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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絹]戲點鴛鴦--石氏系列

[席絹]戲點鴛鴦--石氏系列

喬裝男身,為父雪冤的梁玉石,即使封鎖了自己的深情,面對石無痕的痴情狂愛,終也情不自禁地深深淪陷,無法自拔……    
而出淤泥而不染的北方名妓秦秋雨,為逃避王公貴族虎視眈眈的瘋狂掠奪,乃將一生交付給痴心的石無介……    
摯情相守的兩顆心,是不是注定得遭天妒忌,波折重重?而戲點鴛鴦,不過是想為痴慕的情愫,找個牽手一生的理由……

寫于續集之前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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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交錯時光的愛戀》要出續集了!

  氣喘如牛的當兒,席絹姑娘我仍在手忙腳亂當中,硬是空出一只手寫感言。

  感謝可愛的讀者大姊、小姊們的支持,終于使小女子我有勇氣去架構續集。

  畢竟支票是開了出去,若是沒有兌現,不必大家來口誅筆伐,識時務一點的人,就該自裁以示懺悔!八十三年度的席絹比陀螺還忙,上半年度原本決定休息封筆的;可是,替可愛小讀者們發出正義之聲的項家大姊一通電話打來,原本想摸魚做鴕鳥的席絹,雙手捧電話筒、誠惶誠恐的允諾,還不時擦著冷汗。到底還是偷懶不成,又坐回書桌前,一步一步的對著格子爬了。

  對于未知的年代,除去歷史考証那種嚴肅庄嚴的外衣,它給了我們更寬廣的想像空間。對于朝代更迭五千年的那一葉秋海棠,我有著太多的憧憬,因此斗膽的下筆闖入那一片神祕領域之中;既然歐美十七、八世紀的宮廷小說都可以炒得熱鬧滾滾,為什么不先身看看咱們老祖宗留下來更丰富的資源呢?是不是?

  我不是在寫歷史小說,我只是將時空架構在古代,寫著古代的愛情小說,相信您也與我相同懷著期待。

  住在鹿港,資訊的取得十分不易;我不知道讀者對席絹筆下的東西有何看法?褒貶又如何?我只能就近的在周遭探知一些回音;而就讀彰商的小妹正是我的探子。得知有人論我,及我的作品,感覺是相當奇特的,夾著驚喜與感動;能給別人快樂,就是我下筆的動力與目的了,這也是在開春低潮中得以回復的原因。

  說到低潮這東西,全是來自某些批評,害得席絹一時氣不過,擲筆二個月,并且跑到台中市找工作去了;轉換一個海闊天空的天她,視野會更遼闊,祝福我吧!

  八十三年度會減產很多作品;不過,慢工出細活嘛!大家就別嫌棄了。而且,除了有續集之外,《使你為我迷醉》中的那個孟冠人,我也要寫他的故事了;想不想看哪?想看就乖乖的等,不要吵哦。

  還有啦!有什么話要告訴席絹姑娘我的人,請寫信到出版社好嗎?我住得雖遠,總還是可以收得到信的,是褒?是捧?是罵?是損?席絹在此接招便是。

  小讀者的來信,目前已稍有歸納出來;整體性的問題咱們攤開在紙上,個別性的問題,就私下解決吧!

  第一,不要害怕寫續集會破壞你們的幻想。席絹的筆法已是那個調調了,即使是不滿你們的意,相信也不會差到哪邊去的。

  第二,要照片沒有,要命一條!人家席絹早說過了,不敢荼毒你們的視力,還不死心的要我曝光,難道你們不知道——“幻滅,是成長的開始嗎”?為了我愛書的銷路著想,你們就別逼我了吧?想像一下熊貓的長相,就可以知道席絹的德行了。

  第三,嗚……我真的好傷心,你們居然會不喜歡《浪漫一生又何妨》,只因為女主角比男主角年長四歲!天理何在?誰規定女主角一定要比男主角年幼的?現在都快二十一世紀了,思想難道不能進步些嗎?席絹好喜歡這一本書呢。

  第四,席絹是個怎么樣的女人?根據本人三天三夜自問自答后,總結出來的回答是:席絹是一個無法安定、個性冷漠又瘋狂的矛盾女人。她可以瘋起來卯足勁寫小說,不分日夜讓四個月寫出六本書,也可以擲筆不生產半個字,終日發呆過了三個月。討厭冬天,因為會手腳冰冷;討厭春天,因為太多花會開,鼻子禁不住刺激會過敏。

  第五,非常高興我的書能讓人看了大笑,一掃愁眉,席絹最大的目標就在此了,感謝支持。

  最后一點,席絹不太老,也不太年輕。長著一張娃娃臉,配上一雙據說極大的眼睛,看來永遠年輕。畢業已有三年,學歷不高;仔細一算,年齡不難猜。

  因為關心,才會有建議,有問題的放馬過來吧!不必怕席絹會收不到,熱心的項家大姊會在收集到一定的數量后,寄到鹿港給我;感動吧?席絹早已痛哭流涕,感激得無法成言。

  唉!語無倫次,只因趕稿趕得昏天暗地,腦袋已經成豆腐渣,見趣!見趣!

  席絹于一九九四年三月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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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闌人靜,沉沉的夜色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罩在梁府的上空。此時此刻,連吸呼都是小心翼翼的。

  一燈如豆,梁府的隱密書房中,坐著一老、一少二個人。

  老人憔悴的病容上有著些許激動,更有著死亡的陰影;長期的病痛消蝕了他的生命力,但他的精神不為此而萎頓。他炯炯有神的雙目,正十分渴切的看著他的孩子——有著感傷,有著喜悅,有著釋然與欣慰。

  坐在老人面前的,是一個俊美的男孩;那一雙充滿英氣的星目顯然得自老人的遺傳。他的神情相當沉重,流露著隱藏不住的哀傷。

  “玉石,知道為父叫你來此的原因嗎?”

  “孩兒不知。”

  老人深深吁了口氣,以充滿愛憐的眼光注視著他這個俊美的孩子。

  “這些年來,苦了你了。”

  身為景昌縣的縣令,他——梁文生縣令,一個小小的官,并不能貢獻多大的作為;但他卻得到全縣縣民的愛戴。因為當今朝中,不貪污的官吏比鳳毛麟爪更為稀奇,而他就是那極少數中的一個。實在可笑呵!做官應有的操守,竟成為人人眼中的好官范例。由此可知,大宋的朝政日漸敗壞,絕非只因外患而已。

  而在這種人人自危的年頭,景昌縣的人民還能過著平靜而富足的日子,全是因為他——梁玉石所致。

  誰都知道景昌縣的梁捕頭,不僅是梁縣令的獨生子,更是剛正不阿、武功高強的好捕頭。有他在,沒有任何宵小可以在縣中橫行;六年來,在他的努力下,人民才得以安居樂業,不必與他縣一樣,為了逃避盜匪作亂、天災而流離失所。

  但,在奸佞橫行的年代中,好人是無法存活的;不懂逢迎巴結那一套,就升官無望;不懂諂媚阿諛就會慘遭排擠,更甚初慘遭殺身之禍。

  三天前,一道命令下來,使得景昌縣陷入愁云慘霧之中,也使得向來身體不好的梁文生病情更加嚴重。

  梁玉石輕輕握住父親枯瘦的手,說道:

  “爹,別說這種話!孩兒過得很好,沒受到任何委屈。”

  梁文生愁慘的苦笑二聲。

  “很好?是嗎?將一個俏生生的姑娘,硬是訓練成一個身懷絕技的男子,四處緝捕盜匪,這種出生入死的生活能稱之為‘好’嗎?”

  “爹,不提這個了!”梁玉石唇角抽動了一下,明顯的抗拒這個話題;對她來說,是男兒身或女兒身,早已無關緊要了!此刻,一片無波的心湖可以証明。

  現在她最關心的不是這件事,她低聲問:“明天……要怎么辦?”濃濃的愁緒布滿眉宇之間。

  他們要去哪里生出一個聚寶盆?

  由于梁文生從來不肯巴結逢迎,也不肯拿人民的血汗成果去奉獻給那些大官揮霍;且去年糧倉的存糧也早因鄰縣大旱,而送過去救急了,哪有余力交出五千石的糧草,供那些大官享樂?所以今年梁文生沒有“上貢”太守朱炳金;他實在不忍學別縣的縣令那樣,刮取農民要過冬的糧草來填太守這個無底洞!也因此,他得罪了太守。太守朱炳金懷恨在心,一狀告到在丞相邱云升那邊,硬說今年景昌縣在大旱災之中,還得以丰收的原因在于梁文生得到了個聚寶盆。

  聚寶盆這東西是何等的令人垂涎!左丞相不論虛實,命令梁文生三日之內要交出這個聚寶盆,否則將他判以欺君之罪。

  這么大一個帽子扣下來,梁文生肯定難逃一死。二天來,梁文生遣走所有的家仆,散盡一切家產;反正他一條老命死不足惜,他只能盡量的不連累到別人。現在,他最擔心的就是膝前這個小女兒了。是的,她是個女兒身!并且是個俊美嬌俏的女娃兒。一旦她著起女裝,會是怎般的傾國傾城?肯定是不會比她那死去的娘遜色的!這些年,真的苦了她了。

  “爹……”梁玉石再喚了一聲。

  “玉石,石家并沒有滅絕!”梁文生突然吐出這几個字。

  “什么?!”她大吃一驚;二十年前慘遭洗劫滅門的石家,居然沒有如外傳的全部罹難嗎?這怎么可能?

  二十年來,父親讓她穿上男裝,讓她去了裹腳布與花衣服,與男孩兒一起習藝、念書,只有一個原因——要她長大后追查當年洗劫石家的四個凶手!那是她的責任;打一出生便跟著她的血海深仇!然而……石家居然還有人活著?是誰?

  梁文生轉為激動,緊緊抓著女兒的雙肩。

  “我始終不敢相信我那結拜大哥的一家子,會全部葬身在火海中!二十年來,我一直派人暗中查訪,終于在上個月,我接到北方捎來的信。他們說,當今北六省商業霸主石無忌,有可能就是石君傲的遺孤;我那石大哥的兒子。石無忌也有二個弟弟、一個妹妹,名字一個字也不差,叫無痕、無介與無瑕;一定不會錯!傲龍堡……他那規模、他那名字,是我石大哥當年未竟的心愿呀!玉石,如果他們都沒有死,那么你的親事就有著落了!你不會知道為父有多么自責于要你獨身一輩子的!現在你不必獨身了,石無忌就是你那指腹為婚的丈夫呀!石無忌不愧為我大哥石君傲的兒子……傲龍堡!他建立了一個富可敵國的傲龍堡!玉石,我要你立即北上去與他完婚!”他說完,開始劇咳。

  梁玉石急忙拍撫父親的前胸;此刻,她的一顆心紛擾雜亂,她不知怎樣使父親冷靜下來,并且告訴他,也許那只是巧合相同的名字,又如何証明他就是石伯父的遺孤呢?她當然知道傲龍堡、知道北方修羅石無忌;他是個大商人,有一支軍隊、一座城池,是個可怕又難測的男人;傲龍堡能在兵荒馬亂中卓立十几年,教朝廷與外藩戒慎三分,不是沒有它的道理的!它一直保持著高度的神祕性;沒有人可以探知它的過去。沒有人知道石無忌一家子的底細。

  在二年前,當杭州首富蘇光平一夕之間突然破產,以致一家大小全都不知流落何方開始,以致后來几個當權大官接二連三的猝死,這些都在在令梁玉石心中有種異樣感覺。因為經她這多年來的暗中查訪,發現那几個人很有可能就是犯下當年石家滅門血案的凶手。但是因為這些事件全都被處理得干淨俐落,根本無法得知是何人所為。

  但……真的跟傲龍堡的主人石無忌有關嗎?她一直認為只是名字相同的人而已;在她的心中,她的丈夫石無忌早在她四歲時便已死亡。二十多年來,她存活的目的就是為了替石家報仇。不!她不能接受她丈夫仍然活著的事實!甚至應該說——她無法相信那個可怕神祕的北方富賈就是她的丈夫!

  “爹,您冷靜一點!傲龍堡的石無忌不可能會是我丈夫的。天下之大,同名同姓的人并不是沒有,您根本無法確定他是不是,又怎么能要我以未婚妻的身分前去成親?而且,先不論那個石無忌是不是我丈夫,我們現在要面對的是明天的問題呀!我們逃吧!爹。”

  外面的更聲已敲過了三更,梁玉石的心中益加著急了起來;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父親就這樣含冤送死!她那一生清廉愛民的父親不該得到這種下場的!

  梁文生搖搖頭。“逃走?然后使縣民遭殃?一個父母官該作這種自私的打算嗎?玉石,為父從未如此教過你對吧?為父雖然無能保護縣民,但這點擔當還是有的!不要叫我做出不仁不義的事。況且,能死得其所又有何懼呢?”他從懷中拿出一塊白色寶玉,手掌般大小的無瑕玉面上,精刻著九只飛龍,巧奪天工、精致得教人移不開目光。梁玉石見過它一次,它叫“凌云龍佩”,是石君傲生前愛不釋手的古玩;后來,當他在得知拜把兄弟的妻子有孕時,立刻慨然相贈,并說道:“若生男,是石家歃血為盟好兄弟;若生女,就要成為石家大媳婦。”雖然后來兩家四處遷徙而失去聯絡,但梁文生始終牢記著拜把大哥的話,只當女兒已經是石家的人了;所以才會在惡耗傳來時,叫女兒從此著上男裝。

  梁文生將玉佩交到女兒手上,說:“去吧!去找石無忌。如果他是我石大哥的兒子,他就會認得這塊‘凌云龍佩’,而如果他真是我未來的女婿,那么,女兒,讓他來為我伸冤吧!為父只愿你能得到好的歸宿,死而無憾!”

  傲龍堡的秋天是最忙碌的季節。

  各地營收帳目都已送來,他們得趕在年關之前合計營利收成與紅利發放,讓眾兄弟們過個好年。傲龍堡內的各大首腦們豈是一個“忙”字可以容得了的?四大樓內的伙計們川流不息的來來去去;相之下,八院就冷清太多了。

  如今已是一個二歲孩子的媽的蘇幻兒,雖已為人母了,但可別期望她會有什么長進;人家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真是一點也不錯!

  一場午后的雷陣雨讓蘇幻兒眉開眼笑到現在;當早上的陽光夾帶几許陰霾的時候,她心中就已有了計量。于是,中午硬是拖石無忌回蘭院午餐,現在果不出所料——大雨滂沱而下;下雨天就是休息天了嘛!蘇幻兒讓佣人到前院傳話:任何天大、地大的事情,一律等雨停了再說!下雨天,石無忌概不外借!

  傲龍堡的當家到然是石無忌;可是,若說石無忌的命令可以稱之為聖旨,那么,蘇幻兒的話就是無可違拗的懿旨了!權衡之下,蘇大姑娘——石大夫人的命令,還是乖乖順從比較好,往后才能好吃好穿的過太平日子。因此,蘇幻兒巴巴占住丈夫一個下午的時光,也無人敢仗義執言、多置一詞。

  此時,面西的窗戶大開,窗內的錦織躺椅上躺著一位美麗無雙的大美人,像一只慵懶的波斯貓般的伸展四迎。她披散著一頭綢緞般烏黑的長發,將頭輕靠在丈夫腿上,凝注著秋雨中的百花沾露,眼神是滿足而喜悅的,櫻唇上那一抹微笑是石無忌永生的眷戀。

  “雨停了。”石無忌一手輕撫幻兒的絲發,一邊低喃著。雨已歇,卻也已近黃昏;雨后的黃昏是橘紅中夾著少見的藍紫色調,將天空妝點出一份少見的繽紛嬌媚,映出滿庭、滿院的絢麗。

  幻兒探手在窗檐上頭接了几滴雨水,弄得玉手半濕。她俏皮地說道:“這有水在滴,就代表雨還沒有停;誰說雨停了?”

  “強詞奪理。”他在她的粉頰上輕啄一下,心想今天下午是辦不成公事了!幻兒一旦存心黏著他不放,他就無法全心去辦公。這個小東西總是教他無計可施。

  幻兒起身坐到他的腿上,摟住他脖子,黛眉深鎖的嘆氣不已:

  “無忌,我好無聊哦!什么時候咱們南下去玩?什么時候要教我騎馬?還有三個月才過年,在過年之前我勢必還要寂寞好久,日子都不知要如何打發才好了!”

  他曾經提過要帶幻兒南下去玩的,但這二年來,石無忌生意愈做愈大,相對的,也愈來愈忙,連先前允諾要教她騎馬的事,也只有先擱置下來了。對于這一點,石無忌是有些內疚的;但是,要說日子過得很無聊,就太夸張了!

  他笑道:“不知道前些天是誰在對我抱怨:綰兒太活潑,讓人累得半死的?”

  石無忌深深相信,他們那寶貝兒子石定綰的鬼靈精性子,完全是遺傳自他的妻子。正所謂:自作孽不可活!這句話可以應驗在這里吧?誰生的兒子就像誰的性子,果真一點兒也沒錯!

  說起她那個兒子,蘇幻兒皺皺眉說道:

  “哎呀,那不算啦!何況,當他有得玩、有地方可以去的時候,他哪還會想到我這個生他的娘啊?像今天他就跟他冷叔去城外玩了,也不可能天天膩著我。我說的無聊是針對你!讓我變成怨婦,你是不會有什么好處的。”

  石無忌側首想了一下。

  “你有什么玩樂的興致嗎?不然叫無瑕陪你去四處走走。你知道,在過年之前我無法分太多時間給你的。”對于這一點,他是相當抱歉的。

  “不要、不要!”她抗議般的直搖頭,半跪在他大腿上與他平視著。“我只想讓自己忙一點。”她相信自己已經暗示很多了,多得都不像是在“暗示”了。

  可是,石無忌仍是猜不出幻兒到底在想什么?顯然蘇大姑娘高估了她的表達能力。

  他一頭霧水的問道:“怎么忙法?如果你要,傲龍堡上上下下夠你忙的了。”

  蘇幻兒翻了翻白眼。“你還是不懂我的意思!”她決定直說了:“我是說,我想生個女兒來玩玩。”

  二年來,她未再受孕的原因是,第一次生產時難產,致使石無忌決定不再讓妻子受苦。那一次的痛苦曾讓幻兒決死不再承受第二次;可是,當小娃娃的可愛面孔浮上心頭時,再多的苦痛都可以拋到九霄云外去了!說真的,她也早已忘了那種痛苦,准備再生一個。既然她是個美人,無忌是俊男,擁這么優良的基因,哪有不努力增產報國的道理?

  石無忌毫不考慮的拒絕了

  “不行!我們說好了不再生的。”

  “你想吵架是不是?你沒空陪我,我也沒怪你,可是你居然拒絕我這個可以排遣無聊的提議,太過份了哦。”她一邊瞪他,心里一邊打著主意;她就不相信石無忌阻止得了她受孕,除非他准備不碰她。

  “幻兒……”有時候他這個人人敬畏的石大當家,對妻子是根本沒法子的,他簡直沒有反駁的余地了!就像無痕說的——太寵妻子無異是替自己找麻煩!

  “就這么說定了。”她獨斷的下了結論,按著摟住他深深的一吻,不讓他有機會開口反對。

  孩子!可愛的小娃娃!當這個念頭在心中浮現時,就像種子著床了一般,逐漸在心中生根;她期待第二個孩子在身體中孕育。

  生個孩子來玩?這種話也只有蘇幻兒說得出口!石無忌打算找冷剛來好好研究一番,最好是能找到一些好玩的事來轉移幻兒的注意力;她真的是太閑了!

  日子仍然無聊的過著,蘇幻兒這個“閑妻涼母”悶得都快發霉了!

  她決定到松院去抓兒子回來玩一玩。這個定綰!一天到晚不是纏著冷叔,就是跟著他爹與其他叔叔們,反而不大黏她這個做母親的——小小年紀就會說孔老生子的至理名言: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哼!那小子也不想想她若是那女子,他不就是“小人”了?兒子會找她只有二個原因——不是餓了,就是所有的人都沒空!在兒子的眼中,她不是母親,而是專門和他搶父親的女人——其實,也的確是如此啦!

  在經過柳院時,她不經意聽到許多嘈雜的人聲;敢情是今天無介忙里偷閑,找來几個朋友小酌一番了?多聰明!為工作賣命是笨蛋行為,工作與休息兼顧才正常。她那老公就是看不破這一點,才會忙得沒空陪她;但,話又說回來,她也很氣這個死無介——不去浩然樓幫忙做事,卻躲在這邊涼快,讓她那個寶貝老公忙得半死!她倒要聽聽他們在聊什么國家大事,重要到要浪費時間耗在這里。

  “無介兄,您真該去萬花樓瞧瞧!那個年初剛由江南來的大美人秦秋雨,實在美得沒話說!她一來,就使得萬花樓天天爆滿、門庭若市,連當年的馬仙梅也沒得比。而多少王公貴族天天捧著大把銀兩上門,就只為一睹她的芳容!”

  幻兒認得這個聲音,是去年鄉試及格的秀才,家中有几個錢,肚子中也還有几滴墨水,為人尚可,只是喜愛附庸風雅、流連于煙花場所冒充風流才子!好像是叫封書官吧?

  男人聚一堆聊的話題總是離不開女人;現在,她倒是好奇無介會怎么回答。

  無介回道:“煙花女子本已十分可憐了,那些爭著去看她的男人是何居心也就不必說了,我又何必去湊一腳?再說,要看美人我家就有二個了;誰敢說當今天下還有哪個女子的姿色,可以賽得過我嫂子和妹妹的?”

  這個無介,倒是挺護她的!蘇幻兒決定放他一馬,原要打趣他的偷懶。而由無介的言舉止間,幻兒發現無介也已長成了一個成熟的偉岸男子了;平時雖然不大感覺得出來,但聽見他剛剛那一番話,才發覺他真的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了。

  封書官又道:

  “秦秋雨的美麗也是一等一的絕,當然不敢與你大嫂和妹妹相提并論;到底她們是大家閨秀,出身貧苦的秦秋雨如何和她們比?不要動不動就抬出你們家那二尊天仙來壓我們好嗎?她真的是值得一看的大美人;通音韻、能歌能舞、溫柔甜美,最重要的,她還是個清倌。萬花樓鴇母說,這個月二十一是秦秋雨十八歲生日,要讓她破身。那些王公貴族已叫價到一百萬兩了!為了當她的第一個男人,他們就算傾家蕩產也再所不惜;唉!只可惜我無此財力。無介兄,你何不去拔個頭籌?”

  只有無聊又錢太多的男人才會去想這種事!幻兒在心中對他們嗤之以鼻。突然,她想到一件會讓她忙碌起來的好玩事——長嫂如母的她也該為二位小叔找老婆了!這么好玩的事,她怎么會給忽略了呢?真是太、太不應該了!她眼中掠過一抹詭異的光彩;看來,她那個老公也不必擔心她會一直想要生個寶寶來打發時間了。

  只聽無介一陣朗笑,說道:

  “對于糟蹋別人清白一事,我無力阻止,但也十分不屑為之。哈!平日一個個看來正經的文士,碰到這種事居然全成了急色鬼。封兄,這種事沒什好宣揚的。”已二十四歲了,石無介仍無心于女色之事,成天只忙著公事,不然就是騎馬狩獵。尋歡作樂對他而言是浪費時間與金錢的笨事;反正石家后代香火已有著落,他也樂得清閑。

  幻兒當然明白無介的心思,但她才不讓他如愿;要是石無介清閑了,她還有什么好玩的?當然不行!

  她轉身回蘭院,沒再多聽下去,一顆心思全放在萬花樓那個清倌花魁身上了。秦秋雨?嗯,是怎樣的一個大美人?她相當有興趣去一探其真面目。

  與其說蘇幻兒想一睹大美人芳容,倒不如說她想嘗一嘗古代上花街柳巷的滋味;她這個來自二十世紀的好奇寶寶,終于發現了好多好玩的事了。唉!后果會如何,又有誰能想像?但愿上天保佑石無忌的心臟夠堅強,不會被她給嚇死。

  心意一定,蘇幻兒便讓佣人去請小姑無瑕到蘭院共謀;恰巧冷剛帶無瑕回傲龍堡過年團圓——要做壞事,得有人作伴才玩得起來,而石無瑕是當然人選!蘇幻兒偷笑到嘴巴都快要抽筋了。在等無瑕前來的時間里,她拉開大木柜,半個人全埋入石無忌的衣柜中東翻西找,只見一件件衣服不斷從里頭被丟出來;身為傲龍堡的當家主母,原來該有的好象早被她很努力的破壞光了,如今哪還會有什么矜持?

  所以說,石無忌太溺愛她了;有時候,蘇大姑娘是不能太寵的。

  石無瑕一腳才正要跨進她的房間,卻看見一件衣服冷不防的迎面飛過來,她伸手接住了那件被丟過來的衣服,瞠目結舌的看著她大嫂在那里翻箱倒柜。

  “嫂嫂,你不會是要休了大哥吧?為什么丟他的衣服?”閃入石無瑕腦中的第一個想法是:大嫂與大哥又吵架了。每當他們之間有冷戰發生時,遭殃的人絕對是石無忌!即使冷戰次數屈指可數,但每個人都猜得出結果如何。不過,蘇幻兒是不會讓丈夫在眾人面前難堪的,她之前最嚴重的抗議,也不過是在石無忌的茶中加入半杯醋而已——讓他吃醋吃個夠!至于其他言語上的口角,就是夫妻倆關起門來的事了;而每次他們一關上門之后,隔天大家必然會看到石氏生婦更加恩愛了。

  此時幻兒會這么激烈的去翻石無忌的衣服,以另一種角度來看,代表事態是十分嚴重了。

  “嫂嫂,大哥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嗎?”見幻兒沒回答,她又問了,語氣是很沉重的。

  “咚”的一聲,幻兒的頭不小心撞到了木柜內的橫木。她昏頭轉向的邊揉著額角,邊從衣柜內直起身,抱怨道:

  “什么嘛,害我撞到!我几時又看來像在和你大哥冷戰了?你多心了。”

  “要不要緊?”無瑕扶幻兒坐在床沿。

  “不要緊。來!你坐下。我想到一件很好玩的事。”幻兒也顧不得額角的疼痛了,她雙眼發光的等著看無瑕的反應。

  無瑕雖不知嫂子會有什么好玩的點子,但看她一臉興奮的樣子,她心中就有些毛毛的;她這鬼靈精的大嫂,滿腦子都是驚世駭俗的念頭!她相信,無論幻兒腦中在轉什么念頭,她都是要陪著去出生入死的那一個。

  “什么好玩的事?”無瑕恢住氣,低聲問道。

  “我們女扮男裝……”幻兒得意洋洋的宣布。

  無瑕吁出一口氣;這還好,不算太可怕,這種事她們以前就做過了。尤其是與冷剛成親之后,他為了方便帶她四處去云游,于是將她打扮成書生模樣,所以女扮男裝一事對她并不陌生。她正要慶幸幻兒并沒有什么“恐怖”的大計畫時,只見她又緩緩的開口了:

  “然后,去萬花樓嫖妓!”

  氣勢懾人的傲龍堡,在夕陽金光中像傲然挺立的一條巨龍。第一眼見到它的人,無不被它的氣勢震懾住而久久無法成言。

  梁玉石淡淡的掃了一眼正門的二位壯漢;早在她步入石家產業的外圍堆時,到現在已看到四只信鴿飛向堡里;傲龍堡會令人如此懼怕不是沒道理的!它果真是一座防衛森嚴、固若金湯的城堡。

  一個月來,北上的風塵仆仆,并不能消磨盡她旺盛的精力,但她滿臉的風沙與疲累有掩不住的寒傖。她俐落的跳下灰馬。

  傲龍堡側門走出一個藍衣的中年男子,一臉的斯文,卻看得出精光內蘊,是不容小覷的人物。

  但他只是個門房;傲龍堡內居然是臥虎藏龍的地方。

  “我叫梁玉石,想求見石無忌堡主。”她直道出來此的目的。

  所有在場的人皆一愣。好大的口氣!石大當家豈是人人都可以隨便見到的?

  “敢問梁公子是……”

  “故人之子。”她不卑不亢的吐出這几個字,靜靜的等候通報。

  門房匆匆進去了。

  進入北六省之后,她知道了更多石無忌的事跡;二年前他已娶妻,其妻是杭州大美人蘇幻兒。梁玉石不敢肯定石無忌是否真的就是她那指腹為婚的丈夫,但只要有一絲可能,她都不會放棄的。她需要傲龍堡的幫助!

  如果,石無忌真的就是她的未婚生,那么她將以男兒面目相見、相認——拆散恩愛夫妻不是她此行的目的,她是為幫助父親報仇雪冤而來。

  對婚姻一事,她是沒什么感覺的;何況她已經二十四歲了,早過了適婚年紀。一直以來,她都當自已是男人,也沒有恢復女兒身的打算,所以,當她知道石無忌已婚時,心中倒無什么感覺。

  正在冥思時,后方由遠而近、起落有致的馬蹄聲使她回了神。她半側過身子,瞇著眼看著正背對夕陽、騎著馬向這里奔來的人。夕陽在那人身上映照出奇特的光暈,馬蹄所揚起的漫天風沙與那人的大披風,在奔馳中成無比的氣勢;這是一幅懾人心魂的壯觀景象。她不自覺的緊盯來人,從沒有這種無法自制的心情,隨著馬蹄的起落而心跳難抑;那是一匹千里駿馬,以及……一個氣勢不凡的男子!

  來到門前時,他猛然勒住繩,讓馬停了下來。石無痕緊盯著眼前這個衣衫老舊、臉上的汗水沾染了些許泥沙的小男孩。他不確定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他因此停了下來。只是覺得這小男孩身上有股特別的氣質緊緊吸引住他的目光;這個男孩好好沐浴一番后,想必會是一位翩翩美少年。這少年有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是南方人吧?才會有如此嬌小的身。

  “找人?”石無痕略微俯下身來,使自己能更清楚的看清男孩的五官。

  然而,這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卻使梁玉石的心中起了極度的反感;這就是所謂有錢人的嘴臉了吧?她冷冷的直視著石與痕那一雙充滿探索興味的眸子;她心想,她在他漆黑的眼瞳里會是副什么樣子?他對她又會有什么樣的想法?是一個看來像乞丐又像流浪漢的小男孩?更甚,又是一個食客;一個來吃白食的?

  剎時,滿胸滿腹的屈辱感激出她滿腔的怒氣。

  “是的,我找人!”她冷淡又傲然的回答。

  這男子是誰?一身狩獵裝看得出造價不凡,并且出自名師之手。但,比起他那一身衣著更出色的,是他全身所散發出來的那股尊貴氣勢。他是個奇特的男子;俊朗的五官刻畫出溫文儒雅的線條,但與那書生面孔不搭調的是,他有一雙太精明深沉的眸子,再加上壯碩結實的身材,看起來就像個力與柔兼具的矛盾體;她從沒見過這么特別的男子。

  他是誰?是石家的人嗎?還是石家延攬來的軍師、參謀什么的?

  但不管他是誰,他都是一個不懂禮貌的家伙!

  “找誰?”石無痕俐落的翻下馬背,這才發現小男孩比他所預估的還要嬌小。他應該是南方人吧?一直以來,他都在思考為什么南方男子會長不高的原因;是飲食習慣的差異嗎?真可惜!這男孩的年紀應該比他預估中還要大些。而如果他已經十八歲了,那么也不必再對身高有任何指望了。可惜!這么英挺的站姿、這么驕傲的神情,如果他的身材更高大一些,相信會更有氣勢,而讓人不敢小看。小男孩身高只及他的下巴,是比一般女人高了點,但以男人的標准而言,實在是太矮了。

  梁玉石以前一直覺得自己很高;至少在南方時,她就跟一般男子沒兩樣!可是與這男人一比,她才覺得自己非常的“嬌小”……多恐怖的二個字——嬌小?!

  她沒有機會回答石無痕突兀的問話,因為他們都被急切的開門聲吸引,不約而同轉身看向傲龍堡的大門。

  出來的是冷自揚。

  向來冷靜自持、面無表情的冷自揚,神色中竟然帶著几分激動,他目光緊緊定在梁玉石的身上,開口便問:

  “你是梁文生的兒子?!”

