將彼此相纏到何地步?  

楔子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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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在往事的歲月里,恍若海之彼岸,几許幽邈與蒼茫,有些隨時間淡去,有些卻深的永烙此生……

  “將來如果我有女兒,一定將她嫁給你,如何?”當年,東方王,藍雷,在亞薩爾國對著一個十一歲卻俊雅沈著的小男孩,有趣地道。

  “除非你女兒夠強,否則我不要!”小男孩則因自己目前的能力,奈何不了眼前的人,回應了倔強的童言稚語。

  藍雷失聲笑著。“你很狂妄,萬一我那未來的女兒不喜歡你呢?”“只要我喜歡那就是我的,誰都奪不走。”小男孩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

  “你不要忘了,她的父親可是人人畏懼的東方王。”這小子簡直狂妄到目中無人。

  這句話讓小男孩低笑不已,他抬頭迎向眼前的東方王,傲然地道:“連你也別想奪走,因為我有無窮的潛力,將來會凌駕在你之上!”藍雷聞言縱聲大笑,因為這小子自傲的狂悖猶勝當初的他,在相惜的欣賞下,他以隨身多年的赤晶靈珠相贈。

  “今后,我或許不再涉足這塵世,我們也算有緣,這顆赤靈珠送你。這顆靈珠從我修行就帶在身邊,集結我身上的法力和帕爾斯山的靈氣。一般邪物近不了你的身,甚至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也許將來你能用得到。”說完便將靈珠放到他手中。

  “這……。”握著手中這顆罕見的靈珠,小男孩遲疑了。

  “收下吧!希望未來的你有一番屬于自己的霸業,不負我贈珠的心意。”藍雷摸摸他的頭,會意地笑道。

  當時,藍雷只知道這小男孩叫文森,是白國的皇子,未來的儲君,從不知道這段邂逅,和一句無心的承諾,開始啟動了命運的轉輪。

  白云依依的舒卷,綠了湖水波光。

  風輕輕地吹,帶來了喃喃低語。

  從云端灑下了晶瑩光點,拂亮了你可愛的睡容。

  輕輕柔柔的不沾世俗塵埃,一切都將是溫柔的寂靜。

  我的愛子,你睡的可安穩?

  為你——

  我愿承受一切的災難!

  天上的眾神給我力量,在我的懷中我將守護你生生世世!

  一段慈母的心聲,對懷中的女兒所唱出的安眠曲,卻在一場浩劫中失聲變色!

  “幻光球呀!几百年來你守護著皇一族,而今你聖潔的光芒將再度照耀我皇一族的遺孤,當希望之光降臨時,命運將指引著她回到神聖的銀湖,永續我皇一族百年的中地之光!”當傳言中的皇一族,為著“世記能人”的預言而慘遭埃尼爾族所亡時,女王艾蕾莎為保得幸存的女兒,便將歷代的鎮族之寶,紅光燦亮的“幻光球”,許下立誓的預言,封入女兒綠的胸口。突來的變化,令綠無法適應的放聲大哭,她心痛地抱著女兒輕哄。

  “別哭,我的女兒,母后一定會回來,你要勇敢,別哭。”她溫柔地在女兒臉上印下最后一吻,便將她放入由刺藤圍起的保護圈中,哀傷的不舍令她深深地凝視著愛女最后一眼,才轉身離去。

  當時她以為這是暫別,以為還能再將愛女擁入懷中,從沒想到這一幕,竟會成為往后的歲月中,對女兒最后的追思。因為這一別,她從此失落今生唯一的愛女,綠!

  當時的艾蕾莎是人人聞之喪膽的帕爾斯山之主,東方王之妻!

  震怒已極的東方王,因愛女的失蹤再加上心神俱神的妻子,他大怒地舉兵殲滅了埃尼爾族。

  然而,令他們傷心的是這唯一的女兒,綠,無論用盡何種方法,始終毫無訊息,她像永遠消失在這天地里!

  哀傷欲絕的艾蕾莎,那雙湛亮的紫瞳從此抹上憂郁的淡綠,失女的心碎,永成她心中揮之不去的悲慟!

  此后,無論旭日東升,明月高挂,她總是對著朝陽,對著皓月,撫著心口輕喃著這份母親的思念,朝朝暮暮,日復一日,不曾間斷。

  艾蕾莎明白,皇一族的人擁有精靈血統,嬰孩從滿月就能憑感覺而有記憶,尤其母子間更擁有先天的感應能力,也因此,她清楚地知道女兒還活著,因為血緣的天性,斷斷續續地傳來女兒成長的點點滴滴。然而,在感應到這份牽系的同時,她也發現有一道很強的桎梏,阻斷她對女兒的追尋,有人在綠的身上鎖下封印,且施下封印的主人,那份堅持與她思女的心同樣強烈!

  是誰?究竟是誰?想阻止她對女兒的追尋,為何這般狠心,活活生離她們母女,對方究竟懷著什么樣的意圖呢?

  “綠……”每當思及此,她那雙隨著情緒變化的紫晶之瞳,總是漾起蒙蒙綠霧,顫然地落下淚灑的思念。

  她不會放棄的,她絕不會放棄對女兒的呼喚,就算不能在女兒的身邊照顧她成長,也要在心中伴著她成長。更何況,她相信,只要日以繼夜地呼喚著,這份深深的思念定能傳給血緣的那一方,所以,無論歲月流逝,無論再回憶的往事,是身心的一再凌遲,她都無怨無悔,只愿蒼天憐她這片心,總有一天命運會將女兒再帶回她身邊,她一定,一定能將女兒再度擁入懷中!

  其后經歷了數年的更迭與變遷,几個特殊且強大的勢力,分別各據一方,依續為:

  東邊——白國,東方王(帕爾斯山山谷之王,山中結界詭譎且種族古老,更因谷中之主力量強大,故為世人尊畏為東方王)。

  西邊——蕭氐一族(西方最強大的古老家族,其家族的經濟命脈深入且廣闊的散布在歐泊大陸各地,故在西方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南邊——亞薩爾國,利亞斯國。

  北邊——泰坦神國,歐諾人(繼埃尼爾族滅亡之后所竄起之殘虐且暴戾的種族)。

  而世人更為當今几位作風決絕奇特的聞人強者,列出六大名人錄——

  帕爾斯山的東方王——最冷!

  白國的文森——最狠!

  亞薩爾國的羅丹——最險!

  歐諾人的魔邪師古亭——最陰!

  泰坦神國的費席安——最殘!

  光之天使——疾風雷穎,最美,最邪!

  這其中最為引人側目的是白國文森和光之天使雷穎!在世人傳言中,光之天使——雷穎,燦耀奇魅恍如蒙塵之仙;而逼方親生父親退位,導致父親抑郁而終的白國君王——文森,是個魔鬼般冷狠的人!然而,天使竟為惡魔親手造就,這兩人間微妙的情結與相互對峙的立場,最為引人極想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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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方,歐諾人——

  陰暗的石室是封閉的,而外面的冰天雪地,像透過厚厚的石牆傳來,在室內森然的詭異中,晃動的燭焰雖令人感到悚意,卻也是唯一明顯的目標。

  數點的燭光,沿著石室央的一座平台繞圍成方,周遭有十多個穿著藏青色連身服飾的人守著一具躺在台上枯朽的尸首。另有兩個體格對比極大的人,守在石台前方,一個異常高碩如巨人般,身后撼著一支劈天大斧。另一個卻矮小如侏儒,細眼闊嘴,五官布滿肉瘤猙獰地擠壓在一塊,唯一共通的特點是那雙青芒的銳眼,都充滿殘殺的嗜血。石台上的尸首,全身的血液像被抽乾般,僅剩皺裂的皮包著骨,卻依舊看得出其他的肢節器官在,臉骨上的雙眼像是兩個挖空的洞,且經過風沙的侵襲和沙漠上一些小動物的嚙咬,整具尸首看來扭曲而駭人。

  “魔師,這是少主人的尸體,今早在蒼之天涯找到,應有兩日了,找到時尸體都被覆在黃沙下。”最靠近石台的男子朝前方走來的人稟告著。

  一個眉需皆如雪般白的老者漸漸由暗色里走出,他大半的臉龐和眼都被覆蓋在長眉濃需下,全身散出妖異的氣息,和一股歲月洗煉的沈著,乾癟的手顯出老邁的高齡,卻踩著穩健的步伐,諱莫如深的令人看不出其實年歲。“我兒……”見到石台上那扭曲枯朽的尸首,老者伸出顫抖的手,撫著愛子那不成人形的尸首。

  魔邪師古亭,這個在六大名人錄中最陰之人,世人傳言他已有百歲之齡,魔法修為更已臻神化。歐諾人獨有的特色,眼珠子帶著如刀芒般的暗色青光,此刻在他那長眉濃需的籠垂下,令人更感異悚的幽詭。面對獨子的慘死,古亭充滿沈悲的慟容,嘴上那兩片死白的唇因過度哀傷而囁嚅著:“誰做的?對方死了嗎?”他發現兒子那兩個空洞的眼眶,必是在臨死前做了最后的反抗,將兩道毒光射出!

  “是疾風雷穎!少主人臨死前的最后一擊并未成功。”一旁的屬下回道。“雷穎!白國的光之天使!”魔祭師眉需深攏,射出憤懣之光。“她有碧靈護身,這是天地之石所煉化,能凝聚大自然的力量,難怪能在任何結界法都起不了作用的蒼之天涯施出法力,也因此,才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我兒。”他的愛子無異枉死,如是條件同等的環境中,就算毫無勝算,也絕對能保命而退。“魔師,雷穎不但毀了我們歐諾人在西方的兩個據點,如今還殺了少主人,這個仇不能不報!”

  “她殺了我們多少同胞,豈能再讓她逍遙下去,她是白國的人,就要白國拿出交代吧!”

  “對,朝白國開戰,血祭少主人!”

  一旁的屬下也群起鼓躁,歐諾人本是好戰的民族,此刻在高亢的情緒下,體內的暴戾因子更是流竄激昂,吶喊著喋血的沖動。古亭舉起手,石屋內瞬即肅靜。“猿冰,說話吧!”他朝石台前方的侏儒男子簡單的吐出命令,要他說出見解。猿冰肉瘤下的細眼跳著幽晃的青光,這矮鬼向來就擅謀使計,此刻更是習慣性地晃了一下他那禿頂的腦袋,闊裂的嘴講出他冷靜的分析。“這事是絕不能正面對上的,當今列國,白國的強盛之大可堪頂尖,能與之匹敵的唯有泰坦神國和亞薩爾國,以目前的情況和白國挑起戰爭是不智,硬碰硬地對上,我族的勝算是絕對難有。而且雷穎可不是一般的嘍羅小角,如果光明正大地動到她,直接對上的就是白國君王文森,這個人相當厲害,能栽培光之天使同列六大名人,其能力自當是莫測高深。”一旁撼著大斧的巨人武斗,粗魯的噴氣聲充滿濃濃的譏哨道:“魔師修了上百年,文森這個小子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后生之輩,以魔師的能力會對付不了他嗎?

  在當今天下,就算是六大名人,唯一能與魔師一較長短的,也只有東方王,只可惜他長年隱居在帕爾斯山,不理外間俗事。”猿冰長滿肉瘤的五官扯動的是輕蔑。“那是因為沒有讓他可以涉足的俗事,但是如果你口中所謂的后生小輩有個萬一,只怕惹來的就不是只一個東方王了。”

  “文森這小子有這么大的能耐嗎?”武斗嗤聲懷疑。

  “世人有一段傳聞,東方王曾在亞薩爾國和當年僅十一歲的白國皇子相遇,他因極度欣賞眼前的皇子,而在事后對當時的羅丹太子說,白國皇子就如他本人一樣,將來任誰都不可阻礙到他發展雄圖霸業的野心,若有誰阻礙或者傷害他,視同挑戰東方王本人,屆時無論是誰都逃不過東方王嚴厲的制裁!”猿冰沈吟的推測。“綜合各種跡象看來,這件事應是屬實,否則帕爾斯山和白國同屬東方,無論白國如何囂張的擴大國土,也不曾見到東方王有任何不悅的反彈,可見這件傳聞正確。再加上由探子所傳回的消息得知,泰坦神國的費席安和文森之間,也有很深的淵源,如此說來,此人背后所擁有的保護力太大了,得小心才行。”

  “猿冰說的沒錯。”另一個老邁的聲傳來。

  “族長。”眾人朝拄著拐杖,身旁跟著兩名護衛走來的老族長行禮。

  老族長拿著拐杖敲敲地面朝眾道:“這是間接牽連的事,雷穎身后有文森,而文森身后所暗藏的勢力龐大,能確定的有帕爾斯山的東方王,泰坦神國的費席安,尤有甚者,東方王的好友亞薩爾國的羅丹,都有可能成為敵人,動一個雷穎而惹來這四個強敵,光一個費席安就難對付了,更何況另外三個能力可能在他之上,萬不可輕率行動。”

  “族長是要我放棄對兒子的仇!”古亭厲眸射出精光,他和老族長從以前就為了爭權而相互難容。老族長看著古亭,這個几乎有他歲數一倍大的老魔師,從他由年壯繼承族長之位,無時不期望這個老怪物早點死,省得總是拿老祭師的身分壓他,可是到了發白須長,這老家伙還活得比他還穩健,對這個老不死的,他委實厭惡已極。

  “魔師,這層厲害關系你明白,族人向來以你為精神指標,如果你執意要以全族人的存亡為犧牲的話,身為族長的我只怕無法認可。”古亭森冷地道:“本魔師在族中的地位,不是憑你一句無法認可就能改變,對光之天使的復仇誰都阻止不了,此仇,我定要雷穎血債血償!”

  “魔師當真自私到不管歐諾人的存亡,而執意惹來強敵。”族長嚴聲駁斥。

  “只要不動到光之天使,就不算直接對上白國君王吧!”古亭陰沈道。“復仇不見得是殺了對方,她讓我兒死得這么痛苦,本魔師要她也嘗嘗親人死去,這種痛不欲生的滋味。”

  “魔師的意思是指……她周遭的人!”猿冰道。一旁的武斗了解地露出殘忍的笑容。“聽說烈日軍團個個驍勇善戰,領隊盧貝卡布陣的能力更無人能出其右,光是想我已經恨不得能將他們一個個給劈開了!”

  拿下身后的大斧揮舞著,冰銳的斧身映出古亭寒栗的笑臉和老族長無奈地離去。夜晚,荒郊崖下,一群彪悍高挺的護衛約有三十多人,嚴密地守護中央一座高車,三丈,車長更有四,五人手臂展開般大的車轎。偌大而精巧的車轎,四周皆系著白紗幃幔,車身繡著特殊的徽幟,轎內寬敞而舒適,米色的地毯鋪陳于地,一旁擺設著堂皇典雅的桌几與書格,再往里是一道帘幕隔出內寢睡室。一個光輝般的絕塵之人趴臥在一片深色床海中,一身雪似的白衣,發色銀燦如絲絹,瀉撒在主人修長的背脊上,微側的容顏也盡掩在銀絲下,唯有那淡藍的耳墜綻出晶瑩的澤光。床上的人像在沈睡,發絲交掩下的優美之唇,卻輕抿的微透出似睡還醒般的恍惚。這時一個少女端著托盤進來,她將盤內的湯藥放到一旁的小桌上,看著床上的銀發之人時,她小心地出聲喚著,未几,那縷縷的銀絲中,一雙碧翠的眸緩然睜開,瞳中燦射倔強之采。“穎……穎大人,奴婢小天特來伺候你,這湯藥是陛下命奴婢送上給大人的……”

  小天在那雙燦亮明耀卻帶著一絲玩味的翠眸注視下,顯得緊張無措,她捧起湯藥,雙手卻因眼前的人而開始不穩地抖著。床上的人見狀,涌出淡淡笑意,縱是難以動彈的帶傷之身,依舊咬著唇強撐坐起,一頭銀緞之絲隨之飄散瀉下,軒昂的眉宇睨著傲然,卻也顯出絕倫的聰慧,迷離的朱顏上漾著少女的清雅,卻又透出少年的煥發英氣,但見這銀發之人掠過燦亮的發絲,帶著几分率性羈,屈腿而坐地斜睨一旁的小天。床旁捧著藥碗的小天,像看呆了似的,直愣愣地望著眼前這如男似女般飄忽的人。六大名人中最傳奇絕美,也是白國人民心中燦比朝日的天化之人,光之天使——疾風雷穎!

  雷穎光輝的外表,離經叛道的言行,傲視群雄的事跡,樁樁件件無一不是世人所津津樂道的,至今小天還不敢置信,傳言中的光之天使真的就在眼前。在白國,她雖是皇室宮女,卻因職責划屬外圍宮女,而以難以進宮內深處,親睹到白國傳言中的兩大王者,文森陛下和雷穎大人。

  平時,多半只能從世人和內宮下人的口中得知這兩人的事跡,或者,當有對外公開場合時,他們被各自擁戴的人馬保護著,雙方如王不見王般的各據一方,每次都只能遠遠地見到這神話般的兩人。今次若非奉命,隨著宮中護衛和几個宮女駐守在這荒郊,候著即將返國的文森陛下和雷穎大人,只怕一輩子都未能得幸的接近眼前的人。“喂!”見小天那顫抖的雙手所捧的藥不停地灑出,雷穎慵懶地叫著。“你確定那碗藥是給我喝的,不是給地毯喝的。”

  “啊……是……是給穎大人喝的。”小天回過神似地,慌忙將藥奉上。接過藥后,她眸光低垂,聲調平然地問道:“陛下呢?”

  “陛下正和拉德將軍在外邊商討事情。”小天連忙恭敬地回道。

  “哦。”雷穎凝著莫測的光芒,拿起手中的藥正欲就口,卻又發現什么似的皺著眉放下,側首望向窗外的夜色,風依稀送來馬鳴聲,她無言地閉著眼,像正感受著此刻而來的清風,唯有那隨風拂動的銀絲,散出了主人異樣的情緒波動。“穎大人……”一旁的小天不解地望著她。片刻后,邃亮的綠瞳緩緩睜開,卻閃爍著犀利之芒,直逼眼前的人問道:“告訴我,烈日軍團和芝蘭,貝卡到那兒去了?”

  “這……”小天眨著訝異的眼,記得烈日軍團下午離開時,雷穎尚在昏睡中,至今方醒,怎可能知這件事。“‘流星’不會無故嘶鳴,唯有想告訴我事情才會有這樣斷續的叫聲,而且無論發生任何事,芝蘭都會伺候在我身邊,現既換成你,可見我的人馬全離開了,說,我身邊的人全到哪兒去了?”她目光一凜,看著眼前已經慌了的人。

  “奴……奴婢不知道!”小天驚惶地搖著頭。

  “不知道!”雷穎撇撇唇角,浮出了往常那慣有的輕狂嘲意。“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奉命不知道!”

  “奴婢……穎大人,你還不能下床呀。”小天看到眼前的人想移下床來,慌忙地想過去服侍,卻在雷穎冷峻的目光下止步。

  “你先退下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她慍惱地掠過散垂的銀發。“可是……陛下命你務必得將藥喝掉,否則……”

  “住口,不用開口閉口就拿陛下來壓我,本大人——”向來,她是絕不會將情緒遷怒下人,但,如今動彈不得的無奈,尚未痊愈的帶傷之身,再加上周遭情勢的演變,煩躁令她失去往常的鎮定。

  卻在她尚未說完時,一個沈穩的男聲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傳來。“如果你不喜歡下人的服侍,那就朕親自服侍你吧!我的天使。”聽到這聲音雷穎神色一變,手指不自覺地緊握成拳。揭開帘幕進來的人,一身黑色勁裝,纏系在腰上的白緞綴飾著象微身份的寶石流蘇,襯出主人頎長的身軀,敞開的前襟是一片古銅的結實。在月色與燭光的淡和中,他俊雅的面龐几近邪美,黑發映夜空,烏瞳深幽邃亮,宛如星辰又見詭譎。

  “陛下。”小天趕緊朝進來的人行禮。

  文森舉手示意她退下,逕自看向床上的人,對方炯炯的綠瞳桀驚不馴地迎視他。“拿下人出氣,向來不是你的行事風格,看來,我的天使此刻相當憤怒呀!”他朝她走來,步履沈得不帶任何聲息,卻是強烈地攪亂四周的空氣,令人感到一窒的屏息。“明天一早就到白國了,既然不愿意讓我為你療傷,就乖乖地將藥喝了吧!”他坐到床邊,端起一旁的湯藥道。

  雷穎沈默地與他相視片刻,才緩緩地接過,卻不就口,只是凝著那抹慍色問:“我的人馬全到哪去了?”

  他一笑,犀利地看著她。“聰慧如你應該心中有數吧!”

  果真如她所想。“你以為要他們先回白國,我就會心甘情愿地隨你回去嗎?”

  “至少能牽制你,不是嗎?”淡笑的回答,卻是一語切中要害,因為身邊的部屬對她而言,比生命還重要。看著她面色一沈,文森只是泰然地撩起一綹那銀燦的發,送至唇邊,輕吻似的低喃:

  “別倔了,將藥喝了吧!現在的你連站的力氣都沒有,或者,明天你愿意讓朕抱著你進宮,相信……有很多人會樂意看這一幕。”不馴的怒意掠過她的面龐。見此,他握住她的下巴,令她與之正視,扯開了唇邊一抹未明的笑容。“你知道嗎,每當你出現這樣的神情,我總是控制不了一個由心中升起的想法……”他蘊涵柔情地湊向她,貪戀地深凝著她,恍若看著至愛的戀人,卻吐出令人膽戰的話。“我恨不得將你這層高傲的聖潔狠狠撕碎,一層一層地凌遲你的尊嚴,看著你哭泣的臣服,那應該是……最能取悅朕的事,你說是嗎?”

  綠眸一凜,猛一揚手,將揚藥潑向眼前的人,嘲謔地道:“陛下,臣向來卑微,受不起君主親侍的大禮。”褐色湯藥濺灑的沿著他的面龐淌下,雷穎挑釁地看著,但見他舌頭輕舔地舐過唇邊的藥汁,低聲冷笑,倏地攫住她的手腕,猛地將她由床上扯下,令她重重地摔落于地。“如此不堪的身軀也敢反抗!”他看著摔落腳邊的她,無溫的聲音帶著冷笑。突來的撞擊,雷穎痛得緊抓著胸口,卻硬咬著牙一聲不吭!

  文森在她眼前蹲下,握住她的下巴,逼視著那雙怒焰高熾的綠瞳,他淡抿的唇彎出輕睨邪意地道:“難受嗎?永遠冷靜自持,高高在上的天使,也會有凡人的感覺嘛。”那握在他手中銀發之人,只是揚起冷笑,忽地一股氣流在他們之中激出,風的聲音疾掃而來,瞬間划過他的臉,一絲血痕滲出鮮紅的血,雷穎回唇反譏:“你也會流血呀,我還以為你體內流的是冰呢!原來你也是人嘛!”

  夜空之瞳迸出烈焰,以几乎捏肩骨的力道猛地將她提起,兩人一起倒落深色的床海中,他重重地覆住她,而至床榻下陷,十根如鐵烙的手指緊扣住她的臉,危險的氣息在她唇上摩挲。“為何總是這么叛逆?”

  雖是孱弱的帶傷之身,雖是毫無掙扎的余地,他失控的怒氣卻令她失聲冷笑。“陛下言重了,臣的一切不都是你一手調教的嗎?軍技,武略,朝政應對,甚至連造反叛變,我都學的一分不差呀,唯一的差別是師父成功了,而徒弟失敗了,就敗在學不到狠,畢竟我是人,無法跟禽獸學!”

  他重重地吻住她,毫不留情地探索吸吮,帶著懲罰,帶著折磨,狠狠地嚙咬她的唇瓣。逃不開他霸道的蠻橫,不屈的綠瞳焚出狂野的怒芒,當殷紅的鮮血淌下他們緊烈糾纏的唇時,他緩緩地抬起頭,陰惻地笑道:“看來,朕得另外再教你什么是溫馴。”

  “只怕這是我們兩人都缺乏的。”雷穎冷笑地探出舌,掃過唇邊的血跡,他的血,令她美麗的紅唇胭赤如血玫瑰,襯得她容顏如火般絕艷!

  “這是可以培養的,不是嗎?我的天使……”他一笑,唇再刷上了她,這一次卻是極其輕柔的,沿著那唇瓣的輪廓慢慢舔舐著那腥紅的血,親密地在她唇瓣上低喃。“兩年了,對你的思念几乎逼瘋了我,每當我想起就萬分后悔放你離去,現在你終于回到我身邊了,穎……”

  他的聲音隨著他的舌緩緩探入,腥甜的苦澀也隨著他侵略的唇舌而在她口內擴散,血的味道,這一次那幽翠的明眸一黯,掠過一絲痛苦與無奈。這該是他們彼此最為熟悉的,不是嗎?身心的折磨,相互的猜忌,卻又都擁有過度偏執的驕傲,這樣的情,這樣的欲,總在他強硬而獨占的擁占里,一再糾纏傷害,他們之間何曾有過平衡的共存。他烙印的唇正在她頸脈邊輕嚙,尚未恢復的能力和帶傷之身,令雷穎不想做徒勞的掙扎。只是閉上眼,沉靜或許是最好的抗拒,卻引發他更熾的征服欲,愈發深切地纏吻著,几至予取予求的放任。“看著我!”對她逃避的無言,他終是無法漠視。當那雙亮如焰火的綠眸高傲地迎視時,他凝鎖的像想直探她魂中深處,道:“無論如何對你,這雙美得攝人心魄的眼,一直有的就是桀驁與敵視,情欲好像從不會出現在你這雙雙眼里。”

  “情欲?”她冷笑。“那得由心感受才行呀,只可惜臣的身體和心向來是分開的,更何況,我可非欲求不滿的禽獸!”

  文森對她的嘲諷只是淡然一笑,清邃的黑眸卻轉為一種詭然的深沈。“那朕倒要仔細看看在你衣服下的身體,是否真的和心分開!”

  她一愕,尚未意識到他話中之意,雙手已被他猛然攫蘋,倏然拉起的箝制在頭頂。“住手——”見他伸手開始解開她胸前的衣襟,她怒聲大叫。一反方才倨傲的冷靜,奮力掙扎,奈何那鐵箍似的手指緊扣著她。他笑得輕柔,卻是高明的狩獵者,正開始凌割獵物,低啞的氣息再次吹拂在她耳邊。“從你十三歲起,就開始長年身著長衫,從不在人前顯露自己,尤其在我眼前,更是層層地里住自己,好像這是對我最好的防御,可是對我的擁抱親吻甚至愛撫,你卻不曾在乎,哪怕我真的在衣服下占有你,你也是淡漠無衷的樣子吧!然而只要想解下你的衣服,你就激動的反抗,為何呢?你既非怕我占有你,又對衣服有如此重的心結,告訴我,在你心里,對我,你究意想戒備什么?”

  面對他咄咄的逼問,雷穎竟瞳眸一顫,然而,她是是撇過頭去,算是回答。“看來,”他神情冷峻,淡雅的聲音在那蘊涵魔性的黑眸中,吐出的溫柔殘意。“這個問題,唯有親自在你身上找答案了,我倒要看看朕親手栽培的這塊瑰寶,剝下那一層層的防御后,會是一個怎么樣的光之天使!”

  “不要碰我——”雷穎叱吼,見他已扯開她的衣帶,曾有的往事襲來,刺激著她已漸失控的情緒,一股強大的氣流也隨之涌起,形成飛竄的風刃,凌亂地划破他的手和衣服,阻止他的再進一步。然而,她目前的能力對他而言,就像看著一個愛鬧的小孩似的,他只是搖頭一嘆道:

  “動彈不得的身軀,還一再發出靈力來反抗,又有何用呢?你只會讓自己更加消耗而已,于我無傷呀!”

  “是嗎?”雷穎突地撇過冷笑,眉宇神情充滿傲慢的頑抗,但見她緊咬著唇,耳上的碧靈驀然綻出藍光,一道強勁的風刃以雷厲之勢破空划來,卻是朝她而來!

  文森眉目一凜,想也不想的以手擋下這道將往她頸上划去的風刃,看著鮮血從他掌上淚灑而下,那銀發下的綠瞳燦起冷然的狡黠道:“這還能說于你無傷嗎?”

  “就為了我一句話,若有任何萬一,又該如何?”

  “那就是我死。”她決絕地回道。

  斥怒從他瞬攏的眉峰迸出,猛然擒住她的衣襟一把提起,雷穎整個人被他迫人的身軀重壓到一旁的牆上,力道之遽,令她連呼吸都像顫斷般痛不可言,卻死命地咬著下唇才沒叫出。“總有一天,朕會將你的衣服一件一件剝下,看著剝下防御后的你,毫無遮掩地,赤裸裸地臣服在我腳下。”他厲聲道,她竟寧死也不愿他的碰觸。

  雷穎顫笑,那一道力勁和他身軀緊迫釘來的重壓下,過度的震蕩雖令她連聲音都抖著,卻依舊倔強地迎視,咬牙吐出切齒的話。“只怕……到我死……都不會有那一天,總有一天……我也一定會讓你嘗嘗……一敗涂地的滋味,看看我是否真能……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呀,陛下!”

  他們恨恨地瞪著彼此,好一會兒,文森才緩緩放下她。于是,在床上,各據一邊的兩人,目光都未離開過對方,怒焰在他們視線中交纏,雷穎捂著傷重的胸口,文森舔著掌上的血,每一個人都在心中發誓,要將自己的威脅徹底實行。回到白國的前一夜,這兩人之間的挑戰,非常精彩的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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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林木飛逝而過,陽光映耀蒼郁,翻騰的光影,風織的春濃,蔓延了一野舞景風情。

  車驕內的雷穎坐在窗台上,手肘擱在屈膝而起的腿上,窗邊的白紗幔隨風拂著,及腰散垂的銀發几縷翩飄,她一如往常的灑然,莫測,神情卻出現了少見的復雜。瞳底映著這一幕幕的景色,那沈思的面龐,此刻也如徐送的風般,低掠,無痕,充滿了無言的淡郁。

  “穎……大人。”一個怯怯的聲音傳來。

  “小天,”她看著躊躇地站在門帘邊的女孩,神情充滿小心的害怕,不禁柔聲道:“你進來吧!對不起,我昨晚心情不好罵了你,別放在心上好嗎?”小天對她的道歉顯然一愣,隨即慌了道:“不,是小天不懂禮數,小天在皇宮這么久,還是第一之服侍到像穎大人你這么身分尊貴的人,還不懂怎么做才是。”

  平時她在宮廷外圍做的都是一些雜役服侍的也是一些總管及外來的使者,這些人身份地位不高,姿態卻擺得比天還高,接受吆喝怒罵更如家常,因此她一直以為所謂的皇親貴族就是如此,從沒想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光之天使,竟會對她這樣一個小宮女道歉。

  “身分尊貴!”雷穎像對這句話感到喟然,她扒過額前的發,嘆道:“身分尊貴會比較快樂嗎?不過也是平凡人,同樣有生老痛死,喜怒哀樂,同樣有生命,尊嚴,脾氣,如此說來,低下與尊貴差別又在哪兒?不過就是名利,虛榮而已。”

  “穎大人……。”小天見她又像昨日一樣幽幽地閉上了眼,心中再次感到不安。

  “我沒事,只是一時感嘆。”她睜開眼一笑道。“其實我喜歡你這份清新,沒沾到宮內那些人奢華逢迎的氣息,千萬別變了。”

  竟能得到贊美,小天羞澀又竊喜地點頭,隨即又想起進來的目的。“穎大人,已經進到白國境內,等一下就到皇宮城了,你已經一天一夜沒進食了,是否要吃點東西,維持體力?”雷穎搖著頭,婉謝她的好意。

  “可是……可是……”她欲言又止。

  “怎么,又是陛下說的?”雷穎好玩地支著面頰,覺得這小丫頭真是老實的可愛。

  “不是的,”小天急忙道。“奴婢……只是想,等一下進了皇宮城,會有很多朝政大臣,到時穎大人若沒體力起身走下車轎,在大家眼前,你應該不會高興由……由陛下抱……扶……扶你下車轎。”她說到最后已低下頭,萬分怕眼前的人生氣。卻是很婉轉地告訴雷穎,以她那驕傲的個性,應該是不愿在眾人眼前,對文森有任何示弱的舉動。

  事實上,小天對這傳言中的兩人,感到萬分的好奇。照理他們該是極為針鋒相對不和的,尤其昨晚,當她再將晚膳送進時,更感到兩人間的氣氛簡直波濤洶涌,會一觸即發。然而,當她一大早准備進去服侍時卻發現,在那深色的床海中,銀絲纏著黑發,雷穎枕在文森的臂彎中,他則習慣性地將那銀燦的發纏繞指間,兩人的身軀自然地地躺靠對方,像對彼此極為熟悉。為此,曾讓小天費上好半天的猜疑不解,他們之間這種微炒的相處氣氛,究竟是怎么的一種關系?敵人?仇人?情人?

  似乎沒一種稱呼適合用在他們身上。

  聽完小天暗示的話,雷穎只是笑了起來。“原來你是擔心我,放心吧!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接著她突然專注地端詳小天問道:“在皇宮你的職責划分于哪?”“奴婢是外圍宮女,不屬內宮的。”她回道。

  “外圍,難怪能有這么真的性情。你可愿到西皇殿來,到我身邊服侍我。”在白國皇宮內,文森,雷穎各擁有東西兩大殿,東皇屬文森,西皇殿則為雷穎所有。

  小天聞言大喜。“到西皇殿,那我就可以跟哥哥在一起了。”

  “哥哥?”“我哥哥也在穎大人身邊,他……是烈日軍團的人,叫麥金。”小天這會兒才害羞地道。

  “阿金!你是阿金的妹妹!”雷穎顯然很驚訝沖口就道。“阿金那副長相能有這種妹妹!”隨即看到小天一怔的表情,她趕緊虛咳几聲道:“喔,我是說,阿金那如牛……般壯碩的家伙,居然有個像綿……羊似的妹妹,真是奇跡,喔,不,是難得,難得!”知道是屬下的妹妹,她小心的用詞,也因為是屬下的妹妹,她那愛調侃的個性不禁又浮起。

  “我知道阿金有個妹妹,一直要他帶進宮來安頓,你既在宮里他為何不告訴我呢?”烈日軍團從雷穎十歲起就陸續跟隨在身邊,個個都是戰火遺孤,几乎都已沒有親人,在他們之中,芝蘭,貝卡是年齡較大的,其他人大多和雷穎一般的年齡。

  “哥哥一直不想讓穎大多操這份心,況且我是兩年前才進宮的……”小天囁嚅地降低了聲音。

  雷穎已了解地苦笑,兩年前,正是她出事離開白國時,自身難保,怎還有余力顧及他人。看著小天,她心中明白,這是文森特意安排的,否則再怎么輪派,也不可能要一個外圍宮女隨侍在皇室要人身邊。

  她望向窗外,風吹拂而來,觸動了窗旁勾系的紗幔,霧白的紗帳刷然散下,掩覆了坐在窗台上的她,也遮蔽了她此時的神情。白紗后的人顯然對此并不想改變,只是隔著這層紗幔幽幽地問:“告訴我,目前宮內的情況如何?和我離開時的改變大嗎?”對于重返白國,再回到那成長與心傷的地方,萬般的情緒在她心中醞釀,總是復雜與無奈。

  小天猶豫了一下才道:“其實宮里目前出了一件大事!”聽她那凝重的口吻,白紗后的雷穎也不禁蹙眉。

  “當初為救穎大人而犧牲的三位長老,原本其他老臣擔心陛下會追究他們的族人,但是穎大人離開白國后,陛下像也無心再深究這件事,只是低調處理,但是,長老的兒弓卻為父親的死而對陛下充滿怨恨,所以在數月前他們意圖殺害文森陛下!”

  “弒君!”雷穎身形一震,這是大死之罪呀!“他們怎么樣了?”“說弒君也未免太抬舉這几個無知的小子了,會做這種愚行,依白國的律法自當難有活路。”文森那淡然卻蘊涵威嚴的聲音傳來。

  聽到這聲音的小天嚇了一跳,慌張行禮,深怕自己的多嘴會招來一頓責罰。

  “小天,你先退下吧!我和文森陛下有事商量。”雷穎出聲解了她的困窘,小天連忙地告退。

  “你是故意的吧!藉她的口來告訴我。令我回白國的牽挂再加一項,至此你已成功了力成。”白紗幕后所傳來的聲音無憂無怒,只是泰然。

  “另外的一成呢?”他為她的解析一笑。

  “看我是否會接受這個挑戰,跟你回去。”

  “你會嗎?”他來到那道隔著紗幕的窗前,拉過白紗幔,與她那雙冷靜莫測的眼相迎,這是平時泰然自若的光之天使,每當運謀時神情總是特別奇魅。

  “以一博九我毫無勝算,不是嗎?看來,我只有屈服了。”她聳肩。

  “屈服!”像為這兩個字竟會在她身上出現般,他感到好笑,手指梳理著她的發,懶洋洋的聲几多柔和。“你將這視為挑戰,難不成你覺得回到白國會更有勝算?”“逆境中找致勝之道,這不是你教我的嗎,陛下。”雷穎綠眸炯亮,紅唇抿起那抹戲謔之笑。

  文森也綻開了那縱容的笑意,聲音卻隱含了一股異樣的悸動。“記住,他們三人是風少君現場逮住的,還揚言要替父報仇,為你討回公道呢!”

  聽到風少君的名字,令她面色一沈。“難不成他現在手握宮中大權!”

  “不錯!”他的手撫著她的面頰,口吻依舊是往常的輕懶,眉宇間卻閃過一絲冷厲。“這是做為揭發你造反的代價!”莫測的沈默在他們莫測的視線里打量,此時車轎停下了,對峙的兩人都感覺到了,雷穎凝出那輕狂的冷笑道:“我會讓他知道由云端重重摔下是何滋味!”

