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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神魔變 (全書完)

  
第二集
第十九章 匯聚有期(上)

  隔日,琉璃在驚呼中醒來。

  昨天晚上當薩摩說完了「故事」已經是凌晨了,兩人因此窩在小小的床上睡著了。這床對琉璃來講是剛剛好了,但是加

上了身高抽長的薩摩之後卻顯得太小了,因此,薩摩讓琉璃躺在自己懷中,就這麼睡去。

  但不知怎的,薩摩卻又早早就醒來了。他許是在風眼裡睡太多了,精神好得不得了。但看著睡得香甜的琉璃,不忍心驚

醒她,因此只得躺在小床上發呆,心中規劃著該如何給父母一個驚喜。

  天色近午,薩摩想著琉璃也該醒了,正打算叫醒懷中的睡美人,熟悉的腳步聲卻由屋外傳來。

  原來這時宇瀚夫婦屋前屋後的事全都忙完了,按照四年來的習慣,又來到琉璃的小木屋,一方面探視女孩,一方面也問

問風眼的最新動態。兩人正在奇怪一向早起的琉璃怎麼到了這時候還關著門不見人影。

  他們推測琉璃可能到附近的林子裡去了。因此,順手推開輕輕掩上的木門,看到的竟是琉璃睡在一個大男人懷中,這一

看又怎不叫他們大驚?!

  薩摩早就發現有人在屋外徘徊,但他也聽出那是父母的腳步聲,因此他只是等著父母開門給他們一個驚喜。

  「爹爹、媽媽早!」薩摩眨著淘氣的眼神,主動招呼。

  宇瀚夫婦見床上的大男孩大剌剌向他們打招呼,愣了一愣,隨即,他們發現了!爹爹?媽媽?兩人驚訝地看著床上大男

孩露出的金色眼睛。這是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啊!

  「薩摩?!」兩人驚呼。

  驚叫聲剛落,就見靈珊眼淚馬上潰堤,嘩啦啦地流了滿臉。

  「……薩摩……你可想死媽媽了……」靈珊顧不得薩摩還躺在床上,懷中還躺著一個女孩子,走上前去,一手攬住薩摩

的頭,斗大的淚珠一顆顆掉在薩摩的臉上。

  「…對不起……媽媽。」薩摩輕聲道歉。

  「以後,不要這樣……沒說一聲就走……又到那麼危險的地方……媽媽怎麼…放心的下啊……」靈珊抽抽答答地叮嚀。

  薩摩不語,只是輕輕點頭。

  這時,宇瀚也走了過來,溫柔地拍拍妻子的肩膀:

  「好啦,兒子回來就好了!別哭了。」話雖這麼說,但是宇瀚的眼中也不自禁地閃動著淚光。

  此時,琉璃已經醒了,坐起身,睜著迷濛的大眼睛,看到這副「感人」的親子相逢圖,眼中也不免淚珠滾動。看到摩哥

哥和父母重逢了,她總算放下了心頭的一顆大石。幸好……一切都安好……。

  「咦?!」就在溫馨的氣氛中,驚呼聲又起。

  原來此時薩摩也跟著琉璃坐起身,露出了另一邊紫色的眼睛。

  「你的眼睛怎麼了?」靈珊急著問。

  「什麼怎麼了?」薩摩不解。

  「你的左眼是紫色的!」宇瀚解釋。

  「咦?!」薩摩一驚,拿起床邊小桌的晶石一看,真是紫色的!

  相對於大驚失色的三人,琉璃反而沒什麼反應。那紫色的左眼她昨晚就看到了,但是對她來說,薩摩的眼睛變成什麼色

都沒關係,因為他是她的摩哥哥!她自然知道紫色眼睛是魔鬼的顏色,但是,摩哥哥就是摩哥哥,就算是魔鬼也是她的摩哥

哥!她不在意!

  薩摩心思一轉,隨即知道問題出在體內很有「個性」的兩股力量!看來,問題好像還沒完全解決啊!薩摩苦笑地想。

  ※※※

  模裡邦聯獸人共和

  模裡邦聯有一條大河,叫騰格裡河,由北往南,縱貫模裡邦聯中央偏西。大河西部主要是獸人的活動區,更西一點到碎

島海域則是揭開神秘面紗的矮人們居住的地方。大河東部主要是龍人和龍族生活的領域,局部地區有一些零星分佈的獸人村

落和人族村落。

  不同於大河東部林木蔥鬱的景象,大河以西的森林顯得稀少多了。這裡有超過全世界80%的獸人居住,村落密佈,他們自

稱為「獸人共和」。

  獸人沒有國家,只有部落。他們有一個唯一的城市──都橫市,以土磚砌成的城市住著各系獸人推舉出來的王爺,這些

王爺代表他們爭取福祉。而其他部落則像是眾星拱月般圍繞著都橫市。不同系的獸人隸屬於不同部落,甚至同系的獸人也會

因為歷史背景或一點小小的特徵差異分成兩個甚至多個部落。

  由於獸人好戰的天性使然,部落間的爭執時有所聞,個人間的挑戰更是層出不窮。戰鬥、挑戰幾乎成了獸人們生活必須

的調劑品。

  部落的命名很簡單,獸人的特徵加上方位就成了部落名。

  獸人共和偏南的南虎部落中有一座酒館,酒館規模相當大,算是附近各部落中最大的。這也是南虎部落最驕傲的地方。

許多部落的人得了空總要到南虎部落的酒館繞上一繞。

  酒館老闆是一個年過八十的虎系獸人,叫嘎巴。

  嘎巴不是南虎部落的人,事實上十年前他才到南虎部落來。可是,因為他的勇猛,折服了部落的成員,讓他們接受他。

後來,大家都知道,嘎巴是東虎部落的勇士,曾經跟龍人交戰不下百場,他的身上有龍人戰士所留下來的傷口,嘎巴老是驕

傲地展示這些傷口,然後對著所有獸人說:「沒跟龍人打過就不算勇者!」。

  十幾年來,兩族隔著騰格裡河對峙,沒有戰事,嘎巴也離開戰場來到南虎部落,開了這家酒館。嘎巴很喜歡這裡,因此

留了下來,雖然,他還是常將一句話掛在嘴邊:「要是跟龍人打開了,俺還是要去的。」

  這天,嘎巴一如往常在陽光露臉的時候就開了酒館門。因為,總是有一些早起的人喜歡到這裡吃些簡易的早餐──兔肉



  門才開,一個正值壯年的虎系獸人便走了進來,咧開嘴笑。兩根小巧可愛的虎牙放在粗獷的大臉上顯得很不搭調。

  嘎巴認識他,他是南虎部落部落長的兒子,西窟,以前都在都橫市跟著南王巴托學習。部落長準備讓他滿六十歲時,角

逐虎系王爺的位置。現在西窟才三十歲。相對於獸人平均兩百五十年的壽命,西窟現在還太年輕。他回來部落只是以「視察

」名義做短暫停留,過幾天就要離開。

  「西窟,還是兔肉嗎?」嘎巴拉高聲音問。

  西窟點點頭:

  「你們的兔肉比西邊的好,我吃上癮了。」

  嘎巴笑了起來,拿出了兩壺酒擺在桌上,驕傲地道:

  「那是當然了!西邊只懂用養的,我們可是特別讓它們滿山跑,這肉吃起來當然特別有嚼勁。」

  正說著,門口哪扇活動小門又被推開來,一個滿頭雜亂紅髮的壯碩少年大步走了進來,嚷嚷著:

  「嘎巴!老子要吃兔子!」

  光聽聲音,嘎巴就知道誰來了,只有他才會人未到聲先到。這人就是部落裡唯一的外族客人──龍人漢斯。

  漢斯精斥著上身,下身只用一條約莫60公分長的獸皮纏裹著。一進門就大馬金刀地坐在櫃檯前的椅子上。光看那副風塵

僕僕的模樣,嘎巴就知道,這個龍人一定又接受了某個訓練,忙和了好一陣,剛完成還來不及休息就又趕到這裡準備祭祭五

臟廟。

  「傻大個,你又做什麼去了?四五天沒見你了。」嘎巴手邊忙著,嘴裡也忙著招呼。

  紅髮少年抓起桌上的酒瓶先是咕嚕嚕地灌了一大口酒,接著痛快地呼了一口氣:

  「長老要老子去跳格子。」

  嘎巴呆了一呆,不過,他也不追問,因為漢斯口中的長老每次派的任務都很奇怪,老是把漢斯累得像條死狗一樣。像是

上一次,他們長老竟然要他去騰格裡河數人頭。漢斯忙了一整個禮拜才完成任務。一開始,他還會想問清楚究竟是什麼任務

,後來發現,這個傻大個自己也傻傻的不知道自己在幹啥,他問他一點用也沒有。

  於是,嘎巴只是笑著拿出兩壺酒,擺在桌上。他知道眼前這兩個人都是無酒不歡的人。

  「這次你跳了多久的格子?」隨口問。

  漢斯彎著手指頭數,好一會才道:

  「跳了四天,數得老子頭昏眼花的。」

  這時,活動小門又開了,走進了幾個獸人,一邊打喝欠一邊努力睜開眼睛。迷濛的雙眼一見到酒館裡坐了一個紅髮少年

立時瞪大,然後呼呼喝喝地跑到外面去,吆喝起來:

  「傻大個來啦!要玩的快來!」此話一出,許多角落開始出現呼喝聲,接著,一個個獸人陸陸續續湧進酒館,酒館頓時

熱鬧起來。

  一旁的西窟聽到這樣的「宣傳」,又看到這樣的結果,不解地看著嘎巴。他印象中,這些人還沒這麼狂熱過。

  嘎巴好笑地看著一群期待的人,解釋道:

  「你不知道,傻大個是這裡的紅人,我這店裡的活招牌。人人等著和他拼酒、打架,其他人也等著下注哩。每次傻大個

一來都是這個樣子。就連其他部落的人都會特別跑來。」

  紅髮少年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髮呵呵笑了起來,轉頭看到西窟,眼神突然發亮。抓起酒瓶,對著西窟高高舉起:

  「我們,喝酒!」

  聞言,嘎巴呵呵笑了起來,其他獸人也歡呼起來,團團把兩人圍住。這是獸人邀酒的方式,不接受的通常會被視為懦夫

。西窟當然不是懦夫,而且,獸人對喝酒也實在很有一套。於是,西窟也抓起桌上的酒壺,高高舉起:

  「喝酒!」

  嘎巴見狀,連忙搬出了二十幾壺酒,每一壺都很大。依他的經驗,等他們喝酒喝到可以交手時,差不多總共會用掉二十

壺酒。於是,就在獸人們紛紛下注時,西窟和漢斯的酒賽開始了。

  這一喝,就喝到近午。嘎巴一邊數著酒瓶,一邊看著眼前對峙的兩個人。紅髮少年漢斯滿臉通紅,瞪著銅鈴大眼,大聲

喊著酒令。西窟也好不到哪裡去,同樣殷紅著臉,面紅耳赤地跟著喊酒令。嘎巴知道這兩個人酒量好得很,要分出勝負恐怕

還有得拖。

  旁邊的獸人們隨著空酒壺的增加提高投注金額。因為,喝越多,莊家賠的比率越高,賭對了可就大大撈了一筆啦。為了

這個原因,還有獸人天性對競賽的偏好,不小的酒館擠滿了獸人,呼喝加油聲連連。

  許是真的醉了,兩個人很快就在嘎巴面前吵了起來。

  「你少喝一壺!」漢斯指著堆在一旁的酒壺指控。

  「俺……俺一壺沒少!俺還…還贏了你一壺!」西窟扯開喉嚨反駁。

  漢斯晃晃頭,搖搖手中已經空掉的酒瓶,咧開大嘴:

  「不…對!老子贏了!你…少一壺!格老子的,不承認就是……就是……呃……」漢斯似乎辭窮了,一時不知如何形容



  旁邊的人見狀鼓噪起來。

  「不承認的就是他奶奶八百歲還死不了的龜孫子!」另一個也帶著濃濃酒意的獸人這麼建議。

  「對!就是龜孫子。」漢斯用力地點頭,很滿意地加上了旁人提供的詞。

  「俺是虎大爺不是龜孫子!虎大爺從來不…不打謊……」西窟拍胸埔保證。

  「虎大爺輸了就是龜孫子!罰……罰酒……」漢斯抓起酒壺一把遞給男子。

  西窟不依,抓過就酒瓶摔在地上:

  「虎大爺不……不服!」

  聞言,群眾們大力鼓噪起來。反正他們就等著誰打贏然後分錢喝酒。只有嘎巴在一旁數得清楚,知道漢斯的確比西窟多

喝了一壺。不過,他知道不管誰多喝誰少喝在獸人部落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後來打鬥的結果。果然,四周的群眾看到西窟

砸酒瓶就知道餘興節目就要開始了。

  「打!打!打!擂台上分輸贏!」霎時間,喊打聲傳遍了整個酒館,氣氛頓時熱了起來。

  嘎巴見狀連忙快手快腳地收起酒瓶,小心翼翼地堆在櫃檯後邊的角落裡。這些酒瓶以後還能用,不收起來等一會說不定

會全被打爛。

  果然,聽到旁人的鼓噪,嘎巴立刻就看到漢斯不但不退縮,還拉拉獸皮裙子,踏了幾步:

  「打……打就打!老子怕誰來著……?」

  而另一邊的西窟聽到要打,全身也熱了起來,興奮地猛吞唾沫,臉上也開始長出了一根根的絨毛:

  「俺虎大爺,打!」說完,嘎巴就見腳步顛顛倒倒的西窟緩步走向酒館中間的小擂台,而漢斯也放下了手中的酒瓶,搖

搖晃晃地上前。

  眼見一場酒後餘興即將開始,嘎巴也不由得興奮起來。因為,他很清楚漢斯在這店裡還沒嘗過敗績,而西窟長年跟在南

王巴托身邊,身手也不低。這兩個人一對上,肯定有一陣好打。正考慮著要不要加入簽賭行列時,卻有一個不識相的傢伙打

斷了眾人的興致。

  「漢斯。」平靜的聲音,既不特別高亢也不特別壓低,卻是平平緩緩地傳入眾人耳中。光只有這份能耐,嘎巴就自歎不

如。

  轉頭望去……是一個拄著柺杖,白髮蒼蒼,看來離齒發動搖也不遠的老人。

  嘎巴見過他,他是傻大個口中的長老。他曾經遠遠看到傻大個和他說話,唯唯喏喏地像個小媳婦似地。現在近著一看,

很難想像這個看起來快進棺材的老人竟會讓鐵塔似的漢斯這麼害怕。不過,嘎巴也沒有懷疑老人長老的身份,一來,漢斯這

人不會說謊,二來,這個老人老歸老,剛剛那一手卻也不是輕鬆等閒可以做到。

  只是傻大個的長老一出現,這架恐怕是打不成了。可惜傻大個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目標……。嘎巴遺憾地想。

  果然,本來已經醉醺醺的漢斯,聽到老人的叫聲就身軀一震,猛地立定,動也不敢動。儘管四周獸人不短鼓噪起哄他還

是不動如山。然後,就如嘎巴所預料的,漢斯緩緩地低下頭,轉過身,囁嚅地叫:

  「長老……」委屈的表情活像是偷跑出去玩被抓到的小孩。

  酒館起哄的人也發現架打不成了,全都掃興地看著打斷餘興節目的人。

  老人沒有理會眾人帶著苛責的眼神,用著令人無法置信的平穩腳步,飛快來到紅髮少年身前,將手中一套衣服遞給他。

  紅髮少年看到衣服,驚訝地瞪大眼:

  「長老……這是……?」轉眼又看到長老脅下挾著兩個包袱。難道,他們又要換另一個部落了嗎?不是已經很久沒換了



  「王上下令,回宮。」水長老淡淡地說出原因。

  聞言,漢斯實在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他已經四年多沒回王宮了,說實在有點想念那幾個不冷不熱、怪裡怪氣的夥

伴。但是,這群獸人是他在獸人族旅行中相處最久、感情最好的一群人。要離開實在有點捨不得……。

  水長老似乎知道漢斯的心思,沒有催促,率先離開酒館。臨出門前,丟下一句話:

  「跟你的朋友好好話別吧。」

  紅髮少年漢斯呆了起來。

  見到老人匆匆丟下這句話,嘎巴也猜到了,傻大個要離開了。

  「漢斯大個兒,你要回去啦?」一旁的老人問。

  漢斯點點頭:

  「是啊!老子出來四年多了。」

  「沒了你,我們村裡就沒趣味啦!」另一個獸人少年遺憾地回答。

  漢斯一一看向這群豪邁直爽沒有心機的獸人,突然覺得眼睛給他媽酸酸的……。

  這時,剛剛跳上擂台的西窟也已經來了,奇怪的是,就像眼前的漢斯,他也是一點酒意也沒有,若不是身上濃濃的酒味

,真沒人相信方纔這兩人還一副酒鬼的模樣。

  一掌拍向漢斯厚實的背,西窟用宏亮的聲音呵呵笑道:

  「娘娘腔個屁!今天打不成了,咱們改天打!哪裡遇到哪裡打!」

  聞言,眾獸人都豪邁地笑了。對啊!獸人沒有分離,沒有眼淚,他們有酒!

  「對!今天給他媽來個不醉不歸!送我們最好的龍人朋友!」嘎巴用著粗嘎的聲音宣佈。

  「老闆啊!今天就喝你的好不好啊!」一名獸人打趣道。

  嘎巴看了幾乎天天來向他報到的漢斯一眼,抹了抹眼睛,拉開嗓門,宣佈:

  「好!算俺老子欠你爺爺祖宗十八代的大爛帳!今天在場喝的,全算我的!」

  聞言,歡呼聲猛然炸開,幾乎掀翻了屋頂。整座酒館開始開起了聯歡大會,眾獸人又叫又跳,又唱歌又跳舞。熱鬧的氣

氛把在村中的其他人都引進了酒館裡,參加這一場盛會。

  「你是俺認識的龍人裡面最對俺的胃口的。」西窟將一杯酒遞給漢斯,這麼說。

  漢斯聞言,眼淚突然啪答答掉了下來,粗豪的少年馬上哭得像個小嬰兒一樣。

  「看你什麼熊樣?跟娘們一樣。」西窟埋怨。可惜眼中閃動的水光也洩漏了他的心思。

  「他奶奶的,水突然從老子眼睛裡冒出來了。」紅髮漢斯也埋怨。

  西窟沒說什麼只是栽了一大口酒。倒是嘎巴走了過來,拍拍漢斯的背:

  「我們獸人有句話說:離別不能哭,只能用酒慶祝。」

  漢斯抹乾眼淚,睜著不解的目光看著這個友善的老闆朋友。

  「聽不懂。」漢斯老實承認。

  「這意思是說,哭了就表示討厭朋友,要笑,這表示祝福朋友。朋友離開一定會有很美好的將來,所以,用酒來點綴他

的將來,最好再讓他帶壺酒,裝著滿滿的祝福,不論遇到什麼,只要把祝福喝進去,一切都會變好。」嘎巴解釋。

  漢斯聞言,咧開了大嘴:

  「這是說,等一下老子會收到一壺免費的酒囉?」

  嘎巴點點頭,呵呵笑了起來。一旁的西窟這時卻將腰間一隻白磁瓶解了下來:

  「這一瓶酒是去年俺到碎島海域,遇到一個矮人朋友送俺的。現在送給你。」

  「裡面有酒嗎?」漢斯楞楞地問。

  聞言,西窟笑了起來,栽了一大口酒,溢出的酒沿著嘴角滴到地上。

  「當然有!不過,一次只能喝一小點,不然會醉死。有一次,俺才喝一口,就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差點給魔獸當點心去

了,幸好一個瘋婆子路過救了俺,然後,就把俺騙到她家,還要俺娶她。可憐俺為了這件事不敢回都橫市。」說完歎了一口

氣,一副很倒楣的模樣。

  聞言,嘎巴一口酒差點噴了出來。

  「難怪你老子前些天說,他不信你轉了性子還會回家探親!原來是被追的啊?!」

  漢斯聽得哈哈大笑:

  「老子才不會這麼不濟事。看老子改天喝光,再拿這瓶子給你。」

  西窟尷尬地抓抓頭,呵呵笑道:

  「好!那約好了!要記得回來還俺空瓶子。」

  當漢斯醉倒在酒館地板時,他的身邊擺滿了一壺壺酒。這些酒,漢斯不嫌麻煩地將它們都帶回了穆答烏普,小心翼翼地

收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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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第二十章 匯聚有期(中)

  模裡邦聯龍族森林

  一名棕髮少年正聚精會神地注視著前方,手中一把巨弓也無聲無息地慢慢舉起,緩緩將弓拉成了滿月型。

  少年的眼神異常凌厲,瞄準前方一排濃密樹叢,弓箭也緩慢隨著視線改變角度。仔細一瞧,原來五公尺外的樹叢縫中隱

約看到黃白相間的毛髮,若不仔細看,當真還看不出來。

  黃白相間的毛髮在樹叢中輕輕搖動,看來應該是某種魔獸正在那裡活動。

  少年十分沉著,臉色平靜,既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散發出任何肅殺之氣。他輕輕放開手中的箭,彷彿呼吸一樣自然



  「嗡」的一聲,弓弦震動的響聲響起。樹叢中的魔獸立刻警覺,飛快竄開。可惜遲了。細箭以刁鑽的角度、驚人的速度

從樹叢間的縫隙切入……。

  「嗷嗚───。」樹叢後的魔獸高聲尖嚎,突然立起後腳,高高站起。

  原來,躲在濃密樹叢後的竟是一頭少見的尖耳巨狐。這種狐狸毛色很不起眼,遠遠看就像一頭大黃狗。但是,實際上它

的身型大小僅次於銀狐,算是狐系魔獸裡的長人,更別緻的是,它有所有狐系魔獸沒有的大尖耳,這對耳朵於是成為了辨識

它的最重要特徵。它之所以少見是因為它有跟銀狐不相上下的警覺心,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它敏銳的感官。

  少年能夠在這樣的距離,射中以警覺性高著名的尖耳巨狐,這樣的本事絕對可以成為獨當一面的除魔者。

  巨狐的前腳用力踏上樹叢,口中淒厲哀嚎,它的胸腹間赫然就插著一枝箭,箭身深深埋入巨狐體內。巨狐試圖將傷害它

的箭拔出,因此努力地在樹叢上摩擦。可惜,箭埋的太深,儘管巨狐已經用盡力氣仍舊無能拔出一分一毫。沒一會,巨狐脫

了力,靠在樹叢邊無力地喘息,紅灩灩的鮮血一絲絲地從箭與皮肉間的縫隙滲出來。

  少年這時才放下手中的弓,緩步來到巨狐面前:

  「對不起啦!為了叫一聲小耐就委屈你了。」

  說完,拉起只剩下一口氣的巨狐,順手一甩,扛上肩,又把手上的弓箭隨手插到褲帶上,便哼著歌快活地準備交差去了



  ※※※

  與此同時,森林的另一邊也上演一幕類似的戲碼,所不同的是,箭換上了暗器。一根長不及十公分的短樹枝插進了另一

頭巨狐的喉嚨裡,只留下直徑不及0.5公分的小圓洞,尚溫熱的鮮血像小噴泉般汩汩流出。一位栗色長髮的少年挾著巨狐龐大

的身軀,腳步飛快地離開。

  兩名少年同時來到森林外的一顆大石旁。棕髮少年首先沾沾自喜地將肩上的戰利品拋到大石上,大笑道:

  「耐達依!你瞧,「尖耳巨狐」!你那聲『小耐』我是叫定了!」

  栗色長髮的少年見狀呆了一呆,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果然是英雄所見略同!班塔耶,別急著叫,瞧我給你送了什麼好禮?」說著,也將脅下的獵物放到大石上。

  一看,班塔耶笑著的臉瞬時僵了。

  「你怎麼抓得到它?」班塔耶驚叫。

  這種魔獸十分少見,今天早上他發現一頭已經叫他興奮莫名,肯定勝卷在握了,沒想到……該死的還有一頭,而且還這

麼剛好給耐達依抓到了!啊──枉他守了一早啊──。斑塔耶在心中哀嚎。

  耐達依對班塔耶的質疑很乾脆地反駁:

  「只要你抓的到,我耐達依會有抓不到的嗎?」說著,一張臉笑得如春花般燦爛。

  原來這兩人正是離開穆答烏普達四年之久的六人之二,四年前他們由木長老和土長老帶著來到龍族森林,就開始了競賽

。只是,純粹的競賽實在無趣,於是兩人開始放籌碼,三餐的野食誰來抓是最普遍的賭法,然後,衣服誰洗、三餐誰煮、生

活用品誰去採買……等等,都成為競賽的籌碼。而最新的一個賭法就是,誰贏了誰當大。龍人跟人類不同,人類以歲數為階

級基礎,而龍人卻以龍鱗為階級基礎。也就是說,班塔耶和耐達依明明差了兩歲,但是卻隸屬於同一個階級。這對班塔耶可

是大事情,於是,這幾個月的比賽就繞著誰輸誰當小打轉。只可惜,比到現在,還是一樣沒有結果。

  說到為什麼讓他們競賽,其實很簡單,只是因為木長老和土長老覺得,這兩人的資質上佳,可惜還不夠沉穩,所以在練

功之餘,就用獵捕魔獸來培養他們專注的能力和狩獵的技巧。照他們想,獵捕魔獸跟獵捕人命是一樣的。

  這四年,他們遊走於龍族森林的各個角落,抓了不計其數的魔獸,也總算將兩個少年磨練成可以獨當一面的高手。

  就在班塔耶還在不服氣,打算另起賽局時,一把輕柔的女聲卻插了進來。

  「班,別比了。你們看起來一樣大有什麼不好呢?」

  兩人聞聲都沒有驚訝甚至也沒有回頭,只是班塔耶顯得有些生氣:

  「妮妮!跟你說了,別叫我班!」

  相對於班塔耶,耐達依就顯得友善多了,他眨眨眼睛,打趣地說:

  「妮妮,你好啊!你看了班很久了吧!」

  「我不叫班!我叫班塔耶!」班塔耶依舊在一旁抗議。

  「可是妮妮喜歡叫你班啊。」輕柔的女聲帶著萬分委屈回答。

  順著聲源看去,落入眼簾的是一頭粉紅色的龍,它全身藏在林木叢中,只剩一顆粉紅色大頭顱正探出森林看著爭執中的

兩人。輕柔的女聲正是由那一開一合的大嘴跑出來的。

  班塔耶翻翻白眼,不想繼續跟粉紅龍爭執這個問題。反正不管他說什麼,這頭白癡粉紅龍都只會說:「可是妮妮喜歡叫

你班啊」。

  「妮妮小姐,你很無聊喔!每天都看我們比賽,不煩啊?」班塔耶問。

  粉紅龍的紅色大眼閃著戲謔的光彩,笑了起來:

  「不會啊!你們天天比都不無聊了,我天天看怎麼會無聊?」反問。

  此話一出,班塔耶楞了一楞,才又反駁道:

  「我們天天比是因為「規定」!你聽過「規定」嗎?就是不能違背!它是用來遵守的!」

  粉紅龍眨眨雙眼,無辜地道:

  「妮妮聽過啊!像爹地規定妮妮不能離開森林,妮妮也沒有離開。」

  班塔耶從鼻孔哼了一聲,不以為然地挖苦道:

  「是啊!你只有頭離開森林,其他都在森林裡嘛!你的規定彈性的很啊。」反正龍的脖子長,探出頭那是再簡單不過了



  聞言,耐達依捧腹大笑,再看到粉紅龍的臉湧上紅潮,更是樂不可支。

  正當班塔耶得意地看著粉紅龍尷尬的模樣時,粉紅龍悠悠的聲音歎息似地響起:

  「班說話好毒喔,可是我就是喜歡你這樣。」

  此話一出,班塔耶驚呆了臉,就連耐達依也楞了起來。

  就在一片死寂中,班塔耶的抗議聲高高響起:

  「不要!」

  粉紅龍大眼一轉,疑惑地問:

  「為什麼不要?」多少人都希望得到她的喜歡啊!

  班塔耶張張嘴,她竟然還問?瞧他站在她面前就像個小矮人一樣,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他被一條粉紅色的白癡龍喜歡上了

,一定會被當作笑柄。

  想到這裡,班塔耶毫不客氣地挑剔道:

  「看看你,要人才沒人才,要身材沒身材,要錢財沒錢財。本大爺倒了八輩子的霉才會在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被一頭

笨龍示愛。」

  粉紅龍滾著兩個靈活有神的大眼珠急忙解釋:

  「現在我還太小,以後我就可以變成人了。等我變成人,你一定會喜歡我的。因為爹地說,妮妮的媽媽是大美女,所以

妮妮也是大美女。」

  班塔耶懷疑地看著眼前一臉蠢相的粉紅龍,還是堅持地搖搖頭:

  「不要!你現在已經一百多歲了還不能變成人,我才十六歲,你不要浪費我的青春。」

  聞言,粉紅龍也委屈起來:

  「我們一定要一百五十歲才能變成人嘛!妮妮還差十二年而已。」

  班塔耶還是搖頭,管他十二年二十年,反正他·不·干!

  見班塔耶這樣堅持,粉紅龍也耍起小脾氣了。

  「反正妮妮就是喜歡你,等妮妮變成人了,妮妮要去找你。這之前,你不可以跟別的女人他他我我。」

  「什麼他他我我?!卿卿我我啦!說你笨你還說不呆,簡簡單單兩個字都會用錯!白癡都比你有用。」班塔耶糾正,順

便加上一些勉勵詞。

  粉紅龍沒有理會用詞錯誤的問題,更沒有理會班塔耶的勉勵詞,她只是興奮地道:

  「你沒有反對?!那你答應了?」說著,粉紅龍笑彎了雙眼。

  聞言,班塔耶又瞪起眼,批哩啪啦地罵:

  「誰答應了?你哪只耳朵聽到我答應了?哪只眼睛看到我點頭了?作夢啊!」

  見狀,粉紅龍又睜著無辜的眼,可憐兮兮的模樣。

  耐達依見兩人誰都不鬆口,於是勸道:

  「班塔耶,你也別急著拒絕啊!我敢肯定,妮妮一定是大美女的。相信我,我的耳朵不會出錯!」

  粉紅龍感激地用水汪汪的「大」眼看著耐達依。

  「你怎麼知道不會出錯?」班塔耶反問。

  「因為我是情聖!」耐達依大言不慚地道。

  班塔耶看著自認瀟灑的耐達依,大笑起來。

  耐達依顯然覺得他的自尊被侮辱了,僵起臉,正想反駁時,粉紅龍卻開口了。

  只聽她肯定地道:

  「小耐很厲害喔!因為,族裡其他姊姊們都好喜歡小耐,都說要嫁給他。」

  聞言,耐達依又得意地笑了起來。

  倒是班塔耶不以為然,嘲笑道:

  「別得意,我只要擔心一頭白癡龍,你啊!等那群龍都跟了過來,看你怎麼擺平。記得,我們族裡是不能娶三妻四妾的

。」

  聽到班塔耶這麼說,耐達依的臉瞬間垮了。這是一個大問題……他必須好好想想如何處理。

  正當耐達依煩惱著如何處理時,粉紅龍卻突然將頭縮了回去,丟下一句話:

  「他們來了!妮妮先走了。」

  說完,就聽見樹叢傳來唰唰聲響,越響越遠。真虧巨大的龍走起路來竟沒有引發大地震。

  兩人回首望去,遠遠的,兩位老者的身影已經接近。他們從來不曾在這個狩獵時間來這裡……。兩人都意識到事情不對

了。

  然後,他們又看到了老者的懷中抱著包袱。回去的時間……到了。

  ※※※

  模裡邦聯極北

  蒼白雪地裡,一名黑髮黑眼,穿著雪白皮裘的少年正小心謹慎地看著眼前的敵人,一頭高達三公尺的巨熊──讓所有除

魔者聞名喪膽的傳說級魔獸,北地冰熊。這名膽敢與它對峙的黑髮黑眼少年不是別人,正是明斯克。

  自從離開穆答烏普,這四年來,風長老帶著他來到極北苦寒之地。這裡沒有人,只有魔獸。雖然沒有連綿的森林巨木,

但是空氣卻很乾淨。這裡唯一的綠意是天暖時偶會出現的短小草類。

  長老說,他的目標是獨自打死一頭北地冰熊。北地冰熊並不好找,四年來,風長老就帶著他在寒原中流浪,每年只有短

短一個月會回到南方購買生活物資。

  這裡的魔獸並不多,大型的魔獸就更少了,但是,這些經過嚴苛環境考驗的魔獸有著恐怖的狩獵能力,它們可以無聲無

息地接近獵物,也可以偽裝成友善甚至不顯眼的生物來獲得它們維生的食物。來到這裡的第一年,他許多次都幾乎成為魔獸

們的果腹美食。因為,即便是再不起眼的生物,都會有一項致命的能力,足以制服大它好幾倍的獵物。

  因此明斯克在這裡學到最多的,第一個是如何在看起來空無一物的荒寂雪原裡找到食物,接著是如何不淪為其他魔獸的

獵物。這樣的環境下,明斯克練就了敏銳的感官,包括大老遠發現魔獸行蹤,甚至,順著風追蹤獵物。

  長老總是遠遠跟著他,有時候在毫無遮蔽的雪原裡,當明克回頭卻沒有看到長老的蹤跡。但是,他知道他還在後面。

  明斯克看著眼前張牙舞爪,對著擅入領地的不速之客咆嘯的冰熊,手中緊握著一根削尖的木棍。

  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北地冰熊,事實上,過去四年,他總共遇過五次。每一次他都僅以身免。他很倔強,幾乎每一次都

跟北地冰熊打到氣竭。一開始他必須靠著風長老救他出來,後來,他已經可以在失敗後保留餘力逃出。

  長老事後說,他帶他來到這裡,就是要他體會,不論多麼強橫的人,都有力有不殆的時候。等到學會怎麼樣為自己保留

後路,這時,他才是真正的不敗。他同意,因為他已經知道,只要他不死,那麼最後死的就是敵人。

  幾個月前,他第五次遇到北地冰熊,他認出來它就是四年前第一次遇到的那一隻,因為它眼下的傷痕就是當初他死命留

下的。

  四年內的進步反映在他的成果上。那只當初讓他吃盡苦頭的北地冰熊,如今,它的皮毛已經成為他身上最好的衣服。

  現在,他又遇到一隻。不,不是遇到,嚴格地說,是他刻意去找的。因為,他想為四年來一直照顧他的風長老也做一套

熊皮大衣。所以,他找到了它。他知道,它是這附近最凶狠的冰熊。因為,方圓百里毫無魔獸蹤跡已經告訴他這個事實。

  冰熊高高站起的身子在發現眼前入侵者完全不為所動時,開始彎下身子。兩顆墨綠色的眼珠微吊地瞪著眼前的少年。冰

熊的身軀龐大,即便是彎下身子,高度還是遠高於站在前方的少年。明斯克見到冰熊的動作馬上就知道攻勢即將來臨。

  果然,就在寒風捲起一片未固結的雪花時,北地冰熊動了。

  龐大的身軀靈活地撲了上來。

  明斯克沒有動手,他輕輕跳高,並謹慎地看著冰熊的後腳。他知道,冰熊的第一招是試探,殺招不在他擁有銳利尖爪的

前掌上,而是那兩條看來笨重異常的後腳。

  果然,北地冰熊在前爪撲上明斯克方才站立的地方時,前爪如鑽般插進了堅硬的冰地裡,後腳卻如車輪般打了一個旋甩

向空中的明斯克。

  早已專心注意的明斯克絲毫不慌亂,手中木棒續勁一插,身體也順勢騰高,不僅閃過了冰熊的攻擊,還在冰熊的後腳上

刺穿了一個血洞。儘管冰熊皮堅肉厚,明斯克蓄滿內勁的木棒卻能插破它的防禦。

  冰熊低叫一聲,收回後腳,蹲在冰地上。兩隻前爪立刻從冰地里拉了出來,往前一揮。

  若非明斯克非常清楚,那一個小小的血洞絕對傷不了冰熊,頂多只能拖延它的動作的話,他此刻應該就不免要掛綵了。

因為,冰熊從冰地中抽出來的利爪赫然竟多了十根細長冰柱,在冰熊一揮之下,十根冰柱厲嘯著疾馳而來。

  明斯克迅速反應,不退反進,一個騰空撲上。

  就在明斯克撲離原地時,十根冰柱突然炸開來,強大的衝擊波捲起大片翻滾的雪花。假使明斯克沒有進,而是退的話,

這一個衝擊波定會讓明斯克暫時失去攻擊力。

  對這種可能性,明斯克既沒有慌張也沒有慶幸。騰空的身形迅速來到冰熊面前,木棒削上了來不及收回雙掌的冰熊。別

瞧這簡簡單單的一削,要想劃破冰熊的皮肉,那非得要灌注極為精純的內力才行。

  尖嚎聲傳來,明斯克一擊而中,順勢撲向冰熊後方,頭下腳上,空著的右手早已蓄滿流炎掌力,一掌狠狠印上。

  但北地冰熊也不是好與的料,敏銳的直覺讓冰熊在致命的一刻往前飛撲,躲過了大部分的流炎掌勁。

  明斯克暗叫可惜。若非不想損及冰熊的皮毛,他不會等到印實了才放勁。沒想到卻因此讓冰熊覷機逃過一劫。看來,這

一頭冰熊比他之前遇到的那一頭要機警多了。

  甫一落地,明斯克小心調整氣息,連續的費力攻擊是有些辛苦的。幸好冰熊雖然躲過致命一擊,但被流炎掌餘勁侵入的

滋味並不好受,只見它龐大的身軀不自禁地散出濃濃的白氣。

  明斯克知道,它正在利用它天生的寒能逼出流炎掌力。而他自然不會讓它如願。於是,明斯克略做休息,便疾馳而上。

  冰熊見敵人攻來,緊急之下,大掌連揮,冰地片片碎裂。

  原來,冰地並非實地,而是結棟的湖面。北地冰熊喜歡在極寒的湖面活動,而且還特別偏好極陰極寒之地,這裡不僅天

氣是冷的,土壤是冷的,就連地氣都陰寒到極點。這種地方換成是其他人類或魔獸絕對連立足都很辛苦,但北地冰熊的四腳

腳底卻有奇特的組織,可以牢牢吸附光滑的冰面。

  然而,明斯克來到極北之地四年,早就瞭解冰熊喜歡棲息的地點。因此,對於光滑無法著足的冰面另有一套對付之法。

甫一站上冰地,他便悄悄融掉兩個足印,之後每一停足都這樣做,如此一來,時間久了,光滑的冰面就留下了多對足印,足

以讓他活動自如。

  只不過冰熊打碎冰面雖是它的自保之法,但卻波及到他完成的足印。明斯克微微皺眉,他必須在它進一步破壞之前趕緊

殺掉它,否則,這一趟必定是無功而返了。於是,明斯克對著眼前紛飛尖銳的冰巖視若不見,功力全開,淡淡的藍光籠罩在

明斯克四周。

  雙足疾點,紛飛的冰巖成了他的借力點,明斯克一邊左右閃避著冰巖,一邊快速前進。冰巖險險地從明斯克身邊臉龐擦

過,血花迸現,明斯克恍若未覺,兀自上前。

  北地冰熊厲吼,恐怖的聲波迎面衝來。眼看明斯克就要被這股強大的聲波硬生生擊退,怎料,一扭身,明斯克身形突然

消失不見。

  聲波遠遠推去,衝散了紛飛的冰巖……敵人卻杳然無蹤。

  冰熊大楞,突然,一聲脆響,冰熊龐大的身軀迅速從原地跳了開來。可惜,遲了。

  水聲「嘩啦」一響,夾雜的清脆的破冰聲,明斯克身形再現,手中的木棍不見了,赫然就在冰熊的腹部留著一截。

  冰熊淒厲怒吼,雙掌又想再拍。但是明斯克早已料到,甫一出水,便閃到冰熊身後,流炎掌力再發。強烈的勁氣撲入冰

熊體內,硬生生地將深陷腹部的木棍逼得疾射而出!

  經此一擊,冰熊龐大的身軀往前轟然倒下,鮮血如水柱般染紅了再度結冰的湖面。

  明斯克謹慎地看著倒地的冰熊,不敢稍動。要是冰熊沒死,他就要趕快逃了,連續運集全身功力的攻擊,方纔的那擊流

炎掌已經是傾己所能的最後一擊了。

  幸好,等了好一會兒,湖面厚冰再度結成,冰熊仍舊無聲無息,明斯克這才總算鬆了一口氣,原地坐了下來,趕緊調息



  剛才他預先運起水元素,撲進被破開的湖水裡,儘管水元素將四周湖水逼開,但寒氣仍舊侵入體內。只要他的意志力稍

弱,恐怕就要凍斃在這寒氣天成的湖泊裡。幸好,他撐了下來,緊急運集全力將手中木棍疾射而出,穿出尚未結冰完全的湖

面,射進冰熊無防的腹部。然後,明斯克立刻穿出湖面,強忍著寒氣侵逼的痛苦,流炎掌力全開,印在冰熊背上。這一記匆

忙攻出,萬幸拿捏得很準,冰熊雪白的皮毛絲毫無損。

  坐在冰地上,灼灼熱氣從明斯克身上散出,原本發青的蒼白俊臉也恢復成紅光滿面。接下來,他要做的事就是將冰熊身

上可供利用的東西全部搜括一空,包括御寒的皮毛、去寒毒的眼珠,還有藏有寒毒的尖銳指甲。至於血肉嘛,就留給附近飽

受冰熊荼毒的其他魔獸吧!

  明斯克睜開眼睛,正準備進行支解的大工程,但是敏銳的感官卻立刻察覺到異樣。抬頭一看,遠遠的白色雪地上,一個

棕色的人影不疾不徐地接近。長老?!

  明斯克心中儘管不解,但還是快手快腳地從懷中取出匕首,俐落一劃一抽,三兩下,一片雪白的毛皮完整地出現在明斯

克手中。

  明斯克將毛皮內面攤開來,讓寒風將仍溫熱的鮮血結成冰霜,運勁一抖,結成冰的血塊全都掉了下來。接著他又動手截

斷了冰熊四掌上的尖銳指甲,刨出了兩顆墨綠色的眼珠。

  收拾完畢,棕色的人影也來到面前,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

  「你又打死一隻了。」肯定的語氣帶著讚許。

  他知道這頭冰熊,它已經在這裡盤據了百年之久,明斯克能夠獨自打倒它,這就表示,這四年的光陰沒有白費了。

  明斯克不語,只是輕輕點頭,將目光放向長老的手臂,那裡掛著兩隻包袱。回去的時間到了。明斯克有些高興,也有點

不捨。這一離開,不知要多久才能重新體會這種純粹的捕與被捕的感覺了。

  雖然有點感傷,但明斯克沒有多說,只是將一旁收拾包紮好的戰利品抱了起來,一手接過長老手中另一隻包袱。

  長老微微一笑:

  「王上下命令,都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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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第二十一章 匯聚有期(下)

  裡爾公國𩇕青河鎮郊

  五個男女緩步前進,一邊走還一邊聊天。

  這群男女全都穿著連帽長斗篷,手臂上側背著一隻簡單的囊袋,腳穿厚布長統靴。標準的除魔者裝扮。

  他們正是裡爾公國有名的新興除魔隊伍──落日。比起其他戰功彪炳的除魔隊,他們的成員顯得少了點,只有五個人,比起平均除魔隊成員十人要足足少了一半。正是這樣的特點讓落日引人注目,因為,這樣小型的除魔隊按理講很快就會成為兇猛魔獸的果腹美食,但是,落日成立了四年,僅靠著五個人卻殺死了不少令其他除魔隊歃羽而歸的魔獸。

  許多人相信,落日有極高的運氣,否則遇上了大批魔獸五個人哪是對手。只有落日裡的人才知道,他們不是沒遇過大批魔獸,而是,他們有一個重要的靈魂人物,落日的發起人─尼路。

  四年前,他們都只是個別的冒險者,專門賺取任務獎金。尼路在那個時候來到瓜達米市,藉由冒險者公會找到他們。他說要跟他們組成除魔團。

  每個人都以為他瘋了,因為從來沒有五個人的除魔團,那跟送命沒什麼兩樣。

  不過尼路有一套邏輯,這一套邏輯說服了他們,更何況他還保證了他們的收入。

  尼路的說法是,冒險者與除魔者的界定完全不同,冒險者的任務必須獨力完成,但是除魔者卻少有獨立活動的時候。以每件任務的金額來看,除魔者每一件任務的金額都很可觀,可惜分到每個成員手上就很有限。相反的,冒險者的任務報酬不高,但是因為一人獨享所以獲益不菲。

  但是,仔細研究起來,冒險者完成任務的比率很低,也就是說每年都有許多冒險者死於任務中,不能完成的任務虛懸了十幾二十年還是無人能挑戰成功。相對的,除了少數幾件難度太高的任務之外,除魔隊的任務成功率顯然要比冒險者高了許多。只是因為面對的大部分是群體行動的魔獸而讓人覺得危險性高而已。

  尼路從這一點分析,除魔隊是一個比較有遠景的職業,唯一的缺點就是收入太低,許多除魔隊都會同時接下許多任務。尼路覺得,如果成員配置妥當,除魔隊可以不需要那麼多人。於是,他才會特地從冒險者公會那邊找到他們,他要組成一個強力除魔隊,可以輕鬆賺進大把銀子的除魔隊。

  他們一開始半信半疑,不過尼路卻說,要是行不通,他會賠償他們沒有任務的損失。於是,他們決定試試看,這一試就是四年,落日也成了裡爾公國除魔隊中的奇跡。他們因洛u身𩇕A所以每一個任務收到的錢都遠比當初當冒險者時的收入要來得豐厚,加上配置得宜,有沒有損傷成員的情形,所以無須支付醫藥補助或增補員額。這一來,他們不須像其他大型除魔隊,必須同時接下多起任務才能維持開銷,反而可以輕鬆愜意地工作。

  他們最近一個任務是除掉時常潛入青河鎮酒窖偷酒的魔獸。

  青河鎮是聞名全世界的釀酒重鎮,這裡所產的酒都是宮廷宴會的指定佳釀。

  它位在中央運河旁,每個月從其他周邊村落收集過來的酒便存放於酒窖之中,等到數量夠多了,才用船大批運到首都葉都或者瓜達米市。

  青河鎮有得天獨厚的條件,讓它不僅是產酒重鎮更是許多富豪置產的首選之地。首先,它位在肥沃的中央平原邊緣,糧食不缺,背倚蠻荒密林山產豐富,又有公國大河──葉塞河的上游支流經過,水質清澈終年不絕,從這裡順舟而下約半日就可到達葉都,加上後來中央運河開鑿,交通更是便利。最令富豪們中意的是,鄰近青河鎮便有兩個大軍團︰最近的是東邊的白虎軍團,隔著中央運河又有帝國第一軍團──青龍軍團駐紮。靠著這兩個軍團,他們盡可以高枕無憂。

  細數歷史上青河鎮的動亂還真是少得可以,公國建國八千多年,動亂也不過三次,最近的一次還不算人禍,就是四年前蠻荒密林的魔獸發狂的事件。那一次青河鎮雖然損失慘重,但因為軍團即時救援,總算沒有大礙。

  那一次動亂唯一的後遺症就是這群魔獸。這座鎮北酒窖就在當時受到魔獸入侵,後來雖然魔獸被誑u^了蠻荒密林,但是這些魔獸顯然食髓知味,隔幾個月便要來光顧一次。鎮民曾經決議廢棄這座酒窖,但是那次魔獸尋不到酒喝便到鎮上搗亂,不僅破壞屋舍,還吃掉了十幾個鎮民。最後,鎮民只好再度使用這座酒窖,並維持一部份品質較差的酒存放在那裡。

  雖然之後魔獸都只是喝完酒便離開,但是鎮民們一想到這群凶神惡煞說不得哪天闖進來害人便提心吊膽的。更何況,這座酒窖實在是鎮中最大也且最好的酒窖,就此淪為魔獸尋食的地方實在太可惜了。於是,兩年前青河鎮決議請除魔者來消滅這群魔獸。

  在落日接下這個任務之前,總共有不下十支隊伍曾嘗試過,但是都無功而返,因為他們遇到的是魔猿中以聰明著稱的歐提海斯中型猿。這種魔猿一向只生活在蠻荒密林的北邊,想是因為那次變亂才跑到這裡來,喝到青河鎮的酒卻上了癮,就此不走了。

  根據之前的除魔者表示,這群歐提海斯中型猿估計超過二十頭,已經入侵青河鎮鎮北最大的酒窖不下十次,每一次都把酒窖裡珍藏的酒搜括一空。麻煩的是,它們很聰明,任憑鎮民如何防範它們還是有辦法侵入,而且懂得確保撤退路徑,許多除魔者想趁著它們偷酒時來個甕中捉鱉都沒辦法成功。有些還想著在酒中加毒藥毒死它們,可惜這猿一察覺酒不對,就不肯喝了,還因此大大發怒,殺了不少除魔者才離開。

  落日接下這個任務酬勞是很高的,但是青河鎮還是二話不說答應了。

  「尼路,你打算怎麼做?」落日中唯一的女性隊員蒂亞轉頭問一路上一直沒說話的少年,斗篷下露出一張清秀的臉蛋。

  剛剛他們已經走過好幾條路了,每條路,尼路都這樣東看看西看看的。這回她實在忍不住就問了。

  「探勘環境。」尼路老實回答。

  青河鎮附近,通往蠻荒密林的有幾條小徑,有些寬敞可容三人並行,有些則荒煙漫草,幾乎看不出是一條路。

  他們剛剛就分別探勘了這些小路,剩下最後這一條,因為最大條,所以若不是其他路都查過了,是不會來查這一條的。

  剛剛那幾條路,有一條在樹叢下發現幾個奇怪的腳印,還有一條在樹幹上有泥巴印。剩下的幾條一點蛛絲馬跡也沒發現。而眼前這一條路,目前為止,還沒發現任何魔獸通過的跡象。

  「要佈置了嗎?」一旁響起一把急促的聲音,他是落日裡的長槍手威卡。看到最後一條路了,總該佈置了吧!