  梁玉石聽出他問話中對“兒子”這二個字的強調;她知道,她找對了人,也找到人了!如果傲龍堡真的是她那指腹為婚的丈夫所有,那么眼前這個相貌平平,眼神卻凌厲逼人的中年男子,應該就是父親口中所容的那個冷自揚了。

  由于當年慘案發生之后,一直找不到冷自揚的尸體,所以梁文生才會對石家人并未死絕的想法深信不移。只要有冷自揚在,石家必然有后;爹果然猜對了!

  而此刻冷自揚神色中的緊張,必是怕她打算以未婚妻的身分,前來找石無忌踐約的。

  她扯出一個虛應的笑容。

  “是的,我是他‘兒子’!”說完,從懷中取出當年的信物;也算是將“凌云龍佩”物歸原主吧?

  冷自揚看著梁玉石,眼中有抹深思。

  “你爹他好嗎?你們知道我們多久了?”

  “半個月前才知道;我爹死了。”

  一抹凝重的氣息彌漫在漸漸轉暗的夜色中,益加凸顯出她那一身黑喪服黯然無光。

  “冷叔,他是?”石無痕打破沉默,目光直盯著梁玉石,心中充滿了好奇。

  “進來再吧!他叫梁玉石。記得當年你爹說過,不管生男生女,一律叫玉石;你是叫玉石吧?”冷自揚領她入門,輕聲問著。

  “是的,我叫玉石,冷叔叔。”她看向冷自揚若有所悟的眼光中,心里警覺了一下;他那眼光,似乎能穿透她靈魂的本質似的!

  在冷自揚與那陌生男子直視的目光下,她是不大可能有任何心思打量傲龍堡內的雄偉輝煌的;可是,當她站定在聚賢樓入口前時,仍不免為它的壯觀華麗而詫異不已。它的高度、它的外觀、它的陳設,都是未曾見過的富麗堂皇;一磚、一瓦簡直都可以拿來當古玩收藏了!巧奪天工的精雕細琢不見一絲馬虎,皇宮內院怕也不過如此吧?而相同的建居然還不只一座;它共有四座,呈正方排列。

  傲龍堡的富可敵國由此可知。石氏兄弟,究竟是何等出色的人物?居然能在十几年間就建立起這種規模?

  “去請大少爺來聚賢樓。”冷自揚逕自吩咐一旁小去找來石無忌。

  梁玉石只能愣愣的打量著一室的華麗氣派,一時之間也無暇去在意石無痕他那帶有探索意味的放肆目光。

  這几天蘇幻兒很忙;忙著說服無瑕答應陪她去萬花樓開眼界,石無瑕說什么也不肯點頭;她沒那個膽,也不想被大哥剝皮。

  蘇幻兒已將石無忌的几件衣物叫人改成自己的尺寸了;也就是說,萬事皆備,只缺石無瑕點頭,二人就可以成行了。況且,不趁現在要待何時?多好的時機呀!冷剛被石無忌派去出公差一個月;傲龍堡內在入秋后人人都忙得分身乏朮,誰有空閑來注意女人們做什么逍遣?石無忌雖然溺愛妻子,對妻子千到百順,但太超出常情的事,他也是抵死都不會應允的。而幻兒也知道,如果石無忌知道她想去“嫖妓”的話,肯定會往吐血身亡之前,先將她給掐死,免得留她遺害人間。

  這種事別說在古代了,就連在二十世紀都很驚世駭俗,不被世人所接受,其實,蘇大姑娘也不是故意要做這種事,只不過古代出了很多名妓,她們的事跡流傳千古;什么小鳳仙、李師師、陳圓圓之類的名女人,哪一個不是出身煙花?古人不是說了嗎?自來俠女出風塵。她就是想去挖掘一個落難俠女嘛!搞不好那個人人垂涎的小清倌秦秋雨,正是這年代中品性高潔而值得深交的好女人哦!她是這么理直氣壯的認定著。

  既然有了確立的目標,哪有不實行的道理?反正她現在又這么閑。

  終歸一句,蘇大小姐日子過得太舒服了,覺得不去找點刺激就太對不起自己了!只不過,這所謂的“刺激”,是對自己還是對石無忌而言,我們就不得而知了。老天保佑石無忌,阿門!

  “無瑕。”

  “我現在好忙哦!我趕著要替冷剛做一雙鞋子,好忙哦。”

  這一對姑嫂一前一后在八院相通的林蔭小道上走著。前面走著的是汗水直冒、神色驚恐的石無瑕,后面追著的是永不死心的蘇幻兒。

  “我馬上叫人做一千雙鞋子送冷剛,包他穿到進棺材后還有剩!你就不必這么辛苦了。”蘇幻兒口沒遮欄的叫著,反正她絕不讓石無瑕有拒絕她的余地。

  “嫂嫂!”無瑕嘆了口氣,腳步仍不敢停,因為她知道一旦她停了下來,就無異是給幻兒一個動用三寸不爛之舌的機會;而一旦幻兒有機會對人洗腦,那肯定是沒人可以逃得過,以致任何事都不得不到她了。但,什么事都好,上妓院則免!于是她再找了個借口:“嫂嫂,你該去定綰吃飯了。”

  幻兒只好用力一跳,上前緊緊抱住無瑕。

  “那小子玩到肚子餓了自然會去找人他,還怕他沒東西吃嗎?好嘛,陪我去啦!我們明天就去看看嘛!好不好?無瑕,你最好了——”

  “不成的,要是被冷剛知道,他會休了我!大嫂,你這一招對我沒用的;你找大哥吧!”無瑕實在不敢領教幻兒的黏人;她還以為只有大哥才會領受到她的黏功呢!想不到大嫂居然也用到她身上來了。真是不愧為北方修羅的妻子,做事無所不用其極!跟本是不擇手段嘛,太卑劣了。

  “嘿,這一招用在我老公身上當然是百分之百萬無一失的,可是用在你身上也不錯呀!至少你得答應陪我去之后,我才會讓你脫身,否則我們就永遠都不要分開了。”

  蘇幻兒根本是脅迫嘛!

  “嫂嫂,你先放開我啦,有佣人走過來了,這樣好難看!反正我是逃不掉的。”

  幻兒算准無瑕是被她纏定了,也不怕她會逃掉,因此她決定保持一點主人的象,所以放開了石無瑕。

  “少夫人、大小姐。”二個端茶過來的丫頭福了一福。顯然她們手上端的上好鐵觀音,是要用來招待聚賢樓的客人的;究竟是何方神聖,會讓冷叔特地叫人到茶房去取出最好的茶相待?

  “前院有客人嗎?”幻兒問。

  “是呀!三位主人全在聚賢樓了;是冷總管叫人全請去的。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人,可是光看那少年一身破舊的衣裳,應該不會是什么很有身分地位的人才對呀。”佣人回答。

  在傲龍堡,主仆之間的分野是相當嚴苛的,規矩訂得很嚴格,根本不允許在一問一答間摻入私人觀感,可是對蘇幻兒是可以例外的。她是個親切隨和的當家主母,相對的,佣人在愛戴她之余,也較不會拘泥于主仆之分。所以,當幻兒問話時,佣人的回答會更詳細,也提供蘇幻兒更多的資訊。

  這一說,又激出了幻兒的好奇心;現在是什么時機?石無忌白天連見她一面的時間都沒有,更別說三兄弟齊聚一堂了!但現在,卻為了一個客人而全部丟下手中的工作趕去招待;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以前,就算是穿金戴銀的大人物,石無忌也不曾親自招待過,況且,今天來的不過是個平凡的少年,竟然所有“重量級”的人物都出動了,這是什么道理?

  顯然,石無瑕也是非常好奇的,于是她倆不約而同的接過丫頭手中的茶盤;決定出她們自己端去。當然,為的就是要找個名目去光明正大的看人嘍!要說石無瑕沒有被蘇幻兒帶壞,打死人都不會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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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個俏生生的大姑娘!蘇幻兒第一眼看到梁玉石時就是這種感覺;即使她是一身粗衣短褂的男裝打扮,但那股女孩兒才有的味道,是很容易分辨得出來的。

  此時,我們的蘇大姑娘正與她小姑躲在門后面往外窺。這可真是一個好視野;剛好可以看到她要看的客人。但這種行徑她可不稱為“偷窺”:這叫觀察,也叫評量!反正她一定會出去的,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正想先聽聽看他們在聊什么時。冷不防門被一只小手猛地掀開!

  “娘娘、姑姑!你們躲在這里是要跟我玩捉迷藏是不是呀?我抓到你們了!”一個清亮的童稚嗓音來自她們的下方。

  順著聲音往下看,是一個年方二歲多的小娃兒;他有著比一般孩童更清晰的聲音和咬字。這么大的嗓門,當然會使所有的人都對她們行注目禮,連帶的,也使二位大美人無所遁了。

  “幻兒?無瑕?”石無忌皺眉的盯著她們。

  幻兒惡人先告狀的托著茶盤走到無忌面前,沒好氣地抱怨他道:

  “喔——沒空陪我,倒有空來喝茶見客?這道理我可不明白了!”

  “敢情大嫂是對大哥的未婚妻吃醋了?”石無介心直口快的嚷了出來。

  眾人臉色頓時一沉;尤以冷自揚與石無忌為最。

  未婚妻?哪一個?幻兒瞪大的雙眼中閃著問號。

  “你大哥的未婚妻?”

  “是呀!如果梁兄弟是個女娃兒的話,那么可就糟了!人家可是大哥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哩。”石無介說得又快又大聲,快到沒有人可以阻止,所以他的話換來所有人的大白眼。

  “指腹為婚?石無忌!你早已經有未婚妻了?怎么我從來都不知道?”幻兒的聲音提高了八度半。老天爺!人家正主兒未婚妻現在找上門來要完婚了,她這個妻子倒顯得有點名不正、言不順了。

  “大嫂,先別吃醋啦!早知道你會有這種反應的。不過,我是說還好啦!人家梁玉石是個男孩兒。”石無介仍不知死活的嚷著,還認為自己說了一個很好玩的笑話。

  石無痕神色有絲遲疑,卻仍趕在任何人開口之前首先發言了:

  “是呀!大嫂,這梁玉石是個男孩兒。當年梁大叔與爹訂下指腹為婚的誓約時,因為還不知尚在腹中的是男是女,所以才會說:若生男,為兄弟;若生女,為長媳。但是事隔多年,加上音訊全無,冷叔以為梁大叔他們并不會對此事當真;何況,我們几個兄弟在那次滅門事件之后,便隱姓埋名起來,對這件事也已不抱任何希望了!想不到,梁大叔居然相當執著,吩咐玉石一定要來確定我們是否真為故人之子。無介的意思是:如果這梁玉石是個女娃兒,那么,大嫂的獨占地位也許就不保了!”

  幻兒驚疑的看向丈夫;是嗎?石無忌果真有一個從小指腹為婚的未婚妻?他們竟然認為這個梁玉石是男的!莫非所有人的眼睛都瞎了,才會當她是個男人?

  “你想怎么做?”

  “這還要怎么做?他是個男的。”石無忌用一種淡然卻沉重的語氣吐出這几個字,也充份表現出他的不愿多。

  “可是,她……”蘇幻兒被他們粉飾太平的態度激怒了;她才不相信石無忌會看不出來,她簡直想拿茶杯砸他的頭了!可是……這事一深思起來,還真不是普通的復雜。她一時之間也不知要如何開口才好。開口之前,她得先知道所有人心中在想什么?為什么他們全都相信梁玉石是男人?老實說,她本人基于一生一妻的傳統思想,理應是該高興梁玉石偽裝成男人的;再怎么說,這一次出現的情敵可不像三年前那個馬仙梅或小青那種情況。而幻兒最好奇的是:為什么梁玉石要偽裝成男孩子?看她這一身男裝打扮,沒有流露出半點脂粉味,就可以猜出她以男裝示人已不是一、二天的事了。她那股英氣,是被刻意訓練出來的,否則哪會如此自然的于外?

  梁玉石不是來傲龍堡嫁石無忌的!幻兒的第一直覺就是這個。所以她沒有醋勁大發,也沒有一丁點兒的危機意識,只是在這突發的狀況中發現了很多值得深思的現象;而她的直覺告訴她——將來必然會有很好玩的事發生!

  她沒有拆穿梁玉石是女兒身的另一個原因在于:她看到了石無忌眼中的防備。石無忌太了解她了!三年來的夫妻生活使他深刻體認到,他愛妻心目中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一生多妻制;一旦他犯了這個錯,他肯定會失去妻子。即使他已認定今生今世只要她一人,可是父母之命的姻緣卻也是他不能違拗的;所以,即使他早已看出梁玉石并非男子時,仍執意順勢錯下去,當梁玉石是個男人。那么,眼前的情況就容易處理得多:至少,他不會失去她!

  “幻兒,你先回房去休息。”石無忌不愿幻兒在這邊,除了因此時不宜討論梁玉石是男是女的問題外,他們的話題正進行到當年那一件滅門血案的經過,以及梁父受奸臣迫害身亡一事;討論那么傷痛又血腥的事,他不希望讓幻兒與無瑕聽到。

  何況,他知道幻兒已經對梁玉石起了疑心:一旦她對某人產生好奇時,一定會鍥而不舍、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而真相,是不能挖掘的。就算會愧對父母、愧對梁大叔,他也全扛下來了!他只對幻兒一人深情。愛上幻兒就注定他永遠的沉陷;沉陷在她綿密的情網中,不能自拔。

  不過,蘇幻兒從來就不是會聽話的乖寶寶,她雖然揣測得出他的心思,卻不愿被置身事外。她揚起下巴說道:

  “我為什么要休息?還很早呀!你們用膳了嗎?如果沒有,那正好!咱們大伙兒已很久沒一起用膳了。冷叔,叫廚房准備准備,就在后頭的觀景樓用膳吧!正對著一片桂花林,很有意境。”

  的確是晚膳的時候了。

  少夫人一聲令下,不一會兒佣人全布好了菜。眾人哪還敢講什么?連石無忌都無話可說了,只有在心中暗自叫苦。

  “走吧!別餓著我們的貴客了。你們也真是的!人家一路趕來,也不讓她休息一下,倒全排排坐在這里說話,而不管她會不會疲累、飢餓!傲龍堡几時改變了待客之道?真是太沒禮貌了!梁——公子。”幻兒主導全局,并且滿場跑,一轉眼來到梁玉石面前。

  她一臉的天真無邪加熱誠,笑容滿面的執起她的手說道:

  “我們石家的男人哪,全是些沒規矩的!你別見怪了。我帶你去洗把臉,有了精神后再好好吃一頓。”

  基本上,幻兒是把男裝的梁玉石當女人看啦!不過,只要梁玉石是以男裝出現,這等行為就是非常的不守婦道。所以,幻兒才剛碰到梁玉石的手,就立即被石無忌摟回懷里,而梁玉石也趕緊趁機躲開了她的手。

  “自會有人領他去,你安份些!”石無忌在她耳邊粗聲低吼。

  “你放開啦!”見石無痕已領梁玉石往后院走去,幻兒不開心的想掰開她腰上那雙鐵鉗似的手臂,可惜卻掙不過丈夫的蠻力。現在,她開始懷念三年前新婚時,石無忌所嚴禁的一些條規;尤其是在公眾場合不許有親密動作那一條!但自從被她自己打破之后,她就從沒想過有一天她竟會因此而受制。

  石無忌抱起幻兒往觀景樓走去,幻兒只得乖乖的順著他了。而他們那二歲大的兒子,就一蹦一跳的跟在石無忌后面,笑道:“娘娘,羞羞!被爹爹抱。長不大、愛撒嬌,羞羞臉!”

  這些話正是幻兒天天對兒子講的,如今,她那寶貝兒子又一句不漏的回給她。誰叫蘇幻兒老是與兒子爭石無忌的寵?爭得都几乎要反目成仇了。如今她兒子見機不可失,當然要報仇了!他那短短几個字使得大人們連笑意也憋不住,全大笑了出來。只見石定綰這個小鬼靈精,更加的得意洋洋。

  “石定綰,你皮癢了是不是?”蘇幻兒瞪著兒子,順帶也警告那些笑得不知節制的人:不想死得太慘的話,最好知道什么叫適可而止!

  “幻兒,你哪!長不大。”石無忌輕捏一下她的俏鼻,寵溺的將她摟得更緊。

  “我也要!”小小的石定綰不甘被冷落,也巴著父親不放。

  “不行!你又來跟我搶,討厭!”活像自己心愛的玩具被搶走,幻兒又開始了與兒子搶丈夫的戲碼。

  眾人全都識趣的隔山觀虎斗,站在一旁看笑話;他們早就一致肯定蘇幻兒生了一個百分之百像她的兒子,是上天派來克她的。

  當石無痕再度領梁玉石進來時,就見到美若天仙、氣質高雅的蘇幻兒坐在石無忌腿上,像只八爪章魚一般緊抱著石無忌,而被搶去好位置的石定綰,則硬是將頭擠入幻兒與無忌之間。

  別說石無忌的形象被破壞,就連那個美得令梁玉石震撼得無法自已的蘇幻兒,也讓梁玉石對她的不錯觀感嚴重破滅;老天爺!這一對夫妻……恩愛得太過份了吧?再看看石家上下一派不足為奇的表情,就知道這情對他們而言,就像吃飯睡覺一樣正常;北方人與南方人真的是差那么多嗎?還是石無忌生婦是特例?

  梁玉石看呆了。

  沐浴過后手腳有些冰冷;入秋了,夜晚總帶著几分涼意。蘇幻兒在睡衣之外又加了件石無忌的大披風,赤著腳悄悄走到花廳,看到坐在長廊石桌旁的丈夫,他仍在批閱一些文件,桌上堆滿了牛皮卷宗;夜明珠給了他充分的照明。

  她由身后抱住他,將冰冰的雙手由衣領口探入他溫熱的胸前取暖。

  “不許辦公!”她叫著。

  石無忌放下筆,將她拉到自己腿上坐著。看到她衣裳的單薄,又打開外衣包住她,擁入懷里。這種天氣對他這北方人而言是沒什么的,可是他知道幻兒比一般人還怕冷;一入秋就會開始穿冬衣,也常在半夜時偎入他懷中取暖。

  “綰兒睡了?”幻兒在他懷中問著。向來哄孩子入睡的工作都是由石無忌來做的,因為如果由她去,必然會忘了任務而陪孩子玩到三更半夜還不知道休息;為了小孩子的正常作息著想,石無忌只好不畏世俗眼光而自己哄孩子睡覺。

  “是呀,今天玩得比較累,一沾床就睡著了。”他親了她一記,將她沐浴后的幽香盡數吸入。

  “無忌。”她低語。

  他低下頭,附耳在她唇邊:“嗯?”

  “她是女的。”她陳述著二人心知肚明的事實。

  “她不是;只要她不愿承認,那么她就不是。”

  “你的另一個意思是:她不愿承認的原因是她看不上你?”她以另一種角度來問。

  “我寧愿這么想;即使有傷我的自尊。”他背靠廊柱,昂首看向天空;秋天的夜空像一匹綴滿寶石的黑絲綢布,充滿了神與冷。他淡淡的開口:“她二十四歲了,已經過了適婚年齡。當她的父母得知我們石家突遭橫禍時,她立即被當成男人來撫養,目的只為替我們石家報仇,她自己更絕了再嫁之心,才會一直男裝到現在。一直以來,我都知道有另一批人也在找當年滅亡我家的凶手,只是力量不足,致使我們沒有去追查。如今她父親因為太過清廉而遭迫害,我豈有袖手旁觀的道理?她必是拉下了自尊,忍下屈辱才來投靠我們;她在景昌縣的所有資料,早在一個時辰前我就收到飛鴿傳書了。”

  傲龍堡有完善得嚇人的通訊網路,全國都有暗哨做為聯絡站,在正氣樓中更有一批人員專門記錄各種時事資料,以備隨時的咨詢。所以,梁玉石傍晚時分到達后,在深夜時她的一切身家資料就已送到石無忌的面前了,這是他之所以成功的重要因素;傲龍堡的確是不容小覷的!

  “如何?會很有名嗎?除了是縣太爺的女兒外,還有什么更精彩的?”一副充滿興味的表情。

  “她?”他騰出一只手去抽出桌上的一小張紙片道:“在七年前接下六扇門的公差,一年之后已是個名聞全省的鐵面神捕。五年來的努力,使得景昌縣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人人得以安居樂業。這情在這種不安定的時局中是很少見的;加上其父公正廉潔、勤政愛民,使得全縣能在連續二年的大旱中平安度過,無人餓死。可惜,好人是無法存活于這種年代的,所以,她的父親硬是被判了個罪名處死,為了雪冤報仇,她才找上門的。”

  “報仇之后呢?她要如何?”幻兒知道,丈夫不會背叛她;可是,梁玉石在曾和無忌指腹為婚情況下,是不可能再嫁別人了。幻兒可不愿梁玉石有那種下場;太不公平了。

  “她會有她的人生。幻兒,別讓她成為女人,那會使事情變得很復雜。”

  蘇幻兒堅決的搖頭;這事她管定了!

  “在我們那個世紀,二十四歲未婚是很正常的,可是在這個年代,已經算是老姑婆了,沒指望了!這結果是誰造成的?父債子償,你難辭其咎。我們不能不管,總不能讓她就這么不男不女的過完孤苦的一生吧?至少……至少我要讓她當回一個女人,想辦法讓她覓得歸宿;只要她的丈夫不是你。無忌,這是我們欠她的!”

  “你呀!就是太閑了才會成天想扮月老。先是無瑕,再來是玉娘;我想,冷叔到今天還對二年前的事心有余悸。”石無忌免不了又是一陣數落,對幻兒做事只求達到目的不問手段的方法,感到有些擔心,卻也有更多的無奈與溺愛。

  提到這二件事,幻兒只會裝無辜,滿臉天真無邪的反駁:“無瑕與冷剛是兩情相悅;關我什么事?我可什么也沒有做哦!”

  “沒做?”石無忌斜睨著她:“你以為我不知道,無瑕新婚之夜沒有落紅?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教無瑕勾引冷剛?石大夫人,這種驚世駭俗的餿主意只有你想得出來!”他一直沒對幻兒提起這件事,想不到她居然真以為他不知道,而故意裝傻、扮無辜!她還真以為他這個傲龍堡的大當家是當假的?

  他果然是知道的!幻兒暗自吐舌,一勁兒的傻笑;想不到他會一直默不做聲。不過,她心眼兒一轉,又有話說了:

  “那你既然早就知道了,卻沒有開口罵我,就代表基本上你也是默許的,這事咱們就別提了吧。”

  “那冷叔的事呢?”他笑得更不懷好意。他這個丈夫實在是太溺愛妻子了,才會容許她去胡作非為,要不是幻兒都有辦法讓每件事圓滿落幕,后果將是無法想像的嚴重;算她運氣好!

  尤其是二年前冷自揚與玉娘的事,最教人無法置信。

  那時,蘇幻兒才回到古代沒多久;并且還在坐月子中,卻已不安于室的想撮合冷自揚與玉娘的好事,而逼石無忌去向冷自揚提,她自己則對玉娘下工夫。

  想不到冷自揚一口回絕了。第一個理由,他無意續弦,早已過慣了一個人的日子;第二個原因是,他認為即使玉娘未曾正式過蘇家門,但畢竟是蘇光平的人,而他不愿壞了她的名節;再來的原因就是,玉娘是當家主母的母親,二人若成親就會破壞了主仆之間的分野,大大不妥!其實這一大串理由在幻兒眼中全是狗屎一堆。

  她認為,所謂的貞節牌坊都是謀害女人終身幸福的墓碑!它的出現是男人合計出的陰謀;私心的以道德為名,令女人終其一生只能守著一個男人,即使受盡欺凌虐待也得認命,這太不合理了!以玉娘為例,就更令人不平了,所以幻兒才會擅自作主。為了激起冷自揚的真心,她刻意安排了一場玉娘遭人調戲的劇碼讓冷自揚看到,冷自揚自是出手搭救,而后老天爺又幫忙下了一場大雨,于是冷自揚與玉娘被困在破廟中過了一夜。

  事后被幻兒硬是冠上“破壞名節”的罪名,冷自揚只有被迫娶了玉娘。這中間更有一幕是:玉娘不愿強迫冷自揚負責而想離開傲龍堡,但沒有走成卻逼出了冷自揚的真心,而終于成就了這一件好事。

  不知道該說蘇幻兒的運氣好,還是事情本來就該如此發展?阿彌陀佛的是,它們都圓滿落幕。

  “冷叔與我娘早就二廂情愿了,只不過太拘泥于世人的眼光而遲疑。何況我娘是大美人哩!守寡太可惜了;才三十來歲,未來日子還很長,當然要有人作伴才不會難捱呀。你看現在冷叔開始有笑容了,而我娘也得到了她的幸福,一切都很好呀!”她認為自己處理得很完美,是天才腦袋。

  “我看你是太無聊了。”語氣中盡是憐惜;即使幻兒不說,他其實也知道她的寂寞,所以才會心懷愧疚。幻兒是個好動又活躍的小女人,成天悶著是很難過的,但他可也不放心讓她走出他的視線;她是個女人,又是個大美人,一踏出家門給人看見了,那還得了?三年前,在客棧遇匪的那一幕至今仍讓他心有余悸!尤其現在時局不定,多少王公貴族肆無忌憚的強搶民女;他無法不顧慮這些。

  “等我有空,我們到牧場去玩二個月,天天陪你。”

  幻兒不感興趣的回道:“你有空的時候大概就是入斂的那一天,到時我的人已經在天上了。工作狂!你的承諾已經失去可信度了。”

  “幻兒。”他低喊。

  她捂住他的唇:

  “將梁玉石交給我,我要讓她回復女兒身,并且一定要讓她嫁人。還有,你那二個弟弟我也要安排他們的婚事了……”突然想到什么,致使她住了嘴……對呀!今天無痕怎么那么安靜?平常他老愛揶揄、逗弄人,今天卻成了一只悶葫蘆了,會不會是……

  她大叫出來:“無痕與梁玉石!無忌……”

  石無忌瞪大眼睛看著她,他真不敢相信幻兒會天才到拉出現有的人選來配對。

  “你別亂點鴛鴦,不成的!他們根本不適合。”

  適不適合是要測試后才會知道的!幻兒滿心的興致與計畫。既已決定要去做就不必再與丈夫討論下去了,而要引開他注意力的方法就是勾引他。如果她想懷第二個孩子,最好現在就開始行動;已經有半個月的時間,石無忌都睡在書房里,再這樣下去孩子是生不出來的。

  “無忌,梁玉石是一定要嫁人的。”她臉埋入他已半裸的胸膛中,印下挑逗的吻,柔媚道:“因為,只要她一天不嫁,我就會擔心我的男人會有別的女人來分享!這副偉岸的身軀只能專屬我所有……這胸膛……是我的……石無忌……你只能是我的……”她的呢喃消失在他急切的索吻中。他猛地將她抱起來走向里面,在初秋的月夜中、芙蓉帳內,印下點點溫柔的纏綿情意……

  “無忌……我愛你!好愛、好愛你……”長發披散在枕上,她捧住他的雙頰,訴說她滿心的情愛。

  石無忌輕輕地吻著她的頸子,一吻一誓言:

  “這輩子,我是栽在你手上了!小女巫——”

  石家人對她是萬分禮遇的,在著手計畫幫助她報仇時,還盛情的招待她,令梁玉石在這番熱情中感到一絲不安。

  為什么?是他嗎?那個叫做石無痕的石家老二?

  傳說中,只有石無忌這個北方修羅是可怕難測的,而他那二個弟弟中,尤以石無痕最為隨和親切;是嗎?隨和親切?他甚至比石無忌還讓她感到危險。

  石無忌是個好丈夫、好父親,而那個石大夫人蘇幻兒也是奇特的;她有著怪異的性格,作風驚世駭俗卻被石家上下所認同,那是相當奇怪的一件事。

  像昨夜用晚膳時,她看到原本認為深沉難測的石無忌,在不停輕哄妻子多吃一些東西時,所流露出的似水柔情,著實教她震驚不已;有哪一個男人會做這種事?尤其是一個向以冷硬聞名的北方巨擘。

  那個美麗得不可思議的大美人蘇幻兒也是十分奇怪的;她一點也不顧世俗禮教而直對丈夫撒嬌、與兒子斗嘴、與眾人抬,口齒既犀利又風趣,使得用膳時間充滿了歡笑。梁玉石已不自覺的喜歡上那個奇特的女人;如果她是男人,恐怕一顆心也會為之深深吸引著,也難怪石無忌會對她如此深情了。

  石無痕比他的大哥多了一分溫文儒雅,可是卻有著相同的傲氣;一雙看來柔和的眼總夾帶著几分冷淡,看著她時會讓她心中產生警惕與不安。她討厭他那種探索又放肆的眼光,似乎已窺知她所有密而讓她無所遁一般。

  老天爺!她是怎么了?突然敏感多疑了起來。

  “哇!你起來了?那么早。”

  清脆甜美的聲音來自客院入口;是蘇幻兒!

  一臉的春花笑靨,懷中捧著一大束雪白桂花,正溢著一股清香,看來是剛從隔壁香院摘來的。蘇幻兒一身雪白,整個人干淨純美得像仙女。

  “夫人……”梁玉石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開口才好。

  “你叫我什么?夫人?我可不愛,太見外了!”蘇幻兒將花放在長廊桌上,輕巧的跳上木欄杆上坐著。雙腳前后擺動;這種高度正好可以平視高她半個頭的梁玉石。

  “叫大嫂。”她糾正。

  “大嫂。”梁玉石退了一大步;她還記得自己最裝成男子,所以不宜與女人太接近,以免惹人閑話。而這石大生人也太不端庄了,一大清早闖入“男子”的地方,簡直太大膽,也太無禮了。石無忌難道都不會管她嗎?但據她的猜測,石無忌不是那種會任妻子與別的男人接近的丈夫;何況,他對妻子的深情人人都看得出來,像昨天蘇幻兒試對要碰她時,就馬上被石無忌霸道的摟了過去。但此時蘇幻兒為什么會單獨前來,而無丫頭作伴以避嫌?

  “你與我之間能有什么不清不白?別多想了!我丈夫也知道我來你這兒。”幻兒一眼就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的事,直言的道破。

  “什么意思?”梁玉石驚疑的看著她;她在說什么?她看出了什么?

  “意思是……我丈夫允許我養一個小白臉在身邊解悶;而我看上你了!”幻兒大笑,邪氣的打量著梁玉石;以二十世紀的眼光來看,身高一七0以上的梁玉石有一副好身材,生在二十世紀必定可以成為頂尖模特兒!而她那張充滿英氣的俊俏面孔,一旦著起女裝來會有怎樣的風情?她已經開始在幻想了。

  昨天她愈想,愈覺得把無痕弟來與梁玉石配對是絕妙的好主意。即使石無忌警告過她別亂來,但她仍是如此認定。

  梁玉石早已被幻兒大膽的言詞嚇呆了;她不是說真的呢?蘇幻兒怎敢說出這種話?即使是開玩笑也太過份了!因此當下梁玉石就冷下臉:

  “石夫人,請自重。”

  “我很輕耶!重不起來。我們無忌老說我不長肉,風一來就會被吹走。”幻兒吊兒當的說著;梁玉石愈害怕,她就愈有逗她的興致,她這種習性一輩子也別指望有可能會改了。

  “你……”梁玉石第一個念頭是想逃走:她怕這個女人。這蘇幻兒到底在想什么?看來比較像在逗她玩,可是對一個男人調情也太過放蕩了吧?石無忌怎么會允許妻子如此?

  幻兒才不會輕易讓她落荒而逃的,她還沒玩夠呢!

  她看准了時機向她扑過去;不過,并沒有如她所愿的扑到梁玉石,她跌入了一個雄偉又熟悉的懷中,而梁玉石也同時被石無忌拉開,但因為無所防備,所以梁玉石在踉蹌過后又跌入石無痕懷中。石無痕理所當然的將她抱了個滿懷。

  幻兒看清是丈夫石無忌后,抱怨的直嘟嘴:

  “不好玩。”

  石無忌一大早就出門,說是有重要公事要辦,但此時卻站在這里,她道:

  “你說過在天黑以前你都會很忙的。”

  “而你也說過,今天一整天你都會乖乖的,不來招惹別人,安份的當個賢妻良母。”石無忌也有話說

  意思是說,二人都黃牛了。

  “你怎么會有空過來?”不管有外人在旁邊看,幻兒緊緊摟住他的腰。

  “陪你呀!帶你和孩子到連云牧場玩,順便視察產業。”除了因長期冷落幻兒的愧疚之外,也想帶開幻兒這個專愛鱖局的危險人物;于是趁著探訪工作之便,決定帶著妻兒前往。

  “真的?”乍聽之下欣喜若狂,但仔細一想便發現不必高興得太早;她半埋怨的開口:“我看,主要是去視察牧場,然后才順便帶我去吧?”

