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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紋]鳳舞

[子紋]鳳舞

他不明白,女人婚前婚後怎麼可以差這麼多?
婚前,她天真可愛,眼裡只有另一個男人,
婚後,她成熟聰慧,對強娶她的他非但不恨,
還不畏艱苦的偷跟他前往災地行醫,想為他分擔責任,
越是朝夕相處,他就越無法自拔的狂戀著她,
而她也對他好,對他笑,
好像他不曾卑鄙的以她情人的生命威脅她出嫁,
好像她從一開始愛的就只有他,
可就在他狂喜自己的付出終於有了回應後,
卻發現,一切真的只是「好像」……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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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YAMATO


[ 本帖最後由 MEYAMATO 於 2008-6-8 10:3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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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從沒有人告訴她,該如何跟未知打交道。

  鳳絮國擁有最大權勢的鳳舞王,英俊的容貌加上與身俱來的貴氣,任誰看到都會移不開自己的目光。

  這樣的男子,可以要盡天下女人,但誰也料不到,他竟然會心懸在一個平民女子身上。

  恩兒佔據了鳳舞的心,但她卻將自己的真心交給了另一個同樣卓然的男人;而她尹牧慈,原本以為只能在無人的日月島上獨自終老一生,怎麼也沒有想過,有朝一日,竟然會冒著妹妹的名與鳳舞一會。

  表面上,一切都是為了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但她的心裡很明白,代替妹妹一會鳳舞,並不全然是為了成全妹妹與心愛男子龍飛的一段情,更多的私心是為了自己,為了多年前在日月島上救起垂死的那個人……

  想起鳳舞,她的臉色一柔。從初見至今,她從未忘過這個男人,只是在他心上的,卻不是她。

  望著外頭的夜色,尹牧慈怔忡出神。她與恩兒是雙胞胎姊妹,容貌相像得外人乍見兩人,難分彼此,從她懂事以來,就住在神龍湖上的日月島,生活中永遠只有爹和妹妹,她也一直以為這樣會是一輩子。

  自小她較聰穎,所以父親毫不保留的將畢生所學都傳授予她,父親有令,她們兩姊妹終生不能離島,但今日──在爹爹死去之後,她們卻都先後違背了他的意思。

  一直以來,她都深知鳳舞與她絕無可能,只是不知道是怎麼樣的緣份,硬是在多年後的今天再次將兩人給拉在一起。

  這是福?是禍她茫然了,心中沒有答案。

  鳳舞身邊最忠心的部屬、臉上總是面無表情的無顯聽到有人求見主子,便先來一探,得知來訪的是自己主子鍾情的女人,臉上依然沒多大起伏。

  「尹姑娘,請在此稍候。」無顯領她到庭院裡,有禮而生疏。

  「有勞。」尹牧慈輕聲的說。靜靜站在微涼的庭院裡,她很清楚此刻的自己正不顧一切的走向未知的未來。

  花園裡飄散著淡淡的香氣,她深吸了口氣。

  冬夜神秘而淒寒,就算獨居在日月島上,她也總能自在的享受這份蒼涼,但今夜,月色依然,她卻找不到平靜。

  從小,她體弱多病,每日午時都得泡在藥草之中才得以保命,在她懂事以來,都知道自己的命是拖過一天算一天。

  但是上天給了她奇跡,多年之後,因為這些年來的努力,所以她得以痊癒,心很珍惜這得來不易的生命,更能比他人更深刻的體會人生無常。

  只是沒想到,無慾無求的她今日卻站在這裡,一手將自己推向全然不明的未來。

  「你來得比我想像中快。」鳳舞從陰暗之中現身,黑眸緊盯著頭戴白笠的佳人不放。

  尹牧慈的身軀在乍見他的瞬間一僵,如同以往,只要見到他,她怎麼也找不到平時的沉著冷靜。

  幽微的月光使得鳳舞眸光銳利得令她不敢直視,這樣的眸光,使她忍不住抬起手摸著自己臉上的傷痕──

  若在以往,她或許能夠瞞住鳳舞,冒著妹妹的名字與他見面,但今日呢?想起自己臉上的傷疤與自己妹妹無瑕的肌膚,她的心不停的往下沉,現在的她是否能騙過聰穎的他,她一點把握都沒有。

  將手放下,隔著面紗,他當然無法看到她臉上的殘缺,只是這是時間早晚。

  「你……使我沒有選擇。」壓下心悸,她的聲音溫雅冷靜。

  鳳舞不由得沉默,這短暫的沉寂就像永恆一樣難捱。

  尹牧慈吸了口氣,強迫自己鎮定的站在他面前。她無法揣測他心中的想法,從來就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並不想逼迫你。」最後,他打破沉默,聲音溫柔卻語氣強烈。

  「我明白。」垂下了眼眸,她柔聲說:「你只是想得到你想要的。」

  聞言,鳳舞深沉的眸子帶著陰鬱。今夜的她有些不同,但是他卻又說不出是哪裡不同?