  尼路還沒回答,另一邊的基努就開口了︰「太早佈置會不會讓它們提早發現?

  而且我們又不知道它們會從哪一條路來。」

  「它們這幾天就會來。」尼路胸有成竹地道。

  「你怎麼知道?」使劍的倫斐勒開口問。

  「因為它們的探子已經來探過路了。它們一確認安全了就會過來,時間拖久了它們還擔心會被我們設下陷阱哩。」尼路蹲下來看著泥地,淡淡地回答。

  泥地上一點腳印都沒有……太不尋常了!這條路是青河鎮通往蠻荒密林最大的路,平日裡除了樵夫,其他大小魔獸也常經過,沒道理連個野獸蹄印也不見。

  除非……有什麼原因讓魔獸們不敢經過這裡……。尼路思索著。

  「探子?什麼時候啊?」蒂亞也跟著彎下身,好奇地問。

  「昨天晚上。」尼路又站起身,看著四周樹木。

  毫無異狀,正想換個角度看,卻在轉頭時瞧見一顆大樹的枝幹上有著幾不可見的淺淺刮痕,尼路看了一會兒,隨即露出得意的笑容。又看向四周,走了幾步,一條樹籐不顯眼地藏在另一棵大樹枝葉下……,順著樹籐將可以跨過一條湍急的小溪流,翻到對面人煙少至的密林。

  看到這個,尼路在心中了然輕笑。他幾乎可以確定,這條路就是那群歐提海斯中型猿這次要走的路。

  「昨天晚上?你跟我要了石灰就是想要發現它們的蹤跡嗎?」基努恍然問。

  尼路點點頭︰「昨天我在酒窖四周全都灑上薄薄的石灰。」當然,他還在酒窖的窖壁石縫中塞了石灰。外面的石灰是障眼用的,真正有功能的是石縫中的石灰。

  「難怪昨兒個下午大半天不見你的人。」蒂亞恍然大悟。

  威卡聽到尼路去灑了石灰,緊張地問︰「結果呢?瞧出什麼沒有?」

  尼路見其他人也期待地看著他,於是說出結果︰「它很謹慎,雖然石灰灑得很薄沒被它發現,但是看樣子它刻意在四周檢查一遍,所以四周石灰全都踩滿了腳印。」

  聞言,眾人都失望地垮下臉。

  「那我們現在在做什麼?跟蹤它?」基努問。

  尼路輕輕點頭︰「它是來確定路線的,我灑那些石灰是想確定它們這次入侵的路線,現在在做的是確定它們撤退的路線。」

  原來他早就從酒窖壁縫石灰的掉落情形判斷出魔猿的入侵路線,更從腳印的方向推斷它們撤退的可能路線,剛剛又看出了它們的小把戲,現在,一切完成,只等佈置好,然後就可以收穫了。

  「它們會從這裡逃走?」倫斐勒問。

  尼路莫測高深地笑了,招招手。其他四個人見狀哪還不曉得尼路已經有法子了?因此也不多問,連忙湊上去。一個簡單有效的計劃於焉開始。

  第二天晚上,漆黑的林道上,一個小小黑影停留了一下,兩顆粲綠小光點謹慎地晃動。

  「吱-吱-」短促的叫聲響起,隨即一個個黑影迅速地穿出樹林,在前面黑影的帶領下通過林道。然後,林道再度歸於寂靜。

  好一會兒,黑影突然又回來了,只見它又張望了一會兒,這才放心離開。

  到這時,林道邊大樹下的枯葉堆突然伸出了一隻手把層層枯葉推得懸空半尺,半顆頭顱小心翼翼地探了出來,露出兩顆亮燦燦的褐色眼珠。

  四周很平靜……。露出來的半顆頭顱很快地變成了一顆頭,然後,頭的主人也出現了,仔細一看,竟是基努,落日裡的陷阱大師。從下午開始他就躲進了這個洞,目的就等著這群魔猿通過來再做佈置。

  一出來,基努首先呼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幸好尼路提醒我晚一點再出來,原來這些猴子還真是鬼得可以。」

  說著,又從洞裡提出一隻黑色布袋,沉甸甸的。

  「動作要快……」

  基努一邊念一邊從布袋裡掏出球狀物,三兩下便埋進了土裡,然後順著林道一顆顆埋,他還記得剛剛魔猿通過時的步伐大小,估計一下總要埋得准。

  埋了五公尺,基努又回過頭,端詳了好一陣子才從懷中拿出兩三顆黑黝黝的小球和一串細線,小心翼翼地埋近土裡。稍作整理,基努讓現場看起來一點問題也沒有。

  完成第一件事之後,基努又拿起了細鐵鋸,看著四周的樹木數了一下,繼續佈置他的圍堵大業。

  「死猴子,今天就讓你們吃飽喝足見閻王去。」寂靜的森林裡傳來得意的笑聲。

  二十多個陰影迅速進入鎮北酒窖,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殊不知此景早已落入躲在附近房舍窺視的人眼中。

  見到入侵者一如所料地到來,其中一名窺視者隨即道︰「可以了。它們果然沒有改變路線,你們先去前路上等它們,我負責盯著。」

  剩下的三名窺視者聞言點頭答應,其中一名臨行還叮嚀道︰「小心不要讓它們發現了。」

  光看這群入侵者沒有全數進去,還留了兩個盯梢就知道它們很謹慎,要是讓它們發現他們的企圖不僅計劃全盤近墨,甚至很可能會激怒它們,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留下來的窺視者自信地笑了︰「放心吧!到目前為止,它們都在我的掌握當中。」

  月光照在寧靜的青河鎮,二十幾條黑影再度出現,雖然稍顯笨重但仍動作迅速。

  當它們小心地逐一退離青河鎮時,一旁的窺視者也出現了。他小心翼翼地跟蹤在後。他很有信心,因為,他確信這群戒心極高的入侵者絕不會輕易變更已經確認好的路線。它們太聰明,太聰明的人往往會自作聰明,這個通病放在魔獸身上也行得通。它們絕對想不到有人能不被它們事前一連串的疑陣所惑而正確追蹤出它們撤退的路線。正因為想不到,它們也就料不到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等著它們。

  當魔猿們來到林道中時,探路的魔猿首先張望了一陣,沒有發現任何埋伏,所以放心地發出了訊號。眾魔猿迅速地攀上大樹,抓下了藏在枝葉中的籐蔓,一個晃蕩便越過下方湍急的小溪流,落到對岸的另一棵大樹上。這裡是它們新發現的路,只要越過溪流就可以迅速甩開任何想跟蹤它們的人。過了五隻,第六隻魔猿拉著籐蔓一個用力晃,半空中甩出一個優美俐落的弧度,眼看就要落向對岸。

  這時,對岸的大樹幹卻吱吱嘎嘎地斷了!先到的五隻魔猿迅速反應,四隻緊急攀上其他樹幹,而一隻就在尖銳的叫聲中落入湍急的溪流中。第六隻魔猿一呆,錯過了跳到對岸的時機,拉著籐蔓一上一下地晃著。

  這邊的魔猿見狀連忙拉著籐蔓,想要把同伴救回來,沒想到就在這當口,「啪」地一聲,籐蔓也斷了,這只魔猿也應聲地掉入溪水中。

  魔猿群裡吱吱連叫,顯得極為驚慌。

  「吱─────」領頭的魔猿尖叫一聲,其他魔猿全安靜下來。

  這頭魔猿先是謹慎地看著四周,等了好一會,沒有等到預期中的敵人出現,便困惑起來。

  魔猿仔細看了對岸斷掉的粗大枝幹,又看了斷掉的籐蔓,但是經過基努動過手腳的斷枝完美到令精明的魔猿也看不出異樣。魔猿瞧不出端倪,只得領著群猿另覓歸途。

  首先它們決定從樹上離開,因此又派出了一名領路的魔猿。魔猿吱吱應了一聲,跳起來就攀上樹枝蕩了開去。怎知不蕩倒好,一蕩樹枝卻斷了,吊在上頭的魔猿驚叫一聲便掉下地。

  魔猿群又起了一陣騷動,然後小心翼翼地離開樹,來到地面。它們很謹慎,一知道樹被動了手腳,說什麼也不肯再試其他樹。

  來到地面,魔猿的綠眼珠全盯著它們的來時路。領頭的魔猿拾起地上的石頭往林道上丟,連丟幾顆沒有任何反應,這才點點頭讓領路的魔猿先行。這次,魔猿更加小心,一步一步慢慢往前,一邊走還一邊小心觀察四周泥地。

  直到安全到達另一端,沒有問題!其他魔猿這才小心翼翼地陸續跟上。魔猿們拉起了長長隊伍,十五隻魔猿往走道另一端前進,一邊走一邊還謹慎地張望四周。

  就在第二隻魔猿到達走道另一端時,「轟隆」一聲巨響───走道中間突然炸了開來,綿延在走道上的魔猿們頓時陷入火海,慘嚎聲從火海中淒厲地傳出。

  就連已經到達的魔猿們也受到波及,全身著火,大火燒得它們在地上翻滾。

  可惜這火似乎有點古怪,不論魔猿們如何翻滾,火卻完全沒有變小,還是熊熊燃燒著。

  爆炸聲甫響,留在後面的魔猿首領驚覺情況不對,帶著剩下不到五頭的同伴回頭想離開這個顯然處處是陷阱的林道,沒想到來路也炸了開來,火舌遮蔽了視線……眼看逃不開了。

  小溪另一端的同伴見這邊陷入大火當中,緊張地又叫又跳。但是,沒有讓它們緊張太久,這邊樹叢中突然冒出了四個人,將它們圍了起來。

  「二十幾隻的歐提海斯中型猿很難搞,但是只有四隻的歐提海斯中型猿卻正好可以讓我們拿來賣。」其中一人呵呵笑道。

  四頭魔猿聞聲大驚,警戒地聚在一起,面對這群「人類」。

  「要不是我的東西好用,哪有這四隻好東西。」又一人笑著回答。

  正當這邊四隻魔猿陷入危機時,這邊倖存的六頭魔猿也岌岌可危。火已經逼上來,燒到它們身上。火一沾身立刻火勢大盛,將它們捲入活蛇中。尖厲的哀嚎中,魔猿們失去了生命,直到它們失去生命之前,它們還不知道究竟是誰設下了這樣歹毒的陷阱,又是誰能夠知道它們回去的路線。

  說也奇怪,這些火沒有蔓延開,只燒掉林道,薰黑兩旁的樹木,留下被燒得焦黑的魔猿屍體,然後就慢慢地熄滅了。直到這時,一個身穿黑色斗篷的男子才出現。看了滿山道的魔猿屍體喃喃道︰「人少就有人少的打法,你們別怨吧。」

  這人便是尼路,他跟在後面看到一切,心裡不免有些唏噓。這並不是這四年最難的任務,只是敵人是最多的。如果他們成員夠多,它不需要如此費周章地佈置。可惜他們只有五個人,不能硬碰硬,而且這種魔猿睚眥必報,若不根除恐怕後患無窮,也怪不得他要用這樣的方式除掉它們。

  「喂──尼路──」呼叫聲遠遠傳來。

  尼路轉首看去,隱約看到小溪對岸三個人影猛對著他招手。看來他們也成功把對岸的魔猿除掉了。

  尼路輕輕一笑,正準備回鎮裡與他們會合,突然若有所覺。

  「誰?」尼路看著林道對面沉聲低喝。

  「你進步很多了。」月光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步了出來,笑著道。

  一見到老人,尼路警戒的表情放鬆下來,垂首招呼︰「長老,許久不見了。」

  水長老呵呵輕笑,滿意地看著滿地的魔獸屍體,解釋他出現的原因;「王上來信,可以回去了。」

  尼路挑挑眉,沒說什麼,心裡猜測此刻召回他們的用意。將他們派出去磨練是為了能夠充分輔佐王子,那將他們召回去是因為確定他們的能力夠了嗎?還是另有隱情?

  日鎮是穆答烏普東北方的軍事重鎮,也是龍人族防禦體系當中專門以監視龍人族動靜為主的軍事中心。不過,雖說是軍事中心,但它的外表看來卻是平凡的很,就像一般龍人的部落一般。比較大的不同大概是,它是個山坳中的部落,兩方高起的山頭上隨時有人輪班監視。除此之外,這裡的一切都很正常,居民們天天不是狩獵就是從事簡單的農耕。吊高風乾的臘肉是這裡普遍可以見到的東西。

  像現在,小鎮南口的一列列木桿下,一個壯年男子正一邊翻著一塊塊臘肉,一邊高興地哼著歌。

  「別哼啦!快點數數,這幾日這些臘肉已經掉了好些塊了,還不趕快清點一下,去事務官那裡登記。」另一個在另一頭翻著臘肉的男子皺著眉道。

  「啊!還會有什麼啦!準是幾隻狗崽子叼去了。」男子一邊慢悠悠地數,一邊還不在意地道。

  另一個男子轉頭瞪了他一眼,抽出夾在耳後的筆,簡單紀錄一下︰「昨天,事務官又用軍法處置了一個人。」

  男子呆了一呆,立刻又聳肩笑道︰「啊,我們事務官哪天不罰人啊?緊張什麼哩!輪不到我們的。」他以為他的同伴在擔心,還好心地安慰。

  另一名男子翻翻白眼,受不了地加重聲音道︰「他罰的是負責擦箭只的庫察。」

  男子聞言楞了起來,擦箭只算是所有工作中很低層的了,閒差一個。龍人族和龍族已經很久沒有戰事了,日鎮處在太平地域,除了例行演習,箭只從來就沒用過,才還理它們擦亮沒有。

  「罰他做什麼?撒尿撒錯了地方?」說著,還自以為幽默地哈哈大笑起來。

  可惜他的同伴並不捧場,冷冷地打斷他自以為是的幽默︰「因為事務官去清點發現了三隻有繡斑的箭。」

  此話一出,男的笑容立刻膠結在臉上,舌頭打結︰「清……清點?」

  從來沒有事務官能在繁忙的工作之外還能抽空去清點這種繁瑣的小事的。這或許可以解釋成這位事務官有著前人所沒有的精力和勤勞,但是,這個特點對眼前這個不久還在哼著歌的少年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說不准哪一天,火就燒到我們食管部這邊。」另一個男子一邊忙碌地記著,一邊提醒。

  男子醒過神,乾笑幾聲︰「真是搞不懂這次的事務官幹嘛像個老媽子一樣,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管?」男子雖然嘴巴上還在滴咕,但是卻已從懷中掏出了一隻筆,手忙腳亂地記了起來。一時之間找不到紙好寫,只得撕下一塊衣角權充。

  「事務官本來就專管雜事的。有這樣的事務官,我們這裡才像一個軍事基地。」

  另一個男子不以為然地道。他不同於他的同伴,他很感激這個事務官的到來。

  因為,這個邊防重鎮早就瀰漫著令他不滿的怠惰氣息。太久沒有戰事,把這裡的軍人養得一點銳氣都沒有,所有工作都流於例行,一點績效也沒有。

  「和平日子又不多,偷個幾天懶有什麼打緊?」男子也不以為然地嘟噥。

  「你的偷懶將會危害到全龍人族的安危!身為龍人族的武士,你已經喪失了龍人武士的驕傲,將一己之私利置於全族安危之上,這樣的你,早已背棄了成為武士那天對龍神的允諾!」冰冷的語聲帶著怒意輕輕響起。

  不高的聲調卻將在場兩人全震懾住了。

  另一名男子首先恭謹地垂下頭︰「事務官。」

  雖然他沒看見事務官,但是他知道這是那個年輕事務官的聲音。自從一年前,他來到這裡以後,這種不高不低的聲音就時常在不同的角落響起,每一次響起都代表一個以上的人即將倒楣了。

  男子聽到同伴這樣叫,本來面對著臘肉的臉也垂得老低,滿臉通紅︰「事務官好。」低低的招呼聲若非現場鴉雀無聲當真還聽不出來。

  一個少年(!)從東邊屋角踱了出來,來人有一頭藍色微卷的短髮,清秀斯文的輪廓和一雙稍嫌冷漠的淡棕色眼珠。此刻,他正嚴肅地板著一張臉,看著臉紅得同臘肉一般的男子。

  「你認為偷幾天懶沒什麼打緊?」少年問。

  男子不敢回答,只是拚命搖頭。

  「不願意回答?」少年銳利地問。

  一旁的男子聽到年輕事務官咄咄逼人的問話,冷汗都淌了出來。這位年輕事務官平時沉默寡言,就偏偏會在這種制度與傳統上變得特別堅持和多話。

  被問話的男子還是猛搖頭,但隨即醒悟,立刻結結巴巴地補充︰「沒……沒有!」

  少年瞇起眼,嚴厲的目光直直落向男子︰「你認為偷幾天懶沒什麼打緊?」

  少年很堅持,又問了一次。

  男子現在已經全身打擺子了,一聽到少年追問,立刻鼓起勇氣轉過身,「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事務官,屬下知道錯了!」

  少年審視的目光在男子臉上停留,似乎在審核男子的真心程度。其實,龍人是很有榮譽感的,尤其是軍人,他們的榮譽感是寧願犧牲生命也要保住種族顏面的,這名男子只是經過太長的和平日子,所以忘記了從軍的初衷。方才少年的一番說法早如暮鼓晨鐘一般敲醒了男子多年來早已冬眠的榮譽心。

  少年看了很久才確定了男子的確有改過之心,於是他嚴肅地道︰「不需要跟我懺悔,到軍法部的思過室,面對龍神懺悔。等到你確定終生不會再忘記誓言時,再出來。」

  男子聞言,沒有一聲埋怨,大聲應是。

  少年見狀,這才滿意地離開。

  而一旁一直垂首呆站的男子,這時候才敢抬起頭看向這個以紀律為最高守則的事務官。少年的背影還稍嫌瘦弱,很難想像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竟然可以在短短一年內掌握日鎮的大小事務,有些事大將軍或許不曉得,但是問這個年輕事務官卻絕對可以得到答案。

  聽說,少年來自穆答烏普,不知道有什麼背景,只知道大將軍對他特別友善,對他的做法也以支持居多。

  這時跪在地上男子也站起來了,對著呆看著少年背影的同伴歉然道︰「希望我不會連累你……。」

  另一名男子回過神,搖搖頭︰「不用擔心,事務長做事一向很公正,不會罰無關的人。」

  男子聞言,安心地點點頭道︰「我去軍法部報到了,這裡……就麻煩你了。」

  另一名男子立刻就答應了,他知道,到軍法部報到是一刻也不能慢的。

  等到男子走了,另一名男子轉過身,繼續工作,但他臉上掛著的淡淡笑容,說明了男子此刻的心情。

  不一會,一個扛著鋤頭,穿著七分褲,袖子捲得老高的落腮撐大漢突然從一邊鑽了出來,急沖沖地問︰「蘇那終於也被抓啦!」

  男子一呆,手上停了一下,立刻又繼續紀錄,不過嘴巴倒是好奇地問︰「你怎麼知道?」

  大漢摳摳手臂上的泥巴塊︰「剛剛過來見他往軍法部去了!」這個小鎮裡,這種情景三天兩頭就會有一次,大家都知道,準是事務官又抓到了偷懶或失職的人了。所以一見到那個喜歡一邊唱歌一邊數臘肉的蘇那離開南口往北走去,哪還不猜到被逮到辮子啦?!

  男子喔了一聲,聳聳肩道︰「是啊!剛剛事務長來過了。」

  大漢聞言呵呵笑了起來︰「我們這個事務長真是鐵腕,這鎮也總算像點樣了。」

  男子也笑了︰「本來還說,從穆答烏普來的小夥子能幹什麼?沒想到,事務官這個不是人做的工作竟然讓他做得這麼好。」

  大漢聽到這,連忙將鋤頭從肩膀上放下,靠在腳邊︰「聽說事務官來我們日鎮之前還去過其他三鎮。」

  男子驚訝地張張嘴︰「你聽誰說的?」

  大漢見男子不知此事,得意地搓起撐子笑道︰「負責採買的小古前陣子出去採買,遇到月鎮的人,他們說我們事務官兩年前在他們那邊當佈防官,三年前在星鎮當書記官,四年前在辰鎮當糧官。」

  男子一呆,楞楞地道︰「經驗真豐富……。」

  大漢用力點點頭︰「可不是!」頓了一頓,又道︰「聽說他一開始在辰鎮當糧官的時候可把那些糧兵累壞了。隔個十天半個月就要清點一次。」

  這四鎮為了戰事需要,所儲備的糧食之多,肯定足夠整個模裡邦聯鬧糧荒的半月之用。就因為數量龐大,所以歷來糧官只負責將舊糧賤價銷出,新糧低價買入。就算清點那也最多半年一次,從來也這麼頻繁的,難怪會搞得雞飛狗跳。

  「那我們現在算是幸運的棉?」他不敢確定,要是事務官現在下令清點臘肉倉,自己會不會因為刺激太大而拔劍自殺。

  大漢點點頭,不過隨即又說出了後續︰「不過,現在辰鎮糧倉的麥卻是四鎮當中最好的。沒有壞掉的麥實,其他的麥不受影響自然放得久了。」

  一分努力一分收穫,辰鎮位在龍人和獸人交戰區後方,沒有月鎮那樣首當其衝,所以又要負責月鎮的糧食補給工作,因此,糧食的供應比起其他三鎮重要得多。若沒有經過那番清點,恐怕滿滿一糧倉的麥,能吃的還不到三分之二。

  「聽說事務官一天睡不到三個小時,恐怕也不是沒有原因的。」男子感歎地道。像這樣拚命工作,能有時間睡覺就很了不起了。

  少年並沒有聽到他們的議論,事實上,自從他來到這裡,不同的臆測與流言就不曾停止過。只要不理它們,版本不久就會自動翻新。因此,少年還是維持平時的行程,下一站要到武器保管處。自從不久前罰過了那個失職的擦箭兵之後,武器保管處總算也有一點精神了,天天乖乖地把架上的兵器擦過一遍,盔甲也整整齊齊地按照位階排列。

  正當少年準備踏進寬廣的武器保管處時,卻有人攔住了他。

  「事務官,有您的信件!」一名穿戴著輕便甲冑的年輕傳訊兵恭敬地報告。

  少年停下腳步,納悶地回頭,伸手接過一封橫式簡信。

  年輕傳訊兵將信送到之後,立刻垂著頭在一旁等候。每個月,事務官總會有一次私人信件往來,通常,信件一送到事務官手裡,事務官看完之後會立刻寫回函,所以,他必須在這裡等候。

  少年翻過橫式信封,五個字映入眼中︰「事務官皮喇」。

  沒錯,這名少年就是離開穆答烏普四個年頭的皮喇。四年內,他一個個走過龍人族的邊防四鎮,擔任不同的職位。在長老們的眼中,皮喇一絲不的堅持最適合文職,因此,歷練一開始,火長老便帶他到辰鎮,之後一年換一處並更換一個職位,目的是希望讓皮喇熟悉龍人族的防務,待他日薩摩接掌王位時可以幫助他迅速進入狀況,掌控一切。

  廢話不多說,話說皮喇看到信上的字跡,立刻便猜出了這封信來自火長老,只是,他不解的是,離上次通信還不到半個月,為什麼現在又來了一封?

  隨手一劃,拆開信封。信封裡只有一張小紙條,寫著簡短的命令……。

  「任務結束,即刻返回穆答烏普。」

  皮喇沉吟了一下,將手中的紙條又塞回信封中。揮揮手,遣退了迷惑的傳訊兵。終於可以回到穆答烏普了……,不知道那些同伴可好?山坳裡的日鎮特別寒冷,明亮的陽光照在和平的軍事重鎮上,還是散著涼涼的氣味,眩惑出迷人反差。

  想到終於可以結束猶如遊牧般的生活,皮喇高興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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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二十二章 邦聯之行

  中央大陸

  午後的暖風輕輕吹著,鮮有人煙的森林深處,一棟小木屋靜靜佇立。

  「摩哥哥!你瞧!琉璃幫你做了這件衣服可好?」清脆的聲音在木屋裡響起。

  「你別忙了!衣服夠就好了。」略顯低沉的磁性嗓音接著響起,似乎帶著點笑意。

  「不行吶,摩哥哥長高很多了,衣服穿不下,琉璃只是幫你做幾件。」清脆的聲音堅持道。

  場景轉到屋內,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拉著一個高他許多的少年,墊起腳尖,將手中的衣服往男孩身上比去。少年拿小女孩沒法,只好苦笑地微微蹲低身子。

  這兩人不消說,自然就是薩摩與琉璃了。

  時光匆匆,薩摩離開風眼也已經一個月了。自從薩摩在小木屋中又不厭其煩地解釋了一次之後,宇瀚夫婦似乎也接受了。反正,自己的兒子從來也沒正常過,多了這一樁好像也不算什麼。如果哪天沒有奇怪的事發生他們才應該覺得奇怪哩!

  至於海因和後來加入的精靈女王巴蘭,宇瀚夫婦也負責再解釋一遍。而村人們,由於事情太過匪夷所思,海因等人只得以薩摩到模裡邦聯去學習四年來搪塞。

  見琉璃這般專心估算衣服的合身度,薩摩不由溫柔地笑了。雙手一攬,將身前纖弱的小女孩抱入懷中,坐上一旁的椅子。

  「啊!摩哥哥,琉璃還沒量好。」小女孩驚呼一聲,隨即提醒突然將她抱起來的少年她的工作尚未完成。

  薩摩伸手拿過女孩手上的衣服,也不說話,只將女孩緊緊抱在懷中。

  「摩哥哥?」女孩驚訝地睜著明亮的藍眸,不解地問。

  「謝謝奶。」一陣沉默之後,薩摩的聲音輕輕在琉璃耳邊響起。

  琉璃聞言一愣,接著藍眸開始閃現淚光,她眨眨眼,將臉埋入薩摩的胸膛。好半晌薩摩才聽到她在懷中嘟噥道︰「是琉璃願意的。」

  聞言,薩摩怔愣起來,接著忍不住揚起嘴角,笑了。他何其幸運,能有這樣貼心的女孩這樣陪著他,薩摩心中湧起溫馨的感覺!

  這一個月,薩摩大多數時間都留在遠離村莊的小木屋。因為,他不希望他的紫色左眼引起村人恐慌。

  一得空,薩摩總是不忘研究體內那兩股能量。但是這兩股能量只是兀自在體內緩緩流動,薩摩全然無法控制他們。這讓薩摩覺得沮喪,但是,這絕對不是最糟的,因為最起碼,這兩股力量還在動的一天,那莫名其妙的角和翅膀就不會冒出來。另一個叫他憂心的是,東黧和西泊這兩隻小精靈自從他進了風眼以後就不再出現了!任憑他如何召喚都是徒勞。雖然他們平日裡老是吵得他不得安寧,但畢竟陪著他長大,這一莫名失蹤總叫薩摩十分掛念。

  然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風眼之後的所有改變當中最讓薩摩憂心忡忡的莫過於他發現,過去練功時事半功倍的情況已經不見了!

  當他發現無法操控那兩股強大的力量時,他就將心思放在如今已經被擠在兩力中間的那些他原本的真氣和魔力身上。

  過去,每當他在運功時,總會發現真氣和能量像是滾雪球一樣,沿路卷帶能量融合,但是現在,運行迴圈時已經卷不到能量了。

  薩摩只能約略猜測過去他運功所捲帶的大概就是他時常察覺到的體內能量,而如今或者是體內能量分成兩極,讓他無法吸收吧!

  其實,這樣的猜測雖不中亦不遠矣。薩摩體內原本散佈著強大的能量,這些能量性質並不鮮明,因此相安無事。更因為性格模糊,因此還可以被薩摩後來練出的能量融合。但是,自從神劍魔刀(聰明的讀者應該已經猜到了)進入薩摩體內之後,引發了能量的性格,把原本屬性不同的能量性格引出來之後,能量便分成兩派,各自佔據一邊!也就是因為能量性格已經出來,不容易被吸收,因此也讓薩摩沒便宜可撿了!只是,薩摩不知道的是,其實兩力交接的地區因為控制力弱,加上能量偶有衝突,因此還有一些游離能量可以吸收,但是這些比起以前自然是少很多,所以薩摩沒有發現。

  正因洛up此,薩摩的功力增加速度緩慢,讓薩摩有些煩悶。唯一值得安慰的,大概是,自從離開了風眼,那股威脅他的能量不再出現,他也不必每到夜晚就戰戰兢兢。

  而宇瀚夫婦因為知道兒子左眼變紫,不想引起恐慌,所以也只得讓他留在人煙罕至的小木屋!所以,這些日子他除了練功之外,就是幫著琉璃研究菟絲,日子過得愜意非常。

  原來,琉璃在等他的這四年,竟成功培育出許多純白的菟絲,讓村中的長老十分的高興。因為純白菟絲所織成的布是神聖的象徵,平常要找也很不容易,現在,琉璃培育了這麼多上等的菟絲布,簡直算得上是偉大貢獻了。雖然也有其他品質較差的菟絲,但比起一般常見的菟絲,也都算是上選了!

  不過這麼多的菟絲布,中央大陸用不來,因此也賣給各大陸崇尚純淨潔白的神職人員製作祭典服裝。

  菟絲質細、輕薄,觸感柔軟,一層透風、三層以上卻極為保暖,又不笨重,因此穿起來特別輕便舒適,一到人族的神職人員手中就深受喜愛。短時間之內,從原來的神職人員愛穿,到各國名媛淑女都趨之若鶩,就連自許紳士的男人也將穿著菟絲布所織就的衣物視做地位的象徵。甚至已經發展出繁複的剪裁、搭配方式以迎合需要。

  菟絲這種只產在中央大陸的特殊原料,一時竟洛陽紙貴。連一些在中央大陸稀鬆平常,品質不算很好的菟絲布也在各國喊得天價。

  對於中央大陸崇尚自然的精靈人而言,他們並不想以此賺錢,因此而大賺一筆的確是意料之外。看到他人把上天賜予的菟絲布當成權位的象徵,精靈人原本想停止出售,但是精靈女王巴蘭阻止了他們。

  巴蘭告訴他們長老們的遺言︰「大亂已至,見危應變;聖命所托,浴劫重生。」大亂將至,中央大陸絕不可能自外於大亂之外,這從異變發生時,中央大陸並沒有倖免這一點就可一窺端倪。既然大亂將至,那麼,為了自衛,糧秣、武器是不可或缺的,而這些都需要錢。

  巴蘭的論點得到海因和長老們的認同,於是,幾年來中央大陸利用賣菟絲獲得的「鉅款」來買糧食和武器,就連生活也改善不少。洛u飽A薩摩大大讚許了琉璃一番。

  這一個月難得的和平日子,薩摩就陪著琉璃,聽她述說上好菟絲的培育方式。其他時間一則思考研究體內能量,一則跟著海因逐步熟悉族中各項事務。雖然精靈人一貫不參與人族間事,但是巴耶帝國與裡爾公國局勢緊張,難保不會波及到中央大陸,因此,薩摩也很贊成加強中央大陸的自衛武力,蓄意屯儲糧食,更透過與龍人族的關係購買武器,規劃防衛線。一個月雖不長,但也足夠做許多事了。

  模裡邦聯穆答烏普·龍皇宮殿

  穆答烏普是散居模裡邦聯各地的龍人部落中最大的一個,它位在整個龍人族領域的中心位置,四個守衛型部落──日月星辰四鎮對內遙遙守護著它,對外謹慎地監視其他各族動靜。自從龍人族脫離龍族獨立之後,這樣的守衛模式就已經形成,而穆答烏普也因洛ub防禦圈的中心位置,自然而然地成為龍皇居住的部落。

  這個地方森林密佈,高大筆直的針葉巨木毫不吝嗇地圍繞著每一個部落。高高低低的針葉喬木,中間間雜著小型動物棲息的籐蔓灌木,密密實實地將龍人部落拱衛其中,任何入侵者都無法在森林中判斷其他部落的位置。

  正因為這裡最不缺的就是木材,所以穆答烏普的建築都以木材建築為主,只有皇宮是由巨石建造。走進穆答烏普,感覺就彷若走進寧靜的山村一般,小道上綠草茵茵,樹影掩映,每棟木屋都藏在樹叢之後,每條道路都曲折綿長。架高了約莫半尺,反射著淡淡光澤的木屋間雖然有樹相隔,但是,只要走進小屋,打開窗戶,都會發現,由窗戶而出的視線,所到之處完全沒有遮蔽。彎曲的小徑從來不大喇喇地直入任何木屋,反而悠閒地繞著林間,靜靜橫躺。

  看似平和的小村落,其實每一個設計都頗具深意。每一棟木屋看來雖不起眼,但卻是綁紮堅實的建築。建材雖然平凡,卻全都抹上了防火的植物膠質。木屋雖然外表看似隱蔽,實際上卻戶戶皆可隔空傳訊。小徑雖然彎曲綿延,但每一段都在每一棟木屋的監視之中。村落裡沒有筆直的車馬大道,最大的道路看起來只比小徑寬一點,兩邊木製的欄杆長長延伸,彎過不自然的轉角,高大的石材建築才會映入眼廉。這時,來者才會突然發現,這個村落的安排是這般的巧妙,巧妙到你身處其中卻完全沒發覺那座最重要石造宮殿的存在,舉目所見儘是一派祥和。然後,仔細思量,你才會恍然──原來這便是龍人族的精神核心,穆答烏普!

  這時候的穆答烏普還漾著濃濃的璁意,由米白色大理石和亮麗的黑曜岩所建造而成的石造宮殿在金色陽光的映照中散發一股厚實的威嚴。

  寬廣高挑的大殿中,清涼的空氣緩緩流動,厚厚的地毯長長延伸,畫出一道令人敬畏的紫紅色線條。大殿上寬大的大椅上斜倚著一名成熟穩重的男子。這個隨時帶著餘裕的俊朗男子臉上掛著一抹輕鬆的慵懶,雙眼中一泓少有波動的平靜波光緩緩地籠罩著下方的眾人。七名老者安坐在兩旁,一名英挺的男子則單膝跪地,恭謹地低著頭。

  「宇瀚,發生什麼事了?怎麼跑回來了?」看著底下低著頭的屬下,龍人族的王,領導龍人族上千年的英明王者,圖蘇,不解地問。

  見宇瀚遠從中央大陸來到模裡邦聯,圖蘇自然是以洛u酗偵礞j事發生!因為他已經整整四年都沒看到薩摩的影像,若不是還感應到龍神的存在,他恐怕早就跑到中央大陸去找人了。前些日子好不容易見到薩摩的影像了,雖然紫色的左眼讓他納悶,但是因為曾經看過佈滿紫光的的眼睛,所以也不怎麼驚訝!或許是有心理準備了吧!

  事實上,只有龍人族和龍族的神職人員才知道,神殿中龍神的眼睛是紫色的。但是,基於各族對紫色的恐懼,龍人族和龍族並不想引起各族撻伐,因此刻意隱瞞,加上護駕龍神並沒有紫色眼珠,因此這一點也就沒人發現。因為這樣的緣故,圖蘇對紫色其實並不像他人一般恐懼。

  可惜,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圖蘇只看到影像,卻不能像以前那樣透過感應與薩摩對談,所以他根本無從得知這四年薩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洛uL聲息。在不知情況下又看到宇瀚來到,也難怪他會緊張了。

  看到圖蘇這般緊張,宇瀚連忙肅容澄清︰「一切安好,請放心,王上!宇瀚只是來請示一事。」

  龍人族和龍族不同於精靈人族,他們的上下之分極為嚴格,甚至比儀式繁複的人族更嚴格。因此,宇瀚對著圖蘇總是一貫的必恭必敬。

  「什麼事?」圖蘇聞言緊張地追問,就連其他在場的長老也一臉緊張。

  「薩摩….王子,今年已經十二歲,宇瀚打算讓王子到人族歷練,故來徵求王上同意。」宇瀚將他心中盤算已久的想法說出來。

  圖蘇沉吟了一下,銳目直視宇瀚忐忑的表情,反問道︰「你怎麼會想讓薩摩這麼小就到人族去?」

  宇瀚垂著頭,恭敬地解釋︰「宇瀚早在四年前就有此念,因為,精靈族已經沒有什麼讓王子學了!但當時顧及王子每到夜晚無法自制,因此只好打消念頭。但是……」

  宇瀚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小心地抬眼看王座上面無表情的男子,猜測王上對這種看法的反應。

  幸好圖蘇只是挑挑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於是,宇瀚隨即斂目繼續道︰「但是自從王子從風眼出來後,這個問題已經解決了,所以宇瀚才想讓王子到人族歷練,為接掌王位做準備。」

  聞言,圖蘇微微挺起身,側披的長掛輕輕滑下肩膀。一旁隨侍的護衛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將長掛拉回原處,然後又退回原位。

  圖蘇恍若未覺,只是將疑惑的目光看向下方的男子︰「風眼?」他記得沒錯的話,這應該是中央大陸的禁地。

  「薩摩什麼時候到風眼去了?」圖蘇追問。

  聞言,宇瀚這才猛然想起,薩摩到風眼去的事情龍皇並不知情。想到這一點,宇瀚頓時緊張起來,急急忙忙地解釋︰「四年前!因為內人情緒不定,所以宇瀚未能前來稟告,還請王上見諒!」

  四年?說來他不就正好四年沒有薩摩的影像嗎?應該就是這個原因了。圖蘇先是搖搖手,表示不在意,接著又立刻追問︰「繼續說下去!」

  於是,宇瀚立即將薩摩告訴他的事全數說給圖蘇聽。

  聽完宇瀚的敘述,圖蘇微一沉吟便大膽推測︰「這麼說來,四年前那場災難應該跟薩摩有關。可見風眼一定有我們不知道的秘密!」

  宇瀚點點頭,肯定地同意道︰「宇瀚也是如此推測!」

  圖蘇支頤思索,宇瀚不敢打擾,只得靜靜等著。一旁的土長老見龍皇圖蘇陷入思索當中,也不禁感歎︰「王子果然不是平凡人啊!」

  眾長老聞言都想起當初為薩摩做認證時所發生的事,臉上都不由得浮現奇怪的神情。

  醒神的圖蘇聞言只是笑笑,不管眾長老的感歎,他反而更感興趣另一件事……。「你說薩摩拿到的一刀一劍長什麼樣子?」圖蘇問出剛剛思索時發現的疑點。尋常的刀劍不可能會「鑽」進人體中。

  宇瀚露出回憶的神色,謹慎地道︰「據王子說,刀是黑的,劍是………」

  聽到這裡,圖蘇也不管宇瀚話還沒說完,激動地站起身,急忙插嘴︰「金色的,劍是金色的對不對!」圖蘇話聲帶著微微的顫抖,臉上更是忍不住露出興奮的表情。

  眾長老聞言一呆,不約而同回想起那則古老的傳說。莫非那個無法查證的傳說竟是真的?

  宇瀚沒有長老們的感觸,他只是愕然︰「您…您怎麼知道……?」難不成王上竟然知道這兩把刀劍的來歷嗎?

  圖蘇沒有回答,反而兀自笑了起來︰「哈哈……是『神劍』『魔刀』!『神劍』『魔刀』竟然真的存在!」

  「『神劍』『魔刀』?」那是什麼?宇瀚不解地看著圖蘇。

  倒是幾個長老像是知道,露出了夾雜著驚訝和恍然的複雜表情。

  圖蘇似乎也發現自己表現得太過異常,因此立刻收起宏亮的笑聲,帶著愉快的笑容解釋道︰「失態了!我說的是族裡很古老的傳說!」

  「傳說?」宇瀚更困惑了,族裡傳說那麼多,好像沒有任何一則跟什麼『神劍』『魔刀』有關的啊?

  圖蘇調整一個舒適的姿勢,將目光落向台下已經恢復冷靜的長老們。「木,你說給宇瀚聽吧!」圖蘇吩咐木長老道。

  木長老神色一動,低聲應了一聲「是」之後,隨即臉色嚴肅地敘述起來︰「據說在八億多年前,除了人族之外,還有神族和魔族。那個時候的世界不像現在分成六大陸,他們只有一塊面積比現在六大陸加起來還大很多的廣大大陸,叫盤古大陸。神族和魔族是盤古大陸的主人,們主宰風、火、水、土、木所有元素,也支配著光明與黑暗,們有強大的力量和無限的生命,就連人族聽說也可以活很久,而現在的龍族、精靈族、獸人族、矮人族在當時是不存在的,更別說精靈人和龍人這樣混血出來的種族了。」

  「當時,全世界的霸主有兩個,一個是魔王、一個是神王,至於他們的名字,傳說中並沒有提及。這兩個王有無限的生命和足以創造世界的力量,魔王殘暴冷酷、神王寬大仁慈,因洛u凱H互相制衡,所以世界維持著黑白分明的平衡。神王與魔王各有一把威力強大的武器,一把是黑得發亮的刀,一把是亮得耀眼的金劍。它們就是『神劍』『魔刀』!當神族與魔族突然消失時,『神劍』與『魔刀』也隨之失去了蹤跡。傳說,只要擁有它們其中任何一把,就能繼承神王或魔王的大能,得到無限的生命,無敵於天下!」

  宇瀚聽到這,已經驚得合不攏嘴了!

  木長老繼續說道︰「但是,自從開天闢地之後,不僅神族和魔族全數失去蹤影,就連神王和魔王隨身的『神劍』『魔刀』也因此不知所蹤。人族在巨變中死傷無數,元氣大傷。之後就陸續出現了獸人族、龍族、矮人族等,後來精靈族也出現了,而最後的就是我們龍人族和中央大陸的精靈人族了。」

  「這個傳說,聽說是在龍族的先祖誕生時得到龍神指示而知道的。非常隱密,向來只有高層人員才能得知。而我們龍人族也是因為始祖是第四任龍王的近侍才能得到這個秘密的傳說。」

  環視眾人一眼,木長老又緩緩說出這個傳說的影響力︰「每一任王上都會派出族人外出搜集著名武器就是為了尋找這兩把傳說中的神兵利器。」

  這麼一聽,宇瀚才想到,升為高階龍人的時候,他的第一件任務就是去找一把難得的武器,那次他找回來的是人族第一巧匠嘜鄔著名的遺作之一─寒晶刃。他還記得獻給王上那時,王上雖然高興,但卻有點落寞的神色。當時他沒有多想,這時想來或許就是因為他並沒有找到傳說中的神劍魔刀的緣故。

  那現在……薩摩在風眼拿到的是那兩把武器嗎?這是不是說,他的兒子繼承了神王和魔王的強大力量?但是,薩摩並沒有功力大增的情形啊!

  就在宇瀚百思不得其解時,一把興奮的嗓音響起︰「這樣的例子現在就可以廢了!反正咱們下任的王找到了!而且還一次找到兩把!接下來就換咱們龍人族揚眉吐氣啦!」

  說話的原來是人老心不老的火長老,他每天念茲在茲的就是如何振興龍人族成為模裡邦聯的主宰者,因此聽到薩摩在風眼中無意得到神劍魔刀的消息,他便想到要利用這兩把武器讓龍人族躍居邦聯共主。可惜,龍人族的領導者似乎不是這樣想。只見他將嚴厲的目光射向火長老,澆熄了火長老興奮的熱焰。

  等到大殿重歸安靜,圖蘇才悠悠地說出他的看法,這同時也是歷代龍皇傳承下來的信念︰「其實,歷代龍皇都去找神劍魔刀的原因並不是要獲得它們。因為,誰得了它們,誰就會馬上成為眾矢之的。況且我也不相信得到它們就真能無敵於天下,如果真是如此,那魔王跟神王現在都到哪去了?我們的目的是,不要讓人族得到它們!」

  「咦?」八雙眼睛同時瞪著圖蘇。

  圖蘇笑了一笑︰「因為,龍神當初所傳下的不只這個傳說,還留下指示說︰千萬不能讓人族得到,否則各族必有大難!」

  「啊!」八個驚呼聲。

  圖蘇繼續說道︰「我想這其中一定有我們不知道的秘密,所以歷代龍皇並沒有很積極去找它們,因為一但找到它們或許就表示秘密要被揭開了!要不然,龍神不會特地留下這個傳說。但是秘密揭開對我族是不是有益都是未知數。只不過,對於警告,我們多少還是要留心的。所以,人是要派出去的,不過,與其注意神劍魔刀的下落,我還寧願選擇注意人族的動靜。」

  說到這裡,圖蘇臉上露出了憂慮的表情︰「我推測,不僅龍族和龍人族知道這消息,恐怕獸人族、矮人族,就連人族都知道!精靈族或許因為出現時間較晚,所以不知道這個傳說,連帶的精靈人族也不知道了!但這畢竟只是一個沒有根據的傳說,加上牽涉層面大,因此誰都不敢大肆宣傳。如果龍神的警告是真的,人族也應該知道得到『神劍』『魔刀』可以對其他各族不利,那他們就肯定會急著尋找。只是目前為止,人族並沒有大動作。因此,我並不知道究竟是他們沒空找,還是他們根本不知道!」圖蘇一臉沉重,顯然這些事已經困擾他很久了。

  姑且不論傳說是否失實,圖蘇的推測無疑是很合理的,只不過他沒料到,人族高層傳說的來源其實是真實參與的結果。他們的傳說在某個程度上是比較準確的,但是因為大部分知道此事細節的人都死在開天闢地的那場大亂中,因此,對於「神劍」「魔刀」,他們知道的反而沒有其他各族多。也因此讓其他各族多花了太多時間在猜測人族高層的想法。

  傾聽的八人這才知道事情的曲折性。

  「那….那薩摩……」知道這件事,宇瀚不由為兒子擔心起來。「神劍」「魔刀」既然這般重要,如今讓薩摩得到了,會不會因此引起各族爭奪,然後更進一步將龍人族和精靈人族都捲進去?!