  “倒來與我計較這個了?這有那么重要嗎?還是你不想陪我去了?”他挑眉看她。

  “我要去!”蘇幻兒忙不迭的大叫;好不容易才有這個機會可以膩著丈夫,可不能因為拿喬而白白被取消掉,太蝕本的事她才不會去做呢!

  “那就走吧!回房換衣服去,趁早去方可以玩得久一些。”石無忌几乎是用半哄半拐的口氣將幻兒拖出客院。蘇幻兒一時不察就讓丈夫給哄走了,留下了石無痕與梁玉石這二個她有心促成好事的人。

  豈能事事盡如人意?蘇幻兒這個當媒婆成癮的多事女人,一心想當月老,瘋狂到連她那向來縱容她的丈夫也受不了。這一次,不管石無痕與梁玉石之間會不會有什么事發生,石無忌決定不讓妻子插手。

  石無忌夫妻走了之后,梁玉石才猛然由失神中回復,并掙開石無痕的懷抱。

  “你做什么!”不管對他們而言,她是男是女,這種行為都是不合理的。這個石無痕,他中心到底在想什么?

  石無痕神色自若的笑了;她很香,不是脂粉香味,是一股少女特有的清新味道。她也比他所能想像的更為柔軟。照說她是練武之人,肌肉應該比一般女人結實很多;可是,她很軟……但仍可感覺出她十分有力。

  昨日黃昏第一次相見,便對她的外表產生疑惑;她是個女人,可是她的氣質是非常男性化的,那種刻意的偽裝加上女性化的面孔,曾經使他誤以為她是個男孩!畢竟她來自南方,在南方不乏脂粉味重的文弱男子。可是,他的直覺向來不會出差錯的;她是個女人!即使她偽裝得如此神似。

  “你來做什么?”梁玉石直覺的想躲開他;他的居心太難測、眼神太過奇特……不能惹到這種人!她心里是如此想的。

  “冷落客人可不是石家的待客之道;我專程來帶你到城內逛一逛。”他又走近了一步,好玩的發現了梁玉石雙眼中的防備。

  “不必了!我奔波了半個多月,今天仍想多休息會兒,不必勞頓你了。”轉身要回恃內。

  只見石無痕身一閃,已擋住她的去路,揚起嘲弄的笑容:

  “原來南方男子的體力如此不濟!我以為只有大姑娘才會在大白天休息。梁兄弟,別讓愚兄我見笑了!一同去騎馬如何?讓我瞧瞧名捕梁玉石的功力。”在他挑又不容推拒的話語中,梁玉石連多說一個字的機會也沒有。

  也許是教育使然,面對別人的挑時勇于面對不退怯,成了她的性格;不管石無痕是什么居心,她卯上了!總不能默認自己“鐵面名捕”的名號純是浪得虛名吧?石無痕話里的意思就是這個。

  于是,在石無痕轉身走后,她也無言的跟了上去。

  這一回合的交戰,她輸了,因為她入了殼。石無痕,一個可怕的笑面虎!第一次的交鋒,注定了她往后的沉陷……他總是先設下一個陷阱,讓人沒有防備的跳入!這種男人,讓她心惶惶,充滿無力感;他無庸置疑是絕頂聰明的。

  外頭都說石無忌最可怕、最冷酷,可是她的觀感并不是如此;石無痕才是最可怕的!他的臉沒有石無忌的威嚴氣勢。他一派的溫文,讓人誤以為他很平易近人,是個儒雅的文生。但如果有人這樣認為,就會注定那人在對話中的必敗;在他那副儒雅的假面具之下,有著不容忽視的侵略力量,與他為敵的人若無法看清這一點,結果是不明不白的落敗。她知道的,與這種人相處最是危險;打一開始,她就要避開這個男人,因為一旦他對她有興趣,必然會使她沒有半個祕密可以隱藏得住,而這必然的結果卻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近二十年的女扮男裝,早已使她忘了自己原來的面目,并有意的拒絕面對事實。而這身分,是她如今僅有的保護了,如果連這層保護都被窺破的話,赤裸裸的她將會連最后一點尊嚴也消失怠盡。她早已不知道要如何扮演好一個女人了!目前的這種不男不女,是她該過一生的打扮;只要不要有人來探索,讓她這么過下去。這一生,她就算獨自一人的過下去,也根本不會覺得有何不妥,而既是孑然一身,又何必在乎性別如何?是男、是女?永遠也不必對任何人負責或解釋。

  她不知道石家人會不會對她的性別有所質疑,但她相信,在石無忌已有愛妻的情況下,所有人寧愿相信她是男人;那么,石無痕的接近是存著什么目的?她的心一直惴惴不安著——他倒底想做什么?

  馬僮牽出二匹高大健壯的駿馬,皆是通體全黑又毛色晶亮的北方種馬。即使它們巨大的身讓梁玉石震撼;與她嬌小的身材根本不成比例,但她仍深深為之贊嘆不已,而沒有一絲懼怕,反而有躍躍欲試的沖動。

  她目光的痴迷,盡數收入石無痕眼底;他心中不自禁的溢滿憐愛。

  “走吧!我們賽一圈。”石無痕不讓梁玉石有拒絕的余地,逕自丟下戰帖,跨馬往山上的方向奔馳而去,轉眼間已在視線中成為一個小黑點。

  對于別人撂下的戰帖,她哪有不接的道理?因此,不待多想,她也立即跨上馬追去。她追隨著如風一般的黑影,在奔馳的速度中,她的心情驀然開朗。

  多久沒有這種輕松的心情了?梁玉石從沒有這么開懷過;在她二十四年的生命中,總是苦多于樂,悲多于喜,再加上職務的關系,刻意令自己冷硬無情,又要時時警告自己是男兒身分,不能有一丁點兒女孩的姿態出現,所以她總是過得很辛苦,怕有一絲疏忽。

  的確,她的心情需要紓解一番。不待細想,她極自然的跟在石無痕的身后。迎著朝陽,奔馳在北方遼闊不見彼端的大草原中,她晶亮的雙眼閃動著光彩,唇邊微微上揚著一朵微笑;那背影,有著令她放心的到信賴……這危險的石無痕,如果不與之為敵,他會是個很好的守護神,讓人覺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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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花樓,北方最具盛名的青樓。在來了秦秋雨這一位大美人之后,几乎天天有大把銀子的進帳。她的出現,使萬花樓原有的十二金釵、四大美人,以及全樓上上下下的美女都為之失色。

  川流不息的人潮只為見秦大美人一面而來。有財有勢的官少爺更是成天守在名叫“雅庭”的別院中小酌,只為等待秦大美人練琴完畢出來一聚。

  秦秋雨,原本是秦淮河畔畫舫上的“水仙子”;色藝雙全,只因年幼時家道中落而淪為歌妓。她隨著畫舫四處為家,每行經一個港灣就落腳獻藝數日,一站唱過一站,由小女孩成長為一個絕色少女,而那讓人驚的花容月貌也博得了“水仙子”的稱號。

  萬花樓的鴇母朱大娘,在三年前以一千萬兩的鉅資向畫舫主人買下秦秋雨,并且花了二年的時間請人調教,更加雕琢出秦秋雨的不凡氣質。

  要造就一個不凡的花魁,光有絕色姿容是不夠的,更要有文采與氣質相互烘托;內外兼具才會使男人趨之若鶩。朱大娘執業三十多年,客人的心思她還有不明白的嗎?

  如今,她知道她押對寶了。二年前投資在秦秋雨身上的一千萬兩,現在已加倍回收了。而秦秋雨才下海三個月,并且還是個清倌,只消笑一笑、唱一曲,那些王公貴族立即爭著奉上金子、銀子。

  朱大娘并不急著讓她開苞,雖然先前放話說要在秦秋雨十八歲生日時讓她破身,而使得那些有錢的大佬早已暗中叫價直逼千萬兩大關。那的確是一筆令人心動的數目!可是,朱大娘并沒有這種打算;讓她保持處子之身,不僅可保萬花樓財源滾滾、名門公子天天上門砸銀子,又可讓秦秋雨保持不墮的花魁聲望;再者,朱大娘也不忍見秦秋雨這么一個美麗的女孩兒讓人糟蹋了。

  她不是一個會心軟的人,尤其在青樓中見識人情冷暖近四十年,再怎么古道熱腸的心也會消磨怠盡。旗下女孩皆是她用來賺錢的工具,她雖不曾逼良為娼,倒也沒有什么好心腸;只是,秦秋雨太特別了!在畫舫中待了五年,非但沒有像別人一般沾染一些惡習流氣,相反的,她更加潔身自愛。而滿腹經綸也造就她與眾不同的氣質;天生的柔婉嬌弱,更使人心生憐愛,連朱大娘也為之動容。

  在不會虧本的原則下,朱大娘希望有人會真心對待秦秋雨,將她贖身并且明媒正娶。的確,雖然秦秋雨身世飄零又出身青樓,但她未曾遭人玷污,一直很潔身自愛,她是有資格嫁人當正室的。所以,朱大娘一直在等,也暗中為秦秋雨物色人選,只是經過三個多月后,她也不免有些失望了。是呀!會上花街柳巷的男人,又有哪一個會是好東西?

  意興闌珊的彈完一曲“琵琶行”,秦秋雨不禁對著花園中的秋菊發呆。

  身為一個歌妓,本就是男人們的玩物,而既是玩物,就不該有太清高的志節,否則就注定是淒涼的一生。她每天任自己墮落的穿梭在眾恩客之間倚門賣笑,卻不能有心、不能有情,只能利用女人最原始的武器去掏空男人的荷包!然后當年華不再時,就像一具被利用完的物品般,毫不憐惜的被人丟棄……

  是花魁嗎?秦秋雨淒涼的笑了;在青樓中,所謂的花魁不過是代表一票男人垂涎爭奪的豬肉或玩物,他們天天贈予詩詞或寶物,也不過是想一親芳澤罷了……

  那真是齷齪可恥!

  此時的她,不過是市場中被競價的豬肉,只等誰的價高,誰就得手!自古紅顏多薄命,她連最基本的尊嚴都不能有!但如果她還要顧到尊嚴的話,那么她是絕對沒有勇氣再苟活在人世的。

  即使她無法苟同班昭所寫的那些約束女人的東西;什么以丈夫為天,女人要盲從附和之類的規范……但,假使能過那種尋常的生活,也總比現在幸福!如果老天讓她生為良家婦女的話,她也愿意去遵守什么三從四德;她也愿意去忍受這些束縛,只要她不用做妓女,再怎么艱苦的日子,她也會含著無限感激來接受。

  是個清倌又如何?潔淨的身子能保持多久不是她能決定的!她不禁想起三日前上山禮佛的事;那一瞬間,她居然妒忌起那些長伴青燈、古佛的尼姑們,而十分艷羨她們的清修潔淨,可以保持肉體與心靈的清明……只要能夠過那樣的生活,再拮據的粗茶淡飯又有何懼?

  “汝非我佛門之人。”當時師太是這么對她說的,她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是的!她永遠不會是那片佛門淨土中的一員,她出身青樓,又將遭人玷污身子,哪有那個福份?

  多少年了,她不知道什么叫做笑容;盡避扯動臉皮卻了無笑意。現在,她的盈盈大眼又裝上新的哀愁:也同樣是三日前,在禮佛后回城途中,正是夕陽余暉在大片草原上映照出熠熠金光時,一騎人馬在夕陽中奔馳而過,馬蹄所經之處揚起漫天風沙,他們追逐著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

  秦秋雨一時看得痴了,讓轎夫佇足,隔著紗往外看,她倒想知道那些獵人要如何馴服那匹白馬?

  那真是一匹舉世少見的漂亮白馬,一雙星目閃動慧黠與不馴。

  然后,她看到那群人列成一橫排,其中只有一個男子策馬向前。他騎著一匹黑馬,手上拿著繩索,才一眨眼的工生就套住了白馬,接著一人一馬間展開了拉鋸戰。她看不清楚那人長相,卻因此而深受震撼;那人有著有力的臂膀,充分顯示出他的力道。

  “咦?是石家三少爺嘛!終于讓他追到‘雪影’了!看來這次是可以回去交差了。”前面的轎夫也看得入迷,與旁邊的人討論了起來。

  秦秋雨才知道那個有著一副足以擔待天地的臂膀的男人,竟然就是北六省鼎鼎有名的石家三兄弟之一——石無介。

  “交差?”另一個轎夫不明白的問著:“交什么差?”

  “你不知道,石大當家對妻子溺愛是遠近聞名的;他的妻子有一次聽別人起‘雪影’這匹神駒,就想一窺真面目。就她這一句話,石無忌當下令人交代下去——若有人能馴服‘雪影’,重賞一千兩黃金,并且實現他一個愿望;什么愿望都會被應允。石三公子立即自告奮勇要去馴服‘雪影’。從此,常常可以見到石三公子在大草原上搜尋神駒的身影。”

  “原來如此。莫怪石大當家會溺愛她了,他那妻子比天仙還美麗!”

  轎夫的話,言猶在耳。秦秋雨開始對那集榮寵于一身的石大夫人欣羨了起來;并非所有紅顏皆薄命的,是不是?至少,有人過得很幸福,也是值得安慰的。而那個令她難忘的男子,是絕不能對他動心的;先不論他身家如何,她都沒有這個資格。

  那是一副可供棲息的肩膀,有一天必會成為他那如花美眷終生的眷戀……但,永遠不會是她的!

  “秋雨,到涼亭去彈二曲吧!江公子與王公子我們都得罪不起,真翻了臉,對大家都沒好處。”朱大娘喚回秦秋雨神游的心緒,輕聲說著。有時候,那些財大氣粗的公子哥兒是得虛應一番的;萬花樓說小不小,可也得罪不起那些人。

  “是的,娘。”她任鴇母扶了出去。日子,合該是注定這么過了,她空有一顆不愿墮落的心又如何?只是徒然加深自己的痛楚罷了。

  那寬闊的背影,一直撩撥著她僅存的情感,讓她無法遺忘……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石無瑕坐立不安的待在梅院,一步也不敢走出去。如果可以,她還想裝病不見任何人;可是,她的丈夫回來了。冷剛一把脈就會知道她有沒有病,那豈不是更凸顯出她的心虛?所以她什么也不能做的在院子中踱方步;幸好冷剛一整天都與大哥他們在一起,否則在冷剛的目光下,她還能有什么隱藏?老天爺!她該怎么辦?

  的確,這次她意志堅定的拒絕幻兒上妓院的提議;可是,她能令自己不去,卻拖不住幻兒的腳。而如果她還想過好日子的話,最好裝作不知道幻兒上哪里去了。但……大哥如果突然想找大嫂,找不到人時一定會來問她,到時她該怎么辦?她怕死了。

  原以為大嫂沒人壯膽肯定不敢獨自前去的;也的確是那樣沒錯啦!所以大嫂舍她而拖了梁玉石前去。

  這下子,石無瑕只愿自己能土遁回天山,眼不見為淨算了!大嫂居然拖著一個大男人上妓院,讓人知道了還得了?大哥知道了肯定會氣死。噢!她不敢想像了。

  “無瑕。”石無瑕希望自己能趕快昏倒!可是近三年來,身為大名醫的妻子,一番調補下來,她卻健康得很,想昏倒可沒有那么容易!只能硬著頭皮轉身面對大哥了。

  她要面對的可不只是石無忌而已;石家三兄弟全來了!還有她的公婆與丈夫。全部的人都是一臉開心的樣子。

  “你們……怎么全來后院了?”她結結巴巴的開口,并且趕緊到向丈夫懷中。

  “我們來找大嫂,要給她一個驚喜;這下子她肯定不會再喊無聊了。”石無介得意的說著,一邊左右張望的搜尋著大嫂的身影。他已迫不及待的想要獻寶了;好不容易花了七天才馴服“雪影”這匹野馬,大嫂會不開心得大叫才怪。“大嫂呢?”

  他們一路由蘭院走過來,都沒看到幻兒的人,以為會在梅院的。

  “我……我不知道呀!她……她一整天都沒上我這兒來……我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敢面對大哥的目光,吶吶的說著。

  石無忌一雙眼睛疑惑的盯著妹妹,濃眉深鎖了起來,警覺地道:“幻兒出門了嗎?跟誰一起?”

  幻兒并沒有說今天要外出,而且,向來她外出時都會有二個身手高強的手下護著,今天可沒有半個手下出傲龍堡,全部都在操練場練功;她真的出去了嗎?几時的事?

  “無瑕——”石無忌口氣嚴厲了起來;此時他可以肯定,幻兒是連一聲招呼也沒打就私自出門去了,而且也沒有人在身旁保護她!

  冷剛摟住妻子,以眼神制止石無忌的審問,輕抬起妻子的臉,柔聲道:

  “大嫂出門了,是不是?”

  無瑕點頭。

  “有人保護她嗎?出去多久了?”他又問。

  “出去二個時辰了。是……梁玉石陪她……大嫂硬拖梁大哥出去的……他們并沒有什么逾矩……”無瑕看向大哥,再三保証大嫂的清白。

  只有無瑕深信梁玉石是個男人,不知道梁玉石是個女兒身,才會怕大哥誤會。

  “我知道了。”石無忌揮了揮手。“我只想知道她為什么要瞞住我,而偷偷出門?我向來不會阻止她出門的。”他心中開始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有沒有說要去哪里?”

  石無瑕不敢回答,滿臉的心虛;如果能因此而昏倒真是太幸福了,偏偏她只覺得全身冒冷汗而已。

  “無瑕,你快說呀!如果大嫂因我們沒有保護好而不小心出了意外呢?她一個弱女子要怎么辦?你一定知道大嫂去哪里的是不是?”無介氣急的大叫。

  這一說,無瑕也慌了,可是她沒有太擔心,几乎是喃喃自語的說著:

  “應該不會出意外啦!她女扮男裝……”

  “什么?她為什么要女扮男裝?”石無忌叫了出來,心中的不安更加擴大了;蘇大姑娘女扮男裝會有什么好事?

  “因為……因為……她要去……”無瑕更加吞吞吐吐起來,不敢看眾人的表情,只在心中直念阿彌陀佛……

  “她要去哪里?你快說呀!”無痕也忍不住叫了出來;出去的人可不只是大嫂而已,還有梁玉石呢!

  “萬……萬花樓……”她小聲的說著。

  眾人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几乎都快凸出來了。天哪!他們沒有聽錯吧?那是妓院耶!

  還有一點清醒的石無忌不抱希望的問:

  “她不會是去買花吧?以為那里是賣花的地方。”

  “不……大嫂說她要去……要去……”

  “做什么?”眾人全吼了出來。

  “嫖妓——”

  梁玉石真不敢相信蘇幻兒會帶她來這種地方“見世面”!她開始覺得石無忌敢要這種老婆實在是有膽,并且要有很強壯的心臟才行!否則隨時都有可能會被嚇死。

  一身儒雅書生打扮的蘇幻兒仍是傾國傾城的,但卻不是女人的那種柔媚,而是書生的俊俏文弱。她賽若潘安的面孔,立即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所有女人都自動黏了上來。

  不過,蘇幻兒堅持不要那些庸脂俗粉,指定要單獨見秦秋雨。

  而光是看她眼也不眨的丟下一萬兩銀票的手筆,就讓人不敢小看了,哪敢有不從的道理?

  但事情總要講個先來后到的,人家江公子可是打三日前就預約下了秦秋雨的一早上時光,自然死也不肯讓給別人。朱大娘二邊都不敢得罪,只好任二方人私下解決了。而此時,江公子仗勢人多,叫十個佣人圍住蘇幻兒與梁玉石,他笑道:

  “你們不是本地人吧?本大爺是趙王爺的小舅子,銀礦大王的獨生子!大官見了我還得低聲下氣。你們這二個窮酸家伙是從哪個破窯子鑽出來的小狽,竟敢來與江大爺我搶人?不要命了是不是?”他一副公子哥兒的小人嘴臉,耀武揚威的說完后還直瞄秦秋雨的窗口,希望她聽到他威風的聲音,會對他另眼相看。

  蘇幻兒不拿正眼看他。她知道這個人;是叫江起勇的敗家子,不知強搶了多少良家婦女當妾,家中美女成群,卻還要來垂涎大美人,真是人間敗類一個!

  “本公子來自南方,知道秦姑娘是同鄉人,特來探訪一番,沒有別的用心,更不是想來玷污她清白的急色鬼。”幻兒輕展羽扇,爾雅的說著。

  “少在那邊攀親帶故!秦姑娘今天被我包下了。就是我的人,只有我能看,你們二個快滾!”江起勇得意的說著,因為認定這二個南方人絕沒有靠山,是可以欺壓的人,所以口氣更不客氣了起來。

  “滾?該滾的人是你才對。”幻兒坐在石椅上,撫弄袖子上的龍刺繡,淡淡的說著。

  “哼!我倒要看看是誰被攆出去!上!”江起勇打個手勢,十個壯漢一起向二人扑了過去。

  梁玉石閃身擋在蘇幻兒面前,俐落的出手,只一下子,十個男仆就呈十個方向跌出去。

  “你——你們——你們好大的狗膽!給我等著,我……”江起勇這下子可勇不起來了;手下全橫躺在地上,他再有惡人嘴臉也不敢表現出來。但一口悶氣豈是吞得下的?何況,他深信秦秋雨一定在內將外邊情況全看個一清二楚;他的臉都丟光了!

  “要搬救兵就快點滾,我們等你來。”幻兒有恃無恐的說著;看到梁玉石施展的身手后,她更肯定自己有囂張的權利。

  “有膽就報出你的名號,本大爺會再找人來!”

  “我?公子我姓蘇,單名柳,字楊柳,別號意柳公子。我來自蘇州,住在杭州,現在在北方與人做些小營生。自認貌比潘安,文采直逼李白;風流溫文天下皆知,乃本朝當代唯一奇男子是也!”

  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基本上是一篇廢話,什么重點也沒有。江起勇暈頭轉向了好一會兒才知道別人耍了他。他怒叫道:“你們給我等著!走!”率先領著他那些傷兵殘將走出萬花樓。

  “落水狗就是這一副德行。”蘇幻兒對著門口吐吐舌頭。

  朱大娘見風波平息,才婀娜多姿的扭了過來。

  “喲,蘇公子好樣的人品!好神勇的手下……”

  “不是手下,是兄弟。”蘇幻兒糾正。

  “是是!奴家知錯了。今天二位大爺是來見秋雨的是嗎?恐怕要教您們失望了,秋雨昨日賞月,受了點風寒,不宜見客……”

  要見秦秋雨都得事先預約,可不能壞了規矩;而且,這位南方俊俏公子身家來歷都還沒弄清楚,能不能得罪還不知道,有沒有資格見秋雨也不知道,所以事先防著些總是不會錯的。

  可是,不等朱大娘說完,“雅庭”的雕花木門就開了,二個俏丫頭扶著一個嬌弱雅致得令人心憐的美麗少女出現了。

  “蘇公子遠道而來,又是我的同鄉,即使是抱病,也得出來小聚相識一番,只愿蘇公子不會嫌棄我這蒼白容顏。”她低低柔柔的聲音、溫雅的吐,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丰富的學識涵養。

  打一照面,幻兒就給了秦秋雨極高的評價;比起三年前的花魁馬仙梅,這一個秦秋雨簡直像個大家閨秀。沒有半點風塵味卻淪落在青樓,怎不教人打心底憐惜呢?給人糟蹋了才真叫老天無眼!

  “哪里、哪里!秦姑娘肯出來見我這默默無聞的小人物,才令小生我受寵若驚呢!秦姑娘果真是個標致的可人兒,不愧為花中之魁、群芳之冠。”

  幻兒趁打躬作揖之際,一雙賊溜溜的大眼也不忘直打量著秦秋雨全身上下,一副標准急色鬼的樣子。

  秦秋雨直覺的并不討厭蘇幻兒。這個自稱蘇意柳的南方俊公子給她一種從未有過的親切感;即使他的表現如此邪氣,她仍肯定這位蘇公子不是壞人。這種對陌生人產生的好感是她生平第一次,雖毫無道理可言。不過,他那眼光也實在是太放肆了些,使得她的臉上起了陣陣紅云,不知如何是好。

  “蘇公子……”她退了一步,斂身一福道:“過贊之詞!小女子無才無德,哪里承受得起?不知今日公子前來,是要賞花、對奕,或吟詩?”

  “都好!都好!你看著辦就好。”蘇幻兒上前一步,以折扇托起秦秋雨的臉蛋,笑得更邪氣:“我真是快要為你神魂顛倒了!大美人兒。”

  “請……自重一點,蘇公子。”秦秋雨被嚇得不輕;這人怎么沒一點庄重?竟然這樣調戲她!

  “蘇‘公子’,咱們該回去了。”就連梁玉石也快看不過去了!這個石家大夫人本來就不太守本份,沒半點當家主母的樣子,如今一扮起男裝就更加的變本加厲了,比她這個扮了近二十年男人的人還像男人——一個色男人!

  她忍不住想制止蘇幻兒的游戲;她恐怕早已忘了自己是誰了,竟這般調戲人家。而這秦秋雨是很讓人不舍的;蘇大姑娘就愛逗老實人!這種劣根性,讓梁玉石這個天性嫉惡如仇的捕頭大人想挺身主持正義;此時蘇幻兒的表現就像典型的紈绔子弟兼浪蕩兒,她學得還真是維妙維肖。

  梁玉石這么一說,換來蘇幻兒挑高眉,一臉的不以為然與意猶未盡。

  “回去?我們好不容易才出來呢?而且更難得能與秦姑娘一見,這般的千載難逢,你卻要我回去?莫非梁兄是嫌棄秦姑娘?”

  這蘇幻兒不只是玩心重,更是難纏!梁玉石在口頭上向來無法與人爭長短,又怎么說得過蘇大姑娘這個天生的鬼靈精?可是,走還是得走的;她們出來這么久,石家人不知道有沒有發現她們失蹤了?還有,打一踏入萬花樓,她們就得罪了富家大少;他們來頭如何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一定會回來報仇的!梁玉石不是怕自己武功不濟,是怕萬一一個不注意,讓石大夫人受傷了……還有,如果石家人知道她們二人孤“男”寡女的出門,怕要惹人非議了,對石無忌那種占有欲極強的人來說,會受得了這種事嗎?

  糊里糊涂被拖出來,一時之間沒有想得很深,現在一一仔細回想,她們出門前也沒告知任何人,后果真是難以想像……她不禁有些擔心了。在領教了蘇幻兒的三寸不爛之舌后,又知道了她膽子大到什么地步……反正,她梁玉石是上了賊船了。

  唯一補救的辦法就是快快的拖石大夫人回傲龍堡,如果運氣好一點的話,也許根本沒有人發現她們失蹤了。如果真是這樣,就代表什么問題也沒有了。

  “蘇公子,您還是請回吧!我身子有些不適,今日恐怕無法陪伴您了,不如改日再來。”見蘇幻兒口氣愈來愈流氣,秦秋雨心想自己是看錯人了,這人的人品沒有她想像中的好,所以只想趕快擺脫他。

  蘇幻兒可不想被打發走;她實在太喜歡這個秦秋雨了!而她喜歡的方式就是——吃豆腐。

  冷不防地,她三步并兩步的上前摟住秦秋雨,在四周奴仆的驚呼聲中,就見這個自稱蘇柳的大色狼,在光天化日之下死摟著秦秋雨,并且還在她白嫩嫩的粉頰上親了一記。

  “哎唷!蘇公子,您這行為太差勁了!我們這兒雖是煙花之地,但我們秋雨可還是清清白白之身呀!她……你……哎呀……”朱大娘失聲大叫,忙不迭的拉開蘇幻兒,心中又氣又急;哪里知道這個一表人材又文弱的俊俏公子,竟會是色狼一只?她這風塵中打滾了四十年的人居然也會看走眼!

  秦秋雨是嚇呆了沒有錯,但不是恐懼,而是一種不解與深思。她直盯著蘇幻兒,似有一些了解,又有一些不解與更多的遲疑——這個“男人”竟比她還柔軟、比她還香……

  蘇幻兒挽著梁玉石的手臂哈哈大笑。只有她一個人還笑得出來,連梁玉石也嚇呆了——這回蘇幻兒實在做得太離譜了!

  “好玩!好玩!兄弟,你也試試!”蘇幻兒還玩不夠,拉著梁玉石就要推向秦秋雨。

  “別鬧了!蘇……‘公子’,咱們該回去了!”梁玉石反手鉗住蘇幻兒的手臂,心想就算將她五花大綁也要抓回去。實在太丟人現眼了!如果蘇幻兒果真生為男兒身,肯定是超級大色狠一只。

  “好吧!是該回去了。”幻兒如是說,反正她也掙不開梁玉石的鉗制。

  梁玉石心想她既然愿意回去了,就放開她吧!沒想到,才一松手,耳邊就傳來石大夫人的聲音:

  “在回去之前,我們先來個……吻別吧!”才一說完就扑向秦秋雨。

  早在幻兒露出居心不良的表情時,秦秋雨中心就有些警惕,所以在蘇幻兒扑上來時,她還能及時躲開,但蘇幻兒哪會死心?于是只見她們一前一后的追趕著。

  這成什么體統?打萬花樓開業以來,几曾見過這等陣仗?連朱大娘都看呆了,更遑論別人的驚詫了。

  “站住呀!我一定要親到你!”

  “我不要!”這會兒,秦秋雨心中已有點明白了;對今天所遭遇到的荒唐事只想大笑一番。今天的笑話是鬧定了!可是,不論這“蘇公子”是男是女,她都沒有打算讓“他”親到;奇怪,這人為什么這么愛逗弄她?

  由于一邊逃,一邊回身看,所以沒注意到前面有個人正往這里走來,于是只見她就這樣一頭栽進了一具寬闊的胸懷中。

  顯然對方也是走得很匆忙,才會使二人撞成一堆。

  此人是誰?正是由萬花樓側門進入的石無介。

  他們三兄弟與冷剛四人匆匆來到萬花樓后,為了怕蘇幻兒聞風逃走,于是四面包抄;由前門、后門、左側門、右側門等四個出入口進入,除非蘇幻兒有飛天的本領,否則她是逃不掉了。

  “哎呀——”蘇幻兒猛然煞住身子,當下左看右看,企圖找個沒有人站的暗處去躲;石無介都來了,石無忌還會不來嗎?想不到石無忌會那么快發現她不在家,真是倒楣!

  平常他一忙就十天、半個月的,夫妻倆根本連見一面也沒機會,她也算准了石無忌最近很忙,不會在大白天找她,才偷溜出來的……唉!實在是忘了看黃歷了。否則她一定會知道今天是“偷溜不宜日”。

  如果不能讓石無忌相信她乖乖在家,至少也要讓他認為她獨自出門并沒有做什么壞事,所以她得快些溜出這個地方。

  她衷心希望自己一身俊俏的公子打扮,沒有人會看出她就是蘇幻兒。別人或許可以,但躲得過石無忌的眼嗎?幻兒不敢心存奢望,所以為今之計只有溜了!

  才這么想而已,身后就伸來一只手臂,緊緊的摟住她的纖腰,隨之一股熱氣在她耳邊吹著:

  “你真是愈來愈大膽了,連這種地方也敢來?我非常、非常的生氣!”

  是石無忌;當然是石無忌!

  放眼天下,能制得住這個心如野馬的女人的人,除了石無忌,不作第二人想。

  “哎呀,放開啦!二個男人摟摟抱抱的算什么?”蘇幻兒心里直喊糟,但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時,倒也還能意識到自己是個女扮男裝的“男人”。

  石無忌已經氣得不管別人是什么目光了;他抱起妻子,就走向側門,連一句解釋也沒有,就來匆匆、去匆匆的走了;若是別人也就算了,但他卻偏偏是北六省最神又最具威望的石無忌!這石無忌抱著一個男人走出萬花樓可真是一個大新聞了。

  當然,傲龍堡是不容讓人誤會側目的,所以石無忌走后,還留下石無痕一行人,得為石無忌的行為編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石無痕深深的看了梁玉石一眼,沒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淡淡道:

  “梁兄弟好雅的興致,來萬花樓探花來了!不知有沒有看到中意的女子?”