  “可別小看少君,他允文允武,腦中的智慧更不你之下,而且相當重律法,這次的事只怕你……難有勝算。”

  “那我們只好走著瞧了。”

  她剛說完,文森已俯下身,那男性的唇吻上了她,既無蠻橫的探索,也無霸道的需求,只是印上了那美麗抿緊的唇,四片相疊的唇感受到了彼此的氣息與溫度,雷穎眼帘低垂,既無言也不動,他描繪著她的唇,低的聲音很微妙,似笑非笑,卻充滿親昵的獨斷。“其實只要你開口,我會為你特赦他們,哪怕重寫白國的律法與眾臣和祭師為敵,我都在所不惜;你該知道,為了得到你,我什么都會做,你心中也明白,只要你一句話,就算是這片江山給你都成,卻為何從不愿對我開口要求,難不成,你一相信我做得到?”

  雷穎回應一笑,虛渺的聲音顯得空靈而冰涼。“我相信,相信到令我無以復加的恐懼,我是你一手造就,思考模式,應對之道,無一不受你之調教影響,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更為我們共同的行事法則,我們雖沒真正的肉體之合,卻對彼此熟悉的有如相對的分身一般;我想,在這世上,沒有人比我們更加知己知彼了,因此,我更明白,當我開口求你時,等待我的將會是什么?”文森魔性般的俊顏釋出刀芒的鋒銳,犀利的器宇凝滯,等著她的答案。

  雷穎低聲一笑,格開他撫著唇瓣的手,沈穩地站起,走過他身邊,聲音定然地傳來。“看看你的眼吧!你可知那雙眼像什么?”她半側過首,眼角余光斜睨到他始終面對著窗外,未轉過身。她冷然道:“那是一雙猛禽的眼,隨時准備以利爪撕開獵物,卻絕不置獵物于死地,因為他要看的是獵物垂死的掙扎,尊嚴跟驕傲被一層層剖開;而你則樂于享受這種征服的欲望。我的一句話,將是身心的沈淪,陛下,這通往陷阱的代價未免太大了!”當她說完正欲舉步離開時,文森那嚴厲而充滿警告的威脅傳來,硬生生地將她定在原處。

  “聽著,別再任意傷害自己,我說過你是我的,小至一根毛發都屬于我,誰都不能傷害我的東西,包括你自己,如果昨夜的情形再發生,我不會放過你!”雷穎猛然轉身,那已面對著她倚在窗邊之人,同樣環胸迎視她,她那倨傲的眼瞳再次燃起叛逆的火苗!※※※

  雄壯巍偉的皇宮城外,中央一條偌大的通道直往皇宮城,兩旁布滿著朝政大臣和皇家護衛,開啟的城門前,則是盧貝卡和芝蘭為首的烈日軍團。

  眾人皆敬畏而振奮地歡迎著他們和光之天使的返國。

  對白國而言,雷穎光輝的外表,和那戰爭女神般的戰績,就像白國的驕傲之光更為人民的精神領袖。她的離去,對舉國上下造成不小的沖擊,在民間更籠罩著一片低迷的氣氛,如今她的再度返國,猶如將失去已久的光帶回來般,眾人心中的期待是鼓舞的歡騰。

  當一行浩浩蕩蕩的車轎停下時,宰相依禮領人來至轎前候著,大家的目光和心情皆屏息以待,升到最高點,白國的武將,也是文森身前的護衛統領拉德翻身下馬后,正想登上車驕掀開轎帘請候時,突地一陣銳長的哨音傳出,車轎后一匹悍的黑神駒“流星”應聲高嗚,昂甩著頭踏蹄奔來。

  就在眾人一片愕然不解時,另一陣高尖銳的聲音傳出。“我只屬于我自己,永遠都不會是那乖乖被宰割的獵物!”接著一道疾速的白色身形猛然從轎帘里縱身而出。

  一身白衣翩飄之人立在陽光下,她銀發散揚,凌人的神采在怒騰的眸光下,如激燒灼灼的赤火!

  “穎大人——”拉德和眾人皆為她突然的現身一愣!

  “全部退下!”雷穎怒聲一喝,疾掃了眼前的情況后,在眾人的訝異聲中,她撥身躍起,凌空越過這片人潮,俐落地翻身跨到“流星”背上,甩過銀燦的發,看向身后,文森已從車驕內出來,站在車首。

  綠眸閃動奔騰的狂野,她挑釁地揚聲道:“陛下,你既導了這場開頭戲,臣定不負上意,讓它有個完美的結局收尾!”說罷,如一道遠飚的光,往城門前烈日軍團的方向馳騁而去。

  乍來的演變當場令眾人一陣錯愕!“陛下,這——”拉德看向他的君王。

  文森看向她遠去的身形,輕笑地搖頭道:“隨她去吧!此刻就算拿刀架著她,她也不會離開白國,只要是她認定的事和想救的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

  “穎大人——”城門前烈日軍團揮舞著手,芝蘭高興地迎上去。

  “還是可愛的屬下迷人!”雷穎跳下馬快樂地擁住奔來的她。

  “穎大人,一路行來可還安好?”貝卡領著屬下朝她行禮,看著她身后被一群朝臣圍繞的文森,別有所指地問道。

  雷穎自嘲一笑。“總算沒有被剝皮蝕骨!”

  “你都沒事了?傷好了?能走了?”一見到她,芝蘭那老媽子的關心都涌出來了,不停地打量她周身。其它人也關切地圍了上來。

  “當然,你看我這樣像有事嗎?那種傷哪能對我造成傷害,休息個一,兩天毒就退了。”在屬下面前她絕對是驕傲的死要面子,也只有在屬下面前,她才能完全地隨興灑脫。

  “還嘴硬,明明就一副昏睡死過去的樣子,教人看了嚇死了。”芝蘭邊說邊將手上一襲白色披風交給她。

  “拜托有點默契,那個叫閉目養神,不叫昏睡死過去,不懂造詞就別亂講嘛!”

  雷穎受不了的一揮手,才接過披風。

  這時芝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著她道:“你知道嗎,宮中發生了一件大事了,三位長老他們的兒——”雷穎卻舉手示意她噤聲,但見其他人面色也充滿警示,看著前方城門走出的一位修長挺逸的男子。

  來人眉目清揚,身背長劍,氣質淡柔,舉止間頗具瀟灑俠情,更像是一位撥俗塵世的化外修行者,而跟隨身后的精壯漢子,副高不可攀的表情,卻充滿魯莽之氣,和前方的人是極不協調的對比,兩人一同朝雷穎的方向走來。

  “穎大人,歡迎回國!”風少君領著身后的人朝她行禮。

  面對這個當初造成她慘敗的關鍵人物,雷穎的表情淡得難窺其意,揚起手中的披風覆往身上,銀燦的發瀉落在織著皇家之徽的白緞披風,更襯出她聖麗不可方物的尊貴。

  風少君的目光閃過一陣眩惑的迷思,繼而再次介紹著身后的人。“穎大人,這是新任的皇家侍衛梅力剛,他是去年武技競賽之冠!”梅力剛朝眼前的人行禮,心中對這個少見的絕塵麗人,竟然會是那個手握軍權慣戰沙場的光之天使感到不可置信;一個看來靈雕細刻恍若一碰即碎似的少年,能有什么真材實料,八成世人傳聞的夸大,至少能和他這個以真本事技壓全場的武將比嗎?也因而他在口吻中流露出了傲慢之態。

  “看來,”雷穎搭著芝蘭的肩,懶洋洋地道。“皇宮這几年可真是越來越喜歡養狗了。”

  “狗?有嗎?”芝蘭不解。

  “怎么沒有,一堆走狗!”她的目光看著眼前的人。

  芝蘭噗哧掩嘴一笑。“的確很像。”一旁的盧貝卡和屬下也竊笑著。

  “你——”梅力剛氣得脖子粗脹,剛踏出一步,卻被一口抵到脖上的長劍給逼在原位。

  “閣下,穎大人可是擁有白國第二殿下身分的皇室貴人,憑你的身分還沒資格靠近。”貝卡冷聲警告。

  對這無聲無息就架到頸上的劍,梅力剛震愕地愣在原地;風少君則始終無言在旁,神情充滿沈思的玩味。

  “芝蘭,與其看這些無聊的狗,還不如回西皇殿看看你美麗的臉養眼多了。”

  雷穎摟著芝蘭的肩,像個玩世不恭的浪子般,捏捏她的鼻子,接著在烈日軍團的擁護下往城內走去。

  “穎大人,”風少君喚住她。“你心中是否還為當年的事生氣,我奉陛下的命令接近你,在你看來我或許是背叛者;可是,對我而言,我只是忠于我的君王文森陛下,對他有任何危害的事,我必須加以鏟除。”

  “你心中既認為如此,又何須對我解釋。”雷穎并未轉身,只是冷冷地道。

  風少君沈默片刻,才幽幽地道:“的確是不須再解釋什么,少君只想讓你明白,雖是各為其主,但,當年做下這樣的決定,對我而言是相當大的痛苦,請你相信,在我心里從來就不想讓你受到傷害!”雷穎回過頭來,絕倫的容顏是一片凜然。“本大人一點都不想從你口中聽到這些話,風少君!”她輕睨地掃過了他瞬然一變的面孔,轉身邁開步伐。

  “陛下應該告訴你宮中發生的事了吧!”風少君的話令雷穎再次停下腳步,卻依舊背對他。

  他的聲音繼續道:“穎大人,你向來自詡天下沒有你辦不到的事,救不出的人,如今你想怎么解決這個難題呢?他們的罪是確定的,當初你來不及挽救為你而犧牲的長老們,如今是絕不會再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兒子死亡;如果劫牢,他們將永遠背上叛臣賊子的罪名,最快的方法就是換得陛下的特赦,但是要狂傲尊貴如你的穎大人朝陛下低頭,只怕殺了你都不愿吧!”

  雷穎驀然轉身甩過披風,看著他,恍如冰亦如火的燦翠之瞳,充滿凝視的逼人。“你知道我最不能原諒你的是什么嗎?不是你揭發了我,也不是你讓我敗得一無所有;在這場政變中,我不過就是輸了,輸得很慘,摔得很重,我雖不敢說無怨,卻十分明白這是失敗者該承受的結果。但是,你那擅于洞悉解剖人性,繼而殘忍地玩弄人心與情理的手段,是我最為不恥的;無論發生什么事,你永遠一副情操高貴地扮演著令人心與情理的仲裁者,以真誠的友情為盾,卻殘忍的以背叛為劍,在我心中,你的角色就是虛偽,而且是相當令我作嘔的偽君子。比起來,你后面那個家伙要比你真實多了,因為他表現出來的就和他臉上的愚蠢無知是一樣的!”

  風少君全身一震怔在原處,眼睜睜地看著在烈日軍團簇擁下再次轉身離去的雷穎,他堅定地朗聲道:“穎大人,當年我曾發下誓言,我將忠誠獻予陛下,定將生命獻給你,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少君對你句句是真!”風將他的話送往前方已漸行漸遠的人,那銀發之人卻未再回頭。其實風少君心中該明白的,此刻誓言是真或假,真君子或偽君子,對雷穎而言都不重要了,畢竟當她心中已認定此人不值得一顧時,那么,永遠都別想她會再流連一眼。

  曾有一段時間,他跟隨在她身邊,跟隨在這個奇詭撥塵,無人不受吸引的光之天使身邊。

  她獨魅天下的中性風采——燦耀開朗卻同時帶著沈思憂郁的神祕性格,她對屬下之愛護几與生命同重,也因此,她的堅持可堪環境的歷練,卻不堪人心的傷害;所以這個平時熱情幽默的銀發天使,在某些方面,是個相當嚴厲而薄情的人,對逝去的不再追回,已不屬于自己的更絕不回頭留戀,最不能容許的是背叛者,她的處也重情更重義,卻也因兩極的划分,造成兩敗俱傷的痛苦!

  風少君緩然合上眼,當年的事,他們對彼此的看法,顯然各執一詞,卻無真正的對錯;或許,就如自己所說,這一切都是各為其主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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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穎大人,就算你不喜歡這種大會,臉上可不可以多少帶點敷衍的笑容,坐相有點望族涵養,看你這樣子根本是一團肉癱在椅子上。”芝蘭看著一旁坐在大椅上的雷穎,一臉意興闌珊的神情,懶散地几乎滑坐挂在椅子上,背上的骨更是一根根都快跟椅墊做最好的接觸。

  而身后的烈日軍團,一反主人這副懶病上身似的樣子,個個雄偉地昂立在她身后,芝蘭,貝卡則向來是隨侍坐在她兩側。

  “芝蘭,如果你知道‘無聊’兩字怎么寫,就不會對我這么說。”她懶洋洋地將目光移向眼前人潮洶涌的圓形大廣場上。

  白國一年一度的武技大賽,四周看台上搭起各種棚子,最靠近君王身邊的皆是皇親貴族,權臣依階級划分而坐,而如往常慣例,在這種公開場合,定能見到一金一銀兩座遙望相對棚子,金色是文森,銀色是雷穎,這兩大王者的位置,就如他們之間的對峙,永遠各據一方,從不相連并排。

  “那干么還非來這種大會不可?”還一副乏味要死的模樣,芝蘭沒好氣地問。

  “面子呀!”簡單明了的答案。

  芝蘭撇撇唇,頗受不了雷穎這副頭可斷,血可流,面子打死不能丟的驕傲。這個大會重點不在武技競賽,而在文森陛下領著他的人馬列席,重返白國的雷穎一舉一動几乎都是外界矚目的焦點,對這種如果不出席將可能落人口實,說是畏縮的話柄,她是絕不干的。

  縱使如此,光瞧她那副氣虛力脫的樣子,芝蘭是怎么也看不下去。“你至少做個樣子出來吧!看看貝卡沈穩自若的樣子,都比你有領袖氣質。”她的目光抬了抬雷穎左手邊的貝卡。

  “聽到沒,聽到沒,芝蘭贊美你喔,充滿領袖氣質耶!”雷穎詭笑地朝一旁正襟危坐的貝卡,擠眉弄眼地揮了揮手指。

  一聽到芝蘭的贊美,貝卡那原本嚴肅自持的面孔瞬間脹紅,再聽到雷穎的調侃,那一派正經的聲音更是開始打結走調。“是……是……芝……。芝……蘭……蘭蘭……。小姐……”他暗戀芝蘭暗戀到人盡皆知,平時只要一遇上芝蘭,他那嚴謹刻守分寸的形像就顛覆了,舌頭大到講不全完整的話是常有的。

  而原本癱在座位上的雷穎,向來也是不用等到他講完就捧腹大笑,身后的屬下多半可憐他們的隊長,只要遇到芝蘭就威風全無,再遇上他們那整人不落人后的主人,大家就真的只能以同情的目光看著,很給面子地忍住不發出任何笑聲,也很明哲保身地不介入這種情況中,因為每個人都怕雷穎關愛的眼神會落在他們身上。

  光之天使最美,最邪,名號可不是憑空得來,雷穎整人的手段就和她絕塵的風采一樣,無人可比。所以,身為雷穎的近身護衛,烈日軍團每個人都有一個共識,就是寧愿戰死沙場,也絕不要讓主人那帶笑的狡獪眼神盯上!

  “你明知道他會這樣,還老故意戲弄他。”芝蘭生氣朝雷穎發難了。

  雷穎的反應是趕緊又頂頂在旁的貝卡。“看到沒,看到沒,芝蘭為你說話了,你有希望,很有希望喔。”

  貝卡已經完全垂下頭,雙腳與雙手開始抖著,很努力地繼續接方才的話,舌頭卻結巴到不聽他的指揮。

  雷穎笑到岔氣猛拍椅把,直到一股突來的氣勢沖到眼前,芝蘭几乎扑到她身上用力揪起她的領子,杏眼大怒地罵道:“你想被掐死是不是,明明跟你說別戲弄他,還故意一再整他,什么意思?”對著那張氣勢迫人,懸在眼前乍然逼來的面龐,雷穎的反應是伸出一根指頭用力搖頭著道:“注意,芝蘭,千萬注意,雖然你長得很漂亮,但是你絕對不適合突然放大在眼前,猛然一看嚇死我了,還以為鬼婆姥姥出來了!”

  “還在開玩笑——”芝蘭怒火從七孔沖出,揪領的舉動已成扼頸,一旁的貝卡盡力回復平常的樣子,清著喉嚨提醒道:“穎大人,芝蘭小姐,這是公眾場合,你們的……舉動已成為焦點了。”

  芝蘭這才瞥視周遭,兩旁棚子的人都投來好奇的目光,連身后的烈日軍團也不自然地咳著聲示意,她只好改為掄起拳頭小聲地警告雷穎。“在這種嚴肅的場合你給我正經一點,還有回西皇殿我一定替貝卡修理你。”

  “芝蘭,聽說我是主人耶!”話雖如此,面對眼前之人那向來的潑辣勁,她總是反射地涎著一張陪笑的臉。

  “主人!”芝蘭嗤聲。“你是講笑話給自己聽還是給我聽呀。”她橫了雷穎一眼后才起身,繼續優雅地坐到一旁,彷佛沒剛才的事般。

  雷穎端坐起來,拉拉衣領,滿心埋怨自己當年干么找個悍婦當貼身侍女。

  這時場中的號角響起,競技大賽開始,各路人馬陸續進場。依白國傳統在武技大賽中,可不限用何種武器,且除了原定的比賽外,已受封為武將之戰士,可持劍指向在場想挑戰的對象,喚出對方的名字,被挑名者無拒絕的權利,但為避免成為弱者的受害之地,受指定之人必須與其實力相當,或在其之上的人。

  比賽一開始,銀色棚子里的雷穎就伸個懶腰,換個姿勢坐。對她而言,這一年一度的武技大賽,雖是挑選武將人才的地方,但是端看日前的梅力剛,憑那種身手能得武技之冠,由此可知這几年的素質有多低落,是以她一點勁也提不起來。

  小天在此時將茶端上。自從雷穎回到白國后,就將小天調到西皇殿,專門協助芝蘭打理事情,她乖乖巧巧的清新樣,很得大家的喜愛。

  還記得當時雷穎拍著麥金的肩,很有主仆之義地道:“阿金,雖然你長得不夠誠懇,一看就像個壞人,但是你妹妹弭補了這個遺憾,不用太感激我讓你妹妹到西皇殿來,你知道,你的主人生平最愛的就是幫助人。”

  麥金向來就是憨厚型的老實人,只要主人說什么,他多半就惶恐地點頭跟感激就對了,這一次也不例外,心中不敢講的是:就是深怕妹妹被雷穎影響成鬼靈精怪的模樣,才不敢讓她接近西皇殿。現下可好,妹妹自投羅網,他這個哥哥只好求上天保佑,千萬別讓妹妹那乖巧的特質被雷穎大人給改變了。

  “穎大人,請。”小天將茶奉上。

  看著小天那恭恭敬敬的樣子,聽著小天那柔柔怯怯的聲音,雷穎才有一種當主人的自傲感,真是跟芝蘭差太多了。

  她開始悔不當初被芝蘭那看來像個溫柔姊姊似的樣子給騙了,害得她向來威風八面的主人,都被身旁氣焰高漲的侍女給壓下,唉!雷穎自怨自艾地想,她就是太善良太樂于助人,才會有這樣的結果,看來,以后善事要斟酌地做才行。

  “對了,七天后解救長老他們的兒子弒君的事,你心中有何良策嗎?”芝蘭突然問道。雷穎剛回國就和風少君為了三位長老的兒子對上,七天后將是這三人的定罪大審,弒君是唯一死罪,雷穎將如何挽救,已成為宮里和百姓間最大的關注話題。

  “沒有!”想都不想地回答后,雷穎繼續慵懶地喝著手中的茶。

  “那該怎么辦?”芝蘭擔心了。

  “只有一個辦法了。”她將茶杯放到一旁,撫著面頰看似憔悴的樣子嘆口氣。

  “是什么?”芝蘭急切地問,連身后的烈日軍團和一旁的貝卡也豎耳。

  “我……我……只好……”她恍若悲劇女主角,不勝愁容地掩著唇道:“只好賣身給陛下,換取特赦了,誰教我長得這么嬌媚可人,小鳥依人,楚楚動人,傾倒萬人,別人連項優點都沒有,我就偏偏有這么多項,自古紅顏命不長,更何況是有才華的紅顏,我鐵定會是那最短命的,只怨上蒼,何苦將我生得這么獨一無二,真是——”她還沒講完,芝蘭已將手中的茶往她頭上倒下!

  “干什么——”雷穎跳了起來,用力拂開頭上淋上的茶水。

  “什么事都要開玩,你就不能嚴肅一點嗎?”芝蘭大叫。

  “嚴,肅!”雷穎用力說出這兩字后,馬上朝一旁的人叫著:“小天,馬上給我拿酒來,我喝酒最嚴肅了。”

  她這一說,旁邊的人全部臉色大變!

  “小天,不要拿。”芝蘭阻止。

  “喂,太過分了,明明是你叫我嚴肅的。”雷穎也火了。

  “你喝醉的樣子能叫嚴肅嗎?”“不然要怎樣才叫嚴肅!”兩人開始針鋒相對。

  “穎大人喝醉酒會怎么樣呀?”一旁的小天不解地問著兄長,她心想喝醉也頂多胡鬧而已,何以大家都一副嚇到的表情。

  小天這一問,其他烈日軍團的人馬上靠過來,竊竊私語地告訴她第一手資料。

  “別人喝醉酒會胡鬧,可是穎大人一喝醉酒就會變得相當——正經。”

  “正經不好嗎?”小天不解。

  “穎大人一正經就要死好几口人了!”烈日軍團透露驚人的消息。

  “呃,穎大人喝醉酒會殺人呀!”若真如此,小天可嚇到了!

  “她喝醉酒,很多人會自殺!”這句話是在旁聽到的芝蘭叫的,隨即再度沖著雷穎道:“你別忘了,上次你喝醉酒要貝卡穿女裝,扮女人跳舞,不愿的話就是背叛主人,害得貝卡被你羞辱的男性尊嚴盡失!”

  “喂,芝蘭小姐,聽說他臉上的妝還是你畫的,還敢說我,我看八成是你妝畫得差,傷到貝卡的男性尊嚴!”雷穎也頂回去。

  “明明是你拉我起哄的,還——”“穎大人,芝蘭小姐——”更大的聲音喝斷她們的對罵,芝蘭嚇一大跳地抱住雷穎的手臂!

  只見貝卡緊握著膝上的拳,神色尷尬到無地自容地吼道:“要我說几次,這是公眾場合,你們的舉動己經比會場還吸引人了,兩個都給我坐下!”

  “是!”雷穎連忙用力點頭地拉著芝蘭,兩人很乖巧地學貝卡將雙手放到膝蓋上,目視前方,正襟危坐!

  貝卡是甚少發飚的,在眾中他年齡最大,一旦動怒,就像個嚴格的兄長怒聲訓人,連雷穎都不敢不聽從。

  “看吧!他生氣,誰教你抖出來。”

  “誰教你說要喝酒嘛……。”芝蘭委屈又啜泣地講,貝卡從不對她大聲的,雷穎趕緊摟著她的肩輕聲安慰,這下兩人又很有情誼地靠在一起。

  身后的烈日軍團看習慣了,小天可看呆了。

  而對面的金色棚子,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的文森,唇角始終揚著趣味,每每也總是笑著搖搖頭,這時他的眼中充滿縱容的疼愛。

  “看來,穎大人還是和兩年前一樣,總是喜歡和屬下鬧成一團。”拉德笑道,每年對面棚子的動靜,似乎要比競技場上的熱鬧。

  “穎大人向來如此。”想著曾經跟在她身邊的那段日子,風少君也不禁漾滿笑容。

  武技競賽進行至一半時,梅力剛的身形突然來到銀色棚子前,眾人尚沒料到他想做什么,但見他己抽出劍來指向貝卡,挑戰之意相當明顯,瞬間一陣驚愕聲傳偏會場。

  烈日軍團之名几與雷穎划上等號,他們隨雷穎征戰沙場,個個皆為一時之選,領隊貝卡其領力更為高深,卻向來鋒芒內斂,白國的武技場對他們慣戰沙場的人而言,就像小孩子的游戲,因而他們從不三與,更無人敢隨意挑戰烈日軍團。

  對梅力剛而言,不能忘記當天在城門口被雷穎和盧貝卡當眾嘲笑,既然對方是身分尊貴的皇室之人,他動不得,那就利用武競場教訓她身邊的人,報復當日的恥辱!

  “貝卡,既然有人不知死活,就讓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武將。”雷穎好整以暇地朝貝卡道。

  貝卡一笑頷首,接過屬下遞來的劍,起身步下棚子,進入廣場中,場外的人也都因這突來的轉變而充滿喧嗶。

  “梅力剛想做什么?難不成他以為自己打得過盧貝卡!太不自量力了吧!”金色棚子里的拉德皺著眉,對梅力剛那種仗勢的狐假虎威他向來就沒什么好感。

  “陛下,你看是否要阻止這場決斗?”風少君問著一旁的文森。

  文森手指托著淡漠的俊顏,眸子一逕的清冷,他一笑地搖頭,目光直視對面的銀色棚子。

  雷穎環胸文疊著雙腳,怡然自得地望著場中央已開戰的兩人。

  “貝卡應該沒問題吧?”芝蘭卻不安地問。

  “可是……我總覺得梅力剛眼神不對,就怕他使詐。”芝蘭說出她的憂慮。

  “嗯。”雷穎聞言神色一正,凝肅地靜觀場人的打斗。

  對貝卡而言,以他的能力應付梅力剛是游刃有余的,心中卻十分明白梅力剛是為了報復日前在城門遭雷穎奚落之恥,再加上基于同為武將之心理,貝卡并不想讓他敗得太難堪,只是一再回身閃避他的攻勢,始終未曾真正出手還擊!

  “貝卡,”雷穎的聲音威凜的傳來。“不准再耗了,直接解決他!”主人一命令,貝卡手中的劍馬上出鞘,銀光一閃,劍流如電匹練,乘舞在持劍者的氣勁回旋中。

  恍若第一次見到如此高超的劍朮般,梅力剛震愕得毫無招架之力,綿密如兩的劍光逼退了他,在他四肢,胸口,臉上,皆划上血痕,卻僅只給他警告,既未真正刺傷他,也未打落他手中的長矛,當場內場外都失神在這片劍影交錯時,貝上已回氣收劍入鞘,昂立在場中,看了前方那跪倒在地的人一眼后,轉身朝主人走去,場外的人暴起了贊嘆的掌聲!

  “盧貝卡——”身后的梅力剛突地一喝!

  貝卡一轉身,一股白色粉末迎面扑來,猛一吸入鼻中心知不妙時,他已雙腿一軟,跪倒在地,隨既發現自己全身痺的几乎無法站起,突來的變化快得令人來不及做出反應,外場觀戰之人全部都錯愕怔住!

  “這就是瞧不起我的下場——”梅力剛躍身而起,迅雷不及掩耳地舉起手中的長矛,武器破空的聲音帶著誓在必得的殺氣,直往貝卡刺去!

  在眾一片錯愕聲中,貝卡眼看避不過這一道迎面而來的攻擊——

  “在競技場上,以如此卑劣的手法獲勝,你還配稱為武將嗎?梅力剛。”長矛在離貝卡胸口一指之距停住了,冷冷的聲音響起。

  “穎大人!”貝卡看著站在一旁握住長矛的雷穎,這時芝蘭和烈日軍團的兩個成員也來到場中扶起貝卡。

  眾人的情緒尚未自方才的轉變中平復,雷穎的出現就令他們再之面另一波震撼。

  “陛下,這……。”金色棚子里的拉德和風少君看向文森,從方才盧貝卡千釣一發時,他們就想出手,但他們的君王卻阻止了。

  而對現在的情況,文森也只是淡笑道:“看她現在的模樣,不想被遷怒可千萬別輕舉妄動。”

  場內的梅力剛則不敢置信,雷穎竟以手指挾住他的長矛,且任他如何使力都無法撥出長矛,彷佛那纖細的指頭,每一根都足以有他全部的力氣,他現在開始相信這看來如玉即碎的少年,傳言中的光之天使,擁有很大的力量了。

  雷穎面色一片嚴冰。“以貝卡的能力應付你何須武器,兩,三招就能將你擊倒,他敬你是武將才持劍應戰,沒想到你竟以如此低賤的手法陷害他!”說著,她已折斷了長矛的尖簇。

  拉力頓失,梅力剛往后倒,隨即折斷的尖簇由雷穎手中射出,沒入他的腿,血如注涌出,這下他真的爬不起來了!

  “我可不計較你的無禮,但要我原諒你對貝卡做的事很難,你難道不曉得,敢傷我身邊的人,無論是誰,我都不會饒了他!”雷穎的眉宇迸出令人悚懼的寒意,帶著令人顫抖的氣勢走向他。

  殺氣,可怕的殺氣,哪怕連梅力剛這等魯莽之人都能感受到,他嚇得扑倒于地,拚命地嗑頭哀求。“穎大人,小的是一時湖涂,絕不是有意傷了盧隊長,您是皇室之貴,大人有大量,何必為我這種無知的小人物生氣,求求你饒了小的一命——”

  見他這副苟且乞命的樣子,嫌惡的感覺讓雷穎充滿殺人的沖動,這樣的人也配傷貝卡。“你連身為武將的尊嚴都沒有,又何必活在世上——”她叱聲一喝,火焰的光芒在她手指中划出,就要往前方的人疾劈而去,卻被身后的人緊握手臂。

  “貝卡,做什么?快放開,這種人不值得你為他求情!”雷穎怒聲地道。

  “穎大人,他畢竟是侍衛隊的武將,隸屬皇家,當眾殺了他等于是不尊重文森陛下,這是競技場,文武大臣都在場上,神殿的祭師更一直想抓你的把柄,現在動輒得咎呀,殺了他會招來麻煩的,三思呀!”貝卡在芝蘭和同伴的扶持下,用盡剩余的力氣,緊握住雷穎的手臂,深怕她一沖動就放出殺人的法力。

  “他傷了你呀!竟敢當我的面傷你,誰都不能在我眼前傷你們任何一人,否則就以命來抵——”雷穎吼道,拉過被握住的手臂,對身邊之人的維護她看得比生命還重,此刻她已怒到理智几失!

  “穎大人,你冷靜一點,貝卡說的沒錯呀——”芝蘭急忙拉住要再揚起手臂的雷穎,貝卡和一旁的兩個烈日軍團之人,都拚命地抱到已漸失控的她!

  而一旁的梅力剛在聽到盧貝卡的話后,像抓到救命護身符般,馬上昂首大笑地道:“對,我身后的主人是文森陛下,就算穎大人你貴為皇室貴族的第二殿下,也不能公然挑戰文森陛下,這可是大不敬的冒犯罪!”這句話令雷穎綠瞳激出高熾的焰火,猛然提臂震開身旁的人,犀利的眸光直往金色的棚子,鎖住始終高坐在王位上神情莫測高深的人,雷穎的唇角揚起魅冷之笑,腰上的軟劍倏然出鞘直指文森,場外一片訝異聲浪,身后的屬下更倒抽著氣。

  “陛下,何不下來說話!”銀發下的綠瞳湛熠如野,紅唇抿出傲然的凜絕之笑,在這競技場上,雷穎高傲地持劍挑釁自己的君王。

  “穎大人——”身后的屬下驚叫地想上前阻止她。

  “退回去,敢再阻止,我就掀了競技場!”她并未轉身,只是冷冷地道。

  深知雷穎說得出做得到的個性,芝蘭,貝卡和身旁的兩個屬下為免自己的主人做出更令人震撼的事,只好退回原位。

  而一旁的梅力剛則對雷穎的行徑駭然已極,在白國文森個性之飄忽,和那一旦狠起來的凶殘手段,無一不令人膽戰心驚,沒人敢輕觸龍顏,更別說挑戰,現在他的確萬分后悔惹到這個真實個性竟如此瘋狂的光之天使!

  金色棚子的拉德和風少君擔憂地看著文森,他們的君王面對廣場上持劍挑戰的銀發之人,熊度穩然未變,唯有那雙子夜之瞳幽邃的抓不到半點思緒。

  而兩旁屬于朝臣的棚子,擁戴文森和雷穎的人馬,為了各自的主人已起了激烈的爭執;另一旁神殿的祭師們,對雷穎公然放肆的舉止,早涌起了反感的討伐聲。

  當文森和她那怒目瞪視的綠眸深望一眼后,他緩緩地起身,卻不走下場中,只是揮過手,一道如冷電般的光束掃出,射入場中,穿過梅力剛的胸口,他連叫都來不及叫,便已橫尸倒于沙場中,一時間眾人全屏息地靜下來了!當場殺侍衛隊的武將是不尊重君王,但如果是他們的國王親下殺手,可就沒人敢吭聲了。

  文森朝雷穎淡然一笑后,在身旁的拉德和風少君護衛下,轉身離開。

  “站住——”雷穎豈堪接受就此落幕的事,她縱身飛出,翩飄的白衣輝映如虹的劍影,如狩獵魂般的雷霆劍氣,直往文森而去!

  “陛下——”眾驚愕大叫,包括場上的芝蘭,貝卡都嚇住了!

  文森頭也不轉地就伸手握住她這疾刺而來的劍,毫不住乎劍刃在掌上刻划出鮮血,猛力一拉,將雷穎甩出,對方卻一落地瞬即躍起,手中的劍再度朝眼前的人展開驟然的威力!

  對此,文森面色一沈,眉目凜出精光,一道氣勁懸空激出,狠狠劈中雷穎,雷穎痛然一叫身形頓落于地,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時,手腕已遭文森攫住。

  他如君臨天下的征服者般,掃視著蹲跪于地上的她,扣緊她手腕的命門,冷傲也道:“臣服于我,否則你一再地公然挑釁我的權力,不對你做出懲治,朕如何在臣子間樹立威信?”雷穎揚起倔強的臉龐。“臣,什么字都會念,就是不曉得這几個字的音怎么發,真是可惜呀,陛下!”她蓄意加重開頭的字,冷笑著。

  文森目光一閃,再睜開時,充滿肅然的絕意。“在這個時候,頑抗不是明智之舉吧!你應明白我只要一吐勁,當場就可震傷你,不想受到懲罰就臣服于說,快說!”

  “穎大人,又何必逞這一時之意氣,陛下如此做,也是要給眾臣子有個交代,并非蓄意為難你,你就退一步吧!”風少君在旁憂心地道,拉德也苦勸地說著。

  雷穎撇過頭,桀驁不馴之意明顯,文森淡漠的眸涌起怒芒,寒著聲道:“冥頑不靈!”他猛然一握!

  “呀——”淒然的叫聲,隨著直透心扉裂骨之痛,由雷穎口中發出!