  圖蘇聞言馬上從思考中回神︰「薩摩那邊,既然神劍魔刀在薩摩的身體裡,如果警告是真的,那起碼各族應該沒有立即的危險。你只要記得告訴薩摩,千萬不要輕易讓神劍魔刀現身,以免引來殺身之禍。」圖蘇叮嚀。

  宇瀚聞言頻頻點頭答應。

  「至於到人族去。我覺得目前還不適合。起碼先等薩摩過了成年大劫再說。」圖蘇進一步指示。

  「啊!」宇瀚聞言大驚。他竟忘了!龍人族因為龍族、人族血液混合的關係,在成長到某一階段之後,龍血會反噬,如果一個處理不當,輕者成癡,重者身亡。但過了此劫,人血與龍血充分融合卻可讓龍人族此後不易受創,一切順遂,因此族人將之稱之洛u谷~大劫。龍人族也通常要過了成年大劫才會出外歷練。薩摩因為是精靈人與龍人混血的結果,狀況百出,讓宇瀚忘了薩摩還沒度過成年大劫。

  「但是……薩摩…王子身上有精靈的血液,那成年大劫……」宇瀚遲疑地問。

  圖蘇聞言歎了口氣︰「這我也仔細想過了,雖然一般成年劫都發生在十五歲,但是,薩摩情況特殊,我還真不知道他成年劫什麼時候會到哩!」

  「那……怎麼辦?」宇瀚一想,也沒了主意。

  「只能等了!等成年劫到吧!」圖蘇無奈地道。

  龍人族定義的成年時間相當長,也就是因洛u谷~劫通常發生在十五歲,而龍人通常要到了四百五十歲才會開始老化,平均壽命七百年,因此龍人族活躍的時間相當長,除了龍族和精靈族外,大概只比平均壽命一千歲的精靈人短。龍族和精靈的壽命雖然長,但卻分別要到一百五十歲和三百歲才算成年,他們的平均年齡分別是二千和兩千五百年,修為高的話還可以延長到三千多年。至於獸人,他們的生命實在不比人類長多少,大概二百五十年左右,活躍的時間自然受限。而矮人一向神神秘秘,倒是沒人弄清楚他們的平均年齡幾歲,只是估計推測六、七百年左右。

  「這麼說,薩摩是否要來神殿等待成年劫,要不然,宇瀚恐怕……」宇瀚猶豫地建議。

  龍人的成年劫通常都必須由功力強的族人引導分散反噬力量,如此一來,反噬力量雖然會同時傷害施術者,但因為力量分散,所以只要一段時間的修養就可以恢復。但這個施術者卻不是隨便就可以的,通常要高出一階的族人才能勝任。當初,宇瀚的成年劫就是眼前的風長老塤uㄚL的。他還記得之後兩人都休息了將近一個月才痊癒。

  現在,自己的兒子一出生就是高階龍人,他這個後天的高階龍人說什麼也無法應付兒子的成年劫。據說,歷代的龍皇的成年劫都是前代龍皇塤uㄚL的。至於何時,卻是族中的一大秘密,沒有人知道,龍皇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度過成年劫,因為,一到繼承人滿15歲之後,整整一年,整個王宮包括神殿全都進入封鎖,族人人人都須謹守崗位,不得命令不得外出。這段時間,整個王宮消息是密閉的,因此沒有人知道究竟王子究竟在一年中的何時度過成年劫,也沒有人會去問,因為,對族人而言,這一年的封鎖是一個重要的儀式,所有族人都有義務保護儀式的順利進行。

  圖蘇略一猶豫,隨即答應︰「也好。那麼,你回去之後就讓薩摩來吧!」

  「是!」宇瀚恭敬答應。

  正想躬身退下,圖蘇卻又叫住他︰「對了!你和你的妻子也一起來吧!免得薩摩一個人到了這裡覺得孤單。」

  宇瀚聞言鬆了一口氣,因為他也正在擔心如何讓妻子放心讓薩摩一人到這裡來,聽到圖蘇主動提起哪還不連忙答應︰「謝謝王上。」

  圖蘇無所謂地擺擺手,又想了一下,問道︰「剛剛你說,那個人族的女孩子會預言?」

  宇瀚聞言一呆,不知道王上的意思,但仍舊誠實地點頭回答︰「她是裡爾公國前首席預言師那坦·埃森的獨生女,因為避禍才到中央大陸來的。」

  「裡爾公國的那坦·埃森?」圖蘇驚訝地反問。

  「是的!」宇瀚回答。

  裡爾公國是離邦聯最近的人族國家,也是邦聯最大的威脅,裡爾公國的一舉一動都是邦聯注意的目標,因此,圖蘇對於那坦·埃森這個名字並不陌生。他不僅是裡爾公國中最受尊敬的預言師,更是年輕一輩少見的高手。這些圖蘇都是知道的。只是,聽說他們一家幾年前被處火刑,全都死了,罪名是「背叛尊神的自私者」!在裡爾公國,這是非常重大的罪名,按理講,那是全家處死的,原來還有一個獨生女逃出來了啊!

  「既然如此,也帶她來吧!或許用得上她。」圖蘇一邊說,一邊也在心裡衡量,如果那女孩真是那坦·埃森的獨生女,那麼就算用不上,也必須將她綁在龍人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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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二十三章 初臨貴地

  宇瀚一回到中央大陸立刻將這個消息告知眾人。

  「我……我也要去嗎?」琉璃猶豫地問。她已經習慣待在這裡,要她離開這裡到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她不免有點不安的。她會不會又受到排斥呢?

  薩摩見琉璃猶豫了,也問:

  「圖爹爹為什麼要琉璃也一起去?」

  宇瀚不厭其煩地解釋:

  「王上說,既然琉璃是那坦·埃森的獨生女,那麼也許可以幫你。」

  「可是琉璃對那裡不熟!」薩摩反駁。他不管幫不幫,他只知道琉璃不喜歡跟其他人接觸。

  「環境可以習慣,這不是大問題,況且,要是我們都走了,你放心留琉璃一個人在這裡嗎?」宇瀚軟言分析道。

  聞言,薩摩不語,這話雖是道理,但是他還是擔心,琉璃是噬巫,圖爹爹他們會接受嗎?

  「圖爹爹會接受琉璃嗎?」他好不容易讓琉璃比較敢跟陌生人接觸,他不想再讓她受到傷害。

  宇瀚聞言沉吟起來,他倒是忽略了琉璃的身份。王上不知道琉璃是噬巫,要是知道了,怎麼辦?他實在應該先跟王上說清楚的,都怪他心裡一急,忘了這件事。但是王上已經下令了,總是要先去再做打算吧!於是,他安撫道:

  「放心吧!王上是個明理的人,應該不會排斥琉璃才對。」

  薩摩滿臉不信,正待開口反駁,琉璃卻拉住了他的衣角。薩摩不解地回頭看著琉璃。她眼中閃著堅毅的光芒:

  「沒關係!」清脆的聲音打斷父子的爭執。

  「琉璃?!你不是不想去嗎?」薩摩反問,他不僅不願意勉強她,心裡也擔心琉璃的另一個身份會讓她受到傷害。

  「但是,我可以幫你!」女孩雖然還帶著不安的神色,但語氣卻十分堅定。

  宇瀚聞言大喜,站起身,大聲宣佈:

  「那麼,就這樣決定,我們……」

  「等等!」另一個女人打斷了男人的話。

  宇瀚神色哀怨地看著妻子危險的眼光,他原本想快手快腳地拍板定案,沒想到還是來不及了。

  「成年大劫是什麼?」靈珊陰沉著臉問。

  「那……那是……」支支吾吾地。

  不管丈夫一臉哀怨,靈珊又追問:

  「你當初怎麼沒告訴我,你們龍人族有啥勞什子的成年大劫?」

  宇瀚涎著臉,試著解釋:

  「老婆!這沒什麼……」

  「什麼沒什麼?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竟然沒有告訴我?!」靈珊「龍顏大怒」,氣憤地吼。

  「唉……唉……唉……老……老婆………」宇瀚驚慌地搖手,急急忙忙開口安撫。

  「老什麼婆?誰是你老婆?!」靈珊一點都不領情,怒氣沖沖地頂了回去。

  眼看大戰將起,薩摩連忙拉起一旁的女孩,避難去了!

  ※※※

  當四人出發往模裡邦聯去時已經是三日後了。

  四人由中央大陸北方的港口出發,經過六天的航行之後,停靠在模裡邦聯全境唯一完全隸屬於龍人族的港口—諾森港。甫一上岸,立刻便有兩名壯漢迎上來。

  「皇宮侍衛隊長伊利諾、副隊長安澤,見過王子。奉王上之命,屬下等特率侍衛隊於此地迎接王子。」兩名壯漢一見薩摩等人下船,立刻垂首揚聲道。

  雖然他們並不認識薩摩,但是行前曾經聽過王上的敘述,因此一見一個淡金色長髮的少年出現,立刻認定他就是王上口中的王子。

  「不須多禮,領路吧!」略顯低沉的聲音慢悠悠地回答。平穩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卻讓兩個低著頭的壯漢心中暗驚。不見提氣揚聲,這個年輕的王子竟然能輕鬆自若地讓他的聲音傳遍港區,恍若他就在耳邊說話似的清楚。

  不由自主地,兩名壯漢都抬起頭,看了過去。清晨的暖陽透射過薄薄的雲層照上這個已被刻意淨空的港口,一艘中型海船靜靜停靠在港邊,隨著波浪緩緩起伏。船板已然放下,兩大兩小四個人正站在船板上俯視著他們。

  壯漢的目光看向那位淡金色頭髮的少年,絕世風采立刻牢牢鎖住他們的視線。

  只見少年身著一襲藍色輕軟高領及膝絲袍,搭配白色絲質長褲,長褲末端消失在腳下一雙皮質短靴裡,左肩側披一件白色長披風,看起來甚是舒服。一頭金髮隨著海風飄動,額頭上一條藍色布巾從額頭繞到腦後打了一個結,把飄飛的金髮束縛在布巾之下飄動。俊美的臉部線條此刻顯得有些緊繃,透出令人無法漠視的威嚴。

  聽說他們的王子有著精靈人的血統,果真沒錯。這個身份,曾經讓他們在見到他之前多少有些不以為然,但是,眼前這個他們本來頗有微詞的混血少年卻一點也沒有精靈人文弱的味道,反而渾身散發出強烈的存在感和令人幾乎忍不住想膜拜的王者氣質。就這一眼,所有的不以為然立時煙消雲散。面對眼前這個年輕王子,他們只有敬畏,一點也無法生出其他任何輕視的想法。

  兩名壯漢神情的改變薩摩看在眼裡,但他並不多說,只微哼了一聲,便成功震醒了出神的兩人。他們發覺失態,立即帶著愧疚十分惶恐地又低下頭。一時之間,港邊瀰漫著嚴肅,就連站得稍遠的其他隊員也不自禁挺起腰桿,神情肅穆。

  並非薩摩故意立威,而是,他深知自己雙重的身份若不如此,將來定難服眾。這也是臨出門前海因面授機宜,薩摩這才知道必須以這樣的方式解除龍人們的疑慮,否則未來恐怕難以完全領導龍人族。既然如此想,薩摩當然一下船便繃起了臉。只是這樣雖然成功讓這群來自王宮的侍衛們另眼相看,卻也同時把氣氛拉得死緊。

  「伊利諾,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宇瀚輕快的聲音打破了沉凝的氣氛,也讓薩摩不由得暗暗鬆了一口氣。

  叫做伊利諾的壯漢聞言抬起頭來,一眼就看到站在王子身邊的棕髮男子,挺拔的身形以及獨特的揶揄口氣讓伊利諾立刻認出這人的身份。

  「宇瀚?你為什麼回來了?還跟王子一起回來?是王上要你去接王子的嗎?」伊利諾驚訝地叫道,見到老友的驚訝與喜悅讓他一時忘記了剛剛的震撼。

  沒錯,那是離族多年的宇瀚,以前他們還一起共事過,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竟然辭去職位,離開龍人族。沒想到現在又回來了!驚訝之餘,伊利諾不禁開始猜測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回到族中,而且還與王子一起回來。不過,任憑他怎麼想也想不到宇瀚的回答竟是……

  「我是王子的父親,自然是要跟王子一起回來了!」宇瀚瞇著眼,理所當然地道。面對這幾個熟悉的臉孔,宇瀚心中滿是多年前輕狂瀟灑的豪氣,童心一起,倒是刻意想捉弄一下這幾個久未謀面的老朋友了。

  果然,伊利諾聞言眼睛瞪得滾大,一張嘴張得足以塞下一個拳頭。

  「父親?」一旁的安澤愣愣地重複這個令他們驚訝的單字。

  宇瀚毫不客氣地點頭承認。現場頓時陷入一片鴉雀無聲。宇瀚見眾人呆愣的模樣,也不多說,反而帶著妻子和兒子大方地下船來到伊利諾身前,雙眼帶著愉快的笑意。

  伊利諾好不容易完全消化了宇瀚所說的話,一雙眼睛立刻上上下下打量著眼前這個許久不見的老友。宇瀚見狀還戲謔地迎著他的視線擠眉弄眼。伊利諾帶著詫異的表情看了宇瀚好一會兒,突然大笑起來:

  「好傢伙!這麼多年沒見,竟然就做出了這麼個大事來了!」伊利諾大掌往宇瀚肩膀一拍,樂呵呵地道。

  的確,對龍人族而言,生下繼承人可是件大事。雖然歷來王子父親並沒有得到實質的報償,但是在族中卻備受禮遇,甚至有時候還可以參與族中重大會議,這對於階級分明的龍人社會而言,已經算是一個莫大的光榮了。伊利諾當然猜測過能夠這麼幸運生下王族繼承人的族人究竟是誰,但是卻壓根也沒想到會是宇瀚,先不說他完全不知道老友結了婚,更別說會知道對像會是中央大陸的精靈人,當然也就完全不會猜到,生出繼承人的竟是這個過去跟他大口喝酒吃肉的老朋友。

  原來,當初宇瀚結婚時並非在族裡由長老見證,而是依照人族的習俗,有點兒算是私定終生,後來長老們自然知道了這件事,但在宇瀚的堅持下,並沒有將這件事告訴別人,只是默默同意讓他「暫離」,沒想到宇瀚反倒自歉,從此沒再回來。

  宇瀚聞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這是龍神眷顧,不然我這輩子當真沒機會再踏進族裡了。」並不是族裡容不下與異族通婚的人,而是他與靈珊結婚,擅自中斷任務,覺得有愧於龍人族,結婚五十多年,總是對龍人村落過門不入。靈珊當然也勸過他,可惜……龍人對種族有極高的使命,宇瀚自覺愧對使命,又怎麼放得下心結,坦然面對其他族人?

  「要離開也該跟兄弟們說一聲,累得我們掛念你這麼多年。」一旁的安澤話說得願懟,但是臉上可是掛著大大的笑容。其他隊員雖然對這個已經離族六十多年的族人沒有印象,但看自己的長官這邊高興,心情也不禁跟著好了起來。

  「是啊!當初王上只是派你到人族去探消息,你卻探著探著就不件蹤影了,我們還當你被人族的人抓去了。」伊利諾也埋怨,說著還忍不住握起拳捶向宇瀚胸口。

  聽到眾人那麼關心他,宇瀚高興得只懂傻笑,樂呵呵地讓伊利諾一拳敲向胸口。

  經過這一番熱絡的對話,方才瀰漫在港邊的沉凝氣氛已然消失無蹤。

  安澤一見宇瀚傻笑起來,不由得翻翻白眼,眼珠子一轉,立刻發現站在宇瀚斜後方的美麗女子。

  「你是王子的父親,那這位一定是王子的母親了。」安澤興奮地推測。這麼美麗的女子加上王子的混血背景,安澤很快便推斷出這位美麗女子的身份。她應該就是王子另一半血液的來源,一個精靈人女子。

  他還記得,當初他們曾經開玩笑地說,要不是龍人跟精靈人血液互斥,娶個精靈人妻子應該是件賞心悅目的事。沒想到宇瀚不僅娶了精靈人,竟然還奇跡似的生下了子嗣!

  宇瀚聞言,深情的看了妻子一眼,頷首承認。靈珊也是大方,見安澤發問立刻微笑承認:

  「我是宇瀚的妻子,靈珊。」

  伊利諾看著靈珊,怔了一會,立刻伸手攬住老友的肩膀,苦笑起來:

  「你…真是幸運的小子!」

  聞言,宇瀚更是拉起大大的笑容,連連點頭。的確,娶了一個漂亮的精靈人妻子還生得出子嗣已是聞所未聞,更難得的是這子嗣竟然又是繼承人,這簡直就是天大的幸運了。

  「要是羨慕我,不如你也去找一個吧!」宇瀚笑逐顏開地道。

  聞言,伊利諾反而露出一臉苦笑,連連搖頭。宇瀚見狀正自不解,一旁的安澤卻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

  「宇瀚啊!你別害他了,他家裡的嬌妻凶得哩!他兒子更是古靈精怪,要讓他們知道這事,伊利諾回去可累了。」

  「伊利諾也成家啦?」宇瀚驚訝地反問,話一出口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自己都離開族裡六十多年了,這位年紀跟他相當的老友當然已經成家了。

  果然,伊利諾聞言發起窘來,大手猛搓臉,好一副尷尬模樣,看得眾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的小子都十四歲啦!精得很,你回族要小心他,小心他一邊笑一邊挖你老底。」安澤見狀更是高興,開始口沫橫飛地宣傳伊利諾兒子的豐功偉業。

  「喔?誰啊?說來聽聽吧!」宇瀚好奇地問。

  「要講,路上再講吧!一群人全杵這,像什麼樣呢?」靈珊拉拉丈夫的衣袖,提醒道。

  此話一出,眾人倒是回神了。安澤尷尬地抓抓頭,反而是伊利諾精明,立刻轉過身對著薩摩笑道:

  「累您久等了,王子,我們上路吧!」

  薩摩輕輕一笑,頷首示意,將跟在身後的小女孩拉到身邊。

  「要走了,我抱你可好?」小女孩不會武功,行走自然慢,因此薩摩這樣問。

  小女孩微笑著輕輕點頭,伊利諾和安澤當場直了眼。只見小女孩穿著連帽白斗篷,粉臉微紅,眉目端麗,很是嬌美。

  「我來抱她吧。」宇瀚開口接過這個任務,說著伸手抱起小女孩。宇瀚本來就身材奇偉,抱著小女孩倒是輕鬆容易。

  薩摩輕輕一笑,沒有拒絕。

  宇瀚輕拍小女孩的背,回過頭卻見兩個老友還眼神發直地看著懷中的小女孩,宇瀚毫不客氣地哈哈嘲笑:

  「這是我兒子,你王子的紅粉知己,你們兩個老男人沒機會了。」

  兩人聞言,愣了一愣,接著也笑了起來。

  經過這一番折騰,一行人總算出發,一路上這支訓練有素的侍衛隊將前路探得相當仔細,所以薩摩等人一路順遂前進。

  路上閒悶,安澤和伊利諾更是互相掀底。原來,伊利諾的兒子不是別人,正是耐達依,聽說耐達依那雙綠色眼珠是遺傳母親的。而安澤呢?他也成家了,也有一個壯小子了,正好就是皮喇!伊利諾還說,都是因為安澤從小就把皮喇往他岳父家丟,偏生這岳父不是別人,正是全王宮最古板的土長老,結果把皮喇弄成了這副小老人的模樣。

  耐達依和皮喇宇瀚都在小島相處過一段時間,的確都是有趣的小子。好奇之餘,宇瀚更開始追問其他四個小子的底細。這才知道,尼路竟然是大長老的孫子,從小聰穎過人。班塔耶是族中糧計司司長的兒子,不論是資質還是算錢的功夫,都勝過父親。漢斯是北方龍將(注)的兒子,從小就混在軍隊裡。明斯克是東方神將的兒子,母親早亡,東方神將又生性木訥,明斯克也才一副不冷不熱的模樣。

  一路上有伊利諾和安澤,說說笑笑也不無聊,加上眾人腳程都快。三天之後,眾人便抵達了模裡邦聯中最大的龍人部落─穆答烏普,並在龍皇圖蘇的安排下住進了王宮。伊利諾和安澤因為任務結束,也各回崗位去了。

  註:龍人族共有八大龍神將,東西南北四方各有兩位龍神將負責。例如駐守東方日鎮的龍神將便是東方龍將與東方神將,駐守西方月鎮的則是西方龍將與西方神將……以此類推。龍神將的駐守方式,以東方為例,當東方龍將駐守日鎮前線時,東方神將則駐守日鎮後方,一方面保障後勤,一方面也進一步注意內部動靜。過一段時間之後龍將與神將會轉換駐守地,以免族兵長年在外影響戰意。於是龍人族八大龍神將一貫保持四將在外便有四將在內的體系,內外兼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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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二十四章 真實身份

  隔日,四人在龍皇的召喚下來到偏殿。

  這座偏殿比起大殿,規模顯然小了一號,但是卻沒有大殿硬幫幫的嚴肅味道。柔軟的白色長毛毯鋪滿冰冷的地板,透出溫軟的觸感,四壁掛著一幅幅色彩優雅的大小圖畫,點綴出較高的生活味。偏殿呈現巧妙的六角形,除了出口和王座所在的兩面牆外,其他四面牆壁前半尺處擺著一張張椅子,將偏殿繞出一個小廣場。王座微微墊高,俯視而下。王座之後的寬大牆面上一幅巨大的邦聯疆域圖展示其上,版圖與王座交織出號令天下的氣概。

  偏殿中早已站了不少人,正在等候他們。裡面的人除了幾位長老外,另外還有六個少年。

  仔細一看,這六人就是當初圖蘇特別為薩摩選出來的隨身護衛。四年前,這六人從小島歸來之後,便被派往各地訓練,明令等到學成才准返回族中待命。就在不久前,他們才剛被召回穆答烏普,並且在得知薩摩等人已經來到族中時,立刻便趕來相見。

  他們實在很好奇,四年了,這四年的時間他們的王子長成了什麼模樣。等了好一會,眾人才看到兩大兩小的身影遠遠走來。

  眾人不約而同地將焦點放在兩個小身影上,嚴格說起來,這兩條小身影也不小,起碼其中一條還明顯高了許多。看來,這兩個人其中一個應該就是王子,而另一個,很可能是比較矮的那一個,應該就是剛剛王上所說的,那位裡爾公國前首席預言師,那坦•埃森的遺孤了。

  等到四人進了殿,眾人可看清了。果然,比較瘦高的少年有著一頭淡金色的長髮,飄啊飄的煞是迷人。少年的臉俊美得不可思議,瀟灑斜飛的雙眉,挺直的鼻樑,微閉的眼睛,加上因為在風眼待了四年,缺少陽光而略顯略顯白皙的皮膚……。要不是額頭上那片醒目的黑色鱗片,還有他們清楚記得王子是個「男」人的話,他們一定會把眼前這人當成女神來膜拜。

  眾人好不容易從少年身上移開了視線,沒想到一眼看到了跟在少年身後的女孩,又呆了……。

  女孩一頭燦爛的金髮柔順地披在肩上,一張完美的鵝蛋臉,一對彎彎細細的柳月眉,一隻玲瓏挺翹的鼻子,一張紅灩小巧的小嘴,更吸引人的是那一雙恍若深潭幽谷般澄澈寧靜的藍瞳。既美艷又不流於庸俗的容貌,清純自然又不失高貴雍容的氣質,在在說明這名小女孩將來絕對會是足以顛倒眾生的美嬌娘。眾人只顧著讚歎,竟沒人開口打招呼。

  女孩感覺到過多視線的關注,不安地將身體挨近走在前方的少年。

  少年回過頭,體貼地拉過小女孩的手,緊緊握在掌心。

  小女孩似乎安心多了,對著回頭的少年甜甜一笑。可是這笑實在太過純真、太過具有感染力,使得旁觀的眾人都忍不住跟著笑了。

  這兩個集天地所有恩寵於一身的人站在一起,奇怪的就是有一種不能打破的和諧,叫眾人全傻楞楞地看著他們。

  正當所有人都傻笑著看著兩人時,前面的少年卻回過頭來,抬起了雙眼。精光閃閃的金紫雙瞳立刻敲碎了膠結的空間,所有人都猛地回過神。

  雖然已經聽過王上的說明,但是親眼看見的震撼還是讓眾人一時都說不出話來。以往,少年金色的眼睛雖然帶著不可親近的味道,但是,起碼看起來是無害的。現在,儘管只是換了一個顏色,偏偏這顏色似乎帶著魔力,讓眾人在內心深處感覺到畏懼,不敢直視。

  「薩摩、宇瀚、靈珊、琉璃,見過王上。」宇瀚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對著王座上英俊威嚴的男人行禮。

  王位上的圖蘇也收回了放在少年與女孩身上的視線,對著宇瀚點頭笑道:

  「不用多禮。今天只是讓他們這些年輕人見見面,順便也讓我見見這群傑出的年輕人。」

  大長老聞言也瞇起眼,滿意地道:

  「看到他們這群人,洹漓就深深覺得,我們龍人族的未來不可限量啊!」

  圖蘇微笑不語。倒是殿上一群年輕人聊開了。

  「王子!好久不見,你又變漂亮了。」耐達依首先笑道。

  薩摩沒有回答,只是拿眼看著久別重逢的六人,但笑不語。耐達依討了個沒趣,卻沒有退縮,照樣嘻嘻哈哈地道:

  「等一下我們找個地方說說這四年都幹啥大事去了,包準精采可期!」

  薩摩點點頭,表示同意。他也有些想知道,他在風眼的這四年,他們都在做什麼。

  見到薩摩同意,其他人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都陸續點頭同意,唯獨缺了一個人沒有反應,那就是班塔耶。他還傻楞楞地盯著薩摩背後的女孩看。

  耐達依回頭看到這情形,馬上拉高聲線問:

  「班,你在看什麼啊?」

  班塔耶本來看得專心,被耐達依這一叫倒是嚇了一跳。先是不悅地瞪了耐達依一眼,隨即放低聲音問:

  「你是不是傳說中的琉璃妹妹啊?」那個樣子活像擔心太大聲會嚇到琉璃似的。

  傳說中?!琉璃不解,但她的確叫做琉璃沒錯,於是她輕輕點頭承認。

  見狀,班塔耶越過薩摩,將手伸向女孩:

  「你好啊!我是班塔耶!聽說你是人類,是不是啊?」

  琉璃略一遲疑,還是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將小手遞了上去。

  握到小女孩的手,班塔耶顯得很高興,立刻將他觀察已久的結論說出來:

  「耐達依,你看,這才叫做美人。妮妮那頭白癡龍怎麼算呢?」班塔耶握著小女孩的小手這麼評論。

  想到一路上一直被耐達依洗腦,說什麼妮妮那頭白癡龍以後一定是個大美人,簡直是倒盡他的胃口。眼前這個小女孩不就漂亮多了嗎?

  原來,班塔耶目不轉睛瞪著女孩看是在比較粉紅龍和小女孩的差別哩!

  耐達依見班塔耶一臉熱絡樣,連忙提醒道:

  「班塔耶!她可不是妮妮,小心嚇著她了!」事實上他才不擔心班塔耶會嚇到琉璃哩,他只是看到王子的臉色不怎麼…呃…友善,所以才好意提醒他。

  看吧!王子的眼睛全瞪著班塔耶握著人家小手的手。

  這個現象自然其他人都看到了,因此,眾人全都交換著會意的眼神。當然,漢斯除外,他跟人交換的單純只是「迷惑」的眼神。

  突然……

  「咦?!」班塔耶驚呼。他發現他的氣像是被吸引一樣不受控制的往女孩流去!

  薩摩聞聲,立刻拉開了琉璃與班塔耶的距離,保護地將她護在身後。紫金雙色的瞳眸冷冷地掃視眾人一眼,然後回過頭看著琉璃,神色鎮定地宣告:

  「琉璃是噬巫!」

  驚呼聲此起彼落,就連王座上的圖蘇也臉色一變,但卻沒有任何表示。

  「噬巫?!」

  眾人將目光落向神情平靜,但臉色微顯蒼白的女孩身上。這麼美麗的女孩竟然是個噬巫?!太可惜了!大多數人心中都有這樣的想法,只有少數人例外。他們可能更關注這樣的身份會引起的效應。

  例如尼路。他沒有將目光放在女孩身上,反而放在在座地位最高的兩位身上。他察覺王上那驟變的臉色,也發現薩摩已經注意到這件事了!

  他知道,女孩噬巫的身份可以改變很多事,以及,很多想法。他相信,不僅他可以推測出這樣的結論,薩摩也一定可以料想得到。總之,事情只會變得越來越複雜。看著圖蘇沉凝的表情和薩摩堅毅的神情,他幾乎可以預料到薩摩和王上間的矛盾衝突,只希望,這衝突不要太大才好。

  可惜,事與願違,就在圖蘇冷肅的表情下,薩摩反而握緊身後女孩的手,神色堅定地道:

  「她也是我的新娘!」話雖然是對著眾人說的,但眼睛卻直視著王座上的圖蘇,閃動著毫不退讓的堅持眸光。

  此話一出,不只是投下了一顆炸彈。只是龍皇圖蘇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眉頭一皺,並不多言,只露出深思狀。倒是其他人忍不住議論起來。

  這句話若是薩摩私底下說,那還沒有問題。但今天,在座的不只是龍皇和他們,重要的是還有七位長老。身為王位繼承人,這種關係重大的事絕不能輕易開口,更何況是在包含長老在內的眾人面前。因為,在龍人族,口頭上的公開宣告等同於正式昭告。

  在場的眾人正因為想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所以表情都有些僵硬,只有宇瀚夫婦是一臉無奈,想來是早就知道了。

  一時之間,整個偏殿陷入一片死寂。在寂靜中,王座上的王者說了話:

  「這件事,我應該早點知道。」

  眾人聞言,臉色倏變,這種冷淡的語氣代表王者心中不悅。而本該負起告知責任的宇瀚更是瞿然大驚,連忙上前:

  「宇瀚疏忽,請王上降罪!」隨著話聲,雙膝一屈,垂首跽跪。

  薩摩見狀眉一挑,撫慰似地握緊手中發抖的小手,堅毅的俊臉覆上一層冰霜。就在圖蘇發怒,薩摩冰冷以對的情況下,整個偏殿瀰漫著濃濃的不安。

  王者看著王座下人人一臉恐慌,歎了一口氣,道:

  「起來吧!不怪你!你們都退下!讓我好好想想!」

  眾人聞言,猶豫了一下,然後神色各異地離開了。離開之前還不忘看了一眼薩摩背後的女孩,在心中歎息。可惜啊!

  ※※※

  看著眾人離去,感觸最多的卻是圖蘇。身為龍皇第一件要學的事就是「不妄言」。這是他第一件教給薩摩的事。但是現在,薩摩將選擇丟給了他。一開始見到這個女孩,說實在他是挺中意的,甚至看到兩人相處的模樣也打算提早決定王子妃人選,沒想到……這樣的女孩竟然是「噬巫」。先不論這女孩屬於「噬巫」的能力究竟有多強,光「噬巫」這個名稱就不應該放在繼承人的身旁。因為,那代表「不確定的強者」。所有人都會正常而合理地懷疑「噬巫」身旁之人的真實能力。

  私情上,他應該成全他的諾言,但為了種族的發展和薩摩往後的領導威信,他卻不能這麼做。…難!真是難啊!

  離開偏殿後,尼路追上了薩摩,身後則跟著隱約察覺不對的其他四人,和一個搞不清楚狀況的人,這人就是漢斯。他是跟著大家來的,到現在他還不知道眾人在沉重什麼。

  「王子!」尼路恭敬地對著已經停下等候他們的薩摩行禮。其餘五人見狀也跟著行禮如儀。

  「我就知道這事一定瞞不過你,尼路!」薩摩像是歎息又像是讚許地說。

  這裡是薩摩的寢宮附近,屬於儲君的私人空間,沒有其他人在場,尼路無法不將這種狀況推測成薩摩有意的安排。

  「尼路也知道尼路的心思一定瞞不過王子!」尼路也毫不客氣地反將一軍。

  薩摩不語,只是轉過身來看著許久不見的六個朋友。

  「你們不要盡打啞謎!老子聽不懂!」漢斯做了悶葫蘆許久,現在終於忍不住發作了。

  班塔耶也不甘寂寞,聳聳肩,攤攤手:

  「我說是啊!你們瞞過來又瞞過去,瞞得我們頭昏腦脹。」

  耐達依更是哈哈笑道:

  「快點說,說完我來告訴你們班的終生大事。」

  眾人還來不及表示同意與否,班塔耶倒是抗議起來:

  「你這頭笑面狐,敢說一句我就天天去御庭宣傳你的風流韻事。」

  御庭是宮中八卦最大的轉運中心,只要一去那裡宣傳,用不了一天,消息立刻會傳遍王宮,然後進一步蔓延到宮外,這對耐達依的獵艷大計、「清新形象」打擊可不小。

  因此,耐達依聞言立刻閉上嘴,連連搖頭。

  班塔耶滿意地笑了,只要有這個小辮子,他才不擔心班塔耶會到處饒舌。

  「可以開始了嗎?」皮喇不滿地道。他已經在一旁看他們鬥嘴很久了,這樣忽略王子的談話是不禮貌的,因此他提醒眾人回歸正題。

  薩摩見狀輕笑,轉頭對身後的女孩道:

  「琉璃,你先回去休息吧!」

  女孩搖搖頭,第一次反抗男孩的意思:

  「不!琉璃要知道!這跟我有關不是嗎?」女孩反問。她怎會察覺不到自從她的身份公開後眾人異常的反應?

  薩摩一呆,隨即無奈地點點頭:

  「好吧!你要留便留吧!」

  引眾人到園中一角,席地而坐。薩摩先是閉目默察了一番,確定附近並無他人之後,才開口道:

  「尼路,說說你的看法吧!」

  「這……」尼路猶豫,看著眾人。

  薩摩頷首示意尼路發言,其他人也連忙對他點頭。尼路見眾人都有鼓勵之意,只得發言:

  「王子,尼路首先想問,您在大殿中所說的那些話是認真的嗎?」

  「再認真不過!」薩摩嚴肅地回答。

  聞言,尼路看了女孩一眼:

  「那麼,尼路懇求王子再多做考慮!」

  其他人一聽也先後點頭,「噬巫」這種神秘的種族雖然不能預估影響力有多大,但是他們如無底洞般的能量吸收限度卻是遠近聞名。將「噬巫」擺在他們王位繼承人的身邊,說不擔心,那是騙人的。

  薩摩挑挑眉,其他人都認同尼路的建議他似乎不意外,只是用金紫雙色的眼睛注視著尼路:

  「說說你的想法!」

  尼路小心地看著一旁蒼白著臉的小女孩,繼續分析:

  「琉璃小姐若不是噬巫,則一切問題也沒有。但偏偏她卻是!」其餘五人聞言也都同意的微微點頭。

  「以王子的身份是決不容娶一個噬巫,甚至連接近也是不許的!」

  尼路忽視女孩颯白的臉,繼續說道:

  「並不是輕視噬巫,而是,身為龍皇繼承人的王子,不能娶一個會減弱王子功力的女人!」

  琉璃一聽,也明白了!是啊!身為一個王子若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誰還服他呢?想到這,琉璃幾乎忍不住想哭了。她因為噬巫的身份認識他,然後也要因為噬巫的身份離開他嗎?

  「這一點,尼路相信,王子應該已經想到了!」尼路將詢問的目光望向薩摩。

  他不懂,以王子的才智應該會想到才對,若想到了,又為什麼會當眾做這樣的承諾。

  薩摩歎了口氣。尼路說的他都想到了!但是,直到他出了風眼之後,這些才真正成了問題。還未出風眼前,薩摩是離不開琉璃的。但如今,不再需要琉璃為他控制體內的力量,卻成了他的困擾。若是有之前那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他大可大方的宣告他要娶她,而且絕對沒有人會反對。但是,現在,誰會相信,其實琉璃的力量並不會造成他的困擾,因為,他體內多的是完全不受他控制的能量?!這些,他又該怎麼說呢?

  尼路見王子一臉苦笑沒有回答,又接著道:

  「先別說王子的決定,站在王上的立場,他也絕不會讓您跟琉璃小姐在一起的。」

  看著六人同意的神色,薩摩又歎了口氣:

  「這點我知道,我會好好跟王上談談!先告訴我,你們同意嗎?」

  六人一呆,沉默了起來。他們該不該同意?

  好一會兒,終於有人回答了。先發言的是紅髮漢斯:

  「老子同意!喜歡的娘們自然是要娶回家了!」他不懂什麼身份不身份的,他只知道喜歡就娶回家。

  聞言,眾人又是一呆。

  接著耐達依笑了:

  「個人立場,同意!」琉璃是個人見人愛的女孩,就算是噬巫恐怕還是有人爭著要的。

  其餘四人一聽,多話的班塔耶首先附和:

  「對,同意!這時候不要以後說不定得排隊哩,先定下來從小投資還是比較划算的。」

  剩下的三人聞言失笑,接著便同時附和道:

  「個人立場,同意!」

  聞言,薩摩笑了!笑得很真誠!讓眾人都覺得他們的決定,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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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二十五章 掙扎

  自從那日偏殿之會後,薩摩已經有好幾天沒見到圖蘇,這樣異常的平靜讓薩摩心中有微微的不安。

  不過圖蘇沒找薩摩,倒是宇瀚和靈珊夫婦倆三天兩頭就抓著薩摩開導。

  這日,宇瀚夫婦來到薩摩的寢宮。守衛一通報,薩摩只得中斷練功,來到殿外花園的小涼亭裡見父母。

  幾日不見,宇瀚夫婦臉上多了憂愁,總是長吁短歎的。薩摩來到面前好一會了,他們還只是看著他,很難啟齒的模樣。

  見狀,薩摩只得開腔:

  「爹爹、媽媽,你們怎麼了?」

  宇瀚夫婦對視一眼,然後宇瀚開口了,只聽他吞吞吐吐地道:

  「……薩摩,你知道這幾天……王上心情很不好嗎?」

  薩摩劍眉微微一挑,垂下雙眸,反問:

  「圖爹爹要你們來勸我嗎?」

  聞言,宇瀚夫婦不約而同地搖搖頭。

  「王上什麼都沒說,就是因為沒說,爹爹才擔心。」宇瀚憂心地道。

  薩摩不解地看著父親。

  宇瀚歎了一口氣:

  「聽輪班守衛們說,王上已經好幾天食慾不振,半夜裡也常常不睡覺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他猜得出來,王上一定在煩惱薩摩的事。

  他很愧疚,因為,身為薩摩的父親,他在中央大陸唯一的同胞,他早就應該要想到琉璃的能力對薩摩的負面傷害。而他卻只是高興於因為琉璃的存在而讓薩摩擺脫夜晚發狂這件事上。就是因為他的疏忽,才會讓薩摩當眾說出了這樣的承諾,造成王上的困擾。

  聞言,薩摩臉色凝重起來。他……是不是忽略了圖爹爹的立場?可是,他不想和琉璃分開啊!

  靈珊看到兒子難過的神情,心裡也不禁難過起來。薩摩從小就那麼懂事,讓她這個母親既高興又遺憾。高興的是,薩摩很貼心,不會讓她煩心,很多事情都是自己處理。但是,他也就不像平常小孩,不會向她撒嬌,不會跟在她身邊咕咕噥噥地說些孩子氣的話。這是她的遺憾。

  直到他遇見琉璃,早熟的臉蛋才有屬於孩子的稚嫩笑容。他開始會像小孩子一樣到處去探險,為的是讓琉璃也分享他的經驗。回到家,他也不會像以前一樣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反而會眉飛色舞地跟她敘述當天和琉璃的對話、活動。

  她多麼想讓薩摩一直這樣,快快樂樂的。但是,來到這裡,王上的反應讓她發現了琉璃的問題。她能不能為了讓薩摩高興而犧牲他的未來?

  「薩摩,告訴媽媽你的想法好不好?」靈珊軟言道。

  薩摩抬頭看著媽媽憂愁的臉,英俊的小臉上浮現了為難的表情:

  「薩摩……薩摩不想離開琉璃。」雖然猶豫,薩摩還是說出自己的想法。

  靈珊聞言,看了丈夫一眼,猶豫了一下,又接著問:

  「為什麼?」為什麼?薩摩迷惑,然後想了起來。

  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只是想跟她在一起,不想離開她。為什麼要問原因?只是想跟她在一起難道不算原因嗎?他只知道,沒有琉璃,他會很傷心很傷心。

  「薩摩不知道……薩摩只是想跟琉璃在一起。」薩摩低聲說出他的感覺。

  靈珊看著兒子為難的小臉,歎了一口氣,將求救的眼神投向一旁的丈夫。

  宇瀚見狀,安撫地輕拍妻子的手,對著眼前低頭不語的兒子道:

  「薩摩,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薩摩楞了一楞,緩緩搖頭。

  見狀,靈珊也急了,按住薩摩放在桌上的手,苦口婆心地勸說:

  「薩摩,你不能這樣,媽媽不要你以後後悔!琉璃雖然好,但是她畢竟是人類!你有沒有想過你們壽命不同的問題?」

  薩摩似乎想過這個問題,因為他毫不猶豫地道:

  「薩摩想過,我還是不要她走!而且我可以跟她訂同生契約!」

  聞言,靈珊心中大驚。人類與精靈族的壽命差異那麼大,要是真的訂同生契約,那等於薩摩的壽命將會減半!她怎麼可能受得了兒子因為與琉璃訂同生契約,而快速衰老?薩摩難道要為了一個琉璃,犧牲龍人族、精靈族、甚至是他自己嗎?

  「不准!她是人類,你怎麼能跟她訂同生契約?!薩摩,你好好想一想啊…也許,你只是從小跟琉璃長大,很愛護她。但是這也許不是愛啊!也或者是因為她叔叔的托付,所以才讓你覺得有責任照顧她罷了!你身上的責任很重,不可以這麼輕易就跟人訂同生契約!」在擔憂兒子會為琉璃犧牲種族和壽命的恐怖認知之下,靈珊無法克制地尖聲說出了傷害兒子的話。

  聞言,薩摩英俊的小臉首先浮起無法置信的表情,只見他睜著明亮的眼,提高聲音:

  「薩摩不知道愛不愛,薩摩只知道,薩摩喜歡琉璃,不要離開琉璃!不是因為責任!我要琉璃一直陪我!」他也很堅持。

  「薩摩,聽話好不好?你還這麼小,還來得及忘掉她,媽媽不要你以後後悔啊!」靈珊近乎哀求地道。

  薩摩不語,倔強地撇開臉。

  宇瀚見狀只得開口幫腔:

  「薩摩,爹爹媽媽都知道你喜歡琉璃,但是,先不說你要不要跟她訂同生契約,你是王位繼承人,不可以被懷疑。而且,萬一,琉璃以後長大了,能力更強了,你……你要怎麼領導兩族啊?」

  父母的顧慮薩摩都知道,但是要他因此離開琉璃,他做不到!他無法想像沒有琉璃陪伴他,沒有琉璃等他的日子。沒有那雙澄靜的藍眼睛,他的心一定不能平靜。因此,面對父母近乎哀求的「開導」,薩摩仍舊回以肯定的回答:

  「爹爹,媽媽,薩摩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這麼做的影響。但是,我相信琉璃不會害我的。」

  聽到薩摩還是這般堅持,靈珊慌了,她痛恨為什麼兒子這邊堅持,明明知道不離開琉璃,這些問題根本無法解決啊!

  「琉璃不會害你,但她的能力會!她是噬巫!」靈珊焦急地道。

  「但她也是一個預言家!她可以幫我!」薩摩也反駁。

  「薩摩,你應該要好好衡量……預言的能力雖然可以幫你,但是萬一你成了一個不適任的王子,那麼,沒有族人會放心讓你接掌王位的。」宇瀚語重心長地說。

  薩摩不語,其實,他不在意王位,這種東西雖然迷人,可也不算太難得到。如果他要,他相信也沒什麼難,只是時間長點罷了!但他知道,父母親不會想要聽到這些話,所以他也只能悶聲不響。

  「拜託!薩摩,你只是習慣她,不是喜歡她!」靈珊看著兒子不為所動的表情,痛苦地道。

  聞言,薩摩一呆,難道「習慣」就不算是喜歡,不算是愛了嗎?他實在不懂所謂的大人,他們「愛」的定義到底是什麼?

  對他來說,他喜歡跟琉璃在一起,跟她在一起他覺得安心,沒有束縛,他不想讓她離開他,想讓她永遠陪伴他,這難道不算是愛?那究竟什麼才算愛?薩摩想著想著,不禁失神…!

  看著薩摩迷惑的臉,宇瀚一邊安撫激動的妻子,一邊道:

  「薩摩……爹爹不知道怎麼勸你了,琉璃是個好女孩,雖然不見得會害你,但是,你不能承受任何懷疑,知道嗎?」

  薩摩抬起仍在迷惑的臉。

  「王上為了保留你的威信,一定不會當眾否定你的決定,但是,你要為整個大局設想,不要讓王上為難了。」宇瀚憂慮地道。

  薩摩不語,站起身看著遠方露出的宮殿頂端。好一會兒才丟下一句話:

  「薩摩……真的不想離開琉璃……」語氣中也帶著濃濃的愁緒。說完,沒有等宇瀚夫婦的回應便自顧自地走回寢宮。

  宇瀚夫婦直到看到薩摩的身影消失在寢宮迴廊時才回過神。

  「老公……我們這樣做…對不對?」靈珊迷惑了。

  薩摩是那麼堅持,他現在一定也很彷徨,一定很希望有人支持他的決定,可是他們可以這樣做嗎?

  宇瀚皺著眉頭,深深歎氣:

  「我不知道,只能希望,一切不會太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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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二十六章 條件交換

  圖蘇在這幾日的確想了很多,最後,他不愧是領導龍人族兩百多年的王,他不選擇破壞薩摩的威信,他選擇了另一個異曲同工的方法。

  他秘密差人叫來女孩,他想,如果是讓女孩「不能」接受,那一切就沒有問題了!

  女孩不片刻便來到他的面前,抬起一張清麗可人的臉蛋,直視著這位龍人族的最高領袖。圖蘇看著眼前的女孩,不得不承認,她若不是噬巫,那她一定會是一個相當適任的后妃。因為,她不僅有足以顛倒眾生的風采,還有一般女子難得的膽識。

  像現在,她明亮的藍色眼睛,毫不畏懼地直視著他。雖然前幾日在眾人面前顯得怯弱,但此時單獨面對威鎮一方的龍皇,卻一點怯意也沒有,顯得不卑不亢。這讓圖蘇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讚許。

  只是讚許歸讚許,比起薩摩對龍人的重要性,這點讚許還不足以讓他改變主意。正打算直言說出自己的意思,女孩卻早一步開口:

  「王!琉璃知道您要說什麼。您要我離開摩哥哥是嗎?」看來女孩在這幾日也想了很多,因此面對意圖明顯的龍皇,顯得胸有成竹。

  圖蘇一愣,在心中又讚歎了女孩的聰明一次,接著也坦率地點頭。雖然他沒有刻意掩飾他的意圖,但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能夠看出這一點也真是十分難得了。

  正這麼想著,眼前的小女孩更進一步說出了她的觀察:

  「琉璃知道王的意思。琉璃不能待在摩哥哥的身邊,因為琉璃是噬巫,摩哥哥卻是王子。」坦率的藍色眼睛湧上一抹哀傷與無奈。她知道,要是她堅持留下,薩摩絕對不會趕她走,但是她不想讓他為難,更不想成為他的絆腳石。

  面對眼前嬌弱但卻堅強的女孩,圖蘇有些自責。但是,為了確立薩摩的地位,他還是要這麼做。

  「這點,我對不起你。我不能讓薩摩收回當眾說出的話,只能請你離開。這樣薩摩就沒有失信的問題了。」圖蘇道。

  女孩先是苦笑起來,接著抬起清靈的絕美臉蛋,說出一個讓圖蘇也為之動容的建議:

  「我是噬巫,這一點是王之所以要我離開的原因。但是,我還有一個能力,我可以預言!」

  圖蘇挑挑眉,他知道,但是這個能力儘管誘人他還是不得不放棄。因此,他只是微一猶豫便開口遺憾地道:

  「這點我知道,但為了族人的未來,我不得不放棄這個迷人的能力。」

  聞言,女孩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向柔和的藍眸透出堅定的決心,說出了她最後的決定:

  「但我可以讓這個能力幫你,又不讓噬巫的身份困擾你!」她早就知道圖蘇不會因為這個能力而決定讓她留下來,但是,起碼這個能力是一個可供考慮的籌碼,也是她最後的賭注。

  聞言,圖蘇興趣來了!這是談判嗎?這女孩不簡單,這點年紀已經有勇氣在自己面前談判了!圖蘇突然覺得,放棄她,似乎又多了一點可惜。

  「說說看!」

  女孩深吸了口氣,其實她是很怕龍皇不接受她的建議的,但是她只有這個選擇了!