  聽在梁玉石耳里卻是極端諷刺的。她不自禁地雙頰通紅了起來;在這種地方給人抓個正著,她也百口莫辯了!別人要想成多么不堪,也是她自找的。

  無話可說的時刻,其實也無須多做什么徒勞的解釋,早些遠離這個非之地才叫正事。在這種地方,叫她怎么能不心虛的直視石無痕?于是,她冷淡的回應:“沒有。”即刻逃也似的奔出萬花樓,跳上馬之后才敢回想剛剛那一幕——她真的太丟臉了!石無痕怕要將她當成一個性好漁色的男子了。

  不管石無痕有無窺破她的身分,她都不愿給他錯誤的聯想——哦,真的是羞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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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什么話說!”

  “有什么話可以說?還沒想到。”

  雖有些心虛,但即使面對丈夫石無忌那一張嚇人的扑克牌臉,蘇幻兒還是怕不起來。反正他也不希望她會怕他,那么她就沒必要裝出一副小媳婦狀來博取同情了。她的手段向來不包括勾起別人的惻隱之心;她最厲害的殺手就是——引誘他。

  “看看你這是什么打扮!不男不女!要是給外人知道石大夫人是這般不庄重,那還得了?”石無忌實在又想吼人了,但卻有著更多的不舍得;幻兒今天會膽大到去妓院見世面,他的忙于工作而冷落她是脫不了干系的,他又怎能光是責怪她?

  蘇幻兒跳起來,站在短凳上與丈夫平視,叉腰叫道:

  “你就只會怕我給你丟臉是嗎?如果你們石家大夫人——傲龍堡的女主人需要的是一個端庄合宜的大家閨秀的話,那當初你就該娶別人!干嘛要我回來?我——我是什么人?只不過是一縷來自未來、不知名的魂魄罷了,滿腦子都是你們所不容的想法,離經叛道。這種女人當然會給你丟臉,因為我根本不存在,也不該存在于你們的世界中,你……”

  “幻兒,住口!”石無忌摟住她的腰,驚恐的扯下幻兒脖子上的那只八卦石,并且將它丟到梳妝台一角。

  一直以來,他都知道幻兒身上有股特別的靈氣與八卦石是相感應的,所以八卦石總是緊緊到附著她,甚至還能在三年前帶回幻兒的元神魂魄,所以他怕一旦幻兒心中存著想回去的念頭時,八卦石又會使時空逆轉,將幻兒送回那個無法推算的未知世界去;他無法承受這個!

  “別說要消失之類的話,我不許你說!”

  幻兒咬住下唇,雙手勾住丈夫的頸子;想來自己是說得太重了,才會把他嚇成這樣。

  三年了!有時候她會在半夜醒來,發現無忌總是睜著雙眼,了無睡意的直看著她,含著無限寵溺。問他看什么?他卻只說:“怕一閉眼,你就不見了。”

  這几個字令她好心疼。她知道自己是再也不愿離開這男人的懷抱了;即使丟棄原本的世界也在所不惜。

  她從未懷疑過他的愛、他的真心;他所有責備她的話,即使重了一點也純屬無心。

  “我哪舍得你呢?失去了你,我的心也會碎了!我哪會說要消失的話呢?”

  真是的!想吵個架還得挑字眼,這還吵得成嗎?但是日子這么平凡無奇的在過,不找點事來吵當生活調劑,不是太無聊了嗎?

  其實也算不錯了啦!畢竟石無忌又注意到她了,也算是達到目的了啦。

  “由你的口中,我知道你們本的世界比這里更自由、更無拘無束、更加繽紛活潑;也只有在那種世界中才會培育出你這奇特的小女人!我們這兒的確比較乏味。幻兒、幻兒……你不知道?我有多怕因為愛你太少而使你想離開我。”石無忌收緊雙臂,几乎要將她揉入自己體內,毫不避諱的在她深愛的女人面前述說他的恐懼。

  “無忌……我也好怕有一天你會對我說出后悔娶我的話。我只有你了,如果你哪一天厭倦了我,我……我一定會死掉……”

  “小傻瓜。”他將她抱入房內,橫放在錦床上,弄散她一頭秀發,然后皺眉看著她身上的服裝。“我只愛看你穿著輕雅飄逸的女裝;一身的風情。”

  “那么,這套礙眼的服裝,我們還是快快脫下它吧!”蘇幻兒雙眼閃著引誘,甜甜柔媚的說著。

  石無忌放下紗帳,到命行事……然后,吻遍她每一寸足以令他消魂的嬌軀。

  秋香隨風而入。

  他們夫妻倆躲在房中一下午了,甚至還沒有出來的打算;也不知是不是有人阻止,反正他們蘭院打下午之后就沒有人來打擾。

  蘇幻兒披著一件絲袍,坐在梳妝台前。她全身滿是沐浴餅后的清香,一身的慵懶姿態,任老公梳理她那頭絲緞般的秀發。

  她當然是引誘成功了,但事情還沒有完;原本石無忌想放過她的,可是這蘇幻兒居然自己提起來了。

  此時,她才有空細想在萬花樓看到的那一幕;記得無介摟住秦秋雨時,二人那種愣愣的表情,不知為什么會讓幻兒感到很深刻——

  “你想,無介是不是到了會對女人產生感覺的年紀了?”二十四歲的無介對她而言仍像個小孩。她可從來沒想過才二十一歲的她比無介更小;大嫂當久了,就自以為年紀比小叔們都大。

  “你在想什么?”石無忌并沒有注意到石無介和秦秋雨的神情如何;當時他噴火的雙眼只看到那個在調戲女人的假男人——他妻子。

  “沒有呀!我在戲弄秦秋雨時,就在想她配無介正好;我得為她負責的,因為第一個親她、抱她的人,就是區區在下不才小生我。”她得意洋洋的宣布著。

  對于蘇幻兒違反禮教的思想與行為,石無忌已經很習慣了,卻仍不免又被嚇了一跳。她當年撮合冷剛與無瑕、玉娘與冷自揚時,都在還可以忍受的范圍內;可是,撮合無介與一個妓女——這也太過份了。還有,幻兒居然真的去“嫖妓”,還親了人家、抱了人家!老天爺!他娶的到底是什么樣的妻子?

  “太荒唐了!你——怎么會認為無介與一個煙花女子會相配?你可別亂點鴛鴦!好玩也不是這種玩法。而且,我相信無介也沒有三妻四妾的念頭,你不會是要他娶一個妓女當正室吧?”無論如何,石無忌肯定是反對這件事的;寵溺妻子也要有個限度!

  “有何不可?她是個清倌呀!”蘇幻兒據理力爭,反正她認為合適就行;娶一個清倌花魁有何不妥?還挺風光呢!

  石無忌點住她朱唇,很慎重的開口:

  “什么都可以由你,這一點免。”

  不待幻兒多說什么,他轉身出去。

  “好好休息,我去浩然樓。我會叫丫頭送晚膳過來。”

  蘇幻兒的反應是對他的背影做鬼臉。細想了一下,立即匆匆換好家居服,往無介住的柳院走去;不過,他的人并不在柳院,而在馬廄。

  “雪影!”幻兒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匹美麗得令人恢住呼吸的白馬。它是“雪影”;傳說中的大漠神駒“雪影”!當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夠了,才發現呆若木雞、杵在欄杆旁的石無介。

  “神游太虛呀?無介。”她跳到無介面前,搖動著纖纖玉手,打算招回他的魂。

  石無介嚇了一跳,差點跌入馬槽中。

  “嫂子,有事嗎?”

  “我沒事;你有事。哎!你先回答我,‘雪影’什么時候來我們傲龍堡的?為什么我都不知道?”她想要摸馬,可是“雪影”驕傲的對她噴氣揚蹄,十分的桀驁不馴。石無介趕緊拉開她的手。

  “今天才帶進來的。原要給大嫂一個驚喜,想不到……大嫂居然……上萬花樓玩了,于是大哥決定把這件禮物暫時擱置,要不要送你還得看你表現如何。”

  “這么說,‘雪影’遲早是我的了?誰捉到的?好大的本事!無忌沒有那個時間可以去做這種事;冷剛又才剛回來;無痕近來也挺忙的……是誰呀?細想下來,唯一吃飽太閑的人只有你了,對不對?”

  這蘇幻兒講話也太不留口德了,捉到“雪影”,原本該算是大功一件,就沒有人會說成是吃飽太閑!這下子,石無介承認也不好,不承認也不行。他這么費盡力氣的去捉“雪影”,去馴服它,累得半死卻只換來大嫂一句“吃飽太閑”!他一時間倒無法成言了;反正,二年來領教夠了蘇幻兒愛逗人的尖牙利嘴,他也從來沒勝過一回,再講下去,他也不可能占上風的,干脆承認:

  “是啦!‘雪影’是我捉的;但我可不是為了那些獎賞,純粹只是想馴服這匹神駒而已。”

  這當然是事實;石家財大業大,石無介哪里會在乎那千兩黃金?不過……石無忌所承諾的一個愿望,倒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蘇幻兒相信將來必會有用得到的時候。

  不“雪影”,反正在她還學不會騎馬之前,“雪影”這匹駿馬對她而言,是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不僅沒有人會允許,連膽大妄為的她面對這匹高大的馬時,心中都有些毛毛的,哪還敢想要偷騎?

  “無介,你覺得秦秋雨如何?”蘇幻兒毫無預兆的換話題,單刀直入的問,給石無介來個措手不及。

  “秦秋雨?”石無介疑惑的重復著這名字,才恍然記起是數日前封書官曾提過的名字;萬花樓的花魁不是嗎?關他什么事?他又沒見過。“我怎么會知道她人怎么樣?我又沒見過她;萬花樓那種地方我可是沒興趣去。”

  原來,無介還不知道今天中午被他抱個滿懷的那個大美人就是秦秋雨。他們夫妻走后,真的就沒戲唱了嗎?幻兒肯定自己曾看出無介在那一瞬間的失神。

  這個石無介也太沒有聯想力了!在萬花樓那種地方,難道個個女人都可能像秦秋雨那么有氣質嗎?也不會每個女人都像秦秋雨那么美麗。就算石無介沒有問人家名字,至少也要有點常識呀!他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呆子!蘇幻兒直搖頭不已。

  “什么你沒見過?你以為你中午在萬花樓抱到的那個小美人是誰?她就是秦秋雨!一個清清白白、連手都沒有給男人碰過的小清倌——我是第一個摟她的人;而你,沾了我的光,是那第二個。”蘇幻兒銳利的注意無介臉上的表情,一點點細微的變化也不放過。

  石無介呆了一下;那個女孩,就是令大家瘋狂的秦秋雨?與他想像中的模樣何只差了十萬八千里?她全身上下哪里有一點風塵的樣子?她……是那么羞怯,那么溫雅……又……又那么的美!她居然就是秦秋雨?

  當時的那種情況,他與她都呆住了,無法言語。但不待回神,二人立即給鴇母拉開了,等他回過神時,人已經是坐在馬背上,正在回傲龍堡的途中了。他的一顆心悵然若失,并且充滿了疑惑;那個美麗的少女為何會出現在萬花樓?

  “原來是她……”石無介緩緩的吐出這几個字,心中立即浮現出一個清晰的倩影;何時,他居然已將她的影像深刻在心中了?

  幻兒走近他,做作的嘆了口氣:

  “哎呀,可惜她也不能保持清白太久了!這個月二十一日是她的生日,據說要讓她開苞。那些公子哥兒們已喊到了天價,還一直往上加。她一旦被糟蹋了,再高雅的氣質也會蒙塵,我們也只能嘆一聲紅顏薄命了!”

  “是嗎?她……一點也不像青樓中人……她不該是在那里的……”石無介躲開幻兒那逼視得近似要吃人的眼光,側過身子不敢面對。

  幻兒已經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所以打算暫時放他一馬,接下來,就靠她的安排了;她確定無介與秦秋雨會是一對!不管世人怎么看、石無介會怎么反對。

  反正,這事她管定了!連同無痕一起,今年年底之前,她要把這二位小叔一并的“設計”掉!

  十月初八是石無忌三十一歲的生日。石無忌本人向來沒有過生日的習慣,何況三十一歲并不是什么大壽,所以他一點也不在意。

  幻兒可不同了。難得可以找個名目來讓傲龍堡熱鬧一番,哪有不鄭重其事的道理?即使雞毛蒜皮的小事,她也會想辦法渲染成國家大事那般的重要。于是,蘇大姑娘堅持要替石無忌過生日;可以不對外宴客,但是傲龍堡內一定要好好慶祝一下,要設計節目,要送禮物,要大家一同歡聚。

  石大夫人一聲令下,傲龍堡又開始因忙碌而熱鬧了起來;能使夫人高興才是重點,并不是為了主人生日的關系。人人都期待那一天的來臨——有了石大夫人來策划,節目必然值得期待,就不知道她要做出什么出人意表的事了。

  還有三天就是石無忌的生日。

  石家的女人們全聚在蘭院的庭院中。

  蘇幻兒抱著熟睡中的兒子,輕輕拍撫著。

  石無瑕趕制著一件大披風,就等上頭的龍刺繡完成,就可以休息了。

  已成為冷夫人的玉娘,美麗的臉上是一片祥和;冷自揚對她的照顧和憐惜讓她得到了新生,如今她是益加美麗了。她手上做的是打算送給小外孫的棉襖。

  梁玉石被派來守護這几個女人。她几乎是有些羨慕的看著她們那會做女紅的巧手;那是她一輩子也不可能做得來的。

  被派來這邊,她其實是松了一口氣,因為她得以擺脫石無痕的眼光。

  這几天以來,在著手替她安排報仇事宜時,石無忌要求她勤練功夫,而訓練的工作,就交給石無痕;石無痕就是將傲龍堡的護衛訓練得可以比美軍隊的人。每天清晨要出操時,她就得跟著石無痕,與他對打。

  那真是難以忍受的時刻,她被他的目光看得無法專心一致,甚至會忘了父親的冤屈。哦!她真是不孝!而石無痕……他真是可惡!

  他看她的眼神讓她猜不透,同時又覺得害怕,有時她不小心被他手勁扳倒時,會看到他眼中的擔憂與不舍。就武功而言,她是差他一大截的,但他極少、極少表現出會武功的身手。

  那種溫柔……是很不合宜的;他莫非是看穿了什么?不只是他,她覺得所有人都像是知道了她的祕密……他們真的知道了嗎?為什么沒有人來對她探問呢?

  蘇幻兒的說話聲拉回了她的思緒。

  “我的計畫是請來一流的舞娘、歌妓來表演,那肯定比較有看頭;別建議我去找京劇團來表演,我看不懂,也不想懂。”幻兒一下子否決了無瑕提議找戲班子的主意。

  玉娘低語:

  “可是,我們要上哪兒去找一流的歌妓、舞娘?北方不比咱們蘇州,到處可見;恐怕找不到擅長的人了。”

  “到時候看我的。反正我說得出口,就代表鐵定找得到人,包在我身上!”

  幻兒都這么說了,別人還能講什么?

  無瑕笑道:

  “想不到嫂子會這么重視大哥的生日;大哥自己都不甚重視了。”

  “我是他的愛妻呀,當然要重視!否則他還以為我冷落了他呢。”口中說得好聽,其實石無忌的生日是碰巧有可以讓她利用的地方,她大小姐才會這么重視的。否則,為什么光今年這么盛大?前二年老公的生日,只有她一個人在幫他過而已——在房中。

  實在是她的計畫目前不宜露太多,否則恐怕無法如愿的進行;就連對這些女人們也一樣,她還是守口如瓶一點的好。

  玉娘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說道:

  “對了!幻兒。半個月前,你冷叔收到一封信,是牧場總監王海岩寫來的,說已結算好今年度二十一座牧場的營收帳本,叫他女兒送過來了;算算日子,她也該到了。你冷叔說,王海岩叫女兒送來其實是想拜托你冷叔暗中牽線,撮合二公子與他女兒王秀清的好事;去年二公子去天山牧場時,二人得極投機,王海岩心中就這樣打算了。如果真的可行,你倒可對大公子提一下,二公子的確也該成家了。”玉娘對這些稱謂是不肯改的。

  “王秀清?不還是個小丫頭嗎?”幻兒偷偷觀察梁玉石的臉色;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發現梁玉石與石無痕之間微妙的氣氛,只是卡在若有似無間有點麻煩。如今最要緊的是先確定他們二個人的想法。還有,就是讓梁玉石變回女人;再任梁玉石這樣不男不女下去,會有什么好結局才是怪事!

  幻兒呀,幻兒!你果真如愿的忙得很了!她在心中對自己吐了吐舌。可是,那真是好玩,忙得有代價也就沒什么好抱怨了。

  “人家都十八歲了,會是小丫頭才怪!二年前看她長得還挺俏的,如今想必也是個大美人了。”玉娘愈想愈覺得石無痕該娶那女孩;兩人挺登對的。

  “可是無痕二十八歲了呀!娶一個才十八歲的小丫頭算什么?年紀差那么多,有什么話題可以聊?”

  “你自己不也是與大公子差十歲?”玉娘嗤笑一聲;還敢說別人?幻兒一定忘了她也是在十八歲時嫁人的。

  幻兒頓了頓,一時之間的確是忘了;但還是不行呀!

  “反正我覺得不行啦!十八歲北方女孩即使外表看起來很大,但心智上還是很小的。而無痕不會想娶一個小娃娃當妻子的;他挑人挑得很嚴呢!否則為什么他會到今天還沒娶?嘿,想當年要不是無忌遇到了我,他也不會娶的;他們石家的男人除非遇到真愛,否則必是寧缺勿濫的。”說到最后,還不忘捧自己一下,真是死不要臉的。

  無瑕捂嘴而笑。

  “嫂嫂,你說的沒錯,可是不必在最后以捧自己當結尾呀!我們還有不清楚的嗎?”

  幻兒睨她一眼:

  “你也別笑我!我倒想問問你,為什么我們同一年嫁人,你的肚皮到現在卻還沒有一點消息?我兒子都二歲了。”

  由于冷剛夫妻常年云游四海,與石家人相聚時間不多,今天在此,幻兒才想起這個她一直想問的問題;嫁人都快四年了,無瑕難道沒有生孩子的打算嗎?那可真是新潮的想法呀!比她這個二十世紀的新新人類還前衛。

  無瑕笑道:

  “不是我不要生,而是冷剛想帶我四處去玩,不想有牽挂,才叫我先別生;而且冷剛說,太早生小孩對身體不好,他計畫要讓我二十三歲時再生。在這之前,先看遍山水、養壯身子,所以我們并不急。”

  幻兒直點頭,沒想到冷剛的醫學理念那么正確,不愧是一流神醫;女人的確不宜太早生育。早先玉娘不好意思問,又怕冷家絕后,才偷偷對幻兒提起,要由幻兒來問,現在只要知道冷家不會后繼無人就好了。

  無瑕的幸福是看得出來的,即使物質上無法錦衣玉食,但他們夫妻攜手走遍大江南北,可以天天在一起,相互為伴、共賞美景,多么的寫意!多么的逍遙!多么的幸福……幻兒簡直快嫉妒死了!真不知道她那老公哪天才肯放下一切帶她去云游四海,看遍名山勝景?

  唉!飯可以多吃,白日夢少做。

  玉娘對無瑕的事放心后,見一旁始終未吭一聲的梁玉石,算一算也到了他該成家的年紀,便溫婉道:

  “梁公子目前孑然一身,可有成家的念頭?現在你是一個人了,所謂‘不幸有三,無后為大’,梁公子可別也有不娶的心態呀!”

  既然投靠到石家,石家理應也要為他安排的;玉娘久受冷自揚洗腦,也以石家大小事為己任了起來。

  就見正在喝茶的蘇幻兒當場噴出了口中的茶,還猛咳不已;而梁玉石也一臉錯愕。

  “嫂嫂!”無瑕急忙抱過小定綰,一手拍撫著幻兒的背,怕她嗆到。

  “幻兒,你這成何體統?大公子把你寵得太沒規矩了!”玉娘一臉的責怪;將茶噴出來可真是毫無氣質可言。身為當家主母,要為人表率,她這行為如何擔當此重任?還好全堡上上下下都很體趣這個小孩子似的大夫人。

  “娘!玉石的事我來拿主意,您就別提了。他現在父仇未報,別這些事!無痕都不急了,她急什么?”幻兒一語雙關的說著。

  梁玉石一時之間居然紅了雙頰,他目光不敢對上幻兒的,只是滿心滿腦的羞怯與不安;哦,石無痕已成了擾亂她心的魔鬼了?

  她沒有應付這種事的經驗,所以只能任著窘態畢露……

  明天就是石無忌三十一歲的生日了。

  按照慣例,幻兒會叫佣人在蘭院擺上酒菜佳肴,將房內弄得暈黃柔和;今晚石無忌是她的,明天的生日只是方便利用來做事情而已——生日當然要過,她要為他慶生。

  她從香院剪來一百朵半開的紅玫瑰,布置在花廳之中,溢著滿室的馨香。

  她又刻意換上一襲粉紅霓裳,輕飄飄如仙女下凡,臉上還抹了點胭脂花粉。

  “我以為明天才過生日。”石無忌一走進來,看到那些布置與刻意妝點過的妻子后,笑著說道。

  “不一樣;明天你是屬于大家的壽星,今晚你是我的壽星。我要完全的占住你一人,連小定綰我都趁早哄睡了,不許他來跟我搶。”她關上門,摟住丈夫的腰。

  石無忌沉思了一下,托起幻兒臉蛋。

  “明天,過的的確不是單純的生日。”

  聽起來似乎他也有他的計畫。幻兒睜大眼;居然也有人想利用這次生日來進行別的事情?她老公不會與她的目的正好相同吧?真有那么巧嗎?她驚疑不已的看著他。

  “怎么說?你有什么想法?”

  “梁大叔的仇,我們是非報不可的。明天,你想辦法穩住玉石的情緒,別讓她出現在聚賢樓。”

  “為什么?”想來應是與替梁玉石復仇有關的事。這種事情比較像正事,反觀她要做的事,就顯得有些不務正業了。

  石無忌既已起了個話頭,當然就要原原本本的說出計畫始末。

  半個月來,石無忌派人南下偵查有關梁家的資料,與陷害梁文生被處死的太守朱炳金。

  石無忌早已在猜想,以梁玉石性子之剛烈,哪有可能不直接找上仇家復仇,而拉下自尊投向傲龍堡?后來才知道,原來她也被通緝了。梁玉石在父親死后曾經企對行刺過太守朱炳金一次,現在全景昌縣,都貼滿通緝她的公告。她被安的罪名不只是暗殺官吏而已,還有盜用公款、勾結江洋大盜;罪名條條皆可定為死罪,并且還有懸賞。

  想來朱炳金是非要讓梁家滅絕不可了!因為他怕斬草不除根,會有后患;尤其梁玉石又有一身的武藝。

  已到了絕路,梁玉石才決定找上傲龍堡。

  幻兒聽完之后直點頭。

  “我也一直在想為什么她會來找我們?原來是這樣。難怪她不愿出門,只是拼命的練功。如今,她已成了通緝犯,那她現在的扮相就不太合適了。”

  “不管扮相如何,明天你要想法子拖住玉石,因為我們與朱炳金搭上線了,他會是明天的賓客之一。他是朝廷命官,又有宰相撐腰,與他對頭討不到什么好處。”石無忌想用更巧妙的方法報仇。

  “明天的事包在我身上!你只要把無痕借我就不怕出紕漏。現在我想知道你為什么要用這方法替玉石報仇?就我所知,在那些貪官眼中,你可不只是一塊豬肉而已,我們得付出多少金錢才得以把他們拉攏過來?值得嗎?何不請個殺手將他們解決掉?”

  石無忌錯愕的盯著他那看似不食人間煙火的妻子;那么血腥的話,她居然可以說得如此天真無邪,好像扮家家酒似的——事實上也是,基本上她對打打殺般的事根本沒有任何具體的概念;說與做之間是不相關的。

  “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幻兒嫌他太大驚小敝了

  “我以前提過,我們那個時代有一種書叫做‘武俠小說’,里面的人都是高來高去的異人,殺人像吃飯,眼睛眨也不眨的就可以解決掉千軍萬馬,感覺上似乎挺簡單的。”

  “是喔,瞧你想得多天真!派人去殺朝廷命官?還明目張膽的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人?你有九個腦袋也不夠被砍的!如果真的可以這樣,為什么玉石還要來找我們?”

  他一直肯定妻子的聰穎慧黠,可是有時候她的思路又有點像白痴,叫人想不佩服都不行。

  幻兒吐了吐舌,終于明白自己看得太天真了。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嘛!人不能太完美,會早夭;我總要留一點給你來表現呀。反正我不管了啦!你有你的計策,我也不必問太多,明天我會讓玉石忙得沒時間去前院就是。我說——親愛的夫君大老爺,咱們一定要在這良辰美景的時刻中,論如此乏味又掃興的事嗎?你沒有說我現在的模樣很美,你也沒有說我摘來的一百朵玫瑰出色,你也沒有心疼我這雙被花刺疼的手。”她撒嬌的抱怨。

  在他們夫妻好不容易能共處又不會有人來打擾的時刻,她不想浪費在討論報仇不報仇的事情上。

  “為什么不教佣人來做?”石無忌執起她的雙手,心疼的看著上面那一點一點小小的紅點;是被玫瑰花刺刺出的傷口。她一身的細皮嫩肉,怎堪受些折騰?他看得好不心疼,也很感動,她這心意,他哪有不懂的?

  果然,幻兒笑道:

  “是我要送你的花,為什么要讓別人來動手?那不就失去了意義?反正,知道你心疼我,這點刺疼也值得了。生日快樂呀!我的老爺。”

  她將他拉坐在小圓桌旁,斟了二林桂花釀,就著月光與昏黃的燭光,對酌了起來。

  “幻兒,你快樂嗎?”石無忌輕輕問著,將她有些冰冷的雙手放在自己衣服里取暖;她很怕冷,在秋天就會開始手腳冰冷。三、四年來,他一直幫她進補、調養,但也不見有多大成效。

  “為什么這么問?”她有些詫異;為了他口氣中的不確定。他怎么會擔心她不快樂呢?她就是太幸福了,才會成天想作怪而有恃無恐,他怎么還要問,難道精明如他竟會看不出來?

  “幻兒……”他將她拉坐在自己大腿上,深情的看著她。“當我的妻子是很寂寞的,因為我總是在公事上花了太多心力與時間,難免會冷落到你,即使你不說,我也看得出來;我把你悶壞了。當我更了解了你們來那個年代的狀況后,心中更加愧疚,你們本可以活得自由自在、更加隨心所欲而不會遭人批判。但是我自私的留下了你,想一輩子守住你,不讓你有機會回去……我最愛看你的笑容、你的活潑調皮;可是,我又會讓你很寂寞……告訴我,你當我的妻子快樂嗎?幻兒,對我說實話!”他真的需要她的實話與保証。

  當真心付出越多;傾注出完全的真心與生命后,一旦有一天失去了,那么他真的會因心碎而死。三年前,幻兒回她那個時代的半年多時間里,他所過的行尸走肉生活,至今讓他猶有余悸。

  天!他好愛、好愛她。只有幻兒能讓他的心情如此大起大落,并且無怨無悔,愛得越深,心愈恐慌;怕愛得不夠,也怕因愛太深而束縛住她,讓她痛苦……

  “無忌,你為公事傾注心力只會讓我心疼與不舍;雖然有時候我會有些寂寞,但那種寂寞并不會減少我對你一分一毫的愛意。是你太包容我、太溺愛我,才會讓我產生那種寂寞;當別人的妻子正在為她的丈夫制衣縫鞋時,我反而無所事事、游手好閑,覺得日子無從打發,豈有會不寂寞的道理?可是,我并不是個不會安排自己生活的笨女人,我隨時可以找出很多事情來忙;光是小定綰就夠我累的了!但是,我偏愛黏著你、膩著你,才會天天喊無聊。曾經,我有機會永遠、永遠活在我那個年代的,但是,沒有你的世界,對我而言是絕望的空洞,我几乎不知道要怎么過日子了!不要問我快不快樂,我不愛聽,只要你今生只愛我一個人,我此生無憾。全天下,放眼古今中外,有誰會比我更幸福的?為了這份摯情,我什么都可以放棄。”幻兒一再的吻他,纏綿的印下她永生不變的深情。

  “傻丫頭!你如此的慧黠,卻只在感情上痴傻。幻兒……總有一天,我會放下一切,只陪著你;總有一天,我會時時刻刻陪在你身邊!你的出現,使我的生命有了目標,你絕對想不出你對我的重要性……”他捧著她精致的臉蛋,輕輕的烙下了他的吻。

  “如果……如果無痕、無介也能尋到一個摯愛的女人,與我們一樣過著幸福的日子,那該有多好!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咱們也該為他們打算了吧?”她帶著如夢似幻的微笑,想著自己的計畫;不遠了……明年中秋節就該可以成雙成對了!多圓滿……

  石無忌皺眉的盯著她:

  “專心一點!你老是有分心的壞習慣,我這個老公吸引不了你嗎?”

  “當然不是呀!就因為太愛你了,才會愛屋及烏,希望大家都幸福快樂呀!”為了彌補一時的不專心,導致丈夫的自尊心些微受傷,她體貼的直倒了好几杯酒給他喝,又夾了些小菜他吃,這種柔情似水是相當少見的,偶一為之會令石無忌受寵若驚。

  石無忌感覺到夜深的寒意,于是抱起她回內室,二人窩在錦被中,幻兒又窩入他懷中取暖。

  “幻兒。”石無忌想了又想,認為事情可以交給妻子去進行了;據他數日來的觀察之后,發現無痕對玉石的確是有好感的;而玉石——那個原本該是他妻子的女人,他也該給她一個交代。既然二方都有心,就該撮合他們;畢竟無痕也不小了。長兄如父的他,怎么可能坐視弟弟們一直單身而不加以關心呢?只是不愿他們胡亂娶一個女人來傳宗接代而已。在他嘗到有愛人相伴的甜蜜日子后,又怎么能看著弟弟們過著毫無情愛的夫妻生活?

  “嗯?”她正在把玩胸前的八卦石,枕在他胸膛上聽他規律的心跳聲。

  “想辦法讓玉石恢復女兒身,這樣無痕方可放手去追求她;無痕是該成家了。”在這方面,幻兒的功力是無人可及的,他百分之百的相信,這差事只有她才搞得成。

  “還用你交代?我早就在計畫了。等著看吧!老公,妻子我辦事,你放心。”

  “你就愛玩這種把戲。”他捏她俏鼻。

  “我是你的妻子不是嗎?你在傲龍堡事管正事,我這個大夫人理所當然的專管閑事了。”

  他將她翻壓在身下,低語道:

  “我真的是太愛你了……”

  “你是南方人吧?南方的男人長得果然比較書卷秀氣,但你又有一股英氣,才不會讓人感到太過文弱。”一個穿著騎馬裝的健美少女跳下馬來,目光毫不矯飾的打量著梁玉石。

  梁玉石一大早就刻意躲著石無痕,但他似乎總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在她周遭出現,她怎么躲都沒用。

  照理說,今天是石無忌的生日,所有人都該聚在前面四樓的范圍,但是石無痕卻不是,他似乎有什么話要對她說,而她怕他的眼光而一再閃躲。

  現在,她漫步在八院后面的大草地上,一個人走著,想著心事,不料,一陣馬蹄聲傳來,就見一個美麗又膚色紅潤的少女出現在她的眼前,一開口就表現出她的興趣。

  這少女有一副非常漂亮的身材,凹凸有致又充滿彈性;只矮她几寸而已。

  “你是誰?”梁玉石肯定自己不曾見過這個女孩,但這女孩卻能自由的奔馳在石家產業內;她到底是誰?

  “我是誰?”王秀清爽朗一笑,露出一口健康的白牙。

  “我叫王秀清,我爹爹叫王海岩,是傲龍堡牧場總監。你應該不是石家的人吧?我從未見過你。人家說南方男子比較俊美,果然是真的,如果南方女人是水做的,那么南方男人就是楊柳做的;沒有骨頭,但很飄逸,我喜歡!”