  “陛下!”風少君和拉德驚訝地叫著。

  “穎大人——”芝蘭,貝卡和烈日軍團的人也已趕快,見到這一幕莫不神色遽變。

  雷穎的手腕尚握在文森手中,她緊閉著雙眸,抿咬的唇瓣已淌下血來,顯然痛苦難當,卻將手上的劍插入地上,驕傲地硬是撐住自己不倒的身軀。

  “陛下,請息怒!”周遭眾人和隨后趕來的臣子全跪下請饒。

  文森有片刻的默然,深望著手上的人一眼后,才放開她的手,而雷穎那持劍的手已垂下,隨著那失去意識的身軀緩緩倒下,他眉宇間閃過一絲異樣的復雜,繼而淡垂著眼瞼,頭也不回地甩過夜幕般的披風,轉身離去。

  風少君和拉德是文森的隨身之將,只好憂心忡忡地望了雷穎一眼,隨后跟上他們的君王。

  “穎大人——”芝蘭,貝卡扶起昏迷的雷穎,烈日軍團和其他老臣全圍上來,關切地問著。

  “不行,她手骨被震碎,連心脈都受到沖擊了,快,快叫御醫來!”芝蘭檢視著雷穎受創的程度后,哭著大叫,一旁的人早已緊下去傳令。

  “穎大人,穎大人,貝卡馬上帶你回西皇殿,御醫快來了,你再忍一會兒。”

  抱起雷穎,他不停地對著懷中的主人道。

  而雷穎縱使昏迷,也只是痛苦地咬牙蹙緊雙眉,芝蘭見狀,哽咽地道:“你……到底為什么呀,何苦一再觸怒陛下,讓自己受這么大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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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云依依的舒卷,綠醉了湖水波光。

  風輕輕地吹,帶來了喃喃低語。

  從云端灑下了晶瑩光點,拂亮了你可愛的睡容。

  輕輕柔柔地不沾世俗塵埃,一切都將是溫柔的寂靜。

  清亮的歌聲在西皇殿響起,雷穎坐在水池邊,支著白紗纏里的左手腕,悠悠地低唱著這首自她有記憶以來便像烙在心海里的歌。說不出從何而來,記不全整首詞句,但,每當唱起這首歌,就像喚起了那失落已久的記憶,片片段段,縹緲的在腦海中盤旋,卻如隔紗的影像,更如難捉的風,朦朧不真。

  看著池中的女神雕像,細刻的窈窕身段形態栩栩如生,手上抱著石雕瓶,如瀑的水泉不停地由瓶口傾灑而下,彌漫淡霧的水氣,激起顆顆的晶瑩之珠,猶如化水的琉璃,炫彩耀人。

  一如往常,每當她望著水面時,經常在心中浮起一雙女性的紫眸,那是一雙漾著淡淡憂綠的眸瞳,總是溫柔地望著她,卻充滿思念與哀傷。不可思議的感受,這雙紫眸伴著她的成長,甚至與她同悲同喜,尤其隨著年齡漸增,她更能明確地感受到一股越過時空而來的悸動與呼喚。

  憶起兩年前她出事時,沈悲如撕心般埋覆了她,禁不住這快被淹沒的感覺,她將自己鎖入重重樓閣中,不愿再有悲苦與哀樂,而那雙凝望她的紫眸竟也像心碎般落淚,她彷佛聽到了那一聲聲痛楚哭嚎直入她封閉的心里,她像看到了那顫然灑下的珠淚,顆顆如針刺穿了她,她萬般的不忍再讓這雙紫晶之瞳落淚,卻不知該如何讓她明白,由始以來,她們雖能明顯地感應著彼此,卻無法跨越過一道無形地阻隔在她們之中的鴻溝。

  她撫著水面所映出的自己,銀色的發,翠綠的瞳,她不禁蹙眉,記憶中的紫瞳,每當傷心時,就如暈開的綠霧般,是那么的哀傷欲碎,深深牽動了她,她多想告訴這紫眸的主人:“請你不要難過,不要流淚,為何我總是讓你落下傷心的淚……。

  為何……”

  “穎大人!”一雙健臂攬住了即將傾入水中的她。

  雷穎一震像猛然清醒般,望向擁住她的人,貝卡的神情充滿濃濃的關心。

  “你沒事吧?”他放開了她,憂切地問。看雷穎方才望著水面的樣子,整個人像連意識都抽離般。

  “我沒事,你別擔心。”她搖著頭,看著眼前澄澈的水泉,好奇怪的感覺,好像憑著這股思念就能溶入水中,找到這紫眸的主人,尤其最近她對這股呼喚的感受越來越強烈了。

  “你的傷不要緊吧?”“早沒事了,是你和芝蘭硬要我多觀察兩天,不肯讓我解下紗帶。”她頑皮地朝貝卡動動露在外面的手指。

  “短短几天就能恢愎這么快,是陛下后來親自為你療傷的結果,以后別再這么做了,你讓大家很擔心呀。”貝卡帶著几許兄長的訓示道。

  几天前在武競場上受傷后,貝卡剛抱她沖回西皇殿時,就發現文森已等在西皇殿。當時他未置一言地接過昏迷的雷穎,摒退周遭眾人,親自包里她手上的傷,以自身的靈療能力輸給雷穎,他照料了她一天一夜,直至她穩定了后才離去。

  雷穎聽見貝卡的話只是別過頭,淡淡地道:“這是他賜的,沒什么好感激的。”

  “穎大人,再怎么說,你都不該在眾人眼前一再挑釁陛下,你這樣做——”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待他說完,雷穎就受不了地舉著雙手。“貝卡,你越來越像老頭子,羅嗦又嘮叨,我出去走走,這几天老困在西皇殿,悶死人了。”

  看著雷穎的背影,貝卡一嘆,這時芝蘭由他身后走來。

  “你感覺到了嗎?”凝望著眼前主人漸遠的身形,貝卡意有所指地問。

  芝蘭點頭。“從在泰坦神國見到陛下,回到白國以后,她雖然看起來和往常一樣,但在她心中那股自我傷害的傾向是越來越嚴重了,現在她下意識就會將自己導向負面的情緒而不自覺,真是令人擔心,她好像隨時在做一場毀滅的賭注。”

  貝卡悠悠地望向天際,記憶走叵了遙遠的當年,那蘊涵信任的承諾和托付,一切都像昨日的對話……

  “你能夠將她看重于自己的生命,奉她的話為圭臬,保護她,照顧她,無論她想做什么,你都能盡一切力量幫她嗎?”當時對著貝卡講這些話的人,平時總是清冷淡漠的面龐早已不復存在,他深深望著眼前在草地上一個約莫八,九歲的銀發小孩,眸中盈滿溫柔,彷佛看著眼前的人,就是他生命中最大的力量。

  “哪怕她要我背叛你,甚至殺你,也都無所謂?”看著眼前的人,他對前方的銀發小孩所露出的溫暖神色,和他全身所散出的感情,在在都不是貝卡所聽聞的君上,是以他貿然地開口問出。

  聽得這些問題,對方只是釋然的一笑。“是的,哪怕是背叛我,殺我,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你都要幫她完成。去吧,到她身邊去,只要你接近她,就會知道,不用對我承諾,你自會為她傾盡一切,她有擄獲人心的力量,任誰都想為她張開保護網,追隨她,哪怕是天上黃泉亦在所不惜。”

  冉冉的白云,徐徐的微風,回顧至今,貝卡已能明白這几句話,跟隨在這銀發天使身邊,數年來伴她走過一切喜怒哀樂,哪怕付出生命,哪怕天上黃泉,他都只想張開最好的保護網,維護今生唯一的主人,希望陽光能常在她身,讓那燦爛的笑容永遠綻開。

  ※※※

  雷穎一走離西皇殿,確定已脫離屬下注視的范圍后,馬上將手上的紗帶解開。

  “明明沒事,還要我纏著,好像我傷得多重似的,別人看到還以為我這么不經一擊。”死要面子,絕對是她的個性,尤其到外邊來,更絕不能讓別人見到堂堂雷穎大人里傷的樣子,多損她美好的形象。

  “穎大人!”一個問候聲突地從后面傳來,嚇得雷穎趕緊又繞回去,怕是屬下跟出來,這也很傷她體貼屬下心意的好主人形象,唉,完美的人真難演!

  “你的傷好多了嗎?”再聽清楚那問候的聲音,雷穎又懊惱地將紗帶解開,嗟,風少君,理他做啥!

  “明天是長老之子弒君的審判大會,你心中已有對策了嗎?”見到前方的人未有理會他的打算,風少君只好轉移話題。

  “干么,你大發慈悲,想貢獻對策呀!”雷穎解下手中的紗帶后,懶洋洋地轉身問著。

  “你現在唯有兩個選擇。”風少君眸光異亮地望著她道。

  “哦?”雷穎有趣地挑眉。

  “一個是聽從陛下的話,換取特赦,甚至你點頭答應下嫁陛下,那么無論你想要什么,陛下都會為你達成。”

  “風少君,昨晚如果沒睡好,就回去睡飽一點,大白天的別老說夢話!”雷穎掠過耳邊的銀發,無聊地想走過他身邊。

  “穎大人!”風少君卻突然在她眼前以單膝之禮跪下,見他那突來的異樣之態也拉住了雷穎的腳步。

  “穎大人,我能斗膽請求你放棄這一切,跟我走嗎?”他執起雷穎的手,在她反感地想抽回時,他卻緊握住,在手背上印下一吻,誠然地道:“當年我雖奉陛下之命接近你,但從見你第一眼開始,對你的仰慕就已深植心中;這兩年來,我并不后悔選擇對陛下的忠心,卻萬分后悔沒有將你保護好,讓你受到這么大的傷害,武技場上見你和陛下之間的一切,令我深覺,唯有遠離白國才能避開你和陛下這萬般的糾葛,少君愿意為你獻出生命,但求你——”

  “放肆!”雷穎扯回被握住的手,一掌摑過他,火怒地道。“想想你自己什么身份吧!再有這種舉止,我會親手殺了你!”雷穎憤然地轉身拂袖而去,留下在身后深望著她,繼而仰天喟然的風少君。

  再度走回西皇殿的雷穎,已經受不了的邊搓著手,邊自語怨道:“做什么每個人都要把命獻給我呀,以為我很好過嗎?芝蘭,貝卡還有烈日軍團,就已經有十四個人了,如果再加上你一個風少君,呃,十五個,還真能湊成整數哩,沒想到我年紀輕輕就背那么多條命在身上,好像我很短命似的,光想疙瘩就滿地掉!”

  “穎大人!”另一聲口氣不好的呼喚聲傳來。

  “跟你說再有這種舉止,我殺人了!”雷穎想也不想地轉身就罵,卻見到前方比她臉色更不好的女子。“芝……芝……蘭……”她趕緊又轉回身,從懷中取出紗帶,以最快的速度纏回去。

  “我只是來幫你換紗帶而已,你想殺誰呀?干么又轉過身去?找你找得要死,還有,你也不是貝卡那種忠厚型的,學他講話結什么巴呀!”芝蘭沒好氣地拎著藥箱朝她走去。

  “沒有,我手痛嘛,按摩一下。”雷穎再轉過身堆滿笑容,卻是滿頭大汗,朝走來的芝蘭抬起手,用最和善又像個傷者的聲音道。

  “手痛,你傷還沒好?”芝蘭果真關切地執起她的手,繼而面色一沈。“我說穎大人,聽說你傷的是左手,這會兒紗帶里在你的右手,是代表什么?”

  “啥?”雷穎眨大眼,看著泄了底的雙手,轉圜地道:“我是想……包著右手,可……可以平衡左手,血液一暢通,不會左右大小不均,這樣……”

  “我看你全身都纏滿紗帶,平衡全身好了!”不待她說完,芝蘭將手中的紗帶全往她身上纏去,對這極不合作的傷者,芝蘭心中之火已一天大過一天。

  接著她拎著藥箱哼的一聲,轉身走人。留下里得如白人乾一樣,拚命跟紗帶纏斗的雷穎。

  ※※※

  審判廳的大殿上,雷穎和兩個執事的長老列位最高席,風少君為主導的審判者,負責在殿下宣讀著判文。而依例君王并不出席任何審判,只聽取報告結果。

  大殿上跪著三個約莫十八,九歲的少年,兩旁几位聆聽的大臣,在這樣的審判會中,除非相關人物,是嚴禁進入殿上,是以,其他關切的人只能在殿門口外注意著里面的發展。

  殿外,芝蘭看著風少君已在宣讀審判結果,她不禁憂慮地問一旁的貝卡:“穎大人從頭到尾都甚少發言,她心中究竟有什么打算?”貝卡搖著頭。“她只說自有解決的辦法,就沒說什么了。”

  “可惡,她這一次到底賣什么關子,審判都已經到尾聲了,還沒見她有動靜。”

  芝蘭嘟囔道。

  “再看下去吧!穎大人既說有辦法,就一定能解決的。”對主人的能力,貝卡向來深具信心。只是他不明白,雷穎說她一定能成功挽救三位長老之子,卻要他們待在西皇殿,別來觀看這場審判,究竟為何?眾人不解也放心不下,芝蘭,貝卡只好偷偷地來到大殿門口,觀視里面的情況。

  當風少君宣讀完判文,對著他們三人所犯的殺君大罪毫無例外的是死罪時,他看向雷穎問道:“穎大人,對這個判決,你可有任何異議?”

  雷穎自始至終只是支著螓首,聽到風少君這一問,唇上又抿起那抹笑謔。“我說有,就能夠免了死罪嗎?”對她慣有的刻薄嘲弄,風少君也只是泰然一笑。“如果穎大人沒有任何辯駁,這個叛文就要在三位長老和几位大臣面前做成裁決,一旦定了,就算是陛下的特赦也無效了。”

  雷穎剎那的默然,她注視著眼前的三個人,問道:“你們后悔當初的作法嗎?對這樣的判決是否害怕?”

  三個人互望一眼,其中年齡最大的開口道:“當初既會決定做這樣的事,心中就已預料會有這樣的結果,我們并不怕死,先父們都是老國王的遺臣愛將,無法接受的是文森陛下如此逼迫親生父親,弒君或許是大逆不道,但身為人子,我們豈能什么都不做,穎大人是老國王臨終前最后的托付,如今能在臨死前,見到穎大人你重返白國,也無怨了!”至情至性的話令人動容,雷穎閉上了眼,像看到了當年三位長老為保護她,不惜扛起反叛之罪,斷然地在文森眼前自刎,他們的犧牲終換得文森點頭,允諾她離開白國,幽幽的往事,再回首已是深深的喟嘆。

  她睜開眼的眸瞳湛亮,開口的聲音蘊涵憂柔。“夠了,你們為我做的夠多了,這一切本就我該承擔,誰都不該死,尤其不該再為我!”她轉頭朝一旁的長老問道:“我記得白國有一條律法,它為了給死囚最后一線生機而設,雖年代甚久,卻在前几代的君王主政時有過例子;在那條法令中,明載道:無論身犯何罪的死囚,只要有一個身分尊貴之人,甘為其受利刃穿身之苦,就能得到無罪的赦免,先決條件是這個身分尊貴者,必須與囚犯毫無牽扯和血親關系,是吧?”

  長老點頭說道:“確是有這條律法,當初寫下這道令的是一個受人尊崇的老者,他說,既然一個身分尊貴者愿冒生命的危險保全死囚,那么這個犯人其人格定有過人之處,為尊重這份以命相殉的節操,無論此人身犯何罪,都得無罪赦免!”

  風少君皺眉,初次聽聞此項法令。“身分尊貴?該如何定義?”照此說來,任何一個罪大滔天的死囚,只消被一個身分受人議定為尊貴者,為其受刑,便能逃過死劫,豈非太無天理。

  “身分尊貴者并非誰都行,”像知道他的疑慮,另一個長老慎重地道。“在定論上只有几個要點,卻少有人能到標准,就如皇室中人,也必須是具有儲君或者殿下身分,再者擁有輝煌功績,還是深受人民擁戴的知名人物。”

  “如果同時擁有這些特點呢?”雷穎突然道。

  不料她有此一問,長老笑道:“很難吧!在白國也只有你和陛下同時擁有這些特點,否則……”接著突然停口了,像知道了眼前的人想做什么。

  雷穎卻了然于胸的一笑,她起身朝站在堂中的風少君伸出手,一股氣勁的力量倏地將他背上所背的劍抽出鞘來,飛到雷穎手中。

  “她想做什么?”在殿外的芝蘭見此,愕然地拉著貝卡質問。“穎大人究竟想怎么做?”

  貝卡蹙鎖著眉,別過頭,心中已知雷穎此刻的想法,卻無法對芝蘭說出,該阻止嗎?深究目前的情況,這似乎是唯一的方法,但是……

  “難道她……”芝蘭看向雷穎,心中有了答案,卻不愿也不敢正視,恐懼和慌亂開始在心中涌起。

  而站在前方高位上的雷穎,對著殿堂上風少君道:“你重律法,做事更愛引經據典,今天本人就以你最重的法讓你心服!”雷穎突然綻出一抹厲絕冰艷的冷笑。

  “有一點你說的沒錯,天下沒有我辦不到的事,救不出的人,用盡任何手段,我都會達成目的!”她毅然甩過手中之劍,森寒的利刃,在眾人尚來不及意會的錯愕中,猛然提起一劍穿身而過!

  芝蘭尖聲大叫,眼睜睜地看著長刃刺入雷穎的胸口,穿過背脊,鮮血激灑而出,貝卡接住當場倒下的她。

  “穎大人——”殿上更是一片慌亂的驚叫!

  風少君在瞬然的震愕后,馬上沖過去,而雷穎卻舉手制止他的靠近,她依然昂挺著,過度的痛楚雖僵硬了她面上的表情,但那出聲的口吻卻是堅定地。“如果……敢再動那三個人一下,你就是……不尊重律法,冒犯我這個身分……尊貴者,到時該有罪的可就是你了……風少君……”

  對著完全怔住的他,她扯出譏誚的笑容,卻又猛地咳了起來,殷紅的血絲自唇角淌下,劇烈的穿身之痛,令她踉蹌地顫了一步!

  “穎大人……”風少君和底下的三位長老之子想扶住她。

  “不准靠近她。”一個威嚴的聲音,隨著一抹黑色的人影在她身后成形,男性的手臂握住她的雙肩,冷然地道:“站好,既用這樣極端的方法解決事情,就勇敢地面對下去!”

  “陛下!”見到來人眾人趕緊跪下!

  文森撥然高挺的氣勢,倨立在雷穎身后,那雙淡凝清冷的眸,看著底下的人,是一片深不可測的幽邃,他嚴峻地道:“這件事到此為止,以后不准再提起任何當年叛變的事,三位長老和他們族人也將不再背負反叛者的罪名,朕的天使所流的每一滴血,都不是你們能承擔的,今后若再有任何流言蜚語,朕將以冒犯皇族名義重懲!”說完他抱起雷穎轉身消失在眾人眼前,留下殿下為方才的震撼余悸未定的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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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刺骨的痛,這劇烈的感覺,哪怕是戰場負傷,都未曾有過這般的痛顫,從沒想過自己能將自己傷得如此之重,渾噩的暈沈,身體像漸漸冰冷,她卻還是能感覺到那穿身的利刃被猛然逼出,瞬間,胸口有如被活活割開般,意識隨著一灘灘流失的血已漸失去。

  “以這樣的手段解決自己,你是真想救人,還是想逃離我——”凜然的聲音划入她深層的意識,一股男性的氣息完全籠住了她,熟悉的感覺與怒火,是他!

  且聲音的主人正伸手解開她的衣服!

  不,不要,下意識的她用力掙扎,卻是徒勞無功的,因為尖銳的痛楚令她連聲音都喊不出,更遑論反抗,只能任憑衣服被解開,任憑心中痛苦的吶喊,奔竄在這失去力量的身軀。

  往事的回憶涌來,激動的鮮血再咳出口中,她能感到那雙手的主人一震!然而,對方依舊撫上了她裸裎的負傷之處。

  不,不要碰我,不要解開我的衣服,衣服就像她心的屏護一樣,一旦失去,就像心赤裸裸地袒裎,她不要,尤其不能對他……

  腦中所有記憶卻是那么痛苦鮮明,就像一道永存身心的烙印,她抹不去也忘不掉。心中的某處像隨著這穿身的劍而缺了口,緊鎖的成長歲月源源流出——

  戰鼓的呼聲,淒厲的怒吼,可怕的令人毛發悚立!

  在夢中那扭曲的影像,是一群群猙獰殘戾的人,殺盡逃亡的老弱婦孺,四周滿是濺血的哀嚎,大家逃不過屠殺的命運,尸橫遍疇在乾枯的水池邊,頹圮的宮殿在大火中燃燒,子夜的黎明竟像可怕的人間地獄。

  亡族了!埃尼爾族的人趕盡絕,我皇一族是逃不過這一劫了……

  女王陛下,快點抱著綠公主走吧!大劫已到,此刻就算逆天,也定要保我皇一族王室最后的血脈,萬不可斷了這唯一的希望……

  幻光球呀……你聖潔的光芒將再度照耀我皇一族的遺孤……永續我皇一族百年的大地之光……

  赤灼的熱力瞬間在胸口燃起,令人難以承受的哀戚,總是輾轉輪回在夢境里,可怕的令她痛哭大叫——

  “穎,穎沒事了,那只是噩夢,你睜開眼看看,它并不在你身邊呀!”沈穩的男性聲音,經常撫著她的額頭,輕哄著她。

  緊含的眼瞼微啟,晨曦的金色光芒刺眼地射入,浪濤的潮夕,直至映人眸中的大海景色,無邊的壯闊,洗滌不安的夢境。

  她抱著聲音主人的頸子,緊埋在他的頸窩中,開始汲取他的溫暖,驅走心中的不安。日出的朝燦灑染他們,而抱著她的人撫著她不久才轉成銀絲般的發,靜靜地站在海邊,直至她再度沈睡在他懷中。

  三歲的雷穎經常為噩夢所纏繞,為此,她夜夜吵得不愿入睡,任誰也哄不住,唯有文森抱著她時,她才能安靜下來。

  此后文森經常抱著她來到海邊,有時說著一整夜的話,有時無言地靜聽著海潮,就這樣,雷穎在三歲時,几乎都進不開這能趕走她噩夢的懷抱,直至五歲,文森在她耳上鎖上碧靈,那噩夢才遠離了她。

  森林的狩獵場上,一個策馬如風的銀發少年,追著一只狂奔的野狼,少年俐落地搭起手中的弓,眨眼間,箭矢划空射去,前方獵物應聲而倒,身后的烈日軍團個個為主人鼓噪叫好。

  “看來穎殿下的狩獵能力,眾人已望塵莫及了!”几個隨行的老臣們更贊美道。

  “這是几位叔伯們的禮讓,才能讓我這個后生晚輩專美于前。”十三歲的雷穎,身背長弓箭矢,銀發狂野地散在主人肩上,雖尚屬年少,眉目間已具凜然的英氣,修長的身形顯得清逸。

  “你這鬼靈丫頭,若真是男子,天下只怕都在你掌握中,看得我們這几把老骨頭汗顏,真是該退休了,這個時代不屬于我們了!”老臣們對此也多是感嘆。

  “可是我就只要你們這几把老骨頭,還有義父和烈日軍團永遠留在我身邊就夠了,沒有你們,天下于我何月,所以,誰都不准離開我,知道嗎?”

  對她霸氣十足的口吻,烈日軍團已是習慣,老臣們也多是撫須大笑。“你這丫頭,不屬凡俗女子,在男子間又膽色過人,一身先天之能和霸道的氣焰,真不知究竟從何而來!”在白國,弗克林國王的義女雷穎殿下,最受老臣們的寵愛。

  “你們寵出來的嘍!”她甩過手中的弓架回肩上,對自己異于常人的容顏和舉止所招來的褒貶,她習以為常。

  就在眾人決定繼續往林中深處時,身后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穎殿下,各位大人——”一名皇宮侍衛朝他們快速地奔馳而來。

  “發生什么事了?”一旁的老臣皺眉問道。少有在狩獵時發生皇宮特使前來傳報消息的事。

  “穎大人,宮內出事了!”來人一見雷穎就跪下急道。“文森皇子和陛下發生沖突,陛下當場發病倒下,宰相命小的趕來通報穎殿下你回宮!”

  “義父倒下!”雷穎大驚,迅即掉過馬頭往皇宮奔去。弗克林國王近几年身體違和,御醫已多次警告不得受刺激,否則將危及生命,眾人都小心地防范,沒想到還是……為何文森和義父始終不能和平相處,他們不是父子嗎?

  當雷穎沖進弗克林的寢宮時,几位大臣圍在床邊輕聲私語著,一見到進來的人,眾人連忙行禮。

  “陛下怎么樣了?”她來到床邊,發現床上的弗林克神色蒼白地沈睡著。

  “御醫來過,已穩定情況了。”旁邊的老臣說著。

  “義父……”雷穎看著昏睡的老者,嚴聲問道:“皇子呢?”將自己父親氣到病倒,始作俑者居然不在!

  “皇子方才帶著侍衛隊出皇宮城了。

  怒火掠過綠瞳,未理眾老臣的叫喚聲,雷穎已憤然地轉身沖了出去。

  “全部停下!”叱吼的聲音由高崖上傳來,讓崖底下行進的隊伍全部一愣!

  “穎殿下!”眾驚愕地看著站在高崖上的白衣少年。

  “停下,否則我不客氣了!”雷穎抓下肩上的弓箭,瞄准底下的人,厲聲道。

  “皇子,這……”拉德看向前方的主人。

  “繼續走。”文森始終堅定地坐在馬背上,斷然地命令,不曾回過頭。

  在高位的雷穎見狀,手中的箭毫不猶豫地朝為首之人射出,且是接二連三的拉弦疾射,卻都在快接近對方時,應聲折斷!此時她耳上的碧靈藍光燦出,一道不同于先前的雷霆之箭,帶著火簇之光風馳射去!

  “給你力量可不是要你拿來對付我!”文森雙眸一瞇,兩道寒光由主人手中彈射而出,一擊打下火光之箭,另一擊往她而去!

  疾來的光速如流影,卻是帶著警告成分居多,雷穎側身避過,卻踩滑腳邊的落石,瞬間,那白衣的身形由崖上下!

  底下眾人訝然大驚,卻見她落下的身軀,被一道光印包圍,將她送至一雙展開的健臂。

  “好了,別再跟我玩這種把戲,你的能力我會不清楚嗎?”文森淡冷的聲音對著懷中的人道。

  “卻還是讓你出手了不是嗎?”她睜開眼,竄過一抹詭黠的神情,迅然直起身形,一把匕首抵住他的頸脈。“回皇宮,你將義父害成這樣,也該負起責任吧!”

  “你以為一把匕首就可以制伏我!”

  她冷笑。“是不能,但是,你該相信無論你想施展何種方法,我的匕首都會比那更快划過你的頸子,可別忘了,我是你一手調教的。”雷穎相當明白自己的能力不是文森的對手,唯一的機會便是貼近他,無間隙的距離,讓他無論想以法力或咒朮,都難有施展出的空檔,這也必須是制住他的人擁有高深的能力才行。

  “皇子,穎殿下……”拉德想阻止,卻不知該如何做。

  “你們先走,我隨后會合。”文森命令道。

  拉德不安地望了一眼,才領著身后的人先行一步。

  “回皇宮,現在!”雷穎將手上的匕首更抵進他頸里。

  文森的神情一掃先前的淡漠不興,他露出一抹邪笑。“你相當明白貼近我是唯一制住我的機會,而一般人根本不可能靠近得了我,你用的是我對你的心意,自小你的眼就一直追著我,怎么年齡稍長就這么無情,真令我傷心呀,小家伙。”他捏捏她的下巴。

  雷穎未理他的調侃,冷哼地道:“皇子,你并不比我善良,對你這樣的人,不擇手段是最好的手段,只要能制伏你,再大的代價我都會付出,跟我回皇宮見義父,你有靈療的能力,一定能幫助得了義父。”

  “首先,我得告訴你,我巴不得那老家伙死,絕不可能去救他,還有你真想用這樣的方法制伏我,先決條件就一定要狠得下心,否則……”文森猛然攫住她的手腕。“反為我所制,你就是自討苦吃了!”他用力扣緊掌中的柔荑,直至匕首由她手中掉下!

  “穎……”他撫上她的腰際,另一手的手指根根纏上她的頸子,無形的曖昧親昵,將雷穎完全定在他懷中,他輕囁的唇在她耳畔低撩。“別再幫我父王,到我身邊來,我已掌握白國大權,不用等老家伙傳位給我,白國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我是絕不會讓你逃掉!”

  “放手,唔……”她扭著身軀想掙脫,他的唇卻已壓下,灼熱的舌直探她口中,強迫地擄獲她的。

  濃密相纏的唇舌,一再地緊鎖住她,哪怕她用力咬下,血味在兩人口中泛起,他依舊緊攫住她的唇瓣,深深吸吮著。

  雷穎的雙手被箝扭在身后,他的唇來到她的耳,那原本撫在頸上的手正探進衣內,游走地愛撫著她微聳的胸。“這可愛的身軀正在成長,總有一天這每一分每一寸都將擁有少女的玲瓏身段,到時……”他眸中掃過占有的決斷。“就算用強的,我都要將你擁入懷中!”

  雷穎眸光一厲,兩旁風沙激掃而起,環環將他們圍住。“放開我,否則風沙將我們卷上空中,雖然傷不了你也傷不了我,卻也夠受的了!”她警告,身下的馬因周遭突來的變化,不安地踏著蹄。

  他一笑,卻是猛地扯開她的衣襟,袒出那半裸的雪胸,雷穎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他已朝她胸前烙吻而下!

  “做什么?呀——”雷穎惱羞地想推開他,卻感覺到他的牙齒正咬進她的肌膚里,他突來的舉動令她痛聲一叫,環伺的風沙也因而停下!

  “記住,在這天地間,唯有我能抱著你,吻著你,如果你敢讓哪個男人如此接近你,這個唇印,會讓你知道我的憤怒。”他的手指摩挲著她雪胸前猶沁著血點印子,像直透魔力般,雷穎全身因他的話而顫,直至他再度降下唇舔吻過那紅印子上的血,才將她的衣服掩上。

  “你回去吧!要我去救那個老家伙是絕不可能的,因為我巴不得他早點死!”

  說完,他將她放下馬,轉身奔馳而去。

  看著前方揚起的塵土,雷穎啐然地擦過唇邊的血漬和他的味道。“該死,又得痛上好几天,沒辦法好好吃飯!”這兩年,她已熟悉了他們之間激動時,所各自帶給對方的傷害。

  從小,她相信他是她的真命守護神,她的目光更是崇敬地跟隨著他,仰慕他所流露的一切,心儀他所散出的每一分氣度,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叫愛情,不知道這份心系又悸動的感覺該如何自處,只知道自己想伴著他,相守一生。而今,雷穎搖搖頭,轉身吹哨召喚愛馬。

  在這數年來的成長,她受盡他喜怒不定的傷害,有時他將她看成這世上唯一的珍寶,極盡寵著她,有時卻又殘忍地以侮蔑的態度傷害她,曾經,他亦冷亦熱,時而輕蔑又似疏離的漠然,都不曾嚇退她,因為她相信,那雙黑濯如星又帶著清冷淡揚的目光看她時,所透露出的訊息是需要她,為這一點真,她甘心傾盡所有,換得永生永世的相隨,然而……

  見到前方悍的黑神駒“流星”奔來,雷穎安撫地拍拍它的頭,躍上馬背后,朝皇宮城奔去。

  “義父,你該喝藥了。”雷穎扶起生病的弗克林國王。

  “早晚都要被忤逆子氣死,還喝什么藥。”他憤慨的氣焰吹動著嘴上的大胡須,看來更顯得怒不可遏。

  “那你還要順遂他的心,將自己氣死呀!”雷穎將藥遞給他。

  弗克林接過后,卻是一嘆。“我就算不被這小子氣死,這身體也拖不了几年了。”

  “義父……”

  “而且,那不孝子是不會容許我太久了,現在朝政全在他手中,這几年他一直捉我身邊的勢力開刀鏟除,現在我還活著他不敢動你,等我哪天翻眼一瞪,穎……”弗克林撫著她的面龐,語重心長地道。“你得能保護自己呀。”

  “義父,你別擔心我,我照顧得了自己也會保護你的。”

  弗克林搖頭嘆道:“我必須留給你與他對峙的力量,老臣的勢力在朝中還是一股不小的影響力,他們個個忠心于我,將來我如果有個萬一,他們都會是你最好的屏障。”

  “我會靠自己打下江山,更不會坐視他傷害你的,義父。”

  “這小子誓逼我至死才甘心,他等著親手報復我,已等很多年了。”弗克林閉上眼,像對造成他們父子間的憾事有著無限的嘆息。“你也明白,他一直都對我將希蕊逐出白國懷有很深的怨恨,多少年來他派人尋找希蕊的行蹤,卻毫無音訊,他對我的不滿也到了極點。”對自己的皇后希蕊,當年紅杏出牆背叛他,和另外的男人發生奸情,一直是弗克林心中不能原諒的,兒子對他的恨,也從妻子被逐出白國開始。

  “穎,你心中也明白的,我的兒子對你有意思,你覺得呢?”他突感有趣地朝一旁的人問道。

  雷穎看著他只是淡然一笑。“義父,你還沒將藥喝下呢。”

  “不,不,你還沒回答我這個問題,可別想隨便打發我這個老頭子,告訴我,文森對你的感情,你心中是怎么看待的?”

  雷穎迎視著他,片刻后,緩緩地道:“一個可以利用的籌碼。”

  弗克林縱聲大笑,几乎直不起腰來。“你們兩個可真是棋逢敵手了,我這一生能養到你們這兩個天之驕子,也無撼了!”

  東皇殿里,文森看完手中的信,臉色狂燃到極點,繼而暴出可怕的怒吼,掃毀桌上的一切。

  母后,母后死了!他曾想過母親可能已亡,卻沒想過母親竟會走得如此坎坷難堪!

  當年父親發現了妻子背叛的行徑后,竟昭告天下皇后私德敗喪永遠逐出白國,父親無情的逼迫,讓一個原是皇室尊貴的千金,最后的命運是遇匪人賣入妓院,在半年后染上性病潦倒而亡!

  堂堂的王妃,他的母后,落得這般的下場,他縱然身為皇子又如何?連母親都保不住,讓她受盡身心摧殘至死。

  “母后,母后,為何不等我,現在我手握白國大權,我能給你一切,我能保護你,沒有人能傷你了,母后——”文森痛心疾首地猛捶著牆。

  溫柔而甜美的母親,纖細敏感的個性,在父親的影響下是不快樂的。

  長年忙碌于國事的父親,少有空閑下來關心他與母親,在父親心中,沒有一件事比白國擴展成當今最強之國都還重要!然而,對他的一切卻相當嚴格,因為父親始終秉持,男孩子需要用鞭子教育,女孩子則是寵愛的給予糖果。也因此,從幼年文森和父親間便有著相當大的鴻溝。

  文森始終相信,母親的情況,父親要負很大的責任,若非他的忽視,若非他的忙碌不在乎,母親豈會琵琶別抱。

  于是,他的成長開始以報復父親為一切,處處違抗父命,無論如何的大逆不道,只要能讓父親憤怒不好過,他都會做。另一方面他更加嚴格要求自己,總有一天父親做不到的,他會自己去完成,他定要比父親更厲害,更狠,一定要他父親為母親所受的苦付出代價,他會掌控白國的一切,親自接回母親!

  然而……母后,你一點機會都不讓我証明,我辦得到!如今我連你最后一面都見不到,甚至連尸骨都無跡可尋,你要我如何承受,這一切的努力到頭來竟是一場空,一場幻滅的空!

  痛苦的嘶鳴,哀嚎的低吼,他緊閉著眼,握著拳,一時間只感世界崩解。

  “你……沒事吧?”一個能牽動他心的聲音響起,隨著一只手撫上了他的面龐,憂慮地問著。

  雷穎看著眼前的文森,在她的印象中,他始終淡淡漠漠的飄忽不定,表現出的感情也都似邪似正般的難捉,未曾見過他發出這么明顯的情緒。

  見到他緩緩睜開的眼,雷穎愣住了,一雙充滿狂悲與哀戚的眸,深鎖著她,他握緊她撫在面龐上的手,自語地道:“母親已永遠不會再回到我身邊了,我怎么能再失去你,不能讓你離開我……”對,這個重于生命的銀發天使是屬于他的,絕不能再讓任何人奪走,絕不能——

  他猛然抱緊她,雷穎下意識地想反抗,卻見這個男人就像受傷的猛獸般低咆。

  “我要你永遠留在我身邊,永遠別離開我,穎,穎——”

  雷穎震住!

  “說,你不會離開我的,你會永遠留在我身邊的,是不是?穎——”他扯開她的衣服。

  “你——”發現自己完全在他掌中,任其施為時,雷穎慌了,想掙扎,他卻越加瘋狂地攫緊她,拚命地撕開她的衣服,直至赤裸。

  一見到她無瑕的身軀,胸前的唇烙刻下的是屬于他的所有。“我不能失去你,我只剩你了,就算付出一切,毀了一切,我也要你屬于我!”

  雷穎抿著唇,他是真心的嗎?

  這一發怔的空間,他已深埋在她胸中,感覺著她的體溫,聽著她的心跳,他想確定她在他身邊,他是擁有她的。“你說,你會在我身邊的,你絕對不會離開我的,是不是?不要折磨我,告訴我——”

  他的吶喊終令她動容地環住他,哽聲道:“從小,我就一直追尋著你,心里,眼里,所看,所想的全是你,因為我喜歡你,愛你,哪怕你總是這么莫測不定,我還是告訴自己,只要你需要我,生生世世我都愿伴著你,絕不離開你!”

  “穎!”文森激動地吻住她,無限的唇纏像要令兩人一同墮落,當他放開她的唇時,雷穎安然地偎在他懷中。

  “義父一定會很高興的,我們終和好了,以后大家能快樂地在一起,不要再有爭吵。”在他堅實的懷里她柔聲道。

  聽到父親,文森的眼眸驀地張開,將母后害到慘亡的父王!

  一股陰殘的怒焰升起,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輕易放過迫害母后的人。

  他猛然握住懷中之人的雙肩,推開她,看著她微愕的樣子,一個心狠的念頭浮起;如果傷害這個父王寵愛的孩子,父親一定很難過吧!

  對,他要毀了父親一切看重的人,事,物!

  文森冷笑的心中道:母后,既是父王害你,我就要他付出和你一樣的代價,我一定要這個害你的男人聲譽盡毀,郁郁而亡!

  雷穎不解地望著他幽詭的神色,但見他瞇起眸光,猛然甩開她,縱聲狂笑地站起。

  在雷穎錯愕的同時,他已再次蹲到她眼前,看著摔落于地,毫無遮掩的她,文森握住她的下巴,充滿猙獰的嘲笑。“小家伙,憑你也想安慰我,看看你自己的樣子吧!簡直愚蠢的可笑,其實我該謝謝你,你讓我知道,我該怎么做。”

  文森冷睨地掃了她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房中的雷穎拉起衣服,眸中一片空洞。

  死了或許也比現在好,卻還存著這不該有的希望,低賤與無恥的自厭,赤裸的羞辱與一顆備受凌戕的真心!她閉上眼,感覺心緩緩地裂開,尊嚴被踐踏成碎,片片寸寸隨主人的淚顫下。

  這個時候她該有什么樣的感覺呢?不是肉體的痛,不是能感受的痛,卻是這么真實的椎心裂肺,她的夢該醒了,這作了多少年的夢,成真時,竟是一出如此可笑的鬧劇,自己在他心中的定位,不過就是一個拿捏的玩物!

  她咬著唇,深呼吸地抑回淚水,她得堅強,沒有時間讓她自怨自艾,義父,朝中的老臣還有烈日軍團,每一個都需要她,她不能倒下!

  強支著身軀站起,雷穎卻已痛苦的掩面,不能,不能哭,她得將這件事事埋入心中,誰都不能說,否則義父和屬下知道了,和文森又將是另一波的對峙沖擊,對,她不能有任何神情顯露出來,她得學會將心鎖住,將這不堪的一切永遠鎖住!

  此時她發現身上不整的衣衫,她拚命地拉好掩住自己,衣服,衣服是最好的防蔽,對,她要保護好這僅剩的尊嚴,多一件就是一層保護,絕不能再露出寸許的肌膚,她不再教人看透,永遠也不在人前露出自己!

  你曾問我,究竟想對你防備什么?你可知,肉體的傷害是痛楚,心靈的傷害卻是沈悲,那痛不欲生的的活活撕裂,直教人連感覺都不想都有,你能知道?

  你看著我的眼神永遠是如此的虎視眈眈,几至想吞了我!或許,我該問你,陛下,在你心中,究竟想對我渴求什么?曾經我將一顆真心獻給你,是你將它蹂躪的殘缺不全,我永遠無法知道,此刻你赤熱的愛語就像布下的陷阱,下一刻是否又成為嘲笑的輕蔑!你那狂狷的感情變數,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可怕的令我警告自己,千萬別再輕觸那會剝蝕人心的網!