  「我知道神殿是不輕易對人民開放的,就連王上也一樣。」女孩說出她這幾天的觀察。

  圖蘇不懂女孩為何離題,但他還是點頭承認。

  得到圖蘇肯定的回應,女孩飛快地說出令自己心痛的建議:

  「王上可以將我關在那裡!然後告訴摩哥哥,我已經返回人族了!摩哥哥因為有成年大劫的限制,無法離開這裡。等到摩哥哥過了成年大劫,也許就已經不那麼想找我了!」掩不住的苦澀在言語中流瀉。這雖然只是她試圖說服圖蘇接受她建議的說法,但是琉璃心裡很清楚,她有多擔心這樣的想法會成真!

  這個建議顯然讓圖蘇頗為意動,精明的雙眼閃著思索的光芒。他不得不承認,這也是一個可行的方法,但,不算最好。最好的當然是讓女孩真的離開或……消失!這才是一個永絕後患的做法。但是,他必須考慮真相大白之後薩摩的反彈,所以,如果可以不動用那種手段,那麼他會願意為自己留一條後路。他不希望因為這樣造成薩摩與他之間不可彌補的裂痕。如果女孩願意以監禁的方式來離開薩摩,那麼他既可以達到讓薩摩遺忘她的目的,又可以監控女孩的一切行動。

  女孩見圖蘇遲遲沒有回答似乎也擔心他不願意接受她最後的努力,因此不等圖蘇反駁,又繼續說道:

  「我可以留在神殿,為摩哥哥預言,為龍人族預言!」

  圖蘇聞言不由一驚,目光灼灼地看著眼前勇氣過人的小女孩:

  「你確定?」這句話可是代表,女孩將她的能力賣給了龍人族哩!

  女孩肯定地點頭:

  「確定。」這是她這幾日好不容易想出來既不會害薩摩又可以不離開他的唯一方法,她是再確定不過了。

  圖蘇不得不承認這個建議實在是太具有吸引力了。但他必須防著,哪天萬一讓薩摩知道她的存在,也許反會弄巧成拙也說不定。

  圖蘇的顧慮在女孩另一句話出口之後消失了。

  「而且,除非摩哥哥有生命危險,否則,在他忘了我之前,我絕不會和他見面。」琉璃略啞著聲音,苦澀地承諾。

  這種既能達到目的又能得到額外收穫的條件圖蘇又怎能拒絕?看著美麗的小女孩,圖蘇再度覺得,這樣的女孩身為噬巫真的是可惜了。這麼誘人的建議證明這小女孩有過人的智慧,懂得善用已有的籌碼,假以時日,成就必定不凡。只可惜……。

  就在圖蘇的惋惜中,琉璃完成了她一生中首次的談判,展露了她過人的談判天份。

  ※※※

  夜晚,皎潔的月光映著光滑的大理石面,發出微微的柔光。而帶著玻璃光澤的黑曜岩則在月光下流動著絲絲動人光澤,襯著白亮的大理石巖面耀眼異常。

  薩摩坐在房中,托著腮,看著這副美景出神。一旁閃動的燭光映出小男孩俊秀的側臉。

  經過白天宇瀚夫婦的勸說,薩摩根本無心練功,心裡儘是思索著父母的話。

  他們的顧慮他都知道,打從他知道要到模裡邦聯時他就想過這個可能,不過,任憑他再聰明都想不出,事情可以這麼大,這麼複雜。儘管知道只要答應離開琉璃,就不會受到無謂的質疑,但是,他不想這麼做,也不願意勉強這麼做。可惜,只要他還是繼承人的一天,琉璃就無法安心地留在他身邊,因為,這樣的疑慮會不斷出現。他可以裝做沒聽見,但是琉璃呢?

  她已經避著他好幾天了,每次去找她,她總說要安靜。他沒逼她,因為他知道她也難過。

  難道,事情就該僵在這裡嗎?如果不解決又能拖多久?其實要徹底解決這個困擾很簡單,那就是不要當王子!只要不是龍人族和精靈人族的王位繼承人,沒有人會強迫他放棄他喜歡的人。

  放棄王位並不可惜,如果可以,他很想這麼做。但是,龍人族的圖騰,存在他體內的龍神,注定了他不能擺脫這個責任。世界上只有兩個龍神圖騰的擁有者!這是圖騰之所以能夠證明王位的重要原因。除非其中之一死了,否則儘管長老之力再強大也不能施下另一個圖騰。這個規定雖然保證了王族的權威性,但卻也造成了薩摩的困擾。也就是說,從他成為第二個圖騰擁有者時,就擺脫不開這個位置了。

  既然擺脫不開,他也就無法使用這個最乾脆的方法。

  看著月亮四周黯淡的星光,一個大膽的想法從薩摩心中萌芽。如果,他能帶著琉璃離開,跑得遠遠的,讓時間證明琉璃對他的無害,情勢是不是就能有所改變?

  ※※※

  第二天薩摩一大早便去找琉璃,他想要告訴她他的決定。但是,尋遍了王宮內外,卻沒有琉璃的蹤影。找尋不果之下,他找上了圖蘇。

  在龍皇寢宮中,圖蘇正在看駐守日月星辰四鎮前線四位龍神將每月一次從各處傳回來的軍情消息。薩摩不等守衛傳報便闖了進去。圖蘇立刻發現了,但他沒有說話,只是神情微微一動,皺起了眉頭。

  「圖爹爹,您知道琉璃去哪了嗎?」薩摩一見圖蘇劈頭就問,滿臉焦急。

  圖蘇裝做不解地抬起頭:

  「你說的是那個人族女孩嗎?薩摩?」圖蘇反問。

  薩摩肯定地頷首。

  圖蘇將手邊的書信整理好,理了理身上透風的輕便掛袍,站起身:

  「昨天,她來找我。」圖蘇像是沒受到薩摩緊張神色的影響,平淡的口氣就像在談論天氣一般自然。

  知道琉璃來找圖蘇,薩摩心中響起警訊,一急之下,薩摩往前急踏一步,追問道:

  「然後呢?」

  圖蘇微皺了眉,似乎對薩摩急躁的反應很不滿意。只見他緩步走向窗邊,不說出答案,反而訓誡起薩摩來:

  「薩摩,你忘了我教你的事了嗎?作為一個王,不論在什麼情況下,都要比任何人還要冷靜。你現在呢?」語氣嚴峻。

  「王者必須時常磨練考驗臣子,這是王者豎立權威的最快方法」也是圖蘇教給薩摩的話,而現在,圖蘇就充分發揮了他的話。

  薩摩經此一問,神情陡變,但他立刻轉過頭深吸幾口氣,再回頭時,已經恢復成那個一貫冷靜的薩摩了!

  「王上,琉璃來找您是為了何事?」薩摩的語氣同時也回復了恭敬且公式化。

  「他要求讓她回到人族去。」圖蘇將昨日與琉璃設想好的說辭搬出來。

  薩摩神色一動,語氣卻仍平穩地問:

  「您答應她了嗎?」

  薩摩低垂的頭讓圖蘇看不出他的表情,這讓圖蘇有些不安,但圖蘇隨即冷靜下來反問:

  「為什麼不答應?」語氣帶著譏誚。

  薩摩挑眉,沒有多問,不論究竟是真是假,多問無益。何況問了,他又期望能得到什麼答案?沉默一會兒,他只問了一句:

  「原因呢?」

  圖蘇有些動容,他沒想到薩摩並未追問真實與否。這與原先設想不同,但,沒關係。緩步走回桌旁,高大的身軀坐上桌緣,雙手輕鬆地支撐後仰的身體:

  「因為,她知道她會害你!」說完,神光湛然的眼直視著薩摩,但薩摩的反應讓他有點失望,又有點讚賞。

  薩摩不僅沒有反駁,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化。他以為,他應該會反駁,是他不想反駁?還是無法反駁?圖蘇有些後悔剛剛提醒他冷靜,否則應該可以從表情當中窺知薩摩的想法。雖然不知道也不打緊,但是多少會多了點他不能掌控的因素。

  薩摩沒有反駁是因為,說了也是徒勞,先不說圖蘇不會相信他的說辭,就算相信了,他也不會允許他帶著一個有危險性的人在身邊。

  他其實可以理解琉璃離開的理由。從她在風眼外等他四年就可以看出,她是為了他什麼苦都可以吃的女孩,他知道他在她心中的重要性。但要說琉璃的離開跟圖蘇一點關係也沒有,他也是不信的。因為,對琉璃而言,他是她唯一的親人了,如果沒有外力的逼迫,她是不會輕易離開他的。

  的確,薩摩的確猜到了琉璃大部分的心思。她不會輕易離開他,但是在她心中,薩摩的一切比她自己還要重要,所以,若是她的存在妨礙了他,她也是會選擇離開的。

  薩摩這些心思當然無法向圖蘇求證,因此,他問了另一個問題:

  「她去了哪裡?」

  圖蘇聞言心中一跳,去了哪裡?聽說那女孩是逃避追殺才到中央大陸去的,那裡爾公國是不能說了!巴耶帝國嗎?似乎太遠了……

  「她說……她要去約塔公國!」說完,圖蘇故做鎮定地看著薩摩。

  薩摩微皺了眉頭,低聲像是自言自語地道:

  「她去約塔公國做什麼?」

  圖蘇聞言連忙又補充:

  「或許……或許是去找親戚去了!」

  薩摩臉色平靜地看著圖蘇,心裡卻已經波濤洶湧了。他覺得,圖蘇似乎有點可疑。他不是一個急躁的人,為什麼卻急著為琉璃的去向做解釋?但,琉璃若要去人族的話,的確,約塔公國是最好的選擇。因為,它離裡爾公國最近,又因為中立的性質,所以裡爾公國在顧慮巴耶帝國的狀況下,不會隨意行動。在那裡,說不定可以探到那塔家其他支脈的消息。

  然而,讓他最不解,也最懷疑的是,琉璃三歲就離家了,她知道約塔公國的存在嗎?就算因為家庭環境特殊,讓琉璃小小年紀已經清楚裡爾公國的鄰國狀況,但琉璃小小年紀,又那麼小就離開裡爾公國,對於各國間的情勢能這麼清楚嗎?還是真的是湊巧選上的呢?

  這些都是他的疑惑,但他並沒有追問。輕拂身上繡著龍形圖騰的短掛,薩摩將目光落向窗外。模裡邦聯的冬天來得早,才剛入秋就寒意逼人。

  「我要去找她!」薩摩冷冷的宣告。

  聞言,圖蘇臉色一變,飛快站起身:

  「不准!」王者的臉已有一絲憤怒。

  薩摩回過頭,冰冷的瞳眸像極寒冬中的暴風雪,冷靜中帶著致命的危險。

  見狀,圖蘇只得緩下語氣:

  「你別忘了,你現在成年劫什麼時候到都還不知道,你一離開,萬一有什麼意外怎麼辦!」圖蘇動之以理。

  薩摩維持一貫的冷漠以對,堅定的神色仍舊沒變。

  圖蘇見狀,無力地歎了口氣,他只剩最後一記殺手鑭了:

  「就算你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你的父母著想。你要有了萬一,你怎對得起你的父母?怎麼對得起龍人族和精靈人族兩族的同胞?」

  薩摩聞言,神色一沉。這樣沉重的負荷,讓他連任性都是奢侈!但他只是想找回屬於他的女孩啊!

  ※※※

  薩摩沒有離開,他聽話地留在模裡邦聯,等待成年劫過去。

  琉璃離開的事,宇瀚夫婦後來也知道了。但他們什麼也不能說,或許這樣就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吧!等待時間沖淡薩摩對琉璃的思念,如此一切都會圓滿了不是嗎?

  而琉璃呢?她到哪裡去了?她知道薩摩心中的掙扎嗎?

  ※※※

  自從那天起,琉璃被安排在神殿中的一處密室,密室位在神殿中最隱密的一處─地下書庫裡。

  神殿中的書庫很多,說不上隱密,但唯有這一層地下密室是直屬龍皇所管,就連七大長老要進入都要徵求龍皇允許。那裡堆放的全是各代龍皇收集來的武器、防具、魔晶、秘笈等,甚至,各代龍皇的手札記、秘密文件,機密的武功抄本都藏在這裡。

  既然是如此重要的地方,圖蘇怎會放心讓琉璃待在這裡呢?照他想,琉璃是一個噬巫,不能練武,那些武器防具秘笈對她一點用也沒有,而龍皇的手札記等秘本,琉璃一個人族女孩怎麼看得懂繁複的龍人文字呢?因此這點他也不擔心。更何況,要秘密,的確是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比這裡更秘密了。只是,他恐怕萬萬沒想到,薩摩已經把龍人文字當成閒暇調劑品教給琉璃了!

  琉璃搬到這個地下書庫之後,發現這裡雖然是位在地下,但是通風設施顯然做得很好,一點氣悶的感覺也沒有。琉璃一到這裡所有生活用品都早已準備好了,至於裡面的陳設,或許是圖蘇有時會到這裡過夜,因此所有陳設一應俱全,若是撇開被軟禁在這裡這一點不談,其實生活環境還真的很好。

  地下書庫的範圍很大,恐怕是她在中央大陸的那棟簡陋小茅屋的十幾二十倍不只。書庫格成一大一小兩個隔間,一個是書庫,最大也最是豐富;一個則是簡略但在琉璃眼中是豪華的起居室,床鋪桌椅、燈光櫥櫃一應俱全。

  一開始,琉璃還有心情東摸摸西看看。但到了後來,想念的心情幾乎讓她崩潰。她好想見他。以前薩摩進入風眼時,她還可以「看」他,但現在她卻不能看。既然,她都已經知道,跟他在一起只會害了他,那能夠留在角落幫助他就已經是最大的奢求。如果她繼續看他,她一定會忍不住想見他,然後……她又會繼續害他了!

  為了不要每天沉溺在拉扯的思緒中。琉璃開始研究書庫中滿滿的書。

  圖蘇想的沒錯,琉璃是噬巫,這些武功秘笈和評論對她一點用也沒有,但在逃避思念的情況下,琉璃卻一頭栽了下去。而令人驚訝的是,她的悟性確是出奇的高,尤其是魔法的部分更是舉一反三。

  更令人料想不到的是,正因為琉璃不能練,所以她根本沒有屬性相剋或心法相剋的問題,對她而言,這些東西就像一部部的故事,看完,懂了,就夠了!

  換做是其他的練武者來到這裡,這些屬性、種族、心法都不同的秘笈,一但看了就會忍不住跟著秘笈上所寫的做,如此一來,這些複雜多樣的秘笈不將他搞得走火入魔才怪。尚幸琉璃不能練,所以,她反倒成功地將這些書看得完完全全。

  漸漸地,她已經被這個她從來未曾接觸過的世界吸引住了!幾乎忘了外界的存在,若不是醒神時,浮在眼前的男孩的臉,她幾乎要以為,她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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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二十七章 決心

  龍皇宮殿中,離王子寢宮不遠的大庭園裡,六個十四歲到十六歲不等的男孩躲在苗圃後面,悄聲討論。

  「你們說,這幾日王子是不是怪怪的?」多話的班塔耶首先神秘兮兮地開啟話題。

  「是。」皮喇臉色微動,但還是維持一貫公式化的回答。

  「是有些怪裡怪氣。」耐達依搔搔臉。

  明斯克冷冷地點點頭,點得很用力,似乎非常認同。

  「你們總算發現了!」尼路閒閒地道,大有未卜先知的味道。

  「發現什麼?」大嗓門的漢斯困惑地嚷嚷,看來還搞不清楚狀況。

  尼路嘴張了張,接著歎了一口氣,搖搖頭放棄向漢斯解釋。跟頭豬解釋有個屁用,簡直是浪費口水。

  皮喇還是一張臉101號表情,他又沒問他,他就不回答了。

  耐達依摸了摸鼻子,瀟灑地笑了笑︰

  「我口才不好。」這是他的結論,意思就是,他沒信心解釋清楚得讓漢斯聽得懂。

  明斯克沒有反應,只是拿眼看著班塔耶。

  班塔耶見狀,知道他應該要負起「翻譯」工作︰

  「我說,大塊頭。你覺得王子最近練功練得如何?」

  他知道漢斯這傢伙對什麼都遲鈍都白癡,只有對武功是天才。「天才與白癡只有一線之隔」這句話在漢斯身上絕對是明證。如果從他天才部分的武功下手,他應該就很容易懂了。

  「很好啊!王子還是很強!讓老子很想跟王子過過招。」漢斯開心地回答,雙眼還閃著興奮的光彩。

  聞言,皮喇抿緊了唇,看來有些生氣。耐達依又笑了,笑得很開心。明斯克索性閉上眼,將背靠上了樹幹。尼路則是一臉「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污也」的惋惜表情。至於班塔耶,他受不了的翻白眼。

  漢斯不解地看著五個同伴,他常常為他們的反應迷惑。因為,他們的反應通常「很不一樣」,讓他不知道他到底是做錯了還是做對了。

  「很好。那你覺得,王子最近練功專不專心。」班塔耶決定用更白話一點的說法,畢竟對一個語言智商只比室溫高一點的局部智障,他還能奢求什麼呢?

  漢斯看來聽懂了。他很仔細的思考,最後搖搖頭︰

  「好像沒有。」

  見狀,其餘五人都不由舒了一口氣。

  接著,耐達依笑得更高興了,他覺得他們的反應真的很好笑。皮喇皺皺眉,像是極度不滿。明斯克低下頭,懊惱地瞪著地下。尼路也輕笑起來。倒是班塔耶興奮了,他發現方法奏效,於是繼續道︰

  「這就是了!這就表示王子有心事!而他會有心事一定有原因,這個原因才是最重要的!懂嗎?」

  漢斯迷茫地點點頭,隨即又追問︰

  「王子會不會是生病了?」

  聞言,五人又瞪開了眼,寂靜中,響起囂張的大笑聲……耐達依早已笑出了眼淚。

  「說完叫我」明斯克率先走到一邊。接著,其他二人,皮喇、尼路也跟著走到一邊去了。只有耐達依還留在原地,因為他覺得看他們兩個演戲滿有趣的,而通常有趣的事,他是不會缺席的。

  「王子沒有生病!你這個長肉不長腦的傢伙!他是王子!以他的修為要生病,比殺了他還難!」班塔耶激動地嚷道。他真想敲碎這大塊頭的腦袋!怎麼,裡面全裝了豆腐渣嗎?

  漢斯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他很想問,真的嗎?但總算沒問出來!可是,怪怪的就是有心事嗎?

  漢斯想問清楚,但班塔耶動作更快︰

  「記住!什麼都不要問!什麼都不懂也沒關係!你只要知道,王子的確怪怪的就可以了!聽懂了嗎?」班塔耶專制地下命令。

  漢斯愣愣地點頭。

  「接著,我們就可以繼續剛剛的話題了!」班塔耶噓了口氣,如釋重負地道。

  尼路走了回來,看著亮著雙眼,笑容滿面的耐達依和一臉傻樣的漢斯︰

  「你早該這麼做的!」尼路這樣對班塔耶說。

  班塔耶苦笑了下︰

  「以後,誰都別想逼我跟漢斯解釋!」

  六人繼續坐回苗圃後的草地上之後,討論也開始了。

  「尼路,你剛剛的意思好像是,你早就發現了?」班塔耶好奇地問。

  尼路看了眾人一眼,決定先問問眾人的發現︰

  「你們先說說看,你們發現王子有什麼奇怪的行為。」

  眾人思索了一下。

  「練功時常常在不該斷的地方中斷。」班塔耶道。

  「常看著宮外發呆自言自語。」耐達依道。

  「半夜離房。」明斯克簡單交代。

  「飯吃得太少。」皮喇道,換來眾人驚訝的目光。

  漢斯沒有說話,因為他被下了命令,只准聽,不准說任何一句話。

  尼路點點頭,雙目神光懾人︰

  「沒錯,而且這些異常行為都發生在這五天內!」尼路攤開手掌肯定地說道。

  眾人露出思索的神情…..呃…..漢斯除外,他還是一臉茫然。

  看著眾人思索的神情,尼路反問道︰

  「你們說,五天前有什麼事情發生?」

  聞言,除了漢斯之外,眾人都不禁一呆,同時想到一個人,一個之前他們討論過的人……琉璃!五天前聽說那個人族女孩回到人族去了!

  尼路精明的目光逐一掃過眾人,拋出了更驚人的消息︰

  「而且,我知道一件更重要的事!」

  聞言,眾人全都瞪大了眼睛。

  尼路嚴肅地板起臉,將目光落向遠方寢宮的屋頂,沉聲宣告︰

  「王子正在研究人族繪製的海圖全覽和邦聯軍事布圖!」

  「啊?!」眾人驚呼,語氣中有恍然,有不解,更有迷惑。邦聯軍事布圖倒還好說,但是為什麼研究海圖全覽呢?那是只有航海的人才會去看的。他們當然不相信王子想轉行當舵手,難道只是興趣?或者……另一個的可能就是,王子有出海的打算。但,真的是這樣嗎?

  尼路沒有等他們發問,臉上閃動著睿智的光彩,直接下結語︰

  「先不要問!這幾天,大家就盯緊王子看吧!」

  又過了五天…….。這五天,薩摩的行動還是維持著些微的古怪,沒有進一步的動作。第六天,六人得知薩摩再度求見龍皇圖蘇。

  在尼路的慫恿和耐達依的威逼利誘下,六人都很沒格調地拉長了耳朵,躲在窗外偷聽。一開始皮喇還一臉不願地站在遠處,後來看到同伴們個個聽得極為入神,這才悄悄地靠在一邊聽。

  龍皇寢宮中……..一大一小兩個人再度對立。

  「我要到鑒院去。」薩摩一進寢宮,見到低頭處理公事的圖蘇,直接宣告。

  圖蘇倏地抬起頭,將手中的毫筆放下。

  「你說什麼?」圖蘇抬高雙眉問。

  薩摩冷著一張臉,再次宣告︰

  「我要到鑒院去!」神色認真無比。

  圖蘇大大地皺起眉︰

  「鑒院?你去那裡做什麼?」圖蘇不解。

  「鑒等!」薩摩道,雖然明知理由不充分,但只要能離開這裡,任何理由都可以。

  鑒院是除了模裡邦聯之外,其餘人族國家普遍的設施。目的是在鑒定武者的修為。第一間鑒院設在巴耶帝國,是帝國開國皇帝巴·魯耶的第一首相,人稱先知首相的穆·菲所倡議建立的。後來其餘各國也陸續跟進,在國內重要都市設立鑒院,並冠上都市名以辨別。

  之後,就連位在三個人族大國間的重要中立港市─伊闊利市也設了一間鑒院,而且規模直逼巴耶帝國在首都建立的帝國鑒院。鑒院因此成為人類國家的常設機構。

  但是,近百年來,各國鑒院都紛紛傳出不公情事,甚至鑒院評審收受賄賂也時有所聞。反而是中立港市的自由港鑒院,因為沒有政治力的介入,再加上歷任院長用心經營,靠著自由港的雄厚財力,聘請世界知名魔策師、魔導士和武鬥師、武練士,甚至偶爾還有更高等級的魔導師和武練師(注一)來當客座裁判,更兼不避嫌任用其他種族的人來當常駐裁判,打響了自由港鑒院的聲名。

  於是,自由港鑒院的威信凌駕其他各國鑒院之上!每年到自由港鑒院來鑒等的人數為其他各國的總和。因此,「鑒院」這個名稱反而成了自由港鑒院的代名詞,只要一講到「鑒院」,指的也就是自由港鑒院。其餘各國的鑒院反而成了次級機構。

  圖蘇站起身,評判的目光直直落向薩摩︰

  「我們族人不需要那種東西!」圖蘇直言。

  鑒院雖然是人族的常設機關,但,對其餘各族而言卻是一個很沒意義的機構。因為,其餘各族因為體能、體質不同,成就一般都比人族高。也就是說,同齡的孩子,人族孩子或許才剛得到拳士的資格,但獸人族、龍人族中資質一般的孩子成就卻已經是武術士了!加上,各族壽命除了獸人之外,都比人族要多上許多,這也就注定,大多數的人族的武功、魔法成就都比不上其他族。

  因此,其他各族對這些鑒院的標準其實相當嗤之以鼻。以龍人族為例,專以武術來講,族中中階龍人大多都達到了武練士的等級,甚至資質好的甚至是武練師了!至於高階龍人,大部分都超越了大武練師。這樣的分級顯然太低了!

  對龍人族而言,鑒院是可笑的。因為,它們不僅只能評人族,讓人族自以為是地坐井觀天,自以為了不起,更重要的是,將武術強分為魔法和武功實在是可笑,對龍人族而言,魔法和武功是合一的!這一點,許多人族學校倒是聰明多了!他們也開始有了所謂的魔武科系。

  其實,關於鑒院的缺失聰明的人類怎麼會沒想到?他們想到了,但是各族壽命不同本生就是一件不公,這種天生的不公怎麼可以納入公平的評等中呢?加上,各族族人的成就太難估計,評等困難,因此,才會衍生成這種樣子。

  既然鑒院對龍人族沒有用處,那麼圖蘇也就很簡單就可以猜出,薩摩的主要意圖並非鑒等,而是離開。

  對於圖蘇的否定答案,薩摩不以為意。游移的目光落向窗外,金紫雙瞳閃著詭異的光芒,道︰

  「薩摩往後要到人族歷練,鑒等可以隱瞞薩摩的身份。」

  正因為其他各族不屑去參與鑒院評鑒,加上鑒院為了保護人族利益,通常也拒絕他族的評等申報。因此,有了等級認證卡反而成為最好的掩護。

  然而圖蘇並不相信這個理由,因為,以薩摩的身份,他們隨時可以捏造虛假的身份,甚至讓他成為獸人族的一個無名小卒都可以。何必要自找麻煩地在這種時候到鑒院去?只是圖蘇聰明地不直接反對,反而用起了緩兵之策︰

  「你想去鑒等,可以。但是,起碼要等到成年劫過了再去!」

  薩摩抬眼看看圖蘇,輕輕點了頭,神情平淡無波︰

  「那麼,薩摩先告退了!」他已經告知了他的決定,至於圖蘇的想法……對他並不重要。

  圖蘇見薩摩並沒有堅持決定,又深深看了薩摩一眼,滿意地頷首微笑,右手輕輕一揮代表這次的談話已經結束。見狀,薩摩隨即轉身離開。只是他甫一轉身,臉上卻浮現了堅定的神色。這一幕,正巧落在從沒放鬆的尼路眼中。他知道,他們不會無聊了。

  薩摩既然離開寢宮,在外面偷聽的六個人當然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眾人對看一眼正準備轉移陣地,沒想到腳還沒來得及踏出去,一道低沉的聲音就已傳來。

  「你們都進來吧!」那是龍皇圖蘇的聲音。

  眾人你眼望我眼,僵在窗下,一時都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尼路無奈地搖搖頭,他早該想到,他們躲在這,以圖蘇的修為又怎會察覺不出?於是,他對著彷徨的眾人點點頭。六人只好一個接一個奉詔晉見去了。

  「你們看了好些時候啦!」圖蘇背對著他們,站在剛才他們偷聽偷看的那扇窗前。

  眾人低下頭,只班塔耶代表回答了聲「是」。

  說也奇怪,圖蘇竟然沒有追究他們偷聽的事,反而若無其事地問︰「你們的看法呢?」

  眾人心中都猛地一跳,為什麼這麼問?眾人心中都不約而同地浮上這個疑問。可惜平靜的聲音聽不出龍皇圖蘇現在的情緒。

  問他們看法?!能有什麼看法?眾人雖摸不清圖蘇的想法,但是卻很有默契地同時搖頭。五個人是心有定見,只有一個是真的沒看法。

  圖蘇轉過身,黑色的罩袍甩出一道優雅的弧度。落在眾人眼中卻不由打心底浮起顫慄的緊張感。

  圖蘇銳利的眼掃過眾人,最後落在垂首而立的尼路身上︰

  「尼路!你說。」

  尼路低垂著臉,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反問︰

  「敢問王上,王上要尼路說什麼看法?」

  圖蘇聞言,反而笑了起來,直言問︰

  「你看得出來薩摩的打算嗎?」

  眾人心中一跳。倒是尼路,仍舊慢悠悠地回答︰

  「尼路以為,王子心思深沉,不易看穿。」

  聞言,眾人不由露出肯定的表情。

  其實,剛才那一幕,眾人都覺得不會輕易落幕,卻又不敢肯定,所以才在面對圖蘇的質問時,顯得不知所措。

  但是,觀察到那一瞬間臉色變化的尼路,自然不是如此想。但他選擇跟其他人一樣的反應。這不僅比較「安全」,而且,他還打著得知內情的心思。要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問龍皇是不行的,那麼管道就落在王子身上了。

  圖蘇皺皺眉,像是不怎麼滿意尼路的回答。

  「那你說,薩摩會走嗎?」轉個角度又問。

  眾人這時已經有點迷惑。王子剛剛不是才答應不離開的嗎?

  像是在呼應眾人的迷惑,尼路也以迷惑的語氣回答︰

  「……王上恕罪,尼路以為王子是守信之人。」標準的忠臣式答法。尼路現在有些感激皮喇平時的「教導」。

  聞言,圖蘇似乎是相當失望,歎了口氣,沉重地坐在窗邊的小躺椅上。擺擺手讓他們離開了!

  六人離開寢宮,尼路首先掩住漢斯的嘴,撇眼示意眾人到苗圃後階uX。隨即領著眾人走了。

  不片刻,六個人就聚在苗圃後……

  「尼路,你是不是有什麼發現?」耐達依睜著晶亮的雙眼好奇地問。

  尼路神秘兮兮地笑了一笑,輕聲叮嚀︰

  「這幾天注意了!」

  注意什麼?眾人滿臉迷惑。

  「不要賣關子,快說,注意什麼?你又發現到什麼了嗎?」班塔耶催促著。

  其他人雖然沒有開口,但是從臉上的表情看來,都很想知道尼路的葫蘆裡在賣什麼藥。尼路見狀,輕輕一笑︰

  「你們想,王子為什麼要去跟王上要求王上絕對不會答應的事呢?」

  「為什麼?」班塔耶愣楞地反問。

  不過,尼路顯然不想公佈答案,只見他胸有成竹地笑道︰

  「想知道為什麼,就等著看!」

  接著沒有理會一臉迷惑的眾人,立刻安排起來︰

  「漢斯,這幾天不准你同任何人說話,等到我說可以了,你才可以說話。皮喇、耐達依和班塔耶三個準備七到八人份一個半月的食水,還有秘密去找一個航海能手,記住,不要讓任何人發現。明斯克你和我一起行動!我們日夜輪班小心盯住王子!」

  眾人聞言都是一驚。

  「你的意思是…….」耐達依收起笑臉,嚴肅地問。

  尼路慎重地點點頭︰

  「王子一定會走!而且時間不會太久。所以我們要快!」

  就在眾人沉默地打算時,只有漢斯兀自瞪著牛眼抗議︰

  「為什麼老子我不能說話。」不平地嚷嚷著。

  當然不能說話,以漢斯的性格,說不準哪天就把他們的計劃通通說出來。不過,尼路當然也知道,如果用這種理由搪塞漢斯,以他的個性准又是一場大鬧。於是尼路看了漢斯一眼,丟下了最有效的餌食︰

  「你做到了,我就跟你過招!」

  漢斯一聽,哪還管什麼說話不說話的,連忙歡天喜地地答應了!

  看到漢斯的興奮模樣,尼路悄悄在心中計劃著。對付漢斯,他有的是辦法。

  漢斯不知道尼路的打算,還高興著終於有人願意和他動手了!天曉得他有多想和這群人動手,可偏偏任他好說歹說,就是沒人肯和他對招。如今好不容易得到尼路的承諾,他哪還不連忙答應?

  不過,以他簡單的思考模式卻完全沒想過,尼路要是這麼好商量,那他還叫尼路嗎?

  平靜的日子又過了三天……。

  這天,六人又聚在一起看著一如往常練功的薩摩。

  「喂!尼路,你看王子這幾天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班塔耶低聲問。

  「是啊!你會不會猜錯啦!」耐達依附和道。不是他想懷疑尼路聰明的頭腦,只是,這麼多天了,薩摩的作息正常到簡直可以預測他下一件要做的事,一點也不像即將遠行的人啊!

  「我們一切都準備好了,莫不成王子這道東風決定不吹了吧?」班塔耶略顯焦急地道。

  尼路不耐煩地撇了兩人一眼,肯定地道︰

  「不會錯!就是沒動靜才有動靜!」

  漢斯張了張嘴,像是想問,但最後還是沒開口。他還記得約定哩!倒是皮喇開口了︰

  「你的意思是說,王子這幾日異常平靜是因為他已經決心要走了?」

  「嗯!」尼路點頭,拉著眾人躲回樹叢後。

  「王子會拖這麼久應該是為了避免王上懷疑。這幾天,不僅我們注意他,王上也在注意他。王子一定是想等大家都放心之後再走。」尼路解釋。

  「這麼說,王子知道我們在盯他棉?」班塔耶反問。

  尼路還沒回答,反而耐達依笑笑地道︰

  「很可能那天我們在偷聽的時候,王子就知道了!」

  尼路但笑不語。

  「也對。王上既然察覺得到我們,王子很可能也察覺到了!」皮喇猜測。

  「那麼,我們想偷偷跟著王子豈不是……….」班塔耶憂慮道。

  眾人聞言都不禁一陣憂心。如果今天王子的一切行動也把他們算計在內,那麼他們要想順利跟上王子恐怕不是那麼容易了。

  尼路皺眉沉吟,輕輕撥開樹叢,看到薩摩已經結束練武,按例就要開始一天兩次的冥想了。一但進入冥想,不要說他們在這裡看了,就連他們說的話恐怕也會一字不漏地聽到他耳裡。於是,尼路儘管心中疑慮重重,也只能暫時擱置,回過頭匆匆結束談話︰

  「所以,我們一定要小心盯著王子,別到時候讓王子將咱們甩了。」

  第四天夜裡……明斯克在月正當中的時刻,將眾人從溫暖的被窩中喚醒。這幾天為了行動的方便,眾人都睡在同一個房間。眾人被叫醒,一個個都是一臉迷糊樣。

  「……幹什麼啊……」班塔耶睡得正熟,擺擺手,翻個身,又想再睡。

  「……嗯…再來……老子要…要打趴他…」漢斯咕噥幾聲又繼續打呼。

  「誰?」皮喇擁被坐起,睜著迷濛的雙眼發問。

  耐達依還算清醒,躺在床上,對著不速之客皺皺眉頭,語氣帶點不悅︰

  「…嗯?……大冰塊?…..」

  尼路的反應大概最是清醒,先是眨了眨眼,接著飛快翻身而起,輕手輕腳地開窗開門探看。接著,就開始忙著收東收西。

  「要行動了!」明斯克看著差點就睡得人事不知的同伴,冷冷地宣告。

  行動?!兩秒鐘的怔愣之後,睡蟲馬上跑得不見蹤影。幾個人急忙翻身而起,輕巧卻熟練地摸黑收拾。

  眾人忙碌著,只有大塊頭漢斯還躺得筆直,呼嚕呼嚕地直打呼。只見明斯克背著行囊,坐上漢斯的床。冷冷地瞪著還在做打架夢的大塊頭。伸手點住啞穴。呼嚕聲嘎然而止。

  沒反應?!明斯克不悅地挑挑眉,右手輕舉,一掌便往漢斯腦袋揮去,帶起一陣幾不可聞的掌風。

  漢斯不愧是武癡,方纔還睡得死沉,掌風甫起,他卻迅速從睡夢中清醒。

  偷襲?!

  「誰?!」迅速躲開下襲的掌,竄起身大喝,這才發現發不出聲音。

  一陣冰冷迅速從腳底竄起。是什麼人能夠在不知不覺間來到他身邊,制住他的穴道又不被他發現?這漢斯也實在魯得可以了,他不覺得是他自己睡得太熟了,還道有身手高明的敵人來襲。

  大塊頭凝神望去……只見明斯克寒著臉,冰冷的黑瞳散著幽光,正不滿地瞪著他。漢斯見狀一呆,明斯克?為什麼?

  「行動了!」明斯克又重複了一次。

  行動什麼?漢斯大惑。伸手自己解開啞穴,他比較想問另一件事︰

  「你幹啥偷襲老子!」漢斯憤怒低吼。

  明斯克不以為然地聳眉︰

  「你睡太熟了!」說完不再理他,兀自離開房間,到房外等候去了!

  「等──」漢斯想叫住他。

  「等什麼等!拿著!嘴巴閉上!走!」尼路阻止漢斯發飆,將手中另一個包袱丟給他。

  漢斯愣愣地接住布包,抬眼一望,眾人已經帶著各人的包袱行囊,準備出發了!漢斯一呆,也忘了追究偷襲之罪。愣愣地任由他人拉著他巧妙躲開夜晚巡邏的守衛,飛快地離開穆答烏普,進入密林區。尚幸眾人是從宮中離開,而非從外面進來,要是從外面進來,照穆答烏普的防守之嚴密,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行動,恐怕還要大費工夫。而現在,他們利用穆答烏普對內監視較松,眾人又熟悉內部守備狀態,因此雖然多繞了幾彎,但也總算順利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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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二十八章 月下誓約

  夜晚的森林,拔地擎天的針葉巨木,濾過銀色的月光,灑下絲絲銀璃,透著神秘。

  「王子出發了嗎?」班塔耶問。

  明斯克冷冷點頭,算是回答。

  這天晚上,明斯克發現薩摩並未如前幾日一般,先在屋外冥想結束再回房。反而站在房外不知想些什麼。時間一到,就進房,早早熄燈了。

  明斯克見狀,心知不對,連忙先回房取出預先收拾好的行囊。背著行囊一回到崗位,就見窗門一搖,一道輕巧的身影穿窗而出,盡挑陰暗處落腳,飛快地幾個起落,離開王宮,迅速往東南而去。明斯克顧不得去追蹤,連忙回房喚醒眾人。然後領著眾人認準方向往東南而去。

  「我們有追上嗎?」皮喇憂慮地道。

  明斯克搖搖頭,老實承認:

  「不知道。」

  聞言,一行人各有所思地默默前進。在黑暗的密林中縱橫起落。明斯克領前,注意路況。班塔耶和皮喇先後夾住漢斯前進。反倒是跟在皮喇後面的耐達依一直沒說話,收起了笑臉,一臉嚴肅。尼路跟在耐達依身後,同樣沉默不語,但目光卻有意無意地注意著耐達依。

  好一會兒的安靜之後,尼路開口了:

  「耐達依,發現了嗎?」

  眾人聞言都不由拿眼迷惑地看著尼路和耐達依。發現什麼?眾人正覺得尼路此話問得沒頭沒尾,怎料耐達依還真的回答了。

  「發現了!謝謝你幫我護法!尼路。」耐達依恢復了笑容,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不謝!」尼路也笑笑。

  就在眾人迷惑地聽著兩人的對話時,明斯克卻又立即說出更令人迷惑的話:

  「哪邊?」

  耐達依手一指:

  「往那裡去!那裡有王子的氣!」

  聞言,眾人都懂了!原來,剛才耐達依在默察王子的氣息,來決定追蹤的方向。這果然是耐達依會做的事,老是率性而為。悶聲不吭地,想做就做,也不先知會一聲。要不是尼路知機,發現了耐達依的做法,主動護在身後,為他護法,只要他們其中一個不小心打擾了他,怕不馬上岔了氣。要真如此,問題可就大了。

  不過,經此一事,皮喇、班塔耶,以及漢斯都猜測出耐達依的能耐了。他們自認,要默察王子的氣息,他們都做得到。但是在現在全力前進的狀況下,就不是他們能做到的了!從這裡就可以看出,耐達依的內力修為絕對要比他們三人要高上一線。

  就看尼路能察覺耐達依的狀況,而且還能為他護法這一點,也看得出尼路有不遜於耐達依的成就。至於明斯克,他在最前方,領著路,要注意路況,還能發現耐達依的行動,修為也是不惶多讓了!

  想到這,三人……呃…不……是兩人,都覺得自己有必要更加努力,追上耐達依他們!而另一個人,漢斯,則是興奮地來回看著明斯克等三人,心中估量著一定要和他們好好打一場哩!他已經開始期待尼路承諾實現的那一天了。

  「既然已經發現了王子的方向,明斯克,我們就慢點前進吧!省得讓王子察覺了,要甩開我們呢!」班塔耶建議道。

  「順便也讓耐達依沿路查看王子的位置也好!」尼路也點頭附和。

  ※※※

  「咦?不見了?!」在即將離開密林的最後一段路,耐達依突然驚呼出聲。

  「什麼?」班塔耶驚叫。

  眾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

  「剛剛我還察覺王子就在前方不遠,但是,王子的氣卻突然不見了!」耐達依無奈地苦笑解釋。

  聞言,眾人一愣,都追了這麼長一段路,要是真的跟丟了那可真是划不來。

  「會不會是王子察覺我們了?」皮喇猜測。

  這倒是有可能。王子若是發現有人吊在後頭,說不準會以為是來追他的,於是刻意將氣息斂起好斷絕追蹤。眾人將目光落向尼路,看來是想問尼路的看法了。

  尼路看著遠方陰暗的森林,低頭沉吟了好一會兒,突然抬起頭,臉上帶著胸有成竹的光彩道:

  「繼續走吧!王子在等我們呢!」說著,領先眾人朝耐達依先前感應到的方向而去。

  眾人儘管不解,但是看到尼路這麼有把握的模樣,只得跟上去。

  ※※※

  當眾人來到剛剛耐達依察覺的氣息消失位置時……薩摩,他們的王子,正斜倚在巨松突出的枝丫上,神態愜意非常。

  一身輕便的藍色開襟短衫和同色勁裝長褲,腰上繫著米黃菟絲布腰帶,一件外黑內藍、滾著紅色邊的披風,手臂上斜掛著靛色包袱。時常披散著的淡金色頭髮此時已經用白色的絲帶繫住,在銀色的月光下略顯不馴地躺在右肩上。斜飛的眉透著凜凜的威嚴,紫金雙色的眼眸已經被輕輕闔上的眼遮住,睫毛在月光下留下兩道彎彎的彎月形陰影,挺直的鼻樑,搭著微微上揚的唇線,透著蠱惑的魅力。

  比起六人身上的包袱,薩摩輕便得不像是要遠行。六個人看著眼前悠閒躺在枝丫間薩摩,不知該說些什麼。

  「時間不早哩!你們總算也到了!」薩摩輕聲道。

  眾人聞言一愣,只尼路卻失笑了:

  「王子!尼路甘拜下風了!尼路真被您給算計了!」尼路苦笑,但眼神中卻有欣喜。

  睜開眼,紫金雙色的瞳眸落向淺藍發少年,柔和的眸光卻在月色的襯托下讓眾人有了膜拜的念頭。

  「我一個人走,你們會被王上派來追我。」薩摩道。

  「所以您乾脆讓我們成了您的同夥?」尼路接著道。

  薩摩沒有回答,但讚許的眼神卻給了眾人答案。

  原來尼路是在發現薩摩可以輕易斂起氣息之後才想到,他們或許是被薩摩「刻意」引來的。不論是事前的失常,亦或晉見王上時像是不經意流露的神色都是。甚至一路上也是他刻意放出氣息引眾人追來。目的就是將六人也拉進他出走的行列。想通了這一點,尼路也才猜到薩摩已經在前途等候他們了。

  「您是故意讓我們發現您的舉動的?」

  薩摩坐直斜躺的身體,輕笑:

  「不算是故意!」他只是洩漏一點點不明顯的動作,他知道他的六位聰明的隨侍絕對會發現。而且跡象越不容易察覺,他們越容易認定一切「真的」不正常。於是,當他發現六人時常窺視他時,他就知道,他們絕對會如自己所想的,悄悄跟上。

  「只是,幸好你很聰明!」,托起下巴,薩摩補充道。

  尼路一呆,他懂了:

  「謝王子教導!」原來他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在一旁聽的眾人,這時也弄清楚了。原來一開始王子就打算帶著他們六個人一起走,目的是為了「永絕後患」。也就是說,他們所看到的一切不正常都是王子刻意做給他們看的。雖然得知一切都在薩摩的計算之內,但眾人卻沒有絲毫不悅的感覺,反而覺得讓王子認為他們是「後患」是種光榮!

  就在眾人心思複雜地怔愣著時,薩摩卻輕巧的從枝丫上躍下,點塵不驚,端地好功夫。

  「你們比我想像中還早跟上。」瀟灑地將包袱甩到身後,薩摩笑著對眾人道。

  接著,沒有理會還在失神的眾人,薩摩抬起頭看看夜色,喃喃地道:

  「時間不早了!我們還要趕路,走吧。」話落正想轉身前行,明斯克卻半跪下來,硬生生煞住了薩摩準備邁開的步伐。

  薩摩不解的目光審視著眼前這個少言的少年。他雖然還小,但他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大他四歲的少年臉上浮現的是做了重大決定的慎重表情。

  不僅薩摩驚訝,其他五個人更是直了眼。

  「你他奶奶的,發生什麼事了?」漢斯嚷嚷著。他們剛剛說一些他聽不懂的話不打緊,現在這個大冰塊竟然還跪下來?!漢斯瞧得滿頭霧水,霎時忘了跟尼路的約定,大聲嚷嚷起來。尼路見狀也神情微動,但很快又恢復成平淡無波。

  跪在地上的明斯克不為所動,堅定地跪著。他負責盯看王子的動靜,甚至今天晚上王子離開時也是他發現的。因此他比在場其他人都還要明白,薩摩的動作是如何的不漏痕跡,讓他們死心塌地地認為薩摩打算甩開他們,而急匆匆地追來。

  抬起頭,明斯克一貫冷漠的黑色眼睛閃著狂熱的崇拜,說出了相識以來最長的一句話:

  「龍神在上!明斯克宣示服膺薩摩·奧坦圖斯·塔薩尼洛之命,不離不棄!」

  薩摩臉色微變,看著明斯克越趨堅定的神情,挑高眉,抿緊雙唇,畫出一條嚴肅而威嚴的線條。

  其他人聞言更是神情一凜,對看了一眼,立刻跟著跪下來。漢斯完全沒弄清楚為什麼大家全變了磕頭蟲,只好瞪著眼睛又是看薩摩又是看其他同伴,十足的丈二金剛模樣。

  而這邊的薩摩眼中閃過驚訝的光芒,還是沉穩地看著繼明斯克之後跪下的五個少年,默然不語。

  沉默中,五個人又對看了一眼,接著神色嚴肅地抬頭看著目光如電的薩摩,同時開口……

  「龍神在上!您的僕人耐達依在此宣示從此只服膺薩摩·奧坦圖斯·坦薩尼洛一人,絕無貳心。」耐達依認真地道。

  接著是皮喇,他毫不手軟地手指一劃,劃破了手腕,將留著鮮血的手高舉向天,用龍人族最傳統,也最卑微的宣示詞來宣示他的效忠:

  「龍神在上!您忠實的僕人皮喇在此宣誓,將性命交由薩摩·奧坦圖斯·坦薩尼洛掌理,生為其僕,死為其奴。茲以鮮血為證!」

  其後是班塔耶,只聽他嚴肅著臉指天為誓:

  「龍神在上!您忠實的僕人班塔耶,在您無上的見證下,宣示永生永世追隨薩摩·奧坦圖斯·坦薩尼洛,以其命為命,以其志願為終生之追求!龍魂為誓,若有貳心,則永墬煉獄!」長長一串宣示詞當真說得人人都為之色變。

  接在班塔耶後面的是尼路,他收回放在班塔耶身上的驚訝眼神,將目光直直落向站在身前的金髮少年身上,以獨特的聲線接續宣言:

  「龍神在上!您的僕人,尼路,自今日起,宣誓將以薩摩·奧坦圖斯·坦薩尼洛為一切主導。永世不棄!」

  漢斯是六人中唯一沒有跪下的人,他被眾人的行動嚇呆了。他可還沒理解究竟王子做了什麼事,怎地讓人人都服了?!眼看這眾人一一宣誓完畢,漢斯一醒神,隨即撲通一聲跟著跪下,扯開喉嚨道:

  「他奶奶的,老子看不懂!可老子早就服了王子啦!」漢斯嚷嚷著,紅髮激動地飄動。

  「偉大的龍神大人,老子我漢斯,也發誓永遠都聽王子的話,他叫我吃飯,老子我就吃飯;他叫我睡覺,老子我就算睡不著也會去睡覺。要是有人欺負王子,老子我就拿命跟他拚了!」漢斯大聲地發他特別的誓,老子長老子短的,聽起來不倫不類,可總算是一個誓了。

  龍人族的上下主從關係非常嚴苛,所有族人都是無條件服從龍皇的命令。當初圖蘇命令六人為薩摩的隨身護衛時,他們就以薩摩為最高服從依據。但直到現在,他們才真正為這個年輕的王子心折,發下了龍人不輕易許下的誓言。這表示,即使將來薩摩不是王子了,甚至不再是龍人族的一份子時,他們都不會離開他,即便是龍皇的命令也不能改變!