  梁玉石當場被她的直率嚇住,今天她總算領教到南北二地佳麗的不同了;北方女人被遼闊的天地培育出直爽又豁達的胸襟,但同時也不拘小節,沒有一點女孩兒的嬌態,這在南方是看不到的。

  天哪,這女孩居然說喜歡她?梁玉石不知該如何面對這種情,第一個想法就是想逃。

  有了一個石無痕,與一個可怕的蘇幻兒還不夠,現在又加上一個“喜歡”她的小丫頭!她是為報仇而來,然而看看她,竟沾惹了多少麻煩!

  見梁玉石不答,王秀清不放棄的直問:

  “哎呀,你開口呀!別那么悶嘛。你覺得我好不好看呀?二少爺說我很可愛的。我今年十八歲,還沒有嫁人;你娶了沒有?你几歲了?”

  是呀!梁玉石這才想起,三天前蘇幻兒她們提到要撮合王秀清與石無痕的事情,看來,人家王秀清也不是那么有心于石無痕的。不知怎么的,她的心居然有些莫名的竊喜,為什么呢?但竊喜之外,也不禁苦惱;她看得出來,這個王秀清在看她時目光飽合著傾慕。老天!她沾上了什么麻煩?她真不敢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她身上。

  她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卻靠入一具胸膛中。

  “二公子!剛才我在前廳就一直找不到你,原來你也躲到后院來了!二公子,你來介紹一下嘛!他是你們家的客人是不是?”王秀清一見是石無痕,開心的奔了過來,直拉著他的手央求著。王秀清這種沒大沒小、天真無邪的個性,一直以來都令其父王海岩十分頭痛;但也因這種不虛偽矯作的天真嬌憨與率直,讓石無痕樂于與她親近,常常都會到天山牧場走動,與她一同賽馬、摔角、比力氣。她是喜歡石無痕的,但那種喜歡是像兄妹一般的感情;如今,她見著了心中喜歡的人,當然要仰仗石無痕的引見了;所謂“姊兒愛俏”就是這么一回事了。

  “介紹?”石無痕意味深長的與梁玉石交換一個眼神,由梁玉石尷尬的神色中,不難看出她被嚇得不輕。仔細一比較,梁玉石的俊俏是比他們這種北方男子多了一股細致的美感,也難怪情竇初開的王秀清會對他一見鐘情了。

  “他叫梁玉石,開陽景昌縣人,今年二十有四,還沒有娶妻生子;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我猜得對不對?”他輕捏了一下王秀清的臉蛋。對這情況感到好笑了起來。

  “對啦、對啦!喂!梁玉石,我長得好不好看?在我們天山牧場中,人人都說我是全天山最可愛的女孩,你是不是也這么認為?我們一起去騎馬好不好?如果你不會,我可以教你!”在石無痕簡單介紹過后,王秀清已把梁玉石當男朋友看,一雙熱情的大眼直盯著梁玉石,發射出愛的電波,她相信月老已為她牽起了紅線。她一直認為北方男子太過粗獷,不懂溫柔那一套,南方的男人就詩意多了。

  只見梁玉石臉色一路慘白下去,但仍強出冷淡的表情。

  “我沒這個興致。對不起!我還有事……”為今之計只有溜之大吉,她根本不知道碰到這種情況該怎么辦?

  不過石無痕可不讓她走;他覺得這情況太好玩了。他打回了她要脫身的虛應之詞,說道:

  “今天不操練,放假一天。我嫂嫂她們也全在前院,怕你會感到被冷落,我們一同去騎馬吧!我想你對‘雪影’應該很喜歡的,何不試試看呢?‘雪影’也快悶壞了。”

  她對“雪影”的確很心動.而脫身之詞又給石無痕打了回來,在這種情況下,她還能怎么做?只能酷著一張臉,然后任著石無痕、王秀清一左一右的挾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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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傲龍堡了。

  雄偉壯觀并且規模巨大得嚇人!傳說傲龍堡是北六省第一大巨堡,南方的皇城也比不上它的壯觀與固若金湯,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以秦秋雨南方人的眼光看來,它雖沒有南方那種雕梁畫棟的浮麗,但它無比的堅固,那才是最重要的。

  她能進入傲龍堡,連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三天前,一封信送到萬花樓,娟秀的楷書字體來自傲龍堡女主人蘇幻兒的纖纖玉手;想不到,那傳說中艷絕無比的石大夫人,居然也是個知識淵博的才女呢!

  石大夫人極誠懇的邀請她在石無忌生日當天登門表演歌舞。她用字相當客氣又含著極度的敬重,才讓秦秋雨答應前往;她很好奇蘇幻兒這個人,所以也破例的前往傲龍堡表演。身為花魁,這么做雖會降低自己的身分,但她并不怎么在意。

  好奇的原因來自數日前那位自稱蘇柳的假公子;她是女兒身!在被抱住那一刻,秦秋雨才恍然明白這一點,并且也十分震驚而不能自已——她到底是誰?為什么要來逗她?那種挑逗并不含一絲輕蔑,只是純為好玩的逗弄她;秦秋雨甚至可以感覺到那人是喜歡她的。

  后來石家三兄弟全部出現——分別由不同的門包抄到“雅庭”的出現方式,更是疑點重重,那位蘇公子——不!蘇姑娘,與傲龍堡有什么關系?

  想到那一幕,不由得連帶想起跌入石家三公子懷中的情景……她極力不去想的,卻無法抑止雙頰浮起的臊紅……男人與女人的確是不同的;石三公子的手臂強而有力,更加顯得蘇姑娘的摟抱太過柔軟而可疑了。

  即使是不太可能的事,秦秋雨仍不免推想到那蘇姑娘也許就是石大公子的夫人;那個傳說中美麗柔雅,而不可方物的蘇幻兒。但,堂堂一位大家閨秀,又是當家主母,哪會做出這等不庄重的事?萬花樓這種地方,有哪一個正經女子會來?可是……可是……那蘇姑娘的確是給石無忌“扛”回去的呀!秦秋雨還能怎么想?

  加上今天的邀約,秦秋雨的好奇心更重了,對那神祕的石大夫人。而她心中是否也偷藏著一抹希望,想見見那石三公子?她知道她有,但她不敢去承認。她怎配去痴心妄想?何況,再過半個月她連最后一點尊嚴也將要失去了!朱大娘對她提過,目前要買她初夜的人,最高叫價到七百萬兩,是城北的金礦大王向大鵬。他不只有意當她第一個男人,還一直找朱大娘商量,想買下她當四姨太;這算是有些真感情了。

  朱大娘待她一直不錯,也有心為她找個歸宿,不忍見她繼續在煙花中淪落。但還能有怎樣的結局?她根本無法想像“一雙玉臂千人枕”的情……身為名妓,終究也難逃那種命運的!即使她每常想到時便會反胃嘔吐,但她又能如何?如果要躲過,就不如只委身一個男人。身為一個妓女,還想有什么地位?能受寵就是大幸了!哪還能奢望當正室,獨享一個男人的眷寵?

  那個被石無忌捧在手心疼愛的蘇幻兒,是個幸運的女人,人人都知道。今生今世,石無忌不會再看別的女人一眼,能專寵如斯,先決條件也要是女方出身高貴,才有此可能吧?

  罷了!罷了!她這等身分,能想什么?再怎么想也都是一場空,不是嗎?既是命定,就該認命。

  進入傲龍堡后,因為她的節目安排在下午,佣人將她與几個舞妓安排在客院稍事休息與練習。桂花香在風中飄送,紛紛落下的小白花,是蕭瑟秋景中的一抹驚,倒讓她無心練習,而叫樂師與丫頭們休息,她則一襲白衣羅衫外罩著粉綠輕紗,步入桂花林中。

  喜樂的日子,應是舞著清平樂的步子,但這景這情,卻是琵琶行的愁思與長恨歌的悵然,或是紅豆詞中易安賦予的愁緒……

  “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盡春柳春花滿花樓……”詞句未完,樂師已奏出悠揚的音樂,她也舞動青紗,輕盈的在桂花香中舞動她抑郁的心情……

  直到“漢皇重色思傾國”的樂聲響起,她的心情更加難受。該是給自己一些無情現實來打醒妄念的;她是紅塵中注定要薄命的紅顏,有那么一點姿色可以“常使君王帶笑看”,有那么一點美麗可以在男人眼中“三千粉黛無顏色”;可是……那代表著無情的結局,在男人爭來奪去之后呢?還不是在眾人逼迫下,成一縷芳魂無所歸到?最后,她也將“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她停下了舞步,以為臉上是汗,一摸才知是淚水。

  一條白絹出現在她眼前。

  猛地抬頭,卻是見到石無介直視無諱的雙眼。哦,老天!她這么失態,怎能讓他看見?她不敢接過他手上的絲絹,捂住臉就要往恃內跑去——天哪!她剛才都跳了些什么呀?一邊垂淚、一邊舞著,豈不是丑態畢露了?

  “等等!”石無介上前一拉,將她輕盈的身子擁入懷中。他不想讓她走,可是他不知道女人的身子比他所能想像的還要嬌小柔軟,并且沒一點力道。他一點也沒有要輕薄她的意思,只是不想讓她走而已,他想多看她一會,想不到這一拉,居然就將她摟入懷中了。不只如此,當秦秋雨要掙脫時,才發現左腳踝似乎扭傷了,而痛得無法走動。

  她沒有叫出聲,可是豆大的冷汗配上蒼白的面孔,也足以使石無介明白過來

  他恐怕是害秦秋雨扭到腳踝了!

  “怎么了?哪里疼?”情急之下,石無介一把抱起她,讓她坐在石桌上,就要掀起她裙看腳。

  秦秋雨急得臉色又紅又白——他——他——怎么可以看她的腳?!

  “死無介,你在做什么?你這個急色鬼給我住手!”比這聲音更快而來的是一顆皮球,直往石無介的腦門砸來。石無介直覺的俐落一閃,比秦秋雨的警告聲更快的,摟起她就閃到了三丈之外,躲開蘇幻兒踢來的致命一球。只見皮球飛過石桌,砸在一棵桂樹上,霎時撒落一片繽紛的花瓣雨。由此可知,蘇幻兒是用足了吃奶的力氣踢來這一球的。

  待看清楚是他大嫂后,石無介叫了出來:

  “嫂子!你要殺人呀?做什么拿小綰的玩具來攻擊我?”那顆牛皮做成的小球還是他送給小侄子的。

  蘇幻兒沒有回答,走近他們,用力的扳開二人的身子,叫道:

  “你這樣抱著秦姑娘是什么意思?人家還是清倌,連手都沒有給男人碰過。你太過份了!罷才還企對輕薄她;我都看到了。”

  “我哪有?她的腳……”石無介急欲辯白。

  可惜蘇幻兒并不給他機會,凶巴巴叫道:

  “她的腳很白很美,但是你不能看,那種隱私的地方給你看了還得了?你又不是她丈夫。太過份了哦!石無介。現在,我要你立刻到前院去!其他的事我來就好了。”

  不容石無介再有說話的機會,幻兒硬是又推又吼的將他給趕出了客院。

  直到石無介走遠了,幻兒才看向被嚇呆了的秦秋雨。

  “你的腳還好吧?這個無介!只會壞事。”

  “您……夫人……”秦秋雨結結巴巴的看著蘇幻兒。

  是的,蘇幻兒是個無法容的大美人!她敢肯定數日前最扮男人上萬花樓調戲她的人,就是石大夫人!她以為身為石家大夫人的蘇幻兒必定是個溫柔端庄的大美人,可是……可是她……她居然是如此的潑辣!老天……石無忌娶的是一個怎樣的妻子?她不知道世上居然會有這么樣的一個女人存在……

  “我叫幻兒,你也叫我大嫂好了!來,我看看你的腳,你恐怕是扭到了;無介那個大老粗,回頭我會找他算帳!”其實幻兒躲在一旁好一會兒了,什么事都看得一清二楚,就等有機會現身。無介真的是粗人,不會控制力道,這下子看秦秋雨要怎么跳舞?要撮合這一對之前,幻兒得先三思一下,將來石無介會不會一個不小心就把秦秋雨弱不禁風的身子給折斷了?這么一拉一扯簡直就像打算把她分尸,秦秋雨哪受得住?

  “我叫人來給你推拿一下。”當下吩咐一旁的丫頭去請冷剛來。

  “夫人,我太不小心了!真抱歉。”秦秋雨歉疚的看著石大夫人;她知道自己今天無法跳舞了。

  “別這么說!這事只能怪無介不怪你。他那人呀!打小就粗枝大葉的;成天狩獵、練武、賽馬,從來沒有與女孩兒相處過,不懂憐香惜玉那一套,你可別生氣。”蘇幻兒扶秦秋雨坐在石椅上,替她脫下鞋襪,只見左腳腳踝已有一點紅腫,恐怕會有好几天不良于行了。

  “看來今天已無法為石當家獻藝祝壽了!我想,我該回去了。”秦秋雨忍著疼痛,拭對扯出笑容。

  “不不!還是可以,你可以彈琴呀!”無論如何,幻兒還是要秦秋雨表演的。

  在石無忌的觀感中,所謂的名妓,皆屬馬仙梅那一類的貨色。而他也為馬仙梅三年前曾試對破壞他與妻子感情的那件事,而一直耿耿于懷。從此以后,凡有任何慶典皆不肯請藝妓來堡中表演;而也因為那件事,石無忌更加堅決的反對幻兒心中打的主意:意對撮合秦秋雨與無介。如果想改變他的想法,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他親眼看到秦伙雨。

  石無忌雖然固執,但也很精明;秦秋雨的出淤泥而不染,難得一見的超凡脫俗,還怕石無忌會看不出來嗎?相信到時他心中自會有所評估;雖持反對意見,但仍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任妻子去拿主意了。

  再來,秦秋雨必須出現的第二個原因在于:當幻兒發出表演項目單后,立即使那官架子極大、一身官僚氣息的開陽太守朱炳金,露出了色瞇瞇的笑容。原來,他來北方的目的之一,居然也是來競價秦秋雨的;競價的同時當然也要拼命向傲龍堡撈油水了。

  這個南方官吏一點也不明白傲龍堡的實力,只當石無忌是單純的北方大商人,一心想走官商勾結的路。所以他把官架子端得高高的,開始計算石家有多少家當了。他肯“紆尊降貴”上傲龍堡的原因是:秦秋雨也會來這里。他已去過萬花樓多次,卻見不著秦秋雨,想擺官架子,卻發現其中不乏王公貴族、王親國戚之類的人物,要擺架子,還輪不到他。

  幻兒當然不希望利用秦秋雨來引誘朱炳金,但她料想朱炳金必定會垂涎于她,只要他一出口輕薄,必定能激起石無介最直接的反應,到時——嘿嘿,搞不好很有看頭喔!

  而對于石大夫人的如此盛情抬愛,秦秋雨一時倒不知要如何拒絕才好了。她即使忍著疼也要撐下去,直到表演完才得以脫身,那么……那么……她也許有機會能再看到石三公子……她不敢有所妄想,只能用卑微的希望來滿足自己那顆無望的心。

  “在想什么?心上人嗎?”幻兒一直在觀察她臉上的表情,到最后浮現的喜悅與哀愁最令幻兒好奇。也許她是想到了無介,所以幻兒才有此一問。

  秦秋雨雙頰泛紅,淡淡道:

  “夫人說笑了……我……怎么會有心上人呢,我這等身分?”

  幻兒托起她的臉蛋兒:

  “怎么會沒有?例如……上回在萬花樓親你、摟你的那位絕世制公子蘇柳呀!他人品卓絕、文采風流、滿腹經綸,是上天下地獨一無二的……”

  來不及說完就給秦秋雨打斷了話尾:

  “大美人!”這會兒,秦秋雨百分之百的肯定那人就是石大夫人最扮的了。她不禁笑了出來;這石大夫人真是個異類,可是又怪得令人覺得很好玩。她心想,石無忌敢娶她,勇氣可真不小啊!

  “啊,真沒趣!你知道了呀?”幻兒本來還想大肆吹捧自己一番的,想不到人家秦秋雨冰雪聰明,早就發現了。

  “嫂嫂、嫂嫂,冷剛來了!”

  身后突然傳來石無介的叫聲,由遠而近,可以猜得出他奔得很急。

  “你來做什么?我不是叫你不要來了!害得人家秦姑娘腳受傷了,你還敢來?”蘇幻兒凶巴巴的對石無介吼叫,其實她早知道他會回來的。

  石無介只是愣愣的看著秦秋雨,為她唇邊那朵微微的笑意而失神了……

  怎么會有女人這么美麗呢?那種美麗是會讓他疼惜的;而他,在今天之前甚至不知疼惜為何物。如今,突如其來的,那心情就出現了。在她垂淚時,在她微笑時——都有一種虛幻的美感與淡淡的哀愁——她竟是如此的不快樂!

  也讓他生平第一次有種好想為她做些什么事的感覺!千金若能換得一笑,即使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這是什么情懷他不明白,但他只要她笑,只要她快樂,只要她舞著春風、舞著柔媚,但別落一身哀愁……

  一旁的冷剛替石無介解了圍:

  “先讓我看看秦姑娘的腳吧。”

  他正要向前一探究竟,卻給蘇幻兒拖到五步之外,在確定別人聽不到后,她才道:

  “我不要你馬上治好她;我相信你的能力,但那有違我的計畫。”

  冷剛仍是一無表情,但雙眉揚了起來,等著聽他這位大嫂又有什么驚人之舉。

  幻兒再看了石無介與秦秋雨一眼,最后才以更低的聲音道:“讓她三天后痊愈;每天要換的藥我會讓無介送去萬花樓。”

  冷剛起先一陣驚愕,但看了一眼那二個人,終于有了點體悟,他輕聲道:

  “嫂子總是習慣做些驚世駭俗的事。”

  幻兒笑:

  “你是呂不群的徒弟,想必知道我更多的底細;在我們那個世界,這是很正常的。我只做我認為對的事,古老的禮教無法約束我。”二年前,她與丈夫就曾為了一睹奇人風采,而上天山找那個卜出她來歷的呂不群。好玩的是,呂不群可以卜出許多事,卻不愿相信,而一一提出來向她印証;要不是后來被冷落的石無忌押她回家,她甚至還打算留在天山與呂不群學卜卦,想找出得以與母親連系的方法呢!

  “你向來都是隨心所欲的,誰能約束你?”冷剛笑了笑,與幻兒一同打量石桌旁那一對璧人,他們的確是相配的一對。

  任何男子的注目都會引起秦秋雨惡心反胃的感覺,但是,石三公子并不曾給她這種感覺。

  此時她只能感覺到臉龐好熱,整個人好像都有點坐立難安了;他——可會覺得她有一點點美麗?他——又為什么要這么痴看她?他是在看一個少女,或是——一個妓女?不!他的眼光并不齷齪,是她太敏感了!男人是用哪種眼光看她,她總是可以馬上分辨出來。石三公子沒有以污穢的眼光看她;但是,這種眼光更令她不安,而不安之中好像又有一絲絲的喜悅與甜蜜。

  “對不起……”收回無禮的眼光,石無介只能吶吶的吐出這三個字。秦姑娘恐怕會當他是登徒子了,用這種眼光看女人,應是不妥的。

  “哦?”她抬起低垂的臉,讓自己有勇氣直視石無介那一張俊朗坦率的臉。那雙在濃眉襯托下更顯得深邃的雙眸,它猶如天邊的星子,正蘊含無限溫柔的看著她。

  她漾出一抹真誠而溫柔的笑意,說道:

  “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

  蘇幻兒自覺是棒打鴛鴦的那根棒子,此時很煞風景的介入他們:

  “道完歉就可以走人了!我請冷剛看完她的腳之后,她也該到前院去了。”

  拉了冷剛過來,就把秦秋雨的裙掀高到膝蓋處,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與細嫩的足踝。

  石無介一時看呆了,他從來不知道女人的腿會那么美!在北方,偶爾看到洗衣婦脫鞋泡在溪中,只覺得尺寸比男人略小些而已,并沒有什么不同,如今一比較,才知果真是不同的!或者只是秦秋雨得天獨厚?

  或許是老天捉弄人吧?給了她如此完美的條件,卻又讓她身陷煙花中。

  “你——冷大哥!男女授受不規,你一定要碰她的腳嗎?”石無介看到冷剛正要摸向秦秋雨的腳時,情不自禁的大叫出來,并且一臉想揍人的表情。

  冷剛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你以為我的醫朮好到光用眼睛看一看就可以了嗎?就算一千年后,醫朮也不可能這么進步!我得看看她扭傷的程度呀。”他現在倒看出來無介這愣小子的心思。

  幻兒忍住笑,凶巴巴的大叫:

  “你這礙事的東西,先到前院去吧!別妨礙冷剛。”

  不由分說的,就把無介給推走了,然后才放聲大笑出來。

  梁玉石冷眼看著聚賢樓中的朱炳金;原來這就是石無痕一直要引開她的原因了。

  為什么要瞞著她,不讓她知道這個小人進入了傲龍堡?北六省是傲龍堡的勢力范圍,要讓一個人死得不明不白還不簡單嗎?為什么反而她的仇人在此備受禮遇?石無忌甚至還與朱炳金到運河工程的招標買賣!石無忌的居心令她驚疑不定;他們到底想做什么?太信任他們難道是錯的嗎?

  不!她不能坐視她的殺父仇人在此快活、自在,即使是同歸于盡她也要殺死他!

  就在她緊握匕首,正欲沖出恢風去刺殺朱炳金時,突然,身后二只鐵鉗似的手已緊緊的抓住了她,并往暗處退去,她手上的武器轉眼間已被奪下。

  “你在做什么!”

  石無痕將梁玉石抓到浩然樓的書房中,才將她狠狠的丟在躺椅上。她實在太沖動了!要報仇也得看時候,所謂的復仇又豈只是殺人了事而已?她差一點就要犯下殺人的大罪了!如果他再晚一點回來,那后果真是不敢想像。

  本來他們三人賽馬賽出興致,決定一路奔馳上一座小山;可是,一路上梁玉石極力躲著王秀清含情的目光與熱情的言語,故意放慢了速度,在一個山路轉折處,索性一溜了事,等石無痕與王秀清都上了山頂時才發現。一股不好的預感立即閃入他心中,使他立刻策馬奔回傲龍堡,才得以及時阻止梁玉石沖動的行為。

  “我自己的父仇,我自己會報!我也不會再天真的相信你們了!”說完又想要沖出門外。

  要比力氣,她哪里是石無痕的對手?石無痕又將她抓回躺椅上,而為了不讓她再有逃跑的打算,他索性用雙手扣住她手腕,以自己的身子壓住她。

  “不要再掙扎了!聽我說!”他低吼。梁玉石眼中受傷的神色令他不忍。

  她吼回去:

  “有什么好說的?朱炳金是你們石家的座上客已是不爭的事實!你們沒有要幫我報父仇也是事實,現在你又想要說什么花言巧語來安撫、哄騙我?然后再躲在背后暗笑我的無知是不是?沒錯!我是一個落魄的平民,不夠格勞煩你們高貴的石家出手相助!對你們而言,我只是個小乞丐、一個食客,你們拿我當笑話看而已;況且,在利益當前,你們怎么還會記得我爹的冤屈?反正我與你們又非親非故,指腹為婚的誓約也早已隨著上一代的入土而告終結。是我笨!是我爹傻!盡他所有的力量來追查你們石家的仇人,還把我當成——”她猛然住口,不再說下去;將她當成男孩兒養又如何?反正她早已抱定獨身一輩子了,談不上犧牲;這事也沒必要提!此時她也不需要說出自己的真實身分,而使事情更復雜。

  “當成什么?”石無痕并不放過,他逼問著。一雙向來冷靜的眼,居然燃著狂熱,用一種特別的眼神盯著她冷漠的臉。

  “沒有什么。放開我!你欠我一個解釋,你們石家到底存著什么居心?”

  “晚上我們會告訴你!先前之所以不提,是怕你會誤事,而刻意瞞你。玉石,殺人了事不是最好的辦法;四年前,我們即已深刻體認到這一點。”石無痕語重心長的低語。

  血債血償,本該是一句多么慷慨激昂的話,但它同時也是毫無理性可言的,屬于匹夫之勇,并且過于短視,只有在經歷過后才會有深刻的了解。

  梁玉石冷笑道:

  “說得冠冕堂皇,也不過是推托之詞!不必你們來假好心了!大不了,我以命抵命,弄個同歸于盡!我實在很天真,居然會前來求助你們!你們哪可能幫我……”

  來不及讓她說完,石無痕正色道:

  “我們當然要幫你!這件事是我策划的,全由我一人扛下來了。”

  “你?不關你的事!”梁玉石大吼,又開始掙扎了起來。父仇不共戴天,也是她一個人的事!石無痕干什么自作主張的替她報仇?并且所有計畫都不讓她參與?他太過份了!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多事;她一點也不要他多事!

  是的!一點也不要他多事。

  這么想時,她的心悸動了一下;天嘟!她在想些什么呀?……

  石無痕沒有發現她心思的異樣,因為他正忙著按緊她拼命掙扎的身子。

  可是,當她突然停止掙扎時,他就發現了;他是何等敏銳的一個人!他看到她眼中的困惑、迷惘,以及一絲驚惶……而她就這樣痴痴的看著他俊逸的面孔,居然如著魔般無法移開眼。

  改佛中了蠱一般,二人都痴愣的看著對方,感覺到好像時間都靜止了,只有彼此的目光在糾纏流轉,無法自已……

  不知何時,石無痕原本緊扣著她雙腕的手移到了她的臉上。他一手輕撫她粉嫩的臉蛋,一手拂開她額前的瀏海。

  此時的她看來無比的脆弱,但她從來不曾像此刻這么柔美過。他極喜愛她那張自信而又孤傲的臉,可是,偶爾有這表情也是極令人憐愛的……

  “你這么的美……”他的低喃消失在那個緩緩印下的吻之后……

  天哪!他在做什么?梁玉石全身都無法動彈了;似虛弱卻又振奮,似期待已久卻又害怕面對……

  他的吻愈來愈深,更加肆無忌憚的探入她口中……而因為彼此的靠近,也使得她感受到他男性陽剛的氣息;男人與女人的確是不同的,即使她偽裝了二十年,到然無法真正像個男人——男人!對呀,老天!她現在是個男人呀!那么石無痕是在做什么?他把她當男人抑或是女人?不管答案如何,她都不能接受!

  “放開我——”她以為自己是大叫出來,可是吐出來的話卻十分虛弱無力;她居然沒有力氣去抗拒他,只能轉開臉避開他的唇。

  “不,我不放開!你不能再躲開我,沒有用的!”石無痕不后悔自己情不自禁的舉止,因為他已經知道要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伴侶是誰了!就是她——梁玉石!他要定她了。

  “你有病!你居然和一個男人有這種親密……”她不敢正視他。

  石無痕扳正她下巴,直視著她:

  “男人?全傲龍堡上下都知道你不是男人!你何苦再自欺欺人?”

  他們早已知道了?不,她不相信!她偽裝了二十年都沒有人識破,沒有理由一來這里就破綻百出!到底石無痕是如何看出來的?一直以來,他都用奇特的眼光探索她;原來,那就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是嗎?

  “我是男人!”她堅持著她唯一的保護膜。

  “男人?”他淡淡的說著,然后一只手伸向她的噤口,“是不是男人,脫下衣服便可見真章,怎么樣?”

  “不!”她驚恐的低呼出來。她知道,如果她仍一味的否認,石無痕一定說得出做得到。

  他一定要把她最后的一點尊嚴給撕毀嗎?她雙手恐懼的護在胸口。她一直以布條將胸部綁平,手一觸到,不免會帶來疼痛——她痛恨這疼痛!曾經有一度,她憎恨身為女兒身所帶來的不便;尤其是可以輕易看出性別的胸部。

  石無痕目光停駐在她平坦的胸口,看了好些會兒,才笑道:“其實也不必如此做,因為從外表看來,你已露出太多破綻了;你沒有喉結,你也不長胡子,這還不足以証明嗎?你有沒有發現,北方女人几乎比你還高、還粗獷?你的聲音低沉而清脆,不是男人會有的聲音。南方人大概全瞎了眼,才會沒發現你是女人!還有,你的皮膚柔軟細致,與男人的粗糙不同……”他手移上她的臉,又俯身印下一個親吻。

  不該出現的淚珠在眼中凝聚;梁玉石發現自己什么也沒有了,他為什么還要拆穿她,逼她承認是女人的事實?他不會明白她有多么害怕當一個女人,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去當一個真正的女人!她寧愿當一個男人,為什么他偏要來拆穿呢?

  “為什么要哭呢?你不會知道我多么慶幸你是個女人;你不會知道我有多么慶幸我大哥已經娶妻。”他溫柔的拭去她眼角的淚。

  為什么?她想問,卻不敢問。只一個失神,又教石無痕給吻住了唇瓣……

  她在任自己沉溺……沉溺在石無痕撒下的情網之中……

  是好是壞,只能聽天由命了。

  香院的大書房中,聚集了石家所有的人,連冷家父子、梁玉石都到了,不過,卻獨缺石無介。

  晚膳過后,佣人到蘭院報告人已差不多到齊,石無忌才摟著幻兒步往香院。

  月光皎潔、花香襲人,但石無忌并不急著去主持會議。在經過松院時,他停住腳步,將妻子的身子轉向面對他。

  “嗯?”幻兒不明白的抬頭看他。

  “無介不在。”他在陳述一個事實,并且也問了一個問題。

  “是呀!不知道他這么晚了會上哪兒去?”幻兒故作迷糊的接他話尾。

  石無忌嘆了口氣:

  “我沒想到你居然真的去做了。幻兒,你就像一只玩亂線團的貓,然后一走了之,不管結果!你把事情弄得更復雜了。”

  “我哪有這么不負責任!我是自始至終的參與者。人家秦秋雨人品如何,你今天也看過了,還反對嗎?咱們得趁她還沒被生吞活剝之前,將她給包下來呀!你忍心看那么好的一個女孩子被糟蹋嗎?如果我是男人,一定趕快去把她娶回家當愛妻。而且,我就算再怎么刻意安排也不能左右他們的感情,也要他們兩情相悅才有戲唱呀!我只不過是制造了一個機會而已。”她摟住他的腰,臉蛋在他胸前摩挲著,嘆了口氣:“無忌,你說過的,在遇見我之前,完全不懂情愛為何物,而我們的日子過得這般甜蜜,你又怎么忍心看無痕、無介孤家寡人過一生呢?他們也都是寧缺勿濫的人呀。在你們這種封閉的社會里,他們要打哪兒去認識適合相伴一生的另一半?只有靠我們來合計幫忙了呀!我們讓石家重新建立成一個大家族不好嗎?我們生几個小孩,他們也娶妻、生子,想想看,几年后傲龍堡會有一番何等熱鬧的景象呀!”

  這么說之以理、動之以情,石無忌倒也不好太持反對意見了,只因他也知道幻兒平日的寂寞。

  “秦秋雨是個好女孩,讓無介單獨前去可也不妥;他太沖動,怕會難以克制……”說到這里,一抹了悟閃入他眼中,他低頭盯著妻子晶亮的雙眼,深怕會舊事重演。“你早就這么打算的?”