  然而,他一再霸道掠奪,令她只能武裝以對,瘋狂的表態像舊時的噩夢,何時她才能逃離他們之間的一切,究竟該如何才能逃離這令她痛苦已極的互相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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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里,黎明的第一道曙光方綻,天際尚是灰蒙的未明,東皇殿的寢室里,文森撫開她額前汗濕的銀發,看著她未乾的淚痕,胸前纏的紗帶猶滲血跡,他將她輕擁進懷中,讓她靠著自己的胸膛,像感受到這份溫暖的包圍,雷穎一掃方才不安的低吟,安詳地枕著他而睡,這堵胸膛總是讓她感到安全的。

  “穎……我造就如今的你,卻也將你毀得如此徹底,是嗎?”文森輕吻她的發際,沈痛地閉上了眼,在那肌膚相親的療傷中,她的一切意識完全敞開,真實無偽地進入他心底,如利刃的漩渦,將他撕扯的支離破碎。“你可愿相信愛得太深太重,導致我無法承受任何失去你的可能,結果竟會是我一再地傷害了你!”文森埋進她那云瀑的發絲中,吸著她淡淡幽香。“我不該將你扯進與父王之間的心結爭斗,我不該……。將你看成傷害父王的利器,甚至發泄當年父王從我手中將你奪走時的憤怒,到如今你已不再相信我,我該如何做,才能再度獲得你的心呢?”

  當年,雷穎被帶回白國時,他的父親不再像從前那般付出心力于白國擴展上,經常和眾位老臣逗著女娃,文森從沒見過父親竟能擁有那般慈愛的神情,剎那間一種嫉妒的情緒在體內升起,為何父親從不曾這樣寵愛過他,為何父親能為一個陌生的小孩,就輕易放棄擴展白國的畢生愿望,在他心中,妻子兒子都比不過一個外來的小孩嗎?為何?為何?

  他不甘心一個小孩竟輕易就得到父親該對他的寵愛,更憤怒父親奪走他一生唯一想要的珍寶雷穎!于是對這個小女娃,他又愛又恨,這同時在心中醞釀的兩種情緒,讓他在照料她的成長中,是飄忽不定的,她那不同于塵俗的炯炯氣韻,他是這般的只想深藏心懷,不想讓任何人見到,然而,每當見到她和父親之間那股親情的樣子,就令他更想狠狠傷害她!

  幼年的雷穎對他那喜怒游移的性情,經常露出受到誤解的無辜,總讓他心中難受已極,卻無法控制自山那丑惡的情緒,是以,他選擇了父親當年對待母親的方式,漠視的忽略!無視她那雙已受到打擊的綠瞳,無視她的性情在自己影響下,漸漸走向極端。

  直至父親臨終前,將他叫到床邊時,父子倆看著對方,久久未曾說過話,但是,他卻深覺這是他們父子間第一次的心靈相通。

  已是病重的弗克林國王看著眼前的兒子,只是孱弱地道:“我不恨你對我所做的一切,你是我的兒子,無論你對我做什么,父親都不會生兒子的氣!”

  文森一震。眼前的人突然顫抖地朝他伸出手,一陣猶豫后他才緩緩握住父親枯瘦的手。“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照顧穎這孩子是為了你,你該明白她的來歷,否則你不會在她耳上鎖下碧靈這樣的封印。”

  他垂下眸光,眼前的父親只是繼續道:“東方王和皇一族女王所生的下一代,出生來歷是何等的非凡,她就像一朵稀世名花,以你當時的個性,若將她交給你,你只會毀了這朵名花,現在的你定能明白我說的意思吧!”

  “父王!”一時間,文森動容地反握緊他的手。是的,他很明白,當初他的個性不定,妒恨又重,雷穎在父親身邊成長,都已受他影響至此,若交由他,個性偏頗的他,或許真的會毀了她!

  “傷害很容易,贖罪卻要付出加倍的心力,你和她之間是有的磨了,這一切我是看不到了。”弗克林國深深嘆息。“我只要求你一件事,不要再逼她任何事了,等她來接受你,讓她以真正的自己面對你,這孩子的個性,走得比你當初還極端,真令我擔心她隨時會有自毀的舉動!”

  文森看著他,喟然道:“我答應你,要她以真正的自己接受我,更會以自己的力量助她走出陰霾。”

  這時弗克林國王突然笑了起來,原本黯然的眸子晶亮,竟閃過小孩般的淘氣,對著他道:“兒子呀,我們父子倆至少共同犯了一件不可饒恕的罪,我們一起私藏了東方王的女兒,這也是我們父子倆唯一所共有的祕密吧!”

  文森不禁一笑,是的,當初帶走雷穎,是他們父子間唯一所共同犯下的罪,后來明知她的來歷,卻都有共識地不愿揭破,甚至不約而同地做下任何有可能會讓她身世走漏的防范,這的確是他們共有的祕密。

  父子倆在生離死別時,才感受到了那份親子間的濃情,或許已太晚,但,這一天文森一直伴在父親身邊,直至他臨終。

  當雷穎醒來時,映入瞳孔的是熟悉的寢室擺設,這里……是西皇殿。

  “唔……”她支起身體,胸口猛地傳來一陣抽痛。

  “穎大人,你醒了,我……趕快去告訴大家!”小天由外走進,見到起身的她,一陣驚喜地大叫,轉身就沖出去通知其他人!

  “我怎么……”甩甩暈眩的頭,她感覺身體相當虛弱。

  “穎大人——”芝蘭,貝卡和烈日軍團的人已沖進來了。

  雷穎還無法做出任何反應,芝蘭就先激動地抱住她,又哭又罵地叫著:“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呀!先是一回國就觸怒陛下,被震碎手骨不說,傷一好,又馬上迫不及待地捅自己一刀,很好玩嗎?你知道你這一次差點真的沒命了,你知不知道呀——”

  “芝……芝蘭,你再搖下去,穎大人真的會沒命了!”在旁看著貝卡,頗感不忍卒睹地道。

  芝蘭聞言才記起主人身上的傷,趕緊放開雷穎,見到她發青的臉色,又嚇得握住她的肩搖道:“你還好吧?不要緊吧?說話呀,那一刀插胸口,又不插喉嚨!”

  雷穎伸出一根手指,才用盡力氣想開口,芝蘭已不得了地大叫著:“天呀!她真的沒辦法說話了,貝卡,快點叫御醫來!”

  “芝蘭,你冷靜一點,不要這么緊張,穎大人的傷經過陛下的照顧已無大礙了。”貝卡苦笑地安撫她。

  一旁的人全感到可怕,更慶幸自己不是床上的人,在他們這伙人中,芝蘭就像眾人的媽,平時雖冷靜能干,但只要遇上誰生病受傷,她那緊張過度的情緒也是眾人有目共睹的。

  也因貝卡這打斷的空檔,雷穎才能將伸出的手指顫抖地指向她道:“早晚……我會被你這粗魯的女人給害死,天呀!是嫌我不夠慘嗎?一醒來還要面對這可怕的女人!”

  芝蘭剛要回話,貝卡已嚴正地道:“穎大人,不要再開玩笑了,這一次你真是個做的太過分了,一點都不顧眾人的感受,這几天你待在東皇殿,文森殿下根本不讓任何人進到寢宮探視你,大家憂慮的寢食難安,尤其芝蘭哭到眼睛都腫了,如果你還有一點反省之意,就坦率一點,認個錯,說聲對不起吧!”

  貝卡的斥責,讓雷穎愧疚地低下頭囁嚅又不自然地道:“芝蘭……還有大家,是我的錯,你們不要生氣了!”

  “喂,還有一句呢?貝卡說的不只這一句,你的對不起到哪去了?”能讓貝卡開口訓誡雷穎是很難得的,更不得了的是,能讓這個從不輕易認錯的主人開口認錯,芝蘭此刻可揚眉吐氣了。

  雷穎懊惱浮出,驕傲的她最不擅長的就是當眾認錯,哪怕此時,她也是用一種極不甘愿,又不得不說的聲音,小小聲地道:“對……對不起!”

  “大聲點嘛,誰聽得到呀!”芝蘭恍若聆聽悅耳的天籟般,繼續要求著。

  “本大人喉嚨不好,說不出來。”雷穎哼的撇過頭,心里很想說的是找死。

  “貝卡還有你們大家都看到了,穎大人沒有誠意!”芝蘭立刻朝身后眾抗議。

  “芝蘭你不是要幫大人換紗帶嗎,那……我和大家就不方便打擾,就請穎大人多休息了。”兩個女人的嘔氣之戰,大家都很聰明地選擇不介入,推推隊長出來講句退場話后,馬上一個個轉身跑了。

  門一關上,芝蘭哼著氣,拿起藥箱准備開始幫她換藥,卻發現雷穎低凝著眸,看著自己胸口上紗帶。

  “怎么了?”見到她那異樣的神情,芝蘭不解地問。

  “貝卡說我原先在東皇殿,我昏迷多久了。”

  “陛下昨晚才抱你到西皇殿,說你今天會醒來,如果在這之前你都沒印象的話,你已昏迷七天了。”芝蘭嘆著氣道。

  “七天……這么說……這是他幫我里的傷!”她撫著胸口上的紗帶,腦中似乎還留有療傷時的零落片段,他憤怒的口吻,堅定地拉開她的衣服,雖是昏昏迷迷的意識,她能感覺到那始終將她緊擁在懷中的男性氣息。

  雷穎幽幽地自嘲一笑。其實她該知道,無論她穿上了多少的防御,無論她在心中樹立多少屏護,早在當年那場自尊被層層撕開的羞辱中,她已什么都不剩!

  “穎大人,有句話,或許你不愛聽,但是,在你昏迷的這几天,陛下不曾離開過寢宮一步,我想陛下對你真的有心。”芝蘭輕聲道。

  有心!雷穎合上眼,平靜地道:“可惜,我的心已不在他身上。”

  黃蒙的月色,幽藍的海面,雷穎獨佇沙灘,望著海浪堆疊相涌,潮夕起起落落,她沈思的神情遙遠縹緲。

  “天無邊,海無涯,萬里的星空,你的心是否也想翱翔而去?”一個溫雅的男聲從她背后傳來。

  雷穎并未轉身,對這熟悉的聲音和來人,她輕笑地道:“海無聲,夜無聲,你也總是喜歡無聲而現嗎?”

  一個紅發的中年男子,帶著沈穩的卓然之風,悄然地來到她身邊。“天使,可還記得我的名字。”

  雷穎一笑道:“佛希克!”無來由的,對此人,她就有股親切的溫和感。“在北方的蒼之天涯你救了我。”她說著再度望向海面。

  佛希克循著她的目光,看著這片邃湛的藍黑海面,在靜夜中,浪濤獨涌著那不變的音節。

  “深夜的海空帶給你何種啟示?”他柔聲地問著。

  “逍遙的翱翔,黎明的曙光,旭日的東升。”她悠悠地道。

  “自由,光明,希望,這不該是光之天使給人的愿望嗎?何以天使本身反而失去呢?”逐著她的話意,解析著她的想法,對她那雙充滿沈郁的眸,佛希克關懷之情溢于言表。

  “天使早已迷失在蒼茫中,宿命的無奈像沒有國度的天空,只能繼續背著枷鎖追逐可能的希望。”她的聲音恍若沈浸在夢境里。

  佛希克默然地看著她,他能感覺得到,在雷穎看來燦耀明朗的容顏下,藏了相當多的愁思。

  “兩年來我在外游歷各處,看了無數的海,聽著無數的潮聲,卻好像只有白國的海,才能讓我感到平靜,看來,我真是無法離開自己成長的地方吧!”她嘆息道。

  “哦,”佛希克露出深思的眸光,遙望遠方的樹林,從他一靠近雷穎,就發現一道銳利的視線緊鎖著海灘的他們。“或許,在白國有股力量一直守護在你身邊,讓你感到安心吧!”只是你從不曾察覺而已,這是佛希克更想說出口的,但在此時他只是了然于胸地一笑。

  雷穎回頭看著他道:“從我們在卡亞的小鎮相遇后,你似乎一直跟著我,對嗎?”

  “你知道?”

  “我感覺得到,不知為何,我總覺得我們之間好像有一種相通的聯系,只要看著你,就好像有一股失落很久的記憶浮起,令人感到親切的懷念。”

  “你真是令我訝異,從第一眼見到你,我一直在想,你應該就是我要找的人,可是,你身上沒有族人的氣息,卻又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吸引我,而且……”佛希克走近她,輕輕地捧起她的面頰,雷穎雖一怔,卻沒拒絕。

  他深凝著那皓翠的眸,充滿感情地道:“這雙茵綠的眼,完全和艾蕾莎難過時的瞳彩一樣,縱然你的發色已成銀絲,卻更証明你是他的女兒,因為在這世上沒有人能身帶銀澤色彩,除了他……”

  而在他掌中的雷穎,并不為他的話發出任何異樣之色,只是神色泰然地望著他。“你一點都不為我的話感到疑問,或者你已知道我為何而來?”

  雷穎淡然一笑,拉下他的手,轉身繼續凝望遠方的海面,悠然道:“我知道你為我的身世而來,可惜我不可能回應你任何問題,因為我向來嚴禁任何關于身世的消息傳到我耳中。”

  “為何如此做?”佛希克皺眉。

  前方的銀發之人有片刻的默然,才幽幽道:“我的成長并非一般的環境,從十三歲為了照顧義父,我必須建立自己的一片天開始,周遭有太多的事情羈絆著我,戰場的經驗,皇宮的詭變,我無心也無力再去探究自身的問題。太早掌握權勢的經驗,讓我明白,世上沒有平白得來的事,人生更無十全的好,無論你想要什么,或者想追求什么,都得付出代價。尤其在戰場上,我看盡生離死別,在皇宮里,更看盡了人們的虛榮好利,這一切讓我更珍惜目前的擁有,今生能得義父的寵愛而成長,又得到生命與共的伙伴,我別無所求了,所以,義父去世時,我對上天許下了愿望。”

  她仰頭望著星空,風拂起了銀亮的發絲,眉宇間漾起飄忽的迷離。“我以生命立下誓言,今生我將永不追尋身世,但求愛我的和我愛的人,永遠留在我身邊。從那一刻開始,我嚴禁任何人談論我的身世!”

  “你太殘忍,也太自私了!”佛希克嚴正道。“你可想過,你的親人他們或許都活在世上,為了找你,多少年來受盡哀傷和痛苦的折磨,而你卻一再地回避!你以為什么都不追求,不面對,就能夠充耳不聞嗎?如果你只是個被嬌寵的皇室千金,甚至是個凡人之女,那么,我相信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任何事。”

  “然而,你卻是個手握軍權闖蕩戰場的人,你的反應和消息都必須比別人靈敏,你應該察覺得自己和別人是不一樣的,難道你從沒懷疑過,為何自己不須咒語便能喚出精靈,尤其在枯竭的沙漠居然能喚出水精,從風中能感應到訊息,這一切的一切,憑你的聰明見識,就算不特意追查身世,對自己到底是誰,心中不可能沒有答案吧!”

  雷穎迎視神色激動的他,只是定然地道:“我沒有辦法想這些,在我最痛苦最難過的時候,是身邊的人陪著我走過,如果離開他們或者失去他們,我一定也會跟著逝去,因為他們一個個都是我的支柱。”

  端詳著她堅定的眼神,佛希克一嘆。“這是你的決定,我無法要你改變,但是,生命的定數早有道理,它不是你,我能安排的,更不會照你所想的走,很多事硬要強求,只可能會是一場悲劇,或許,順其自然會比較好,但是我一定會找出証實你身分的証據,到時,我希望你能正視,因為有一個人,受你不公平的對待,獨自悲了十九年,你……或多或少能感受得到吧!”他頗具深意道。

  佛希克的話,令雷穎馬上浮起那雙自成長以來便在腦海縈繞不去的紫晶之瞳,那為她心碎落淚的紫眸,雷穎心中一窒,卻也只能深深長嘆。“生命本就不公平,如果一定要我選擇,就讓我當個自寸殘忍的人吧!”

  他無奈一笑。這時雷穎突然走到他眼前,將頭靠著他的胸膛,輕聲道:“你會繼續留在我身邊嗎,不知道為何只要看到你,我就有一股想要依賴的感覺,對誰我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我想,我喜歡你。”

  “如果說你出生時,我像個父親一樣地照料你的一切,你相信嗎?”佛希克溫柔笑著,撫著她的發絲,卻充滿長者的慈愛。

  雷穎環著他的腰,倔然強調。“我一點都不希望你拿我當女兒看,你應該知道我說什么!”

  摟著她的人笑了起來,輕拍著她的面龐道:“我以為你的感情付出,該是那個一手培育你的人。”

  雷穎眼眸瞬間清冷,垂著眸光道:“傷受過一次,就該知道痛,否則只能在深淵中掙扎!”

  “只怕他不是這么想吧!他對你的意圖任誰都能強烈地感受到。”看過文森看著雷穎時的目光,佛希克明白這個權握一方的白國君王,對雷穎是相當瘋狂的勢在必得。

  雷穎抬頭看著他,絕然道:“我不接受任何人對我的感情,無論誰愛上我,都是他們自找的,我只認定自己喜歡的人,而我現在認定的人就是你!”

  佛希克失聲笑道:“只允許自己愛上人,卻不允許任何人愛你,好個霸道又任意妄為的感情,你真的是他的女兒,多么相像的個性!”

  “要老是拿長者的面孔對我,難道你覺得我在跟你開玩笑,或者,你不相信我說的話!”雷穎推開他,不知為何只要在這個溫雅沈著的男人面前,她就失去往常的鎮定,甚至總會帶著小女孩的嬌性,只想讓他知道自己已長大,并非不懂事的稚齡小孩。

  “我相信,可是……”佛希克看向遠方的海面,幽緩地道。“我只有一顆心,無法獻給兩個人。”

  “你已有了妻子?”他身上總帶著一股淡郁的孤寂,讓人感覺他像獨來獨往的飄泊者,雷穎為他這份特質和一種莫名的親和所吸引,未曾想過以他的年齡,他應已有妻室。

  佛希克搖頭。“我心中之人,并不屬于我。曾經,我們一同許下共偕白首的誓言,然而,命運終究是命運,任誰都無法改變天意注定的事。”

  “愛與不愛,要與不要,想與不想,需要考慮這么多嗎?什么都要天意注定,難道就不能是自己的選擇!”雷穎不以為然地掠過耳邊的發,傲然地撇著唇。“我從來就不覺得這樣的事需要照天理走,對我而言它就是能不能得到,屬不屬于你而已。”

  佛希克為她的論調而笑。“你還是個孩子,把感情當成在搶玩具,還是比武力。我只能說硬扭而來的情緣,永遠都不會是你的,因為命運早已牽好了注定的另一方。”他望著月色道。“我是一場浩劫中幸存下來的人,本就不該繼續活在這個世上,曾相自了殘生以殉族人,直至我知道了那情系我一生的女子,失去了此生最重要的寶貝,這個寶貝對她而言重于生命,只要想起她每天定將在哀傷中度日,我就痛心難當,從那時起,我知道,我活下來的目的,就是要為她找回這無人能取代的寶貝,為了撫平她眸中的哀傷,只要她快樂幸福,哪怕耗盡此生,我永無悔!”

  “難道我無法取代她在你心中的地位。”見他那深情不悔的眸光,雷穎妒恨能讓他如此付出的女人,第一次她嘗到醋意的感覺。

  佛希克柔聲一笑地拍拍她的頭,和悅的口吻,充滿長輩的教導與慈祥。“真情就像一顆誠摯的心,心怎能取代呢?對我而言,你們兩人在我心中的地位,誰都無可比擬,但是,我卻愿意為你付出生命,因為你就像我的女兒一樣。”

  雷穎揮開他的手,憤怒又受到傷害地大叫:“我說過,我不要你拿我當女兒看,更不要你為我付出生命,我要的是你的心,如果你不能給我這些,那么,也請你不要再對我露出父兄的樣子,那對我而言,是更殘忍的傷害!”

  “綠——”佛希克見她難過地轉身而跑,忍不住沖口而出,卻又猶豫地將伸出的手放下,看著她漸遠的身形,不禁暗自低嘆,孽緣,情緣,該如何解?

  他仰看著海空月夜,懷幽的追思,在銀湖時,他經常抱著那綠眼的娃娃站在水鏡邊,看著懷中那靈雕般的女娃,他充滿疼愛。從來就沒想過,當她長大后,那情感的依歸竟會放在自己身上,他怎么可能接受,因為——“你是綠呀,艾蕾莎和東方王的女兒,自你出生我就照顧著你,愛你如親友,我怎么可能接受你的感情……綠……”

  “她不是你要找的人,永遠不准再接近她!”冰厲的聲音響起!

  佛希克一點都不意外地轉身面對著來人。“她是不是我要找的人,你,我心中都有數,不是嗎?文森陛下。”

  文森那魔邪俊美的面龐比平常更加寒栗。

  “我們可算久違了,在你十一歲還是皇子時,我為了履行皇一族和白國的契約擔任皇殿祭師,那時,我們經常在宮中相見,曾經我還是你禮教的老師,未知陛下可否還記得!”佛希克道。

  “就因這一層淵源,所以朕不殺你,否則如今你不可能站著跟我說話。”他陰側冷笑。

  “殺我!相信我,有個人會更樂意殺你!”佛希克無懼地一笑,向來修身忍性的他,此刻露出少見的嚴詞厲色。“東方王如果知道,他如此疼惜的小子,竟是造成他和女兒永遠分離的元凶,定然會恨當初就該殺你,而不是如此寵愛地護你一切,讓你成為盤據東方的強者!”

  “我說過,她不是你要找的人!”文森斷然道。

  “是嗎?何不解下她耳下的碧靈,看看封印一除下,東方王和皇一族的女王是不是馬上蒞臨白國,陛下,可愿試試!”佛希克凜起眸光,對這個十九年來造成多少人在痛苦中度日的元凶,他有滿腔的憤怒。

  “別逼我殺你,佛,希,克!”文森眉宇迸出殺氣,冷聲道。

  佛希克卻是冷笑繼續道:“她的身分能夠隱藏這么久,除了你在她身上鎖下封印外,眾人當初尋找的目標都放在黑發,綠眼,從沒想過身為東方王的女兒,她該有銀的遺傳,更沒想過眾人尋尋覓覓的焦點,竟然就在東方白國,離帕爾斯山,離銀湖是如此的近,真是應驗了一句話,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文森薄唇高傲勾笑。“你盡管揣測吧,毫無証據可証明你說的每一句話!”

  “需要嗎?”他反問。“銀發,綠眼,還有和母親極為相似的容顏,一身的勇氣,個性更是像極了父親,尤有甚者她會使用風刃,當今天下唯有藍雷擁有以風化刃的法力,這些特點椿椿件件無一不証明,她是東方再的女兒,我皇一族唯一僅存的皇室血統!多少年來大家耗盡心力的尋找,結果當年的你,年僅十來歲的少年,居然能瞞天過海,蒙過東方王和他弟弟里奧,還有當時的羅丹太子,文森陛下,你不可謂不厲害,甚至能力高深莫測,才能在短短几年造就光之天使,位列六大名人,但是,血緣就是血緣,綠,不是你的,容不得你強硬地占為己有!”

  他的咄咄逼人,強悍之詞反令文森斂眸沈笑,低回的笑聲在黑夜里,直教人由心底寒毛顫起。“真是遺憾呀,佛希克,本想看在往日之情留你一命,只可惜你的愚蠢讓你要跟死神打招呼了!”

  黑色的披風倏地揚起,佛希克警覺已來不及,縛咒朮在他身上開始發揮作用,一雙銳如蒼鷹般的猛禽之眼,妖異地鎖住他,露出了噬血的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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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霧氣蒸彌的浴室里,圓滑白潤的石頭堆疊成池,郁翠蒼卉周繞成林,猶若一座天然景致構成的仙境之泉,輕煙的水氣蒙蒙瀲灩,如暮靄云鋪。

  雷穎躺在浴池邊的臥椅上,她枕著雙臂,一襲短挂白衣掩身纏系。長年遮蔽在衣下的修長四肢,此刻無瑕盡露。

  這里是她最私人的天地,周遭設下了多重結界,平時除了芝蘭外,無人能進。當她在此淋浴時,更是全為她獨思的私人天地,誰都無法進來打擾。

  “難到我長得一副很正派的樣子,讓人一看到,很想掏命掏肺,就是不想掏情。”凝望著裊裊輕霧,她眉宇沈蹙地想這個問題。

  “芝蘭,你看著我的臉,想到什么?”還記得她特意找芝蘭求証。

  “很想扁你一頓!”芝蘭對這個問題是毫不猶豫地回答。

  她一撇唇,芝蘭鐵定是嫉妒她長這么正義。

  唉,算了!與其談感情會和佛希克弄成尷尬關系,不如保有他的情誼,因為她真的很喜歡這個溫雅卓爾的男子,不想失去他那份讓人感到熟悉的親切。這么多年來,很多事她早已學會退一步看,否則心中的創傷只會越受越重。

  氤氳的蒸氣,徐來撩人的風輕撫著她,雷穎緩緩閉上眼,舒適地享受這份寧謐的溫馨。

  未几,假寐的睡意漸沈,連一道黑影接近,籠罩住臥椅上的她,都令她毫無所覺。

  來人視線灼熱地尋著她無防備的嬌軀。

  緲緲的淡霧水氣,薰染她玉澤般的肌膚,盈聳的高峰在半掩的白衣里,若隱堅挺,纖腰下的雙腿悠然文疊,眼前美麗的軀體,正舞出一場春色誘惑,悸動著來人每一分渴望。

  當那侵略的手愛撫上她的頸子時,雷穎驀然一震,尚未睜開眼,對方那掠取的唇和霸道的身軀已壓下。

  豪奪的唇舌與她濃密相纏,男性的結實身軀緊壓著她每一分柔軟,欲望的激情正在蔓延。“住手——”雷穎將自己的唇硬生生地扯離他的箝制。對這個能夠輕易闖入她結界的男人是誰,她毫不懷疑。

  文森見她又下意識地抬起手,想抹過嘴唇時,他怒吼地攫住她的手。“永遠都不准你再擦掉屬于我的印証,連一點念頭都不准再有——”他再次捕捉住她的唇舌,狠狠地吸吮那柔嫩的唇瓣,魁梧的身軀囚錮著她的掙扎。

  黑發散撒在銀絲中,隨著兩人猛烈的唇纏深深糾葛,蠱惑著欲情的序幕。當他蠻橫的手探進白衣內攫獲住一方高聳時,雷穎用力揪扯他的黑發,想制他進一步的侵略。

  “你如此的不愿我碰你——”狂怒的他,粗暴地想撕開她的衣服!

  “你瘋了——”雷穎憤然大吼,隨即見到一旁的浴泉,靈機一動,用力抱住眼前的人,兩人一同跌落水池中。

  水霧彌漫的浴泉有瞬間的平靜,未几,水波傳來劇烈的變化,雷穎躍身而出,甩了甩及腰濕答答的銀發,發現身后的水面再次涌出動靜,連忙縱身遁入周遭蒼郁的林里。

  文森由浴泉里緩緩站起,濕透的敝胸黑衣緊貼在主人身上,令那頎長的軀體看來更顯昂挺,也更顯迫勢逼人!

  藏身在林里的雷穎舔著被咬破的唇角,發現自己的手臂在方才的掙扎中挂彩,她撕下衣擺的一截,以嘴助力將手臂上的傷口扎起,邊注視著前方浴泉的人,心中暗罵道:“發哪一國的瘋呀,我最近應該沒招惹他吧!沒事跑來咬人,還脫我衣服!”她忿忿不平地拉好被扯裂的衣服。

  “穎,出來,這里的防御已經被我所下的結界取代,你走不出去的!”文森走上池岸邊,環視著四周的林木,冷峻道。

  雷穎忍住跑出去對上一架的沖動,她緊握著雙拳,雖然芝蘭,貝卡一再告誡她別再動輒就觸文森,盡量回避可能發生的沖突。可是,如今人家都踩到她的地盤上來了,她這個主人難道還得躲起來,就這樣任他欺壓到底嗎?想到此,一股氣焰直沖腦門,她毅然起身,卻才剛踏出半步,就聽見池岸邊的他怒叱地道:“你再不出來,我就毀了天境之泉!”

  接著一個雷霆轟殛之巨聲,浴泉的水頓如破天,直沖云霄,在他的暴吼中,驟然刷落,以狂嘯之姿吞噬周遭,淚灑滿地的水澤。

  在林木里的雷穎,眼睛隨著翻騰的沖天水勢放大,伸出去的腳則隨眨大的眼縮回來,且馬上低下身形,小心地往更隱密的地方爬去,還邊安慰自己,做大事的人要能屈能伸,暫不出面,不叫躲,正面沖突總是不好的。

  “小東西……”文森突然帶著一種詭異的聲調。“記得胸口的唇烙嗎?”

  唇烙!雷穎震,下意識地摸向胸口的紅印,那年少時被他烙下的印記!

  “呃!”她驚喘叫出,隨即馬上著嘴,忍住胸口那一陣陣涌來揪心般的抽麻。然而她這一低叫已宣泄了位置所在,文森正朝她的方向走來。

  “難受嗎?”他啞然低笑。“我說過,在這天地間,唯有我能抱著你,吻著你,如果你敢哪個男人如此接近你,這個唇印會讓你知道我的憤怒。而你,居然還主動……”想到她在海灘抱著佛希克,對著另一個男人坦露表白的愛意,文森邃瞳爆出狂怒的烈焰!“不可原諒!”他手上的拳猛然一握。

  “哇呀——”雷穎環著自己,胸口的揪心之悸傳遍四肢百骸,非痛,非苦,而是奇異的教人無可言喻的麻楚,彷佛由心中某處深深抽動,震顫全身。

  她聽到漸漸接近的腳步聲,在心慌之余摸到地上的水跡,是方才卷起的浴泉之水,此刻正布滿整個地面。

  “好,在你的結界內,我引不來外面的力量,卻總還策動了結界內的物質。”她咬牙忍下胸中的異楚,在水面上划下咒語。

  林木里的文森,發現地上的水漬他成彌天的霧氣,慢慢地籠罩整個可見的視線,周遭一片滾滾蒼茫,他黑眸炯然,低回的邪笑蕩旋在白霧中。“你總是這么高傲,難馴,有時候朕真想看看,折斷你那雙翱翔天地的羽翼,鎖住你那奔馳的修長肢體,到時,你那雙高貴的綠瞳是否會充滿屈服的哀求,我的天使,你可真叫人愛恨交織呀!”

  他那幽悚的語調,令在他身邊几步之遙的雷穎,唇緊抿的連呼吸都停頓,見他走過去后,才輕吁著氣,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打死都絕不能讓他找到,否則……她機靈地打個寒顫,不敢再往下想!

  藉著大霧的掩蔽,她悄然地躲避那可怕的人,腦中不停地苦思脫身之道,當她緩緩地想退到一旁的圓柱后時,一個危險的氣息已來到身后,雷穎才一發覺,整個身形已被倏然攫起,撞往一堵厚實的胸膛上。

  剛硬的手指握住她的下巴,火焰的氣息吹著她的唇瓣。“你以為能從我手中逃出去嗎……”

  腰身被攬扣在他身上,她的雙腳几乎是不著地的,受制于他的力量,雷穎被動地接受他霸道的吻再次深入唇內,那原本握在下巴的手漸往下移,撫過她的頸子,來到那被撕成半毀的衣襟前,隔著白衣,他愛撫著她高盈的雙峰,一陣電擊般的顫抖令她握緊在身側的手,反抗地推著他的肩膀。

  文森離開她的唇,那雙漆黑的眼,帶著侵略的蠶食直透著不屈的叛視。

  “聽著,”他嘶啞著聲。“不准你再見佛希克,更不准你想那個男人,聽到了嗎?”撫在她胸上的手,用力搓揉地握緊!

  雷穎驚喘地一咬牙。“你怎知道佛希克?”她皺眉,隨即閃過明了的憤怒。“你跟蹤我,堂堂的白國君王,竟做這么無恥的事,你——”她突然停口想到,以文森妒恨的個性,發現佛克會沒任何動靜嗎?不祥的預感閃過,她大叫地拉住他。“你把他怎么樣了,你把佛希克怎么樣了?”

  “你這么關心他——”文森狂猛地將她釘到一旁的圓柱上,捧起她的臉,緊抵著她的額頭暴吼。“我說過,你小至一根毛發都屬于我,你的眼,你的心,你的身體,該向著我,你只能有我,只能有我——”

  “夠了——”她突然難過地抱著頭,肩膀抽搐的顫抖,緊咬著唇,綠瞳盈然滑淚。

  “穎……”她的淚澆息了他胸中之怒與妒火。

  再回憶的往事恍如昨日,不全的音幽幽顫顫地發出夢囈般的低語。“曾經,我真的只要你,只愛你呀,可是我的下場是什么,你的愛換得我如今的不堪……我恨,我真的恨你呀——”她痛苦地埋入他頸窩中,手指陷入他肩膀里,她不解,是他帶給她這些難堪的回憶的羞辱,為何她總是只想在折磨者的懷中尋求安慰,只有他的胸懷,只有他的聲音能傷她,亦能安撫她。

  文森以心疼的溫柔攬緊她,無言也無語,只是深深地將她緊擁在懷中,面龐厮磨她的發,雷穎見不到的是他撫著手中的銀絲時,面龐那痛不欲生的神情。

  “放開我——”雷穎抑回眸中的淚,掙扎地推開他,才一轉身,一陣椎心的刺痛卻猛地划入胸口,赤灼的熱力由心底燒出。

  “你……”她抓緊心口,神色痛楚地望向眼前的人,以為他再度對她施出法力。

  “你怎么了?”文森見她蒼白的臉色和發青的紅唇,卻駭得握住她的雙肩。

  站在浴泉邊,雷穎發現四周的景色竟像漩渦般的飛轉,童年的夢魘再起,縹緲如幻如蜃——

  屠殺的尸體,哀嚎的淒厲之慟,可怕的人間煉獄……女王陛下抱著綠公主走吧!萬不可斷了這皇室的唯一骨血……

  綠,母后要去找佛希克叔叔,但是不能帶你去……幻光球呀……你聖潔的光芒照耀我皇一族的遺孤……命運將指引她回到神聖的銀湖,永續我皇一族百年的大地之光!

  “呀——”雷穎痛楚大叫,拚命地環住自己。

  “穎——”文森抱過她。

  別哭,我的女兒,母后一定會回來,你要勇敢,別哭!

  “不——”她失聲哭喊!

  “穎,看著我,沒事了,那只是夢,我在你身邊——”他搖著她。

  她眨著惶恐的綠瞳,焦點渙散,緊攀著文森的雙臂,低喃地叫出最后的意識。“亡族了……”

  “穎!”文森抱著昏厥的她,隨即發現她的身體高熱灼人,胸口綻射昊亮銳光,耳上的碧靈更是藍光燦出,兩股封印的力量在她體內相纏翻涌。“皇一族的封印!”他錯愕!

  從她幼年時,文森就發現一道力量封在她胸口,為防制這道封印現世,他耗盡心力尋找自然界精華凝結的天地之石,煉化成碧靈封在她雙耳,以壓制她身上屬于皇一族的一切。近日來,這兩股力量隨著佛希克的出現,而呈不穩的狀態,或許是族人間的相互牽引所致,也許是雷穎的成長加強了本身的天賦,漸漸顛覆了體內的兩道封印。

  無論是哪一種,文森已撕開她身上的衣服,以更大的靈力壓下她胸口躍然欲出的封印之力,當碧靈的藍光歸于平息,她胸口的燎原之火也已鎮下時,他深攏的雙眉才稍緩。“不管你的出身來歷是誰,你都是屬于我的,十九年來,我帶大你,教育你的一切,照顧你至今,誰能說我沒資格擁有你,我絕不會將你交還東方王,絕不能!”他緊擁懷中的人。“穎,不要做出任何會讓我瘋格的事,到如今,如果失去你,我就要這個世界陪葬,我的天使,不要離開我。”他深深埋在她發際間,閉上眼,想著和佛希克在海灘上所發生的沖突!

  佛希克一發現自己被縛咒朮定住,連忙想摧動反制的咒語,文森的手卻更快地扣緊他的咽喉,那雙殘戾的血腥之眼,厲芒掠過,當頸子猛被扼緊時,佛希克閉上眼,心知自己逃不過了。

  “你身上有守護封印,且是能力相當高的人在你身上施下的。”文森突然道。

  接著佛希克發現頸上的力量松了,身上的縛咒朮也消失了,眼前的人收起殺意,回復了往常那莫測的清冷。

  “沒想到,我特意將封印的氣息壓低,還是教你發現,不愧是東方王所認定的人,確非凡俗。”佛希克摸著頸子,那瞬間,他確與死神失錯而過。“方才你如果殺了我,羅丹馬上就會知道,這道守護封印是他鎖在我身上。”

  “亞薩爾國的羅丹!”文森略一蹙眉。六大名人錄中的羅丹是東方再的至友,在早期尚為太子時,就已經是當時知名的賢明少主之一,講起亞薩爾國人不聯想到羅丹太子。

  佛希克一笑道:“他現在已是亞薩國的國王了,我能在滅族之劫中幸存,就是為他所救。”早期皇一族的祖先,為了感激白國和亞薩爾國救援的恩情,百年來,一直由皇一族的人,為這兩個國家祈福與預言的祭師工作,佛希克也因而和當初年歲相差不大的羅丹結為好友。當年,皇一族慘埃尼爾族屠殺時,他身受重傷落入河中,為隨后趕來的羅丹救起,也因而知道艾蕾莎已為東方王帶回帕爾斯山,為免多生波折,他要羅丹隱瞞自己獲救的事,只要他深愛的女子平安幸福,他別無所求,直至后來知道綠的失蹤,為了艾蕾莎,也為了皇一族的命脈血緣,從此,他在塵世中奔波尋覓。

  而羅丹為了保護好友的安全,特意在他身上鎖下守護封印,一般的妖邪近不了他的身,若有人想對他不利,動到守護封印時,另一方的人馬上得知!

  “你不惜激我殺你,一定有道理吧!”文森漠然道。“你們皇一族的人做事可真都喜歡采取極端的手法。”他想起雷穎自我傷害的個性。

  “我們皇一族,”佛希克一笑。“陛下承認雷穎是我皇一族遺孤。”

  文森冷哼轉過身。

  佛希克不以為忤地繼續道:“我如此做至少能証明我心中所揣測的事。第一,雷穎的真實身分,第二,你是否有能力保護犯劫的她!”