  薩摩當然知道這層意義,所以他神色複雜地看著跪在面前的六個少年,心中激動不已,眼前逐漸泛起了水霧。低沉的聲音響起,帶著奇異的魔力,將六人的心熨燙得暖洋洋的:

  「龍神在前,您的繼任者薩摩·奧坦圖斯·坦薩尼洛,在我忠實的屬下面前宣誓,此六人為吾之摯友,生死不棄!」

  聞言,六人全都驚訝地抬起頭,看著他們剛剛宣示效忠的男孩。

  銀白色的月光穿過林隙,照在俊美的年輕王子身上,微涼的空氣中散發著淡淡水氣。背著月光的男孩,臉上有著眩惑人心的陰影,淡金色的髮絲染上銀白色的柔光,沉穩的臉上帶著激動,紫金異色的雙瞳閃動著真誠的光芒,明亮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這一瞬間,他們彷彿看到了世界的核心。

  多年以後,就算這六人已經成為敵人恐懼、友人崇敬的人物,想起這一幕還是會情不自禁地說:「那時候,我們都看到了心中的神。」

  更令人玩味的是,掀起後世研究熱潮的《穆達烏普回憶錄》(注)中,還有以下一段話:

  「或許真正收伏我們的,就是那一刻的感動。」

  沒有人知道,究竟當初他們發誓時是否存在其他想法或情感,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在明亮月光照射下的密林邊緣,傳說中的人物—薩摩一生中最忠實親密的戰友就此誕生。往後的歲月,他們陪著他走過每一個枕戈待旦的日子,也陪他安然度過每一個蓄意的陰謀陷害!

  這個夜晚,也理所當然地成了千百年後吟遊詩人最常吟唱的傳說─月下誓約。

  月光為引

  魂魄為席

  鮮血為幕

  月下之盟

  造就功績無數;

  盟約之始

  弱冠之年

  龍血為誓

  龍魂為注

  開啟百年風雲路。

  智推尼路

  勇推漢斯

  忠推皮喇

  精推班氏;

  慈面殘心

  首推耐依

  厲手仁心

  當屬明將;

  王者之策

  謀略萬千

  帳下之將

  六雄足矣。

  註:《穆達烏普回憶錄》記載著薩摩六大臂助的幼年成長,是後世研究六人行事風格的最大依據,也是研究薩摩幼年性格的最佳參考。

  ※※※

  在熟門熟路的六人和靈覺高人一等的薩摩合作下,一行七人經過一天的毫不停歇的趕路,避過村落、野獸,穿過辰、日二鎮間的森林,避過龍人密集的諾森港,在隔天入夜來到諾森港東方約莫一百公里的南方港口。這是一個龍人族防線外的港口城鎮,雜居著獸人、龍人和少部分人族。

  「你說的那個有名的舵手呢?」尼路問號稱交友廣闊的班塔耶。

  班塔耶那個朋友是個航海世家的獸人,叫做貏厊。兩年前,班塔耶在龍族密林跟耐達依打獵比賽時,恰巧遇到誤入禁地,正被龍族武士圍攻的貏厊。班塔耶善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在龍族武士刀下救了他,還把他安置在離密林不遠的獸人村落中。之前聽說要秘密找到一個善於航海的人,班塔耶第一個就想到他。而恩怨分明的獸人也二話不說地答應了。

  「我已經在幾天前叫他先到這裡等著,或許在哪個酒館吧!」班塔耶偏著頭猜測。

  舉凡有獸人族的地方絕對少不了酒館、鬥場,貏厊既然是獸人,來到這裡最可能去的當然就是酒館、鬥場之類的地方。

  夜晚要找這種地方並不困難,尤其是在有獸人的地方。在離港口不遠處,就有一棟斜頂二樓木造房屋燈火通明,喧嘩的聲浪在寧靜的夜晚顯得特別明顯。沒有意外的話,那便是他們要找的地方了。

  不喜喧嘩的薩摩首先皺起眉:

  「你們去吧!我在這裡候著。」說完移步站到港口旁小屋的陰影下。

  聞言,眾人對視一眼,自動地分出尼路、班塔耶、耐達依三個看起來比較和善的人前去找人。而將個性少言的明斯克、古板冷硬的皮喇、以及好鬥激動的漢斯留下。開玩笑,讓他們三個人去,那還不立刻跟酒館裡的獸人大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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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二十九章 神魂顛倒

  片刻之後,班塔耶等三人領了一個瘦弱高挑的獸人回來。

  瘦弱的獸人可是很少見的!這樣的身材和特殊的才能讓其他人隨即猜出,這人一定是一個鰻系的獸人。這一系的獸人可說稱雄於北方大洋上,無往不利。只是因為身材不討好,不容易得到女性垂青,導致這個系的獸人人數比較少。

  獸人貏厊對著眾人微一點頭,友善地招呼道:『我是貏厊,你們好。』出奇的,這個人有著獸人中少見的好脾性。

  漢斯本來聽說是個獸人還有些興奮,還以為終於可以找到一個同好,好好打上一頓。現在見到眼前這個瘦巴巴的傢伙就是那個獸人,不由一陣失望,打這種人一點癮頭也沒有,說不定拳風掃過就趴了!

  本來還在難過,不過想起不久之後就能和尼路好好大打一場,心情便立刻好起來。想到這裡,漢斯大掌一揮,「啪」地一聲,拍上貏厊瘦削的肩膀,接著大方地呵呵笑道:『老子我漢斯。我決定不跟你打架了!』

  被漢斯這一拍,貏厊往前蹌踉了一步,當場咳了起來。漢斯見狀似乎也想到自己的手勁太大,尷尬地搔起頭。不過,看來班塔耶有事先告知過眾人的個性,因此貏厊除了微露驚訝之外,倒也沒有生氣。

  順了順氣,貏厊看著滿臉尷尬的漢斯,不在意地回答:『謝謝!』他覺得這個大塊頭龍人天真直率得可愛。

  漢斯聞言還當貏厊當真害怕和他交手,心中大樂,呵呵大笑:『不客氣!不客氣!』

  貏厊點頭一笑,將目光落向其他人……一個皺著眉頭的栗發少年、一個冷著臉的黑髮少年,還有一個站在陰暗處完全看不到長相表情的……呃………應該是少年吧!

  栗發少年首先有禮而規矩地伸出手:『我是皮喇!』

  一本正經的表情讓貏厊頓時呆了一下,顯然對漢斯與皮喇間的落差有些無所適從。但隨即也伸出手與這位自稱是皮喇的少年對握。

  手才剛放下,冷冷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明斯克!』

  貏厊轉頭看去,原來就是那個冷著臉的黑髮少年。比起前面幾位,這個叫明斯克的龍人實在冷淡很多,因為他只丟下這個名字,就不肯再開口了。害得貏厊一隻手僵在那裡,不知道如何反應。

  這些人的個性真是比班塔耶說得還要來得鮮明啊!

  正當貏厊在心中這樣苦笑時,最後一個陰影中的少年,往前一跨,離開了陰影,港口旁的燈光照在臉上。貏厊倒抽了一口氣,臉上立刻露出了迷醉的神色。

  好美!

  飄飛的淡金色長髮、白皙透明的臉蛋、優雅高挺的鼻樑、柔美溫潤的嘴唇、迷濛神秘的棕色眼神,遺世孤絕的氣質,雖然斜飛的眉未免有些不完美,但也添了女性少見的英氣。

  這真是上天的傑作啊!他這一生追求的不就是這樣的女性嗎?貏厊在心中感歎,沒想到班塔耶說的僱主是這麼一個美麗無方的女性啊!貏厊在驚歎之餘,完全忘記了班塔耶對僱主的介紹:『一個種族特別,擁有一金一紫眼睛的十五歲少年。』

  原來,班塔耶為了避免洩漏龍人族繼承有人的消息,並沒有告訴貏厊今天來的是「王子」,只說一個友人急往伊闊利市,要他掌舵。僅在貏厊追問時,才按照薩摩的身材編了一個樣子給他聽。可惜,這當口,「美色」在前的貏厊早忘了班塔耶的話了!

  其實這美色也不是薩摩故意的,因為他有一半是精靈人,頭髮總會不自禁地隨著元素擺動,看起來就是比其他人多了一點飄逸的氣質。更因為在風眼裡呆太久,沒曬到太陽,皮膚顯得有些白皙透明,加上怕紫色的眼睛嚇到貏厊,所以又施了一個小魔法在眼睛上,因此看起來有些迷濛。這一切組合起來就成了讓貏厊色授魂與、神魂顛倒的「美色」了!

  薩摩見到貏厊神魂顛倒的樣子,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但他直覺地「非。常。不。喜。歡」這種眼神!

  皺緊眉頭,薩摩拿眼看向其他人,冷靜的眼神中帶著詢問的味道。只見其他六個人,人人都是一臉古怪的表情,就連遲鈍的漢斯也一臉詭異地看著貏厊.

  薩摩在其他人身上得不到答案,正想開口問,貏厊卻急急忙忙地開口:『小姐你好,我是貏厊,很高興為小姐服務!小姐有什麼吩咐儘管說,貏厊一定盡心盡力做到做到。』

  此話一出,現場一片死寂……眾人古怪的表情升級為「扭曲」,只是,每個人的扭曲原因大致不大一樣。

  小姐?!薩摩一呆,我嗎?!薩摩腦袋不由得有了短暫的空白。

  『哈哈哈哈哈哈…………。』漢斯的大嗓門首先爆出笑聲。

  接著幾個高低不同的笑聲也出現了。

  『呵呵呵呵呵呵………』這是耐達依。

  『哈呃哈哈哈哈呃……』這是班塔耶試圖控制的笑聲。

  『嗚嗚嗚嗚嗚嗚………』這是尼路悶著嘴的笑聲。

  明斯克也冷不起來了,臉上一陣陣抽搐,揚起的唇角洩漏了他的情緒。

  倒是皮喇沒笑!他板著一張極度嚴肅的臉,眼中閃著憤怒,似乎對貏厊的表現很生氣。

  貏厊不解地看了眾人一眼,沒有理會他們莫名其妙的笑聲,回頭對著眼前美麗的少女兀自說道:『小姐的目的地是伊闊利市吧?食物都準備齊了嗎?要不要貏厊代勞……。』

  薩摩的臉突然變得鐵青,他懂了!這個該死的獸人竟把他當成女的?!薩摩板起了臉,瞇起眼,危險的氣息逐漸在港邊散開。

  高低不同的笑聲同時嘎然而止。王子生氣了!

  這也難怪,先不說被錯認為女人的難堪。只看到貏厊現在一副「窈窕淑女君子好俅」的垂涎模樣,任誰都會心火上升。

  做為貏厊的介紹人,班塔耶緊張地連忙拉回貏厊:『貏厊老哥!小弟求你了!先別說話啊!』班塔耶一邊說一邊還留意著神色不定的薩摩。

  貏厊不解地反問:『咦?為什麼?我正在問小姐有沒有什麼沒帶齊全,我可以嗚──』

  貏厊正想告訴眾人他有管道可以迅速買到必須的食糧,倒是班塔耶眼看薩摩的怒氣即將引發,連忙摀住貏厊的嘴。任憑貏厊怎麼掙扎,他還是不放手,兩隻眼睛兀自緊張地看著神情冷凝的薩摩。那個讓現場鴉雀無聲的人此刻早已將危險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班塔耶不禁在心中唉嚎。不要啦~~~~他是無辜的!他真的,真的,已經告訴過他,王子是男的啊!他怎麼知道這個天殺健忘低能的獸人會……會做出這樣的事?!真的不是他的錯呀!

  見狀不妙,尼路立刻被眾人拱出圓場。

  『呃………王子………屬下想……』在薩摩的怒氣之前,尼路少見地吞吞吐吐。

  王子?!貏厊聞言瞪大了眼,王子還是王紫?男的嗎?不可能!

  『嗚嗚嗚……』他想反駁,更想求證,這樣完美的女性怎麼會是男的,但是班塔耶卻將他的嘴緊緊摀住。

  開玩笑,讓他繼續說下去,到時候他這個介紹人就會被扒骨抽筋,一半丟到海裡餵魚,一半丟到森林裡喂魔獸。

  薩摩散去了眼睛上的魔法,紫金雙色的眼睛帶著危險的怒意銳利地看向尼路。他們沒告訴他,他要載的全是「男」的嗎?

  迎著薩摩銳利的目光,尼路幾乎要忍不住跪下了。

  『王………王…。王子………』別這樣看啊!我會怕……這次換尼路在心中哀嚎。

  像是察覺出尼路的懼意,薩摩閉上眼,收斂怒意。

  『說吧!』低沉的聲音聽得出壓抑過後的怒意。

  尼路嚥了口唾沫:『屬下以為,貏厊只是一時迷惑,不是有意的!若是王子將氣息放開,貏厊一定不會如此失態。』尼路建議。

  因為,薩摩的五官有精靈人的精緻柔美,平時配合薩摩獨特的氣息是決不致讓人誤以為是女性,但現在,薩摩為了避免族人追蹤,因此刻意收斂氣息。如此一來,是避免了讓人認出的危險,但沒了這份氣息,也就不免顯得有些柔弱了!

  一路上,他們也是覺得收斂氣息的薩摩除了那對眼睛,實在看不出任何危險性。也只有那對眼睛會在收斂氣息時不自覺地流露出威嚴而冷酷的氣息。而剛剛,薩摩為了不嚇到貏厊,又施了一層魔法在眼睛上,也難怪乍看之下,貏厊將薩摩當成女的了。

  薩摩聞言,呆了一呆。隨即歎了一口氣,散開了氣息。

  這時的貏厊已經冷靜下來了。先是看到散出凜凜神威的紫金雙色的眼睛,想到了班塔耶先前的介紹─一個有著紫色和金色眼睛的「少年」。難不成真是男的?!

  想到這裡,貏厊將目光離開「少年」的臉!啊!開襟的短上衣讓他幾乎已經肯定眼前的美女其實是一個漂亮的少年!因為,短短的衣服看不出任何女性應該有的特徵!

  接著,眼前的漂亮少年釋放了氣息。這一釋放,可讓貏厊看呆了眼。他根本就是一個男的!一個危險、威嚴、冷峻的少年。這時的少年要用「漂亮」來形容根本不恰當!只能說,他是一個英俊而危險的少年。更讓貏厊吃驚的是,竟然有人能夠同時擁有這兩種南轅北轍的樣貌!

  班塔耶見事實瞞不住了,只得歎口氣,在貏厊耳邊道:『貏厊老哥!老實告訴你吧!他是我們龍人族的王子!』

  貏厊聞言,先是一楞,接著冷汗開始沿著背脊直流!龍人族王室的威嚴是不容侵犯的!這點在所有種族中都非常有名!

  龍人族在七百年前曾經因為一個獸人當眾說當時的龍皇在民間廣泛流傳的私生子傳說,而遭龍人族的族人擄回部落囚禁,準備祭天。

  後來獸人族當時的王出面協調,發現,問題不是出在龍皇原不原諒,事實上當時的龍皇根本不在意這些小事,真正的問題出在所有龍人族族人都認為這個獸人當眾誣蔑了龍人族,因此不願放他回去。最後,這個獸人還是死在祭天的名義下。要說龍人族與獸人族交戰連連的原因,其實除了獸人好戰的本性之外,龍人方面也有這一個心結在。

  想到這裡,貏厊有點害怕班塔耶會猛然從自己身後捅上一刀。

  但這其實是貏厊多慮了!先別說薩摩從小在中央大陸長大,對這種王室威嚴的觀念並不堅持,若不是貏厊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樣,薩摩還懶得跟他生氣;再者,龍人雖對自己的王室極端崇敬,但也不至於到一點小誤會就置人於死地的地步。七百年前的事件其實並不單純,只是大多數人都不知情,所以才會以為兩族是因此而交惡。

  事實上,只有少數人才知道,這個獸人之所以受到如此強烈的報復是因為,他不僅當眾批評龍皇與他族的女性有不正當關係,這位獸人還曾經在傳說中女性的部落中呆過一陣,並在獸化之後,強暴此女,而導致此女腹中的龍皇子嗣也因此沒了!可惜,他並不知道這個孩子對龍人族有多重要,還以為只是為龍皇解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私生子。以此類推,龍皇不知道還跟多少女人有這種不明不白的關係,因此才在酒後大力宣揚龍皇的「作為」,他篤定了龍皇不敢行動,才不會間接證實了他的確行為不檢。

  卻不知,龍人族雖然生育率比龍族高,但是,身為領導者的龍皇卻出奇地不易育有子嗣。這或許是因為,龍皇有過多龍族的血,因此生育力低的緣故。通常龍皇一但有子嗣,這孩子會承襲父親濃厚的龍族血液,很有可能就是下任龍皇。只可惜,歷任龍皇除了一兩個之外,其他都沒有留下子嗣!龍皇也就只能靠龍人族中,偶爾出現的龍血較濃的皇階龍人來繼承。

  這個獸人不知道這個孩子可能就是龍皇這一生中唯一的子嗣。而龍人族也不會特地將緣由解釋給眾人知道。因此,當這個獸人被帶到龍人部落中時,龍皇其實是很痛心的!而族人也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才堅持要以祭天的名義處死此人。

  雖然獸人族的王后來也得知原因,但為了種族的顏面,堅持要讓這名獸人回獸人族後再處決。這點,龍人族自然不允,因此兩方談不攏,才是雙方交惡的原因。

  正當貏厊緊張地胡思亂想時,一個人影風一般在眼前出現。那是皮喇!

  『王子!要皮喇挖下他的眼睛嗎?』皮喇舉著短匕問。

  貏厊一聽,汗冒得更快,沒發現眾人都浮現了不認同的表情。

  薩摩皺皺眉:『不必!』沒有那麼嚴重。

  皮喇聞言,不甘地收下匕首。

  『我是薩摩。』示意班塔耶鬆開手,薩摩報了姓名。

  貏厊呆了一呆,迷醉的神色一掃而空,貏厊一臉驚懼,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王……王子,貏厊見過王子!』

  薩摩微微點頭:『不用多禮,這次麻煩你帶我們去伊闊利市。』

  貏厊聞言,連忙說明:『貏厊知道!這一段航程最多大略需要一個半月左右,若途中遇到風浪可能會拖延一點時間,但應該不會晚於兩個月。』貏厊解釋。

  薩摩點點頭,回過頭問:『食水帶夠了嗎?』

  尼路連忙上前,接著回答:『我們帶了八人份一個半月的食水,還缺半個月。』

  貏厊聞言插嘴道:『如此夠了!貏厊的船上備有食水,大概夠四個人一個月的需要。剛好可以補這部分的不足。』

  薩摩滿意地點點頭。

  一旁的尼路看著貏厊仍顯慌張的表情,輕輕一笑,誠懇地補充:『聽班塔耶說,你的航海技術在模裡邦聯無人能比,這趟路就麻煩你了。』

  貏厊聞言,自信地拍拍胸口,表示一切都包在他身上,還不忘感激地看了班塔耶一眼,沒想到班塔耶將自己看得這般重要。

  班塔耶見狀笑了一笑,但等到貏厊一回過頭去,他又馬上露出迷惑的表情。雖然他很欣賞貏厊的才能,但是,天曉得,他從來沒這麼誇過他!真不知道尼路幹嘛這麼說。

  倒是薩摩露出了讚賞的表情。尼路這記收買人心的舉動做的恰到好處,讓他極為激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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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三十章偽裝

  就在薩摩等人在南方港口迎接離開部落後的第二個天明時,龍人族這邊終於發現薩摩不見了!頓時,王宮中人影穿梭,都在找他們的王子─薩摩。

  在忙亂中,龍皇圖蘇卻沒有加入尋找的行列。他試著利用龍皇間的感應能力來「看」薩摩,但,他失敗了,他眼前出現的是一片黑色的光霧。他知道,這代表,薩摩刻意單方面關閉了感應。

  他該高興嗎?因為這起碼代表薩摩的能力已經成長到無法讓他主導的地步了。只是,這種時候,「看」不到他卻是麻煩。

  他知道薩摩一定去找琉璃了。這個他不擔心,反正任憑他怎麼找也找不到根本沒有離開王宮的琉璃,但是,他最擔心的是,隨時都有可能面臨成年劫的薩摩要是在這段時間遇到要命的成年劫,那該如何是好?

  考慮許久,他終於決定秘密前往神殿的地下書庫,他需要有人解開他的憂慮。

  ※※※

  琉璃在地下書庫,不知天色早晚,只能從定時送來的食物來判斷究竟過了多久。這天,琉璃剛剛用過食物,從菜色判斷,應該是早餐。這已經不知是第幾個早晨的早餐了。

  琉璃蜷曲在床上,有種預感,今天將有事情發生。拿出那本幾乎快要翻爛的那坦家能力訓練抄本,再看一遍。本想藉此平靜下來,沒想到越看卻越覺得不安。

  終於,琉璃放下書,將床下包袱中的明鑒拿出。就在這時,外面石門也傳來喀啦啦的聲音。有人來了!而且這人除了圖蘇之外不會有別人。

  一股不安湧上心頭……她來到這裡之後,圖蘇這還是第一次來,加上剛剛那陣莫名的心神不寧…莫非摩哥哥發生什麼事了?!琉璃正在擔憂之際,圖蘇果真帶著愁容來到。

  「我需要你幫忙!」圖蘇劈頭就明說。

  琉璃不解,只用迷惑而憂心的藍眸看著圖蘇。

  於是,圖蘇將薩摩要到伊闊利市去鑒等,以及之後偷偷離開的事都告訴琉璃。

  他判斷,薩摩到伊闊利市的原因是為了探聽琉璃的下落。因為,人族為了自衛,或者說是為了莫名其妙的危機感,規定北方模裡邦聯的各族人要到人族來必先到自由港市伊闊利市辦手續,確認身份後,才能再到人族去。

  其他各族因為跟人族沒有太多往來,最多的是客貨運輸。關於這方面,通路到伊闊利市也就夠了!真正到人族國內去行商的並不多,通常都是將貨物在伊闊利市轉手賣給了人族,所以人族的這項規定倒也沒造成多大不便。

  後來,限制的範圍就不只模裡邦聯的各族。由於巴耶帝國和裡爾公國緊張的關係,任何沒有獲得授旗而通行於這片海域的船隻都會遭到擊沉的命運。因此,即便是巴耶帝國的人要到裡爾公國去,也必須先繞道伊闊利市,獲得准許授旗之後,才得航行。一但到港,旗幟立刻收回。若要再回去,就得再繞回伊闊利市,再次取得允許授旗。也就是說,各國港口只准無旗之船出港,不准無旗之船入港!

  就是這麼麻煩的手續,國跟國間直接的客貨交流不易,導致居中的伊闊利市的地位急遽升高。其規模之大也直追巴耶帝國的第一大都市蒙腦特市,穩居人族第二大都市的寶座。薩摩必定是想到伊闊利市追查琉璃的下落。

  但圖蘇現在最擔心的不是薩摩到伊闊利市,反正他在那裡也找不到琉璃。他最擔心的是,這段時間萬一成年劫到來怎麼辦。

  原本,他想派尼路等六人去追薩摩回來,但一來六人不知道跑哪去了,不見蹤影;二來,以薩摩的能耐,他們要追上他也是不容易。於是,圖蘇前來求助琉璃。他要知道,這段時間薩摩是否安全。

  「你幫我看看薩摩這一趟要去多久!這段時間有沒有危險,我的意思是說成年劫會不會剛好在這時候來?」圖蘇直言。

  琉璃得知薩摩竟然偷偷離開王宮,而且為的是要去找根本沒有離開王宮的她,心中複雜的滋味自不待言。不知道當摩哥哥找不到她時,會不會難過……?

  但是,眼前沒有時間感傷,王上說得對,要是摩哥哥在尋找她的途中,發生了任何不幸,那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因此,琉璃聞言,立刻拿起手邊的明鑒。

  薩摩在風眼的四年中,琉璃的預言能力大幅提高。不僅不再局限在只能預言站在眼前的當事人,就連預言的深度也長了許多。

  琉璃定下心來,將明鑒合抱在胸口,心中開始默念。墨黑的影像逐漸透出光線……碧藍的天空,沉靜的大洋……是海上!場景緩緩移動…不片刻,一艘在海中顛簸的大型海船出現在眼前。出現了!他們在船上!

  琉璃在心中再次將要預言的事默想一次。一串飛奔的數字快速跳動。六……六個月!

  一個答案出來了。琉璃接著默念口訣。幾幅影像一頁頁翻過!琉璃默察一翻,沒有危險信息出現!放下明鑒,琉璃將視線落向眼前緊張的男人:

  「摩哥哥六個月後回來,此行並無凶險!」

  圖蘇噓了口氣,幸好!忽然,圖蘇又想到另一件事。

  「你可不可以順便預言,薩摩的成年劫什麼時候會到?」圖蘇要求。

  她可以說不嗎?就算不是摩哥哥的事她都不能拒絕,更何況是跟摩哥哥切身相關的事?琉璃在心中歎息。

  不多說,琉璃默默地將明鑒再次合抱在胸前。模糊的影像,瘋狂的氣流,危險的氣息!琉璃看不清楚眼前色彩混亂的影像。但數字卻已經飛快地跳動……十……十六!

  什麼意思?十六歲?!琉璃還想要進一步追蹤成年劫的跡象。突然心頭一陣狂跳,影像隨即散失。

  奇怪!以前從來沒有這樣子過。唯一會使影像消失的原因是精神耗盡,但,琉璃自己知道,經過刻意的訓練,她並不容易耗盡精神。那,究竟是為什麼?

  書上曾經記載,除精神耗盡的原因之外,另一個無法預言的原因是,預言的內容與本身的關聯太深,或者是事情變數太大。難道,摩哥哥的成年劫跟她有關嗎,還是變數太多?若是變數多,那又是什麼變數?

  若真如此,那麼對於與本身關係太深或變數太大的預言內容的解決方法就是,等到時間上十分接近事件發生時間時,才能預言出確切的內容。也就是說,她必須等到摩哥哥十六歲之後,成年大劫發生前夕,再次預言,才能看見成年大劫的秘密。

  「怎麼了?」圖蘇的問話將琉璃從思考中喚醒。

  琉璃一回神,搖搖頭:

  「沒什麼!」

  隨即看到圖蘇猶豫的表情,輕笑道:

  「成年劫會在摩哥哥十六歲那年發生,但是,實際的情況,琉璃無法預言。」

  圖蘇一呆,無法預言?不過算了!反正總算也知道,十六歲那年是薩摩成年劫發生的年紀,這樣事情也好辦了一些。

  對於追不追回薩摩,圖蘇也不在意了。畢竟,薩摩若是真的有心要躲,他就算派誰去也是徒勞。這件事,首先委屈的是他,他要去找琉璃的心態也是無可厚非,他實在不想逼他逼得太緊,要是找不到,或許就能讓他死心了吧!

  更何況,照尼路他們六人也不見的現象看來,或許他們也跟去了!先不管他們跟去究竟是為了什麼,但起碼,有人跟上也有得照應。因此,在十六歲來到之前,圖蘇決定等薩摩自己死心回來!

  ※※※

  歸功於貏厊高超的航海經驗和技術,海上的生活十分順利,除了「地上一條龍,海上一條蟲」的漢斯,飽受暈船之苦外,眾人可說是過得愜意極了。

  船上的生活,最值得一提的是一段小插曲。

  話說,尼路在出發之後終於宣佈漢斯解禁(不懂的請閱前述)。

  正當漢斯高興得掄起拳頭,準備跟尼路好好打上一架時,尼路卻氣定神閒地坐下來。

  「尼路!打架!」漢斯嚷道。

  「為什麼?」尼路反問。

  眾人這時在那耐達依的帶領之下,都圍在兩人身邊。

  「你答應我的!」漢斯堅持。

  尼路撇了眾人一眼,氣定神閒地道:

  「可是你沒有遵守約定!」

  漢斯張了張嘴,楞了一下,又嚷嚷:

  「胡說!老子做到了!」

  尼路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回頭道:

  「有三個證據證明你沒有做到!」豎起三根指頭。

  「老子不信你!」漢斯堅持。

  尼路撇撇嘴,笑了!卻不知這笑看在眾人眼裡實在有點……邪惡!

  「第一,咱們追蹤王子的夜晚。你說了「你為什麼偷襲老子我」。」

  尼路慢悠悠的語氣學起漢斯的話真是怎麼聽怎麼好笑,但顯然,眾人都沒空笑。

  漢斯瞪起眼,說不出話來。

  「對象是明斯克。明斯克你說有沒有這回事!」尼路接著問,目光落向一旁黑髮的少年。

  明斯克見狀,硬梆梆地點了頭。

  尼路斜眼瞄了漢斯一眼,意思像在說「你看吧!」

  漢斯無言,只是張大了嘴怔楞。

  「第二,我們追上王子以後,你前後又說了三段話,這個王子可以做證!」

  他說的是那個獨特的發誓嗎?薩摩聳聳眉,點頭,他是有聽到沒錯。

  不理漢斯那像浸入大紅染缸的臉,尼路繼續追擊:

  「第三,我們到了港口以後,你又違反規定跟貏厊說話。這點貏厊也可以做證。」尼路看向角落的貏厊。

  貏厊呆楞楞地點頭,他實在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麼約定。

  這時,漢斯呆著一張臉,明明覺得不對,卻又不知道如何反駁。

  「我體恤第一次你睡得熟,可能「不小心」忘記了我們的約定。可是後來又有第二次!」尼路又道,帶著無奈的語氣。

  「第二次我看在你是發誓為王子效忠的份上,不計較了!可是第三次呢?」尼路一臉惋惜,天曉得他正在心裡笑到抽筋哩!

  看了一眼還在震驚當中的漢斯,尼路踩著悠閒的腳步離開了。其餘眾人憐憫地看著漢斯。接著,笑聲響起!那是耐達依。

  「呵呵呵……真服了你!尼路,你真是老奸巨猾啊!」耐達依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道。

  其餘眾人聞言也不由發出會心的一笑,只有漢斯終於醒過神來,怒氣衝天地吼:

  「尼路!你這個他娘的小人!」

  ※※※

  經過一個半月的航行,薩摩等一行八人,終於來到了全世界規模最大的自由港市——伊闊利市。

  停靠在船來船往的碼頭,船艙中的眾人卻陷入苦惱中。原來,薩摩的眼睛太過驚世駭俗了!雖然可以施點障眼的魔法來掩蓋,但是,這一招用在不諳魔法的獸人身上有用,用在這個臥虎藏龍的伊闊利市卻只會徒惹注意。因此,薩摩怎麼離開這艘船成了大問題。

  就在眾人陷入苦思當中時,耐達依首先亮起雙眼提議:

  「偽裝!」

  薩摩挑挑眉,有種不祥的預感。

  「偽裝什麼?」皮喇問,嚴肅的表情彷彿要偽裝的是他自己。

  耐達依不知死活地眨眨眼笑道:

  「女人!人族的女人!」

  呃!眾人一呆。「真是不知死活!」眾人心想。

  薩摩不動聲色,只是輕聲問了一句:

  「女人?」

  或許是薩摩太沒有反應了,讓耐達依沒有發現他正踩在地雷上,只要腳一放開,就會被炸得粉身碎骨,所以他依舊笑著道:

  「是阿!只有人族女人會把臉遮起來!而依照王子的狀況,只要臉一遮,那就什麼麻煩也沒了!」

  嗯……如果是這個理由,那麼還過得去。薩摩不禁開始考慮這個方法的可行性。

  怎料他還在考慮呢,皮喇倒是義正辭嚴地反對了:

  「不行!」

  「為什麼?」問的是漢斯。他倒覺得方法很不錯。

  其實,其他四人也是這般想,不過,顯然他們還記得南方港口的插曲,因此打死都不肯第一個附和。就連一向多話的班塔耶,也因為有了「案底」,屁都不敢放一聲。

  「堂堂龍人族的王子怎麼可以扮女裝!」皮喇拋下了一個極為嚴重的理由。

  眾人都呆了。這大帽子一扣,誰還敢說贊成。以這個角度來看,的確是不行。但是事急從權啊!

  「沒有人知道王子是王子啊!」漢斯單純的頭腦這時發揮了功用,完全不知道嚴重性地舉出他的借口。

  皮喇抿抿嘴:

  「不行就是不行!」沒得妥協。

  薩摩見狀,臉上迅速閃過不認同的神色。其實他並不是很在乎什麼王子尊嚴的問題,那種表象的尊嚴不需要緊守不放。

  「呃……皮喇……其實,這也是沒有辦法裡的辦法!王子的眼睛太惹人注意了啊!」被推出來圓場的班塔耶道。

  「再想別的!龍人族的王子不能做這種事!」皮喇十分堅持。

  聞言,班塔耶摸摸鼻子聳聳肩,無奈地看著其他人。他沒辦法啦!

  「他奶奶的想不出別的啦!」漢斯瞪著眼。

  「再想!」皮喇板著臉,就是不肯退讓。

  一時之間,誰也不讓誰,互相瞪起眼來。

  一旁的貏厊十分驚訝地看著雙方對峙。他們瘋了嗎?難道他們不知道他們全都長得很「出色」嗎?他們怎麼會以為將最「出色」的那一個遮起來就不會引人注意了?!

  這樣才引人注目吧!一個蒙面的神秘(?)女郎,和六個英俊出色且性格出眾的少年,不,應該說是男人,因為龍人身材比較高大,所以看起來不像少年,倒像成年男子。好吧,再加上一個猥瑣的男人,就是他自己。這種組合若不五分鐘內傳遍整個伊闊利市,那才有鬼!

  他們提的方法根本不算方法!事實上,以他們的樣貌,不管什麼打扮都引人注目!見過世面的貏厊十分清楚。

  「呃……你們……」貏厊試著說出他的看法。

  「什麼?!」漢斯怒氣未平地瞪大眼轉過來惡狠狠地看著貏厊。

  貏厊一驚,話卡在喉嚨裡,硬是擠不出來。

  薩摩將銳利而冰冷的目光射向漢斯。

  「哼!」一聲冷哼成功地讓漢斯收起的大張的爪牙。

  「你說吧!貏厊!」薩摩換上一張無害的表情,以著鼓勵的語氣道。

  沒想到薩摩一將表情放軟,才剛定下心神的貏厊立刻又陷入迷醉。只是這絲迷醉才剛冒出來,薩摩突然皺起的眉頭又將它嚇得飛到十萬八千里外。

  定定神,貏厊慢慢地將他的看法說出來……。

  聽完,薩摩笑了。是有些道理!

  「那……那怎麼辦?」班塔耶無奈地問,他們長的這麼引人注目實在也不是他們能控制的。

  「你們不要想不引人注目,那是不可能的!」貏厊道。

  「你有什麼好法子?」尼路問。他雖然沒想過不引人注目,但是這個獸人能想到這層,可見也有些腦筋,因此他試探地問了。

  「根本不需要扮女裝!現在,最麻煩的不是引人注目的問題,而是怎麼樣把王子眼睛的顏色遮住,又不引人懷疑!」貏厊對自己的先知沾沾自喜。

  「廢話!」皮喇皺眉。

  「不然你以為我們剛剛在吵什麼?不就是怎麼把王子的眼睛遮起來嘛!」班塔耶道。

  「呵呵……」一旁的耐達依見狀又笑了,換來明斯克冷冷的目光。

  而漢斯呢?他已經被他們轉圈似的對話弄迷糊了!一句話都插不上去。

  「你有法子嗎?」尼路追問。

  「貏厊,說說你的主意吧!」薩摩道。他也看出這個獸人似乎胸有成竹。

  貏厊微微點頭:

  「貏厊知道,伊闊利市有一個著名的晶匠,專賣各種魔晶和原晶製品,其中包括了一項東西,就是護目鏡。」

  「護目鏡?」眾人反問。

  「在人族當中,護目鏡很普遍。它不僅普遍地用來冬天防風雪,夏天防艷陽,而且用帶有魔力的魔晶製作而成的鏡片還可以用來防禦魔法攻擊。不僅是冒險者和獵魔者常用的東西,平民百姓更是家家都有。而對於時常航海的人,一隻好的護目鏡也是必備的!」貏厊解釋。

  「那你怎麼沒有?」班塔耶反問,一個半月的航行,他們並沒見到他帶什麼護目鏡的玩意兒。

  「我是獸人!鰻系獸人!海上的環境太適合我了,不需要用到護目鏡,但是我還是有一隻不錯的護目鏡。」說完,從懷中取出一個長形木盒。

  打開來,是一隻長形的淺棕色晶片,中間部分有一點微微的凹曲,兩端套著兩段米色的綢帶。

  耐達依好奇地拿起來比了一下:

  「怎麼戴?」

  貏厊看了一眼,解釋道:

  「人族通常是束髮的,所以這兩段布條會束在發下固定。」

  但是,龍人族並不束髮,最多只紮起發尾。精靈人族崇尚自然,更是從來不束髮的。而奇怪的是,他們的頭髮不像人族,他們就是終生不梳頭,頭髮也不會打結。獸人對頭髮就沒這麼多堅持,他們最多都是將頭髮削得短短,只有女獸人會留發,但他們也習慣將頭髮高高束起,好方便行動。

  當初,貏厊買了這個護目鏡之後也是因為不知道怎麼綁,這才擺著不動,反正他也不怎麼需要。

  看著漢斯一頭雖不算短,但完全是「混亂」的紅髮,明斯克又長又直的黑髮,皮喇及肩微卷的藍色發,尼路長長的淺藍發在發尾紮了白色緞帶,耐達依栗色的長卷髮,班塔耶棕色過肩的半長髮,貏厊也實在不知道要怎麼把這個護目鏡戴到他們頭上。

  再看一眼薩摩長長的淡金色頭髮披散在背後飄啊飄的……。搖搖頭:

  「但是我也不知道怎麼幫你們戴!」貏厊老實道。對於不習慣束髮的其他族人,要他們束起發來,那可難了!

  耐達依聞言也不多說,只是將手中的淺棕色晶片左翻右轉。

  「班塔耶!來!」將班塔耶拉到身前,晶片一比,兩手一拉,綁起來。

  只見班塔耶稜角分明的臉上多了一片淺棕色的鏡片,掩住了精光閃閃的雙眼。半透光的鏡片襯著臉部線條看起來倒是有幾分酷勁。

  「啊!滿好看的!」貏厊道。

  「不錯,戴起來很清楚,視線也很正常,沒有扭曲。」班塔耶評論。

  稍微擺擺頭,護目鏡隨即跟著動作左右搖晃。

  「不牢靠!」皮喇下結論。

  「是啊!怎麼辦!就算買了也不能用!」班塔耶解下護目鏡,這麼問。

  「可惜了,這麼好的東西買幾個來玩玩也是好的!」耐達依顯然很喜歡這種人族玩意兒。

  眾人正在惋惜間,向來少話的明斯克卻開了口:

  「葛籐!」只可惜話一出就讓人摸不著頭腦。

  「咦?」眾人不解。

  葛籐是龍人族中用來製作成行囊束帶的植物,色綠,但加工染色後可以變成不同的顏色,甚至,可以將之以溫火來變形,壓成扁扁的長條形,彈性很夠,用途也很廣,原本是龍人族的發明,後來其他各族也發現了這個普遍寄生在森林灌木叢上的植物,因此,葛籐就一躍成了眾人爭相採摘的植物,後來還變成了普遍的商品。

  眾人當然知道葛籐是什麼,他們只是不懂,明斯克為什麼突然提到它。

  對於眾人的疑惑,明斯克還是不語,只是提起自己的行囊,劃開布,一抽,一條黑色的的籐布圈出現了!

  他們看見明斯克拿走了班塔耶手上的護目鏡,專心的解開兩端的綢布,接著,將黑色的籐布圈截成兩段,一邊綁上一段,綁得極為小心,然後,比了一下,又將兩段籐布圈綁在一起,調了一下鬆緊度,再將多出的籐段切斷。最後,將護目鏡又遞回瞠目結舌的班塔耶手裡。

  就算是看到死人從墳墓裡跳出來大跳艷舞也不會比現在看到的事情更令他們驚訝。

  明斯克,那個冰死人不償命的酷傢伙竟然會懂這個!最重要的是!他竟然會動手專心地做這種手工活?!

  「這樣就可以了!」明斯克下結論。

  可以了?!眾人驚訝懷疑的目光毫不客氣地落在黑髮男子的臉上,意外地發現,男子臉上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色彩。

  咦?!臉紅了?!難不成……這個成天冷著臉的傢伙,其實是非常表裡不一的?!

  這時,眾人的表情可精采了。

  漢斯彷彿看到神跡降臨般,一臉崇拜模樣;皮喇一副震驚的表情,只差沒在臉上寫上:「你殺了我吧」五個大字;耐達依兩眼閃著興奮(?)的光彩;班塔耶大張著可以塞進整個拳頭的嘴巴;尼路閃著詭異的眸光。

  而薩摩呢?初次見面時出現的興趣眼神再次閃動,他似乎對明斯克這個獨特而矛盾的傢伙「極度」感興趣!

  明斯克不自在地看著眾人不同的表情,突然覺得一股陰冷從腳底竄起,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

  得知可以用籐布來改造護目鏡,事情就好辦了!因為,在這個自由港是多的是來自各國各族的商人,要買葛籐布那還有什麼難的。現在問題是,誰去買?

  薩摩是一定不能出去的,而其他六個人去做什麼都會成為焦點,因此最適合的就只有一個人,貏厊!他不僅長相不顯眼,對伊闊利市又熟,讓他去再適合不過了。

  投票結果是五贊成,一反對,一廢票。反對票不消說一定是漢斯投的,他覺得自己去買就可以了,而廢票卻是薩摩投的,他覺得誰去都可以。雖然有兩票跑票,但貏厊還是在一面倒情況下,答應先去買葛籐布,再去請那個有名的晶匠來船上讓他們選購護目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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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三十一章矮人的手藝

  約莫過了一個多小時,在漢斯發飆說要出去找人時,貏厊帶著一個福像的人族中年男子來了。

  「這是人族裡首屈一指的晶匠兼晶商,班·阿瓜達!」貏厊介紹。

  阿瓜達放下手中沉重的布包,帶著燦爛的笑容向眾人打招呼。站在高大的龍人群裡,身材矮小的阿瓜達顯得更矮小了。

  「班先生,我們想要跟您買護目鏡。聽說,您賣的護目鏡全是最好最精緻的,而且做人公道,童叟無欺。我們可是千里迢迢特地來到這裡找您呢!只是因為家少主人身體不適,卻勞煩您老走這一段路,我們心中真是過意不去。過幾日,我們回國了,必定將您這事必躬親的服務態度,和無人能比的手藝好好地宣揚一番,以答謝您的辛勞!」班塔耶鼓起如璜之舌,將阿瓜達捧得心花怒放。

  「呵呵呵……別這麼說!您客氣了!客氣了!生意人為顧客服務是應該的,應該的!更何況是為各位這樣不凡人物服務,阿瓜達更是不勝榮幸啊!呵呵呵。」阿瓜達樂呵呵地回答。

  貏厊見噁心的對話極有可能無限延伸下去,於是主動打斷兩人:

  「好了,好了,班老哥,咱們也是老朋友了!現在,我這些好朋友慕名來向你買這護目鏡,你還不快開張?」

  聞言,阿瓜達倒是回過神,也對,招呼可以暫免,賺錢比較重要!於是連聲附和道:

  「是,是,是,老弟,你說的話,老哥哥什麼時候沒聽過?」

  他們兩個的交情來自一個矮人,一個手藝絕對比他高超的矮人。那個矮人不定期會將他的作品讓貏厊帶來托賣。而一個商店有矮人的作品,那絕對不久就會聲名大噪的。果然沒錯,自從阿瓜達的店裡有了這一個矮人的作品,那些王宮貴族、富商巨賈就常三不五時前來碰運氣,讓阿瓜達成為人族裡面小有名氣的晶石商。

  阿瓜達說完,急忙將包袱提上桌上,攤開來,喀啦啦一連串清脆的晶石碰撞聲之後,琳琅滿目,各色各樣的護目鏡立刻落入眼簾。

  眾人連忙圍了上去,就連明斯克也不例外,畢竟是少年心性,見到新奇的東西也都不免好奇。薩摩站在一旁,也充滿興致地看著。

  皮喇左翻右翻,突然問了一句:

  「你們這些護目鏡可以讓人看不出眼珠的顏色嗎?」

  聞言,阿瓜達一呆,但其他人可就想起他們真正的目的了。看到這些護目鏡,眾人一時興奮,差點忘了主要的目的是要幫王子挑一個「有用的」護目鏡。幸好皮喇還牢牢記著。

  「你的意思是?」阿瓜達不解地問。

  「我是說,戴上它可不可以讓人看不出來眼睛原本的顏色?」皮喇解釋,眾人也點頭附和。

  阿瓜達將目光落向眾人的眼睛。

  漢斯、皮喇、班塔耶都是棕色眼,只是深淺不同,漢斯最深,皮喇是淺淺的棕色;尼路是藍眼;明斯克是黑眼;最怪的是耐達依,是綠色的。他不瞭解這樣的眼睛的顏色有何不妥,為什麼要讓人看不出來。這時他卻沒看到刻意站在角落的薩摩。

  微一猶豫,阿瓜達隨即解釋:

  「可以,因為晶片有顏色,好的晶片不會影響佩帶者的視線,卻會讓他人看錯眼睛的真實眼色。例如這位小哥」指著耐達依,他想,所有人裡也只有耐達依眼睛顏色最怪,應該是他要的,因此他舉他當例子。

  拿起一隻藍色護目鏡:

  「戴上它之後,眼睛看起來就不會那麼綠,會顯得有點藍。」阿瓜達舉例。

  喔!眾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薩摩也懂了。

  尼路瞧了一陣,又問:

  「你有沒有兩邊不同顏色的晶片?」

  聞言,阿瓜達突然露出奇怪的表情,但隨即消失了。他是在想,哪有人家帶護目鏡帶兩邊不同顏色的?不過他是商人,顧客再怪都要當正常。

  「沒有!因為,這種兩色的晶片難得,況且又不討好」阿瓜達笑著解釋。

  也對,戴著兩邊不同色的護目鏡還是有點奇怪的。看來,若是王子戴上這個,還不是一樣兩邊不同色,唉……。眾人在心中歎息。

  倒是當事人的薩摩不怎麼擔心,反而被幾隻帶著元素波動的護目鏡吸引了注意力。這大概就是貏厊說的,用魔晶石製作而成的護目鏡吧。

  其實,關於原晶與魔晶的關係,還有一段曲折。

  出土的晶石其實是原晶,裡面真實的元素在自然界平衡的法則下被壓抑住了,必須經過「加工」才能引出元素性格。而這個加工,絕大多數落在中央大陸的精靈與精靈人身上。

  精靈的能力成長很慢,因為他們有漫長的生命。但是,有一種東西可以加快成長的速度。那就是未經加工的原晶。他們透過練制原晶,將晶石最自然的能量吸收起來,而釋放進晶石裡面的精靈能量就成了引發晶石元素性格的媒介。也就是說,不同屬性的精靈或守護精靈,練出的魔晶就會符合煉化者的屬性。

  透過這個過程,原晶才能成為人類眼中「有用」的魔晶,但在精靈眼中,魔晶實在已經是廢物一個了。

  後來,雖然人類也自己發展出一套引發晶石元素性格的方法,但是,煉出來的晶石,不知怎的品質都不及精靈所煉的。在菟絲布未外銷前,魔晶出口一直是中央大陸唯一的出口大宗。

  廢話不多說,先來看看薩摩發現了什麼吧!