  “有何不可?如此一來,他才有向你提起的膽子與理由呀!”幻兒一點兒也不覺愧疚,她甚至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我總是對你沒轍。就像無痕常說的,太寵妻子等于是給自己找麻煩。”

  “哼!”她嬌俏的開口:“他也離那日子不遠了;將來他會不寵玉石才怪!到時他就會明白,寵妻子是所有好丈夫該做的事。”

  “玉石可沒有你這般鬼靈精的心思;所以他不會像我這般‘可憐’。”石無忌輕啄她鼻尖,摟著她向香院走去。這句看似抱怨的話語,卻含著無限的疼愛;有這種專惹麻煩的妻子,同時也帶來無止境的樂趣。他相信,再也沒有誰的夫妻生活會比他的更快樂與刺激了!雖很折磨人,但值得呀。

  蘇幻兒臉上漾著幸福的笑意,行行走走之間,不時的偷親他的臉,印下她深情的愛戀。喔!她好想、好想再生一個小孩,除了可以陪小定綰玩,最重要的是,孩子的出生代表著他們愛情無止盡的延續——直到地老天荒。

  站在香院入口處的石無痕與梁玉石,在看到他們夫妻恩愛的樣子時,紛紛識相的退入桂花林的暗處中,直到他們夫妻走過去,石無痕才執起梁玉石的手走出來;大哥和大嫂目前的幸福生活,就是他所衷心期盼、追求的。

  “進去吧。”

  梁玉石完全無法正視他的目光;她懂他的心思,只是……沒有用的!她只愿這樣過一生,不愿有所改變。她既然沒有把握當一個正常的女人,不如就別去當。

  二人走入書房后,人數算是全到齊了,獨缺石無介;他的去處,大家都心知肚明。

  下午秦秋雨彈古箏時,就不時被朱炳金那只大色豬借故吃豆腐,當時要不是有石無忌在一旁坐鎮,那朱炳金恐怕早沒命了;石無介只差沒將他拆成碎片。

  “玉石,你一定為今天的事感到憤怒與疑惑。今天我召集大伙前來,就是要說明我們的計畫。”石無忌坐走后,目光放在梁玉石身上。

  “你們的確欠我一個答案。”

  石無忌轉向無痕:“無痕。”指示由他說明。

  石無痕淡然又嚴肅的道:

  “直接將朱炳金殺掉,也無法真正洗清你父親的冤屈;那么,我們就算殺掉他又能解你心中多少怨恨?以當今朝政之腐敗污穢,你爹這種案子只會一再重演,直到清廉自守的好官消失為止。而我們橫豎是要他死,何不先抓住他貪污的把柄,進而舉發出與他勾結的官吏?我們不敢說毀了朱炳金這一條線會使朝政清明多少,但這種報仇也較有意義;你以為呢?如果你仍然反對,今晚我們就可以潛進客房將他了結。”

  是的,殺掉他又能解她心中多少怨恨?她父親嚴格說來并不能算是死在朱炳金手上的,朱炳金的上頭還有更貪婪的大官與他勾結,是這腐敗不振的朝綱害死了她父親!她該找誰報仇?只有朱炳金一人嗎?真要算起仇人,當今安坐龍椅的那位皇帝恐怕也是凶手之一了。

  突然間,她覺得一切根本毫無意義,她的報仇根本無法稱之為報仇,因為仇人并不只是人而已……

  由解說中,她也更深刻了解到石無痕是個冷靜到可怕地步的男人,他同時也絕頂聰明、眼光遠大,相較之下,倒顯得她的意氣用事與淺薄無知了。

  “玉石?”幻兒拉起她的手,擔心的看著她眼中那抹悲哀與空茫。

  “呃?”梁玉石猛然回過神,接著淡淡一笑:“是我太幼稚了!你們的確是思慮周全。”

  “你根本不可能考慮得這么多,畢竟你不了解石家分布在全國三百多處的聯絡網有效率到什么地步,自然無從得知某些列為機密的事。”蘇幻兒笑了笑:“在你來的那一天,二個時辰后,我們就知道你會來投靠傲龍堡的原因了;你現在是被南方五省通緝的刺客。”

  從梁玉石震驚的表情中,幻兒知道自己收到了效果;梁玉石已不若剛才的失意了。于是她十分開心的道:

  “別把無痕想得太厲害,他只不過比別人奸詐狡滑一點而已,并且善于營造莫測高深的氣氛,不了解他的人還會以為他多么神通呢!其實,一旦看穿了之后,會發現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這一番話不知是要令梁玉石安心,還是刻意要貶損石無痕,也許都收到了效果,只見梁玉石神色稍有平復,不似剛才的沮喪。而石無痕卻苦笑的看著他這個大嫂;莫非是因為他常給大嫂漏氣,讓幻兒積怨已久了,今天才藉機報仇?居然將他說得一文不值!

  “嫂嫂,我有那么差嗎?”即使是一文不值也罷,能讓玉石展顏才是他所愿,但忍不住又要與幻兒耍嘴皮子。

  蘇幻兒不可一世地說道:

  “不差、不差!只是缺點比優點多而已;比起我那完美的老公,你只有在一旁喘氣的份。”

  “抬舉了,幻兒。”石無忌湊和的插嘴。

  “哪里是抬舉?我這是陳述事實!你每天早出晚歸為傲龍堡的生計賣命,就見你這二個未娶的弟弟整天游手好閑、無所事事,相較之下,對你還算是抬舉嗎?”說到后來就免不了替石無忌打抱不平了。

  “敢情大嫂是要討論‘閨怨’這問題了?”石無痕一矢中的的指出。

  “閨怨不閨怨呀,還不是你們害的!”幻兒凶巴巴的回嘴,并且,到石無忌的腿上,更加刁蠻地道:“知道錯了就要改進!長嫂如母,母親的話就要順從。”

  “是是是!謹遵教誨,小的無限惶恐!”石無痕夸張的打躬作揖;石無介不在,他就成了幻兒的消遣對象。他早知是逃不掉的了,認命之余,只有不遺余力的賣命演出了;至少,他看到梁玉石展開笑容了。

  在眾人笑聲方歇時,梁玉石對上了石無痕痴狂的眸子,一時之間,她失措了,只覺自己整個人都被吸入那二池深潭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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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影在月光下搖曳桁動著,“雅庭”的所有窗戶都洞開著,微涼的秋風由四面八方吹進來。而一室的悠揚琴音藉由窗口流瀉出去,使涼夜倍增意境。

  直到琴音透出些許疲累的間歇時,始終默默坐在一旁的朱大娘才輕輕的開口:“秋雨,你彈太久了,歇會吧!反正你腿傷未愈的這几天,我不會讓你出去見客的。”

  “娘想與我些什么?”其實不必問也知道,現在那些有錢公子天天往這邊跑為的是什么還用猜嗎?朱大娘還能些什么別的?朱大娘再如何疼愛她,也只是因為她是棵搖錢樹;而她既然淪落煙花,能奢想保有多久的清白?再怎么不愿面對,仍然會有到來的一天。

  下意識的,她雙手交抱胸前,卻發現自己有些冷;由骨子里透出來的冷。她這等污穢的身分與靈魂,怎敢妄想去配石三公子?他挺拔俊逸猶如天上星宿下凡,渾身充滿著令人不敢逼視的不凡神采;而她呢?只是一朵深陷于淤泥中,即將遭人踐踩的小花罷了。不能再想他了,她沒有資格!

  朱大娘坐到秦秋雨面前,看她一臉哀傷,心中大為不忍,輕聲道:

  “近來的客人中,有沒有你中意的公子?”其實由她自己來看,也沒有發現半個足以配得上秋雨的!要有……也是數日前那個自稱蘇柳的南方俊俏子,但那人在一番輕薄之后就銷聲匿跡了,又怎能列入考慮中?

  “這事,娘就看著辦吧——是誰——我都無所謂——反正,都是一種——”污穢;她沒有說出這二個字。只是,她懷疑自己是否能活到那一天,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肉體被玷污——她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

  “傍晚時,那個自稱是開陽太守的朱炳金大人又來了,放下一箱金子說要以一千萬兩買下你,替你開苞;如果令他滿意的話,他准備以黃金萬兩來替你贖身。這是目前為止最高的價錢了,也是天價,從來沒有人會花這么大的手筆;看來他是志在必得了。我想,當官夫人也不錯;有權、有勢又養尊處優。”朱大娘其實也不滿意朱炳金那個一身官僚氣息又腦滿腸肥的模樣;秋雨配他的確是糟蹋了。可是,其他的公子哥兒又好到哪里?至少,那個朱炳金對秋雨的痴迷會讓秋雨過几年好日子吧?至于往后姿色不再時……如果被拋棄,也得認命,誰叫她們女人天生命賤?

  反胃的感覺又升了土來,是因為那個在傲龍堡輕薄她、一直想摸她手的那個大官吧?老天爺!秋雨將自己身子摟得更緊,她的面孔益加慘白了起來——不要!不要!她不要任何男人來碰她;一根手指頭也不許!如果非許身不可,那么她寧愿……她只愿許給一個男人——石三公子!

  不敢妄想嫁他為妾為妻,不敢奢想得到他的真情,她只單純的想獻身于他——那種露水姻緣;不必他付出感情,而她必定傾注畢生所有的愛戀——但不會讓他知道自己的這片痴心。

  石三公子——她還會再見到他嗎?如果能再相見會是什么情境?可以想見的是——他到然英姿煥發、坦率無偽;而她呢?會是人家的妾?抑或是千金可買的名妓?不管是什么,終必是殘花敗柳之身了……

  朱大娘不明白秦秋雨心中的曲折,只當她對那位大官不以為然。是呀!這么美的女人,配他本來就可惜,但她也不多說,只是起身道:

  “早點休息吧!反正還有一些時日,也不一定是朱大人啦!咱們北方富可敵國的公子多得是,現在下定論太早了。”

  目送朱大娘走出去,秦秋雨也讓丫頭下去休息了。

  夜深了,風更涼,月光更清冷。秋雨拖著受傷的腳踝,緩緩關上每一扇窗,心中卻一直揮不去那令她深深眷戀的英挺身。她正要走去關門時,卻見銀白的月光映照出一條人影,在樹影中若隱若現。她愣愣的抬起眼,一手輕捂住自己快跳出胸口的心。

  是他!

  她在門內,他在門廊外,兩人視線膠著得近似痴狂。

  “我送藥來。”石無介深深的凝視她,并且舉高了右手的那包藥。

  “如何進來的?”她承受不住腳疼,于是將身子輕倚門欄,更加拉近了二人的距離。她相信石無介不是由正門走進來的,因為沒有人來通報,而且這等深夜,雖說是萬花樓最熱鬧的時刻,“雅庭”卻是被允許不受打擾。傲龍堡的石三公子若光明正大上這種地方,會引起多少人的猜測與流言?石家公子們端正的象是遠近馳名的。

  石無介沒有回答,只是好不容易移開痴情的眼光,轉向她的腳——“還很疼嗎?”

  “還可以忍受。”這才想起二人站在門口話是不妥的;可是,要請他走嗎?在她好不容易將他盼來之后?但,一同進入恃內,是更不妥的……“進來吧。”她拒絕接受心中理智的警告,一跛一跛的轉身回恃內。

  石無介倒不曾想那么多;他并沒有打算侵犯她的念頭,自然就進恃進得理直氣壯了。見她走得辛苦,他忍不住扶她一把——可是,他還不懂得拿捏力道,稍一用力,就將秦秋雨給攬入懷中了。他這才意識到這樣的親密行為也許是不可以的;既然她連腳都不能給男人看的話,又怎能讓人摟住她身子呢?可是他不想放開她!他遲疑的看著她說道:

  “我該放下你嗎?”

  這……要教她如何回答才好?紅暈染上了她的粉頰;他的確是不懂男女之間的禮教的。

  “將我放在椅子上。”她低語道。“把門關上吧!”她怕有人經過會看到她恃內有男人,這對他們兩人都不好。而她相信石無介的為人;他有一雙坦率的眼睛,眼瞳中絲毫沒有邪念,這是騙不了人的!

  石無介將她放在椅子上才反身關上門。

  “請坐。”她倒了二杯香茗之后,一時之間倒不知要說什么才好了,只知道自己一顆心一直波動難平。

  其實石無介站在庭外好一會兒了,沒有進來是不想與朱大娘打照面,也是被她彈的樂曲吸引住了心神。直到他們到了秦秋雨的身價問題時,石無介才恍然回神,一顆心疼得都揪結在一塊兒了。現在他想問,卻不知要如何開口。

  “你有話要說?”她哪有感覺不出來的道理。

  “你的十八歲生日……”他起了個頭。

  秦秋雨明白他想知道的。她苦笑一聲:

  “再十天就是了。如今我是砧上肉,任人稱斤論兩而無法反抗;身為妓女,還有什么比這個更風光的?我該得意才是……”

  “別這么說!你不該被糟蹋的——”石無介不愿看到她自暴自棄的樣子;他怎能讓她獨自承受這種痛苦?

  她深深的凝望著他;夠了!有他這么一句,她已滿足。她早知道他是個有情有義的男人,所以才會在第一眼時就將情感傾瀉于他;那個她一直以為早已不存在的情感,就在這么不經意間全傾注而出了。

  “我替你贖身可好?”他脫口而出這一句。

  “不。”她拒絕。她相信他的心無邪念,卻不愿欠他這份恩情。她可以給予他一切,可是不接受憐憫與施舍,也不要他的——愛;她沒有資格要。

  “為什么!”石無介完全不明白她復雜的心思;他真的有心要贖她呀!不為美色,不為別的,只是單純不忍見她遭人玷污——為什么她不接受?

  她笑了笑,輕聲道:“我彈琴給你聽可好?”話閉,即雙手撫琴,一曲又一由的彈出她的戀慕傾心——呵!可是他不會懂她的情衷為誰而訴的。

  讓石家三公子來為她贖身,會招來多少毀謗、流言?會將他說得多么不堪?他這么正直的一個人,到時為了不傷害她,只有娶她了事;而不管他多么不情愿!誰會想娶一個妓女當妻子?尤其像石家這種名門正派,豈不是有辱石家門風?到時他得承受多少責難?她怎么忍心見他受傷害?不!

  石無介縱有千言萬語,卻不忍打斷她彈出的天籟之音,只能默默的、痴痴的被她的琴音引領進入她細致纖柔的情感世界中,而深深陶醉著。

  清冷的夜空、滿園的秋香、流瀉的樂曲,與情衷暗許,卻無法訴諸于言詞的有情男女,交織出秋夜中神得若有所待的情懷——詩情的秋天,是有情人的季節,不是嗎?

  蘇幻兒穿梭在八院之中,要找出她那如野馬般的兒子吃午飯;真是不得了,才三歲就這么會跑!長大了不就更不容易見到人影?到時想見他一面恐怕得四處通緝,并且加以重金懸賞才找得到人!

  近日來她較有空閑來管兒子吃飯睡覺,只因目前無介、無痕他們都屬各自進入狀況培養感情期,外人不宜當電燈泡的;她哪有不明白的道理,這時若硬要介入湊熱鬧,就叫做雞婆而不叫月老了!在下一個計畫施行之前,她總要盡一下當母親的義務嘛——如果她找得到她兒子的話。至于復仇那種血腥的事就交給男人去做了;她興致缺缺。

  兒子是沒找到,卻在通往客院的林蔭道上,看到掩面跑來的王秀清,看來似乎受到什么打擊。

  這個小姑娘的活潑坦率是很對幻兒的胃的,幻兒也常與她聊天。幻兒只知道小丫頭瘋狂的迷上了梁玉石,當玉石是翩翩貴公子、美男子,一心想當她的妻子。幻兒一直想找機會暗示王秀清,讓她知道玉石并非男兒身,但二人都忙,倒是錯過了。

  “秀清,怎么了?”她抓住王秀清的手。

  王秀清見是石夫人后,就猛地抱住幻兒毫無節制的大哭起來;果真還是小孩兒的心性。

  幻兒一時不知發生什么事,只能任她發了,但十分心疼這一身新衣服;今天才剛穿,還沒有給無忌看過呢!她無奈道:

  “你有委屈盡量哭沒關系,但是眼淚鼻涕請自己控制一下,要嘛吞回去,要嘛就請先擦干淨再來抱我好嗎?”

  說真的,按她以往的“故意”慣例,每當與石無忌爭吵,而委屈得哭出來時,她一定會賴在他懷中,趁他安慰她之時,拼命的把眼淚鼻涕弄到他衣服上,做為小小的報復,現在她怕王秀清也會這么做。

  這一說,王秀清連忙離開幻兒的懷抱,抽出手絹用力的抹臉,倒也能立即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知道自己是太逾矩了。

  “對不起!大夫人。”

  “來吧!有什么委屈對我說,我會替你做主。”幻兒拉住她的手,就近往涼亭走去,坐走后才問道。

  王秀清小嘴無限委屈的嘟著

  “她——她原來不是男人!”

  “你何時知道的?”幻兒不相信直腸子的王秀清會看得出來;她當然知道王秀清指的是誰。

  “剛才我去客院要找她時,見到二公子也在那里,他們原本像在爭吵什么,而因為二人臉色都很難看,我就想等一下再過來好了,也就聽到他們一直吵著,到最后……二公子居然……居然抱住她……吻住她的嘴……我當時嚇呆了!男人親男人?二公子怎么竟是個不正常的人?后來,才聽到二公子說,要梁……姊姊變回女人,他要娶她,不許她走,今生今世她只能待在傲龍堡,當他的妻子!我才知道……原來……她是女的……她不可能當我的丈夫了!”她不能忍受的是,她所戀慕的人居然是女人;她純純的初戀居然是給了一個女人!她甚至還寫信給她爹說她要在傲龍堡嫁人,要她爹快來看她的心上人!這下子,她可糗大了……

  幻兒雙目倏然晶亮;原來無痕那小子已經進展到這種程度了!真是的,平常看來文質彬彬的人,原來這么有手段!看來可以進行她下一個步驟了。有了王秀清,事情更好進行,這計策簡直妙透了!

  “秀清,既然你已經付出感情了,得不到半點回報,你不會不甘心嗎?”

  “我只覺得丟臉,你們一定在笑我笨。”王秀清吶吶的說著。

  “才不!那是很正常的;只怪玉石一直不肯回復女兒身。我們一同來替你報仇如何?既能達到報仇的目的,又能使梁玉石回女兒身當一個正常的女人,最重要的,又能成就一段好姻緣!很好玩吧?要不要加入?”幻兒的一番話挑逗著王秀清禁不起引誘的心。

  “怎么做?真的很好玩嗎?”王秀清已經全忘了自己剛才還哭得亂七八糟的,現在猛抓著幻兒,瞪大眼睛,充滿了期待;似乎是個很減的游戲——

  “附耳過來——”幻兒摟近王秀清,開始說出她的計畫。

  “你什么時候要娶我?”

  傍晚時刻,秋日深紅繽紛的彩霞映出滿天的炫麗,王秀清在通向草原的后院入口,堵住梁玉石,臉上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但又非常執著的問著。

  梁玉石驚愕得几乎無法成言,連向來可以控制自如的冷漠表情都險些潰散。什么時候要娶她?她躲王秀清都來不及了!哪可能會讓她有機會接近自己,進而讓事情發展到論嫁娶的地步?

  一個石無痕已經搞得她心力交瘁了,這王秀清又該如何解決?此時她才深刻體認到不男不女的麻煩與困擾。

  在石無痕面前,她不愿承認自己是個女人,也不肯正視自己是個女人的事實。但,面對熱情奔放的王秀清,她寧愿自己已回復女兒身,至少就不會沾上這些麻煩;這種三角戀情實在讓她啼笑皆非,又不知如何處理才好。

  王秀清又認真的問了一次:

  “你說呀!到底是什么時候?我爹就快來了,你要是沒有給我一個交代,可不饒你!他就只有我一個女兒,想要將我嫁得風光熱鬧。現在只等你的意思了。玉石哥哥,你先揀個好日子來向我爹下聘吧!”

  “王——姑娘,我想,你是弄錯了!我并沒有娶妻的打算。”梁玉石結結巴巴的說著,一邊舉目四望,不是企對找個地方閃躲,就是想看看有沒有人可以出現來救她。可惜,在這傍晚時刻,大家通常都待在各院中休息,是不會有人在附近閑桁的。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為什么你會沒有娶妻的打算?莫非是認為我長得不夠美麗?”她咄咄逼人的質問著,一副得理不饒人的神色。

  梁玉石被逼得節節敗退——

  “不,不是……你是天山牧場的一朵花,怎有不美麗的道理?只是……只是……我不能娶……”

  王秀清一個箭步,冷不防的死摟著梁玉石,將她紅的唇,印在梁玉石的面頰上,而且還不只是親一下了事,她趁著玉石嚇呆時,足足親了十几下才罷休。

  “放開我!”梁玉石有機會推開王秀清時,已挽回不了什么了。眼看王秀清又要黏上來,這會兒梁玉石退得更快:“不要過來!”她快被嚇死了。

  王秀清一副陶醉的神色,含情脈脈的看著她:

  “我們已經這么親密了,你還想假裝我們之間沒有一點感情嗎?別自欺欺人了!這是我們的定情之吻,你可不能反悔哦。我爹明天會到,你要向他提親;玉石哥哥,我會是個好妻子的。”說完,立即捧著雙頰,故做小女兒嬌態的奔回她住的客房中。

  而梁玉石只覺得頭暈目眩,改佛天地都快要毀滅了似的……她該怎么辦?

  蘇幻兒!

  在無助時,她只能想到全傲龍堡上下一致公認最鬼靈精的石大夫人;也許她有法子可以替自己解決這麻煩。既然她的最裝身分早是眾人心照不宣的事實了,她又何必再顧忌什么?何況比起現在這種無妄之災,坦承自己是女人是不會有什么壞處的,只要能把事情解決掉;她可不想被人當成騙人感情的登徒子!

  事實上,她的最扮已不再是保護膜,反倒成一種鎖與負擔,所招惹來的麻煩之多是她始料未及的。也許,能擺脫目前這種不男不女的身分是件好事——如果她懂得如何去當一個正常的女人的話。

  將石無介召來浩然樓的小廳中,其實是想打探目前他與秦秋雨情感進行的狀況。

  石無忌的生日已過六天了;也就是說,再過七天就是秦秋雨要許身給人開苞的日子了。

  原本幻兒是想著,到石無介的沖動,與秦秋雨的痴心,二人最有可能發展出肌膚之親,到時候,石無介說什么都會負起這個責任的。但幻兒發現自己同時也低估了石無介的正直與單純。

  沒有什么大事情發生,除了石無介每天入夜后的行蹤成謎外,可不曾看出什么不尋常的事來。他沒有一點點心虛,也沒有一點點不安,沒在石無忌面前提出要娶秦秋雨的話。

  所以,幻兒今天才會召見這位石三公子。

  “大嫂,您找我?”石無介其實是不大愿意來的;現在是晚膳剛畢,該是他去會佳人的時刻,偏偏卻給召了來。但他心中即使萬分不情愿,也不敢有所表現;長嫂如母,尤其是蘇幻兒這種嫂嫂,順著些總不會錯的。

  幻兒仔仔細細的打量他;一臉的春風得意,是沉浸在戀情中的神色——秦秋雨果真將他迷得暈頭轉向。

  “你好像很不情愿來喔?是嘛!比起我這個不識相的嫂子,人家大美人可是受青睞多了。”

  “沒有的事!什么大美人?”石無介有點心驚膽跳的說著。他與秦秋雨清清白白的、純潔的友誼,可不希望給他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嫂子瞎搞和一氣,到時要是弄得曖昧不清,他就不知該如何自處了。

  幻兒優閑的啜口茶,見石無介有些坐立不安,更加想拖住他;人還是會放的,但是不想這么早放走他,戀人之間要有些波折才有戲唱呀。不是嗎?看來無介這愣小子早已奉上自己的一片痴心給秦秋雨了,那么他想必更加心急秦秋雨要被開苞的事。

  “秦姑娘的腳傷好了嗎?冷剛說你還在向他拿藥。”

  “已經可以走了,我還在送藥是怕她沒有完全好……”其實只是想找個可以見她的理由而已。

  “原來冷剛的醫朮不被你信任!”幻兒故意曲解無介的意思。

  “不是的!我并不是不相信冷大哥!我……我只是怕她將來會再扭傷……”

  石無介這一解釋,更加讓幻兒有話可以糗他。

  “只要你這個粗人離她遠一點,她是沒有什么機會可以再次扭傷的;我想你今后也別去了。”

  “嫂嫂……”石無介急叫一聲;一旦這個大嫂想刁難人,他是無計可施的。如果大嫂真的有意要與他耗上一整個晚上,他想逃走,恐怕是比登天還難了。

  看到他的表情,幻兒玩興更高。她走到圓桌前,指著桌上十來卷卷軸道:

  “今天呢,陳媒婆送來了十五幅各大家閨秀的畫像,要給你相親用的。我這個嫂嫂一直太忽略你們的終身大事了,現在才想到要給你娶媳婦,你可別怨我的粗心哪!來,看看你喜歡哪一個千金,趕明兒咱們就上門提親吧。”

  這哪是關心?他那大嫂的表情几乎是充滿惡作劇的,石無介一步步的被逼退到門邊;如果可以,他真想一逃了之!可是,如果他敢逃,往后就別想過太平日了。天哪!誰來救救他?為什么他這個嫂子會這么閑呢?專管別人閑事,而樂此不疲。

  顯然老天也可憐他初戀這么晚才開始,不忍在重重波折上,再加上蘇幻兒這一號人物;所以,石無忌出現了。

  “幻兒,你為什么會在這里?”他已找遍八院,就是不見妻子蹤影;而她這么晚了還在浩然樓,就有些詭異,想必又在進行什么計畫了!石無忌對妻子近日來的行為雖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政策,卻仍是密切注意當中。尤其她的花樣實在太多了,讓石無忌一直不大放心。

  而且,以另一方面來說:成天忙著當月老、充紅娘的蘇大姑娘,在忙著這些游戲的同時,也冷落了她那心愛的老公了!因此令石無忌心中大大不是滋味,以往天天藉機黏著他的妻子,如今卻老是不見蹤影,要找她還得四處打聽,有哪一對夫妻是這么離譜的?

  即使石無忌現在公事到然很忙,但仍不免感到失落,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失去魅力了?現在天天三更半夜回房,幻兒也不像以往會在花廳等門,并且丟過來無比埋怨的眼光。她會不管他有多累多疲倦,總要賴在他懷中說些體己話,要博他的憐愛。

  現在可不同了!她大多時候比他還早睡,因為白天的游戲夠她累的了。有時她醒著,卻是神神的躲在書房中寫一些計畫,見他回房了才想到要休息了,二話不說就摟著他入眠,并且沒兩三下就會周公去了。

  石無忌真的覺得自己被冷落太多了;蘇幻兒這個石大夫人最近非常的“不務正業”!

  蘇幻兒本來還想多刁難石無介一會兒,讓他與秦秋雨心頭難受一下,才能代表真愛得來不易;可是,見自己丈夫一副來勢洶洶的怨男狀,他只好放過他了。

  “有事嗎?無忌。你不是正在正氣樓忙計算年底伙計們的紅利?”她走到石無忌身邊。

  石無介飛快的退了下去;此時不逃。更待何時?反正如果大哥今晚無事,那么可以肯定大嫂也不會有空閑出來刁難別人了。

  感謝大哥!感謝老天!善哉。

  幻兒一把摟住石無忌的腰,從他肩膀看過去,正好看到奔向馬廄的石無介消失在轉角處。

  “終于想到我了嗎?當你的妻子同時也要具有隱人的本領。今天你會找我,我真是受寵若驚呢!”她半嘲弄的說著,小臉更深埋入他的懷中。

  石無忌抱起她坐到椅子上,半埋怨地說道:“當你的丈夫又何嘗容易?有哪一個丈夫像我這樣,老是找不到老婆的?”

  “你是在埋怨我沒有善盡人妻的責任嗎?沒有嗎?真的沒有嗎?”幻兒問一句,吻他一下,沿著他的嘴唇往下移,停在他頸項上,接著輕輕的一咬。她感覺他悸動了一下,并且更加用力摟緊她。

  她笑了,挑逗地說道:“咱們回房吧!在這里不方便,有許多事都無法恣意去做。”

  “算算你冷落了我多久?得如何補償,你自己先斟酌好。”他抱她步出浩然樓,急切的往蘭院走去。

  太想念她的軟玉溫香了!想念她的伶牙俐齒;想念她的黏膩撒嬌……想念她的一切一切——今夜,她只能想他,只能屬于他,任何人都別想來打擾他們。

  這時候,石無忌開始在想,也許再生一個孩子是個不錯的想法——

  月已上柳梢.并且正緩緩的移動著,不久后會向西移吧?但,人何在?

  秦秋雨半倚窗口,失神的看著小圓桌上的几碟小菜與一壺酒。

  他并沒有說今晚會來,也沒有說何時會來,事實上,這五日來,他總是不曾預先說出要再來的話,卻每日都會在晚膳初過的時刻翩然來到。

  今晚他會來嗎?若會來,也早已過了那時刻;一桌的小菜、燒酒已冷——他會來嗎?他會來嗎?

  這般的殷盼,早已明白表示出她的心失落了許多。她的眼淚不禁潸然而下;她早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去愛上任何人的!像她這種身分的人,若是付出真心,只會讓自己受傷更深而已。但她為何仍是這般執著?扑火的飛蛾應是與她有著相同的痴念吧,否則怎會伊心以自身去祭火?

  愁腸千轉;苦澀像一張綿密不透氣的網,緊緊將她纏繞住,也注定了她今生的苦痛。

  一杯冷酒入喉:他會來嗎?

  二杯冷酒下腹:他會來嗎?

  面對銅鏡,顧影自憐;呵!她是注定得薄命的紅顏,是堤岸旁可以任人采摘的春花;不是在風中飄零,就是任來來往往的行人攀折,而終至殘敗——

  他,不會來了吧?

  隨著她十八歲生日腳步的接近,她的身價也愈抬愈高;朱大娘說,當前爭她爭得最凶的,有南方太守朱炳金,與煤礦大王馬喱鑫,還有一個是在江湖上出手十分闊綽的柯建雄;而他也是最不擇手段的人。日前因為有一個富公子與他爭著她,卻被柯建雄一掌就打飛了出去。朱大娘見他身手這等俐落,倒也不好得罪,只好讓他見她了。

  他三十開外的年紀,目光閃爍,長著一張還算端正的臉,整個人熊腰虎背的。

  與她在一起時,雖然沒有逾矩的動作,一雙眼卻充份表現了他的思想:他用他的眼睛在剝她的衣服……

  秦秋雨從來沒有感受到這么深的屈辱過,那人令她打了個寒顫;那人,好可怕!

  如果那人買下了她,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只能毫不反抗的任著他強取豪奪;這是她的命,她只能這么過。

  而,石三公子——石無介。則會是她一生中最美麗與最純淨的回憶——她不配擁有他,卻有幸的遇上了;然而,這是幸或不幸?他的出現讓她更加意識到自己的悲哀,讓她不該有的情感又傾而出了。

  她的背脊,驀然傳來一陣涼意。

  有人在她背后!有人進入她恃內了,卻不是石無介!

  她轉過身,低呼了出來:

  “你!”

  是他!就是白天打倒王家公子而強行要見她的那個江湖人——柯建雄!

  柯建雄由暗處走出來,手上拿著一朵玫瑰,臉上浮著狡獪的笑。“香花贈美人。不愧是北方第一名妓,連愁思時都教人失魂。是在等我嗎?大美人。”

  秦秋雨心中直發抖,低叫:

  “你怎么進來的?”她的庭子外一直都有人看守,就是怕有人打擾。近日來因為石三公子會來,她讓那些人連同丫頭都退得遠遠的,現在,即使她喊叫,恐怕也不會有人來了!

  “沒有我‘飛天蝴蝶’無法來去自如的地方!今天為了見你這個大美人,縱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值得呀!”他亮出了他江湖上的名字。

  有沒有名氣,秦秋雨不知道。但外號一旦沾上“蝴蝶”這二個字,通常代表與“采花賊”是同義詞,因此她心驚不已的緩緩往后退。

  “晚上我是不見客的,你請走吧!”她已快移到大門邊了,但柯建雄一個箭步上前就擋在門口,嚇得秦秋雨急忙退開,倒是被逼進里面了!

  柯達雄反手將門落栓,才走近她。

  “裝得像個大家閨秀,到底也還是妓女一個。嘖嘖!瞧你現在的身價叫到天價,我做了三年暗里生意居然還買不到你一夜!何必呢?我玩女人向來不必花錢的,而且我只玩處女!嘿,等你給人開了苞,就算是只要一兩,大爺我也懶得多看一眼。大美人,乖乖的自己進房里去吧!省得我爺不小心動了粗,弄傷了你這花容月貌,可真會讓人心疼呢!”

  “不要!你走開!”秦秋雨花容失色的大叫,急切的希望能引來外面的人。

  她這柔弱的身子,哪逃得過柯建雄的矯健身手!她才走二步,就被他抓住雙手。

  “你識實務的話就別叫!反正不會有人來,就算真有人來,我也不怕!”柯建雄低叫,接著用手封住她的唇,怕真有人來壞了他的好事。“乖乖的聽大爺的話,否則,你只會吃到苦頭!”