  「恩兒,我很清楚你心有所屬,」他聲音低沉冷澀,「但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明白,我比龍飛更懂得疼惜你!」

  透過白紗專注的看著那張深情的臉龐,尹牧慈的心忍不住被扯痛。

  這一生,她都只能成為尹容恩的影子了。

  「你該明白這麼做是錯的。」她輕輕說:「我所認識的鳳舞,不該是這麼心狠的人。」

  「錯?!」鳳舞的語氣輕柔而堅決,「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對與錯,由誰判定?」

  她無言。

  「我只知,若放開你,我才是錯!」他執著的緊盯著她,「恩兒,我從不是壞人,但也絕對不會是個好人,只要我想要的,我從不放棄!」

  或許太過自負的男人都無法忍受這世上會有自己得不到的女人,尤其是如他這麼一個高高在上的君王。

  「就算是用強迫的手段,我滿心不願的跟著你,」尹牧慈淡淡的詢問:「你也依然無所謂?」

  他俊美的臉孔因為她的話語而陰晴不定,他不想回答她,只說:「若你真想救龍飛,就得跟我走!」

  龍飛身中劇毒,偏偏這毒世上只有這個以醫術見長的鳳絮國王者鳳舞能解,換言之,龍飛的生與死全都在他的一念之間。

  「我明白了,我會跟你走。」他強迫自己忘記鳳舞對妹妹的深情,而他愛的女人自始至終也只有恩兒一人,唯有如此她才能冷靜的跟他談條件。「只是你該知道,我要什麼。」

  「我知道。」他的嘴角揚起一個嘲諷的弧度,口氣有著明顯的妒意,「一切都只是為了毓珠、為了……」他冷哼,「龍飛。」

  「沒錯。」龍飛是妹妹用生命所愛的男人,所以她願意拿自己的一生交易,保住這個男人的命。

  她的坦然引起了他的不滿,「難道你就真的這麼直言不諱?」

  看到他眼底閃過的慍怒,尹牧慈沒有逃避,語氣堅定,「你要的不就是我的老實嗎?還是──你想聽我的奉承?」

  聽到她的話,他的嘴角揚起一個弧度。「恩兒,你果然是我見過最奇特的女子!」

  聽到他提妹妹時的親匿,尹牧慈的心頭又是一刺,在心裡提醒自己這世上沒有什麼奇跡,他現在讚許的是恩兒而不是她。

  「你放心吧。」他語氣輕柔,「大婚之後,我自會將毓珠給你。」

  傳說中,毓珠是守護鳳絮國的鎮國之寶,一日不得離開鳳絮國,不然鳳絮國將有滅國之憂,但為了得到她,他不惜冒下大罪,就算預言成真,為了她,他也絕不言悔。

  大婚尹牧慈晶瑩的眸子在聽到他的話之後輕顫了一下。

  「可是龍飛他的時日不多了!」她點出一個事實,「可能無法等到我們大婚之後。」

  「關於這點,我自有定見。」鳳舞的俊臉掠過一抹陰霾,她的話令他明白,就算是到這個時候,她心裡念的依然是龍飛。

  按捺不住的妒恨倏地湧上心頭,他迫切地想要拉她入懷,確定她已屬於自己。

  看到他對她伸出的手,尹牧慈的心一驚,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他的手硬生生的停在半空中,臉上蒙上一層暗影。