  薩摩的目光在這些魔晶晶片上瀏覽,突然,一隻泛著淡淡藍光的晶片引起他的注意。好透明乾淨的魔晶片啊!

  薩摩注意到,它有極為內斂的元素波動。就是這股內斂隱藏了它比其他魔晶還要強大的元素波動。

  本來,薩摩想選一隻普通的護目鏡了事,但是,看到這只透明清澈的魔晶片,他卻想起同樣清澈的藍眼睛─琉璃的眼。因此,他伸出手,拿起了這副看起來不起眼的晶片。在普通人眼中,它太透明了!這並不好,因為陽光大時就不能用了!

  「我要這隻!」薩摩輕聲道。

  眾人聞聲轉頭。一看,尼路等六人隨即不解地看著薩摩。那種晶片有買跟沒買還不是一樣?!

  倒是另外兩個人的表情十分耐人尋味。一邊的貏厊一臉滿意地點點頭,而阿瓜達則垮下了臉,扼腕不已。

  「這個護目鏡不好,護目鏡最主要的功能就是防止陽光照射眼睛,這鏡片打得太薄,顏色太淺,如果是你要買,這邊還有其他顏色的會更適合你!」阿瓜達迅速抓了好幾副護目鏡,口沫橫飛地勸說。

  怎知阿瓜達不勸還好,一勸薩摩更是打定主意非買不可。

  「這一副我很喜歡。」薩摩用著肯定的語氣道。

  「您……您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其他顏色的護目鏡也是不錯的。」阿瓜達試圖做最後的努力。

  薩摩搖搖頭!他就要這個,至於眼睛的問題,再隨便買個深色護目鏡了事算了。

  阿瓜達見薩摩這麼堅持,顯得很是焦急。這就把其他人看迷糊了。怎麼跟他買他還不要呢?

  就在眾人不解時,貏厊卻呵呵笑了起來:

  「班老哥,你輸啦!」

  阿瓜達聞言也放棄了勸說,歎了口氣:

  「虧本!真是虧本!」

  聞言,眾人全都迷糊了。正在不解,貏厊倒是開口解釋了:

  「這只護目鏡是我的一個矮人朋友的作品。他說,這是他的得意大作。所以要求賣五千個金幣!」

  五千個金幣?!那可足夠讓人一輩子不愁吃穿了(前提是不揮霍)!先別說平常的交易買賣用的是銅幣。一戶四人家庭半年開銷平均也才半個銀幣不到,五千個金幣可真是個大數目。

  「可是班老哥說,這東西樣子不討好,絕對賣不了那些錢。」貏厊笑著道。

  「於是,我那個矮人朋友就跟他打了個賭!」

  聽到這裡,阿瓜達很不甘心地歎一口大氣。而眾人則是好奇的瞪大眼睛。

  「他說,要是上架三天內沒有人要買,就讓他破例在店裡預先公佈作品名稱,價錢隨他去出價去了!他不收分文。」貏厊道。

  原來,販賣矮人作品的店家都有一個規定,沒有獲得矮人匠手的同意,販賣者不得讓買者事先知道哪一個是矮人作品,等到作品被買走了才得在店內公佈出售的作品和買者的姓名。

  這個賭注特別的是,三天內要是沒有人買,阿瓜達將可以先行在店裡公佈矮人作品,還隨他高興出價。

  要知道,矮人的作品即便是一個不顯眼的小東西都會有意想不到的大功用,要是讓人知道哪家店裡有矮人作品,即使出價再高,恐怕還是爭破頭搶著要哩!

  「結果,班老哥也賭了。他說,要是三天內就被人買走,他就免費送給那個人,然後五千金幣照樣付給矮人朋友。」

  聽到這,眾人不由「啊」了一聲。果然是虧大了啊!

  貏厊搖搖頭,歎口氣:

  「虧我還勸班老哥不要賭氣哩!看吧!這下可不是?!」語氣極為惋惜。

  阿瓜達聞言,氣哪還不打一處出:

  「還說!還說!第三天了!要不是你硬逼著我出來,我可不就贏了嗎?」說著還不甘地踱著腳。

  貏厊擺擺手,輕笑地反駁道:

  「班老哥!這你可不對了!我哪知道剛好輪到它出場呢?」

  原來,同一家店,不能販買兩件以上的矮人作品,也就是說,要賣完一件之後,另一件才可以接替。

  阿瓜達張張嘴,啞口無言。頓了一頓才認命地道:

  「好好好!算你贏了!送便送吧!誰叫我不識貨呢?」臉色萎頓。

  「班先生,我們錢還是照付給你吧!」薩摩道。

  阿瓜達仔細看著這識貨人,除了有點女人氣之外,瞧不出異常沒想到出手卻是這麼大方。當然,這時薩摩早已將氣息收斂起來,又在眼睛上動了一個小魔法,阿瓜達從小就是生意世家出身,武功魔法只沾了個皮毛,又怎麼看得出端倪?

  只是,他光注意薩摩,卻沒發現一旁的班塔耶臉色蒼白了一下。幸好,阿瓜達不甘願雖不甘願,到底還是很守信用,所以,他並沒有當真收薩摩等人的錢,還擺擺手開口婉拒:

  「不用!不用!這點錢我還付得起。何況,我還打算做我那矮人兄弟的生意哩!」

  也對,矮人最重誠信,要讓他知道阿瓜達沒有遵守諾言,那還不立刻劃出個楚河漢界來!想到這點,薩摩也就沒有堅持。

  阿瓜達想了一下,又問:

  「你先說說看,為什麼挑上它!」

  呆了一呆,總不能說是因為想到琉璃的藍眼睛吧!

  「只是覺得他很特別!」薩摩選擇了一個模擬兩可的答案。

  阿瓜達張大嘴。好吧!反正所有買到矮人作品的人大多都是這樣回答的。

  「這……有什麼功用呢?」薩摩接著問。

  說到這,阿瓜達精神就來了,眉飛色舞地滔滔介紹:

  「這妙用可多了!首先,你別看它顏色淺,即便是在雪地裡,你都別擔心陽光會傷到眼睛。別看它薄薄的,除非是神兵利器,要不別想在它身上留下一丁點痕跡。另外,你看它沒什麼顏色,它這晶片裡的元素是活的!你戴上它之後散點魔力在眼睛上,它馬上會感應,你這護目鏡自此,隨你高興眼睛要藍便藍,要黃便黃,要紅便紅,要綠便綠,看你散的魔力性質,你散水系魔力,它便變成綠色;散了木系,它便變成紅色;散了土系,它變成了藍色;散了風系,它就變棕黃色。以此類推!」

  啊!真是神奇!眾人在心中一面驚歎晶片的巧妙,一邊也驚歎阿瓜達宣傳的本領。不過姑且不論阿瓜達的宣傳到底有沒有誇大,只要它真的能掩飾王子的眸色,這樣問題就解決了!

  阿瓜達喘了口氣,又接著低下聲音:

  「最重要的是!聽說!聽說!聽說!」

  「聽說什麼啊!」漢斯沒耐煩地打斷阿瓜達故做神秘的動作。

  阿瓜達尷尬地輕咳一聲,宣佈答案:

  「聽說啊!它可以防禦日狼的「死亡凝視」」

  「啊!」眾人驚呼。能夠阻擋死亡凝視?那種強烈的精神暗示?!

  其實日狼的「死亡凝視」也是一種魔力,它會將恐懼深植在對方心裡。只要能力足夠又有防備,也不是不能預防。但是一來,能力足夠的定義隨日狼等級不同而有不同;二來,日狼常常是在對方無防備下驟施此術,因此,能躲過「死亡凝視」的也就寥寥無幾了!

  「真是個好東西啊!」薩摩若有所思地道。

  這句話引來眾人的認同,就連剛才還在唉歎倒楣的阿瓜達,現在也是拍著胸埔,驕傲地說著:

  「那當然了!我班·阿瓜達賣的東西還有差的嗎?」

  阿瓜達突然又「啊!」了一聲,立即從懷中掏出了紙筆:

  「現在,我又賣出一件矮人朋友的東西了!這位小哥,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放心,只有名字而已。」看到眾人皺起眉頭,阿瓜達連忙補上最後一句。

  聞言,薩摩看了阿瓜達一眼,稍一猶豫,隨即乾脆地接過紙筆,留下兩個龍飛鳳舞的字:薩摩!

  阿瓜達看著這兩個字,默念了一次,隨即決定直接將這張紙直接貼在交易欄上。阿瓜達沒有想到的是,不久的未來,這張紙成了全店最貴重,最有價值的東西。

  ※※※

  貏厊送走阿瓜達之後,眾人開始重新「處理加工」各人手中的護目鏡。

  皮喇、班塔耶、耐達依、尼路全都安安靜靜地跟手中的晶片籐布搏鬥。

  明斯克綁好了自己的護目鏡,又一言不發地將薩摩在手中掙扎許久的晶片取走。

  至於漢斯,則是皺著眉頭忙得滿身大汗,卻連原本的綢布都解不下來。

  明斯克十分用心地處理好薩摩的護目鏡,抬眼一望眾人,眉頭皺了起來。

  看看他們做什麼?連這麼簡單的東西都做不好!卻不想,正常的龍人男性是從來沒看過成品之外的東西的!

  冷冷地接過已經被漢斯折騰得皺巴巴的綢布:

  「我來!」

  漢斯擺著感激涕零的臉,崇拜地看著明斯克。他決定不跟明斯克計較出發那天偷襲他的事了!

  當明斯克手中的東西再次完成時,其餘眾人的成品也出來了。

  怎料一看卻將明斯克也看傻了。那是什麼?明斯克一臉不滿,薩摩則是睜著帶著笑意的眼。

  除了皮喇的勉強擺得上檯面之外,班塔耶的籐布成了皺巴巴的爛布條,還叉出了一根根的草絲;耐達依的籐布一高一低,怎麼綁都是歪的;尼路好了一點,但是晶片兩側的缺口被他挖得凹凹凸凸!

  「幫幫他們吧!」薩摩道。

  明斯克挑挑眉,不情不願地將其餘三件作品收來。

  「麻煩你了!明斯克!」耐達依諂媚笑道。

  明斯克撇撇嘴,惡意地將耐達依的作品丟給皮喇。

  耐達依張了張嘴,看著板著臉的皮喇,只好又涎著臉,巴結道:

  「皮喇!幫幫忙吧!」

  皮喇抿抿嘴,認命地低下頭工作去了。這時的尼路和班塔耶不禁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多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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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三十二章港口騷動

  下船前,眾人用盡各種方式遮住他們的龍鱗片。尼路、耐達依、皮喇、漢斯四人的龍鱗片都在衣服遮得到的地方,穿得長些也就可以了。至於明斯克和班塔耶就比較麻煩了。明斯克長在左臉頰,細細長長一道,在眼下劃上一道五公分不到的銀色線條;班塔耶長在頸後,沿著脊骨畫下。班塔耶到還好,放下頭髮,小心點也就好了。但明斯克的情況就麻煩多了,想了好久,好不容易貏厊才想到用女人用的胭脂把銀鱗片遮蓋住。這期間自然免不了要直接面對明斯克冷得凍人的殺意。

  好不容易大功告成,眾人才放心地離開窩了大半天的船艙。

  就如同貏厊所料,即便沒有薩摩的眼睛,他們離船上岸時仍然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伊闊利市每日來來往往的船舶甚多,其中也不乏豪富貴胄,但從來沒有人能像這樣,在短短的幾分鐘內,他們的來訪,傳遍了整個港口。

  一群年輕英俊,各有特色,又衣著不俗的男子,來到這個以商為主的伊闊利市究竟是為了什麼?這點引起了眾人的猜測。

  這也難怪眾人注意,先不說薩摩是龍人族的王子,尼路等人也是屬於龍人族的貴族階級,儘管龍人不喜華麗的裝飾,衣著大多線條簡單,但衣衫的品質卻是不差。薩摩身上穿的還是喊價喊得半天高的菟絲布做的衣服,尼路等人雖然不是,但不善耕織的龍人族,衣料都是向人族購買的,身為貴族的尼路等人所穿的衣服自然也不是凡品,這裡都是商人,對這種「值錢」的東西哪還不細心注意的?加上七人樣貌身材都是人族少見,更是吸引眾人目光。

  有人猜他們是豪富的二代公子,但是二代公子絕對沒有他們身上那股書卷氣和英挺味。

  有人猜他們是哪個貴族的手下,被派到這裡探聽敵情的!但,要來探聽敵情的怎麼會那麼「肉腳」呢?看他們這一群,除了一個大塊頭搬得上檯面之外,其他都顯得秀氣了一點。這自然是因為尼路等人已經先後斂起了氣息,所以這群平日裡為金錢汲汲營營的人們頂多也只能從身材去猜測了。

  當然也有人猜他們只是過客,打算得到旗幟之後就走人的。但,看他們一上岸就到處晃而不前去辦事處的情況看來,也不像。最後,他們結論,這群人一定是來鑒等的。

  但是問題就來啦!他們為什麼不在各國國內的鑒院鑒等?看他們樣子都像有背景的人,在國內鑒等那還不更好嗎?幹麼來這個只有窮苦人家才拚命擠破頭搶著來的鑒院?

  此外,他們年紀輕輕,又這麼文文弱弱的樣子,最大塊頭的一個也像重看不重用,這種程度憑什麼來鑒等?

  眾人越是搞不清楚就越是對這群人好奇。正當迷團還在持續發酵時,另一個傳言又起……。

  東港口傳來這群人其實是為虎做倀的惡霸,專門來伊闊利市拐帶各族美女去賣的。

  西港口傳來這群人是一戶有錢人家的忠心護院,特地前來尋找被壞人擄走的小姐。

  兩個南轅北轍的傳言搞得情況更是混亂不明。

  原來,薩摩等人上岸之後,為了增加尋找速度,因此決定兵分兩路。於是,薩摩、尼路、耐達依、班塔耶一路,往西問去。明斯克、漢斯、皮喇、貏厊一路,往東問去。

  薩摩俊美而神秘的臉,精明懂事形象的尼路,未語先笑的耐達依,加上顛倒黑白的班塔耶!這種無敵組合,就算殺人放火,大家也相信是被人栽贓的!因此,這邊的眾人便從他們的問話,「總結」出他們的身份,是一群忠心耿耿的護院,千里迢迢前來尋找失蹤的小姐。

  而另一邊,號稱萬年寒冰不化的明斯克,流氓惡霸形象的漢斯,板著全天下人都欠我一個金幣死人臉的皮喇,加上,形象猥瑣低級的貏厊,這種組合,就算是站著別動,全天下的壞事也會自動落到他們頭上!因此,同樣「無敵」凶狠的組合,也締造出了無敵恐怖的結果。這邊所有的「受訪者」全被嚇得手軟腳軟,然後,人們「歸結」出他們的身份:一群沒天良,兼且殺人不眨眼的惡霸,專門拐帶良家婦女、青春少女出賣靈肉的流氓!

  兩個截然不同的傳說在兩方人堅持的情況下,演變成暴動,忙碌的港口因此停擺了半個小時!

  而,傳說的來源呢?造成這場混亂的薩摩等人早已在伊闊利市最大的飯堂集合聊天兼討論,渾然不知他們造成一場不小的災難!

  ※※※

  薩摩等人來到伊闊利市已經半個月了。這些天,他們住在旅棧裡。白天得空便出去探問是否曾經在幾個月前看見一個美麗的金髮藍眼女孩在這裡停留。晚上便討論詢問的結果。

  半個月來所問到結果就是:從來沒有人見過一個美麗的金髮藍眼女孩。

  但是,若是真如同龍皇圖蘇所言,已經將琉璃送往人族,那就勢必會在伊闊利市停留幾天,等待獲得通行許可。以琉璃那樣氣質的漂亮女孩若是出現,沒道理會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除非,他們在停靠時完全沒有讓琉璃上岸。但是,依規定,要通行,需所有人員到場,所有貨物經過檢查才能申請通行。如此,怎麼可能讓琉璃一直待在船上?

  薩摩面對完全沒有消息的情況不由得有些沮喪、焦急。眾人看在眼裡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但眼下也沒有其他辦法,總不能千里迢迢而來卻輕易放棄吧?於是眾人只能決定繼續問下去!

  隔天,另一個不算好消息的消息傳來。一位在碼頭工作了三十年的老漁工建議:不妨等去了人族的船回來之後再問問那些船員和船長。他們或許曾經看過女孩,甚至在其他港口看過也不一定。

  在無計可施之下,薩摩也只好選擇繼續等下去了。

  貏厊得知此事,推測這一等沒有好幾個月是不行的。因此決定先回模裡邦聯一趟,再回來與他們會合。

  ※※※

  日子在等待中,過得異常漫長。

  又過了三天,不甘寂寞的耐達依首先提議去瞧瞧人族的鑒等制度。這個建議很快地得到每天無聊到數頭髮過日子的眾人附和。

  他們雖然常聽族人述說人族鑒等的缺失,但究竟是怎樣鑒等法,他們也是很好奇的。

  要知道狀況,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去報名!於是七個人浩浩蕩蕩地到了鑒院,報了名。這個行動自然又引起另一波的猜測。

  其實也不是伊闊利市人比較無聊,而是因為他們七個人實在太顯眼,再加上很快有了一批娘子軍的追逐與推波助瀾,因此,騷動的熱潮久久無法退去。

  對於身邊不時傳來的耳語,班塔耶很喜歡聽,所以不在意。皮喇體諒「人類」的無知,因此只是不屑地冷笑了下,也不理會。耐達依覺得有趣,不時故做神秘讓旁人猜得起勁,他也覺得更開心。漢斯神經粗到沒有發現。尼路不想降低格調與他們一起起舞,因此連理都不想理。明斯克懶得理這些無厘頭的耳語。至於薩摩,他是根本沒心情理他們。因此,謠言就在七個人七個不同的心態下,沒有平息的跡象。

  ※※※

  鑒等的報名分成武術和魔法,一次只能報名一種。在鑒院人員懷疑的目光下,眾人丟硬幣決定了報名武術,繳了七個銀幣的手續費之後,便得到通知在兩天後進行拳士的鑒等。

  眾人第一次參加考試,心情不免有點興奮。因此,再來的這兩天,漢斯早早就起床在屋外吆喝;尼路每天照三餐練功;班塔耶每天一清早就不見人影,後來才知道去環島跑步去了;耐達依每天爬上屋頂,一天裡大半時間都在旅棧的屋頂,不是呆坐,就是比手畫腳的不知道在幹些什麼;明斯克半夜不睡覺在房間裡跳上跳下,害得不知情的人以為旅棧鬧鬼;皮喇則天天往市集跑,抱了老大一疊書,關了房門,整天都不出來了!

  薩摩見他們個個反常,不由得也覺得有點緊張。只是,平常練功就很勤的他,實在不知道還要再加強什麼。只好看著他們奇怪的舉動想東想西。

  ※※※

  兩天的時間很快就到了,薩摩等七個人早早便到了鑒院。

  一個穿著寶藍色長袍,白色斜領,白色衣袖,蓄著短短鬍髭的中年漢子出現在他們眼前,拿著名單看了他們好一會才輕輕招手,示意眾人跟他去。

  眾人後來才知道這人穿的竟是人族所謂的魔策士所穿的正式衣衫,難怪有那麼一點制式規格的味道。

  漢子引他們進入一個寬敞的大殿,大殿空蕩蕩的,一點擺設也沒有,厚重的灰黑色硬巖砌成的磚牆上只刻著斗大的幾個字:自由港鑒院。

  以此牆為準,右邊一個寬大對開的門,門上刻著一個又深又明的字:「武」;左邊同樣一個寬大對開的門,門上刻著一個靈巧飛騰的字:「魔」。看起來就像出字不同人的手筆,難得的是竟把魔武的味道拿捏的很準確。

  兩個門前各站著一個人。右邊的是一身灰藍色勁裝,腰上繫著白色垂穗的綢帶,頭髮高高綰起,約莫四十來歲的男子。左邊則是剛剛引他們進來的男子,他一進來就自顧自地回到左邊門旁,悠閒地站著。

  七個人會意地自動走向右邊。瀏目仔細一看,大殿中,除了他們七個之外,還有四個人。

  一個一身上好綢緞衣褲,看來年紀不超過二十歲的傲慢男子。他手上拿著一把造價不俗的上好法杖,上頭鑲著一顆有比鴨掌雞生的蛋還大一點的魔晶石。薩摩感覺得出,那是一顆少見的魔晶石。對眾人的加入,他似乎沒注意,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一旁的少女。

  第二個是約莫三十歲的男子,皺著眉,苦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第三個是個大約二十多歲的勁裝男子,一身粗布衣裳,黝黑但端整的臉,讓薩摩第一眼就有好感。他似乎是參加武術的鑒等,因為他身後背著長長的布包,那個長度像棍或槍,法杖是沒有那麼長的。

  另一個比較特別,是個女的。很年輕,大概十五、六歲左右。栗色的長髮俐落地紮成辮子,垂在腦後。一身米黃色的衣裙,薩摩眼尖地發現,那是中央大陸出產的菟絲布。手中雖然沒有法杖,但薩摩敏感地察覺到她身上有不弱的元素波動,應該有類似魔晶石的東西在她身上。少女的容貌很是艷麗,微抬著臉,帶著自信滿滿的表情。她只在薩摩等人進來時,看了一眼,之後便轉過頭去,看著牆上的那幾個大字。倒是號稱情聖的耐達依注意到她「不小心」飄過來的眼神。目的地推測是他們的王子─薩摩。

  耐達依為她歎息。沒希望了!先別說她比王子大上個三歲以上。論樣貌,雖然琉璃不及她艷,但說美麗她可是再重新出生一次也趕不上琉璃;比氣質,她又太俗;說感覺嘛!她又不及琉璃的楚楚可憐。更別說他們王子整顆心都掛在他那琉璃妹妹身上了!啊!全盤皆輸啊!可憐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比不過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啊!

  對於少女的視線薩摩不是沒察覺,依他的修為,誰將視線落在他身上他怎會不知道?只是,他實在不知道那個女人看他幹嘛!而且那種眼神讓他怪不自在的。所以一個移步,閃到了漢斯身邊,擋住了少女的視線。

  耐達依清楚看見少女遺憾的表情,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來。聞聲,少女掃了耐達依一眼,眼神有些惱怒。但像是怕人發現她的動作似的,又隨即裝做若無其事地回過頭去。

  耐達依笑得更高興了!因為他看到少女的耳朵紅得像炸熟的蝦子一樣。

  這情形其他人當然也看到了,所以,漢斯一臉迷糊,皮喇一臉困擾,班塔耶一臉曖昧,明斯克不解中帶著一點了悟,尼路則詭異地輕輕笑了。而薩摩呢?他在迷惑中帶著一臉苦笑。

  眾人打量完其他人之後不久,兩側的門都打開了。這表示試場的準備已經完成。

  七人走向右側門。正如薩摩所料的,那個黝黑的男子果然是參加武術鑒等的。他也跟在薩摩等七人身後走向右側門。

  另外三個人,沒有意外,走向了左側門。只是,年輕男子眼睛盯著少女看,而少女則有意無意地瞄了薩摩一眼。薩摩背對著她皺緊了眉頭!

  ※※※

  七人,不,是八人,加上那個黝黑男子,魚貫進入門後一道長長的甬道。

  一進甬道,薩摩就一陣不舒服,其餘六人也微微有些不安,只有黝黑男子一無所覺。薩摩知道這是闖入他人結界的感覺,凡是修為到了一個境地,對結界的敏感度就會提高。

  結界架設的極為隱密,可見必為高人所設,錯非薩摩身兼「三家」之長,又身懷特異能量,絕沒辦法察覺它的存在。就連龍人族的後起之秀,尼路等人,也沒有察覺,只是龍人高超的危機意識,讓他們微微感到不安。而另一邊黝黑的男子就一點感覺也沒有了。

  薩摩默默運氣,發現這個結界並無惡意,似乎只是純粹用來阻隔空間中的聲光傳遞。大概是防弊措施吧!薩摩猜想。畢竟房間與房間間的距離太近,稍有功力者要想傳遞消息那是一點問題也沒有,想必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架了結界吧!

  甬道內每隔兩尺就鑲了一顆拳大的明石(注)照明,極為明亮,順著甬道,一個個門分左右排列。算一算總共有三十二個門,一邊十六個。看來這裡一次可以容納三十二個人同時鑒等。

  甬道很長,長到甬道的盡頭成了一個兩指高的小點。那又是一扇對開的門,門扇緊閉,門上有幾個字,薩摩正想凝神細看。好奇寶寶耐達依卻開口問了:

  「前面的人……仁兄!」好險!差點就叫他人類了!這一說漏嘴,身份還不馬上曝光。耐達依小心地吞了一口口水。

  灰藍色勁裝的漢子聞言轉過頭來:

  「有什麼問題?」

  「那個,那邊的門是通往哪裡的啊?」耐達依極為友善地笑著問。

  是啊!眾人全都停在甬道的中央,看情況也沒打算繼續往前走。那那邊又是什麼呢?眾人也很好奇。倒是薩摩已經看到門上的字了!

  「走過了那扇門,你就是武鬥士了!」勁裝漢子也笑著回答,語氣帶點驕傲。

  果然,那扇門上就是刻著「武鬥士」三個厚重的字。

  「你們要想走過那門,起碼要再三十年!」漢子接著道。

  耐達依現在的樣子在人類看來大概有十八歲吧!雖然他實際只有十五歲。那漢子說這話,意思就是說要想過那扇門,五十歲再來吧!

  眾人聞言,漢斯露出不信的神色;尼路只是輕笑,沒說話;班塔耶像是認同似地連連點頭;明斯克冷冷地哼了一聲;皮喇轉頭看著,露出堅定的神色;耐達依則是笑得開心極了。至於薩摩呢?他只是挑挑眉,若有所思地看著門。

  眾人的反應勁裝漢子看在眼裡,卻只是笑了笑,沒說什麼。卻沒想到,他剛剛這一番話已經把七個打發無聊的想法轉變成好強的挑戰心態了!也因此,自由港鑒院的整個鑒等制度遇到了首次挑戰。

  ※※※

  自稱是武鬥士鐵戰的灰藍色勁裝漢子,在介紹了規則之後,將八人全安排在右側的房間,要他們自行開門進去。

  規則只有一條:「限以武術擊倒對手,倒地一分鐘不起始算過關!」

  所有武器都被留在鐵戰手上,因為,這一關鑒等不能使用武器,以免有人取巧。不過薩摩等人沒帶,所以也沒差。只有黝黑男子背後的大棍子被留了下來。

  進去之前,鐵戰又吩咐道:「記住,進去之後,一但關上門,除非擊倒對手,否則無法開門離開。若是戰鬥途中放棄,只要高舉右掌畫一個大圓,評審人員就會來放你出去!」

  其實,這也是多餘,因為,第一戰的對手就算你睡在那裡也不會有危險,大可以等到鑒等結束再放他們出來。鐵戰一邊說著制式規定一邊這樣想。

  註:明石,一種珍貴的晶石,可惜並無增輻魔法的效果,只能用在結界中的照明。結界中因為魔力的關係,一般的火炬、油燈都無法點燃,只有明石可以在結界中發光。但是,明石一但離開了結界就成了一顆極為尋常的石頭,因此只有特殊場合才需要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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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第三十三章 幻蛙

  進了房間,薩摩隨即發現,關上的門布上了一層薄薄的土元素,土元素之外又有水元素。土元素主「固」,水元素主「生」,兩種元素鑲嵌,這大概就是門打不開的原因。

  遊目一望,發現這房間著實有點奇怪。不,說這是房間其實有點不恰當。它沒有地板,地上是碧綠的草地。更沒有天花板!抬頭一望就是藍澄澄的天空。薩摩很敏感地察覺到,所謂的天空其實只是水元素的高度聚集所形成的假象。「天空」之下是高大的石板牆,石板牆上爬滿了綠色的籐蔓。

  房間很大!大到裡面種滿了十幾二十棵的樹也不覺得擁擠。只是這些樹都是些看起來栩栩如生的假樹。薩摩判斷,這個房間大概只有爬在牆上的籐蔓和地上的綠草是真的。其餘都是障眼法!只不知,人類的鑒院幹嘛要大費周章地佈置了一個環境。只為了鑒等?!薩摩突然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鑒等需要這樣麻煩的佈置。

  初步觀察結束,薩摩離開門前,往前走進「森林」。一股穩定的生命氣息讓薩摩覺得鑒等就在前方!同時,薩摩也察覺一股隱匿得很好的氣!那是一個頗有修為的人,是不是人類他倒是無法判定。但是,他似乎刻意躲得很隱密,所以,薩摩只好裝做不知道地繼續前進,反正一直以來就聽說,人類是一種無理取鬧、思想複雜,又多疑的種族(全是精靈族的長老教他的)。

  或許是刻意聚集水元素的關係,假樹森林裡有點潮濕,倒有幾分雨林的味道。

  薩摩信步走進「森林」,繞了幾繞,朝傳來穩定氣息的地方走去。怎料繞過一顆巨石,一幅可笑的景象猛地出現在他面前,叫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一隻青蛙!圓圓的綠色肚子配上四隻彎曲的腿和一張三角形的平板臉,薩摩肯定那絕對是一隻青蛙!一隻青蛙躺在樹下的落葉堆下…….睡覺!睡得很熟很熟!熟到薩摩幾乎可以聽到它「呼嚕呼嚕」的打呼聲,看到它嘴角流下來的口水!

  這是鑒等嗎?讓他看一隻青蛙睡覺?!我的天!那他還不如看他家那隻大笨龍「雙生」睡覺?!薩摩有點被弄迷糊了。他應該叫醒它嗎?看它睡得口水直流,薩摩不由得猶豫起來。

  當薩摩對著睡覺中的青蛙發呆時,其餘眾人呢?我們一個一個看吧!

  相對於薩摩先打量環境的做法,皮喇就簡單多了,他並沒有花太多時間研究人類無聊的玩意兒,只約略看了一眼就收回了注意力。

  幾日的「閉門苦讀」似乎有了用處,對這一切佈置皮喇並不顯得迷惑。他看的全是一些人的札記,其中當然包括了不少鑒院的記載。因此皮喇胸有成竹地走進「森林」,在睡覺中的青蛙面前停步。

  他知道,這叫幻蛙,是生長在南方潮濕密林的魔獸,模裡邦聯並沒有發現。它們生性懶散,攻擊性很低,但有一套自衛方式。

  遇到敵人時,通常選擇一溜煙地逃跑,只有在一個情況下才會絕技傾囊而出。那就是在睡夢中被吵醒時!因為睡夢中被吵醒的幻蛙有很長一段時間腳會僵直,不利逃跑,因此,遇到敵人會以殭屍似四肢僵硬的方式蹦蹦跳跳,變出幻影,迷惑敵人,讓敵人無法傷害它。最低等的幻蛙可以幻出一隻影像,而據說目前發現最高級的幻蛙可以幻出九隻。

  皮喇看了許多人對於幻蛙的記載,對於這種懶散的魔獸就算說不上知之甚詳,起碼對付的方式是清楚的。

  於是,皮喇很不客氣地大踏步靠近。就如他所預期的,幻蛙「」的一聲,醒了!

  幻蛙發現敵人,蹦地跳了起來,然後開始了它的絕技。只見它左邊跳右邊跳,前後亂跳,越跳越快,接著……一隻、兩隻、三隻…….、四隻……….、五隻。

  看來這只幻蛙不差,可以幻出五隻,也就是,他現在總共看到六隻青蛙在眼前可笑地亂跳。

  一般人遇到幻蛙沒必要的話是會退後走人不理它,讓它自個兒去跳,反正它也不會來追你。但是當遇到幻蛙擋路,必須要打倒它時,最便捷的方式,就是一掌劈過去。掌勁所及範圍能夠包含幻蛙跳動的範圍時,通常一擊就可成功。因為,幻蛙的肉體防禦力比起其他魔獸來講,並不強。比較棘手的是,要是內力不足,同時攻擊多只幻蛙幻影,攻擊力量分散,容易失敗。這是皮喇從書中讀來的。

  書中還建議,通常遇到可以幻出三隻以上幻影的幻蛙時,最好的方式就是繞道而過,反正也不需要繞太遠。因為,幻出三隻幻影以上的幻蛙,跳動範圍廣,身體的堅韌性也比較高,因此,沒有自信的話,不要跟它浪費力氣,免得打得沒力,幻蛙卻還是蹦蹦跳跳地一點事也沒有。至於只能幻出一兩隻的幻蛙,只要武功修為還可以,那麼儘管不客氣地打昏它吧!

  皮喇既然知道這些,自然就知道這一關要考的是受試者拳勁的大小和範圍。這個關係到個人內力的修為。

  因此皮喇看著幻蛙蹦跳了一陣,吸了口氣,正想動手,卻忽然想起了王子行前的吩咐「不准過度招搖!這是人族的地方,小心身份!」

  臨時收回手,皮喇想了一會,再衡量一下手勁。沒跟族人以外的「東西」打過架,實在不大知道怎麼拿捏。為了不招搖,手勁不能太大,但是看那些人族的記載,對付幻蛙好像也不是怎麼輕鬆容易的事,那麼也不能太小了。

  皮喇一邊想一邊小心的運勁,右掌一推,掌勁疾湧而出。

  「呼──碰!」真是好大一聲巨響,皮喇皺起眉頭。還是太大了嗎?人族的標準怎麼這麼難拿捏呢?

  只見,皮喇眼前的假樹應掌斷了起碼有四五棵,假樹密佈的森林立時被犛出一塊小空地,方纔還精神地蹦蹦跳跳的幻蛙卻不件蹤影…。

  皮喇順著掌勁方向尋去,終於,在牆邊發現了它。幻蛙躺在牆角,全身扭曲,頭已經沒了,內臟也被打了出來,紅黃之物滿地都是,十足的肚破腸流。牆上留下一片鮮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許是掌勁把幻蛙砸上了這面牆,撞出這攤鮮血來。

  皮喇懊惱地皺眉。他只是跟著書上做啊!人類把它寫得這般難纏,怎麼才輕輕一掌就死了呢?皮喇不解。

  同一時間,滿是籐蔓假樹的房間裡,一名穿著綠色勁裝,年紀約莫四十餘歲的男子正百無聊籟地瞪著那扇緊閉的門。聽說今天來了一批人要來鑒等,而且全是小夥子。難道他們不知道鑒院不是好玩的地方嗎?小小年紀就學人家鑒等,不僅浪費精力和金錢,還累得他們全員出動,忙得雞飛狗跳。

  看看時間也已經差不多了,怎還沒有人進來?正當他在納悶時,門開了。

  一名蓄著黑色長髮的少年,謹慎地走進寬敞的房間。一邊走一邊還小心地掃視四周,眼中閃著警戒的光芒。

  少年長長的黑色頭髮披散在背後,隨著他的走動微微晃動。少年的臉雖然顯得白皙但並不是不健康的蒼白。英挺的濃眉醒目的鑲在臉上,眉下是輪廓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和抿成一線的薄唇。整體看起來,少年透出一種冰冷肅殺味兒,尤其那雙燦亮的黑色眼睛,銳利得叫人心驚。像是擔心被發現,他不自覺地把頭壓低了,但是好奇心和責任還是驅使他瞪大眼睛觀察緩步走近的少年。

  很英俊的小夥子,他在心中稱讚。不過,儘管再英俊,看那樣子橫豎不超過二十歲。以這個歲數,就算過了這關也過不了下一關。武術鑒等可不像魔法鑒等,可以利用好的增幅魔晶來取巧!說不定,這個英俊的小夥子甚至還過不了這一關。因為,他們自由港鑒院可不像其他鑒院,每一隻擔任測試工作的魔獸都經過精挑細選,而且還要確定魔獸是不是在顛峰狀態,能力絕對不能打折的。

  正當他還在估量著這個少年能不能通過時,視線中的少年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直直地看向他。

  呆了一呆,他不瞭解,少年發現他了嗎?他明明把氣息掩蓋得很好啊?!心中正在驚疑不定,少年倒是開口了,可惜語氣稍嫌冷竣︰「誰?出來!」

  出來?!在叫他嗎?不可能!他不能發現他的。先別說他已經把氣息收斂起來了,就算沒有,憑這不到二十歲的小夥子,即便從娘胎練起也不可能察覺得到他外的氣息。

  當然,他不會曉得,眼前這個少年不僅不是人類,不能使用人類的標準來估算,而且他還有另一項才能,從四年的極北雪地裡練就的本事—他可以聞人類的「味道」。就像野生動物一樣。所以當少年來到這個刻意佈置的房間,很快就聞到一股屬於「人」的味道。

  男子半信半疑,遲遲不願現身。但是,隨著時間過去,少年仍然一動不動,堅定而且固執地看著他所在的地方。他猶豫了……。難道眼前這個少年當真發現了他?!

  一陣寂靜之後,他決定出來了。因為,他發現,少年的眼中開始閃動著令人心寒的殺氣。他猜,少年將他當成了敵人。如果是這樣,那誤會可大了!於是,他小心翼翼地站起來,走出來……。

  「你怎麼發現的?」他驚疑地問。

  少年不語,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看著他。

  不願意說?看著眼前帶著敵意的少年,他想,或許他只是誤打誤撞的,是自己沉不住氣,被他騙了出來。想到這裡,他也就不再追問。但既然出來了,還是應該表明身份。

  他還在考慮怎麼措詞比較能顯出身份,最好能讓眼前這個踞傲的少年比較尊敬他一點時,少年卻開口冷冷地問他︰「跟你打?」

  聞言,他呆了一呆,連忙丟開擬了一半的草稿,搖搖手︰「不!不是我!我是裁判!你要打的是幻蛙!」一邊說一邊還指著前面的森林。不知為什麼,他有點害怕跟眼前這個少年動手,因此連忙澄清。

  這少年也是奇怪,聽他這麼一說也不懷疑,乾脆就撇下他,兀自往森林裡走去了!

  看著少年的背影,他悄悄地鬆了一口氣,突然又苦笑地搖搖頭,走回剛剛的隱蔽處。沒想到他竟然會怕一個少年啊!

  回到隱蔽處,他開始用視線搜索剛剛的少年。沒有多久,他就發現少年停在一棵大樹前一公尺處,皺著眉頭注視一隻睡得很熟的青蛙。看來他似乎有點不滿……。

  那是當然的,在少年,也就是明斯克的想法裡,在敵人來襲的當口怎麼可以悠閒地睡覺呢?

  男子見少年呆立了一會,接著走向前,毫不客氣地一腳踢去。「!」幻蛙醒了!被人踢醒的!

  看到這一幕,一旁的男子心中還真是驚訝。因為幻蛙雖在睡覺中,但基於魔獸的本能,有人接近它兩公尺內它還是會發現。而這個少年明明就已經停在幻蛙前一公尺處了,它不僅懵然不覺,甚至還讓人靠近,踢醒?!

  這種異常的狀況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幻蛙狀況不良,二是來人有著與表面不符的實力。但是,魔獸的狀況他們都已經檢查過了,狀況良好。難道……這個少年其實深藏不露嗎?

  搖搖頭,甩開這個荒唐的想法。就連他們都不能靠近幻蛙兩公尺內不被發現了,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怎麼可能做到?或許,幻蛙是在短時間內突然狀況不好……雖然可能性不高,但也不是不可能。

  男子再次將注意力集中在少年身上。這時,幻蛙早就跳起來,在少年面前耀武揚威。一隻、兩隻、三隻、四隻、五隻!男子看到少年苦惱地皺起了濃眉,遲遲不動手。

  他在擔心什麼?男子不解。這道題目用意很簡單,就是想考拳勁。因為,所有人都知道,要對付這種南方森林常見的幻蛙,最積極的做法就是用拳勁取勝。這是常識不是嗎?他實在不知道少年在猶豫什麼。知難而退嗎?

  他當然不知道,眼前這個少年,明斯克,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看到幻蛙。雖然他有豐富的魔獸經驗,但是,他所去的地方是幻蛙絕跡的極北,所打的是和幻蛙完全不同等級的北地冰熊!

  少年專心地注視著六隻蹦蹦跳跳的幻蛙,臉上露出思索的神情。看來是被幻蛙的動作迷惑了。男子不由得揚起嘴角,沒錯,這才是一個面對幻蛙的人應該有的「正常」反應。

  好一會兒,少年還是站在那邊不動。突然,男子身上猛然竄起一陣寒顫,讓他忍不住提起氣來。

  那是………………..殺氣!雖然經過壓抑,而且目標不是他,但他還是可以清楚感覺到。這令他不由感到心寒,這個少年小小年紀,為什麼竟能擁有這麼濃烈的殺氣?!這是經過無數生死關頭歷練的人才會有的啊!

  連他躲在遠處都能感應得到,在少年眼前,又是他殺氣目標的幻蛙肯定更慘了。果然,立刻就見六隻蹦跳的青蛙腳步頓時一亂。

  只這一亂,少年挺直的身軀立刻猶如勁箭般發射,瞬間發動攻擊!男子只見少年身影一閃,轉眼間便撲到幻蛙面前,抬腿一腳掃去……。

  「喀啦!」一聲脆響。骨頭斷掉的聲音。幻影立刻消失,然後一團綠色影子應腳而飛,落在一旁的草叢裡,揚起一片煙塵。少年收回腿,一臉驚訝。一旁的男子見這一幕早已驚得合不攏嘴了。

  雖然少年的動作很快,但是他多年的經驗累積可不是假的,只要稍一細想他就知道,少年肯定是利用幻蛙腳步錯亂的時間差發現了幻蛙的「真身」!但是,那一細微的時間有多難拿捏啊!就算真有那麼敏銳的觀察力,還必須要有高超的反應在幻蛙移動到另一個位置之前攻擊才能做到。他自己恐怕都沒有把握能夠成功,沒想到這個少年竟然……。

  他還在詫異當中,視線中的少年卻突然瞪著草叢中的幻蛙發起呆來,接著臉上逐漸浮現出懊惱的神色。男子情不自禁地移動身體,換了個角度,他想知道幻蛙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讓少年出現那種悔不當初的表情。

  怎知他幻個角度,看是看到了,但是卻大大地嚇了一跳。

  喝!天啊!那只幻蛙躺在地上,頭呈九十度不自然地垂在一邊,兩隻眼睛往外凸,寬大的嘴巴流出混著血絲的白沫,看樣子是掛了!

  看到這一幕,男子的臉色唰地一片蒼白。他們辛辛苦苦抓到幻蛙啊!死了不打緊,最慘的是,他們又要被派出去抓幻蛙了!

  另外一邊……。大塊頭漢斯一推開門,沒發現任何人,就直接往前走,穿入森林裡。反正就是要打架嘛!這還不簡單!

  進了森林,漢斯了尋了老半天,還是不見半個人影,只遠遠看見一砣綠綠的東西。仔細一瞧。耶?!睡覺的青蛙!漢斯呆了呆。這是他的對手?!搖搖頭,不!不可能!跟一隻青蛙打架算什麼考試!

  看看四周,沒發現其他人。漢斯迷惑地搔搔頭,用了最直接的方法。「喂!哪個人要跟老子我打架的?出來啊!」叫起人來了。

  聲音是夠宏亮的了,可是人沒出現,青蛙倒是被嚇醒了!只見青蛙一跳而起,開始蹦蹦跳跳起來。

  在漢斯目瞪口呆中,一隻、兩隻、三隻、四隻、五隻!一隻青蛙「生出」五隻青蛙?!

  漢斯張大了嘴,在心中震驚不已。它都不需要母青蛙嗎?它怎麼有辦法一下子生出五隻跟它一樣大的青蛙呢?漢斯不解!

  漢斯愣了好一會,突然醒過神來。人呢?為什麼還是沒有任何人出現?除了眼前蹦蹦跳跳的青蛙之外,就剩自己了。

  「喂!出來啊!老子我等著和你打架!」漢斯又叫了一次,這次語氣已經開始帶點火爆了。然而,現場除了青蛙的「」聲之外,仍舊什麼聲音也沒有。

  漢斯氣惱地乾瞪著眼,好一會兒才苦惱地看著青蛙︰「我的對手是你嗎?」他問青蛙。

  「………」青蛙還是蹦跳著叫。

  「如果是你就動手吧!老子我接著!」為了不讓人說他大欺小,漢斯打算大方地讓青蛙先攻。

  「……..」青蛙沒有反應,兀自跳它的。

  「娘的!你不動手我怎麼打!」漢斯提高聲音喊。

  「………」青蛙還在跳。

  「叫什麼叫!你他娘的打不打!」漢斯橫眉豎目大聲嚷嚷。

  「……….」青蛙還是在跳。

  藏在暗處的人見狀,苦苦地憋住笑。這人怎麼魯得這般厲害,難道不知道幻蛙面對敵人是不會主動攻擊嗎?

  漢斯當然不會知道,因洛ub模裡邦聯,他從來沒看過,也沒機會看到幻蛙!在他的認知裡,魔獸都是會主動攻擊人的。

  「你他媽的膽小鬼!@%#*^&%!@$*…………」禁不住氣,漢斯開始怒氣衝天地大聲嚷嚷。

  「………」青蛙跳著,而且似乎越跳越興奮。

  漢斯見狀,更是氣得吹撐子瞪眼。氣到極點,漢斯忽然壓低聲音︰「臭青蛙你打不打?」如果幻蛙夠聰明,或者說,如果它的腳不是還在僵硬狀態的話,它就應該趕快逃跑,因為它眼前的人全身早已散發著炙人的怒火。

  可惜,幻蛙在魔獸中算不上聰明,它的腳也還在僵硬當中,因此對於漢斯的怒氣仍然懵然不覺,絲毫沒有逃跑的打算。

  「……..」青蛙還是跳得高興。

  在青蛙平板的臉上,漢斯彷彿看到它笑了!這個認知讓漢斯更是憤怒…。心中火起,漢斯怒氣沖沖地覷準一旁足五人合抱那樣大的大石頭,健臂一張一抓,扣起了石頭,高舉過頭,對著囂張的青蛙大吼︰「你他奶奶的叫什麼叫!」漢斯發飆!重逾千斤的大石頭飛快砸下!

  可憐的幻蛙,樂極生悲,無法逃跑,「全」被砸死了!

  「吵死了!」看著一灘艷紅的鮮血從石縫下汩汩流出,漢斯咧開大嘴,滿意地拍拍手,做了這個結論,忘了其實他才是最吵的人。

  而一旁躲藏著的人,已經驚得笑不出來了!一顆五人合抱的大石頭……,這魯漢竟然有麼恐怖的蠻力?!