  “放開我!你放開我!”即使是死,她也不要他來碰她!她死命的掙扎,想擺脫他的鉗制。

  “嘶”的一聲,她的胸口已被撕開,露出里面的褻衣,與雪白的臂膀。

  “不要!你不要碰我!”恐懼的感覺迅速升起,几乎使她昏厥過去。她只知道不要讓任何男人碰她;不要有任何男人來玷污她。她只為他——石三公子而守身;除了他,任何男人的碰觸都比死還無法忍受。她抓緊半敞的胸口,一手拼命的揮打著。雖明知是徒勞,卻不肯停止。她打翻了桌上的燭火,室內一下子變得黑暗不見五指。

  她想趁機逃,卻不料被柯建雄抓得更緊。

  “這倒好,你無處可逃了!乖乖的與我燕好吧!如果讓大爺高興,也許會帶你到江南去玩。”

  “不要!你走開!走開!不要碰我……求求你……別這樣……”秦秋雨益加發現自己的絕望,全身力氣已耗盡,卻仍逃不開這人的鉗制。她驚悸的花容上布滿了淚痕……石三公子……

  又“嘶”的一聲,她感覺到那件褻衣也離了身,僅存一件肚兜蔽體……她雪白身子令他更加興奮……天哪!她注定要這么被糟蹋嗎?這么沒有尊嚴的被摧殘,她寧愿一死了之。不!不……這身子她只愿許給石三公子,任何男人都不許碰!她仍使力的掙扎,卻無助的感到一只惡心的手已開始在她身游移……“不要!”她哭叫。

  “放開她!”一聲怒喝傳來之時,柯建雄只覺得自己被一拳打得飛了出去,一點還手的機會也沒有,隨之而來的是雨點般的拳頭落在他的身上。無介一出手,就是拳拳致命,柯建雄連半個招式也使不出來,因為他躲都來不及躲了。這人是誰?他無法想像江湖中有誰的武功能高到令他無法出手,讓他一招也便不出來?這人的拳法密得像一張網,可見是個功力極深的人!北方有武功如此高強的人嗎?

  在高低立見的情況下,柯建雄只求能保命,于是他在忍疼中硬是踢出彈腿的虛招,轉而破窗而出,一閃身就不見人影了。

  “秋雨,你——”在情急之下,石無介沒有發現自己叫出了她的名字。他急忙點燃燭火后,就四下找尋她的身影。

  “不要看我!”秦秋雨背對著他,狼狽的坐在地上。她的衣服殘破、長發披散,臉上淚跡斑斑,她的身上甚至還留著那人的指印……天!她好污穢、好狼狽!她不要他看到她這么丑又這么沒有尊嚴的模樣!

  而在看清秦秋雨險些被凌辱的模樣后,石無介氣沖沖的大吼:

  “我去宰了他!”說完就要奔出去殺人;沒有人能這么欺負她!瞧瞧她受了多么大的委屈!

  “不要!”秦秋雨顧不得自己的狼狽,急急抓住他:“不值得的!三公子。不要殺人,他不值得你來動手。”

  石無介連忙脫下外衣披在她身上.但仍余怒未平,一直有股想要將那采花賊碎恆萬段的沖動,可是他不能放下秋雨不管,他得守在她身邊;她嚇壞了。

  天哪!如果他再晚一點來……他真不敢想像后果!

  “你……嚇壞了吧?”他心疼的審視她楚楚可憐的容貌,手指輕拭去她的淚水。

  經他這一問,秦秋雨又憶起剛才恐怖的那一幕。她忍不住傷心的倒入他懷中啜泣了起來……他,到底還是來了!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

  “你來了……你來了……我以為你不來了!”她嗚咽的低語,渴望他雙臂的抱擁來驅走那抹恐怖與陰影……

  “我怎么可能不來呢?那人是誰?為什么沒有人來梧你?”石無介緊摟著她。

  “他說他叫‘飛天蝴蝶’……白天來過,目光就一直很淫穢……想不到,他半夜就潛入了……”

  “還好吧?”他此時才想到要察看她有沒有受傷,于是拉她到燭光旁,低問:“有沒有哪里痛?”

  秦秋雨抬頭看他,讓他替她披上的外衣緩緩滑落,漸漸露出里面的貼身肚兜,終至完全敞開,他的外衣落了地。她輕聲道:“他輕薄了我……我身子已經不潔了……”

  她的肌膚潔白無瑕,緊緊的吸引了石無介二道灼熱的目光。

  秦秋雨拉著他的手。

  “抱我……這身子,只能是你的!只有你能觸摸與抱摟……不要讓那男人的骯臟留在我身上……石三公子,求求你……”她勾住他頸項,將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閉上了雙眼。

  這是不行的!她還是清白的大姑娘,又還沒嫁給他,他們不能有這種肌膚之親的!石無介在內心掙扎著。他不想傷害她,更無一點侵犯她的念頭,怎能……怎能這么做呢?即使他的身體已經全然的背叛……

  在看到她充滿愛意的眼眸后,他失魂了;在看到她雪白肩頭上的青紫時,他更加心疼了……

  “你會后悔的……”他呻吟著,抱起了她,走入內室

  燭淚滴盡,暗夜中,只有二顆相契相屬的心在無言的跳動呢喃著,譜出秋夜的愛戀舞曲。

  痴情相守的二顆真心,不再欲語還休。這一夜,他們釋放了彼此的情衷,坦然以對,沉浸在他們愛戀狂歡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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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蘇幻兒又化成了“蘇柳”公子上萬花樓了。

  原因無它,自從知道無介昨晚沒有回傲龍堡之后,她就知道,事情有更進一步的發展了。

  一大早回來,石無介立即調了二個手下出門去調查一個采花賊的下落,才使得她可以悄悄來到萬花樓;這次,她可是有知會過她老公了。石無忌大概也知道他那小弟昨日的去向,也料得出結果,所以默許了幻兒前去,甚至還交代無瑕帶一些補品跟幻兒一同前去。

  早上的秦秋雨是不見客的,尤其今日她更是極需休息,但一聽是蘇公子前來,她立即起身梳洗,羞紅的臉上有著不安的神色……石大夫人是否看出了什么?她的身子仍很疼,并且有多處瘀青,怎好教人看見呢?真是羞死人了!

  蘇幻兒一見秦秋雨走出來,立即迎上前去左看右瞧。

  “數日不見,秦姑娘真是越來越嬌美了!可還記得本玉樹臨風、英姿煥發的蘇公子呀?”

  秦秋雨笑了出來:

  “怎能不記得?蘇公子如此少見的人品與文采,小女子想忘掉也難。”看向一旁的朱大娘與丫頭,輕道:“娘,你們下去吧!我想與蘇公子單獨相處。”

  見秋雨開心的模樣,朱大娘才放心的任他們單獨相處。自個兒去前面招呼客人。

  “這位是?”秦秋雨疑惑的看向石無瑕,一眼就看出她也是個大美人,眉宇間與石無介有些神似,而不待幻兒回答,她就先猜出來了:“容我猜猜,是石家小姐吧?”

  石無瑕笑了出來;難怪嫂嫂給秦秋雨這么高的評價!她原從未見過面,想不到第一次打照面,冰雪聰明的秦秋雨居然可以立即猜出她的身分。

  “是的,我是石無瑕。”

  幻兒打斷她們:“千萬別來一堆客套話了!我說,秋雨,昨夜咱們家無介未歸,與你脫不了干系吧?”

  存心看秦秋雨羞紅滿臉,幻兒果真一點也沒失望;就見她雙頰似偷得天邊晚霞似的紅,一時間語塞羞煞,已告訴了她們答案。

  “哎呀,別害羞嘛!既然是大家都默許的事,早該發生了,能等到現在,是無介那渾小子太呆了!來,我看看——”說完,幻兒拉開她高束的襟口,很熟練的找到某些該有瘀青的地方。

  “嘖嘖!我說那小子不懂得憐香惜玉吧?你今天還起得來真是奇跡。”

  “大夫人……”秦秋雨已經羞得不知要如何才好了,偏這蘇幻兒還不停止逗她。

  “嫂嫂,別逗人家了!來。秦姑娘,這帖藥是給你補身子的。”無瑕看不過去,替秋雨解了圍。

  “謝謝。”秦秋雨接了過來。既然她們沒有將昨夜想得很不堪,那么——她也無須這般羞熬了;可是……他們怎么都知道了呢?她們今天前來是為了什么?

  幻兒在啜了口茶后,深深的凝視著秦秋雨,想著他們的事情。事情已進行到這種地步了,她會有什么打算?無介又是什么打算?

  “接下來,秦姑娘有何打算?”

  秦秋雨楞了一下。打算?能有什么打算?日子還是要過的,不是嗎?莫非是怕她會趁機纏上石三公子?

  “我……自知配不上三公子,不敢痴心妄想,大夫人可以放心。”她低垂下頭,輕聲說著。

  “先別說配不配的問題。我問你,在許身給無介后,你還能忍受別的男人來碰你嗎?你生日那天怎么辦?”幻兒早就知道秦秋雨會這么說。

  “那是我的命……反正……我已滿足了,至少上天待我不薄,在……在那之前,能遇到三公子,那么縱使沉淪,也了無遺憾了……”

  話是這么說,可是秦秋雨心中的恐懼更甚了;她的心只歸屬石公子,她的身體只愿讓他恣意憐愛,而在昨夜之后,她怎么能再忍受別的男人碰她?

  “這是你單方面的想法,我倒可以推想出我家那渾小子的想法來供你做參考。第一,他會向他大哥,也就是我老公,提出要替你贖身、娶你當老婆的要求。第二,不管他大哥會不會答應,他是要定你了,再也不容別的男人來多看你一眼。我想,他應是有對你提到這一點吧?”幻兒搖著羽扇,故做不經意的問著。

  秦秋而又羞紅了雙頰;石無介是有說過要娶她的話!那是在五更天初露曙光之時,他摟著她,在她耳邊重復呢喃著……但那只是基于一種責任吧?她不能嫁給他,即使他真有心也不可以;她會使他成為笑柄的!

  堂堂傲龍堡的公子,向來以嚴厲、正派的門風聞名,石家哪可能容許這種娶妓為妻的事情發生?那樣一來會招徠多少議論,而使惹人笑話?石三公子不怕,但她怕——愛他就不能讓他落得如此。

  反正,原本他們就是不配的!

  “他不能這么做。”

  “他也不會眼睜睜看你被別的男人碰。”幻兒聳肩又道:“我們石家別的沒有,占有欲最強,一旦認定的人、事、物,就會緊緊的抓住。不容別人來侵占。”

  秋雨疑惑的看向石大夫人,現在倒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了。這石大夫人并不像是來拆散他們的,也不像是來撮合他們的,講話教人摸不透心思;她越來越迷糊了。

  “大夫人意欲為何?”

  “我是說,既然由無介來替你贖身比較麻煩,又會困難重重外加流言很多,不如由我來吧!由我這江南來的才子,氣宇軒昂、武功蓋世、玉樹臨風、無與倫比的蘇柳公子來買下你吧!”玩夠了,蘇幻兒終于肯說出重點了,并且在意料之中的看到秦秋雨震驚的表情。

  “為什么?這有什么不同嗎?”秦秋雨眨了眨眼,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后才回復了鎮定。

  幻兒搖頭桁腦,踱著方步在屋內來來回回走著,才說道:

  “是本公子買下你,不是石大夫人,這二者是大大不同的!蘇公子我打南方來,以千金鉅資買下北方萬花樓之魁,回南方做愛妾,這樣一來,別人自是無話可說了,也不必怕會妨害到傲龍堡的聲名。至于贖了你之后呢……”她很壞心的頓了頓,瞧夠了秦秋雨著急的神色才道:“就與本公子共效于飛,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吧!”

  這根本是逗她嘛!秦秋雨咬住下唇,不敢追問,怕這石大夫人會再出言戲弄她!而一點兒也不敢問及與三公子的事情了。其實她哪會不明白,石家人肯花大把銀子贖她,肯費心思的安排她的去處,必定是對她有了肯定;只是……只是……到底是怎樣的安排呀?石三公子恐怕也不明白吧?這石大夫人到底打什么算盤?

  石無瑕其實也不是完全了解幻兒的計畫的,只是她相信秦秋雨遲早會成為她的二嫂,現在的一番安排雖說是為了避人耳目與流言,其中恐怕也有更多的捉弄成份在吧?典型蘇幻兒的風格,在成全之前先再三捉弄,可憐的有情人們只好倒楣了。這一點,石無瑕是感同身受的!不過,幸好她沒有太慘。

  “嫂嫂,三哥那邊我們要如何交代?”石無瑕扯開話題,也是想知道更多的計畫,順便一解秦秋雨的困窘。

  “交代?”幻兒大驚小敝的叫著:“我干嘛要給他交代?是他大還是我大?要不是我替他設想周到,他哪能得到秋雨的心,進而娶到這位大美人當妻子?我這么幫他,捉弄他一下下也不行嗎?本姑娘的至理名言是:不經一番痛苦醞釀期,哪得璀璨明珠出蚌?”

  這下子,秦秋雨總算聽出一個大概了;也不是別的,就單聽到蘇幻兒說她會成為三公子的妻子這件事,她的耳里就再也聽不進別的話了!這……這……是真的嗎?

  上天果真會如此厚待她嗎?石家人怎能不計較她的出身,而愿意接納她?

  “大夫人……”

  蘇幻兒抓住秦秋雨的手,打斷她的話:

  “我這就去對朱大娘贖你的事。不過,在一切未定前,我要你守口如瓶;這事目前尚須在暗中進行,不宜宣揚的,否則恐怕會壞事。秋雨,雖說不告知無介是有些捉弄的成份,但事實上,他不知道你的下落才好,因為他最守不住祕密,也忍不住會去探望你。”

  看來尚有計畫要進行,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復雜。

  “我該怎么做?”她輕聲問。

  “保持沉默。不論無介怎么問你,你都不可以透露;反正等我打點好了一切之后,你就該消失一陣子了。那一陣子的兩地相思定必然的,只好忍著了。”

  見秦秋雨與無瑕仍是有聽沒有懂的表情,幻兒嘆了口氣——天才果然是寂寞的!只好摟住二人的肩,開始咬起耳朵來了。

  回到傲龍堡時已是下午時刻。幻兒趕場似的趕回來,只為了解決一個關鍵性的問題。

  今天可是王海岩前來看女婿,并且打算提親的日子。她非得利用這機會逼梁玉而回復女兒身不可。

  她連跑帶跳的回蘭院,正要更衣梳妝時,衣服才脫到一半,雙腿就被人給緊緊抱住了。“娘娘!”

  是小定綰!她那被忽略很久的兒子。

  愧疚之心油燃而起,她也顧不得衣衫不整,將兒子高高抱起。

  “沒有午睡嗎?”問的同時,也才想起今天都還沒見到她老公,不知他在哪兒?

  “娘娘壞!都不理我。”

  “就快了;几天后,你會被娘娘纏得想喊救命,到時可別想我!因為等我一旦清閑下來時,就只能玩你了。”幻兒這種話不知是哪門子的保証?她坐在床沿摟著兒子。看著兒子睡著,自己居然也突然感到十分疲倦;這是挺破天荒的事,才奔波一個早上,她怎么可能會累呢?而且她還有事要做呀!應該不會累才對嘛。這念頭是在她閉上眼、進入夢鄉前的最后一個想法——

  石無忌走進房中時,看到几近全裸的妻子與兒子靠在床沿沉睡的模樣,不由得笑了出來。這一母、一子,都是十足的小孩心性。原本想問幻兒今天上萬花樓的情況,但見她如此疲累,倒也不忍心喚醒她了。等會兒吧!反正王海岩被他派去另一個牧場清點一群新買的種馬,明天才會再回傲龍堡,今天下午是沒什么好戲可以看的。

  他關上窗戶,輕輕抱起兒子,放在花廳的躺椅上,蓋上被子,才又折回內室。

  他坐在床沿撫著她細嫩的小臉,心里忍不住感到奇怪;他這個妻子總是精力過人的,今天如此疲累,倒是不太尋常。

  “無忌?”幻兒動了一下,半睜雙眸,意識未清的叫著。

  “是我。”他脫鞋上榻,吻了她一下。

  她摟住他的腰,又沉睡了。

  石無忌笑了笑,決定陪她小睡一會兒,晚上才有精神看好戲。

  “大哥——”

  可惜,天不從人愿,他正要閉目的當兒,門外傳來無痕的低聲叫喚。

  他嘆了口氣;現在事情居然也要扯上他了嗎?在幻兒獨攬了那么久之后,現在才想到他這個大當家的,可見他被遺忘多久了!

  他起身穿鞋,替幻兒蓋上被子,才走出去。

  在蘭院的門廊上,站著失意的石無痕。他一向是俊逸不凡、神采飛揚的,即使是失意也不容易讓人看出來,所以現在這樣子代表事情嚴重了。

  “怎么了?”石無忌坐在石椅上問著。

  “她要走了。”

  “她”當然是指梁玉石了。

  “為什么?”無忌相信自己是知道原因的,但無痕知道嗎?

  石無痕煩躁的伐了一下頭。

  “我告訴她,已整垮了朱炳金的事,而她居然說要回江南!什么留戀也沒有的……”近些日子以來,朱炳金那件事全由他包下來,因為梁玉石的仇人,就是他的仇人。只花了半個月,他不分日夜的追蹤、查線索、進行計畫,終于替玉石報了仇,原本以為玉石應該會很高興,會卸下心頭的大石,會恢復女兒身,然后……成為他的妻子。但是,她居然冷漠的說出彼此已無瓜葛,要回去江南的話,并且不帶一絲情意的看著他!

  “她人呢?”石無忌只覺得好笑:想不到他這個冷靜過人的大弟,也會有這么失意的一天。

  “她……被我點了睡穴,正在昏睡當中。”石無痕低聲說著。

  石無忌忍不住笑出來了,他搖了搖頭。

  “等她解了穴還是會走;而且,她會更氣你。”他當然知道無痕的來意,只不過,對于這種事,石無忌相信沒有人會比幻兒處理得更高,他可不敢自以為是的班門弄斧,還是留給他的愛妻去玩吧!

  “大哥!”石無痕可不是來聽他講那些他料得到的結果的,他需要的是可以挽留住玉石的方法。

  “不是我不幫你,而是這件事得靠你那天才大嫂才行。她現在正在午睡,你去等著吧,晚餐時刻就有好戲看了!到我猜,不出半個月,幻兒一定會讓你娶到老婆的!放心吧。”

  石無痕與大哥對視苦笑了;不曉得到時大嫂會怎么取笑他?想當年幻兒甫入石家時,他可是取笑過她、糗過她的愛爭風吃醋的;現在,現世報果真來了!他的確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么一天。

  幻兒精神奕奕的與丈夫在聚賢樓正廳坐著,就等王秀清那丫頭發揮精湛的演技了。

  在那之前,石無忌也將萬花樓的事問了個詳詳細細;朱大娘答應讓他們贖秋雨,尤其在發現蘇公子其實是石大夫人時,更是沒有刁難就答應了。

  在秦秋雨身價千金的時刻,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朱大娘要多少銀兩才肯放人了?

  “多少?”石無忌心中早已有所准備,反正一定是筆鉅款。

  蘇幻兒神祕一笑,伸出一根手指頭。

  “是多少?”石無忌向來不喜歡瞎猜。

  “當初朱大娘買進秋雨時,用了千萬兩銀子。三年來,她更是不惜金錢的刻意栽培她。據我所知,目前她的開苞價已叫到一千五佰萬兩;哇!仔細一算,居然可抵傲龍堡半年的開銷呢!”她還在賣關子。

  “我不在乎多少,給我一個數目。”石無忌想板起臉,卻知道這一招對妻子沒用。

  “一萬兩。”幻兒極認真的說出這個破天荒的低價,果真看到石無忌難得詫異的表情。

  不待老公追問,她自己就說了:

  “我起先也嚇了一大跳呢!可是朱大娘說,秋雨這半年來為她賺進的銀子已經很多了;她不需要,也不想再在她身上壓榨出什么。在她開業的三十多年間,從來沒見過像秋雨這么有氣質、有才情,又惹人萬分憐愛的小女孩了。而她是愈看愈舍不得讓她給人糟蹋了;所以一直想為她找個好歸宿,但會上她那兒尋歡的人,通常都不會是好丈夫、好男人;那些全都配不上秋雨。數日前,她已感到秋雨心有所屬;光看她不吃不喝的,日漸消瘦,心中也有了個底,只是不知是哪家公子而已。如今,我一出面,她更放心了,相信我會給秋雨安排一個好丈夫嫁了,她收我一萬兩只當是嫁女兒的聘禮;朱大娘——其實是個風塵奇女子。”

  “真讓人想不到。”石無忌笑了笑。

  “秋雨太美太好,才會令人心憐。”幻兒做結論。

  石無忌又提出第二個疑問:

  “那為什么非要分開無介與秋雨一陣子?”

  “避人耳目呀!名妓秦秋雨勢必要消失的,等事情過去,石家再來娶進一個南方大家閨秀,即使人人都覺她面孔酷似名妓秦秋雨,倒也不敢亂自猜測了,我這是為我們石家的名聲著想呀!”由于說得太理直氣壯了,以致于引來石無忌懷疑的目光;石無忌畢竟是了解她的。

  “是嗎?我看是捉弄無介的心思比較多吧?要避人耳目也不必連無介也避開呀!”

  “哎呀,順便嘛,不然就不好玩了呀?你看,他今晚又溜去找秋雨了不是嗎?一點都不懂得克制,不逗逗他怎么成?近來他老不見人影,我沒人可以消遣,好無聊哦。”

  “你啊,還無聊呢!咱們傲龍堡都快被你搞得雞犬不寧了。”他輕捏她俏鼻。

  “好事呀!咱們傲龍堡不曾這么熱鬧過的。”

  才說完,就聽見側門的廊上傳來聲響;好戲快上演了。

  “你不許走!我要大夫人來為我做主。你怎么可以在欺騙我的感情后,又一走了之?”王秀清嚷嚷的聲音比什么都大。

  首先出現的,就是拖住梁玉石不放的王秀清,而一臉啼笑皆非,跟在她們身后的,就是石無痕了。他真不敢相信事情會急轉直下到這種地步;這種三角關系實在發展得太怪異了!到底是何時的事?為什么王秀清會死死的認定玉石當她的丈夫?他當然知道秀清對玉石有好感,但他不認為玉石曾給她好臉色呀!

  “大少爺、大夫人,你們要替我做主呀!”王秀清淚涕縱橫的跪在蘇幻兒面前喊著。

  “怎么回事?”幻兒問,并且一臉不解的盯著梁玉石求救的眼光。

  “他不娶我——”王秀清叫得更大聲。

  “我無法娶你啊!”梁玉石終于也忍無可忍的叫了出來;反正,這個笑話是鬧定了。這個北方少女怎會如此執拗?她今天什么也不管了!既然逃跑不成,就要徹底解決這件可笑的“情事”,然后,她再了無牽挂的回南方去……多留無用!

  “秀清丫頭,玉石她的確不能娶你的。”幻兒緩緩的開口。

  “為什么?”

  “因為她與你一樣也是個女娃兒。”

  “你們騙我!”王秀清猛搖頭,那種無法承受的表情表演得入木三分,幻兒在深深佩服之余都快自嘆弗如了。

  “是真的。”幻兒又重復一次。

  王秀清轉向梁玉石,緊緊抓住她的雙手,喊道:

  “你們騙我的!對不對?你怎么可能會是個女人呢?不要因為你想避開我,就編這種惡劣的謊言,我不會相信!我這么愛你,你卻是這么對我——”

  “我沒有騙你!我真的無法娶你。嫂嫂沒有說錯,我……我是個女人!”梁玉石正視王秀清的眼睛,堅定的說著。

  “我不信!”王秀清哭得梨花帶淚。“我爹明天就要來見你了,你卻還沒打算娶我!讓人知道我沒人要,你要我如何活下去?我不管!明天你一定要見我爹,要向我爹提親!說什么我也不會相信你是女人!如果你敢逃掉我就死給你看!”

  這下子,梁玉石可急了,但又無話說;總不能立刻脫下衣服讓眾人驗明正身吧?王秀清這么激烈的性子,恐怕不娶她,她就會真的去自盡了。但她不能娶呀!這么荒唐的事還能讓它進行下去嗎?

  幻兒站起來,淡淡的開口:

  “玉石,你可以証明你是個女人來讓秀清相信。”

  “怎么做?”梁玉石急切的問著。

  “無瑕。”幻兒沒有回答,反而是叫了聲站在側方、始終不吭聲看著好戲的小姑。

  無瑕會意的起身,拉起玉石的手輕聲道:

  “跟我來。”

  待二人從側門消失后,幻兒首先失笑出來,直看著王秀清,說道:“你可以去當女伶了!”

  “過獎了!大夫人。”王秀清眼淚一抹,打躬作揖的拜了一拜,才跳到幻兒面前,說:“真的很逼真對不對?我演得很高超是不是?”

  “是呀!梨園的弟子都該來拜你為師了。”幻兒拍拍她蘋果似的面頰。

  始終沉默的石無痕眉頭深鎖,深思良久才看向他的大哥。“我是不是錯過了什么重頭好戲?”他開始覺得這件事情是進行了很久的計畫,而他就是被設計的人之一。那滋味實在不怎么好受,而他居然一點兒也沒有察覺,這些日子以來,想必自己是遲鈍了很多。

  石無忌笑了笑,完全置身事外的聳聳肩:“去問你大嫂。”

  蘇幻兒馬上揮揮手,“哎呀,沒有什么啦!基于長嫂如母的責任使然,總要為你打算一番嘛。到底你是得到玉石的心了,不是嗎?”

  “有嗎?我有得到她的心嗎?”石無痕苦笑,如果大嫂的一番計畫能使他娶到玉石,那么他被設計得再慘也不會有絲毫怨言;可是——她要走了呀!

  幻兒用力的拍了一下石無痕的肩膀,很有氣魄的叫著:

  “怎么沒有?放心!無痕,只要有大嫂我在,你什么都不必擔心!等著當新郎倌就好。信我者,得永生!”說到最后,居然把耶穌的台詞都用上了,反正他們古代人不知道這是誰的台詞,借用一下也無妨嘍。

  石無痕不是挺有信心的橫了她一眼;他當然相信他這大嫂的聰明才智,但她也不是沒有弄巧成拙的個案發生過。大多時候她會傾注全部心力去忙一件事,其最大的原因是——好玩。

  石無痕就怕這件事被幻兒玩完了。

  “玉石要如何証明她是女人?”石無痕此時最好奇的就是這個。

  蘇幻兒為他的愚笨嘆了口氣:

  “一個女人要証明她是女人,只有一個最直接的方法。你以為呢?”

  石無痕的心“咚”了一下,莫非……

  接下來的期待在沉默中度過,大家心思都是一致的——

  不知恢復女兒身后的玉石,會是何種美麗的模樣?

  終于——側門的珠掀開,最先出現的是無瑕,帶著一抹神祕的笑意環視了一下眾人。

  “玉石要出來了!”她宣布。

  “人呢?”幻兒充滿好奇的問道。

  無瑕將珠完全掀開,拉出了一個金釵羅裙、身材健美高挑的俏麗女子——是表情不安中夾著尷尬的梁玉石,同時也是個美麗出色的女子。

  那對濃眉大眼散發出迫人的英氣,而挺鼻櫻唇又柔了那股氣勢。一身素淡的白衣,襯出她身材的均勻修長。她渾身上下所發散出的冷傲氣質,像一朵寒冬中挺立綻放的白梅;剛柔并濟,美麗得恰到好處。

  梁玉石不看任何人,只看向王秀清,問道:

  “這下,你相信了吧?我不是個男人!”

  王秀清被她的美麗迷住了,只能呆呆的點頭。

  知道王秀清已不再固執,梁玉石只想躲開眾人,快快脫下這一身可笑的裝扮;她根本不適合當女人!換上這一身女裝,她連走路也不會了!

  天哪!她這么可笑的樣子,居然也被石無痕給看到了!她覺得萬分丟臉,已無臉見人了!

  一個轉身,人已向后院飛奔而去。

  石無痕直覺的要追去,卻給幻兒捉住。

  “趁現在留下她,永遠的留下她?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如果你的聰明才智不盡數用在這時候,那你就是大白痴一個了。快去!”

  石無痕點點頭,匆匆追去。

  眾人還在呆愕的時刻,幻兒已斟了二杯小酒,一杯給丈夫,笑道:

  “干杯!”

  石無忌拿過她手中的酒杯,皺眉道:

  “不許喝酒。”

  “為什么?”幻兒抗議。

  “近來你身子一定有些不適,否則不會這么容易累。找一天給冷剛診診看,確定沒事了,我才讓你喝酒。”說完把二杯酒都喝完。

  幻兒送了她老公一個大白眼,也瞪向冷剛。她再三聲明:“我身子好得很!”

  天曉得。

  “等等!”

  在通往八院的林徑小道上,石無痕抓住了梁玉石。

  “不要看我!”梁玉石低吼。她想捂住自己的臉,但可恨的是,今夜是滿月,月光比燭光更亮,照出她滿身的狼狽。她不要他看到如此可笑的她!

  現在她知道了——自己是一點兒都不適合穿女裝的!她永遠也當不好一個女人的!

  “我要看你,不許逃!”石無痕一手圈住她身子,連帶鉗制住她不停掙扎的雙手,另一手才得以扳過她的臉蛋,恣意審視著、看著她姣美的容顏。

  “很可笑,是吧?”她恢息的問,等著他的回答。

  “你好美!”他輕啄下她鼻尖,輕柔的說著:“比我想像中的模樣更美;獨一無二的美!”

  “在你們家已有二位絕世美人的情況下,你這謊也說得太差勁了。”她在陳述事實,并非心中妒忌。蘇幻兒與石無瑕的美麗是無人可及的,或許她自己也有一點姿色,但相較之下卻有天壤之別,這樣的情下,石無痕這話就顯得無比的可笑了。

  “美麗可以有很多種的,并且也無從比較起。她們是雅致柔婉的美,你是清冷傲然的美;在我大哥眼中,他的妻子是絕世美人,在我眼中,絕世美人就是你了。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懂不懂?如今,最大的瓶頸已突破——你終于換回女裝了。你還想逃避什么嗎?”今天晚上他一定要逼她答應成為他的妻子!他放任這種曖昧不明的情況太久了,好不容易所有事均告塵埃落定;而玉石最大的心結,也被嫂子用計攻破,那還有什么好遲疑的?

  “我當不成一個好妻子。”梁玉石停止了掙扎,任自己靠在他胸前;她孤獨太久了,從來不知有個肩膀可以到靠,是這么令人蛔服的事!她以前逃避,是怕自己會沉溺其中;可是……現在她想不沉溺也沒辦法了:這男人展現了他強硬的一面——他不會讓她走。

  “好妻子?所謂的好妻子標准在哪里?”他有點好笑的問。

  她垂下眼。

  “我不會那些女紅,也不懂得侍奉丈夫的那一套溫柔本事……”她甚至沒有纏腳。

  “每個男人眼中所謂的好妻子,都是因人而異的。拿我大嫂來說吧,她因為身世太過離奇,以致一直有著最奇特的思想,所做所為皆十分驚世駭俗。事實上,所有女孩兒家應該會的東西,她全部不會。雖飽讀詩書,卻獨缺三從四德的認知。她也沒有纏足,說那是男性社會中抬害女性最重的酷刑;她哪一點像一個好妻子了?但卻獨得我大哥的寵愛眷戀。玉石,你來傲龍堡快二個月了,難道沒發現我那嫂子不像一般人所謂的‘好妻子’嗎?”

  蘇幻兒的確是個活生生的大范例;梁玉石一時語塞了,過了一會兒才又說道:

  “但大嫂總懂得撒嬌,惹人憐愛吧?”