  前方的文森依舊默然并不回應。

  佛希克見此,更加確定地道:“看來,你心中早已知道了是嗎?這一陣子,我跟在她身邊,暗中觀察了很久,証明我沒料錯,你果然知道她身懷天劫,其實我早該猜到,當年,我除了授你禮教外,還將皇一族的觀星命卜朮傳與你,你在得到綠的同時,也看出了她的劫難,所以你封在她耳上的碧靈,除了防止身世泄漏外,也是一道守護封印,既能給她力量也能感應到她的安危,在她身邊的每一個人只怕也是你費盡心機,巧妙安排的吧!陛下,為了她,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呀!”

  “你還沒回答剛才的問題,為何激我殺你!”文森對他几許調侃的話意,只是冷冷問著。“為保我皇一族這最后遺孤,族人已死亡殆盡,我是絕不容許一點差池毀了這僅存的血脈,你想保護她,還得看你是否有這份能力,如果你連我身上的守護封印都看不出,那么,我的死亡會喚來羅丹,他見到雷穎定能明白這一切,到時,就讓東方王和我族的女王親自守護自己的女兒!”

  “讓東方王守護自己的女兒!”文森黑瞳凜怒。“多么讓人憤恨的一句話,你口口聲聲強調她是皇一族的遺孤,為了維護她,你不惜犧牲性命,你能明白自從知道她身懷天劫后,這十九年來,的心境是如何度過。從我擁有她開始,為護得她的成長,每一年每一日,我耗盡心力,安排一層又一層的守護力量,愛她,不是將生命獻給她,而是能給她一個安全的保護網,十九年來,她融入我的骨血中,重于我的生命,如今,憑你一句話,想帶走她!”他冷笑。“佛希克,朕能告訴你,就算心魂耗盡,世界盡毀,誰也不能從我身邊奪走她,她是我白國的光之天使,朕的未來之后,不是你皇一族的遺孤,更絕不可能交到東方王手中!”

  震撼的氣氛,浪濤的翻騰,在兩人對峙的氣氛中高熾,未几,佛希克閃動異樣的眸光,既為他的話動容,也深知要將綠帶走,就跟當年想從東方王手中帶走艾蕾莎一樣,難如登天!他長聲喟嘆,想起雷穎那翩然的銀發,絕塵的朱顏靈氣躍動,一股無人可及的清靈,但,他看得出,那雙綠瞳下的真心,鎖在迷霧之樓,這一切皆因眼前的人吧!當年東方王和文森的相遇,共同啟動了這段曲折宿命,或許,最終的結果也該是這兩人再次的面對,無人能插得了手,思及此,他無奈一笑。

  “禍起北方,命隕東方!這是雷穎的天劫!”文森看著他道。

  佛希克一怔,繼而搖頭道:“你能看得出這樣的天機,可見你對觀星命卜朮的修為并不在我之下,你不但是個權傾一方的霸主,同時還擁有祭師之能,看來,你也是曠世奇杰,也許……”他意味深遠地道。“雷穎的最后一線生機在你!”

  “新的預言嗎?皇一族的祭師!”文森淡笑道。

  “何不說是我真心的期望。”

  “我可以不阻止你靠近雷穎,但是我希望這七天你別再擾亂她的心。”

  “七天?莫非陛下將入宗廟靈修。”佛希克曾待在白國一段時間,深知王位繼承者依傳統必須每三年入宗廟靈修,除了為國祈福外,也是調養自身靈力生息的循環期。

  文森頷首。“除此之外,我接到消息,魔祭師帶著身邊的兩員大將猿冰,武斗,已來到東方了,他是為了雷穎而來,偏偏遇卜我將入宗廟靈修,這段期間會與外界隔絕,不但接收不到外面的訊息連碧靈的波動也感受不到,但是這七天,我會在白國境內設下層層的重兵防護,你如果關心她,就別在這段期間增添她心理上負擔,一切的事情等我出了宗廟再說吧!”

  他說完后,留下依舊佇留海邊的佛希克。

  望著悠悠的海面,佛希克心如浪潮般起起落落,復雜難言。他慨然地閉上眼,想起那銀發麗顏,一個如天化般的幻羽之人,身懷天劫的命運,竟連身心也比人乖舛,憂愁浮上了他睜開的眼,無言自問:“你最后會是綠或者雷穎呢?亂世的銀發精靈,上天給了你不一樣的出生,卻也給了你曲折的人生道路,難道你最后的結果,真的是順應天命回歸,消失于塵世!”

  天境之泉邊,文森凝望著昏睡在懷中的雷穎,他執起她的手,將它放到自己的面龐上,柔情而堅毅地道:“穎,我不會讓天劫奪走你的性命,我能護你至今,也能護你此生,我們會在一起,到永遠,到白首,否則,這個世界沒有你,也將不會有我。”他的誓言與氣息沒入她無知覺而微啟的唇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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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得知魔祭師即將來到白國對雷穎不利后,文森在入宗廟之前,特意授權拉德和風少君嚴守邊境安全,且慎重地告誡雷穎在他與外界完全隔絕的這七天,萬不可出了白國邊境,出了眾人守護的范圍。

  “我知道你重承諾,現在我要你承諾一定遵守命令,否則我只好帶你一同關入宗廟靈修!”當時的文森疾言厲色地對著她道。

  對他強硬的口吻,雷穎叛逆的神色再次倔然浮起。

  文森見此嘆息地托起她的下巴,嚴謹地道:“聽我的話,魔祭師不是你能對付的,再加上入宗廟靈修的這几天,碧靈的感應無法傳給我。其實為了你的安全,我本該強硬帶你一同進入宗廟,但是我知道你會反彈得更厲害,所以我只能要求你守住諾言,這是為你好呀,答應我,別讓我擔心,好嗎?”

  雷穎迎向他關切深凝的眼神,半晌,才極不甘愿地道:“好……答應你,不出白國邊境和眾人守護范圍,但是,你也不要派人跟著我,否則我不保証我會守承諾。”

  當時文森一笑地印上她抿緊的唇,自從浴池邊的事后,雷穎對他親昵的舉動已少了抗拒,總是眸光微斂地任他擁進懷中,接受他親昵的厮磨與索吻,其實她早該對自己承認,哪怕曾受過傷害,哪怕一再強裝漠然,他那溫暖的唇和堅實的胸懷,一直都能在她胸中漾起意亂的悸動。

  他們之間是恩怨情仇所構成的命運之輪,一再輾轉輪回,何時是句點,又該划下怎樣的終曲?往事能藏心懷,未來又是如何?

  這個問題常在她心中浮起,近來的她常感不安的陰霾,心中盤據揮之不去的焦躁,卻又無法說出為什么,只是不停地藉著策馬奔馳,來發泄心中這股無來由的情緒。

  從文森入宗廟后,雷穎雖允諾不出邊境,卻偏偏帶著屬下數次到邊境巡邏,反正她不出邊境,可沒說不靠近。也許是自幼為他所縱成的任性,也可能是在不甘愿的心情下所做出的反抗,總之,對他的話,她向來游走邊緣!

  這天,她一如往常地來到邊境,獨自騎著“流星”經過叢林時,聽到呼救的聲音。

  叢林里一個驚慌失措的女孩子,懼怕地看著眼前逼近的兩個面目猙獰之人,一個身高魁梧如巨人般,另一個卻矮小如侏儒,兩人都有一雙青邪詭異的眼,一步步地逼近她,那色欲的眸光所透出的企圖不言而喻。尤其當那個矮小的侏儒掀下頭巾蓋后,一見到他滿臉的腫瘤,丑的令人不敢直視,這駭然已極的女孩,當場昏倒在地!

  “啐,還沒動手就已經昏倒了,姿色沒份,膽子更夠小,玩起來多沒勁!”高大的武斗蔑然地嗤道。

  “在這種邊境之地,你還想挑什么貨色!”猿冰瞇著一雙細眼,才剛走到女孩身邊淫笑地拉開她的衣服,一個異樣的跫音已讓他警覺地豎起了耳朵。“有人來了,而且能力很高。”

  “皇家的巡邏隊嗎?”

  “不,只有一個人,在這邊陲之地,居然也有這么能力高超的人,看來白國實力真是不可小覷。”

  “那現在……”

  “先退開吧!才剛到白國,魔邪師交代過,還是別輕易打草驚蛇!”

  武斗憤憤不平地抱怨到嘴的肉飛了,極不甘心地隨著猿冰離開。

  當雷穎趕到時,就見到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孩躺在草叢上,她躍下馬后,小心地打量周遭情況,并無他人蹤影。看來,應是被宵小逮到可乘之機的落難女子,且想染指的色鬼應是被她的突然闖入給嚇跑了。

  雷穎來到女孩身邊,拍著對方的臉想喚醒她。真是,一個女孩獨行在這種荒郊野地,莫怪會遇上危險。“幸好,你命大,遇上本大人,否則,你慘透了!”

  就在她邊埋怨邊自賞的自語時,看到昏迷的女孩那不整的衣服,順便好心地想幫她拉好,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睜開眼的女孩,一見到她,猛然放聲尖叫,嚇得雷穎縮回手!

  “喂,你不要緊吧!”見她那副驚惶未定的樣子,雷穎忙又關心地再上前。

  “你……你……你居然……”眼前的女孩抓緊胸前的衣服,羞憤的眼淚奪眶而出。

  “你沒事吧?我看看。”雷穎以為她受傷了,忙伸出手想幫忙。

  沒想到眼前的女孩竟沖著她大叫一聲:“下流——”接著清脆的巴掌甩向她的臉,用力哭著跑掉!

  風颯颯吹過,看著跑遠的女子身形,雷穎著莫名被打的一巴掌,感覺自己的內心和外面的蕭瑟成正比,她沒啥好聲道:“我造什么孽呀,沒事救人還被當登徒子,有長這么人模人樣的色鬼嗎?沒見識的女人,什么事都搞不清楚就隨便甩人一掌,還有臉哭著跑掉!究竟誰該哭呀,最近真是倒楣到極點!”

  “穎大人!”這時貝卡和屬下也來了。“剛剛聽到有呼救聲,你沒事吧!”

  “沒事?”雷穎眉目一挑,見到屬下她發泄的目標可有了。“你看本大人像沒事的樣子嗎?你哪一只眼確定我沒事?左眼,右眼還天眼,別人都打到你家主人臉上了,看你們一個個還——”就在她還要再罵下去時,卻發現貝上的前方座位上,抱著一個小男孩。

  “哪來的小鬼?”雷穎看著眼前的小男孩,約十一,二歲之齡,清秀的面龐卻漾著一股逼人的貴氣,烏瞳的大眼眨著朝氣的黠茫。

  “方才趕來的路上遇到的,本以為他迷路了,可是他說是在追兩個長相很奇異的人才誤闖入這個地方!”貝卡將小男孩抱下馬。

  “追兩個長相奇異的人!”雷穎嗤聲揮手。“小蘿卜頭的話你也信,看他一副軟腳少爺的樣子,能追誰呀!”很明顯的,對小孩她是看不入眼的。

  這清秀的小男孩,烏瞳瞬間掠過狡怒之意。卻在貝卡安撫地拍拍他的頭時,又回復那無邪的笑臉。

  就在雷穎走過去牽“流星”時,貝卡懷中的小男孩突然掙脫抱著他的人,奮力地朝雷穎跑過去,在眾人不解的眼神中,他已緊緊地抱住雷穎的腰,抬眼眨大了一雙童稚的純真大眼,直揪著她!對此,雷穎倒沒多大的意外,就如芝蘭對她天生的魅力所說過的話一樣。“只要是人,從嬰兒到一百多歲的,不分男女都喜歡纏著她。”

  于是她蹲下身與眼前的小家伙平視,但見這俊美的小男孩一瞧清楚她,更是睜大了一雙看來興奮的眼,見此她得意地掠過耳邊的銀發,對別人一見自己就這樣反應,她太熟悉了,每每她也總是自憐地下注解:“唉,人長得好,再加上后天修身養性太成功,一不經意就迷倒蒼生,真是罪過。”

  在她魅力下的犧牲者,几可羅列成書,再以大綱小記來分,其中依原創者的記憶,小羔羊總是需要人家安撫的,所以她先綻放魅惑人心的笑容,再用異于剛才叱罵屬下的潑辣聲,相當親和地道:“小弟弟,告訴……”

  就在她進一步地想要展現自己的溫柔時,眼前的小男孩已神情激動地緊抓著她沖口大叫:“媽咪!”

  這聲媽咪如五雷罩頂轟下,當場炸得周遭眾人因過度的震愕而鴉雀無聲,連向來以嚴肅律己的貝卡下巴都差點掉下來,而那個魅力發揚過度的當事者,招牌的笑容瞬間凍結在臉上。

  “媽咪,我終于找到你了——”小男孩快樂地投進她懷中。

  于是,四周抽搐的驚喘聲,很有規律地此起彼落!

  雷穎拉開懷中的小家伙,雙手捏住他的面頰,毫不客氣地左右開弓,臉上的親切早已散去,換上陰險的笑容道:“小弟弟,乖,張大你那雙看來就很蠢的眼,仔細看看……本大人有老得足夠當你媽嗎?”

  結果,小男孩靈亮的大眼竟浮起淚光,就像個受到欺侮的小孩,先抽噎一聲,最后不負眾對小朋友的猜測,很賞臉地放聲大哭!“媽咪,大家都說我一出生你就不要了,小瑟找你好久了,媽咪——”他再度投進雷穎的懷中,這次乾脆抱住她的頸項。

  雷穎火大地正想扯開懷中這黏人的小鬼,卻感到背后突然涌來颯颯寒意,她猛一回頭就見到芝蘭那殺氣騰騰的氣勢,正鎖定目標朝她射來!

  在烈日軍團里,雷穎是下令的第一主人,芝蘭無疑是傳令執行者的第二主人,她睿智能干擅應對,像是眾人的智囊軍師,整個西皇殿的大小事務全由她負責照料。在日常生活中,誰有什么心事困難找她解決准沒錯,她的玲瓏手腕,總能將事情處理到最圓滿的地步,而她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有事瞞著她,因為這會讓她感到不受尊重。一直以來,將眾照顧到最好,是她的自我期許。

  所以,若有誰背著她進行事情,尤以婚生嫁娶這種大事,一旦讓她知道,平時在她身上不易見到的歇欺底里特質,絕對發作徹底,更何況雷穎是眾人之主,几乎是大家的生活重心,一舉一動要比常人還受芝蘭關注。

  “冤枉,冤枉呀——”此刻的雷穎可真的是嚇得用力搖手,她這個下令的第一主人,向來對這個第二主人的反應,就像青蛙見到蛇!

  “我都沒說話,你冤什么!”芝蘭沒好氣地叫道。

  “我冤枉你即將冤枉我的事!”她想拉開懷中的小鬼解釋,偏偏對方抱得死緊,雷穎只好抱著他連連后退。

  “很好,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可以跟我玩繞口令游戲!”芝蘭迫人的怒焰顯然正蓄勢待發。

  “誤會,誤會喔,這小孩鐵定認錯人了!”她雙手攤開一副無奈狀,結果懷中的小鬼像抱樹的浣熊,手腳并用地攬在她身上!

  “誤會,這么多人他不誤會,單挑你誤會,而且看到你這模樣,就算是誤會也該叫爸爸,而不是叫媽咪吧!還敢說你跟他沒關系!”芝蘭逼到她眼前,發出可怕的怒吼。

  “天大的誤會,你們大家想想,這個小孩已經有十歲了吧!以我的年齡推算,那個時候我才多大,怎么可能做得出這種事!”她指著懷中的家伙,趕緊自清地朝芝蘭和眾人部析道。沒想到眾人的反應是不置可否,皆一致地聳肩——

  “誰知道呢,穎大人向來就喜歡創造奇跡,真蹦出個小孩,也不是不可能!”

  “對呀,她老喜歡開大伙玩笑,搞不好弄假成真,真的發生這種事也不足為奇!”

  “嘿,聽說南方有個熱帶小島,女人都早熟,就有過最小的媽媽是九歲,以往只曾聽聞,現在真的看到,穎大人不愧是穎大人,連這種事都不讓人專美于前!”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莫不搓著下巴,一副認定的樣子!

  “全部給我住口,一群該死的,非得看到你們家大人遭潑婦,喔,不,是遭人關愛過度,以致慘事發生,你們才甘心是不是!”她綠眸狠狠掃向這几個看熱鬧的部屬,用力宣布:

  “這出鬧劇到此結束!”

  她用力將小家伙的雙臂扯下,不理他的哭聲哀叫,直接將他丟給貝卡,命令道:“想辦法問出這個小鬼的來歷,馬上將他給我送走。”

  “要祕密送走嗎?”貝卡一接過小孩,就小聲地追問。

  “干么要祕密地送走他?”

  “這……光明正大做的話,萬一文森陛下知道你有孩子了,可能會發狂到大開殺戒,所以還是小心一點的好。”他慎重地警告。

  “夠了!都給我住口,誰敢再說一句看熱鬧的話,本大人就將這小孩賞給他做兒子,帶回家去養!”居然連向來忠心嚴肅的貝卡都這么認定,看來在屬下眼中,她這主人的德行真是一敗涂地了。

  偏偏她的發作,在一旁的人看來是……“瞧,惱羞成怒了,八成……”

  “我看,真的是了。”

  “好可怕!”

  “那叫厲害啦!”

  眾人用很清楚的聲音,做著竊竊私語的舉動,雷穎對這群兔崽子火大地想扁人,卻礙于一旁的芝蘭而不好發作,只得切齒地看向始作俑者。

  只見這小男孩從一離開她懷中,就停止了哭聲,在貝卡懷中,那雙烏亮的眼骨碌碌地轉著,不知為何雷穎總覺得,這小男孩似乎露出一抹詭笑,像惡作劇得逞似的。可惜她沒時間細究,因為另道可怕的刺人利芒正打算將她剖骨挖肉,這是說如果她沒做出好解釋的話。

  “芝蘭,你想想吧!就算我真能在九歲創造奇跡,生小孩也要有時間耶,那個時候的我哪有時間呀!”她搓著手,小心陪笑地解釋。

  “喲,你是暗示,有時間你一定會做這種事嗎?”她就是雞蛋挑骨頭地冷哼道。

  “嗶,別問這么深奧的問題吧!滿難回答的,這種事也不是光我想就一定做得到呀!”

  芝蘭美目一瞪,馬上抓住她的領子。“這是說,你早就想做嘍!”

  “沒有,沒有!”

  “這個小孩根本就是你的,對不對,居然瞞著大家這么久,還說什么眾人對你很重要,你根本不將眾人放在心上!”

  “不敢,不敢!”雷穎被她逼得節節后退。

  “那就把話說清楚呀,快回答呀!”

  “還在想,還在想,給點時間——”

  就在雷穎以為會被活活拆骨時,烈日軍團的阿金突然跑來,他本奉命和其他几個弟兄顧守在草叢外圍,此刻卻神色驚惶像驚嚇過度般,青著臉色朝一旁的貝卡報告,他的隊長在一聽完后,五官俱張,和屬下一樣充滿愕駭地杵在原地。

  一旁的雷穎見到阿金,有如見到見世主般,趕緊用力高揮著手召喚屬下。“阿金,阿金是不是有事一定要我‘馬上’處理?”她用力強調馬上,此刻只要能擺脫抓狂的芝蘭,就算要她把豬當馬騎繞城一圈,她都愿意。

  “咳,咳,芝蘭,先放手吧!阿金有事找我,有什么事,我們等一下再說。”她努力維持安撫的笑容,小心地道。

  芝蘭只好極不甘愿地先松開緊抓揪在她領上的雙手。阿金已來到主人眼前,神情是錯愕到無以復加,先深呼吸后,才艱澀地開口。“穎大人,外面有對兄妹,他的兄長說……有個銀發少年,我想指的就是穎大人,對方說……說……”他囁嚅地說不下去。

  “說什么呀?你到是快說呀,有什么好拖拖拉拉的。”雷穎對他這副少見的樣子,莫名不解。阿金是個見慣大場面的人,就算在戰場上,面對再怎么驍勇善戰的敵人,哪怕是危及到了生死存亡,他的眉頭也絕不皺一下,究竟什么事,能讓他露出這種里足不前的神色。

  但見阿金又緊張地潤潤唇,因為從沒講過這么難開口的事,但他還是盡責地又深呼吸再補口氣,接著連珠炮似的沖著主人道:“對方說,穎大人你凌辱了他的妹妹,他的妹妹是個清白的好女孩,就算你是個有權有勢的貴族,也不能隨便玩弄糟蹋一個女孩的身心,既然妹妹受你這樣的欺負,現在就要你拿出一個交代,否則對方跟你沒完沒了,一切你自己等著看!”他很溜地一口氣說完,卻已足堪讓雷穎被劈成十八段,再外帶兩段湊整數。

  “你生小孩,還玩女人!”芝蘭的母老虎威聲爆發,眸中怒焰赤燃,理智顯然已在斷線邊緣。

  “芝蘭……你也太看得起我了,第一項,我還可能辦得到,至于這后面那一項,我……

  很難辦到呀!”雷穎已畏懼的連音都顫抖了起來。

  “穎大人,幼年生子還可說是創造奇跡,以你的真實身分,還玩女人……就顯得驚世駭俗了!”

  “對呀,怎么連干這種荒唐事,都還留線索讓人找來了。”

  “簡直……唉!”

  眾人一起搖頭,完全以超,超可怕的異類眼光看她!

  “不是我,也不可能是我!”雷穎這下可是一腳踩在地獄邊緣,用力搖手加搖頭,拚命証明她的無辜。

  “那你說,你認不認識草叢外的女人?”芝蘭再次抓過她的領子,將她的頭轉向。

  站在草叢外的男女,女的趴在男的肩上啜泣,不時地拿眼偷瞧草叢里,當雷穎一看清楚那女孩的長相時,她馬上著方才被摑過的臉龐大叫:“意外!根本是意外!完全是意外!”

  “意外!”芝蘭將她再揪回眼前,咬牙道。“意外就是事情是真的有發生過,只是認知的程度不一樣而有誤差,那究竟是她意外你,還是你意外她呀!”

  雷穎猛搖食指,修定她的說法。“我們一起意外!”

  秋高氣爽的晴日下,草叢外的人原本只先聽到一陣爭執,后來是一陣高撥的大叫聲:“護主,快護主——”

  接著另一陣雜亂的聲音,共同阻止地叫著:“芝蘭,芝蘭,快住手——”

  最后是收尾的駭叫聲。“哇,穎大人被你掐到翻白眼了,快,快拿水來!”

  在外的几個烈日軍團之人,完全可以想像里面發生何事,每個人都嘆氣地拍著額頭,有這樣又強又異類的主人,他們實在也不能有太多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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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芝蘭下手真狠,也不想想我好歹也是主人,有自尊的耶,干么每次老當眾拆我台!”

  雷穎低咒揉頸子,想起她剛才對著草叢外的兄妹解釋,那混亂的尷尬的情況。

  “你給我好好解釋,別再不正經的開玩笑,否則,你三餐等著喝水好了。”芝蘭陪她走出草叢,接著在眾人看不到的角落,朝她的腰警告地用力擰下去。

  雷穎倒吸氣,礙于大眾面前,死要面子的她只能用力維持笑容。

  于是面對這兩兄妹,她盡量挂著嚴肅的表情,將事情的始末解釋清楚,沒想到對方是完全不信地看著她。

  “像你們這種公子哥兒的貴族我看多了,仗著有錢有勢,英俊多金就四處玩弄女人,吃乾抹淨再找各種推諉之詞,反正就是不想負責,尤其像‘你’這種的,俊美的像個娘兒似的,身邊的女人大概都跟江水一樣多了,搞不好一堆私生子都滿街跑了!”彪形大漢拍拍一旁又哭泣的妹妹,怒聲地指責眼前之人。

  “哦!”一聽到私生子,周遭的烈日軍團都很有默契地將目光落在貝卡身旁的小男孩。

  “怎么可能,穎大人她——”芝蘭馬上氣急敗壞地想解釋。

  而一旁的當事者卻是傻笑地道:“原來我的外表給人這么了不起的感覺,大家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穎大人——”芝蘭尖銳的聲音很高亢地響起,接著是雷穎光聽都會作噩夢的警告,小聲地在她耳邊道:“你繼續一副吊兒郎當試試看,我保証會讓你內傷重到躺在床上喀血三天,知道嗎?”

  唔……這不太好吧!雷穎光想就抖落滿地疙瘩,連忙咳著聲,修正一下表情,正欲開口,那大漢已又開罵:“不用再說了,你們那種規榘的官腔話,老子聽不懂,現在是‘你’對我妹妹做下這樣的事,她肚子里搞不好都有‘你’的種了,如果‘你’還是男子漢的話就別始亂終棄,有擔當一點娶我妹妹,否則老子跟‘你’拚了,一句話,答不答應?”

  “喲!”聽到這些,烈日軍團又將目光移回主人身上。

  “正經地回答,別傷人家。”芝蘭頂頂雷穎的腰。

  “知道了。”接收到芝蘭的警告,雷穎撇唇道:“咳,關于這件事,我想閣下可能有所誤會,對于……娶老婆這種事,我可能……有心無力,所以……”她絞著腦汁想台詞。

  “說半天,小子‘你’就是不想負責!”

  “但是——”一見到對方沖動地跨前一步,她馬上伸手阻止的用力強調。“本大人身邊有十多名屬下,個個英俊非凡,驍勇善戰——”

  “但是——”后面的芝蘭插口。“他們沒有一個會聽你的話!”

  “但是——”雷穎趕緊再搶話。“他們一個個忠心為主,一定——”

  “媽的!”粗魯大漢直接打斷。“老子是看‘你’還滿正氣,像個男子漢,才用男人的態度對‘你’,別老婆婆媽媽的,一點魄力都沒有!”

  “我長得一臉正氣。”雷穎指著自己,接著謙虛地抓頭道:“真是不好意思,承蒙你看得起,好吧,你妹妹的事我扛了!”她二話不說,展現義氣的拍胸保証。

  “啥!”一旁的烈日軍團下巴全掉下來!

  于是,午后的藍空下,再度傳來嚇人的喊叫:“護主,快護主——”

  雷穎對著扼上頸子的手,高聲大叫!而一直在旁看著的兩兄妹,終于知道剛才草叢那叫喊聲怎么來的。

  “你找死嗎?這種事怎能承蒙看得起——”芝蘭的面龐已經猙獰到跟豬肝同色,用力掐著主人的頸子,簡直想扭斷它。

  “芝蘭,你再掐下去,穎大人真的會死了!”一旁的烈日軍團已經習慣性地圍上來,几個想拉開芝蘭,几個努力想扳開她的手指。

  后來這兩兄妹的誤會是靠貝卡出馬解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讓他們明白雷穎就是傳言中的光之天使,根本是個女兒時,這對兄妹才尷尬的脹紅臉,一再彎腰道歉。

  想起芝蘭的悍,雷穎嘖嘖搖頭,這么凶的女人,貝卡居然喜歡的要死,看來,貝卡一定有虐狂,因為只有這種癖好,才受得了芝蘭。

  唉,她無奈地拿起面紗,這是芝蘭丟給她的,要她恢愎平常的妝扮,遮住那張專門四處惹禍招搖的臉。就在她將面紗系好時,一只小手已不停地在旁邊拉她,頓然,她懊惱極了。

  “小鬼,你最好給我解釋,你從哪蹦出來的,還有,本大人哪一代跟你結仇了,你要這么害我!”她眸子冷睨一旁的小家伙。

  “我叫小瑟,不叫小鬼。”小男孩了不起的插腰。“誰教你一見面就瞧不起我!”

  “我現在也沒瞧得起你呀!”對這沾惹上身的小蘿卜頭,她是完全嗤聲的從鼻孔發音。

  還記得發火的芝蘭要她自己想辦法把小家伙送回去時,雷穎呼天大叫!

  “我根本不認得他,怎么送回去呀!”

  芝蘭馬上放大在她眼前,展開一朵著實甜美卻威脅迫人的笑答。“你們不是母子嗎,怎么不認得呢?千萬別想把這種事推給貝卡,否則我就將這小家伙帶回白國,等候文森陛下出宗廟裁決,只是我怕到時連你都要被送,而且是從西皇殿送到東皇殿,可好喲,你一輩子都別想出來了,陛下一定——”

  “芝蘭,我很樂意帶迷失的小孩尋找回家的路。”不待她說完,雷穎馬上以最燦爛的笑容回應。

  芝蘭滿意地點頭。“我就知道,穎大人向來是最樂于助人的嘛。”然后這個囂張已極的第二主人,對著第一主人揮揮手,在烈日軍團的護送下,先行一步。

  光想起今天灰頭土臉到極點,雷穎就沒好臉色。“小鬼,你到底從哪來的,自己乖乖滾回去行不行?”

  “呀,芝蘭阿姨!”眼前的小瑟突然朝她身后招手叫著。

  “小瑟呀,你父親在哪呀,大姊姊可以帶你去找喔。”雷穎臉上的陰險瞬地逸去,換上一張明媚笑顏,萬分親和地問著。因為芝蘭臨走前交代,不可欺負小孩,更別想“殺人滅口”來湮滅証據,啐,她有這么狼心狗肺嗎?雖然對這個小鬼,她很想!

  “哇,你變臉跟翻書一樣快耶,眨眼就前后兩種型,好假喔!”小瑟轟然大笑。

  “小弟弟,”雷穎突然提起他的領子,將他高舉到視線前,聲調溫柔到令人悚然。“大人應該有教你要愛生命,長得這么白白胖胖的,萬一來場意外,早夭了,連我都感到可惜,你說是不是呀!”她拍拍他圓潤的小臉。

  小瑟不禁寒毛直豎地咽著口水,道:“不要臉,大人威脅小孩。”

  “你如果真像個小孩,那我鐵定是上帝,既然我們假面具都扯開了,就別繼續講笑話給對方聽了。”雷穎說完,松開手,讓他摔下去。

  小瑟馬上著屁股痛聲大叫。“喂,臭婆娘,你知道我還在發育嗎,萬一摔傷了我,影響到日后發展怎么辦!”

  “那就替這世界解決一個禍害啦,看看你,年紀這么小,作惡的本事倒不小,將來怎么得了。你知道嗎,本大人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什么叫知恥和勇于認錯,才能養得了今日這樣的絕代風范,你學習一下吧!”她驕傲地說著,沒想到一旁的小瑟聽完她的話是捧腹大笑。

  “你好好玩喔,又跟我說別再講笑話給對方聽,還一直講來逗我開心!”

  雷穎眉宇倒豎。“小鬼,笑的時候,請先看清楚,講話的那個人,可沒打算她講的話是准備讓人當笑話的。”說著再度將他的面頰打橫拉開,這小鬼磨盡她最后的耐心。

  “死女人,欺負小孩的時候,請先認清楚,不是每個小孩都可以讓你這么欺負!”小瑟用力揮開她的手。

  “哼!”兩人各自送對方一個大白眼,撇過頭去。

  在雷穎心中,管他小孩大人,人就是人,不可因為個子小,年紀小,就能跟她享有發飚權,尤其這個小鬼她特別沒好感。

  “芝蘭,別生氣了,我看那小家伙跟穎大人沒有關系,只是故意搗亂開玩笑。”另一邊,先行回宮的烈日軍團,貝卡安撫著位在馬座前的芝蘭。

  “我當然知道,跟在穎大人身邊多久了,我還會不清楚,今天不過是給她個教訓,別老這么嬉皮笑臉的,成天戲弄人!”

  一旁的烈日軍團個個有同感地點頭,其中一人卻道:“不過說實話,那個小男孩眉宇間的神韻真的和穎大人有几分像。”

  “這倒是,”芝蘭回想地道。“而且他講話的腔調舉止,有時還真像小一號的穎大人,難道……”

  呃!大家一同打個寒顫,這種超過常人腦力能接受的事,最好別多想,因為要真成事實,讓文森陛下知道,那后果不是可怕能形容,于是大家很有默契地選擇無言。

  “那不是風少君嗎?”貝卡看見前方領著一隊人馬的為首之人道。

  一身輕裝便捷的風少君,領著身后的侍衛隊,疾馳地朝他們而來。

  “貝卡,芝蘭,你們剛剛有見到兩個外型長相特異的人嗎?”風少君勒馬停在他們眼前,急切地問道。

  “兩個外型長相特異的人!”貝卡想起方才的小男孩說的。“原來那小家伙說的是真的,他們怎么了?”

  “依外形特征那兩個人應該就是猿冰,武斗,剛剛侍衛隊的人還在這附近看到,拉德已帶兵從另一個方向追去了。”

  “猿冰,武斗是魔邪師身邊的人,那魔邪師在這附近了!”貝卡大叫。“糟了,快通知穎大人!”

  眾人知道這個消息后都連忙掉過馬頭,想追回雷穎!這時四周突然風掃沙揚,強勁的氣流翻涌,殘虐所過之處。

  妖邪的笑聲在漫漫煙塵中傳來。“真是忠心護主呀,不過我想你們是永遠見不到自己的主人了!”

  “快走,是魔邪師!”風少君和貝卡迅即反應大叫。

  然而環伺的暴沙之風,看來有如水渦旋繞,隨又如帶狀般蛇竄,將眾人完全困于原地,異變的景象驚擾奔跑的馬兒,匹匹雜嘶鳴。

  就在眾陷在一片詫異的混亂時,哀嚎的叫聲驀然像撕裂耳膜般,尖銳地剌入每個人心中!“阿金,提斯——”一把偌大的戰斧飛劈而來,躲避不及的馬背之人,活生生被斷首,芝蘭駭聲尖叫!

  突然,更大的勁風挾著嚴寒凍氣,散射而出,逼得眾人全部由馬背跌落,淒厲的慘叫隨著被寒氣穿身的血紅怒灑!

  “芝蘭——”貝卡一落馬便趕緊回身躲迥攻擊,卻發現前方的芝蘭被寒凍氣穿胸而過!貝卡連忙覆住她,想以身體保護她,然而,凍氣卻沒如他想像中繼續侵襲。

  “貝卡,振作起來,我們得想辦法脫身!”風少君持劍擋下攻擊,長刃揮划咒語,淡色的白光籠罩防護他們。

  “脫身!”魔邪師和身旁的猿冰,武斗三人在風煙沙塵中現身。“本魔師想殺的人,從來沒人能躲過,今日倒要看看,名滿天下的盧貝卡和白國名將風少君,是否真能叫本魔師一開眼界呀!”

  古亭肆殘地道:“猿冰,武斗,在本魔師鎖下的空間里,誰都無法感受到任何氣息,放開你們全部的力氣,將眼前的人屠殺殆盡,只有他們粉身碎骨,讓雷穎生不如死,才能報我兒在天之靈!”噬血的本性在猿冰,武斗青邪的眼里蠢躍!

  “小鬼,你家人到底在哪,要我抱你走來找你父親,走到現在半個人也沒見到!”遠方的林木里,雷穎怨聲載道。小蘿卜頭一定要她抱著用走的,害她只好將“流星”系在偏遠處。“快到了嘛,再走一會兒。”抱在她手上的小瑟,很快樂地窩在她懷中,看著汗流夾背的她,當成悠閑的享受。

  雷穎正要開口罵人,卻突然回頭望向后方,若有所思的樣子。她蹙著眉,風送來怪異的氣息,悸動她心中的不安!

  “你怎么了?”懷中的小家伙拉回她的注意力,低頭瞄他一眼,面紗下的聲音,是那種對小孩子不甚熱中的無力。

  “告訴你,你了解嗎?看你一副智商不高的樣子,萬一說得太深你聽不懂,說得太淺又侮辱我的智商,不如別說了。”

  “喂,你到底是瞧不起小孩,還是瞧不起我,干么老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

  “喲,你不笨嘛,兩樣都猜對了。”第一次她佩服了。

  小瑟皺起生氣的五官,卻又見到她白紗下瀉出的銀發,不禁有趣地拉著叫道:“雷穎——”

  抱著他的人馬上糾正。“小鬼,請叫我英明神武的雷穎大人,沒人教過你,連名帶姓叫是不禮貌的嗎?”

  “哦。”小瑟一副受教的點頭,繼續道:“雷穎,你長得很漂亮耶,不輸我的莎莎伯母喔!”

  “廢話,要你講,誰不知道!”死小孩,豬,不受教……見他堅持原來的叫法,雷穎心中沒啥好氣地罵了一串。

  “你的銀發好美喔,和我大伯的眼睛是同樣的顏色耶,不過你囂張的個性和我老子好像,不太討人喜歡!”

  “看你的樣子我就知道,你老子鐵定不討人喜歡!”光看這小鬼惡劣的性格,雷穎可毫不懷疑。

  “亂講,大伯就贊美我將來會比老爸有出息,還有莎莎伯母好疼我,媽咪也愛我,就是我那老爸不好,他嫉妒我的才華,每天以揍我為樂!”小瑟不平地說著。

  “這樣聽起來你大伯眼睛八成不好,才會覺得你有出息,你老爸可不簡單了,才會這么大義親的每天狠扁你一頓!”不錯,這小鬼的父親總算是個嚴父。

  “才不是咧,他是跟我爭媽咪的寵,只要我我霸占媽咪太久,他就想辦法整我,又好臭屁,從我會寫字開始,他就每天要我將他的外號寫一百遍,而且還要睡前朗誦,以示孝順!”

  “什么了不起的外號?”要書寫,朗誦這么麻煩。

  小瑟擰著五官道:“世紀完美超聖人!”

  “!”真的是臭屁又令人作嘔的人類,哪個家伙這么不要臉!“話說回來,小瑟呀……”雷穎突然用一種柔得令人心中起顫的聲音,很甜蜜地叫著他的名字。“大姊姊也有個外號喔,雖然長了點,但是不難記,你回去不但要寫書,朗誦,還要焚香沐浴劇牆上,小時候,長輩就看得出我將來成就非凡,流芳萬世,所以大家都叫我——寰宇奇搜萬夫莫敵‘真超人’!”話尾還不忘用力強調。“你們真的好像喔,都是垃圾級的。”小瑟搓著疙瘩皮道。

  “什么?”雷穎盈著笑意不解的眼。“令人唾棄呀!”