  不管結論如何,總之,第三隻幻蛙宣告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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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第三十四章 幻蛙(下)

  耐達依踏進了寬闊的房間,先是漫不經心地看了四週一眼,然後竟悠閒地散起步來。

  踱了幾圈,耐達依停下腳步,雙手岔在胸前,抬頭看向藍澄澄的天空,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一邊躲藏的評審是個獸人,見這個受試者一副吊兒琅鐺的模樣,似乎一點也不緊張考試,正不知道怎麼辦時,這個少年竟忽然揚聲說話:

  「你要不要出來告訴我,到底我要做什麼啊?」

  獸人一呆,這個年輕人是希望他出面解釋嗎?他為什麼這麼確定會有人為他解釋呢?而且照道理講,應該所有人都知道鑒院的考試在武鬥士以下都是和魔獸打架的,為什麼他不知道呢?

  卻不知,眼前這一個其實不是人類,而是最高傲的種族之一,龍人族的貴族,對素來瞧不起的鑒院有什麼制度,他怎麼會知道呢。他只是猜測應該要有人出來說明比賽流程,也應該會有裁判,因此才出聲問。沒想到還真的問對了。

  不片刻,一個穿著皮毛的獸人從樹叢中鑽出來,帶著困惑的表情看著耐達依。他本不想出現,因為他們的任務本來就不是解答受試者的疑惑。但想來,這個年輕人要是不知道狀況,考試是沒辦法順利進行的,因此他也只好勉為其難地出現了。

  一個狼系獸人。耐達依看著來人尖尖的耳朵,細而微上揚的雙眼,迅速地判斷。每一系的獸人都有特徵,這樣的特徵正是屬於狐系獸人的。

  「我要跟誰打?」耐達依打量了眼前粗豪的獸人好半晌,直截了當地問。

  獸人顯然有點驚訝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受試者,竟然能這麼泰然地問出這個幼稚的問題,因此,聞言只楞楞回了一句:

  「幻蛙!」

  幻蛙?!那是什麼?耐達依不解。

  「人嗎?」耐達依又問,如果是,這個名字也真奇怪。

  獸人的表情已經從驚訝變成了無法置信。他真不敢相信竟然會有「人」不知道幻蛙是什麼?!更令他驚訝的是,這個人,為什麼能這麼「理所當然」地問出這個問題?!不過,儘管驚訝不解,獸人還是公式化地解答:

  「魔獸!」細長的眼露出懷疑的光芒。

  耐達依對獸人懷疑的表情視若無睹,聞言只「喔」了一聲。

  「那我去啦!」指著森林,笑得甜蜜極了。

  許是耐達依的笑容太過突兀,獸人只能本能地點點頭,目送這個奇怪的人穿入森林。等到人都看不見了才忽然醒神,想起自己的任務,連忙回到崗位上,執行監視裁判的任務。只不過,他不知道的是,今天他即將遇到一件他終生都無法忘記的震撼。

  ※※※

  耐達依踩著悠閒的腳步進入這座人造森林,左穿右走才終於看到一隻睡覺的青蛙。

  這應該就是剛才那人說的幻蛙吧!光看它的長相,那真是一點也不起眼,大抵就是比一般青蛙大上個好幾十號的臃腫體態,再不然就是它的睡覺姿勢跟一般青蛙不同,四肢朝天,露出滾圓的大肚皮,一張大嘴開開的,若不是還傳來一陣陣的呼嚕聲,這種睡像根本就活像一隻暴斃的青蛙。

  看了幻蛙那張滑稽的綠臉好一陣子,耐達依笑了笑,不動聲色地輕輕在一旁坐下。找到綠臉上兩個小小的洞,耐達依又笑了,惡意地伸出手,用手指塞住那兩個不斷張闔的小洞……

  「咕嘓!」奇怪的聲音,幻蛙被悶醒了。

  「呵呵呵呵………」耐達依笑得很良善。

  幻蛙撐著僵硬的四肢,開始蹦蹦跳跳,使勁吃奶的力氣想要迷惑這個突如其來的敵人。

  不過,它的敵人耐達依顯然一點都不迷惑,相反的,他覺得有趣極了。托著下巴,擺著一張笑容盈盈的臉,調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悠閒地看著幻蛙跳上跳下。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森林裡迴盪著暖暖的氣息,除了不斷跳動的幻蛙,一切都很安靜。或許是耐達依實在笑得太友善、太無害、太沒有戒心,幻蛙高速跳動的動作逐漸慢了下來。

  五隻…四隻…三隻…兩隻…一隻!

  過了十五分鐘,幻蛙終於變成一隻。迷惑而疲倦的幻蛙用兩顆無焦距的圓眼睛觀察了倚在樹旁仍舊不為所動的「人類」。然後移動僵硬的四肢慢慢接近。

  又過了五分鐘,幻蛙終於回到剛剛它睡覺的地方,也就是耐達依身邊。

  耐達依還是笑著,沒有動作,只閃著興趣盎然的眼神。

  幻蛙慢慢地窩回落葉堆下,閉上眼,睡意慢慢襲來。

  一旁的耐達依笑得更開心了!當幻蛙的呼嚕聲再次響起時,耐達依的笑容已經可以用燦爛來形容了!

  突然,耐達依左掌一抬,不帶任何風聲地拍上了幻蛙的胸口。臉上笑容仍炙,眼神卻倏地閃過一抹冰冷。應掌,幻蛙的身軀猛地劇烈顫抖一陣,從此,幻蛙沒有再醒來,它的心臟自此停止了跳動。

  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落葉。

  「戲看完了!該回去了!」耐達依喃喃道。話落,閒步回走,留給獸人裁判渾身的冰冷。

  第四隻幻蛙也壽終正寢。

  ※※※

  另一邊的班塔耶就直接多了。雖然他同樣不清楚要跟誰打,不過他順著路走最後還是遇上了睡覺的青蛙。

  「青蛙先生!問路!」班塔耶叫道。其實一路上只遇到這只奇怪的青蛙,他早已猜到這便是他的對手,不過他還是很故意地吵醒這只好夢正酣的怪蛙。

  「嘓!」青蛙先生醒了,開始大跳迎賓舞(至少在班塔耶眼中是這樣)。

  看著青蛙從一隻變成兩隻,從兩隻變成三隻,從三隻變成四隻………最後變成六隻。班塔耶讚許地拍手叫好:

  「好!好!好!好本領。」

  青蛙「嘓嘓」猛叫,跳得越是熱烈,班塔耶也越是高聲夭喝著,倒有幾分看街頭賣藝的味道。

  只是,沒一會班塔耶就發現青蛙的動作實在了無新意,跳來跳去也就是那幾個動作。於是,他開始挑剔起來了!

  青蛙「嘓嘓」叫,他就嫌它叫聲粗嘎難聽不合拍;青蛙往左跳,他就嫌它右腳收的太慢,根本就是只半殘廢的青蛙;青蛙往右跳,他又嫌它右腿抬太高,小狗灑尿,沒有美感。青蛙擺手搖頭,他就嫌它不夠柔軟,活像斷線木偶;青蛙往後跳,他又嫌它屁股太大,有礙觀瞻;青蛙跳得飛快,他又嫌它六隻全跳一樣的動作,沒創意。

  班塔耶越講越是興奮,口沫橫飛,連珠串似的從頭嫌到尾。嫌到最後,它的身體太短、肚子太大、臉太平板、嘴巴太大、屁股太大、腿太短、沒有身材、兩腿開開沒氣質、雙手像雞骨頭、手掌像吸盤、腳掌像鳥爪,這種要相貌沒相貌,要身材也很抱歉的傢伙,壓根不適合跳舞,應該早日轉行……等等。(汗……)

  隨著一串串刻薄惡毒的話不斷出籠,幻蛙的動作也越見激動。本來沒有表情的蛙臉,也開始出現了扭曲。

  「像你這種先天不良後天失調的傢伙,就算讓你再練個三百年,這副蠢樣也不會變了。看你跳舞還真是污了我的眼!雖然我班塔耶總是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勉強自己看這麼久,不過如果能夠讓你有點羞恥,不要隨便跳這種倒盡人家胃口的舞,那我班塔耶這樣的犧牲總算也對世界上所有有眼睛的生物有點貢獻了!……」班塔耶雖然說著刻薄的話,但眼睛可沒放鬆,一直小心注意著幻蛙的動靜。

  突然,班塔耶竄起身體,迅速前進,一腳踹上其中一隻青蛙。

  「膨─」一聲巨響,六隻青蛙瞬間疊成一隻,然後「呼」地往後疾飛。

  「啊!太用力了!」班塔耶收回腳,驚呼一聲。

  拍拍身上的灰塵,班塔耶一邊往前走,嘴裡還一邊叨叨絮絮地道:

  「青蛙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誰叫你要變臉呢?罵你又死不了!何必跟我賭氣呢?你臉色一變,不就讓我看出你在哪裡了嗎?既然讓我知道你在哪裡了,像我這麼善良的人,怎麼可以讓你這種禍害繼續荼毒無辜的人呢?這實在對不起我的良心啊!所以,不要怪我啦!其實你只要不要理我說什麼不就可以了嗎?所以說,是你自找的啊!」

  原來,在班塔耶可怕的語言炸彈攻擊之下,幻蛙也被罵出火來,表情扭曲倒還好,可偏偏讓班塔耶發現其中一隻不只臉色扭曲,還綠中帶紅。這還不馬上知道本尊在哪裡?!當然立刻就毫不客氣地賞了一腳,結果,幻蛙就這麼掛啦!

  「這地方佈置的倒不錯,你就待在這裡也好。」看著幻蛙吐著長長的舌頭,橫屍在地,班塔耶搖搖頭,歎了口氣,喃喃地安慰著死不瞑目的幻蛙。自由港鑒院第五隻幻蛙宣告死亡。

  ※※※

  相對於班塔耶忙著觀察挑剔幻蛙,尼路就顯得比較不用心了。像現在,他正百無聊籟地盯著藍澄澄的天空,任憑六隻青蛙在他面前彈簧似的蹦蹦跳跳。這片越看越假的天空,他已經看了十分鐘了。

  十分鐘前,他跟其他人一樣進入各自受試的房間。雖然剛進到房間時,他有些驚訝,畢竟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佈置得跟真的一樣的假森林。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對手並沒有如他預期的等待他這個受試者。

  因為確定對手應該在房間的某個角落,所以他絲毫沒有猶豫地走入假森林中。當然,片刻之後,一隻睡覺的青蛙便出現在他眼前。

  在裡爾公國待了四年的尼路當然知道這只躺著睡大覺的青蛙就是人族稱為幻蛙的魔獸。雖然裡爾公國比較乾燥,幻蛙並不常見,但他身為除魔團的要員,對這種魔獸多少還是有些研究的。它們最大的嗜好就是睡覺,一天裡頭大半的時間都選在潮濕的地點睡覺,沒有威脅性,只要不要正好擋住唯一的一條路的話,沒有人會去跟這種無聊的魔獸交手。

  深諳魔獸特性的尼路知道等待幻蛙清醒根本就是件無意義的事。因為只要它沒察覺,它盡可以從日出睡到日落。因此他沒有等待青蛙清醒,反而立刻彎身拾起地上的小石頭,坐上了一旁的大石塊,揚手輕輕一丟……「噗」地一聲,石頭準確地掉在青蛙的肚子上。

  「嘓!」青蛙醒了。

  接著,尼路就見到青蛙蹦地跳起,然後從一隻變成兩隻、兩隻變成三隻………五隻變成六隻。

  無聊的增殖行為!既不值得耗費腦力,也不值得浪費體力,更別說是口水了,連多給它一個眼神都嫌浪費。尼路不屑地想,迅速做好決定,便悠閒地坐在石頭上,既不打它也不罵它,兀自觀察四周的假樹,還有這片天空。

  要怎麼做才能讓假樹長得跟真樹那麼像呢?天空那麼藍…藍得一點雜質也沒有……應該是元素聚集而成的吧!那又是怎麼聚集呢?尼路思考了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十分過去,二十分過去………終於,一個小時也過去了!青蛙從一開始靈活跳動到後來每一跳動都像要倒了似的搖搖晃晃。尼路中間只掃過它一眼。

  一個半小時過去了!青蛙已經跳不動了,別說幻影了!它現在已經累得躺在地上,大大的肚子迅速地上上下下鼓動喘息。從來沒有任何敵人那麼有閒心和它耗這麼久。

  這時,尼路才閒閒地走過去,雙眼看著無力喘息的幻蛙一會……

  「你現在只缺最後一根稻草!」輕輕地道,像極了友善的建議。

  尼路伸腳輕輕踢上青蛙的頭,沒有用一絲內力。青蛙就此昏了!成了今天少數的倖存者。

  ※※※

  回頭看到薩摩這邊……因為詫異於對眼前這只睡相不雅的青蛙竟會出現在此地,所以他觀察了好一陣子才走到青蛙旁邊,蹲下來,伸手輕拍青蛙的臉。

  「醒醒!」薩摩輕聲叫喚。

  受到突如其來的驚嚇,青蛙「嘓」地一聲,飛快地跳得遠遠的,看來嚇得不輕。薩摩被青蛙激烈的反應嚇了一跳,怔愣當場。再看到青蛙警戒的樣子,他想,他不會是要跟青蛙打吧?

  接著,青蛙便在他眼前蹦跳起來,跳得很快、很激烈。一隻、二隻、三隻、四隻、五隻、六隻、七隻!

  薩摩冷冷地看著眼前跳動的青蛙,而一旁的評審卻已經嚇得臉色發白。

  怎麼會多一隻?!

  原來,青蛙經這一嚇,又察覺敵人身上有一股極端危險的氣息(因為雙生的存在,龍神是各種魔獸的剋星,等級差一點的魔獸在龍神面前是連腳也站不住的。雖然薩摩已經刻意壓抑了能量,但敏感的幻蛙還是察覺了危險),因此竟然猛然升級了!

  薩摩不知道,因為,他不知道原本這只青蛙只能變成六隻。評審也不知道,因為,他們從來沒遇過這種狀況,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不該喊停,只能茫然地瞪著蹦跳的幻蛙,不知如何是好。

  反倒是薩摩,他才不管幾隻,在他眼中,這種技倆實在無趣得緊。

  「低劣的障眼法!」看著眼前七隻青蛙,薩摩忍不住在心中冷冷評論。

  他當然看得出來這只是一種幻影,真正的青蛙還是只有一隻。要對付這種障眼法,龍人武功當中正好有一招基礎的探魂爪可以使用,只要再稍微改變一下走勢,讓那個躲在一旁的人看不出來就可以了。但薩摩稍一衡量隨即想起限用武術的規定,只好挑挑眉,放棄這個誘人的方法。

  正愁著如何完成任務時,薩摩靈機一動,探魂爪的功力立刻散向雙眼,凝目看去。

  這聽起來簡單,但眼睛可是極為脆弱的地方,要將功力,尤其是有攻擊性的功力散向眼睛,就實在不是容易的事了。起碼在之前,從來沒有人想過將魂爪用在眼睛上,成為探魂眼。

  言歸正傳,薩摩這一看,七隻青蛙的正身馬上出現在眼前。這真是奇特的景象,在薩摩眼前,雖然仍見七隻青蛙不停跳動,但是其中一隻卻散著微微紅光,不斷地在七個影子中變換位置。

  薩摩冷笑,一邊盯著不斷變換方位幻蛙,一邊伸展手指,小心地衡量力道。他不知道怎樣的力量比較恰當,比較不會引人注意,只能按照自己所想的,將力量壓到平常練功對四周造成最小影響的程度。

  隨著風元素流動的軌跡,薩摩身形飄忽閃動,瀟灑的身影劃出一道優美的曲線,眨眼間就出現在幻蛙身後。過程自然流暢,彷若化身為風。

  一旁的評審看得眼睛差點掉出來。他頭一次看到行動這樣輕靈敏捷的受試者。雖然只是簡單的縱掠移動,但這個受試者移動的軌跡卻自然得無懈可擊,就是他自己,雖然也在輕功上下了不少功夫,卻也做不到這樣自然流暢。他當然不知道,眼前這人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個擁有精靈血液的精靈人。這樣順著元素流動來移動,對他來說就如呼吸般容易。

  就在評審驚疑不定時,薩摩右掌彎曲如爪,似緩實急地往前一伸,抓到幻蛙身上……可就這麼一剎那,七隻幻蛙突然同時碎成粉末,連滴血都看不到!這下,裁判不僅眼睛瞪得滾大,就連嘴巴也張得老大。

  這是怎麼回事?他竟然看不出這個人是用什麼方式讓幻蛙憑空「碎掉」的?!

  不只他驚訝,就連造成這個結果的薩摩也很驚訝,只見他收回手,詫異地看著潔白如昔的手掌,詭異的表情就彷彿手上長了一隻大妖怪似的。他原本只是想要抓到青蛙,然後把它敲昏了事。但是,剛剛爪一出,驀然發現,體內不受他控制的兩股力量竟順著動作偷渡了一些出去。而就是這一些,讓幻蛙瞬間成了粉末!

  沒有理會一旁震驚得氣息混亂的人。薩摩的心中湧起一股不安。

  不管如何,第六隻幻蛙還是壯烈犧牲了!

  ※※※

  七人陸續出了房間,在甬道上會面。尼路因為實在呆太久了,因此是七人當中最晚出來的,其次就是看跳舞看得很高興的班塔耶。耐達依雖然也呆了很久,但還是比班塔耶早了一點出來。眾人見了面,除了漢斯怒氣沖沖地滴滴咕咕之外,其他人都是一臉平靜。

  至於那第八個人呢?那個黝黑漢子只比尼路早些出來。汗濕的衣服和微喘的胸膛顯示他似乎打得並不輕鬆。

  七人著實不解,這樣一隻青蛙值得打得那麼辛苦嗎?卻不知,幻蛙雖然沒有攻擊性,但卻極為靈活,要打到它並不容易。漢子耗了好些氣力、時間才打到幻蛙。

  而他們七個,除了皮喇比較規矩地跟幻蛙打了一場之外,其餘六個的測驗過程都顯得有些奇怪,落在旁人眼裡,還真不大像是打架。

  從表面上看,他們的贏法一點都看不出本事。但仔細一想,卻不得不承認,若沒有高超的眼力,哪能將幻蛙令他人眼花撩亂的動作視若無物?若不是超乎常人的迅速動作,怎能在幻蛙快速移位前準確擊斃?更深一層想,若沒有不俗的手段和謀略,又如何能輕鬆取勝?

  何況,六個身為龍人族年輕一輩的高手,和一個僅次於龍皇圖蘇的龍人王子,所具有的能力又豈是一個只具有拳士水準的比賽可以衡量?!面對這種人族眼中難纏的對手,在他們眼中也不過像是一場低水準的小丑戲。這樣的他們,當然無法理解為什麼黝黑男子會打得這般辛苦了。

  言歸正傳。八個人彼此交代了試驗的經過,便在甬道中等待鑒院人員到來宣佈結果。只是人都到齊好一會兒了,各人試驗過程也都交代完了,卻還不見任何鑒院人員到來。

  眾人好不耐煩地席地而坐,不懂鑒院的人究竟在忙什麼,竟將眾人丟在這不聞不問。卻不知,鑒院人員早已開起了緊急會議。因為,他們實在不知道該不該判定通過!

  其他人還說得過去,畢竟,他們起碼很明顯地出了一掌、一腳、一爪、甚至一顆巨石,看那顆巨石也不是尋常人舉得起來,所以算他們通過倒也勉強可以。但是,那個從頭到尾只輕輕踢了一下的人呢?他可是沒出任何一招像樣的武功的!可是,他確實把幻蛙「打」昏在地上超過一分鐘了啊!

  另外,六隻幻蛙的犧牲該怎麼辦呢?鑒院開辦以來,魔獸的犧牲率不高,像這樣一次折損六隻幻蛙,恐怕會有好一陣沒辦法舉行拳士的鑒等了!這個損失又該怎麼處理?要賠償嗎?但他們卻沒有明文規定不能殺死幻蛙!要認了嗎?找幻蛙不難,難的是如何找到可以幻出五隻幻影的幻蛙,還有,怎麼抓回來?

  平常時候遇到幻蛙,別說抓了,大老遠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唯一能抓到它的時候,就是睡覺的時候。睡覺被打擾的幻蛙會四肢僵硬逃不快,也只能趁這個時候打昏它帶回來。可是,要打昏一隻可以幻出五隻的幻蛙實在也滿麻煩的!

  只是礙於沒有明文規定,這啞巴虧恐怕也只得硬生生吞了!

  就因為這七個不怎麼守規矩的受試者,他們緊急開了會議,討論了好一陣子仍然沒有結論。

  「能夠這麼做表示他很聰明,曉得幻蛙不耐久戰。這也是戰術的一種,應該讓他通過!」一方語氣讚許地道。

  「我們考的是武術不是戰術!」另一方不滿地反駁。

  「戰術也是武術的一環!真正的強者不能只有蠻力」一方不平地道。

  「但我們是鑒院!評鑒的是他們的魔武修為,戰術太難評斷了,不應該納入考試標準!」另一方理直氣壯地反駁。

  「真正對戰的勝負取決於綜合能力,如果通過武士審核的人卻因為不懂靈活變通輸給了拳士,這樣鑒院的評鑒根本沒有價值!所以要評鑒當然不能把攸關綜合能力的戰術忽略掉!」一方仍舊堅持自己的論點。

  兩方意見不合,決議遲遲下不來,導致眾人在甬道候了將近半個時辰。漢斯不耐地沿著甬道猛跺腳,還不時高聲叫了一叫,黝黑的漢子也不安地不停搓手。明斯克就地坐下閉上眼小憩,只是緊皺的眉頭卻說明了他的耐性幾乎用罄。皮喇平板的臉色更冷硬了,耐達依笑容也沒了,班塔耶從有話說到沒話,尼路的藍眼睛也閃出一抹不耐,只有薩摩,一臉平靜,像是根本沒有察覺他們正在做無謂的等待似的,兀自思索試驗時能量不聽控制的原因。

  正當鑒院會議室中的眾人還在為了通不通過而僵持不下時,一道命令意外傳了下來。

  「院長指示,今日參加拳士鑒等者全數通過!」

  在眾人一片愕然當中,結果就這麼決定了!於是,片刻之後,灰藍色勁裝漢子終於帶著複雜的表情,出來告訴眾人,考試通過,願意繼續升等者,兩天後同一時間再來。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快得讓眾人沒機會發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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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第三十五章 閒人鈕克多

  眾人緩步走出鑒院,來到大街上。見天色不早,便決定找個地方吃個飯。幾個人走在街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你說他們那些人怪不怪!沒事還叫咱們等那麼久,也不順道送送點東西來填填肚子。」大塊頭漢斯大步走在前面邊摸肚子邊埋怨。

  同行的眾人聞言不禁莞爾。

  「這可不能怪他們。是我們不清楚他們的規定。」耐達依微笑地道。

  大塊頭漢斯一聽,滿頭霧水地瞪大眼睛:

  「我們違反規定了嗎?」

  此話一出,眾人你眼望我眼,最後將視線落在尼路身上。尼路見狀暗暗歎了一口氣,沉吟一下才慢悠悠地開口:

  「沒錯!我後來想了想。他們為什麼連公佈結果都要這樣拖延呢?問題一定是出在,他們不知道該不該讓我們過關。」

  漢斯聞言,愣愣地張著嘴:

  「什麼過關不過關?我們不是過關了嗎?」

  尼路搖搖頭,瞥了皮喇一眼:

  「皮喇說,這一關他們要考的是掌勁。而我們這群人,除了皮喇,沒有人真的用掌勁來對付幻蛙。」

  此話一出,其他人無奈地笑了,而漢斯則是愕然地張大嘴,他可想到他是用大石頭砸死幻蛙的。好一會兒,漢斯終於回過神,憤然地嚷嚷:

  「他們又沒說!」漢斯實在不懂這些人類怎麼這麼奇怪,過關就過關,哪有規定人家用什麼打的?

  眾人聞言全都笑了起來。實在不知道如何跟漢斯解釋。通常,要參加鑒等,這些都是「基本常識」!他們這群人初來乍到,什麼都不知道便跑去鑒等,難怪會弄出這個問題來。眼見漢斯憤憤地大步前行,眾人也只能無奈地苦笑。

  就在這時,前面突然傳來一聲驚呼。眾人聞聲連忙快步上前。只見漢斯傻愣愣地杵著,面前不遠處一位佝僂老頭坐倒在地,哀聲震天。原來,大塊頭漢斯只顧著往前走,卻不料轉了一個彎卻迎頭撞上個人。想漢斯這麼大塊頭,撞到人自己連晃都沒晃一下,倒是被撞到的那人一下彈得老遠,跌在地上摸著屁股哀哀痛叫。

  眾人看清之後也是愕然,幸好耐達依機警,一掌拍向漢斯後背。這一掌力道可不輕,漢斯被拍得往前蹌踉一步。

  「大塊頭闖禍了,還不趕快去把老丈扶起來!」耐達依催促。

  漢斯這可回過神了,連忙大踏步向前,七手八腳地拉起坐倒在地上的老翁。可這漢斯也是粗手粗腳,忘了他身材魁武,高了老翁大半截,一下拉起來又將老翁拉得離地而起,這下,老翁連痛帶嚇的,哀叫聲更響了。怎知老翁不叫便罷,一叫倒把漢斯嚇著了,手上一鬆,老翁又跌回地上,雞貓子鬼叫個不停。

  「哎哎哎──疼死我啦!」老翁邊叫邊揉屁股。

  班塔耶見老翁又跌回地上,立刻衝上前,瞪了漢斯一眼,才輕手輕腳的扶起老翁。

  「真是抱歉啊!我這同伴人魯手腳粗,摔著您了。老丈有沒有事啊?我們帶你去看大夫可好?」班塔耶又是道歉又是安慰的,老翁的唉叫聲總算低了下來。

  「你看你,莽莽撞撞,也不想想你這塊頭,肯定把老丈給摔傷了。」班塔耶見老翁聲音低下來了,轉過頭開始對著漢斯叨叨唸唸。

  漢斯自知理虧,手足無措地摸著頭,支支吾吾地道:

  「對……對不起。」

  「哎─沒事沒事,只是老頭子這把老骨頭差點拆啦!」老翁邊揉屁股邊埋怨,睜開迷濛的眼睛看了過去!這一看……赫!乖乖不得了!這可不是天神降世嗎?瞧這群人人人丰神俊朗,俊美、瀟灑、粗俇、優雅、冷酷、睿智兼具,尤其是居中那位神情淡然的金髮少年,眼中隱約流動的神光,高貴優雅的丰姿,若不是天神降世,人間哪有這般人物?老人情不自禁露出崇敬的表情。

  眾人見了老丈的神情並不驚訝。因為,他們來到伊闊利市最常接收到的就是這種神情。

  「老丈真的沒事嗎?我看我們還是帶你去看大夫吧!」班塔耶不放心地問。

  聞言,老翁回過神,咧開嘴笑道:

  「不用不用,我老頭子給貴人撞到一次,說不得可以多活好幾年哩!」說完還笑著呢,卻突然猛力咳了起來,越咳越是厲害,胸膛劇烈起伏,竟似要將整個內臟都咳出來似的。

  眾人見狀,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漢斯更是慌得手足無措,嘴巴慌張地嚷道:

  「慘了慘了!老人家被老子撞壞了。」

  老翁一邊咳一邊擺手解釋:

  「咳……老毛病…老…毛病…咳咳……」

  眾人聞言都鬆了一口氣,如果真是被漢斯撞的,那可就麻煩了。

  尼路看著老人,沉吟了好一會,突然神情曖昧地道:

  「這是老丈的宿疾?小子瞧,這可不大合理!」

  此話一出,眾皆愕然,就連老翁的咳嗽聲也不自然地頓了一下。不合理?難道這老人家不應該有宿疾嗎?其他人滿心疑惑,但他們總算機靈,很快就猜到尼路會這樣說一定是另有發現。

  「我也看老丈不像有病的樣子。」薩摩眼帶笑意,瞅著老人。

  老人聞言,又咳了幾聲,不過這咳已經變成尷尬的乾咳聲。

  眾人本來還有些半信半疑,現在聽薩摩這麼講,倒是信了個十成十。薩摩的能耐他們最清楚了,他說老翁沒病,眾人就相信老翁肯定沒病。更何況老人的尷尬表情也說明了這個事實。但是這老頭為什麼要裝病呢?眾人不解地看著老人。

  老人沒說話,只是神色不定地看著揭穿他的兩個年輕人。

  「老丈一定很奇怪,小子怎麼會看出老丈是假裝的呢?」在薩摩的示意下,尼路迎著老翁猜疑的目光,侃侃而談。

  老人沒回答,但是渴盼的眼神卻說明了他的想法。於是,尼路理理思路,接著分析道:

  「一開始小子也以為老丈被漢斯撞倒了。但是,仔細一想,其實漢斯並沒有撞倒你,而是老丈來撞漢斯,然後再自己彈出去。」

  老人神色一動,眾人則感到莫名其妙。這老人故意來撞漢斯,用意是什麼?

  「以漢斯的身手,小子相信,就算他沒有事先察覺您的接近,也絕對可以避開老丈,但是為什麼還是撞上了呢?」尼路慢條斯理地反問。

  此話一出,眾人立刻將詢問的目光落向漢斯。漢斯搔搔腦袋,也很迷惑地道:

  「老子有聽到老人家來,老子立刻不走啦,可是還是撞上了。」

  聽到這,眾人可聽出眉目來了。看來這位老翁分明是刻意與漢斯對撞,否則要是漢斯早已察覺,怎有避不開的道理?由此可知,這位老人一定不簡單。

  「老丈能讓漢斯躲不開,想必也是世外高人。」皮喇眼中閃著警戒的光芒,注視著老人。

  「沒錯!小子就是由這一點判斷老丈一定不是尋常人。既然不尋常,那麼以老丈擁有的實力,這宿疾就不太合理了。」尼路進一步分析。

  老人怔怔地看著這群年輕人,好半晌突然揚聲大笑起來:

  「哈哈!有趣!有趣!好久沒遇到這麼有趣的年輕人了!」

  老人這一笑,聲音渾厚,中氣十足,神態頓時威武起來,哪還有一絲一毫方才佝僂蒼老模樣?眾人見狀,一時也被這突然的轉變驚得說不出話來。老人能把自己的真實實力隱藏得這般不露痕跡,除了要有高強的實力之外,心思的縝密更是不可忽視。沒想到人族竟有這般人物,看來眾人是太過小覷他們了。

  就在眾人心中驚疑不定時,一把略帶磁性的聲音慢悠悠響起:

  「老丈可要說說為何要這麼做呢?」說話的是薩摩。他的聲音不重不輕,在這時卻恰好將眾人備受牽制的心神拉了回來。

  老人臉上訝色一閃而過,但落到薩摩身上的眼光卻已顯得很不一樣。這少年看起來不像高手,但卻這麼恰好破掉他刻意營造出來的氣氛,是巧合嗎?還是,這位少年也有跟他不相上下的實力,所以才瞞過他的探測?老人心下一凜,隨即暗自做了決定……

  「這位小哥這麼問反倒讓我老人家不知道怎麼回答了。」老人原地踱了幾步,狀似苦惱地道。

  薩摩泰然而立,唇角輕揚,從容回答:

  「老丈的答案在你心裡,有何難答?」

  老人聞言,愣了一愣,接著笑了起來:

  「好一個有何難答,你可真把我這老傢伙堵得無話可答啊!我真是越來越好奇你的身份了。你是哪一族人?」別看他剛剛若無其事的踱了幾步,實際上他卻是在探測薩摩的深淺。但是薩摩不但對他刻意製造的氣場壓力視若無睹,還能侃侃而談。這種人物,他就是人族三國中也只有寥寥數人能做得到。薩摩這麼年輕就達到這種境界,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他根本不是人族的人。

  聽到老人這樣問,眾人頓時愕然,倒是薩摩很是大方,直言不諱地道:

  「誠如老丈所料,小子薩摩,是龍人。」薩摩選擇以龍人身份面對這個人族高人。

  尼路等人見薩摩坦承龍人身份,雖然不解,但還是跟著報出名字。他們並不像薩摩身份敏感,有隱瞞真實身份的必要。因為,他們雖是龍人族中年輕一代的高手,但一直以來圖蘇蓄意秘密栽培他們,讓他們在族中的曝光率並不大,族內根本沒幾個知道他們的護佐身份。除非這老人刻意追查,否則根本不可能查到他們護佐的身份。

  老人聞言,連連點頭。精靈、龍族、龍人、精靈人都是有名好相貌的種族。這群人原來竟是龍人,難怪有這等傲人樣貌和超越同年齡人類的身手。

  「既然是龍人,為什麼參加鑒等呢?」老人好奇地問。

  聞言,眾人你眼望我眼,都不知道該不該回答,應該回答多少。於是,尼路試探地問:

  「敢問老丈是……?」

  「老頭子我叫鈕克多,是鑒院的閒人。」老人呵呵笑道。

  閒人?眾人一時都沒聽懂,好一會兒尼路突然神色一緊,恭敬地道:

  「原來是院長!不知院長因何找我們?」語氣沒有剛才那輕鬆的態度,反而多了一點警戒。

  雖然老人語焉不明,但以尼路聰明的頭腦還是很快便猜到了。會不諱言說自己是鑒院中最閒的人的,當然就是鑒院地位最高的院長了!猜到這點,尼路就不禁謹慎起來……。剛剛才發生鑒院遲遲不公佈結果的事,現在又遇到鑒院院長,這種時機上的巧合,讓尼路的危機意識立刻高張起來。其餘眾人一聽這個糟老頭竟然是鑒院的院長,也不由神情一凜,謹慎地看著老人。

  老人鈕克多見狀,雙眼不由得射出激賞的光芒。這群年輕人不僅修為高、智慧高,就連警覺心也很高啊!這三點組合起來,鈕克多幾乎可以認定這群人不論到哪都可通行無阻了。

  「別擔心!我只是來瞧瞧讓鑒院裡那些小毛頭手忙腳亂的人究竟是什麼樣。」鈕克多呵呵笑道。

  眾人一聽,倒不好意思防著他了。看來就是因為他們為鑒院帶來不少麻煩,所以才把他們院長給引出來了。就在眾人不知該如何反應時,八面玲瓏的班塔耶連忙開口道歉:

  「真是抱歉!小子們對鑒院的慣例並不清楚,實非有心造成鑒院的麻煩。」

  鈕克多聞言哈哈笑了起來:

  「道什麼歉?我老頭子還要謝謝你們呢!好久沒看到那群小鬼頭痛的樣子了。痛快!真是痛快!」

  眾人聞言盡皆愕然。這個院長也恁是奇怪!他們給鑒院惹了那麼多麻煩,他竟然還這麼高興?!

  鈕克多笑了好一會,才瞇著猶帶笑意的眼睛道:

  「那群小鬼頭自大太久啦!不讓他們吃點苦頭,還道他們除了十大大魔導師之外,無人能敵了呢。」

  眾人聞言大是不解,照理講,來鑒院鑒等的應該不乏高手,他們這麼看著,應該有些警惕才是啊!

  「院長此說,小子不解。」尼路很坦承地說出他的疑惑。

  此話一出,鈕克多竟然歎了一口氣:

  「現在很多真正有本事的人都不來鑒院鑒等啦!現在會來的人,一種就是為了找得好工作,一種就是為了炫耀。想找到好工作的,不用說,能挑戰到武鬥士就已經非常難得了,根本不會想精益求精!另外一種想炫耀的,不外乎是些世家子弟。這種人,早期發展尚可,到後期卻難求突破!」

  眾人聞言驚訝地對看一眼。沒想到人類的鑒等制度不僅外族嗤之以鼻,就連他們自己人類都不願意參加?!眾人思索之間,鈕克多的聲音再度響起:

  「那些有本事有上進心的人,根本不會來鑒院鑒等。他們寧願加入除魔者或冒險者累積實戰,闖出名聲,還勝過鑒院的虛泛證明。也就是這樣,鑒院已經幾十年沒有挑戰武練士的人出現了,連帶的也讓這些鑒院裡的人坐井觀天起來!」

  聽鈕克多這麼分析,眾人都暗暗點頭。的確,與其要一張需要刻意展示的證明書,不如闖出個鐵打招牌來。

  「我們這個鑒院倒還好,因為名聲還算清白,偶而還會有些真材實料的人來鑒等。至於其他鑒院,哼,庸人一堆!」說到這,鈕克多情不自禁露出厭惡的表情,看來他對其他鑒院收受賄賂的情形很是不滿。

  這番話直聽得眾人目瞪口呆。人類的世界看來很是複雜,光是鑒院問題便牽扯這麼多。鈕克多牢騷發完,又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回過神見眾人都在發怔,不禁失笑:

  「這是題外話!總之那些小毛頭是該有刺激,而且越刺激越好!」說著,鈕克多又興奮起來,好像小孩子似的。

  眾人聞言都不禁佩服鈕克多的胸襟。要知道他這話等若叫薩摩等人去踢館,而他身為院長,卻可以坦然接受這樣很可能傷害鑒院威信的行為,只為了不讓鑒院人員怠惰自滿,看來人類當中也有不少值得敬佩的人。

  想到這裡,薩摩發自真心尊敬地道:

  「院長這份用心,真令人佩服!」

  鈕克多聞言又笑了起來:

  「別捧了!哪有什麼用心?還不是老頭子愛看戲?你們只管參加,我老頭子罩著你們。」鈕克多倒是瀟灑,既然這般決定,乾脆還幫眾人隱瞞身份。

  不過,鈕克多可不知道,就算有自己的保證,眾人因為特殊的身份,可也不敢真的肆無忌憚大展身手,太過明顯的話,就算鈕克多隱瞞,鑒院的其他人還是看得出來。

  雖然不能肆意大展身手,眾人對鈕克多的保證還是很感謝。班塔耶即刻開口道謝:

  「院長這麼保證,小子們可就安心多了!在此先謝過。」

  鈕克多見狀,又笑開嘴連說不敢。雖然他不是拘泥於俗禮的人,但班塔耶得體的表現還是讓他不由心情舒爽起來。

  耐達依可不理他們客氣來客氣去的,他只顧著興奮地追問:

  「真有趣!現在的意思是……我們已經決定好要好好嚇嚇他們了嗎?」

  「這是當然,院長有令,小子們怎敢不遵呢?」尼路對著鈕克多淘氣地眨眨眼回答。

  事情大致底定,協議也已經完成。眾人在一陣客套之後,道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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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第三十六章 禍從口出

  兩天很快就過了。這兩天,眾人仍舊不時出去探聽消息,可惜結果還是跟之前一樣,沒有人見過琉璃。

  在薩摩不願意放棄,卻又沒有琉璃消息的情況下,眾人還是決定繼續留下來。反正都已經離開模裡邦聯這麼久了,再多等一些時日似乎也沒多大差別。

  既然停留在伊闊利市無可避免,鑒等也就成了排解無聊的最佳娛樂。畢竟,伊闊利市雖然滿街都是新奇玩意兒,但是那麼多天都泡在街上找人,再新鮮的東西也看得無趣了。因此,眾人最後還是決定繼續參加鑒等。

  雖然不能對他們的標準與難度有太大期望,不過挑戰人族自以為超然的機構還是一點很有趣的事,更何況有了鈕克多的主意,更是有趣了!這是耐達依的論點。

  因為有了幻蛙的經驗,所以眾人不再像之前那樣緊張兮兮。除了皮喇還是不忘猛啃書本之外,一切都正常極了。

  第三天

  早起的七個人磨磨蹭蹭了好久才在伊闊利市市民竊竊私語中漫步穿過街弄,來到鑒院。

  同樣的大廳,人卻似乎到得差不多了。仔細一看,除了一個參加魔法鑒等的三十歲左右的漢子沒到之外,其餘都到了。看來那漢子要不是還沒到就是被刷下來了。對於有心參加鑒等的人來講,通過鑒院考試可是件大事,如果有機會參加,絕沒有缺席之理。

  那個二十歲不到的錦衣男子還是一樣一身華麗,只是好像又比前一次還要講究一點。上好的綢緞鞋,可說是全世界最貴的純白菟絲布以特殊的剪裁製成斜掛的披肩,米黃色的及膝罩袍,配上藍色的緞褲。奇怪的品味讓薩摩看了都不禁皺了眉頭。菟絲布穿在他身上簡直是浪費了!

  但年輕男子顯然以自己「絕世」的相貌和「高貴」的衣著為榮,只見他像只孔雀般揚著光鮮燦爛的尾羽到處招搖,一會兒撥撥披肩,一會兒理理罩袍,好不忙碌。只是一邊忙著,眼睛卻還是一樣緊盯著那個所有參加者當中唯一的女孩。

  那少女今天似乎也不太一樣。雖然還是一身米黃色的衣裙,但是卻巧妙地隱約露出雪白的香肩和胸埔。一條淡綠色的絲帶纏在腰上,勾勒出纖細的腰枝。胸前一條銀色鑲著綠晶石的項煉,粲然亮眼,似乎造價不俗。栗色的長髮一反前幾日俐落的綁法,只盤了些許在頭上,剩下的任其披散在肩背,頗具風情。半長裙下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蹬著一雙小錦靴。好一副高貴與美艷兼具的打扮。

  不過,女孩的裝束顯然並不是為了同樣裝扮華麗的男子,因為,她的目光完全忽略了刻意站在她視線範圍內的男子,反而不時地望向薩摩眾人。

  發現沒有得到應有注目的男子終於耐不住性子,化被動為主動,自動趨近少女身旁。

  「麻宓小姐,沒想到您也通過了生徒的考驗了!真是了不起啊!」男子故做瀟灑地笑著道。

  原來少女名叫麻宓。耐達依在心中喔了一聲,隨即瞧見少女偷偷瞧了這邊一眼,卻馬上帶著失望轉回頭去。

  「那是當然了!要是連這種小考試都通不過怎配擁有皇室血統呢?」叫做麻宓的少女揚著頭高傲地道。說著又將目光掃了過來,卻在發現耐達依的注意之後,立刻又收回視線。

  「呵呵呵………」耐達依又笑了。雖然他早就知道女性是很有趣的生物,但是每次看到這種反應他還是會忍不住笑起來。

  「什麼事那麼好笑?」漢斯看著張嘴笑的耐達依,傻傻地問道。

  耐達依看了漢斯一眼:

  「沒事!我牙齒疼啊!」帶著笑意的臉硬擠出痛苦的表情,說有多扭曲就有多扭曲。

  尼路看著耐達依,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人類男女,也輕輕勾起嘴角笑了。

  反倒是皮喇,他瞪著兩個穿得像是參加宴會的男女,皺皺眉道:

  「我要是沒看錯,那男的明明受了內傷,為什麼還穿這一身不適合打架的衣衫來參加考試呢?」這樣的內傷,今天肯定是別想升等了。

  「誰知道呢?人類一直都是很奇怪的。」班塔耶答腔。

  「原因還不簡單,他在追求那個女的呢?」自比情聖的耐答依聞言自動補充。

  「追求?什麼是追求?」漢斯楞楞的問。

  耐答依一呆,兩顆綠眼珠轉了幾轉,突然詭異地笑了。輕咳幾聲才故做神秘地反問:

  「你見過野貉沒有?」

  野貉是模裡邦聯很常見的動物,沒什麼攻擊性,但十分喜歡人們吃的食物,因此常常偷進人家吃東西。

  「當然見過!」他還是打野貉打大的哩!漢斯理所當然地回答。

  「公野貉要找母野貉生孩子的時候會怎麼樣?」耐答依又問。

  漢斯想了想,回答道:

  「叫呀!咕啦咕啦叫!吵得滿寨子人睡不著覺。」這時候他都要拿棍子趕野貉。

  「還有嗎?」耐答依繼續追問。這時,因為兩人並未刻意壓低聲音,因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談話的兩人身上。

  漢斯又想了想,這次顯然想得比較久,好半晌才聽到他的大嗓門興奮地嚷嚷:

  「還有……它的毛會變成很多種顏色,還會掉毛,滿地都是毛,掃都掃不完。」說著漢斯忍不住苦起臉,看來對這野貉毛的印象極為不佳。

  這點尼路等人都很能理解,因為幾乎所有住過模裡邦聯的人都受過野貉毛的荼毒。繁殖季節一到,滿地野貉毛到處亂飛,老是掃不乾淨,還惹得一些嗅覺敏銳的人天天打噴嚏。所以許多人後來乾脆跟著野貉毛走,來個棒打鴛鴦!免的來年野貉更多,麻煩更大。

  耐達依聽完漢斯的描述,滿意地點點頭,結論道:

  「這就是公野貉在追求母野貉了!」

  漢斯喔了一聲,顯然懂了。

  「原來追求就是公的要找母的生孩子啊!」漢斯也下了他的結論。只是這結論一出卻聽得眾人都不禁失笑,就連一旁的黝黑漢子也笑了。

  唯一沒笑的是那穿得像是參加宴會的一男一女。男的臉色鐵青,女的神色也有些奇怪。

  不過耐達依顯然沒注意被影射男女的反應,反而被漢斯的回答逗樂了。

  「對!對!對!」耐達依嘻嘻哈哈地道。笑到開心處,正想讚美漢斯幾句,衣角卻微動……轉頭一看,原來是明斯克。

  「怎麼了?」耐達依笑意不減地問。

  明斯克不答只是將目光落向右前方。耐達依見狀,順著角度看去。還來不及看到什麼,就見一團寒光以極快的速度飛了過來,目標就是自己和漢斯,而可憐的漢斯還沒發覺。他還歪著頭努力將追求的意義多想幾次。

  若不是剛才說得開心,耐達依怎麼會沒發現?如今發現要閃躲卻顯得有些遲了,只好匆匆擺起架勢,打算硬接下來。

  這情形自然其他人都發現了。只見黝黑男子一臉驚慌,似乎是想插手卻無力插手。而另一個當事人,叫做麻宓的少女則顯然不想插手。至於尼路等人,卻是覺得耐達依搞得定,所以沒插手。只有薩摩眉頭一皺,被護目鏡掩住的金眼閃過一絲憤怒。

  就在耐達依雙手微舉,打算接招時,一道人影卻迅急地閃到身前。耐達依只看到眼前一晃,一個熟悉的背影立刻出現在眼前!那是薩摩!他們的王子!

  以耐達依的能力,薩摩本來不需要插手。可是他看得出來,這記攻擊是這個人類男子全力發出的,不管攻擊是否奏效,對一個沒有深仇大恨的人使出殺招卻是可惡的。加上另一個考量,薩摩這才決定插手。

  只是薩摩出面不打緊,卻讓耐達依吃了一驚,就連一旁看的尼路等人也是心頭一跳,疾步上前,打算趕在薩摩之前擋住攻擊,但是這時趕上哪還來得及?他們才剛往前踩了一步,就見薩摩右掌一張,一道黃色的光芒立刻由掌心擴散開來,形成一面弧形光壁。

  光壁甫一形成,藍色急旋的光球正好迎面撞上。沒有任何撞擊的聲音,藍色光球劇烈震動了幾秒,就無聲無息地消散了!