  “那是因為大哥喜歡;而我喜歡的可不是那樣。”

  她抬頭看他,正好給他吻個正著

  “我要的,是一個能與我馳騁在大草原上,迎風互逐的伴侶;能與我一同舞劍、一同狩獵、一同遨游四方的制人;能令我想傾注全部心意去對待、去相守的女人;她健健康康的,只為我一人而美麗……玉石,你會嗎?玉石,為我而笑、為我而展現柔媚,與我共度一生……”

  他在耳鬢磨間傾訴出所有情意,教梁玉石失魂了。他的一片真心,赤裸裸的在她面前呈現,她怎忍心拒絕?在她的心也同時痴迷的情況下。

  “玉石——”他捧起她的臉。

  “原本……我該是你大嫂的。”她輕笑,浮出了美麗的笑靨。

  石無痕搖頭:

  “即使我大哥未娶,我仍會讓你成為我的妻子!不管如何,我是要定你了!玉石。”

  “如果……我逃回南方呢?”她問。

  “我不會讓你有這個機會的!在必要時,我會不擇手段。如果得到你這身子是唯一的方法,即使遭你怨恨,我也會那么做!”他聲音更低沉了,灼熱的眼光游移在她胸口;除去束胸的纏布后,她身材相當的誘人。

  她知道他會!如果她沒有愛上他,那一定會很悲慘;石無痕外表溫文,內心卻非常的具有侵略性。她知道的,打第一次在夕陽余暉中相見,他已要定了她。

  梁玉石知道,他不會讓她走的。她嘆了口氣:

  “幸好。”

  “什么?”他附耳在她唇邊,想聽得更清楚一些。

  “幸好我有愛上你,否則你肯定會是我此生的夢魘。”她終于不再矜持的抱住他了,并直率的吐露她深埋已久的愛意。

  石無痕欣喜的狂吻著她;他等她這一句話好久了,他几乎以為她不會說出這種話的。

  “為我留下來!玉石。我會愛你一輩子的!”他要求她的應允,為了心中尚存的一點點不肯定。

  她遲疑了一下:

  “我這模樣……真的不可笑嗎?”

  “你怎么還問這問題呢?在你將我迷得暈頭轉向之后,你還懷疑自己?”他俯下頭,吻著她。“你是如此、如此的美麗!玉石……你會是我最美麗的妻子……”他不斷的親吻著她,印下他的深情與保証。

  她又笑了,仰首看向滿天星子,任她的心上人緊緊摟著她。“我想,我爹會喜歡你的!她會高興我得到了一個好歸宿。無痕,我這一生交給你了。”

  “天地為証,我會愛你直到此生終了。”

  最后,以吻為誓,訂下他們終生愛的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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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破曉,遠處傳來雞啼的聲音。

  秦秋雨輕輕呢喃:“你該回去了。”

  “我今天就回去對我大哥提出要娶你的事。”由于近日來傲龍堡上下都忙著張羅二哥石無痕的婚事,人人都很忙,加上秋雨一直阻止他提出這件事,所以也就擱置了好几天。

  石無介向來是敢做敢當的個性,要不是秋雨一再阻止,他老早冒著生命危險沖到他大哥面前提這件事了。如今眼見明天秋雨就要破身了,雖不知是哪一個王八龜子,但反正誰都別想碰他的女人!事情已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今天不管秋雨如何阻止,他都要向大哥提出來!

  秋雨披著外衣,為他整理衣裳。今天,她就要在石大夫人的安排下,消失一個月了!就因為如此,她昨夜才特別的冀求他的憐愛與親吻。

  “秋雨!”石無介抓住她雙手。“你的意思呢?你說呀!”

  “這行不通的。”她輕撫他的臉,無限深情的將臉埋在他胸前。“但,我是你的人,這是不會改變的;這身子,不會再有別的男人來碰。”

  “光這樣也不行!我要給你名份,讓你光明正大的跟我在一起、當我的妻子、與我共承榮辱。”

  “有你這些話就夠了。”她輕笑。

  這才不夠!無介不想再多說,當務之急就是馬上回家解決這件事!等一切事情處理好了,再來迎娶秋雨,才是正事。

  “不多說了!我馬上回去找我大哥;晚上我會帶來好消息。”他三兩下穿好外衣,就要走人。

  “無介。”秋雨由身后抱住他,舍不得他那么早離開;她還看不夠他呀!

  石無介反身摟緊她,替她拉好半敞的外衣。

  “多穿件棉鏜;北方的秋天可比南方的冬天冷太多了。你身子如此單薄,可別著涼了。”

  秦秋雨閃動一雙水靈靈的雙眸,說道:“這一生,你是我唯一的男人。”

  “我知道!并且更知道你會是我唯一的妻子。”

  她真舍不得放手,真想把他留久一點!可是……石夫人就快來了吧?

  一旦她突然消失,然后傳出南方巨賈高價買下她去當妾的消息后,無介會多么難過!會多么怨她!瞞著無介真的是必要的嗎?事實上她對這一點是存疑的。但又怕一旦不小心露,會敗壞傲龍堡的名聲,會使無介遭人恥笑,她也只好瞞到底了。

  反正,一個月后她會成為他的妻子,到時,她可以用愛來補償這份相思之苦。

  “我走了。”無介在她唇上印下深長的一吻后才放開她,消失在門口。

  秦秋雨倚著門柱,失神的看著心上人走遠,臉上是到戀也是深情……暫別了!無介。

  朱大娘緩緩由樹叢后走出來,吁了口氣:

  “終于走了呀!”

  “娘……”秦秋雨猛地羞紅了臉;她一直不曉得,原來朱大娘早已注意到無介夜夜都與她在一起。看來,朱大娘早就知道了,而且知道的時間還不算短。

  一抹了解的笑容閃在朱大娘臉上,她挽著秋雨的手回恃內。

  “就是因為知道是石三公子,為娘才肯讓你贖身的呀!他會讓你幸福的。石三公子是個坦率又正直的人,這種男人如今很少了,也才會使你天天茶不思、飯不想的。說到這個,忍不住要佩服石大夫人了;她實在是個不得了的女人!似乎一切發展都在她掌握之中似的。下午她會帶人來,在那之前,為娘的想與你一起;就當是娘在嫁女兒吧!”

  “娘——”朱大娘對她的好實在是沒話說的:簡直是她的再造父母。如今她肯將自己當成女兒看待,讓她得到好歸宿,她是何等的幸運!她眼眶不禁紅了起來,忍不住彬在朱大娘腳前,淚如雨下了。

  朱大娘輕撫她嬌美的面孔,眼中也泛著淚光:

  “你打小無父無母的,現在你就要嫁人了,所以娘就把你當成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對你說一些嫁人之前的叮嚀了。”

  “謝謝娘!”

  “我要你知道,除了飄零的身世比不上石家的炫赫外,你沒有一點輸人的地方,甚至比大家閨秀還有氣質。原本你的本質就很美,加上兩年來我刻意的栽培,你就像一顆精工雕琢出的寶石一般,發出炫人的光芒;琴棋書畫、歌韻舞藝、繡房女紅,你無一不精的。又擁有這等絕美的姿容,該是養尊處優、當大少奶奶的命,并且受著男人一生的眷寵;你值得好男人來愛:遇見了石三公子,是你苦難日子的結束,今后,你不會再愁眉深鎖下去了吧?”

  秦秋雨感動得握住朱大娘雙手,說道:

  “我不會了!謝謝娘的照顧,秋雨慚愧無以為報,只愿來生能魂草結環以報。您費了這么大的心思,秋雨卻無法替你賺取……”

  “秋雨!能栽培出你來,已很值得了!逼你這么一個好女孩去淪落,是件大罪過哩!我只當嫁了個女兒,臉上無比的光榮;我們萬花樓可不全是庸脂俗粉,多的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呀!能栽培出如你這般的才女,也已足夠了,誰忍心見你淪落呢?”

  秦秋雨拭著臉上的淚,不知還能說什么?即便是自小就一直過著倚門賣笑、毫無尊嚴的生活,但能遇上如此愛她、惜她的朱大娘,以及終生相許的石無介,所有的苦都不值得一提了!

  現在,她深深感受到自己的幸運。

  而這一切,皆是朱大娘玉成的。

  “娘……”

  朱大娘阻止秋雨開口,豪爽道:

  “咱們也別再說些什么感謝的話了!你先好好沐浴休息一番,用完了早膳,我想石大夫人也該來了。秋雨,一定要把握住幸福呀!才不會辜負我這一份心。”

  “我會的!”秦秋雨忍不住緊緊摟住朱大娘,一再承諾自己會過得好。

  幻兒帶著王秀清與一些丫頭接秦秋雨到“唐河牧場”暫住。這“唐河牧場”距傲龍堡有半日的路程,也就是當初石無忌初娶幻兒回北方時,所落腳的那一座牧場。會安排秦秋雨住在這里,是因為這座牧場是石家牧場中最雅致舒適的,并且是自家產業,照顧起來才方便;況且距離又近,又不怕石無介會找到;多好?可不是?

  而王秀清因為經歷了一場“失戀”的打擊后,一直纏著父親,要幫忙他管理牧場。她決心當個女強人,并且發誓再也不戀愛了!一副決絕的模樣,令幻兒看著好笑之余,也決定找個差事給她做——就讓她來“唐河牧場”陪秋雨吧!一邊可以幫忙馴馬、照顧牲畜;身為王海岩的獨生女,她的確是有那么二把刷子的。

  匆匆安頓好秦秋雨,幻兒交代完一些話后,又立即馬不停蹄的回到傲龍堡;她可不想錯過任何好戲。她倒要看看,無介會怎么向他大哥爭取。

  進入聚賢樓后,才知道火爆場面已拉開了序幕,她進場得恐怕有些晚了。

  “怎么了?怎么了?”幻兒看著每個人凝重的神色,走到她老公身邊迭聲低問著。

  石無介改佛遇到了梧星,對著幻兒就叫了出來:

  “嫂嫂,你曾說過秋雨是個好女孩的!是不是?”

  孤立無援的他,此時只要有這個大嫂的支持,他就可以輕易的大獲全勝了。

  幻兒大眼溜溜的轉了一下。

  “以一個歌妓而言,她算是難得的了!但她并不是大家閨秀,二者無法混為一的。你莫非是昏了頭了,竟想娶青樓的女子當妻子?咱們石家列祖列宗要是地下有知,肯定會全部爬起來把你罵死!”

  “出身并不是問題!并不是每個大家閨秀都是好女孩。秋雨是好女孩;她出淤泥而不染!難道你們因為她出身青樓而反對嗎?大嫂,連你也這么認為嗎?几時連一向大膽違抗禮教的人,也變得如此迂腐了?”無介已經氣得不管長幼、不分輩份了;誰敢反對他的,他一律怒目相向!

  幻兒與無忌對看一眼;她几乎忍不住要笑出來了,幸好最近大家都為了無痕的婚事而忙著,沒有人在場,否則怕會有人忍不住露出馬腳了,而她與丈夫兩人定力夠,還可以硬裝出冷漠的表情看著無介。

  她清清喉嚨:

  “隨你怎么說。為了石家的門風.你是別想娶秦秋雨入門的!我們也不想白白花費一大筆錢去贖一個煙花女子;但我們不反對你去她那里,男人嘛!總是難免會去那種地方的。想當年,你大哥也是獨占花魁馬仙梅一人呀!至少他還很清醒,不會想要把她娶進門,只是有心供養她一輩子。”她忍不住要提出這件事來舉証,卻換來她老公的一頓白眼。她笑了笑,偷偷在背后握緊他的手,要他別介意;她知道無忌不愛她提這件事,并且希望她最好能把它忘得一干二淨。

  石無介卻無法忍受大嫂居然把馬仙梅拿來與秋雨相提并論。

  “我從來就不玩女人的!我才不會那么無聊!對秋雨,我是真心的!而秋雨……她更是個清白的姑娘,也是我一個人專屬的女人。”

  “你把人家吃了,對不對?所以才會急切的想娶她?”幻兒問得很露骨。

  說得無介當場俊臉通紅,他吶吶地道:

  “我原本就想娶她了!并不是……并不是……”

  “不是什么?”幻兒雙手叉腰,咄咄逼人的問:“人家清倌之身明天就要以高價讓人開苞了,而你居然早就將人家給侵犯了!你不心虛才有鬼,這下子,不管人家要不要你,勢必都得當你的人了!你干脆包養她一輩子嘛,這樣她也算是你的人呀。”

  “我要秋雨當我的妻子、我的正室!我愛她,不要她委屈的跟著我,當見不得人的妾!”石無介字字有力;即使在言語上他斗不過他大嫂,但他堅持自己的理念;他一定要秋雨當他的妻子!就是與全家人決裂都無所謂。

  秋雨也是不要名份的,她也不曾向他要求過什么,這才更讓他心疼;他不能讓她過著不見天日的日子!包不要她再身處煙花,過著送往迎來的生活。

  “什么事都可以商量。要娶秦秋雨的事,不必再說了!無介,我不允許!”石無忌下了結論,才又道:“再一個月就是無痕的大喜之日,你別淨往萬花樓跑,多幫些忙。近日來,你荒廢了牧場的事我不是不知道,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已,但為了一個名妓而怠惰,是我無法忍受的事!如果你因此而不務正業,你想,我會對秦秋雨有多高的評價?”

  這一點,石無介是無話可說的。

  但,戀愛中的男人,要是能不失常,就代表他如果不是定力過人,就是根本沒有陷入。

  石無介不明白中道理,所以一點也不敢反駁,但他立即想到了他抓到“雪影”的事。

  “大哥!我記得你說過,如果有人可以抓到‘雪影’,就奉送黃金千兩,與實現一個要求。”

  蘇幻兒眼睛亮了一下;石無介果然還不算太笨,懂得搬出這個法寶。

  石無忌沉吟了會兒,才點頭說道:

  “我的確是說過。”

  “那么我是可以提出要求的,是不是?”

  “除了娶秦秋雨這事之外。”石無忌附了但書。

  “但我只有這個要求——我、要、娶、她!”最后的几個字是用十分堅決的語氣說出來的。

  二兄弟互視良久;石無介是誓死力爭的眼神,眼中的狂熾,是深陷愛戀的人才會有的!戀愛使得他這一直以為長不大的小弟成熟了,成為一個有擔當、有責任心,并且堅毅不屈的偉岸男子了!石無忌眼中暗藏的欣慰并不曾浮現在他冷漠的面孔上。

  情況是僵持的。

  幻兒扯了一下丈夫衣袖,柔柔低語:

  “事情還是有可行之處的。”

  二個男人全看著她。尤其石無介更希望他這大嫂能使事情圓滿解決,又不致使兄弟反目;她是有這等能力的。

  幻兒反倒不急著說話,慢條斯理的坐回位子上,啜著丈夫喝過的茶,蹺著二郎腿,晃呀晃的,就是不肯開口,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

  “大嫂,你有什么法子?”石無介當然是忍不住的,趕緊沖到她面前直問著。

  等逗弄他夠了,她才道:

  “自古以來,也是有娶妓為妻的例子的;不當正室,當偏房是可以的。如果你先娶一個名門閨秀入門,以后再將秋雨贖身娶入石家,就不怕別人笑話了。到時候,人人還會羨你這石三公子坐享齊人之福;多風光!是不是?”

  石無介并不接受。

  “笑話!笑話!大嫂几時如此在意別人眼光了?誰要笑,就任他去笑好了,我不會娶別人的!這樣做,不僅委屈了秋雨,更是害了別的女人,因為我必然不會去碰她。我只要一個妻子!一個得我全心所愛的妻子!我只有一顆心,無法同時去愛二個女人。我只要秋雨!”

  幻兒有些動容,卻不能在此時說些什么苟同的話。

  “你這個傻小子。”

  石無忌也不想讓話題繼續下去,扶起妻子就道:

  “這是我所能退讓的最后一步。如果你要,可以立即到帳房去取款贖她,并且在一個月后,先娶一個名門千金入門。如果你辦不到,就別再提了;我不會應允的。”

  說完,不再看無介的反應,摟著妻子回蘭院,也不理會無介的怒叫。

  這回,他恐怕是氣得不輕。

  回到蘭院,幻兒才敢放聲大笑起來。

  “呵!你們來也是整人高手。佩服呀!老公。”

  石無忌親了她一下。“學你的呀!你早已如此計畫了,我不配合著演,怎么成?”

  她有些疲倦的摟住他的腰,將身子靠著他。

  “累了?”他問。

  從几天前開始,幻兒總是非要午睡不可,并且常常容易累。石無忌一直想找冷剛來替幻兒診診看,卻因為大家都忙,倒也忘記了。

  “我們睡一下,可好?”她直賴在他懷中不肯起來了。

  當她累時,總是特別的黏人。

  石無忌托起她的臉,有些擔心的看著她淡淡的眼袋。

  “也許這些日子以來,你都太累了;真怕你身子虛弱,得了病。”

  “才不會!”她睡眼惺忪的反駁。“我向來不生病的。只是快入冬了,我怕冷,所以才會想鑽進被子中取暖呀。”

  “晚上我叫冷剛來給你看看。”他才不信她找的借口;幻兒就和全天下的小孩一樣,不肯看醫生,總以為生了病,多休息就成了,而自恃身強體壯。

  幻兒沒有再多說,心想隨他去吧!現在她只想睡覺,等她睡飽了再說。

  石無忌想再多叼念她一些話,可是低頭一看,幻兒已經睡著了。他嘆了口氣,輕輕抱起她,望著她細致的容貌——

  “小東西!近日來一見我就是這模樣,我真懷疑自己是不是失去魅力了?連多陪我聊一會都不肯,逕自去會周公。你哪!注定是來古代欺負我的。”

  當然,這些話石大夫人是聽不到的,否則她又會伶牙俐齒的回嘴了。

  對于大哥留給他的難題,石無介簡直無計可施得快去撞牆了!

  他太過正直,所以不會在哥哥不允許的情況下硬向帳房要銀兩,也不會在家人不祝福的情況下,硬將秋雨娶進來;因為,那樣秋雨勢必會吃苦。

  他該怎么辦?不管如何,首先要做的,就是快些去將秋雨接出來,他才不會讓秋雨留到明日,讓那些急色鬼將他的秋雨生吞活剝。

  他也不明白大哥為什么硬是無法接受這種事?他几曾怕過外人的閑語來了?而且,秋雨是不是好女孩,他們還會看不出來嗎?

  他不想娶一個沒感情的女人來當正室,也不想委屈秋雨當偏房……該死的!一切都是因為石家的名聲。

  石家的名聲?如果他不是石家人,如果秋雨不必進傲龍堡,那么,所有的顧忌是不是都不會有了?石無介雙眸亮了起來——他可以帶秋雨走!對,帶她走!

  懷著壯士斷腕的決心,石無介快馬加鞭,往萬花樓而去了。

  自從玉石來北方之后,就極少外出。說真的,光一個傲龍堡的地就足夠她暈頭轉向了,哪里還會想要出去見識北國風情?

  今日,石無痕就在百忙之中覷了個空,在傍晚時刻帶著玉石到市集去逛,讓她可以放松心情,并且對北方有更多的了解。石無痕心想,近日來玉石的緊張,可能是嫂子所謂的“婚前恐懼症”吧?玉石一直在找無瑕教她一些女孩子方面的事,尤以縫衣制鞋是她最急切想學的東西。即使石無痕并不需要一個善女紅的妻子,而他也這么對玉石說過,可是玉石總是不能釋懷。

  她希望能為自己的丈夫量制衣服,希望能對石無痕有所回報;況且,在這么做的同時,也給了她一些當女人的自信,而既然有此效果,石無痕也就不那么反對了。

  放緩馬速,迎著傍晚秋風,涼意陣陣拂面而來。他們今天當然沒有騎那匹驚世駭俗的“雪影”出來,但傲龍堡多得是一流品種的馬兒,騎在大街上,哪有不惹人注目的?而石無痕也不必配戴任何標志,在傲龍堡附近,誰不知道他是石家二少爺?于是路人都主動讓開一條路讓他們通過。

  “餓了?”石無痕四下看了會兒,也該是用晚膳時候了,他想帶玉石看一看北方盛行的夜市,看摔角、看斗雞,這是南方較少見的特色,于是也打算在附近解決晚飯。

  “還好。”

  “我們先去‘天香樓’用餐。”他指著不遠處,一處座落市集中心點的豪華三樓客棧,樓下是絡繹不絕的人潮,一排人由門口排到對街;二樓、三樓全是衣冠楚楚的賓客,并且傳來悠揚的樂聲,而陣陣的食物香味也正從里面飄出來,梁玉石突然感到飢腸轆轆了。“天香樓”不僅規模大,想必食物之精致也是吸引人潮的特點之一。

  但是,想吃這一頓,他們得排隊多久?

  玉石拉住無痕手臂:

  “換別家吧!這家人太多了。”

  石無痕只是淡淡一笑,驅馬前進,在天香樓門前跳下馬,走到她旁邊扶她下馬。

  不必他們開口,立即有一個衣著華麗的肥胖中年男子誠惶誠恐的跑了出來,后頭還跟著四個店小二,筆直站在石無痕身邊,恭敬地叫:

  “二少爺。”

  “怎么了?”石無痕問著,對于掌柜臉上那抹如釋重負的神情感到懷疑。

  掌柜王和謙直拭著臉上的汗水。

  “是三少爺!他打一個時辰前來了之后,就拼命的灌酒,并且將三樓王公貴族們專屬的雅房搗了個慘不忍睹。小的又不敢說些什么,三少爺直叫我們滾;他白干已經喝了好几埕了!二少爺,您快去看看吧,我們可不敢將這事告知大當家呀!”

  不再多問,石無痕牽起玉石的手,飛快上三樓去了。

  當石無痕看到小弟無介時,他的頭是埋在酒中的,而原本布置得精致無比的雅房,此時沒有一處是完整的,連鑲玉的紅木桌都給無介砸成了四段。

  “無介!你清醒一點!”石無痕搶下無介手中的酒;老天!房內已有四大埕是空的了。而他這個小弟向來不喝酒的,現在居然還沒醉倒,可見他的潛力無限。

  “滾——滾開!我要酒!我要我的秋雨——秋雨——”

  石無介揮手而來就是力道強猛的一掌,但被石無痕擋掉,自個兒卻往后斜倒在地上了。

  石無痕約略可以猜出發生什么事了——秦秋雨不見了!向來沖動的小弟,不知道有沒有將萬花樓砸爛?現在他可得去萬花樓幫無介善后!他實在想不透,大嫂為什么偏要整無介?如果仔細回想一下,他與玉石也曾被他那天才大嫂整得很慘。

  真的是有必要的嗎?也許是吧!如此由外人眼中看來,才會感覺到石三公子的失意是因秋雨已嫁別人,成了別人的妾,那么他將來娶回秋雨時,人家也不會將那個萬花樓的名妓想成與他妻子是同一個人;這樣,對大家都好。

  秋雨以大家閨秀的身分嫁給無介,就不會有流言了,無介也不會遭人恥笑。

  他的大嫂是個天才,只是不怎么好心而已。

  他嘆了口氣。只要結局圓滿,短暫失意又如何?戀愛一事原本就是大悲大喜、起起落落的。

  石無痕點了無介的睡穴,將他安置在另一個房間后,與玉石轉向萬花樓去了。

  梁玉石在途中有感而發的說道:

  “大嫂究竟是個怎么樣的女人?”

  “我們這時代不該有的女人。”他會告訴她的。

  那是個很奇特,又很不可思議,同時又極浪漫的一段故事;不是嗎?

  “什么!無介將人家萬花樓給砸了?”蘇幻兒尖叫出來!這一點是她失算了。天哪!她怎么對得起朱大娘?要怎么對人家交代?完蛋了!

  一覺醒來就聽到這驚天動地的消息,幻兒實在是有點欲哭無淚了。她激動得想將那個醉死在床上的石無介碎尸萬段來向朱大娘賠罪。這個渾小子!總有一天,他得向朱大娘三跪九叩以解感恩與愧疚之心!

  “拿水來!”幻兒對佣人吩咐,想潑水讓無介清醒一些。

  石無忌搖頭,摟住妻子的腰。

  “他醉成這樣,你砸他冰塊也無濟于事。改日我們再讓無介去道歉就成了!反正無痕已加倍賠償萬花樓的損失了,并且又讓我們工房的人去替他們將房子全部翻修一遍,這樣也已足夠了。”

  石無痕也接著道:

  “是呀!嫂嫂。朱大娘直笑著說,無介這一砸卻給她帶來免費翻修房子的便宜事,她高興都來不及了!而且,她一直想找個時間回老家看看,現在終于抽得出時間了。我們不僅賠償她所有損失,更彌補了她們這些日子沒有營業收入的虧損;是相當可觀的一筆數目。”

  這樣一說,幻兒才安心了,但仍是深感愧疚。

  “便宜無介了!讓我們這些人替他善后。”

  石無忌笑了笑:

  “別介意了,現在咱們得著手打理無介的婚事,這一切還得讓你來做呢:”

  “等明天他醒來看我怎么整他!”幻兒仍在生著氣,非要讓石無介更難受不可。

  “要殺要剮隨你了!只要保重好你的身體……”石無忌說到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吩咐佣人道:“請冷剛到蘭院。”。

  他到底還是想起幻兒身子不適的事了。

  “我沒病呀!”

  在被丈夫“押”回蘭院的途中,幻兒一再苦著臉聲明著,但顯然她丈夫并不相信。

  她就不相信能診出什么病,她只是有些食欲不振,有點容易疲倦而已!凡是工作忙碌的人,哪一個不會如此?他才該看病咧!

  “大少爺,冷少爺來了。”佣人在門外通報。

  才一會,冷剛就與無瑕進來了。

  好吧!幻兒倒要看看自己有什么病!有病便罷,沒病的話,她那老公就有苦頭吃了!

  如果他想要再見到秋雨,他就得娶一個名門千金入門當妻子。

  石家有最密集的眼線網,可以輕易找到秋雨,可以知道她被賣到什么地方去,如果只有他一個人去找,天下如此之大,叫他要從何找起?

  石無介無法再藉酒消愁下去了;他要秋雨!無論如何,他要秋雨當他的妻子。天哪!她現在是過著怎么樣的生活?買她的那個男人可會好好待她?天——他無法再想下去了。

  好吧!如果他們硬要他先娶一個女人,才肯接納秋雨的話;那么,他會娶的。不過,休想他會去碰那個當他妻子的女人一下;他只要秋雨!

  石家一下子有二件喜事要一起辦,更是盛大無比的大事。賀客在半個月前就已陸續涌進傲龍堡,賀禮堆滿了傲龍堡四大間倉庫!人人臉上都洋溢著歡喜,就只有整日鎖在柳院中的石無介不見一絲笑容。他有時受不了吵雜,會干脆騎著“雪影”四處奔馳,也常在附近的牧場餅夜,不是去“天心牧場”就是“唐河牧場”。

  傳說那個要成為石家三少奶奶的南方千金小姐,一直是“唐河牧場”的嬌客,只等日子一到就讓石無介前來迎娶。石無介也知道這件事,但他并沒有興趣去看他的妻子;尤其是在總管李清特別向他稟報之后,他更是不愿走入后院一步。他住在“唐河牧場”三天,都是自己獨來獨往的去狩獵、去放牧,然后在前院獨酌獨飲……只是,有些奇怪,為什么每天早晨醒來,都會發現自己身上蓋了條毯子或大衣?是誰?是誰為他添了衣物?

  他不愿去想,因為那必然會令他決意無情的心生出愧疚。

  到底該怎么做,才會在不傷害到任何人的情況下與秋雨白頭偕老?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今天是無痕與無介的大喜之日。

  前院仍是人聲鼎沸,八院卻是靜悄悄的,二位新郎倌都給請入了各自的新房,佣人也全退了下去。

  是洞房花燭夜的時刻了。

  原本蘇幻兒這個石家大夫人理應在前院與客人奉陪到底的,哪有中途退席的道理?可是這會兒,她也被送回后院了,而送她回來的那人,是更不應該來后院的石無忌。

  不過,眾人卻是反對不得的,人人更是恨不得將她給小心捧著,當她是水晶娃娃般怕碎了似。現在的石大夫人可不是一個人的身體了,還能任她去活蹦亂跳嗎?

  是的!蘇大姑娘終于如愿以償的懷孕了!懷了石家的第二個后代。現在石無忌天天都緊緊跟在她身旁,就怕她一個不小心,太過激動而動了胎氣。

  這個孩子肯定會很乖的,因為從來沒有什么害喜的症狀來讓她痛苦,才會讓她懷孕近二個月都沒有察覺。

  行經柳院時,幻兒扯扯丈夫袖子,示意無忌駐足。她想知道無介的反應;里面仍是靜悄悄的,這就十分詭異了,難道無介還沒有掀起頭蓋嗎?

  正要走向前時,通往臥房的花廳門已打開了,走出了已自行拿下鳳冠的秋雨。

  “無介呢?”幻兒好奇的問著。

  “剛才連頭蓋也不掀的就叫我自己休息;聽起來好像是到練功房去了。”秋雨指著對面的房子,心里有點好笑,又有點感動,卻有著更多更多的憐惜與不舍;這些日子,真的苦了他了。

  “那現在呢?”總不能讓良宵虛度吧?幻兒有些著急的問著。

  “當然是我去找他呀!”秋雨福了一福,就娉婷的走向練功房去了。

  再看下去,就叫做探人隱私了。石無忌道:

  “走了!幻兒。”

  “等一等嘛;我們聽聽看呀!”

  “你啊!”石無忌皺眉的笑了。

  練功房內,獨自揮劍練武的石無介,努力讓自己累,想麻痺自己的思緒,不去想到他害了一個好女孩的一生!他無法背叛秋雨,所以也不能給他那正室幸福。天哪!人家也許是個好女孩,不該被如此對待的!

  他是個卑鄙的懦生!

  他猛地丟開手中的劍,跌坐在地上喘氣,猛伐著頭。

  一條從門外進來的人影,施施然的來到他的跟前。他沒有看向來人,不敢面對她的低垂著頭吼道:

  “你走!”

  秦秋雨滿心溫柔的蹲跪在他身后,纖手輕放在他肩上,感覺到他的抗拒。她笑了:

  “你要我去哪兒呢?在我好不容易能成為你的妻子之后?”

  是她?是她?會是她嗎?石無介飛快的轉身,并且緊緊握住她的雙手。

  果真是她!他的秋雨!他的新娘竟然就是秋雨!怎么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時之間,他無法想得太多,只能痴痴的,輕捧起秋雨的臉蛋。

  “你回來了!回到我身邊了!這是真的嗎?”他需要真實的保証,深怕一個激動,秋雨就會像幻影般的消失;他無法再承受這種事。

  “我回來了!以你妻子的身分,再也不離開你了!無介,我永遠都將是你的妻子!”她流下淚,一再的親吻著他,心疼他臉上飽受折磨的憔悴。

  他緊緊的摟住秋雨,瘋狂的印下他無盡的愛與思念。

  “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好想……”他吐出一連串的想念、一連串的痴戀

  他什么也不能多想,秋雨回到他的懷中,那就夠了!不是嗎?他不怨任何人了!他甚至感謝全天下的人。不必理由的……只要秋雨回到他身邊;他娶的是秋雨,沒有對不起任何女人,那就夠了……

  “滿意了?”

  踏著月色,石無忌問著妻子。將妻子抱在懷中,緩緩步回蘭院。

  “當然滿意!是圓滿的大結局,不是嗎?”她滿足的偎在丈夫懷中。

  “你啊!若不是月老轉世,就肯定是上輩子是媒婆,才在這輩子專愛牽紅線。”他笑了笑,步入蘭院;因今夜月光太好,而不急著進恃,他抱她坐在石橋上。

  “我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呀!玉成了二對新人,多好!老公,你看我是不是該經營一家婚姻介紹所?”她開始異想天開。

  石無忌輕捏她鼻子。

  “別把一千年后才有的玩藝搬到這兒來。你安心的當個孕婦吧!好娘子;這一出亂點鴛鴦的戲已落幕,你就收收心吧!”

  她嘟起嘴:“才不是‘亂’點鴛鴦呢!我可沒有把事情弄得亂七八糟,只不過玩了一下下而已;說是戲點鴛鴦才切題。”

  石無忌無言了,嘴上工夫他哪比得上他這小妻子?他摟緊了她,抬首看月。

  是呀,好一出戲點鴛鴦呀!也只有他妻子才玩得出這把戲!

  也終于,他能再度得到妻子的注意了。為此,石無忌感到無比慶幸。

  他雙手移到她小腹上,開始幻想他們二人的小寶寶會是何等的模樣?如果是一個小女娃兒,就太好了!

  再低首時,發現幻兒已沉睡。他笑了,抱起她走回內室,將她輕輕放下。

  夜已深,人已靜。

  亙古的時空中,正上演著美麗的戀曲。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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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你的分享
真的有感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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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絹的書總是那麼好看
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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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絹的前期小說一直是小說中的經典阿
雖然早已看過多次
但還是從頭把文章又重新看完了
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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