  笑眼馬上變凶眼,一拳毫不客氣地揍在他頭上。“小鬼,給本大人識相點,抱著你走這么長的路,我已經很想殺人了,你再——”

  就在她開罵想扁人時,突地一道迅雷的萬鈞之氣破空而來,雷穎反應敏捷地回身抽出腰上的軟劍,想以鋒銳的劍芒化掉這記威猛的氣勢,卻反被這股強沖的勁力震退了數步!

  “不錯嘛,居然能擋下本少主的攻擊,看來久不出谷,外面的世事還真是瞬息萬變,能人輩出。”一個黑發男子環胸而現。笑得几分倜儻不羈,率性的神采卻又帶著淬煉的沈穩,散發無人可及的自然之魅。“不過,縱然你能力非凡,也不能隨便欺負小孩,尤其你懷中抱的那一個!”

  看著來人,雷穎心中是驚愕萬分!這人是誰?好厲害,居然能以一道氣勁震退她!是六大名人錄中的高人?可是……雷穎苦搜腦中所知的人名和特點,都和眼前的人連不起來呀!

  不像東方王的特征,也不是聽聞中的羅丹,賴席安她也見過的,那就只剩……咯,不會吧,魔邪師!

  “嗶,你好厲害喔,雷穎——”懷中的小瑟拉她。

  不可能,魔邪師有百歲之齡,再怎么行,也不可能長這種樣子,那究竟是……

  “雷穎,雷穎——”小家伙不停地叫。

  “做什么,小鬼,在危險的時候安靜一點好不好!”她惱火的叫著。

  小瑟卻是興奮地朝她道:“你好棒喔,居然能和我老爸對打耶,又美又強,你當我老婆好不好?”

  他的求婚令雷穎差點跌個倒栽蔥!“小鬼!別說你年齡太小,就算要求婚也看一下場合好嗎?沒看到前面有個不知什么來頭的狂人,而你居然還在那發痴,說我能跟你老爸對打,是……慢著,你老爸……”她頓了一下,指著眼前的人,赫然大叫。“也就是你說的那個,臭屁無聊不要臉到令人作嘔的垃圾老子!”

  “小子,客氣一點,本少主——”眼前的黑發男子對她的話正要發作,突然一陣噗哧大笑聲傳來。

  “里奧,你在自己兒子心目中的地位,還真是無人可取代呀!”另一個紅發另子抱著一個驕俏可愛的小女娃出現,全身漾滿火焰的熱力,藍眼幽默睿智,有趣地打量眼前這一幕。

  “靈靈呀,看到沒有,里奧叔叔和小瑟這家伙間的父子關系,千萬不要學,那是壞壞的,不好的惡劣榜樣,我的靈靈最乖,將來要孝順父王的!”紅發男子溺哄地對著懷中的五,六歲女孩兒道。

  “羅丹,少在那幸災樂禍,你到底是來干么的呀,專門帶著女兒出來表演天倫樂?”里奧沒好氣地斜瞄一旁的好友。

  一旁的雷穎聽到羅丹,馬上一震!亞薩爾國的羅丹!這下她萬分確定,眼前這個紅發男人真是六大名人錄中的人!

  “唉,別這么惱羞成怒嘛,我是好心出來幫你找你兒子耶,否則出趟門弄丟了兒子,我看你一回谷中,洛琳妹妹不將你分筋錯骨誓不罷休!”他一副看戲心態,很悠閑,很意態安然地說著。

  “什么叫弄丟,他是被拐走的,沒聽到他死巴著眼前這覆著面紗的家伙硬要求婚嗎?”

  里奧反駁!

  “我拐他!”雷穎聞言一臉嘔死了的樣子。“拜托,我要拐也不會拐這一款的,還你,馬上還你,還有,叫這小鬼別隨便半路認老媽還是老婆!”她想放下懷中的小瑟。

  “不要,不要,我要跟你在一起,我要你當我老婆啦!”小瑟死抱著她不放。

  見兒子這沒用的樣子,里奧只覺丟人到極點。而羅丹大笑到岔氣。“我說里奧,你兒子不管要認媽還是老婆,干么不找個正點的,找這個不男不女的家伙,還覆著面紗,一副見不得人樣!”

  “喂,什么叫不男不女,見不得人,本大人是——”雷穎聽了怒氣沖沖,正要振詞回應,另一個幼嫩的喊聲卻更快叫出。

  “雷穎,你是雷穎!”這來源是羅丹手中的女娃兒叫的,但見她掙脫父親的懷抱,不理父親的叫喚,快樂地朝她跑去。

  “哇,碧靈,真的有耶,傳言果然沒錯,你真的是雷穎!”靈靈那雙水漾的大眼,看著風拂過白紗,所露出的藍色耳。她盈盈的藍眸充滿朝亮,但見她轉頭興奮地朝羅丹道:“父王,我要嫁雷穎,我要她做我老公!”

  這項宣布當場令眾如定格般僵住!

  “說什么蠢話,小胖女,雷穎是女的怎么娶你,而且她將來是我的老婆,還輪不到你呢!”小瑟不滿地對著底下的丫頭宣誓所有權。

  “我不管,母后說現在的女孩都要學雷穎一樣自立自強,大和國的夏荷公主也立誓要嫁雷穎,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漂亮,又比任何男孩子都勇敢,那我就不能輸人家,我也要雷穎啦!”靈靈耍賴端起被寵壞的公主嬌性。

  “噢,羅丹,我說小女才六歲,就已經懂得不安于室,還真是比我家小瑟早熟呀,哦,不,簡直是望塵莫及,真不知是不是受父親影響喔!”換里奧一副好整以暇地環胸道。

  “什么受父親影響,她被蒙騙,沒看到都是眼前這不男不女的欺騙我家靈靈幼小純潔的心靈!”羅丹見愛女的舉動,丟了父親不要,要個連臉都見不得人的家伙,他已經手癢的想殺人了!而這對寶貝家伙還不知父親的憤怒,猶在那——

  “我先講的,是我的!”小瑟抱住雷穎的頸子。

  “我也講了,是我的!”靈靈拉過雷穎的手。

  被挾在之中的雷穎,從來就沒想過自己會變成小孩子爭寵的玩具!天呀,就算她魅力無窮,可不可以吸引年長點,成熟點,為什么跑來的都是小鬼?

  “父王,你把雷穎打昏帶回去!”靈靈趕緊朝父親求援。

  “老爸,只要你帶雷穎回去,我發誓當你的乖兒子!”小瑟也不甘示弱。

  羅丹,里奧,眉宇共同掠過詭芒,兩人挑眉互望一眼,相通的默契在兩人這揚唇一笑中。“我說,里奧,你有沒有覺得看這家伙很不順眼!”

  “我早看不下去了,要不是本少主天性良善,她能活到現在嗎?”

  一旁的雷穎聽到他們的話意,警戒的寒毛豎起!

  “現在為了造福人群,也為了我們的下一代,你說……”羅丹挽起衣袖。

  “禍害不該留,而且越快解決越好!”里奧扳著手指。

  開,開什么玩笑,洞悉這兩人的意圖,雷穎從腳指僵硬到頭頂,再隨著來人一臉賊笑的靠近,慢慢裂開!一個羅丹已夠她對付了,還有一個能力不在他之下的家伙,這下,她不死半條命!

  “兩位,冷靜一點,暴力不能解決問題,本大人,喔,不,在下生平就很不屑為之,因為這不是最根本的解決之道嘛!”雷穎安撫地笑著后退,而那兩只肇禍的小浣熊,也挂在身上同進退。

  “暴力解決不了問題!嗯,的確!”這個觀點,羅丹,里奧是滿贊同的,但有一點他們更確認,那就是兩人一起朝雷穎道:“但是能解決你就好了!”

  “兩位,聽我說,我發誓,在下對這兩個小的,一點染指的興趣都沒有!”她攤著雙手,表示不可能。“一點染指的可興趣都沒有!”

  羅丹,里奧皺眉!

  “那就更令人生氣了!”

  “對呀!”里奧也認同。

  “你倒說說我家靈靈有什么不好!”

  “我的小瑟也是呀,從小就是人中之龍,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呀!”

  哦,天呀,殺了她吧!不能有興趣也不能沒興趣,她今天怎么老遇上瘋子呀!

  就在兩人要進一步靠近她時,雷穎身上的小瑟發難了。“老爸,羅丹叔叔,你們不要傷害我未來的老婆喔,什么叫她見不得人,她長得不輸莎莎伯母呢,頭發也跟大伯的眼睛一樣漂亮耶,不相信,你們看!”他猛然拉下雷穎的面紗。

  陽光下,瀉灑一頭飄燦的銀發,靈動無瑕的絕塵朱顏浮上慍色,她一拳再次打在小瑟頭上。“小鬼,跟你說對本人禮貌一點,敢再往我身上動手動腳,不管你是誰的兒子,我直接把剁肉炒來下酒配,知不知道!”

  小瑟抱著頭,也火大地回罵:“喂,我是好心為你耶,你怎么這樣不知感恩呀,你看,我爸和羅丹叔叔都被你的美貌震住不動了!”

  “謝謝你喔,若不是今天你給我惹這攤禍,我還不會遇上這兩個瘋子呢!”雷穎用力拉下懷中的小家伙和抱在腿上的女娃兒,猛拍著衣服,一副沾到穢氣要拍掉的樣子。

  “都不准再本大人靠近,否則——”就在她為了躲這兩個小鬼而退一大步時,突然一陣風掃來,吹亂了她的發,也令她神色劇變!

  “芝蘭,貝卡……”越過時空而來的危險呼喚,一種她未曾感受過的可怕與哀戚,雷穎旋身消失在眾人眼前!

  “雷穎,雷穎不見了!”靈靈開始哭著找。

  “小胖女,哭什么,不用找了,她是用了法力脫身,好,我也要練得很強,比她還厲害,這樣她跑不掉,就會嫁給我了!”小瑟用力發誓!

  “里奧,你看她是不是……”羅丹尚未從剛才乍睹面紗下的容顏中恢復震撼。

  “是!”里奧用力點頭道。“他就是我們剛才遇到一對兄妹說的銀發登徒子嘛!”

  “里奧!”羅丹抓起他,神色黑白到青紫都有。“我真的很不想打你,可是你怎么老說些讓人想扁的話,我再一次告訴你,剛剛那銀發家伙是女的,你看她是不是很像你大哥?”

  “像大哥!不會吧,大哥比她有氣質!”

  羅丹放下這沒藥救的家伙。“我真是不該對你的智商抱太大的期望!”

  “嗟,什么話呀。開個玩笑也這么正經,我當然知道你說的意思。”里奧看著白國的方向,深沈地道。“這事太玄了,她有我大哥的銀澤光輝,還有和艾蕾莎相像的瞳彩,我能感覺得到,她的個性本質,多像當年封閉自己退居在水上行宮的大哥!”

  “我來我們有必要對六大名人中的光之天使——疾風雷穎好好調查!”羅丹眉宇幽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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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貝卡抱著重傷的芝蘭拚命狂奔,可是那股攝人的肅殺之氣卻是緊隨在后。

  在那場血腥的殺戮中,烈日軍團無人幸免,想起慘亡的同伴,貝卡心中悲慟難言,若非風少君散盡全身的法力,讓他和芝蘭沖出結界,此刻他們也是那橫于地上的不全殘尸。

  歐諾人的魔邪師古亭,是當今六大名人中最老也最神祕的陰殘之人,手段毒辣且冷血,既教他盯上,斷無生機之理,貝上心中明白今日是大劫難逃!

  他看向懷中的芝蘭,已是奄奄一息,命在垂危。“不,不能,我們不能全死在這,如果我們都死了,穎大人……該怎辦!說什么,我們都得有一人存活下來。”想起主人,貝卡無限心哀,當他看到前方的大樹時,心中也已有了決定。

  “貝……卡……怎么了?”感覺到抱著她的人,已慢慢停下身形,芝蘭勉強從昏沈的意識中微睜著眼。

  貝卡望著她的眼,充滿異樣的憂傷。“芝蘭……以后穎大人就拜托你了。”他撫著她的發,柔聲道。“為了穎大人,為了你,今天,付出生命我也一定要保全你。”

  “貝卡……你在說什么?”芝蘭為他反常的言行感到不安。

  貝卡只是一笑地放下她,讓她靠著一旁的樹干。“你要做什么?”見他開始摧動咒語,芝蘭不解地叫著。

  然而過度的創傷,令她動彈不得,只感到自己的身形漸漸隱入樹身。“貝卡,貝卡,放開我,為何將我封入樹,你究竟想做什么——”芝蘭哽咽,她知道事情不對了,因為貝卡那雙沈悲的雙眼透露出的是訣別!

  “芝蘭,你該知道的,如果我們全死在這,穎大人該怎么辦,她活不下去的,所以,請你,請你,無論如何,一定要完成大家的遺愿,陪在穎大人身邊,千萬別讓她再傷害自己。”

  看著完全消失在樹干前的芝蘭,他的手掌輕覆在樹身上,如傾訴般的低喃。“我雖然打不倒魔邪師,卻有辦法阻止他的追殺,我會以畢生的法力和靈肉之軀划下血咒,在血咒的范圍,任法力再高強的高人也沒辦法越過。”說著他在樹干印下一吻,像以這一吻做下最終的承諾。

  當他毅然轉過身,面對心中所下的決定時,抑不住往事如潮,滾滾而來。想起當年文森那抹誠摯的托付,貝卡露出那身為武將的驕傲笑容。“陛下,臣不負所托!但是,這一切已不再是為了你的托付,而是為了我的主人,就如你所說,只要靠近她,就想傾盡一切,永隨她,天上黃泉亦在所不惜!”

  穎大人……貝卡無言仰首,穹蒼天地,遠遠無涯,數年的光景,前塵已如夢,卻是生命中刻骨的回縈。

  最美,最邪的光之天使,當今天下誰能有你這般丰采,燦如朝陽的容顏,傲如烈焰的勇氣,卻帶著風般的個性游戲人間。你以女兒之身技壓群雄,更以獨魅的個性擄獲人心,無人不為你所傾,無人不為你所惑,然而,在這光芒的背后,誰見到掙扎的你,可憐的主人,令人心疼又心痛的主人,你的堅強是脆弱筑成的!

  貝卡驀然地閉上眼,須臾,他睜開眼,感覺到那迫人的殺氣已逼到,不禁搖頭低笑,明知生命已到盡頭,心中卻是一片澄然。

  他拿起身上的劍,握著那冰涼的劍鞘,緩緩抽出,堅定的神情充滿哀柔的追思。“我的主人,哪怕祭出血咒,將是靈軀盡毀魂飛煙滅,貝卡都只想見你最后一面!”

  寒光爍然出鞘,劍芒在陽光下映銳,聲動九霄的咒言。“蒼天呀,請以我的靈,我的魂為証,划下血的誓言,這骨血之軀將永隨光影散盡天地——”長刃的鋒利隨著持劍者用力一帶沒入胸膛,瞬又猛然撥離身體,血頓如泉涌迸灑,卻落地的漩渦飛繞,腥艷如血環。

  “穎大人,這是為眾人完成的遺愿,獻給你最后的碧血丹心——”

  叱喊的怒流威寰凌宇,他猛然一劍插入地上,頓然,飛繞的血環落下,四周的時空更像靜止般。

  無邊的曠野,淒迷詭異,貝卡雙手疊放在劍柄上,胸口的巨創染紅衣袍,他卻恍若未覺,無言不動地昂挺而立,威凜的神情有几許不屬塵世的孤清,冷冽的毫無生氣,彷佛一切都在方才那一劍入地中結束。

  當魔邪師一行人出現時,見到的就是這撼動的一幕!

  山坡的另一端,在深秋的天地,充滿無聲的蕭瑟,一道白衣人影在風中出現,來人淒清的綠瞳映出眼前尸橫遍野的煉獄,眸瞳頓然褪彩,悲慟激涌而出!

  當殘喘的氣息在身后響起時,她猛然轉身抱住一個倒下的身影。

  “穎……大人……”風少君滿身重創的浴血,昔日的瀟灑俊揚,掩蓋在血污下,令人不忍卒睹。

  雷穎抱著癱靠在肩上的他,聲音幽茫。“告訴我,誰做的?”

  “魔……魔邪師,我……護不住大家,只能……幫芝蘭……貝卡脫出重圍,我知道……他們對你很重要——”他劇烈地咳著血,染紅了雷穎的肩,生命已到了殘燭之盡,早無再站起的力氣,全靠支撐他的人,才不致倒下!

  他突然抓緊雷穎的手臂,用盡剩余的力氣。“少君說……說過,臣將忠誠……獻予陛下,定……將生命獻給你,雖然……你討厭我,但是,請……請你相信……少君以整個生命仰慕你……穎大人……”最后的聲音隨著垂下的手而歸于寂然。

  “少君……你真傻,真傻!”雷穎緊緊抱著他,顫著唇哽咽地道。“我當然相信你對我的心和承諾,如今你不留任何機會,讓我告訴你,我不曾真的討厭過你!我只怨,你的忠誠為何不是對我,我只怨,你當初的選擇為何不是留在我身邊……”她痛苦地埋在他發中。“你可知,失去你,會令我哀痛欲絕……”

  一見到持劍岸立于樹下的盧貝卡,武斗馬上舉起身后的大戰斧,准備和猿冰趕盡殺絕,卻為一旁的魔邪師抬手攔阻。

  但見古亭眉須掩蓋下的青眸妖芒充滿復雜,凝思地觀視后,竟是長聲一嘆。“沒想到雷穎的身邊,居然能有這樣的人,本魔師活了上百年,還是第一次看到傳言中的血咒!”

  “血咒!”猿冰震訝。

  而武斗顯然未曾聽聞。“那是很厲害的力量嗎?”只見前方的盧貝卡一動也不動地迎視著他們,像挑釁的等待,令好戰的他蠢動不耐!

  “以生命玉石俱焚的力量是最可怕的!”古亭繞著大樹的外圍,打量地道。“尤其血咒,每一個修練法力之人都能使用,問題是敢嗎?因為血咒是以自己的骨血和魂魄向天地歃血為誓,用以轉嫁力量的法力,一旦祭出,達成心愿后,肉體和魂魄都將湮消云散,這就是超過力量所該付的代價!”

  “盧貝卡究竟是死了還是活著?”粗蠻的武斗聽不懂這些,只在意是否需要殺人。

  “雖生猶死,僅存的也只是一口氣!”古亭沈吟道。“他在等他的主人,只要見不到主人的最后一面,他就永遠如此,像個活死人般,既無法瞑目也不會倒下,除非等到他的主人親手為他會上眼,他的心愿了了,自會消逝!”

  “若不讓他合上眼的話,這人不就是還活著?”對敵人有任何可能的一線生機,武斗可不放過。

  古亭撫著白須搖頭,面對傲立在眼前之人,那份赤誠忠烈,他也感到喟然。“一個能為你心魂盡毀的屬下,還忍心讓他不生不死的苟活,哪怕是本魔師也做不出來。”

  “聽說進入血咒的范圍內會化為灰燼,可是真?”一直沈聲在旁看著的猿冰突然道。

  “或許,只是也沒証實的必要了,我們要做的是打擊雷穎,這一幕對看重屬下的她而言,只怕比殺了她還痛苦,我們的目的達到了!”魔邪師說完轉身離去,猿冰隨后跟上,武斗對于沒殺到人岔岔地啐了一口。

  當他們身形消失后,蕭索的秋意更令天地哀戚到極點!

  時間流緩而過,一個輕幽的足音踩著飄散的落葉而來,走至血咒的范圍時,步履毫不猶豫地進入,飄逸的白衣身形來到貝卡眼前。

  岑寂的默然,在綠瞳深凝中,好久,好久,無言也無語。

  緩緩地,雷穎淡垂下眼瞼,那哀柔而虛幻的音色空靈飄蕩。“你比芝蘭還早跟在我身邊,十多年來,你總是默默地幫我,護我,任何事,只要是我想做的,不問對錯,你用盡力量也要幫我完成,到如今……在你生命耗盡的最后一刻,都還為了我……”

  她咬著唇,深吸著哽咽的音。“我該讓你離開嗎?合上你的眼,將是天人永隔,然而……我寧千瘡百孔,碎尸萬段……也不愿失去你呀,這世上,沒有人能取代了你,沒有人能取代像個兄長,像個朋友一樣的你呀,沒有人呀——我怎能讓你離開我,貝卡——”

  空氣激蕩悲號,隨著雷穎的哀絕,貝卡那不再有生氣的眼,竟滑落血淚。

  “不,別流淚!”雷穎捧著他的面龐,只感椎心難言。“你是堂堂烈日軍團之首,威名天下的武將,誰都不能令你落淚,尤其不該再為我,為了我……你付出的夠多了,我怎能再讓你像個活死人般的殘存,縱然親手送走你,將是我最難承受的痛苦,可是,與你為我所做的一切比起來,又算得了什么,算得了什么——”她埋到他的肩膀,久久無法再抬起頭。

  當氤氳的綠瞳再次迎上那血淚的雙眸時,雷穎淒楚一笑,撩起衣袖露出那白皙的手臂,道:“我豈能讓你毫無生機的消逝……我雖護不了你的軀體,卻能救得了你的魂魄……”她咬破手腕,鮮血從傷口流出。“為保得自己所下的諾言,我從不追尋身世,然而……”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佛希克所說的話。

  你應該察覺到自己和別人是不一樣的……不需咒語能喚出精靈,在枯竭的沙漠喚出水精,從風中感應到訊息,這一切的一切……就算不特意追查身世,對自己到底是誰,心中不可能沒有答案吧!

  是的,就算不特意追查,對自己這一身先天的特異之能,她并非全然無所覺。“貝卡,喝下我的血,我擁有精靈血統,只要體內流著我的血,你不會靈毀魂散!”雷穎將手腕之血,滴入他唇內。

  當殷紅的血絲順著貝卡嘴角淌下時,他掌下的劍啷當而斷,血咒的結界之源消失,地上的血環也遁然無蹤。

  雷穎撫上他的眼,幽幽地道:“十多年來相持的歲月,大家的音容將永遠,永遠烙在此心,貝卡……你安心走吧!”輕顫的手指合上他的眼,彷佛能見到他唇角所涌起的淡淡微笑。風再次搖散滿地落葉,彌漫一季深秋,婆娑的枝椏遙舞跫音,迭送揚飛隨光影而逝的貝卡,雷穎哀承于睫,卻落不下那該有的斷線珠淚,她只是緊閉著眼,深深地感受貝卡這僅存的氣息。

  再睜開的綠眸望向晴空,云依飄,風自徐,但她知道,今后自己的生命已將殘缺。

  來到大樹前,雷穎極其輕柔地開口。“芝蘭,是我呀,你別怕,我在這誰都不能再傷你了,芝蘭……”

  見到未有任何動靜的樹身,雷穎伸手覆在樹上,低喃地喚著:“我已失去大家,絕不能再失去你了,芝蘭,你出來,好嗎?”她雖能強硬解開封印,卻怕傷到面的人。

  片刻,樹身起了蒙朧的變化,女子的身形緩緩而現,芝蘭雙手緊掩著唇,淚痕交錯,那可怕的殺戮之役,同伴慘亡的哀嚎猶在耳中回蕩,她全身顫抖的有如風中落葉,更如驚弓之鳥!

  “芝蘭!”雷穎激動地擁住她。

  周遭之人一個個離她而去,悲愴的沈慟就如無底的深淵,她絕不能再失去這僅存的同伴,不能,然而,當懷中的人傳來異樣的變化時,她一僵,急忙低頭,芝蘭唇角淌血地昏倒在她懷中,胸口一道被氣流貫穿的傷口正不停地涌出血紅。

  夜晚,白國的宗廟,文森靜坐在石台上,在靈修的寧謐中,平日那魔性般的淡淡悠冷,不復所見,看來有如離塵絕世的修行者。

  細微的聲響引起他的注意。“穎!”見到那從陰影中出現的人,文森一愣。

  暗淡的光影雕鑄下,雷穎那未明的身形,傳來了幽渺的惶然。“如今……只能來找你,只能來找你——”眨睛間,文森已攬住了她那搖搖欲墜的身軀。

  “發生什么事了?”見到她空洞的眸子和淒離的神采,文森大驚!尊貴傲然的她,從不在他眼前露出任何弱者姿態的她,如今竟帶著一身無防備的哀絕走向他,誰?是誰傷了他的天使!

  她顫著蒼白的唇。“大家……都走了,一切都是為了我……都是為了我,烈日軍團,貝卡,少君……還有芝蘭,他們都離我而去,我……竟是這么不祥的人——”

  文森聞言一震!他十分明白,周遭的同伴對雷穎而言,是何等重要的意義!

  “魔……邪師,他竟敢殺我的人,大家為我舍出生命……我……又為他們做了些什么——”雷穎發顫的雙手抱著頭,緊咬著唇,想那椎心撕人的一幕幕,理智漸漸逼離了她,紅唇咬出血痕。

  “穎——”文森見狀,急忙握住她的雙肩搖晃著,想挽回她逐漸失陷的理智。

  “為何留我在這世上,為何我沒能救得了大家,為何呀——”她仰天哀吼,引來飛竄的風嘯聲,劈過空氣,划破衣衫!

  文森連忙將她擁入懷中,以身護住,深怕風刃傷到她。

  他明白在雷穎的內心深處,是個極度不安,脆弱如稚子般的人,卻偏偏有著比任何人都高傲的心性,因此造成她受到重創時,只能以封閉或者自戕的極端手段來發泄,可是,當哀慟已是承受不住的深淵,無法再以這兩種手段來自懲時,心神俱喪到自我毀滅都有可能。

  “穎,我在你身邊,你還有我呀,我會幫你,我一定會幫你的——”

  然而越加猛烈的狂風聲,証實了她那脫軌的理智已完全失控!

  見到那雙燦如朗星的翠眸已縹緲無靈,文森只感到自己的心被活活撕開而至淌血,他抱起雷穎消失在宗廟。

  “你可還記得,從小每當你哭鬧時,我就帶你到海邊,看海,聽潮,有一段時間你几乎都在我懷中而過……”海邊的岩岸上,男性的低語聲,安撫著懷中痛苦不安的人。

  哀泣的雷穎崩潰地任他緊摟著,在這厚實溫暖的胸懷,她只感到無比的釋然與脆弱,好像所有的痛苦都能在這擁抱中得解放。只要聽著那穩健的心音,感受著那印在發際的呢喃,她就知道這世上再也沒有誰能傷害她了,因為這聲音的主人會為她設下最好的屏障,讓她感到安全。

  “你總是如此任性,無論高興生氣都喜歡率性而為,卻又無比的高傲倔強,一旦受了傷,就殘忍地對待自己,不理周遭人的感受與想法,這一路走來你傷了自己滿身,然而,你可知道,封閉與自戕縱是用在你身,卻是一寸寸地凌遲我的身心……”

  一整夜,他輕柔的口吻不停地訴說往事,像哄著一個不愿入睡的小孩,燦爛的星光此刻在夜風中也顯溫柔。

  直到藍藍的晨曦耀射,映燦的朝陽灑下,海面猶如鋪了羽霓彩緞般,他看向懷中的人,那虛緲的神情已逐漸褪去,漾起清靈的意識。

  他拂開她額上的發,望著那旭日東升的海面。“黑夜過去,黎明會來,朝陽是希望之光,而這道光一直存在你心中,所以別輕易被黑暗打垮了。”

  暖暖的音,流過她心靈深處。“你有堅強的意識一定辦得到,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無論你封閉自己几次,陷在多深的心牢,我都會用盡一切力量帶你走出,雖然今天的記憶不過是再一次的封鎖,我都愿意等待。”他的唇來到她微啟的唇瓣,低喃著。“我會等待你自己發覺,等待你愿意再度面對我的那一天,當年我對你做下這么大的傷害,這是我該承受的罪,也是對父王最后的承諾,要你以真正的自己來面對我……”他深深吻住她,熾熱的氣息交織著唇瓣,在他主導下一再纏膩。

  當懷中的人不再蒼茫無語地望著他時,文森柔顏一笑,手指已在眉心開始划下咒語的封印。“今朝的一切都將沈睡在你心底,唯有黎明是你最后的指引,時間之神呀,請你停止光之河的流逝,鎖上此刻的記憶!”

  “不——”雷穎激動地抓住他的手,想阻止他,卻抵擋不了已生效的咒語,開始襲來的昏沈,眼前的他已越來越不真切,她伸手撫上了他的面龐,吐出了斷然的囈語。“為何你……總是如此……”當她的手指逐漸滑下他低斂的眼,剛挺的鼻梁,而至薄抿的唇時,文森握住她的手。

  “睡吧!當你再次醒來時,不會記得這一切,希望痛苦也能轉化成面對的勇氣。”當她合上眼沈睡在他懷中時,他輕吻著她的手指。

  “這是你第几次為了撫平她的痛苦,而封鎖她的記憶?”佛希克的聲音傳來。

  “有沒有人對你說過,太愛洞悉人心是不討人喜歡的。”文森頭也不回地道。

  佛希克一笑道:“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不擅表達自己,只懂一味默默地付出,對方是很難知道的。你們一個是雄霸一方的君王,一個是揚名天下的嬌兒,在感情上的處理,還真像個小孩,不是任性妄為,就是互相斗氣!”

  對他的揶揄,文森反倒淡然一笑。“她的個性執拗起來根本軟硬不吃,而且經常喜歡脫離我的感應范圍,我多怕,在我羽翼不及的地方,她那不安的心又重重地傷害自己時,該如何?因此我只能在她心中開一道光,希望這道光開導她另一個宣泄的方向。”

  “為自己的罪愆而弭補嗎?”

  文森沈默良久,才緩緩道:“剛開始她是為了吸引我的注意,而傷害自己,沒想到最后,她竟將此當作情緒的自懲方式!”想起幼年時的雷穎,深受自己和父親心結下的影響,以致變成如此極端的個性,是他最不能原諒自己的事。

  “你封鎖了她几次記憶?”

  他幽幽道:“包括今日已是第三次。父王死時是第一次,再來則是兩年前,那場謀反政變的失敗,令她整整封閉自己半年,直到一天夜,我下了結界讓眾人沈睡,也像今天一樣,陪她在海邊說了一整夜的話,才帶她走出心中的黑暗。”

  文森溫柔地看著懷中之人,手指理著她額上的發。“我一手帶大她,十九年來,除了男女感情外,更有如父兄般的情誼,每每見她殘忍地自戕時,我多么悔恨當年的自己,無所不用其極地為了擊垮父親而傷害她,傷害我明明發誓要用一生珍寵的人,到如今,她一心只想回避我,我已不曉得該怎么做,才能讓她相信……”他降下面龐輕磨著她沈睡的嬌顏,彷佛對待一個極需安哄的孩子般,低喃道:“我愛你,我真的愛你,何時你的心愿再度接受我,我的天使。”

  一旁的佛希克深深地搖頭嘆笑。“我想雷穎的心始終只有你,只怕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吧!每當她難過受傷時,卻下意識地只想躲到你懷中舔傷哭泣,因為她內心深處只信賴這個從小就給她力量的懷抱。”

  文森無言一笑。“如今,最重要的是解決眼前的事!”迎著拂面而來的海風,他魔性的眼綻出鋒銳,陰恨地凜起。“古亭傷了我最重要的瑰寶,還殘殺我白國臣民,若不解決他,未來將會是雷穎最大的危機!”他擁緊雷穎,好像想將懷中之人永遠緊緊地摟在懷中保護。

  荒地,猿冰,武斗策馬而行。

  “我說魔邪師也太多心了,剛解決烈日軍團就急著退離白國境內,文森那小子現在閉關在宗廟,照我說乾脆一并將雷穎趕盡殺絕,好一吐胸中悶氣!”對于未能擒殺毀了歐諾人在西方兩個據點的正主兒,武斗滿腹牢騷。

  “魔邪師做事向來小心謹慎,何來你這莽夫置喙,趕快到邊境跟他會合吧!”猿冰對他那簡單的腦袋向來嗤聲蔑視。

  對這矮鬼的冷嘲,身材高大的武斗多半是摸摸鼻子,自認倒楣,猿冰的冷靜是連魔邪師都仰賴的。

  這時身下的馬突然嘶聲高鳴,當磅礡的氣流從空氣中震出時,敏銳的猿冰,武斗連忙翻身下馬應戰!

  “既然古亭不在,就先拿你們來血祭烈日軍團,還有朕的座下愛將!”狂怒的風暴涌自四面八方,一抹撥塵的身形,帶著王者之威的睥睨,在氣流中現身。

  來人黑發散肩,邪美的魔性面龐,全身罩著淺色光流,一雙如夜炬的眸光,環胸地鎖住他們。

  “臭小子,你有這個本事嗎?”武斗撥出身后的戰斧,沖身想應戰,一旁的猿冰卻拉住他。“你是白國的文森君王!”一見來人他心中有數!

  “他是文森!”一聽是和魔邪師齊名的人物,連古亭都忌憚的人,武斗不敢造次了!

  “有種和我們魔邪師對戰,拿我們開刀沒用,以文森陛下之威名只怕也勝之不武吧!”

  深知此人的厲害可怕,猿冰快速地思考脫身之道。

  文森悠悠冷笑。“古亭以魔邪師之名,都可以屠殺朕的座下臣民,對你們這樣的毒辣心殘之人,又有何勝之不武可講,拿你們的命來填我心中的怒吧!”他銳眼迸出殺氣,逼近眼前開始慌張的兩人。

  看著武斗,文森狠厲道:“你的戰斧劈了多少烈日團的人,義弟席安的沙刑,應該很適合用在你這血腥莽漢身上!”他背著手,踢起腳邊的沙,沙土頓如游龍,朝武斗竄去。

  在可怕的哀嚎聲中,黃沙瞬間由武斗七孔隨著經血抽出,那巨人般的魁梧身材竟成枯乾的人殼,躺于地上,令在旁的猿冰瞠目結舌,愕然震住!

  “至于你……”文森優美的唇線彎出陰鷙的微笑。“矮鬼猿冰據聞喜用凍氣穿胸置人于死地,那就讓你嘗嘗東方王最擅用的風刃吧!”

  猿冰駭得倒退,轉身想逃,卻發現自己的身形被定在原地!

  文森凜凝無比的寒光,回蕩的風聲遽然繞耳,剎那間,朝猿冰飚射而去,在風刃的撕裂中,慘叫鑽悚入心,文森始終無動于衷的環胸,冷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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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皇殿,文森的寢宮里,雷穎虛緲的綠瞳沉悲難抑往事已不知該如何追憶,等待也喚不回失去的人,在這被層層結界保護的屋內,痛苦的絕望今她想沉眠在黑暗里。

  然而男性的身軀總是緊擁著她,低啞而明亮的嗓音一再喚回她沉淪的意識,子夜和黎明來來去去,現實的噩夢,卻是輾轉地啃蝕著她殘喘的靈魂!

  “穎大人,”一個哽咽又怯懦的叫聲。“你吃點東西吧你再這樣不吃下喝,身體會受不了的。”

  “小天……”看到站在床邊的女孩,雷穎無采的眉宇掠過一抹激動,她痛苦地道:“你怨我吧!我救不了阿金救不了大家,一切都是我,是我——”

  “穎大人,請你別這樣,這不是你的錯,你再這樣自責下去,眾人靈下有知怎能安心……求求你振作起來!”小大跪在一旁,緊握著雷穎的手哭泣著,失去相依為命的親哥哥,她何嘗不痛心疾首,然而,她更無法見到兄長以前相護的主人,就此一蹶不振!“陛下已殺了魔邪師身旁兩名大將,現在正和西方蕭家聯手,將魔邪師困在東、西兩邊的交界處,相信很快就能殺了那可怕的人,為大家報仇!”

  雷穎搖著頭。“魔邪師不是這么簡單的人,況且眾人的仇,我定要親自報?”想起逝去的同伴,她便咽難言。“小天,我出不了陛下所設的結界,我需要你幫我!”

  自從烈日軍團慘亡后,為了怕魔邪師對她不利,又怕情緒失控的雷穎會飛蛾扑火地沖去找古亭尋仇,文森強制將她鎖在東皇殿。

  “不,陛下說你不是魔邪師的對手,小天絕不能讓你出去冒險!”

  “小天,你聽我說……”她捧著小天的臉,衷感地道。

  “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地困在這里,就算我沒被魔邪師殺了,我的心也會一點一滴死去,至少讓我在大家去世的地方,為大家獻上最后的心意,憑吊那一個個同生共死的伙伴,我求你幫我吧!小天……”

  面對雷穎悲戚動容的要求,小天只好無奈地點頭。

  霧雨霏霏,傾灑而下,一個淡逸的白衣身影,絕塵的容顏凝著哀思,漫漫雨景中,無言地位立在大樹前。

  縷縷的銀絲在細雨中,霧蒙柔亮,那似夢似幻的迷離神采,緩緩浮著哀傷,淚不禁隨雨滑落,想起當日她抱著傷重垂危的芝蘭,不停地喚著懷中昏迷的人,深怕連這唯一同伴都離她而去。

  “穎大人……”芝蘭頗弱的手挑上她的面龐。

  “芝蘭。”見到她睜開的眼,雷穎喜地急忙握住她的手。

  “驕傲的主人,請你別為芝蘭落了傷心的淚,一直以來你總是……嘻嘻鬧鬧地面對人家,雖然我知道……那是你強隱的真心,但是……在這最后的一刻,還是希望能看見你的笑顏,此生能遇見貝卡還有大家,芝蘭……很滿足了,如今……我無法再伴在穎大人……身邊……”

  “不會的,我一定會救你,如果再失去你,我又何能獨活……芝蘭,你千萬別離開我!”

  “不,穎大人……”芝蘭阻止地道。“大家付出生命守護你,也愿你為大家堅強地下去,只有你快樂,大家就快樂,你難過,大家……就難過,同樣的……當你傷害自己時,眾人也一樣痛苦,所以請你別負了眾人對你的這片心意,永遠都……別再傷害自己……”

  “芝蘭?”她急促又劇烈的喘息,血絲由她的口中涌出,雷穎難過地擁緊她。

  “我的主人……希望你……總有一天能從內心發自真誠的歡愉,而……不再是……強掩痛苦的……游戲人間……穎大人……”

  抱著氣絕消殞的芝蘭,雷穎哀激沉絕,良久才啞聲道:“你真狠,真狠,對我最后的請求,竟是要我活下去!”