  見狀,尼路等人立刻鬆了一口氣,思緒一轉,隨即想到薩摩這麼做的理由。

  龍人族的武功太明顯了,剛才耐達依一但接招了,身份就一定會曝光,因此薩摩才會以較難辨識的魔法來擋住攻擊。雖然眾人有鈕克多的保證,但是明顯的招式並不是鈕克多的保證就可以讓人認不出來,所以薩摩才出手用魔法擋住攻擊,避免身份洩漏。他知道鑒院制度基本上還是排斥外族人的。

  這邊尼路等人雖是鬆了一口氣,但那名年輕男子顯然很不能接受他信心滿滿的一擊是這樣的結果,因此在一陣怔愣之後,男子舉起了那把看起來昂貴非常的法杖,開始喃喃念誦了起來:

  「空氣中的元素聽我命令!魔法的根源在心,我,韓瑟,集空明之火,化身吾之忠實從屬。去吧!火龍!燒盡我的敵人!」吟唱聲忽高忽低竟纏成獨特的音調在大殿中繚繞。

  只要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這個男子正在發動一個規模可能很大的魔法,才需要這麼慎重地唱誦。在這冗長的吟唱過程中,薩摩大可以上前打昏他,但是,他卻在動作之前察覺兩側甬道傳來的腳步聲。腳步雖輕卻沒瞞過他的耳朵。為了不讓己方理虧,薩摩臨時收回打昏男子的決定,反而故作迷惑地留在原地不攻擊。

  隨著吟唱聲,法杖上的增幅魔晶石閃閃滅滅,火紅的元素也隨著閃滅頻率的加快迅速匯聚成一條巨大的火龍。終於,火焰長龍從法杖上的晶石竄出,帶著尖嘯飛快地逼近薩摩等人,聲勢很是浩大。

  見到男子為了細故竟然再度施放這樣強力的攻擊,薩摩的怒火隱隱燃起。但是遠處傳來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卻又提醒他絕不能意氣用事。

  一旁的尼路等人也發現這條火龍的威力更勝剛才的攻擊,心中更是一驚,又想上前擋下,卻被薩摩抬手阻止了。他知道該如何處理,更何況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他們出手,免得他的用心付諸流水。毫不猶豫地,薩摩右掌往前一推,同樣的動作,但這次綻出的卻換成了藍色光牆。

  他已經冷靜下來了!為了不洩漏身份,他決定讓這條小小的火龍多活一陣。他要讓男子自食惡果!因此,他刻意減弱了光牆的強度。

  火龍直撲而來,衝上了光牆,開始猛烈撞擊,但眼前薄薄的藍色光壁卻極有韌性,任憑火龍幾次衝擊都突破不了。

  放出火龍的男子─韓瑟臉色蒼白地站著,渾身發抖,滿頭大汗,努力鼓起所有魔力和體內的魔法元素,以添補強大火龍的耗損。手上法杖上的魔晶石微微地閃著光。雖然這代表火龍還在他手上法杖的遙控內,但看著火龍每撞擊一次體積就變小一分,他根本無法相信,眼前這個神情自若的少年竟然有這樣的本事,只手擋住他的火龍?!…那是他最強的招式了啊!

  尼路等人見狀,鬆了一口氣。看來,王子早已控制了情況。只不知王子為何不盡快解決那條火龍,卻這樣跟它慢慢耗?難道是魔力不足?

  尼路等人正自不解,另一頭,黝黑男子本來驚恐的表情現在則變成了詫異,他簡直不敢相信這麼「強大」的攻擊竟然被擋下來了!要是換成他,此刻恐怕早已魂歸西天了。

  至於站在韓瑟身後的那位少女,此時卻雙眼光輝連閃,似乎很是驚喜。

  火龍逐吋逐吋地變小,刺耳的尖嘯聲也逐漸微弱,可惜那藍色光罩卻還是絲毫未損。韓瑟的魔晶石早已失去光芒,暗沉沉的,襯著韓瑟蒼白的臉色,看起來很是狼狽。

  好一會兒!韓瑟突然碰地坐倒,竟是全身魔力耗盡了!原本巨大的火龍在失去支援下,掙扎了一會終於消失了!消失得不見蹤影。藍色的光壁這時才聚斂成一顆藍色光球,落回薩摩的掌心,接著越變越透明,最後也消失不見。

  「啊!」黝黑男子忍不住驚歎。他看過很多會使用魔法的人,雖然他們的招式都很華麗,但論起招式的自然度,卻遠遠比不上這個看來根本只比自己小一點的男子。魔法讓這男子施展起來,不知怎麼的,總讓自己覺得那些魔法根本就是這男子身體的一部份,每一個招式都流暢而優美。

  黝黑男子忙著讚歎,但是聚集全身功力而成的火龍就這樣沒了的韓瑟卻一點也不高興,只見他如喪考妣地哭喪著臉。他現在不僅全身魔力空空如也,內傷更因為強行發動強力攻擊而加重了!這樣要怎麼參加鑒等呢?如果剛剛沒有一時衝動就好了,說不定拼一下還可以通過魔法士的鑒定。但現在卻是不可能了!

  薩摩可不管韓瑟的表情如何,他在意的是,兩個腳步聲明明已經停在了甬道口,卻為什麼沒有出來阻止?還是,他們想要先弄清楚誰是誰非?薩摩顧著思考緣由,一時之間竟沒有對交手結果做出其他反應。

  尼路等人見薩摩沒有說話,也只是靜靜地等著。他們雖然還沒想懂為什麼薩摩要將可以輕鬆解決的事情拖得那麼長,但看薩摩思考的凝重表情,現在恐怕也不是發問的好時機。也許他只是不想讓對方太難看吧!

  好半晌,就見薩摩垂著頭出神;年輕男子韓瑟瞪著手中的法杖,滿臉懊悔、懊惱、挫折…;少女麻宓神情複雜地看著傲立的薩摩;黝黑男子無措地將目光在不同人身上跳來跳去……而尼路等人也不時交換著迷惑的眼神。

  見情況詭異地膠著,尼路只得上前開口打破沉默:

  「這位先生!雖然我們的兄弟說話有些不知輕重,但並無指名道姓,也沒有惡意。你這樣沒有招呼一聲就使出殺招,是不是有些過當了?」

  「這………」男子韓瑟猶豫。他當然知道自己是一時憤怒才全力出手,此刻他心裡也後悔得要死,但這事實讓人,而且還是「敵對」一方的人指出了卻讓他拉不下臉認錯。

  站起身,理理身上的衣衫,韓瑟硬是擺出踞傲的表情:

  「說話不知輕重,少爺我這麼做還是仁慈了!」說完還毫不客氣地哼了一聲。

  漢斯臉上肌肉連跳,一張大臉漲得通紅,顯然是生氣了。尼路見狀只得伸手按上漢斯的肩膀,向著薩摩的方向猛使眼色,示意漢斯不要妄動。

  漢斯順著尼路的暗示的確是看到薩摩了,但是卻不知道尼路要他看王子有什麼用意,幸好他還知道有王子在,他最好行事謹慎點,所以還是硬憋著怒火不發一語,只瞪著一對銅鈴大眼「燒」著眼前這個不知輕重的人類男子。

  「這你可誤會我了!我這位大塊頭兄弟很笨,要不這麼解釋他是聽不懂的。我只是純粹舉個例子,你大人大量,何必如此生氣呢?」耐達依跳出來解釋,他也知道這種場合是不允許鬧起來的。

  聞言,漢斯更生氣了只是這時生氣的對象的耐達依!他竟然說他笨?!漢斯大眼中的火焰一下就燒到耐達依身上,只可惜耐達依還是笑著一張臉,完全不為所動。

  「是啊!他們也不是有意的!」一旁的少女細聲細語地道,口氣很有些寬容大度的味道。

  可是尼路等人聞言卻都不約而同地微皺起了眉頭。這女人沒搞清楚狀況嗎?韓瑟這麼驕傲,本就拉不下身段認錯,再讓心儀的少女說上這幾句,更不可能認錯了!尼路等人本來有意和平解決這個小爭端,麻宓此話恐怕又會惹起事端。

  果然,韓瑟聞言微微一滯,本來想自己先動手就是理虧,正想退讓,聽到少女為對方說話,氣又冒了上來:

  「說話不知輕重,本公子略施薄懲又有何錯?報上姓名,讓大爺我知道你們這些不長眼的東西是個什麼人?」

  這話卻重了!眾人臉上都浮上不悅。

  「你最好收回這句話!」少言的明斯克雙眼閃動危險的光芒,冷冷地吐出這句話。

  韓瑟心頭猛跳,驚覺此話已經惹起對方不悅,但是要他開口收回,這又是多屈辱的事啊!更何況,在麻宓的面前,他要是認輸一定會被她看不起!直覺地,韓瑟轉頭看了麻宓一眼,卻見她完全不理睬自己,只顧著用友善的眼光看著方才擋住自己攻勢的少年,分明對那少年有好感。

  醒悟這個事實,韓瑟勃發的怒氣立刻衝散了歉疚的心理,挺起胸膛,倨傲地厲聲道:

  「大爺不收又待如何?大爺就要知道你們這些低俗的賤民能拿大爺如何?」他特意強調「賤民」兩個字,目的就是要讓麻宓知道,依身份,那個男子根本比不上他!只是,他完全沒想到,他一時的意氣之詞卻觸怒了尼路等人。

  尼路等人本來還算平和的表情都在聽到這話之後立刻沉了下來。尼路、班塔耶、皮喇、明斯克全都板起臉,表情陰沉,漢斯更是怒火高漲,即便是時常笑容滿面的耐達依也沉下了臉。綠色的眼瞳浮上肅殺之氣。

  他們的憤怒可以理解,畢竟堂堂龍人族的貴族竟被叫賤民,這還是生平第一回!任憑他們有再好的修養也受不住。漢斯首先耐不住隱忍的怒氣,大吼一聲,就待衝出。怎知他腳都還沒跨出,一旁勁風捲起,耐達依竟先他發難!

  「殺你!」耐達依短短一句話,卻帶著強勁的內力,震得韓瑟頭昏眼花。就在聲音落下時,模糊的身影竟已到了韓瑟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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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第三十七章 千鈞一髮

  韓瑟大驚,就連一旁的少女也驚呼了一聲。

  帶著凌厲的殺氣,耐達依的手掌像是鋒利的刀刃,尖銳地呼嘯著劈向男子頸脖。速度之快讓韓瑟連逃走的念頭都還來不及出現,索命的手掌就已經接近脖子了。

  「死定了」韓瑟的心中絕望地響起這三個字。勁風早已吹到頸脖處,可是他卻全身僵硬,只能無力地等待死亡降臨……。

  相對於麻宓和黝黑男子的驚恐,尼路等人卻顯得很平靜,看著韓瑟的目光就彷彿他已經是死人似的,一點也沒有阻止耐達依的意思。畢竟眾人都還怒火填膺,就算耐達依不出手,也一定會有人動手。只是第一個發難的竟是好脾氣的耐達依,這令尼路等人多少有些驚訝罷了。

  「住手。」平靜的聲音突然響起,那是薩摩。聲音聽來不高,敲在尼路等人耳中卻令他們不由心頭一跳。這一跳,頓時讓他們從怒火中清醒,猛然想起這裡是鑒院,是人族的地盤!

  耐達依不知道有沒有想到這一點,但他帶著尖銳攻勢的手掌卻硬生生地停頓在韓瑟脖子前面,離脖子不到三厘米。尖銳的勁風已經削過了脖子,留下一道細細的血痕,在耐達依手掌停止前進後,開始冒出鮮血。雖然傷口不大,但脖子畢竟不比其他地方,不深的傷口還是流了不少血。

  耐達依可不管這些,只見他恨恨地放下手掌,神情陰冷地看著韓瑟瞬間軟倒的身子。那種感覺讓韓瑟幾乎要以為耐達依還打算殺了他,全身開始忍不住打起擺子來。沒想到耐達依卻在這時突然冰冷一笑,就像變魔術一樣,耐達依陰冷的表情和炙人的殺意隨著這一笑一瞬間消失的不見蹤影,換上了極為友善的表情。

  「冒犯了!」耐達依笑意盈盈地道。

  韓瑟看著眼前笑得無害的耐答依,還在發抖的身體不知怎的抖得更加厲害了。

  薩摩走近韓瑟,雖然對他的話也很憤怒,但,他忍下來了。不理一旁少女仰慕的目光,薩摩的手掌輕輕按上韓瑟的肩膀。

  韓瑟驚得全身一跳,正想躲開……

  「別動!要你命的話,你還逃的掉嗎?」耐達依微笑地解說。

  韓瑟心中一抖,正想開口討饒,話到嘴邊卻發現,他的內傷沒了!痊癒了!他竟然沒察覺到任何元素波動,這個年輕的金髮少年就已經治好了自己沉重的內傷!

  卻不知,薩摩為了不讓甬道中躲藏的人發現他是用沒有人能控制的光元素治療,因此刻意動了手腳,讓它外表看不出任何光亮,但為了怕惹人懷疑,薩摩其實偷偷鼓動水元素,裝成使用水元素療傷的樣子。只是韓瑟內傷沉重,卻沒察覺這股波動。

  「為了補償我的兄弟對你的冒犯,我替你治好了內傷。但是,不能參加鑒等,是對你的懲罰,罰你對一個沒有仇恨的人下此辣手。」薩摩平靜的表情看不出情緒,但語氣卻帶著無法錯認的威嚴。

  韓瑟驚訝地抬頭看著這個顯然比他還要年輕的少年,不知為何竟然真的覺得這個少年給了自己全天下最大的恩賜!

  接收到韓瑟驚訝的表情,薩摩微微一頓又繼續道:

  「你這傷不治好,就算你再練,也練不到之前的水準了!」

  韓瑟羞慚地低下頭。他自然知道,從他兩天前受了內傷開始,他就知道恢復不了原樣了。因此才賭著今天再過一關,取得魔法士的頭銜也好!只是剛剛那一氣之下,卻連這個唯一的希望都沒了!幸好這少年把他的傷治好了,這樣他就不用擔心往後魔法無法再有寸進了。想到這裡,他不由更加感激這個打敗自己的少年。

  見狀,薩摩也知道韓瑟已經接受他的做法,因此也不再多講,兀自轉頭回走。

  「等……等等!」站在韓瑟身後,在韓瑟受創之後一直沒說話的少女麻宓這時卻開口了,可惜開口卻不是安慰韓瑟,而是挽留往回走的薩摩。

  薩摩腳下一停,皺皺眉,轉過頭去,看著欲言又止的麻宓,不發一語。

  那個叫做麻宓的少女見薩摩轉過頭看著自己,稍微思考了一下,卻還是連忙趨向前去。

  「沒想到你的魔法這麼好,要不要和我一起考魔法等級啊?」少女言笑晏晏地問。

  薩摩不語,只是拿著冰冷的眼看著她。他之前就看到,韓瑟動手時,她非但沒有阻止,反而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後來,當事情要落幕時,又刻意說了那樣的話,讓事情更加曲折。她以為這是表達友善嗎?可惜這樣的友善在薩摩眼中卻是別有意圖。

  薩摩態度冷淡,尼路等人則是等著看好戲。這個麻宓分明是對薩摩有意思,但他們這個王子眼中只有琉璃,就算沒有琉璃,這樣的女孩恐怕他也是理也不想理的。

  少女麻宓見薩摩不說話,滯了一滯,也不放棄,立刻又嬌媚地笑道:

  「呃……你這麼厲害一定可以升等的,而且這樣麻宓還可以向你請教魔法。麻宓笨死了!有些地方老是想不通。」麻宓擺著甜蜜的笑容,還微吐舌頭,很是俏皮的模樣。

  薩摩皺眉,厭惡地移開目光:

  「我沒興趣!」

  說完,轉頭就走,不想理會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倒是耐達依熱心的很,現在的他早已看不出來是剛剛那個喊殺的人。只見他咧著嘴笑著建議:

  「麻宓小姐,我們家老大已經有心愛的人啦!別費心囉!其實,你看,這個韓老兄好像也還挺不錯的嘛!多少有幾分硬骨氣,要不要考慮看看?」

  耐達依可不是想當紅娘,事實上他是為了往後的身家性命安全和龍人族的興衰存亡著想。開玩笑,要讓王子娶回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那還不真的天下大亂!漂亮歸漂亮,這種女人還是讓給別人安全些!

  聞言,少女麻宓俏臉一白,沒有說話,冷哼了一聲,轉過頭去。韓瑟聽耐達依這麼說本來還高興地笑了起來,但見麻宓這樣冷淡的反應,笑容不由得僵在臉上。

  這邊的插曲薩摩無心理會,他只是自顧自地走回眾人身邊,不解地思索著剛剛聽到的離去腳步聲。甬道中的兩人為什麼不出面處理,卻反而離開呢?是他處理不當,引起他們懷疑嗎?還是,他們只是想要回報剛剛發生的事?薩摩百思不得其解。

  事實上,原因兩者都有。

  一直在甬道中觀察的不是別人,正是兩天前守著兩側甬道的人。以他們的立場,受試者起糾紛他們的確是要回報的,不過一般都是處理完畢再上報就可以。但是他們在甬道聽了,也觀察了好一陣子,發現根本不需要出面處理,因為這種情況最好的結果就是兩邊和解,但是薩摩卻先他們把事情處理好了,他們也就沒有出面的必要,更何況,他們越看心情越是沉重,有太多疑點把他們本來打算出面的念頭打消了!

  的確,薩摩沒有攻擊並阻止耐達依的行動讓他們不致理虧,代替耐達依擋住攻擊也讓身份不致因招式而洩漏。但是,他卻忘了,不論是耐達依表現出來的驚人實力,還是薩摩那出乎自然的魔法操控能力,以及不自覺流露的威勢,都讓人懷疑他們絕非普通人。這些才是那兩個人離去的最重要原因,畢竟處理糾紛只要明白來龍去脈,他們就可以自己處理,不必請示。但是,面對未知身份的人就不是他們能處理的了。

  也就是這幾個漏洞,讓薩摩一行人差點洩漏身份。身份一旦洩漏,不僅不能繼續鑒等,很有可能還要立刻離開伊闊利市。由於鑒院一向不會查證參加者的身份,所以此行眾人除了薩摩外都未化名。本來要是順順利利的鑒等倒也沒事,但要是不小心引起鑒院人員的懷疑,那就難保他們不會去查。雖然尼路等人在族中曝光率不高,要查出他們「護佐」的身份並不容易,但是銀階龍人的身份卻有可能被查出來。要是只有鈕克多一個人知道,那倒沒關係,就怕這些鑒院人員分頭去查,如此一來,以人族大驚小怪的性格,這層不怎麼重要的身份肯定會被大作文章。這時就不是鈕克多一人可以掩護的了。

  銀階龍人是龍人族當中的貴族,這麼多龍人貴族來若不立刻被上報到人族高層去才是奇怪。這一來,難免就會引起各國揣測。要是再讓他們知道這群龍人族的權貴來到這裡是為了找一個人族女孩,以人族多疑的個性,恐怕又不知要衍生多少事端,更別說各國一定會一窩蜂地尋找傳說中的人族女孩,這一來,他想找回琉璃恐怕是難上加難的,因為各國一定一廂情願地以為那女孩身上藏著秘密,才會讓龍人貴族們這般尋找。

  就在薩摩心中思量不定的時候,皮喇走近身邊,猶豫了一下,然後低聲道:

  「王子不應該輕易犯險。」語氣有點不滿,但更多的是自責。他們身為侍衛理應保護薩摩,可是薩摩卻屢屢以身犯險,儘管總是有其考量,但看在皮喇眼裡卻還是不禁感到愧疚。

  薩摩輕笑,伸手輕拍皮喇的肩膀,安撫地道:

  「別擔心!我自有分寸。」說完又繼續沉浸在思索中。

  聽薩摩這樣回答,皮喇張張嘴,卻沒再繼續勸下去。他早該知道王子極有主見,勸要有用,今天也就不會在伊闊利市了。

  薩摩這邊陷入沉默,那邊麻宓和韓瑟也神情尷尬地不發一語。一時之間,大廳陷入一片安靜。

  正當沉默持續蔓延,薩摩敏銳的聽覺卻接收到左邊甬道傳來雜沓的腳步聲。心中一動,突然眼中精光連閃,低下頭,長長的金髮披垂而下,遮住薩摩側臉,也遮住他人的視線。

  「吩咐下去,收斂氣息!」薩摩低聲向身邊的皮喇交代。

  看來剛剛離去的兩個人果然是回去通報,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還帶了不少人回來。聽腳步聲,雖然有輕有重,但都非等閒。他們準備出面嗎?這個小糾紛難道需要這麼多人?如果不是這個原因,那他們真正的用意又是什麼?想到這裡,薩摩不由擔心起來,更是專心地查探甬道中傳來的氣息。

  皮喇聞言微微一楞,但還是立刻將這個消息傳給尼路等人。他知道薩摩一定是發現什麼才會這樣吩咐。只是他們來到鑒院本來就已壓低了氣息,現在還要再收斂一點,也難怪皮喇會怔愣了。

  的確,薩摩察覺到了,隨著腳步聲六股刻意壓抑的氣息逐漸接近,最讓他在意的是,裡面有一股精靈人和一股龍人的氣息。看來,鑒院的人竟是懷疑他們的身份了!這幾個非人族的氣息,不消說,一定是來查探他們真實身份的。

  「小心刺探。」薩摩謹慎地傳音給六個屬下。此舉是為了避免眾人對突如其來的試探有過大的反應,反而中了他們試探的陷阱。龍人會對龍人有感應,這才是最危險的。他不擔心自己,只要他願意,他可以把體內雙生的氣息和精靈人魔力的波動壓到最低,不過尼路等人卻不一樣,就怕他們無法瞞過鑒院人員的查探。想到這裡,薩摩再度思索起來。

  眾人才剛斂起氣息又隨即聽到這樣的傳音,心中一凜,表情雖不變,但早已提起十足的精神,準備對付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任何試探了。

  一時之間,除了仍不知情的三個人類之外,眾人都表面上故做不耐地等待,實際上卻在心中不斷思量。只有尼路,他不放心漢斯魯直的性子,又低聲叮嚀:

  「記住,等會我們做什麼反應你就做什麼反應。」

  漢斯雖然個性魯直,但其實並不笨。兩個訊息連結,漢斯也多少察覺事情的嚴重性,因此也慎重地點頭答應。

  薩摩一邊故做淡漠地注意著甬道內的動靜,一邊想著到底哪裡出了問題。以他聰明的頭腦,很快就想到問題出在哪裡。他只顧著不在武功上露出馬腳,卻忽略了事件過程中他們都洩漏出太多不屬於平凡人的反應。以人類多疑的性格,怎會不追究底?

  不過,既然讓薩摩知道了,那便好辦。只要他們表現得很「一般」,料想鑒院那群人雖然懷疑,大概也無法確定。因為,他們絕對想不到,他,薩摩,可以將他們的一舉一動掌握得這般清楚!

  雖然薩摩因為經驗不足而引起鑒院懷疑,但幸好,他有高超的智慧和本領,藉著這兩個本事,要讓鑒院對他們摸不著頭腦,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事了。

  甬道內的氣息接近了!薩摩心中不免微微緊張。

  腳步聲停頓在甬道口,薩摩的神經也倏地繃緊……突然,強大的氣息猛然爆出,像是憑空出現似地從甬道中湧了出來,在場眾人臉色倏變,各自擺出警戒的姿勢。驚疑不定地看著仍舊緊閉的甬道口。沒有人提早反應,也沒有人在突然的感應下有不一樣的表現,更沒有人的真氣在那一剎那有不尋常的反彈!當然,除了三個人族外,其他人都是裝出來的。薩摩對這個結果感到滿意。

  「誰?!」為了加深他們「平凡」的效果,薩摩擰著眉,開口喝問。說著便作勢欲逼近。

  就在這時,強大的力量卻突然消失。眾人本來凝重的表情立刻都成了詫異與不解。不消說,還是只有三個人的反應是真的。

  雖然探索的力量消失了,但薩摩知道真正的考驗才正要開始。因為這一股力量並不屬於他所忌憚的龍人與精靈人。但他分明就已經感覺到龍人與精靈人的氣息,可見,這個試探只是驗證性質,大約是想知道,薩摩等人是否擁有過分優越的能力。既然測不出來,那麼接下來應該就是那兩個龍人和精靈人的試探了。

  薩摩的猜測的確沒錯,一開始在甬道中觀察的兩個人將異狀告知眾人之後,眾人回想起第一次測驗時的情形,越想越覺得其中透著蹊蹺,終於在一陣短暫的討論後,決定帶著鑒院裡的幾位他族成員前來認認,看看這些人到底是什麼身份。直覺告訴他們,擁有這般氣質和才智的人絕非凡人,但是各國的權貴人士都在他們掌握之中,卻沒有任何人的資料和長相與這個少年相符。因此他們只好請其他族的人來辨認。

  一來到甬道出口,三個人族便一致逼出氣息,想看眾人反應,卻失望地沒有任何發現。按理講,任何人受到這種突然的氣勁攻擊,一定會立刻提起功力。那幾個他們懷疑的人也的確是這樣反應了,不過這卻讓他們有點失望。他們本來想,這些人要是真的擁有超越同齡人類的實力,或是身份特殊的話,面對同樣的試探,他們應該有不同他人的反應。可是,他們不僅沒有,就連反應的時間,提升的功力程度都跟旁邊其他人一樣。一點異狀都沒有。

  他們又怎知道這裡有一個實力直追龍皇的薩摩在呢?何況自從那兩人離開後,薩摩就刻意小心注意著甬道中的動靜,這一小心注意,又怎能不讓他發現他們的行動?而尼路等人也有薩摩通知,眾人有心算無心,難怪鑒院的人越查越迷糊了。

  「我看,還是你們來看看吧!」甬道中一個約莫五十歲的男子沉吟一會,低聲道。

  話聲一落,三個型態各異的人隨即走向前。一個身材壯碩,臉型粗豪。露在外面的手腳佈滿長短不一的棕色毛髮。看來是個獸人。另一個身材較矮,外表秀氣纖細,一身無腰帶七分寬鬆袍服的裝扮,從這種精靈人偏好的裝扮看來,這是個精靈人。最後一個身型修長,輪廓鮮明,一般人族勁裝衣衫,但卻披頭散髮的中年男子,從胸膛上一片銀色龍麟延伸到脖子看來,很明顯的是一個龍人。

  獸人首先趨前看了一陣,還刻意將鼻子湊近。其他人自然知道他正在辨別同類,因為獸人比較接近野獸,常常都是以味道辨別同類的。可惜,獸人嗅了一陣,還是搖搖頭。他沒見過他們,也聞不到同類的味道。

  獸人看不出結果,精靈人隨即上前。目光看過甬道外還在詫異的人,最後停在金髮少年薩摩身上。少年盯視著甬道,表情凝重,跟其他人沒有兩樣。但是,精靈人卻還是忍不住凝視著這位氣質長相盡皆出眾的少年,表情帶點疑惑。但是仔細探查氣息之後,精靈人終於還是搖搖頭。

  其他人都肯定不是,只有那個金髮少年比較可疑。他是沒看過他,但他離開中央大陸已經二十多年,沒看過是正常,因此他只將重點放在氣息上。雖然有點熟悉的味道,但是他沒發現守護精靈存在的波動。或許是還沒覺醒,但即便是還沒覺醒,他剛剛一個仔細查看,也應該會有一點波動。結果沒有,因此他才判斷這個人應該不是精靈人。

  說到這,可真是陰錯陽差了。薩摩自從離開風眼,兩隻精靈就不曾再出現,他也曾仔細感應過,但他們卻像消失一樣,完全沒有消息。連薩摩也感應不到,這位精靈人又怎麼感應得出來?不過,幸好因為兩隻精靈行蹤不明,才讓這位修為不弱的精靈人沒有察覺薩摩精靈人的身份。

  三個人類,見到獸人和精靈人都搖頭,只好將目光放向正在仔細觀察的龍人。

  這名龍人早在獸人和精靈人觀察的時候就先湊近看了。沒想到一看過去卻嚇了一跳!雖然甬道外的人他都沒看過,但他分明感覺到那群人當中的六個人隱約散出龍人族特殊心法的味道,雖然很淡,但他還是察覺了!若不是他也同時察覺到一股強大卻熟悉的氣息,他幾乎要向眾人說出他們是龍人的事了。也幸好剛剛眾人只顧著注意獸人和精靈人的反應,沒注意到他,否則以在場眾人的精明怎會察覺不到他瞬間的異樣。

  這名龍人強自鎮定心神,凝神搜索那股令自己顫慄的氣息,他必須確認他並沒有錯認。驀然,他發現強大氣息來源是一個俊美的金髮少年。

  龍人的視線才剛鎖住少年,少年的目光卻像是不經意地掃過甬道,視線甚至穿過暗格與他交會。龍人心頭一跳,他明明躲在暗處,但他卻覺得少年看到他了!這讓他驚訝。但更讓他震驚的不是這個,而是,在他鎖住少年的那一剎那,他就感覺到了!那股強大而熟悉的力量是龍神!

  龍神?!那是龍皇和龍皇繼承人才會有的,為什麼會出現在金髮少年的身上?

  現任龍皇圖蘇他曾近距離見過一面,在他升為銀階龍人時。這名金髮少年肯定不是龍皇圖蘇,那麼,只有一種可能,便是龍皇的「繼承人」,龍人族的王子了!雖然他並沒有得到任何龍人王子出現的消息,但是,龍人族的王族繼承向來就是謎,只有皇宮近侍才有機會得知,但卻被要求不許外洩。依這點看來,王子已經出現但他沒有得到消息也是很合理的!

  這個推斷讓他暗暗心驚。如果是真的,王子到這裡做什麼?還帶了六個看來本領滿高的龍人?雖然不解,但是龍人根深蒂固的忠誠還是讓他不動聲色地對著詢問他的三個人類搖搖頭。

  眾人見最後一個希望還是不知道,只得歎口氣放棄了!或許,他們只是比較不普通的人罷了!

  這個危機就在薩摩警覺得快和那位龍人反應迅速之下,勉強平安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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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第三十八章 雙頭巨蟒(上)

  當鑒院的人員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已經又是半個小時後了。出面的仍然是鐵戰和那位魔策士。對於剛剛漫長的等待時間,他們只以準備試場來推托。眾人雖然不滿但也只能接受了。薩摩等人當然知道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不過既然做戲當然要做到足,所以也跟著其他人嘟嘟噥噥地埋怨幾句。

  眾人再次分別往兩個甬道行去。前兩天那位叫做鐵戰的漢子還是一樣一身灰藍色勁裝,領在前頭。

  鐵戰停步之後,立刻轉過身看著眾人,神色有些複雜:

  「今天,你們要挑戰武士。對手不像前兩日那麼輕鬆。」說到這頓了一頓,接著續道:「有幾點要特別注意。比試時,不可用任何非武力的方法取勝。也就是說,一定要有確實的武術動作過關才算成功。」

  眾人你眼望我眼,黝黑男子滿臉迷惑,倒是薩摩等人有些知道為什麼了。對照鈕克多的說法,包準是上次他們用了太多很難評斷過關與否的手段所造成的。

  鐵戰只看了眾人的反應一眼隨即繼續道:

  「還有,這一次比試可以攜帶武器,但只限攜帶鑒院裡提供的各項武器。」說著,手往後一指。

  眾人看向鐵戰指的方向,一個兵器架就靠在牆邊,各式各樣的武器擺在上面。

  琳琅滿目的兵器,薩摩等人大多都叫不出名字,就算皮喇當過事務官,對軍事雜務相當清楚,兵器也瞭解不少,但人族的武器花樣顯然比龍人族複雜多了,皮喇也僅叫得出刀劍槌棒匕戢槍這幾種。

  這也難怪,因為,龍人武術中拳掌腳都很擅長,但武器卻不常用,只有後來因為長期與獸人族對戰,因此開始由當時的龍皇傳授一套刀法,這之後,龍人族的武術裡也才多刀法這一項。後來,王宮侍衛又多傳了一套劍法,刀劍於是成為龍人族最常用的武器。至於其他武器,就算有機會看到,大概也叫不出名字來。精靈族方面,武器使用的經驗更貧乏了,因為精靈人擅長的武術也只有遠距攻擊的弓箭上得了檯面。

  不同的是,薩摩不像尼路他們只比較專精刀法劍法,後來一些武器的使用都是半路出家,他還學了圖蘇教給他的匕法和槍法。因為,圖蘇發現,人族的武器好好利用的話可以提高攻擊力,因此,整理了一些收集來的人族秘笈,結合了龍人族的武術動作、心法,創出了一套匕法和槍法,並加強原有的刀法和劍術。雖然說不上是最好,但起碼也是不可小覷。圖蘇還來不及將他們傳授給將軍和長老們,好讓他們授下,就先傳給薩摩。倒是後來這幾年有將武術謄本交給將軍、長老,讓他們傳給手下。所以可預見的將來,龍人族的武術將會漸漸多樣起來。

  眾人瞪著滿滿的武器架,正在猶豫該拿什麼武器時,鐵戰又說了:

  「這一次的比試,對象是雙頭蟒!」為了避免又有人大叫「我的對手在哪裡」因此他們決定告知他們,要對戰的「魔獸」。

  眾人點點頭,雙頭蟒眾人都不陌生,只差有沒有實際交手過罷了!

  「只要你能將雙頭蟒活捉,那麼就算過關。」鐵戰補充,還特地強調了活捉二字。

  薩摩等人聽到要活捉,呆了一呆,一致決定不拿武器了。因為,鑒院的武器雖不算好,但再差的武器落到他們這種身手的人手裡,殺傷力還是很強。為了避免不小心把雙頭蟒砍成七七四十九段,因此眾人決定還是不拿武器保險一些。

  鐵戰見在場八人只有黝黑的漢子去取了武器,也不多問。因為這幾個沒拿武器的傢伙正是規定改變的罪魁禍首,不拿武器也好,免得他們又莫名其妙地砍死幾隻,大大折損魔獸。這次這些雙頭蟒可是眾人拚著性命抓來的哩!

  鐵戰見眾人已經準備好,隨即揚聲宣佈道:

  「考試地點跟上一次一樣。測驗過程中,要是決定放棄,就舉起右手畫大圓,門自然就會開啟。不用擔心你們的生命安全,鑒院人員會隨時監控,保障你們的安全。」雖然這些話兩天前便說過了,但是雙頭蟒不同於幻蛙,所以鐵戰還是必須再重複一次。

  熟門熟路,眾人很配合地各自進入兩天前進入的房間。

  其實雙頭蟒並不是真的有兩個頭,而是因為,這種魔獸的尾巴極為靈活,像極另一個頭,因此才這麼叫它。雙頭蟒跟幻蛙不同,它的生活範圍比幻蛙要廣闊許多。幻蛙喜歡潮濕的密林,雙頭蟒卻遍佈各大陸森林,只要有森林就有它的蹤跡。唯一沒有雙頭蟒的地方就是模裡邦聯的極北地區,原因無他,就是這裡太過寒冷,沒有森林!

  雙頭蟒的皮膚十分堅硬,平常刀劍傷不了它。利牙含有劇毒,中者兩個時辰內若無法中和或逼出毒素,就回天乏術。此外,它的尾巴上更有如利刃般的結構,可以出其不意輕鬆殺死獵物。雙頭蟒身軀龐大,據說最長可以長到九尺,算是相當難纏的魔獸,尚幸這種魔獸蛇性很強,喜歡躲藏,通常在人類還沒發現它時,它就會主動迴避。但若是想對它打什麼主意,它一攻擊起來,那個凶狠樣簡直就是不死不休。

  眾人都知道,面對這種魔獸,要他們活捉它簡直就是叫他們跟它拚命的意思了!只是眾人藝高人膽大,還是空著手進入試場。

  景色沒變,一樣的假森林和水元素聚成的天空,但氣氛卻大大不同。上次一進來,整個房間儘是散發著懶懶的氣息。這次進來,卻透著冷冷的危險感。「嘶」聲隱約傳來,更是增添了驚悚的感覺。八個人沒有猶豫,堅定地走進森林裡。

  試場外,鐵戰看著八個人一一進了試場,便走到一旁盤腿坐下。他本可以先離開,等待各試場裁判工作結束之後再出來公佈結果,但有了兩天前的事件,他決定在這裡等。因為,他們鑒院對薩摩等人還有很多懷疑。他必須在這裡隨時監控他們的一舉一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鐵戰並沒有等太久,十五分鐘不到。那七個讓他在這裡等的始作俑者便先後出來了。

  藍頭髮綠眼睛,老是帶著微笑的少年首先出現。他扛著偌大一截枝幹,笑容滿面地出現在鐵戰面前。這少年當然就是耐達依了。鐵戰正考慮著該如何開口問結果時,「澎」地一聲,那截樹幹從耐達依的肩上落到自己面前,帶起好大一蓬煙塵。鐵戰定睛一看,霎時呆若木雞。

  身形龐大的雙頭蟒竟然乖乖的盤在樹幹上,讓這少年帶出來了?!喔!不!鐵戰看清了。雙頭蟒根本不是盤在樹幹上,而是綁在樹幹上!看它整個身軀在樹幹上打了好幾個結,難怪連動都動不了。

  這到底是怎麼做的?難道這少年這般無聊,活抓了雙頭蟒,還要將它五花大綁捆在樹枝上才帶出來?!鐵戰滿腦子疑問。

  其實原因很簡單……

  有魔獸獵捕經驗的耐達依進到森林裡,很快就找到藏匿在枝幹樹叢間的雙頭蟒。憑他當了四年的魔獸終結者,要對付雙頭蟒哪還不是手到擒來。只不過以前跟班塔耶打賭,都是打死,從來也沒活捉過。這次要活捉,自然要比較費工夫了!

  耐達依看著眼前蛇信吞吐,嘶嘶作響的雙頭蟒,腦筋開始飛快地轉動起來。不一會,耐達依就露出了燦爛耀眼的笑容。

  「來吧!笨蛇!」耐答依笑嘻嘻地對著盤在假樹樹幹上吞吐著舌頭的雙頭蟒招招手。他想到一個很適合蛇的結局了!

  雙頭蟒不知道耐達依心中的打算,見耐達依逼近,巨大身軀立刻猶如箭矢般疾射而出,去勢洶洶!

  但是,耐答依還是不改戲謔的本色。他不直接跟雙頭蟒對打,只是左閃右避,帶著它在假樹叢中穿梭來去。靠著他過人的身法,一時竟也耍得雙頭蟒團團亂轉。

  蟒身看來雖笨重卻奇異地靈活無比,在樹叢中竄上竄下一點問題也沒有,若非耐達依本就是六人當中身手最靈活的一個,換成了其他人要跟它玩捉迷藏恐怕就有些辛苦了。

  耐達依一邊躲,一邊還捉弄地擺弄樹枝樹幹,將它們弄得左搖右晃,讓巨蟒時不時便挨上一兩下,雖然皮粗肉厚也不怎麼疼,但還是將雙頭蟒惹得火冒三丈,嘶聲連連。

  偶爾雙頭蟒落後了,耐達依還會停下腳步,趁機打個幾掌。這種做法更是把雙頭蟒激得拼了老命追,好似不將眼前可恨的人類吞下肚子裡不甘休似的。

  耐達依就這樣打帶跑,跟雙頭蟒鬧了好一陣子。突然,耐達依停下腳步,微喘地轉身看向巨蟒,眼中閃著不懷好意的光芒。雙頭蟒顯然被敵人突然的停步嚇了一跳,也猛地頓了一下。隨即又凶性大發地飛撲向前,獠牙大張,打算將眼前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咬死。

  雙頭蟒狠撲向前,卻突然從尾巴傳來一道強烈的拉扯力量,雙頭蟒前撲不成,反倒受這力量牽制,反彈回去,一頭撞上一株假樹的大枝幹,強烈的衝擊力道將大樹撞得簌簌猛顫,也將雙頭莽撞得頭昏眼花。昏亂之中,雙頭蟒直覺還想前衝,但是,任憑它如何努力往前,換來的依舊是一次又一次的回撞。巨蟒衝刺了幾次,猛然覺得身軀隱隱發痛,回頭一看……

  可不是?雙頭蟒長長的身軀在一棵大樹間纏繞,上上下下打了兩三個結,會覺得痛正是因為綁得太緊,終於壓迫到它遲鈍的痛覺神經了。

  「哎呀!你怎麼老去撞樹呢?來,讓我瞧瞧。」耐達依關心地走近雙頭蟒,換來雙頭蟒緊張地蛇信猛吐,嘶聲大作。

  耐達依對雙頭蟒的威脅視若無睹,自顧自地關心:

  「哎呀!真糟糕,打結了呀!」耐達依甚是憐憫地道。

  「都怪你,何必對我苦苦相逼呢?你不追我,我也不會帶著你兜圈子呀!」耐達依很遺憾地攤攤手。

  「而且,你也太沒有自覺了。你瞧瞧你,也不想想你是蛇呀!怎麼也跟著我這個「人」到處轉呢?所以,這實在不是我的錯啊!」耐達依繼續對雙頭蟒曉以大義。雙頭蟒還是一樣嘶嘶猛叫,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

  原來,這巨蟒在剛才那好一陣的追逐中,讓耐達依帶著飛快地兜兜轉轉,身體竟因此纏在假樹枝幹上,動也動不了。更絕得是,它還是纏在同一株。

  耐達依繞著雙頭蟒走了幾圈,一邊嘖嘖稱奇,一邊還不忘出口揶揄:

  「其實我也滿佩服你的,你這些結原本也沒打這麼緊,可是你不知道為什麼硬要把它們拉得這麼緊,這不是自找麻煩嗎?」其實,耐達依當然知道,這是因為雙頭蟒皮肉太過粗厚,痛覺不敏銳才造成這樣的「慘劇」,不過他還是很故意地裝做不知道。

  雙頭蟒大概作夢也想不到,皮堅肉厚這個本來讓他引以為傲的優勢,這時竟會成為它失手被捕的原因。

  或許是雙頭蟒也明白他敗得有多冤枉,因此更是猛力掙扎,「嘶」聲大作,連帶搖得假樹簌簌擺動。

  見雙頭蟒掙扎得厲害,耐達依竟悠哉悠哉地坐到地上,雙手托腮,好是天真的問:

  「很不舒服吧!想不想我放了你?」

  巨蟒「嘶嘶」回應。

  見狀,耐達依忽又皺起眉頭道:

  「可是,我瞧這幾個結很難解哩!我要是放開你了,說不定你還要反咬我一口哩!你說會不會啊?」

  耐達依口氣雖然為難,但兩顆眼珠子卻團團亂轉,一看就知道心裡一定又再打什麼鬼主意了。果然,他的下一句話就將他的企圖表露無遺。

  「我當然也很想放了你啦!但是,我覺得如果你能永遠綁在這裡,應該也滿有趣的。你說是不是?」耐達依雖然用商量的口吻,卻在心裡轉著恐怖的念頭。

  這次巨蟒似乎察覺不對了,「嘶」聲更大,巨大的蛇身也不停扭動掙扎。

  就在躲在一旁從頭驚訝到尾的鑒院人員開始考慮,該不該出面阻止耐達依非人性的做法時,耐達依似乎也想起來,只有活捉才算過關。因此,他遺憾地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道:

  「可是,我忽然想到好像不能讓你永遠掛在這裡。我想,還是以後遇到你的親戚朋友時再這麼做吧!」口氣很是不捨。

  雙頭蟒似乎也察覺危險遠去,嘶聲弱了下來,本來凶光畢露的墨綠色大眼,如今也閃動著委屈求饒的光芒。

  可惜它的敵人似乎天生缺乏同情心,完全沒有理會雙頭蟒求饒的眼神,反而自顧自地盤算著。

  現在該怎麼交差呢?耐達依看著已然纏死在樹幹上的雙頭巨蟒,很是苦惱。他不打算解開它,當然,不容易解開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他不想他這個曠世佢作這麼快就沒了,依他想,這種大作最好是公開展示最好了!

  於是,耐達依稍一沉吟,便想到如何兼顧展示與交差了。只見他舉起右掌,在一旁鑒院人員大驚和雙頭蟒驚悚的嘶叫聲中,斜劈而下。應掌,一棵合抱大樹順著切口,斜斜倒下。這棵巨樹,竟然一掌便被「劈」倒了,樹幹切口光滑地叫人心寒。

  耐達依以掌做刃,截掉多餘的枝幹,雙手一抱一甩,扛著纏著巨蟒的枝幹走了!於是,在門外等候的鐵戰,看到的就是耐達依不辭辛勞地扛著樹幹出來,樹幹上還纏著被嚇昏的雙頭蟒。

  鐵戰跟幾位鑒院同事忙碌了好一陣子,仍舊沒解開雙頭蟒的結。正苦惱著如何處理時,又看到另一個人走了出來。

  這個人倒是醒目,一頭紅色亂髮,配上壯碩的身材,很是威風。可惜這麼威風的人此刻卻是垂頭喪氣而來。

  「哈!大塊頭,你也出來啦!」耐達依精神地主動開口招呼。原來這壯漢不是別人,正是漢斯。

  漢斯抬眼看了耐達依一眼,歎了一口氣,馬上又垂下頭去。

  耐達依哪裡見過魯漢漢斯這麼喪氣過?這反應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只見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端詳著漢斯。

  這一看,可看出點端倪來了。可不是,漢斯身上衣服斑斑點點,都是血跡,這可是進去前沒有的。看漢斯的模樣也不像受傷的人,那麼,血跡從何而來呢?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尾倒楣的雙頭蟒了。

  「我說,漢斯啊!你該不會把那條大蛇給弄死了吧?」耐達依口氣很同情,表情很遺憾,可惜那眼神中閃動的分明就是興災樂禍的光芒。

  可惜,漢斯完全沒發現同伴假意的關懷,聞言還道耐達依真為他覺得難過呢?因此,他很誠實地道:

  「那條蛇把老子綁住了,老子想掙開,它就斷了。」漢斯越說越是委屈,一個粗莽大漢此刻倒像個做錯事的小孩,滿臉懊惱後悔。

  聞言,耐達依毫不客氣地收起遺憾的表情,咧開嘴哈哈大笑。

  「喔!很厲害啊!大獲全勝呢!」耐達依一邊拭淚,一邊道。

  「我打死它,輸了!」漢斯鼓起臉,很不高興。其實,他打死那條怪蛇了啊!這麼厲害為什麼就不能過關呢?人類的標準真的很奇怪呀!

  「其實啊!你應該把它一截截接起來,說不定它還能活!」耐達依眨眨眼,很是天真地建議。

  莽漢漢斯聞言驚訝不已。

  「接起來還能活嗎?好奇怪的蛇啊!」說著還當真思考起來,好一會兒又搖搖頭:「不行,斷太多塊了,接不起來。」

  耐達依聞言,更加誇張地笑了起來,換來漢斯懊惱不解的瞪視。

  這邊耐達依捉弄漢斯捉弄得高興,一旁的鐵戰卻聽得滿臉愕然。雙頭蟒強韌的皮肉可是魔獸中少見的,這個莽漢竟然把它掙斷?它真是不敢相信。

  原來,漢斯對敵,最不擅長的就是防守。加上性格急躁,每次對敵老是沖第一,以這種個性,要他躲敵人簡直是要他的命。以前在模裡邦聯遇到雙頭蟒,哪一次不是三兩下就把它弄死了。這次要他活捉,這不是為難他嗎?

  因此,就在漢斯氣得一腳踩上巨蟒的大頭時,雙頭蟒也順勢將巨大的蟒身纏上了漢斯的身體。

  幾乎是一纏上,漢斯就察覺到一股大力壓迫而來,力量之大,就連漢斯這樣耐打的人都覺得痛。

  漢斯被雙頭蟒緊緊捆住,急得他用力一掙!不過,雙頭蟒也不愧是以皮堅肉厚聞名,以漢斯的蠻力,這急忙一掙,竟是沒掙開。漢斯又掙了幾次,都沒掙脫,可偏巨蟒也沒能耐捆死漢斯,一時之間一人一蛇就膠著在那裡。漢斯往外掙,巨蟒往內捆,誰都奈何不了誰。

  巨蟒很有耐心,跟漢斯乾耗著。打算等漢斯力竭,好一口吃了他。不過,以漢斯的能耐,巨蟒要想達成目的恐怕並不容易。要是漢斯真跟巨蟒耗下去,也不見得會輸,可惜,漢斯卻沒有巨蟒的好耐心,他被捆著,越捆越氣悶。

  「你他娘的給老子滾開!」漢斯全身不能動,只好動嘴巴,呼呼喝喝地嚷嚷起來。

  巨蟒被漢斯踩在腳下的大頭,嘶嘶示威著,倒像在嘲笑漢斯的無能為力。漢斯氣極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勁力一放,往外猛掙……

  「噗!」地一聲,巨蟒捆繞著漢斯的身軀爆了開來,鮮血飛濺,血肉四散。

  看著滿地的碎肉和鮮血,漢斯呆了!

  死掉了?!那條大蛇被他這麼一掙,斷成好幾十截,散在地上,蛇頭蛇尾擺動掙扎了一陣就不動了。

  漢斯就這樣冤枉地失敗了!

  若非一開始就說明要活捉,像現在這種結果恐怕又會引起一場爭議。因為,能空手掙脫還怔斷雙頭蟒堅硬蛇身的,還真是沒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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