  雨,更大了,數日的光景,生命中最重要的每一個人竟都離她而去,望著那蕭瑟戚拗的林蔭大樹,她幽幻的聲音破碎低喃。“我以生命立下誓言,今生將永不追尋身世,但求愛我的和我愛的人,永遠……留在……我身邊!”

  她淒迷地笑了,抑不住滿腔的哀恨,這唯一的愿望,卻是一則如此遙遠的夢,一則永遠不可能會再實現的夢!

  生命的定數早有道理……很多事硬要強求,只可能會是一場悲劇!

  一場悲劇!想起佛希克的話,她不禁痛然地閉上眼,感受著那天澤的滋潤,從沒想過雨也能如此溫暖,卻又是絲絲如針刺骨。

  她望著遠方時空,緩緩地如泣如訴、如幽如夢,傾訊著那低撩的悠長——一如燦的羽翼已折,如何能再翱翔天際。

  揭開往事的記憶,竟只能在夢里追尋。

  生命怎堪悲劇,那是淚水羅織的歲月。

  滂沱的大雨,天,你可是為我而泣?

  這哀慟的孤寂,將永隨沉淪的心。

  但求這最后一縷羽翼……

  隨風,隨雨、隨光,散盡這一天一地……

  淚如斷線之珠紛落,她抽出腰上的劍,削下一束銀亮的發。“風呀,請你將我的祝福帶向天際,告訴那天邊的人,這深深的思念,此生永烙,天使的心將永遠跟隨……”

  縷縷的銀絲散撒,在雨中如點點光燦,仿佛那曾有的悲歡笑語,散落茫茫穹蒼,隨風帶向那夢里的幽冥。

  當一件袍子拉在她頭上遮雨時,她像已知來人是誰,喟然道:“如你所言,我強求了一場悲劇,是嗎?”

  佛希克無言地將她擁進懷中,安慰地撫著她的發,道:“你不該在這時候脫離他的保護羽翼,魔邪師現在被逼到如喪家之犬,隨時等著要你命呀!”

  “我的命在這,就等他來取!”

  “別說傻話,你可知,你身系多少人的關心。”她淒苦一笑,退離他的懷抱。“曾經,我擁有大家生命與共的關心,轉眼間,卻什么都失去了,生命的悲劇我再也無心力負擔,現在,我只想以這殘留的力量手刃造成這一切的原凶?”

  聽得她話中所透露的危險氣息,佛希克握住她雙肩,道:“穎,你千萬別做任何傻事,你的——小心——”他突地神色遽變大叫,猛然將她推到身后,迎身接下那來的佐嘯殺勁,強大的沖力,連著身后的雷顆被一同撞向身后的樹。

  “佛希克!”雷穎看著倒在身上的他。

  “好個光之天使,連死都有人替你爭先恐后,可惜,現在沒人能再護著你了,你殺了老夫的獨子,為了你,老夫的兩大愛將都死了,今日就看你怎么逃出本魔師的手掌!”

  古亭在驟雨中現身,一身妖異的青芒,已轉化為強烈的嗜血殺意。

  “想殺本大人,只怕難如你意!”雷穎冷笑,碧靈綻出灼亮藍光,在主人叱聲中,綿密的雨霎如獵魂劍流,朝魔邪師而去。古亭揮老擋下,寒光化復成雨落下,前方的雷穎已失去了蹤跡。

  天色已轉日暮,急鼓般的大雨模糊了視野,緊伏在背上的人傷得很重,雷穎策馬狂奔。以魔邪帥的能力,隨時會追上他們,目前得先找地方藏匿,最重要的是該如何帶著佛希克脫身。

  像知道她的憂慮,身后的佛希克斷續地道:“到銀湖吧!那……有天然的地理屏障,古亭一時是難以找到!”

  “銀湖!”傳言中皇一族的所在之地。“可是銀湖在哪?”

  佛希克一笑,悠緩地道:“綠……你該知道的,只要你放任心中的感覺,你定能感應到……那……越過時空來的呼喚,一直等著你的回應呀!”

  他的話像動了她心中深處的轉輪,那失落了許久的聲音,熟悉地涌起,她不自主地掉過馬頭,往那極東之處飛馳!

  日已西沉,雨勢漸歇,疾奔的馬蹄像驚醒岑寂的大地,當那光速般的剪影沖進絕塵人煙的樹林時,雷穎只感胸中一股赤灼的熱力燒起,自幼便在心中回喚的聲音越清晰地潦繞。

  綠,記得母后對你的愛和心,不論發生什么何事,母后都會以生命保你,我的愛女!

  溫柔的聲音,在心海架起彼岸的橋梁,無礙地送來一幕幕殘斷記憶。當她送到層層的山巒屏護時,胸口已如火炙,為著身后傷重的佛希克,她強忍滿身的異楚!

  綠,母后要去找佛希尤叔叔,但是母后不能帶你去焦慮的不安,難受的擴散!幻尤球呀!几百年來你守護我皇一族,而今你聖潔的光芒將再度照耀我是一族的遺孤……

  一見到前方那布滿銀輝的湖泊,童年那亡族噩夢場景,競赫然映現在眼前。“不”雷穎一聲驚駭銳號,由奔馳的“流星”身上摔下!

  “穎!”佛希克跌落另一邊,咬牙強撐地來到她身邊。見到她雖昏厥于地,卻痛苦地絨縮著身軀,胸口一顆球狀之體,虹光燦射的半浮而出。

  “幻光球!”佛希克震驚片原來當年亡族時,幻光球被封入了小公主的體內,艾蕾莎,我的女王殿下,你真教我折服了!”

  再見皇一族失落許久的聖物,他神情動容。“這更証明你是綠,鐵一般的証據,終教我找到了!”

  撫著雷穎的面龐,想起當年的亡族,眾人拚死護佐皇室遺孤,如今……佛希克激動地忍不住便咽。“陛下、各位長者,你們……可見到了,這是皇一族僅存的骨血……我們的小公主……終于回到銀湖了,你們可見到了?”禁不住,他流下淚來,卻是一種釋然的無悔無憾之心。“我能安心地走了,終于能帶著這了卻的心愿,到地下……面對我皇一族的君臣和族人?”

  他拿出一個淡紫色的手鐲,戴到雷穎手上,柔聲道:

  “總有一大你會明白,這個手鐲該交給誰,到時……”幽幽的音深長地傳入她耳中。

  “請你告訴這手鐲的主人,穹蒼的綠地雖然美麗,卻不及紫色的羅蘭芬芳,我已找到了她此生最重要的寶貝,愿這份紫色的光彩長駐,愿此后她快樂無憂,今生今世,哪怕化成風,化成光,我都將繼續守護在她身邊,請她不要終難過,不要悲傷,這最后的心愿就請你達成了,綠。”他在她額頭印下一吻。

  雷領的胸口虹光越加燦爛,看著那即將脫離鉗制的幻光球,佛希克聚起最后的靈力,將幻光球封口。“現在讓你現世,將引來魔邪師,就讓命運隨天而走,由當初鎖下的人,來解外封印吧!”

  當四周再次歸于黑暗時,佛希克己倒在雷穎身邊,他綻出樣和的微笑,緩緩地合上眼。

  雨停時,月已高挂,稀落的星子朦朦淡淡地傾灑大地。

  雷穎從混沌的意識中睜開眼,胸口窒灼的感覺已消失,她直覺地想起身,卻摸到一旁僵硬的人體,愕然地躍起,發現已失去生命的佛希克。

  不敢置信的綠瞳擴張,哀憤的悲鳴傳遍整個銀湖!

  從文森知道雷穎失去蹤跡后,白國皇宮大亂,看著跪地哭泣的小天,他明自責怪也無用,雷領一心為仇恨所驅,用盡力量也一定會逃出皇宮尋仇,現下只希望能在她尚未遇上魔邪師前找到人,否則一切就遲了。

  軍隊封鎖了整個白國邊鏡,皇家侍衛隊四處搜尋,西方的蕭家也動員力量在兩國交界處找人,文森則在宗廟殿堂里,聚氣凝神的想感應碧靈的訊息。

  “陛下,如何?”一旁的拉德問道。

  文森搖頭,他一再地嘗試,始終毫無所獲。

  “為何會如此?”

  “除非碧靈離體,否則就是她住在一處塵世隔絕之處,有層層的屏護才有可能如此!”

  “那么,臣吩咐下去,要眾人往山幽絕谷去找。”拉德告退而去。

  文森揣思地凝鎖眉頭,在東方能讓他感應不到的地方,少之又少,而短短的時間雷穎不可能出得了東方地界,究竟在何方?

  他望著宗廟外的皓月,心中的不樣越來越大;禍起北方,命隕東方!這句頂洞之分,不停地在耳中腦海盤旋……命隕東方!

  “不、不可能!”他甩掉這可怕的感覺。“有我親自守護她,絕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穎、穎,快回來吧!見不到安全的你,我的心難定下來,為何你只想離開我,為何你不愿將一切事情交給我,難道你不明白我能為你付出一切?這世上只有你,能教我嘗到刻骨之痛呀!

  “陛下,蕭家的老二,偉凡少爺在大殿上等著見你。”侍衛進來報告。

  文森頷首,轉身離開了宗廟,現下迫切之急是趕快找到雷穎。

  銀湖邊,雷穎撫著手上的紫色鐲子,佛希克那深刻的話印在腦海。她望月而嘆,一個如此痴情至聖的人,這鐲子的主人該是最幸福的了。

  “為自己即將來的死亡哀悼嗎?”古亭由月色中走出。

  對他的來臨,雷穎只是淡然一笑。“我蓄意將氣發出,引你來此,而你,似乎來的比我想像中慢。”

  對她奚落的話,古亭一笑置之,看著周遭的層巒交疊和前方的銀泊之湖,撫著白須道:“好個天然化成的屏護,這是傳言中的皇一族所在之處吧,本魔師今日能見到,也開了眼界。”

  “你喜歡這個環境,那么讓你這把老骨頭躺在這,本大人也算敬老,對得起你這老不死的了。”雷穎環胸戲睨地道。

  古亭笑聲如雷。“你雖是六大名人錄中的人,在本魔師看未,也只是個年幼小兒,你這么有自言,以你的能力殺得了老夫?”

  “我的能力當然殺不了你,”雷穎毫不猶豫聳肩。“偏偏本大人有句至理名育,天下沒有我雷穎辦不到的事。殺不了的人:今天我定要你和貝卡一樣,魂消煙滅!”

  “這可有意思,本魔師倒想看看,你這后生輩如何做得到這句至理名言。”對他這嗤笑以對的樣子,雷穎只是悠然地掠過耳邊的銀發,道:“我想,你應該打不贏我白國之君。”

  “哦,何以見得!”在六大名人錄中,他唯一列為對手的只有東方王。

  “因為他從不輕敵!”

  對她的話,古亭越加獰笑。“本魔師并非輕敵,而是你這名震天下的光之天使,在老夫眼中,不過就是一只自大點的小白鳥,稱不上對手!”

  “唉,看你一副很了解我几兩重的樣子,那么你知道碧靈最后的作用是什么嗎?”

  古亭未料她有此一問,一時怔住!

  雷穎換上那凜厲的面龐,吐出如刀的寒銳:“古亭,我說過,天下沒有我辦不到的事,殺不了的敵人,任何戰爭,我雷穎都絕不會是敗軍之將。”她怒叱,雙手伸向碧靈,將那既是封印,也是力量來源處的湛藍寶石,硬生生由耳上扯下。

  天地瞬間涌起了詭異的巨變,原本皓月的星空消失無蹤,空氣、風和四周的流動都如靜止般,停滯在銀湖這一隅的臨界點上!

  古亭見這異變,老邁的臉神色驀然一驚。

  雷穎的雙耳因這乍來的力道裂流出血,而碧靈脫離了主人身上,失去了封住一切的力量,一股先天的越靈之氣在她體內進發,瞬地,強烈的氣流翻騰殘卷,使得周遭的時空呈現了扭曲的撕扯,這股巨變的波動,穿越空間,邊向當初的封印者“陛下,你怎么了!”在白國皇宮的人殿里,蕭偉凡和拉德皆不解地望著突然全身一震的文森。

  “穎……”文森神色驟變,一波波傳來的悸動,正撼搖著他。

  “陛下”距他最近的拉德愕然叫著。“你的雙耳淌著血呀!”

  “碧……靈離開主人了。”文森雙手緊握著拳,這層認知令他的心如墜無底深淵,因為碧靈離體只証明了一個事,雷穎危在旦夕了。

  同一時間的帕爾斯山,水上行宮傳出眶榔的器皿碎裂聲!

  “艾蕾莎,你沒事吧!”一旁的洛琳見她打翻杯子后,突然神色蒼白,連忙關切地問。

  “綠!”她圓睜的紫瞳涌上深暗的綠霧,心駭得踐節全身。“不、不,我的女兒,她危險了——”

  她抱頭大叫,皇一族的先天之能,真實地送來女兒瀕臨生命的終點。

  “快叫大王來!”洛琳急得扶住她,朝一旁的宮女大叫!

  風涌云動的銀湖,雷穎唇角浮起邪魅的笑意,風中飄揚的銀發拂在主人超塵虛幻的面龐,所漾出的是不屬于這人世的迷離絕美。

  “碧靈以我的身體為媒介,能為我凝天地間的能量,可惜若是過大的力量,這個身體也將負荷不住,但是為了殺你,我愿付出這條命,這個身體,你毀了我的一切,在這世上,我已無可留戀,這玉石俱焚的結果就是你逼的!”

  生平第一次,古亭露出膽戰的懼色。

  “魔邪師,你也會知道害怕,今天我要你為死去的每一個人,付出粉身碎骨的代價——”雷穎握緊手中的碧靈,綠瞳如火熾之炬,狂憤地祭出咒言。“碧靈呀,以我的身體為誓,求你感動神宇之威,給我毀天滅地的力量。”

  萬曇白光,震映天地,古亭連逃的反應都來不及,便被煙噬銀湖的巨光所沒。

  白國皇宮,文森沖出大殿,躍上宮殿之頂,極目環視遠空,見到更東之處那在夜色中爆開的劇烈昊光。

  “那是……皇一族的銀湖!”

  水上行宮的艾蕾莎感應到女兒那氣若游絲的生命,她失聲駭叫!

  “艾蕾莎,你冷靜一點,大王快來了!”洛琳拚命想安撫住她。

  她卻如發狂般地痛哭吶喊,此時,一陣越空撞來的悸動,令她顫睜著紫眸,綠霧氯氟中,陷入了交錯的時空,見到了那在黑夜中一片浩劫后的頹記、荒煙的銀湖和那跪倒于湖邊的銀發之人!

  雷穎滿身的重創,她松開已化為塵沙的碧靈,此時一陣裂痛,鮮血自身上灑而出,全身筋脈像被撕開般,她知道這個身軀已極度承受力量轉嫁,是無法再維持下去了,想到在強光中如灰燼般飛化的魔邪師,她不禁冷聲一笑!

  突然一聲剎來的哭喊,令她訝然地抬頭,迎上一雙淒幽的紫綠之瞳,一個金發燦耀的女子,一身恍如靈化的氣韻,哀傷難抑地望著她。

  “你……”雖是朦朧不真的景象,雷穎卻知道這雙眼的主人,正是在多少個成長的歲月里陪她走過的人。

  是碧靈的力量扭曲了時空的交錯?她定眼想看清眼前的人,卻又在一陣襲來的氣血翻涌中而失去力量。

  “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死,活下來、活下來,綠。”艾蕾莎望著眼前時空交錯的影像,無論她怎么想伸手捕捉,都只能徒勞心碎地嘶喊。

  一旁的洛琳和宮女們全為她這突來的樣子嚇住。

  她仰天憾叫。“幻光球呀,求你覺醒吧!愿你聖潔的光輝,守護我皇一族最后的命脈!”

  吶喊的哀鳴穿越時空,銀湖邊的雷穎,胸口涌出驟然的變化,七彩的環流激射而出,她贏弱的身軀受不住這乍來的沖擊,下意識的抗拒之力,隨著這燦出的光流撞回施朮者。“呀!”一聲痛苦的哀嚎由兩人口中同時叫出!艾蕾莎倒向趕來將她接住的藍雷手中,雷穎亦倒落于銀湖邊!

  “艾蕾莎,發生什么事了?你剛剛對誰施出法朮!”東王藍見到懷中之人淌血的唇角,心知是法力的反彈,焦急地間。

  “雷、雷,我看到我們的女兒了,我看到她了,她傷得好重,我想叫出幻光球幫忙,可是她的身體沒法承受,怎么辦呀!天呀,怎么辦呀!”她啞聲地朝丈夫哭叫。

  藍雷痛心疾首地抱緊她,十九年來失去女兒的心碎,一直令艾蕾莎在精神上承受了莫大的傷悲。

  那聲聲的哀喚,陣陣傳入雷穎耳里,她心痛且不忍,然而生命力漸失的身軀,卻是再也做不出任何的回應,只知,是該走了,此生……她已足愿?

  此時晨已破曉,一道曙光迎面而來,像划開她心中的黑暗,注入澄澈的光明,一股潛藏在她心靈深處的聲音,隨著黎明而照耀。

  黑暗過去,黎明會來,朝陽是希望之光,而這種光一立存在你心中,所以別輕易黑暗給打垮。

  希望之光!綠眸顫了淚來,記憶封印涌出腦海,文森那一再帶她走出黑暗的深情,歷歷在目。

  “你為我做了多少事,究竟還有多少屬于我們共同的回憶,就為了我的驕傲,封鎖在記憶里,你的付出,我的選擇是一再地逃避,你的感情我不愿再輕觸,因為我一直以為受你傷害最深,然而,我想是我的無情傷你最多吧!當你面對我一再的封閉自殘時,你的心是如何的感受,必是痛苦燃當吧!文森,為何我們之間總是如此……”

  她一心認定的回避,究竟傷了多少人的心!文森是如此、風少君是如此,包括……

  “綠!你活下來,我求求你,母后連你一面都沒見過,你怎么忍心呀,一定有能支持你活下去的勇氣,一定有呀,我的女兒,求求你答應我,就算是為我,綠——”那越過時空的衷感呼喚,不曾間斷。

  看著旭日驅離灰蒙,黎明的太空是如此的溫馨,她蒼弱一笑地低吟。“我……答應……你。”

  當金色的光芒漸漸傾灑大地,陽光舞動銀湖這一夜的浩劫時,亦照亮了她最后咽下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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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文森快馬飛馳,內心憂急如焚,一得知雷穎的所在之處,偉凡馬上帶著拉德先趕去。

  浩劫后的銀湖,層層亂流,是碧靈散出的威力狂竄,為消彌這段阻力,文森只得坐鎮宗廟靜下心,將這股殘余的力量收回。

  巒峰疊翠的幽谷,天然屏障圍繞,別具洞大景色,這是皇一族所在,也是當年他抱走雷穎之地,多少年來早已是人煙絕跡,沒想到他會有再入銀湖的一天!

  當他來到記憶中那布滿銀輝的湖泊時,只見前的人一片沉重氣氛,當他翻身下馬時,蕭偉凡已抱著懷中的人和拉德一起前他走來。

  一見到偉凡懷中所抱的人,那染血的白衣,灰白的神色,四肢無生氣地垂下,文森僵立當場。

  偉凡來到他跟前,哀感的凝望,卻無法說出這殘酷的事實,只是沉悲地將手中之人交到他手上。

  在接過那冰冷已無生命的身軀時,文森心中的天地,恍如在瞬間崩毀。

  此時,一陣馬鳴聲划入,雷穎平時最為喜愛的黑神駒“流星”,像感覺到主人的死亡,正嘶聲高鳴。

  “流星,親手將主人帶上死亡之路,你又何必活在世上!”文森突然道,接著一道光流射穿“流星”,騾駿的神馳哀嚎倒下。

  “陛下!”一旁的人霞愕地看著他們的君王。

  然而文森背對的身形只是緩緩顫動,黑發掩復了他的神情,陽光下,但見淚光竟由他低垂的臉滑下,點點地落在雷穎的面龐上。

  “我……還是沒能護住你,還是……讓你離開了我,這雙眼……已經不會再睜開了!”他抱緊她,搖撼勵吼!“我永遠失去你了,蒼天呀,既將她給了我,為何還要帶走她,啊!”淚在他激起的怒流中奔灑,浩劫的銀潮再起風云!

  周遭的偉凡和拉德見此,想鎮定他的情緒,卻在熟颶嘯卷的狂風中而退,雷穎的死已讓文森心神失控!

  “他還是如此嗎?”偉凡來到海泌迫,見到崖下的岩礁上,浪濤天的翻涌,在高起頓落中,文森坐在岸礁遇的身影隱約可見。

  拉德幽幽頷首。“已經兩天了,陛下還是抱著穎大人的尸體坐在岸礁上,誰也靠近不了!”這兩天來他領著皇家侍衛隊守在海邊,就深怕他們的君王在過度哀痛中,做出任何輕生不利的舉動。

  然而一旁的蕭偉凡心知,雷穎的逝去令文森不愿獨話,只怕會是最好的法。

  他和雷穎相識多年,向來就對這個揚名天下的光之天使有著傾慕,她如少年般的煥發英姿,卻又如少女般的淡雅清濯,飄忽的拔塵風采,無論男女皆受其感,然而,這顆夜空中最燦耀的星子,卻如一則清聖不容冒瀆的天化之先,不是任何人都能擁有,卻偏偏是這么誘人想犯天而摘星,因為這顆星會擄獲人心呀!

  他的小妹天若就曾說,雷穎獨樹一格的奇魅令每個見過她的人,都不由得在心中留下一席之地,對短短相處數目的人已是如此,那么對一手照顧她成長的文森,又是如何地痛不欲生,這份哀絕此生無可消除,付出生命相隨只怕是唯一的解脫方法吧!

  “穎,在我隨你而去之前,特別再帶你到此,看著日出、日落,聽著海浪潮汐,你喜歡嗎?”岩礁上,文森輕柔地對著懷中逝去的人低喃。“你應會喜歡的,對不對?因為你最愛海了,從小我就一直帶著你看海。聽潮,所以在我生命消逝前,再為你做這最后的一件事。你向來就愛著我,避著我,如今你的魂可在我身邊,就這么一次,你聽找的要求,別太早離我而去,等我,好嗎我的天使。”他的唇印在她冰冷的唇瓣、面頰,卻禁不住決堤的哀痛而埋入她胸口,顆顆的淚隨之沁人。

  直到他欲抬起頭時,卻意外的發現一件事,雷穎的胸口竟是溫暖的!

  這一發現令文森不解地蹙眉,兩天以來,她的身體逐漸冰冷僵硬,就像每個逝去的人一樣,然而她的胸口卻依舊溫暖不退。

  會是因為皇一族的封印所致,他想起她胸口尚有一道封印。莫不成這最后的封印護佐了她僅存的一絲真氣?思及此,他解開她的衣襟,發現那雪白的胸口,不同于周圍的肌膚,不但溫暖如常人且紅光澤潤。

  這道封印真的護住了她最后一絲真氣!這層認知令文森大喜!可是該如何解救她呢?一絲真氣若不把握,懷中的人最后也將魂銷玉殞。

  這時,一個失落好久,好久的回憶驀然閃入腦海,文森握住頸上一直佩著的火紅珠子,這是當年在亞薩爾國時,東方王所贈的赤品靈珠。

  這新空珠從我修行就帶在身追,集結我身上的法力和帕爾斯山的空氣。一般邪物近不了你的身,甚至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起死回生的功效,當年的東方王贈予靈珠的確曾如此說,文森扯下頸上的赤晶靈珠,握著那終年如人體般溫熱的珠子,看著懷中的雷穎,幽然地道:“東方王,這顆寶珠若真如你所說,就救救你的女兒,救救我們都傾盡生命關心的人吧!”赤晶靈珠在他手中化成虹彩流光,注入雷穎胸口。

  未几,她面上那死寂的妖白漸退,由胸口所起的溫暖慢慢擴至全身,生命的朝氣潤上她的眉宇,藍空下海風掀起銀飄的發,那無瑕的朱顏再次鋪上了往日的靈氣,絕塵如幻。

  當偉凡和拉德見到文森由濤天的海浪中抱著雷穎走來時,此一怔,因為來人的神情已不見憂傷,而是往常那昂然高揚的神采,但見他一笑地道:“來見見回勝身邊的天使吧!”

  文森手中的銀發之人在他的低哄下,由那堵厚實的胸懷緩緩抬起頭,望向前方的人,一雙碧翠明皓的眼,靈漾的瞳采,雷穎竟復活了!

  “穎大人!”

  “雷穎!”

  拉德和偉凡不敢置信的愕然,振奮地走上前,雷穎卻露出惶恐的神色,又埋回文森胸中,抱住他的勃子,低喃薄泣地喚著:“森……森……”

  “別怕,我在這,那是偉凡和拉德,你忘了嗎?”文森抱緊她,溫柔的神情滿是寵溺的慈愛。

  一旁的人完全震住,跟前這像個孩子般哭泣的人,會是個脾睨天下,驕傲倔然的穎大人!

  當偉凡來到東皇殿時,隨行的宮女便直接領他到內寢睡室。

  但見寢殿里的水色紗帳已勾起,床上的文森正欲起身,那枕在他窩上的銀發之人也睜開了眼。

  “沒事,我一會兒就回來,你再睡吧!”文森撫著她的發道。

  然而雷穎卻環住他的勃子,他一笑地吻著她的額頭。“別擔心,就在房里等我交代完事情,就過來陪你。”他柔聲地低喃,見她又合上了眼,文森起身下床。

  在旁目睹一切的偉凡,至今仍感詫異道:“她真的是雷穎嗎?”

  醒來后的雷穎,几乎無法離開文森身邊,像個極需依賴的雛鳥般只要沒見到文森的身影,就慌張害怕,不安蒼白的像一碰即碎般的脆弱,令人心冷卻不讓任人靠近,只有文森在時,才能令她安定,綻出柔和的笑顏。

  向來驕傲的她,怎肯輕露心防的她,將自己戒備在層層防御下,如今卻像個孩子般,放任情緒的展現,高興、生氣,都盡情發出!

  “她當然是!”文森道。“銀湖一劫殘乎令她心魄盡毀,過大的力量更非她的身體能承受得住,赤晶靈珠雖救回她的生命,但是她一身的能力已失去;神智更回到年幼時,如今的她就像一張白紙一樣。”

  “神智回到幼時,你如何能確定!”

  文森走回床邊,深凝著那銀發下的無瑕睡容,輕聲道:“她喚我森,這樣的叫法,正是當初她剛學會說話時所叫的,直到年齡稍長她才改正對我的稱呼。”

  面對他眸中所漾滿的柔情之意,偉凡嚴正地道:“難道你沒想過該怎么治愈她!”

  “治愈她!”文森身形微怔。讓她回到當初那個處處避著他不防備他,視他的感情為毒蛇猛獸般的雷穎?

  “不、不,不能”他搖頭,斷然道:“這是上天給我的機會,將我的天使還給我,讓這一切隨著她的醒來重新再開始這一次,我一定會好好珍惜她、保護她,永遠……我都不會再傷害她了。”

  “別再自欺欺人了!”偉凡扳過他的肩,怒責地道:“她根本退回自我保護的世界里,在她的成長中,大概只有年幼是快樂而不受你傷害的吧!真正的雷穎一直以為自己死了,所以她選擇活在那個一切以你為重,受你疼愛保護的時空里,可是,你能保証她不會恢復嗎?你能確定她永遠如此!如果哪一天,她真正醒來了,面對這個已不是她想像中的世界,殘酷的現買會比殺了她還痛苦,你想過嗎?”

  文森在他咄的逼問下,只是揮開他的手,背過身道:“偉凡,謝謝你這段時間幫我找雷穎,你離開蕭家很久了,也該回去了,這分恩情他日定當登門致謝。”逐客之意明顯,更要他別再插手。

  偉凡面色一沉,默然地端詳他一會兒,才道:“多年情誼,我的話也只言盡于此,畢竟如今的情況對你才是最大的考驗吧!”

  當門傳來掩上的聲音時,文森看向床上的人,絕塵的麗顏,漾滿著嬌憐,雖不復往日的傲眼飄忽風采,卻是一個真真實實的只依賴他,看著他的雷穎,然而,卻不是他真正該面對的人兒。

  他閉上眼,痛苦地擰著眉,不一會兒,纖柔的手撫上他,他睜開眼,迎上那雙清澈靈亮的綠腦。

  “穎……”他輕聲一喚,她綻出純真的笑臉,溫暖的身軀偎上他。

  “森……森……”雷穎攬上他的預項,唇印上他的,就像每當她難過時,他對她做的一樣。

  文森一笑地抱住她,接受她青澀的安慰之吻。“我沒事,你別擔心,我只是在想事情,在想一個此生以來最難面對的問題。”她雖只會簡潔的單字和動作,他卻總是能明白她的想法。

  從雷穎復活后,文森便下令封閉西皇殿,更嚴禁宮中之人再提起有關雷穎的過去之事。

  而這銀發人兒也只是待在東皇殿和文森的身旁,甚少有任何其他的舉動。

  數日來,他們同睡而寢,同榻而眠,除了和他在一起外,多半的時間她是靜默的,一雙大眼經常沉思地望向遠方,無邪的眸采卻充滿嚴肅的表情。令人費解,她此刻的心緒為何?是那抹醒來后的童稚天真,或者,是以前的個性正點滴地回來!

  究竟哪一種是此刻的她?文森難以証實,只知道每當她一見到他時,便高興地投入他懷中,她像極為眷戀他的溫暖,更喜歡這份身軀相擁的親呢,就像個貪愛的種子,一再地要求他的懷抱。

  這該是重生的雷穎,然而,她曾經擁有過那么鮮明而強烈的個性,可能就此消失嗎?他真心喜屢她每一分,私底下,甚至不希望她回到當初,他們之間那劍拔駑張的氣氛,然而,見到她習慣性地掠過耳邊的銀發時,那不經意地流露出往日的倔傲,一時間,竟叫他看痴了。

  他愛哪個她?驕傲的她?柔美的她?或許,更真實的答案是,哪一個才是他真正想面對的,千回百轉的問題,總在她來到他懷中時,化為一再的火熾唇纏。

  在熱氣蒸剩的浴池里,文森思考著這几日來一再輾轉磨心的問題,當他沉聲一嘆時,宮女的聲音傳來。

  “穎大人,你別進去,陛下在。”

  當雷穎那驚慌失措的淚眼在白霧中出現,文森一震,下一刻她已落入池中,他連忙由水中抱起她。

  文森揮退了隨后沖進的宮女。懷中的人緊抓著他,艱辛地說著:“人……多……好多……死……死……”她駭抖地說不全完整同意,淚落得更厲害了。

  文森痛心地擁緊她,將她壓入懷中。“那是夢……只是夢,別想了,別再想了,可憐的穎,這擺脫不掉的夢魔要糾纏你到什么時候!”

  他就這么擁著她共浴在水池中,當熱水漸漸撫緩兩人的身軀,懷中的人也鎮定下來時,他捧起她的臉,抹掉她的淚,也如往常地吻上她的唇。她的身軀在水波的輕送下,完全不設防的厮磨著他的結實,情欲漸漲在他體內泛濫,身下的亢奮不自主的悸動跳躍,他要她是期待了如此之久!

  猛地,她柔軟的嬌軀被欺壓到浴池邊,開的唇完全吞噬了她的紅唇,有力的手拉下了她的衣服,蝕骨的喘息在兩人相纏的唇辯中互送。

  他溫熱的氣息吮吻,由頸而下,美麗細致的半裸胭體,無遮無掩的在他跟前呈現,對她成長后的玉軀,在她長年的心防下,他可說初次而見,尤其在水澤的蒙潤下,圓聳粉嫩的高峰盈頂得誘人一嘗,他毫不猶豫地納入在自己的唇齒中。

  一陣陣的銷魂低吟由他身下的人兒口中發出,當他摩挲的手繼續探索著她因欲望而悸動的嬌軀時,在情火燎原的眼中,驀然見到她胸上的唇烙,那是在她年少時,她對他一再的反抗而為他所印下的標記!

  如果一天,她其正醒來了……殘酷的現在會比沒了她更痛苦!

  偉凡的警告拉回他失陷的理性,觸及手中所纏的銀絲,縷縷像是提醒他,曾經這銀燦飄緞的主人,是如何的馳騁穹蒼,絕俗的揚耀天下,如今……

  痛苦的理智終是抬頭,抑下那焚身的欲火,文森逼自己正視一件事實,真正的雷穎是絕不可能無防備地裸體在他跟前,那綠眸更不會為他現出飢渴的情欲,因為真實的她根本下曾將心交給他呀!

  身下的人發現了他的停頓,不解的雙手環上了他,盼求的薄柔紅唇吻上他的胸口:“不,穎……”文森握住她探進他衣內的手。“我不能占有現在的你,哪怕我要你要到心都疼了,也不能,你了解嗎?不能呀!”

  然而他懷中的人,只是眨著難過迷惑的眼,顯然他的不再碰觸,和突然嚴重阻止的舉動傷到了她,禁不住綠眸幽幽地落下淚來。

  “別哭,是我太急了,沒顧慮到你的感受,你醒來后,唯一讓我頭痛的就是特別愛哭。”他笑著吻著她的發際。

  一見跟前的人又恢復先前的溫柔,雷穎不禁又綻笑地偎在他懷中。

  這天的午后天際顯得淡蒙,紛紛的細雨落下,當一走出寢宮后的雷穎猛一接觸到淋身的雨時,一股銳來的悸憾,驀地在胸口翻涌,幕幕乍現腦海的影像,震動她深深層層的保護世界。

  白衣的身形在飄零的霧雨中,幽幽地傾訴著破碎殘日。

  我以生命立下誓言,但求愛我的和我愛的人,永遠……留在我身邊!

  永遠留在我身邊……永遠留在我身邊,然而在那紛飛的滂沱雨景中,縷縷的銀絲隨風散撒,淒哀的聲音是她所念出的祭掉文辭。

  她搖著頭,感覺體內封饋的保護世界動搖了,那堆砌的牆正慢慢地磚瓦片落。“穎大人,你沒事吧!”隨后走出的小天,發現她的不對勁。

  當小天的手正要碰上她時,她卻突然發狂大叫!

  “穎大人!”小天嚇一跳縮回手。

  但見雷穎眉眼俱張,綠瞳卻像失焦般的渙散,她神情極度震愕地凝向遠方的虛空。滿地的匕首……紅衣。

  白日的標志,那是……她的烈日軍團……少君說過,士將忠裁獻給陛下……定將土命獻給你……少君以整個生命仰慕你……

  “穎大人!”被小天喚進的拉德,一見她這樣子,只得冒犯地握住她的雙肩想喚回她的意識。

  然而她瞳孔和腦海所映出的,是在她懷中香消玉殞的芝蘭,還有為她祭出血咒……隨風飄散的貝卡……

  心中的牆碎了,可怕的往事、可怕的記憶,頓如潮水爭涌而出!

  “呀!”她淒嚎動天!

  “穎大人,你去哪?”拉德來不及拉住掙脫的雷穎,連忙要身后的人去通報文森自己隨后追去。

  雨中的人策馬飛奔,身后的人緊追不舍!

  慌、慌,令人恐懼的慌在心中壓迫,黑暗的沉窒令她身心只是一片空茫的白,真實和夢魔交相生映,何者為真?何者為虛?她已分不清!只想沖出這可怕的牢籠,速度的奔馳從以前就是她最好的解脫。

  身后的文森見她那狂馳的樣子,簡直難以想像她此時的心境,一接到拉德的回報,他就知道發生何事了,此刻的他真怕,前方的人縱然已無法力可自行傷害,卻有可能將自己的心逼入絕境。

  光束般的馳騁放任心中的感覺往極東之處數日前她生命中的最后一役,——銀湖而去!

  當她奔進古木參天的樹林時,那來自心海的呼喚熟悉的再度響起。

  幻光球呀!几百年來你護著皇一族,而今你聖潔的光芒將再度照耀我皇一族的遺山巒疊翠的屏護,圍守著這世外之源,人馬合一的飛馳已沖進了這浩劫后的頹墟。當希望之神降臨時,命運將指引她回到神皇的銀湖,水幼我皇族百年的大地之光。

  再見到那銀輝的湖泊,雷穎的身心與記憶繃到最后一刻爆發了。

  恍如隔空所摧的咒語,燦虹射出她的胸口,環繞整個銀溯,激起天地相映,破云的朝陽驅散了雨蒙,晶亮耀然的幻光球離體,瞬化彩光沒入銀湖,接起朝天一柱光,綠翠了周遭林木,串起了湖底通道,正是大地之光!

  文森一趕到,就見到前方那獨佇的人緊閉著眼,神色凝著哀絕,飄長的發絲隨風舞動蕭瑟,那悲慟至極的模樣令文森下敢貿然靠近,怕刺激到她!

  無盡的哀涌來無邊的淚,靈幻的聲顫抖著音色。

  “我以為……只是夢呀,誰知……那才是真,醒來的世界竟是……一無所有……”

  烈日軍團走了,貝卡、芝蘭都走了,她身邊早就沒有人了,大家全都死了!只剩她一人被孤獨地留下!

  “為什么、為什么呀!”她慟吼地哭倒于地,雙手拚命捶著,痛的感覺讓她知道這里是現實的世界。“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求呀,只要所愛的人在我身邊,只要一份真相待的情,為什么用盡心力卻是哀,付出一切總是我傷”她悲震地吶喊,令在身后的每一個人椎心刺骨,卻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穎……”文森痛然地叫住她。“你愛的人不在了,但愛你的人一直都在呀!你回頭,求求你回頭,我對你的心意,自始至終未曾改變,你該明白的,不是嗎?”

  雷穎背對他的身形傳來一陣淒狂大笑,她猛然站起回身看著他,眉宇是崩潰的哀戚。“愛!我的一生鎖在這個字里,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我追尋的不是我的,我想保有的……卻連付出生命……都做不到……愛,呵、呵……呵……

  “穎,我對你的心,你一點都感受不到嗎?難道你……已不記得和古亭一戰之后的記憶!”見她依舊是那敵視的退避,他心中一緊地問道。

  雷穎幽緩地搖著頭。“我只知道我在一個回憶的時空里沉浮,總是有溫暖的感覺和聲音安慰我,然而……”她咬著唇,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文森聞言心淒惆悵,在感情里,永遠獨嘗悲苦的只怕總是他:“不管你是否記得,我對你的情與愛都是真,我愛你,我一直都以真心在愛你呀!”

  “夠了!”雷穎叱然大喊,那晶灼的綠瞳燃起激動。“你怎么能說你愛我,你如何能對我說出這個字呀,你的愛造就我,你的愛又何嘗不是毀了我!你給了我這片天地,卻也同時給我和這片天地同樣重的枷鎖,是你讓我知道,愛、恨、悲、痛,這種交相折磨的感覺,是你讓我從高高的天重重地摔下,你的愛……換得如今的我,換得如今滿身狼狽的我,難道好強與好勝,在我們之間寫下的教訓還不夠嗎?”

  “穎,不是這樣、不是這樣……”文森大喊地想靠近她,她卻退離他更遠。

  “我多恨,你明明擁有我所希望的一切,卻不曾有過珍惜,你一再傷害義父,可知義父是多么關心你,他要我承諾,無論發生什么事、無論多久,我都必須屬于你!整個白國上下,哪怕是擁戴我的舊派勢力,都希望我們能結合,每個人都要我到你身邊去,大家都給我排定一條路走,又有誰真正在意過我的想法,包括你,都只是強勢地用你認為的方式愛我,我沒有選擇,只能……走下去!”她哽泣的几難成言。

  “到如今……我已一無所有,無論這場人生是誰對誰錯,都已夠了,我不想再背著這樣的枷鎖走下去了,讓我們之間這一再的折磨畫上終點吧!你就……讓我走吧!今后找再也不是白國的第二殿下,再也不是你所造就的光之天使,因為我已沒有再飛的羽翼。”她喟然轉身,來時的路是多少歡笑淚水共織的歲月,如今已成一席碎夢。

  “穎。”文森面對她毅然的話,雖是痛苦決絕,卻依舊道,“我不能讓你走,你已無能力護身、我不能冒著再失去你的危險,讓你離開我的保護范圍。”

  雷穎卻恍若未聞般的逕自往前走。

  “穎,站住,否則,我只好對你動手了!”文森凜起目光。

  “陛下!”身后拉德見文森已朝前方的人跨步而去,不禁關切地喚著。

  此時,一陣嬌怒的聲音,空靈罩下:“不要碰她!”乍然迸出的濯光氣流,震退了正要將手伸向雷穎的文森!

  瞬地,整個銀湖風蕩搖索,林木燦舞蒼郁,清亮的歌聲迎繞,撩動這山巒掩蔽的空谷深幽,深深罩住每個在場的人。

  白云依依的舒卷,綠醉了湖水波光。

  風輕輕地吹,帶來了喃喃低語。

  從云端灑下了晶瑩光點,拂亮了你可愛的睡容。

  輕輕柔柔的不沾世俗塵埃,一切都將是溫柔的寂靜。

  我的愛子,你睡得可安穩?

  為你我愿承受一切的災難!

  天上的神靈給我力量,在我的懷中我將守護你生生世世。

  這首歌……聽這歌聲雷穎一震,自幼便烙在心海的歌,卻總是唱不全整首詞句,她身心悸動,是誰?是誰唱著這首歌,這悠揚的歌聲為她而起,就像慈愛的溫柔,暖暖地輕撫著她。

  當一個絕美如靈氣幻化的女子在雷穎跟前現身時,強烈的感情撩動心潮之弦,瑟瑟的奏起了那遍落心海的音。

  來人燦爛的發恍若剪剪的月落碎片,紫色的淡綠之瞳,深深地凝鎖著她,額上的青色晶石、靈光耀動。

  她露出一抹幽柔微笑,纖長的手指撫上雷穎的發,輕顫著:“銀發!昔日的島絲竟成銀煙,就和雷一樣,身帶銀輝之澤。”她哽咽地捧著銀發下的面龐。“我們雖沒真正見過面,但你該知道我,十多年來朝朝暮暮流下多少血淚,那每一滴血和淚,都聲聲地呼喚著,我……要我的女兒,我的綠!”艾雷莎激動地捆住眼前的人。

  遙遠的記憶再起震蕩的共鳴。

  綠,我的愛女,記得母后對你的愛和心,不論發生何事母后都會以生命保護你,我的愛女!……母后要去找佛希克叔叔,但是母后不能帶你去別哭,我的女兒,母后一定會回來,你要勇敢,別哭!

  最后的聲音印下告別的一吻!在多少個歲月里,那淡愁染郁的紫眸,與她同悲同喜,跟前這擁著她的女于,是“母……母后!”雷穎不自覺地喚出。

  艾蕾莎淚灑如珠,緊緊地抱著她。“你可知,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我寄予多少的思念與呼喚,流下多少的淚,才能真實地將你擁進懷中,這個遙遠的夢,我等了十几年,終于能聽到我的女兒……喚我一聲母后,綠、我的綠!”

  “雷穎不是你的女兒,放開她!”文森的聲音冷冷地響起,打破了這母女重逢的一幕。

  艾蕾莎者向一旁的人,紫眸流動青瑩怒焰,對這個霸占她女兒十九年,又設下層層任桔阻擋她們母女相見的男人,她滿腔的憎恨!

  “她是不是我皇一族的遺孤,只有身為同族的我最清楚。我絕沒有想到當年亡族時,綠竟然會落到白國王子手中,而你,明知她的來歷,明知她的親人苦苦搜尋著她,竟還將她私藏十九年,你不會明白失去孩子對母親而言,是如何的痛不欲生,更不會知道你所帶走的,是我重于我生命的寶,誰都無可取代的!”

  文森眉目清冷而笑。“對你而言,這重于生命的寶無可取代的,同樣的對我而言,十九年來的歲月更是不容抹滅,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將她從我身邊帶走!”

  “你活活拆散我們母女十九年,竟還能對我說出這樣的話!”艾蕾莎對跟前的人難以置信地搖著頭,難過地道:“你相信母女連心嗎?你知道她的悲喜我感受得到嗎?這份血緣的聯系,哪怕是層層封印、哪怕是相隔千里,我都能感受到她的一切,可是我不曉得她在哪!每當她受傷痛苦時,我只能陪著她哭,這種無能為力,叫人連心都碎了的感覺,你能了解嗎?她哀傷,我心亦悲呀!”艾蕾莎埋入雷穎身上嘶聲痛哭。

  雷穎擁著懷中的人,母親的淚叫她心痛,卻是無言地說不出話來,連日來,周遭的演變有如數年,她只感身心俱疲,一時間,竟茫然無緒!

  然而,當跟前的人過來時,雷穎迅即將母親保護地推到身后。“你敢傷到她一根毫發,我至死都恨你!”

  “只要你回我身邊,我誰都不傷害,否則,我不保証會發生什么事。你該明白,失去你,再瘋狂的事我都會做,這一點,你心里非常清楚,對嗎?”

  雷穎默然咬唇,深知他的威脅是真,文森對她占有的執著,有時連她都感到害怕!

  “穎,到我身邊來,一切都過去了,以后由我親自保護你,無論是誰,都不能再將你從我身邊奪走了,我要你永遠留在我身邊。”他邪美的面容再度凝出犀銳,明知雷穎對他強制的手段最為反彈,但為了不失去她。為了擁有她,就算真變成殘酷的魔鬼他也不在乎了。

  “小子,你狂妄依舊呀!只可惜你好像忘了,她的父親是人人畏懼的東方王,而且本王向來不容人欺負我的愛妻!”渾厚的男性噪音,空靈環繞,一道銀白光流射向文森胸膛,卻是警告地削下他身上的佩飾。頎長的身形隨風而立在眾人眼前,高拔昂挺地和文森對峙而立!

  他凜然的氣勢散著驚人的力量,一雙薄冰的銀瞳耀然清凝,及腰的黑發束于身后,僅留下那微露的耳邊之發飄散兩肩,剛峻而淡漠的面龐有歲月的歷練與沉穩自持。

  “東方王,藍雷!”文森面不改色地冷哼。

  藍雷瞳眸微瞇,繼而搖頭淡笑。“當今天下也唯有你敢如此直呼我名諱。”對這個當年極為欣賞的小子他始終無法以恨看待。“看來,當年的相遇我們就已共同將這場人生變數種下了,是嗎?”他回過身,走向妻與……女!

  一見到那與他眸色相同的銀發之人,藍雷不禁面色哀柔。因為那迎視他的翠瞳,是深深的幽遂,縷縷的銀絲所舞動的竟是黯然淒零,顯然跟前的人已身心受創到極度的疲憊,藍雷瞬感揪心的痛楚,究竟是什么樣的事能令一個年輕的生命充滿滄桑?

  看向最有可能的始作源者,藍雷冷聲道:“這一切的恩怨,他日再言了,現在,誰都不能阻撓本王帶走愛女!”

  “我不會讓你帶走她!”文森想阻止,卻發現自己的法力施展不出。

  “在銀湖,我們的法力都受幻光球的覺醒而箝制,唯有皇一族的人才能不受其限。”

  他朝妻子輕聲道:

  “艾蕾莎,走吧!回帕爾斯山。”

  “不——”一看到前方的朦朧身形,文森沖去,卻只能捕捉到虛無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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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穎倚坐在水上行宮的欄杆上,銀湖的美景像進不到她眼中,綠瞳只是凝向遠方的虛空,整個人陷在一片無言的沉思里。

  帕爾斯山像另一叫桃源世界,里面的人雖長年生活于封閉的谷中,卻是另一片自給自足的天地,也因此這里的人們對外來的事特別感到新鮮,尤其對她的來到,谷中上下臣民真可說是喧聲驚天,好奇到極點了。

  眾人一知道他們的大王和夫人所生的后代,竟然就是傳言中的光之天使時,莫不爭相目睹。剛開始雷穎盯以感覺到,經常暗中有好几道目光竊竊私語的偷瞧,一旦發現什么就爭頌半天,其中最熱烈的一道目光便是經常伴在母后身邊的洛琳嬸嬸。

  洛琳對她的反應最為直接,從第一眼見到雷穎飄忽的性別外型,馬上就將手搭到她的胸上,非常仔細地由左拍到右,再由右拍到左,“真的是女的!”

  証實答案后,她雙頰的神情分不清該歸類哪一種,失落、惋惜:“難得世上有人讓我一見就想紅杏出牆,結果是女的,唉!”

  然后就和大伙兒一樣,目光焦點不離她,據說是谷中生活太久,舊面孔看膩了,難得有這么養眼又絕塵天下的,無論當男當女皆相宜耐看,再加上老公和兒子到亞薩爾國尚未回來,所以她經常有事沒事就拿著茶,坐到一旁用觀賞的目光盯著雷穎瞧。

  對此,雷穎只感覺谷中的人個性顯然要比外面的人率直,不虛偽矯性,以前的她定然昂然大笑,繼而惡作劇地當場捉弄,如今的她,只感一種無邊的虛寂,在谷中、在家人身邊,大家對她是這么溫馨、這么好,然而她總覺得,醒來后的她已無法融入適應這個環境與世界,只是心中像有個窟窿,正不停地擴大,她明白如今有親人在身邊,是不該再有任何對不起周遭人的想法,然而,每日環繞在她腦中的竟是,生命究竟何時才會到盡頭!

  十九歲的年齡,正當盛放的黃金年華,她卻只感生命好累,好遠,她不知該走多久才算堅強地活下去,無負死去的同伴,只知這條人生道路遙遠得令她難以再走下去。

  這時,一個溫柔的聲音一再喚她,卻都未能拉回她的意識,直到聲音的主人輕拍她的肩膀。

  “母后!”看到來人,她像回神般。

  “在想什么?看你最近經常精神恍惚,沒事吧?”艾蕾莎擔憂地道。

  “沒有,你別擔心。”面對這個總是憂心忡忡的母親,她多是柔和地一笑。

  雖不想再讓周遭的人擔心,然而已無波濤的江湖,卻總一再做出強顏歡笑。

  望著她越加憔悴無神的臉色,艾蕾莎的憂愁是一日尚過一日,跟前的愛女自從回到帕爾斯山后,不是獨望櫻湖沉思,就是佇留在櫻花林里,經常一待就是好半天,默然無語,縹緲的神情像夢般不真。

  此時雷穎望著她,幽幽一笑道:“母后,我曾遇到一個人,他溫文爾雅,總是帶著微笑著我的任性,雖然我心儀他,但是他待我始終像個慈愛的長者,因為他的愛與心,今生只為一個女孩而付出,這個人叫佛希克!”

  艾蕾莎的臉倏地慘白!

  “這個名字對你而言代表什么?”

  “一個令我柔腸寸斷的人!”艾蕾莎哽咽地按著心口。雖然從亡族之后,她一直沒有佛希克的消息,然而皇一族的先天感應讓她得知,她的佛希克哥哥還活著,直到近日她強烈地感受到他的逝去,令她哀痛逾恆,對這個自小一同成長,始終疼愛她的男子,她多是嘆息與無奈。

  “他臨終的時候我在!”

  艾蕾莎訝異地抬頭。

  想起逝去的佛希克,雷穎深深地嘆息,拿出懷中的淡紫鐲子,交給艾蕾莎:

  “他要我告訴這鐲子的主人,穹蒼的綠地雖然美麗,卻不及紫色的羅蘭芬芳,他已替你找到了此生最重要的寶貝,希望這份紫色的光采長駐,希望此后你快樂無憂。”見她紫晶的瞳眸煞轉迷霧的默綠,雷穎突然了解這句話的意思。

  “他要你不要再難過、不要再悲傷,今生、今世,哪怕化成風、化成光,他都會繼續守護在你身邊。”

  哽泣的哀鳴從艾蕾莎唇中逸出,看著手中的紫鐲,當年佛希克送給她的定情之物,上頭竟還有斑斑血跡,不禁淚如雨下。

  “佛希克哥哥……你……這一生,只為我……只為了我嗎?”握著手中的鐲子,緊閉的眼淌下更多的淚痕:“是我負你……是我負了你,如果有來生,就讓艾蕾莎一生一世的情伴你,佛希克哥哥!”她低頭吻著手中之物,一陣金色光環暈出,手鐲化成紫色的耳飾,斑點的血跡像火紅的寶石,印鑑這抹艷色的主人,那顆赤不變的真心。

  艾蕾莎將它別到耳上,溫柔地撫著道:“此生、此世,我將不再拿下它,佛希克哥哥,你聽到了嗎?”

  雷穎仿佛看到那淡紫的耳飾露出了佛希克安詳沉眠的微笑,不禁令她心中也感釋然,她終于完成了佛希克臨終之前的托付,此生她已沒有任何牽挂了。

  “綠,你的父王他很關心你,為何你總防避者一聽到父親,雷穎下意識地別過頭。“沒有的事,我只是太累了,暫時想獨自一人多想想。”

  面對女兒明顯的舉動,艾蕾莎正欲再開口,雷穎已回頭強裝笑顏地道:“母后,我想吃點東西,你遣人幫我送來好嗎?”

  聞言,艾蕾莎精神一振,因為雷穎這几日來吃得極少,蒼白的氣色總顯虛弱,如今她主動要求,疼愛女兒的心今她高輿的趕忙下去命人准備。

  當母親離開后,雷穎痛苦地抱住頭。自從回帕爾斯山后,她一直不敢面對父親,那雙與她發色相同的眸;因為那雙銀眸總是噙著哀沉、淒柔,躍動的眸光像會洞悉人心般,經常幽幽地看著她。

  她怕,怕看父親這雙總是帶著憐憫的眸光,他像知道她內心的一切,卻始終欲言又止的不敢刺激她。對此,雷穎除了逃避還是逃避。

  大劫之后的她,失去了一身的法力,也失去了一切的甜言,尤其往事的歷歷刻骨,令她沒有力量再面對,因為這個心與身早已千瘡百孔,卻還得殘喘地走下去,逃避已是唯一令她活得較不痛苦的法了。

  可是,并非逃避就能忘記,鎖在自我保護下的真實,隨著心中擴大的窟窿而日漸涌出,身心更已逼到潰堤的脆弱。

  這日當她被宮女請來藍雷的寢宮時,雷穎只是不安地等待。環視著這依山澗而建的寢室,清澈的水流形成沁涼水泉,落地的大窗引進滿室的燦爛,是一種原始的曠野風格,不禁令她心中有些微怔。

  很多人說她個性傾于父親,或許吧!因為她真心喜愛這里所給人的遺室雅幽之感。走到水泉邊,雷穎下意識地撩撥著淙淙水流,她不禁想起在白國的天境之泉,她總喜愛在池中沉思,可惜后來為文森所毀。

  想起文森,她心中再起波動,為何總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有個屬于他們之間共有的記憶,卻遺忘在心底,看著水波晃漾,猛地一慕畫面撞進腦海!

  赤裸相纏的身軀,在水池邊共舞一場春色,她任他解下衣衫,貪求他的愛撫,喜愛地一再吻上的低喃。

  雷穎愕然站起,拚命甩著頭,不解這畫面的意思,是夢?是幻?亦是真?她怎么可能如此無防備地探身在他懷中,不可能!她下意識否決,卻不解自己為何會有這么真實的感覺。

  煩躁地轉過身,卻猛一觸及正面迎來的琉璃大鏡,映出身后的泉景,也帶回她更加深刻的記憶。

  銀發的容顏在他身下嬌娥喘息,一再地挽住他,送上求歡的紅唇,盼求他的占有。

  雷穎全身一震!

  你已不記得和古亭一戰的記憶嗎?

  這是文森當日在銀湖邊問的,和古亭一戰之后的記憶!她綠臉圓顫。

  尖銳的大叫隨著轟然的砸毀聲傳遍水上行宮。

  藍雷和艾蕾莎一趕到,就見到那駭人心驚的一幕,在那碎了一地的鏡子前,竟是他們女兒拚命的用手捉著殘鏡碎片,像要抓掉什么,鮮血滴染鏡牆,灑落于地。

  “綠,你鎮靜一點”藍雷握住她的肩膀,卻見到她因狂抓裂銳而血紅淋淋的雙手,在他跟前抬起頭的愛女,那綠瞳滿布無聲的哀沉。

  “父王,我好痛苦、好辛苦呀!我不曉得該怎么辦,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呀——”

  雷穎舉著那血淋淋的雙手,朝父親吶喊:“你救我、父王,你救救我……

  “綠——”藍雷在她要倒下前,用力將她擁入懷中,剛才的一幕活活撕裂一個父親的心,他心痛至心碎。抱緊懷中的愛女,出口的聲音因痛楚而悲嘆難當。“我的女兒,你聽著父王的心跳,這十多個寒暑,它沒有一天不為想你而痛苦,你能感受到嗎?從你出生在我們連面都沒見過就分開了,我用盡一切方法找你,可是事實的真相總是打擊著我,一個父親所能給女兒的呵護,我都沒有辦法給予,父王從小深受皇位政權迫害,當時我就告訴自己,絕不讓下一代受這樣的苦。結果,你竟成長在白國宮廷的詭變和戰場的危險里,一場又一場的波折是你背了多少痛苦才走過來,當我知道光之天使就是我的女兒時,綠,你可知,你讓父王好心痛呀!”

  藍雷捧著她的臉,銀眸深凝著那雙顫然的綠瞳,看著她臉上被鮮紅所濺到的血痕,每一寸都像烙痛他的心:“父王彌補不了你所受的傷害,父王追不回那十九年前的當初,但是,如今你在父王懷中,我終于能抱緊我的女兒,告訴她,再也沒有人……能將你奪走,以后,我不會再讓任何事傷害你,綠!”

  “父王——”雷穎在父親懷中崩潰痛哭,多少年來她背著人家的希望,無論任何事都必須做到最好最強,因為她是那么多人的倚靠,無論發生什么事,她都必須是站著的人,她不能當弱者。然而,這最后的結果竟是救不回逝去的眾人,到如今,她只想做一件自她立誓當強者以來,就沒資格再做的一件事,盡情地痛哭!到如今她才知道,父親的懷中是這么堅實的依靠。

  一旁的艾蕾莎見到這一幕,早已哭倒在洛琳的懷中!

  是夜。看著已逐漸穩定情緒而睡的雷穎,藍雷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后,才起身離開。他心中清楚地知道一件事,他的女兒不屬于帕爾斯山,她在這里就像造支生命力一樣地活著,滄桑的心境起不了任何的朝氣。如今唯有喚起她生存的意念才行,否則女兒最后會枯竭在此山谷中。

  而能牽動她內心、激起她生命意識的,正是那個造就她又傷了她的男人,只有他能明白該怎么喚回她的精神,該怎么帶回她的意識。因為綠的心里始終只有這個陪了她十九年歲月的白國君王呀!

  當他將這件事告訴艾蕾莎時,妻子一如她想像中的激動反彈。

  “你現在是在告訴我,我們的女兒,原本就該在我們身邊成長的孩子,你要將她再交給那個無恥地霸占了她十九年的男人!”艾蕾莎無法想像丈夫的決定,明明是她的女兒,明明是她的孩子,為什么不能留在她身邊,為什么要交給那個可惡至極的男人!

  藍雷捧位妻子的臉龐,深深地鎖住她的紫瞳道:“你聽我說,我也不忍、我也不愿,可是我們都該正視一件事在山谷中她的生命力正漸漸枯萎呀,再這樣下去,她會死在帕爾斯山!”

  “不會的!”艾雷莎哭著揮開丈夫的手,內心深處卻明白丈夫說的是真,但她怎么愿意才剛找到女兒,就失去她。“她只是不習慣,過一段時間,她就會習慣。”

  藍雷由身后抱住掩面而泣的妻子,安慰地吻著她的發際。“我們的女兒十九歲了,不是三、四歲的童稚幼兒,可以很容易就撫平她受過的創痛,唯有那個陪她走了十九年的男人才能救回她呀!”

  我不相信,那個男人將綠傷得這樣深。那個男人將綠害得還不夠嗎?為什么一定要是他!”

  “如果綠心中對他沒有愛,又怎么可能會受他的傷害,唯有愛得深才能傷得重呀!這一點,你我心中都該明白的,不是嗎!”藍雷飯過她的肩膀,見她只是淚流滿面,不停地搖著頭,不愿接受的事實,卻又只能默認。

  藍雷只是溫柔地吮掉她的淚水,無言地抱妻子。

  月光下,艾蕾莎凝望著女兒那美麗而蒼白的臉,不禁又落下淚來,她的綠真的一天比一天虛弱,再不作下決定,最后真的會死在帕爾斯山!為什么,上天要這么殘忍地對她,她今生唯一的女兒,至始至終都不能留在她身邊?

  一只孱弱的手撫上艾蕾莎沾淚的面頰,細柔的聲音幽幽地道:“不要哭,母后,請你不要再落淚,為了我,你已流下太多的淚,你別難過,只要你和父正需要我,我會為你們而活下去!”

  “綠!”艾蕾莎抱住她,哽咽地叫著。“母后好愛你,母后真的不舍離開你呀!”

  “我們怎么會分開呢?女兒不是一直在你身邊。”雷穎笑著安慰道。

  然而艾蕾莎心中卻知,為了女兒,她該作下怎樣的決定了。

  白國宮殿。

  文森站在夜空下,沉思地看著萬點繁星。接著像感覺到來人的蒞臨,他悠然地道:“今夕星辰在此,明朝物換星,隕落與再起,總是無常得像人生,仿佛命運之輪,從來也不曾相信過它,卻在多年前,我們就已共同推動了這個轉輪,你說是嗎?東方王。”他回頭迎視一雙內斂剔銀的眸。

  “看到她如今的樣子,我已不知道,究竟該殺了當初的你,還是殺了推動這一切的自己。”藍雷道。

  “雷穎怎么樣了?”文森猛然握住他的手,緊張地問道:“她已沒有能力自救,要小心她會以另外的方法傷害自己!”

  “不想你既如此重視她,又何忍傷害她!在你心中究竟如何看待她!”藍雷揮掉他的手,寒聲道。

  文森喟然。“我和她彼此都不擅表達感情,強烈的目尊卻又令我們不愿向對力低頭,到最后傷害競成我們之間唯一能做的事。很可悲也很可笑,當初我因和父親的心結,而不曾珍惜過她的付出,在我矛盾的情緒中,年少的她一再地因我的無常怒焰而受傷。當我想彌補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她的心早已離我好遠、好遠!”

  看著藍雷,他突然淒笑長嘆。“你已經見過她傷害自己的樣子了,是嗎?否則你不回會來這里找我,這一幕令你悲痛難當吧!這也是我最不能原諒自己的!當初的我將傷害她視為最能報復父親的事,到最后竟將她逼到不惜自我傷害為發泄。你能了解摯愛的人在你跟前全身浴血、嘶聲悲喊,而這痛苦的深淵竟是你一手造成時,這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嗎?”

  藍雷聽及此,雙眸驀然一閉。雷穎在帕爾斯山失控時,鮮血迸酒的雙手,沉悲的綠眸,一聲聲地喚著:“父王救我!”每當憶起這一幕,他的心就宛如被活活挖起般。

  “這是我一手造成的苦果,下場就是每見風刃將她傷得鮮血淋淋,就比凌遲我的心還教我痛苦!”

  “為何栽培她為光之天使,讓她處身皇宮政變中?”這是藍雷最不能諒解的。

  “她身懷天劫,因為她是皇一族最后的遺孤!”文森望著滿天星斗,沉緩地道:

  “皇一族早該在當初的浩劫中亡族,可是最后的結果是,你救了皇一族的女王,羅丹救起神殿祭師佛希克,而我則救了皇室遺孤的小公主。我們的介入改變了這個天命,而這逆天的懲罰,竟是由僅存的遺孤來承受!”

  藍雷神情復雜,天命的真相競是這么殘酷,他救了艾蕾莎卻害了女兒。然而時間再重來,他也不可能改變初衷不救自己心愛的人!

  文森恍如知道他的掙扎,只是淡淡地道:“從我知道她身懷天劫開始,我就明白與其讓她成為溫室花朵,不如讓她擁有自保的面對能力,為了保全她,我用盡一切心力,然而當初所沒有算到的是,最后竟會是我那危險的情緒,才是傷她最深的凶手!”

  文森突然在藍雷跟前以單膝之禮跪下。“你問我心中如何看待她?我可以毫不猶豫地告訴你,她就像我心中的明珠,是我親自造就了她,哪怕她蒙塵瑕疵了,依舊是我心中無可替代的寶珠。我絕不能失去她,她就像我的心、我的骨血。一個人沒有心、沒有血,又如何能活下去?我以白國君王之名立誓,今生今世都將以生命守護她,絕不讓她再受到任何傷害,只請你將她交給我!”

  藍雷端詳著眼前之人那堅毅的神情,兩個人之間有片刻的默然。未几,他轉身離開,夜風送來他深深地喟嘆。“還君明珠!”

  浪濤的聲音,海潮的氣味,夜色沁涼的潤顫面龐,然而,她的身軀在一堵熟悉的包圍中,偷懶的舒適令她多日來飄蕩不安的心靈有著靜眠之所。她終于又回到了這層層擁護的溫暖中,唯有這自幼便眷戀的依賴,能讓她感到安全無憂。

  男性的氣息帶著水漾的清涼來到她唇間,淡淡的酒香送入,微灼的酒液沿著喉嚨而下,這清爽的醉人,令她不自覺的輕舔著潤澤的唇,嘗吮著那傾入的來源。當雷穎悠悠地睜開眼,競迎上文森那雙宛若夜空星石的眸時,她震愕地想推開他!

  “穎!”文森抓住她慌亂的手。

  雷穎這才發現繁星映月的海空,星辰在海中蕩漾,他們置身在海灘邊的岩岸上,方才她差點掉下海里。

  “何時你變得這么怕我?”文森的聲音在她耳畔低言。

  綠瞳橫睨他。“我為何會在此!”雷穎可不認為他能從帕爾斯山的天然屏障,和父親的守護中帶走她。

  “顯然東方王認定我是最佳的東床快婿!”他撩起那緞的銀絲在掌中低吻。

  “父王……”竟然是父親將她送到文森手中,她苦笑地搖著頭。“難道我永遠都擺脫不了這樣的命運,竟連父王都認定我該屬于你嗎?”

  “穎,別再逃避了!”文森握住她的雙肩,疾聲道。“如果你愿坦然正視自己的心,就該明白,并非任何人逼你作下決定,是你驅使命運一再回到我懷中,你對我的漠不在乎,根本就是欺騙自己的偽裝。因為你怕看見內心深處的自己,始終是當年那個受傷的十三歲女孩,你真心所愛的徹頭徹尾都是那個傷你的人!”

  “不”像被一言戳破的殘酷真相、像被迎面狠狠地打來的一巴掌,面對著眼前他嚴正逼人的目光,那黑瞳中所映出的自己是這么慌張狼狽,雷穎猛然掙脫他,轉身狂奔!

  他道破的事實狠狠地鞭向她,當年十三歲的自己受他羞辱的污蔑后,看著他離去的身形,破碎的心竟還渴求他會再回頭。然而,接下來等著她的,竟是一連串更嚴酷的命運考驗,他無情地摧毀了她的希望,僅存的是殘余的自尊和那顆始終不變的心,鎖入深深的心防!

  雷穎狂奔到海里,浪花沖濺到膝上,望著壯闊遙遙無際的海面,穹蒼天地,惶恐的她環往自己,她的心和人竟已無處可逃!

  他無聲無息地來到,結實的身軀貼上她的背,箝制的手環鎖她的腰:“穎,面對這一切吧!當年我傷了你,可是你一再地回避,讓我如何告訴你……”他輕舔著她的耳低語。“對不起,當年的我既恨你奪走父親的關愛,更恨父親奪走此生中我最想要的你,矛盾的情緒令我一再地將你看成是傷害父親的人。如今,請你相信,我真的愛你,請你再次接受我好嗎!”他的懷抱。他的柔聲低求,几令她激動地想頷首回應,然而……

  陷阱!即將再成為嘲弄的陷阱,千萬別再輕觸那會剝蝕人心的網!

  曾有的往事、可怕的自我警告,一再地在胸中吶喊。她咬著牙,拉開腰上的手,轉身面對他道:“我……已沒辦法再接受,所以……”

  “看來……”文森面色一沉。“你的選擇還是逃避,很好!”他凜出怒意:“我一直遵循父王最后的承諾,要你以真實的自己面對我,不再逼迫你任何事,但是以這樣的情況看來,只怕到死,你依舊如此。如今,我只有毀掉承諾,一切就照我的做法而行吧!”

  見他神色憤然地追來,已無法力可持的雷穎,只能退著步伐!

  文森突然邪銳一笑。“你可想起和古亭一戰后的記憶!那可是屬于我們共同的回憶。”

  雷穎驀然神色尷尬地撇過頭來,“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的反應今他詭呢綻笑,那鎖住獵物前進的身形未曾停下。“這太可惜了,那時候的你可比現在可愛,我們同寢同睡,你一刻也離不開我,你是這么需要我還記得在浴池邊時,你裸著身體在我懷中,主動拖著我,要我。”

  “住口、住口,別說了,我不知道!”雷穎捂著耳朵大叫。

  “哦,既然你什么都不記得,那就用我的身體助你恢復記憶吧!”

  雷穎一愕地抬起頭,卻見他猛然欺身復下,駭然地踉蹌絆著腳邊海潮,兩人一同跌落在濺起的浪花中!

  “今天,我要你每一分都真實地屬于我!”他的手抓住她的衣襟,在他熱烈的宣怖中用力撕開!

  身下的海水傳來涼意和猛然躍出的赤裸丰盈,雷穎都只是緊抿著唇,唯有綠瞳的倔逆看出她的怒意!

  “你不掙扎!”文森侵略的手撫上了那高聳的雙峰,火熾的唇吻著她的喉嚨。

  “掙扎你就會放過我嗎?”她忍著頸上那逐漸往下烙的唇,來到了胸口,而至柔軟的蓓蕾上,電擊般的顫抖竄過她全身。

  “這么說你是打算乖乖地束手就擒?不錯,很有一般女人的天性!”他像滿意極了的粗聲音,透亮的眸顯示欲望已挑高。

  雷穎僵硬的身軀任他探索,放在身側的手,只是緊緊抓住水中的沙,趁他肆虐的空檔,眸光一進就要撒向他的眼睛,卻被一只更快的手給攫住!

  “我照顧了你十九年,你心中所動的一切念頭我會不清楚嗎?”文森冷笑地握緊她的腕骨,威脅的力道今她放開手中的沙。

  知道自己無任何脫身之機,她冷笑地朝身上的八道:“這個身體隨你,只怕你也得不到任何反應,因為我的身體和心向來是分開的!”

  “是嗎?就來看看,你的身體和心是真的感受不到任何反應!”

  僅剩的衣物在他噬的眼神和侵略的手中失去。月光下,當他半支起身,緊鎖著她幽顫的眼眸,解開衣服時,雷穎撇過頭來,和烈日軍團在一起時,男性的體魄并不陌生,然而,她就是無法正視眼前的人那昂藏的身軀。

  當他再復下時,他的手指抱著她的頭,深鎖著的烏瞳像要透視她。片刻的默然后,他搖搖頭,深深地帶著几許歉然:

  “我不逼你,我們回皇宮吧!我要你心甘情愿地接受我。”

  聽到要隨他回去,雷穎激動地反彈二下,“我不跟你回去,我也不可能接受你,如果你真不想逼我,就請你放了我,天下之大我隨處可去,絕不會再回你身邊!”她對自己的無能為力、對他的強勢霸然,只感憤恨難言。

  “好個烈焰傲性,你真是可愛得讓人想要狠狠折磨!”他進出燥熱之欲與怒。

  雷穎倒吸一口氣,因為那結實的身軀正寸寸地緊壓著。然而最教她整個人都顫起的,是那堅挺的亢奮欲望正嵌入她雙腿間。

  “既然你認為我像個魔鬼一樣的一再傷你,那也不在乎多這一項!”他暴怒叱道。

  接著在她頭上的手指倏地一緊,身下的赤熱猛然沖過她體內,雷穎驚喘咬牙,一掌摑過眼前之人。

  危險的緊繃在兩人頓然停下的視線交纏中,而他還深陷在她體內。

  “我可非一般女人,會乖乖束手就擒,就算你要我到最后一刻,我也會反抗到底。”

  她從齒縫中迸出話來,鮮明的痛苦如火燒從身下傳來。

  文森臉龐上的紅色手印,揀出他犀利懾人的眸光,就像即將宰割獵物的猛禽,情欲的怒焰喚醒了原始的殘酷。

  一感到那緊熱的欲望根源越加挺進時,雷穎猛地掃過他另一邊臉頰,隨即在下一次的動作中,雙手被緊箝在頭頂。

  “我們何不來看看誰是最后的征服者?或是勝利者?”他冷酷地說。隨即在身下之人反抗的扭動身軀中,一再的猛烈沖刺。

  雷穎拚命咬著下唇,他一次一次地馳騁撕裂,隨著浪濤激涌送進體內深處,卻倔強的不愿喊出。只因她不愿增加他必然得意的征服欲,最后終在他持續加強的節奏中,放聲而叫!

  痛苦、呻吟、喘息交織戍狂野樂章,相纏的身軀像一體般隨著浪潮而律動起伏。她不知這黎明前的子夜是如何經過,只知在他極度的占有下,朦朧的意識已攫住了她!

  當暖暖的光澤撫身時,她悠緩醒轉。浪已退潮,沙灘上的她被他的披風包住,擁在他懷里,聽他低緩的呼吸聲。心知他尚在睡夢中,體內流竄著交歡后的痛楚,她深抑著忿恨,悄聲地摸著身旁屬于她的衣服。一碰到那把總是環在腰上的軟劍,她毫不猶豫的抽出!

  “這最后的勝利者,只怕不會是你!”她一叫,高舉的劍正要划下,卻被乍來的反射光芒刺得睜不開眼。

  她看向海面上,旭日的朝陽燦射的反映在劍身上,耀跟得令人難以正視,一觸及到那金色的光芒,雷穎手中的劍不禁緩緩滑落地上。那始終在她心靈深處,呵護著她的聲音正在她耳畔輕訴:“黑暗過去,黎明會來,朝陽是希望之光,而這道光一直存在你心中,所以別輕易被黑暗打垮了,你可記起了這才是真正一直屬于我們兩人的回憶。”

  她清然落淚,轉身抱住這聲音的主人。“是你、始終是你幫著我,帶我走出那可怕的黑暗。為什么我會忘記!只有你的聲音、你的懷抱才是那個在黑暗中一再指引我,保護我的,為什么你不告訴我,森……”

  他撫著她的發輕笑:“叫我森,又主動抱住我,我是否該高興你可能又回到年幼時。”

  雷穎只是抱緊他的脖子道:“你告訴我呀!為什么?”

  文森環住她的腰抱起,銀發交映著黑發,隨風散拂在兩人的肌膚上。朝陽下,兩人赤裸的身軀像美麗的雕像,他叩首深凝她的綠瞳。“我必須等待你親自發現,真正走出心結,否則在你回避的心防下,最后也只是為你半信半疑的排除。”

  他將自己的臉龐埋在她溫暖的胸脯上,柔聲道:“往事如煙散盡,抓不到也追不回,這一切都過去了。如今你身邊還有好多你愛的和愛你的人,就算不為自己,也該為著他們、為著死去的每一個人,我們同心走下去,到永遠白首,好嗎?”

  雷穎哽淚頷首,在金曦映照下,紅唇印上了他,兩人那深纏的唇瓣是互定此生的承諾!

[完] 神話2請看與暴君共枕


[ 本帖最後由 鬱星 於 2008-4-14 23:1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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