  「連讓我碰一下都不成嗎?」鳳舞苦澀的扯唇,「恩兒,別忘了,我可是你未來的夫君啊!」

  尹牧慈緊咬著下唇。不是不能忍受他的碰觸,而是──

  她的手輕觸著自己的臉龐。「鳳……」她想起妹妹對鳳舞的稱謂,「鳳大哥,你真的想要娶我?不後悔?!」

  「當然!」

  要不是為了她,他根本不會冒險來到龍韶國這個與鳳絮國在多年前便斷絕來往的國家。

  屏住氣,她不該受他的影響,他眼中看的是恩兒,想娶的也是她,但偏偏她的心就是因他這一句話而失序。「先別說的那麼肯定。」

  他臉上的狐疑一掠而過。

  「你真要娶我?」她繼續開口,「不論我變成怎麼樣嗎?」

  「你是什麼意思?」他的眼底有著深沉的陰霾,「你是指……你與龍飛之間的親密嗎?」

  他並不天真,心裡明白她與龍飛就算尚無夫妻之名,但她已入宮多時,兩人若有夫妻之實也不令人意外,所以縱使心中有妒意,但因為愛她,他依然要留下她。

  意會到他未出口的暗示,尹牧慈的臉上忍不住揚起紅暈。「不!」她覺得自己的臉越來越燙,「我與龍飛……清清白白。」她這麼說並沒有說謊。

  清清白白四個字使鳳舞欣喜若狂,但是他的表情卻依然平靜無波。「那你到底想說的是什麼?」

  尹牧慈的身軀緊繃,緩緩伸起手,自知逃不了,該來的總是會來,但真到這個時刻,手卻緊張的發顫。

  深吸了口氣,她一鼓作氣的將頭上的白笠掀開,她要自己面無表情,木然的將臉轉向他。

  「看著我,」她心中異常忐忑,「仔細的看著我,現在的我……你還要嗎?」

  月光雖然幽暗,但鳳舞依然清楚看到她臉上清楚的疤痕,上頭雖有草藥,但習醫多年,他一眼就看出這個傷痕之深,並非一般草藥能治癒的。

  他的眼神很冷,突地拉過她纖細的手腕,用力將她拉近。

  尹牧慈驚呼了一聲,心頭滑過錯愕,整個人直接撞進了他的胸前。

  「為什麼?」他眼底閃著憤怒的神色,不為她臉上的傷,而是為傷她的人!「誰傷了你?」

  他自小習醫,舞刀弄槍從來不屬於他的生命之中,但此刻他卻迫切的想要殺了傷害她的人!

  他的臉是那麼近,近得尹牧慈的心就要衝出心口,她慌亂的逃避他的視線,就怕看到他眼底的厭惡。

  「看著我!」他捏著她的下巴,強迫她仰起頭。

  一時之間,她沒有辦法適應從他手指所傳來的奇異感覺,她真的不想看他,因為她真的怕看到他的鄙棄之色,但是現在,他的雙眸清明,有憤怒,但是鄙夷……她沒見著。

  「回答我!」他沉聲一喝。

  雖然英俊,但是他盯著人看時還是很嚇人,他是個矛盾的綜合體,總是有著內斂的溫和,但也有嚴厲、不怒而威的一面。

  「我……」她氣弱的回答。

  「什麼?」陰沉的語調有著壓抑的怒氣。

  尹牧慈慢慢的抬起眼,望進他盛怒的雙眸,然後老實回答,「是我自己劃傷我的臉。」

  他怒目瞪著她,久久才吐出一句,「你瘋了!」

  有的時候,她也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不過她也許真的瘋了!

  不然,她現在怎麼會異想天開的冒著自己妹妹的名站在他的面前?她的嘴角忍不住揚起一個自嘲的弧度。

  「為什麼?」他嚴厲的問。

  「為什麼」她輕柔的重複了一次,「這個答案重要嗎?如果你真要我,我的臉花了又如何?抑或……我容貌已毀,所以你就不要我了?」

  「該死!」他暴吼了一聲,聲音之大,引來不遠處的侍從。

  「王上!」無顯的手握著腰際的劍,目光炯然的盯著來訪的女子。若主子一聲令下,他便會毫不遲疑的殺了她。

  因為鳳舞並非習武之材,所以自小他便被特別栽培,跟在鳳舞的身旁,保護他的安危。

  「下去!」鳳舞咬著牙,喝退侍從。

  無顯遲疑的看了主子一眼,但還是依言退了下去。

  「你的目的是什麼?」一等無顯退下,鳳舞便用力握著心上人的手,粗魯的掐緊她的手腕,咬著牙,一字一句的問。「以為你劃花了自己的臉,我就不會要你,如此一來,你便可以順理成章的回到龍飛的懷抱嗎?」苦澀在他的心頭翻湧,在她的眼中,到底把他看成是什麼樣的一個男人

  聽到他的話,尹牧慈有些錯愕。

  她並沒有這個想法,之所以毀了自己的臉,全是因為父親死前的一席話──她與恩兒美得不似俗胎,而自古紅顏只會是禍水,於是一時衝動之下,她拿刀劃花了自己的臉,這跟鳳舞或龍飛兩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儘管他暴戾的舉動弄疼了她,但是她連眉頭都不准自己皺一下。

  「是又如何?」事到如今,她沒有選擇,只能順著他的話說。「你會如我所願救龍飛,然後放我離開嗎?」

  雖然想跟他在一起,但是她心裡明白,若是現在他可以放手讓她離開,將會使情況單純許多,她不用再背負瞞騙他的壓力過一輩子,這對彼此都好。

  鳳舞冷硬的臉孔痛苦的扭曲,字字淒楚的問:「你真如此厭惡我?為了使我放棄而毀了你自己的臉?」他的口氣不再激動,卻多了一絲讓尹牧慈心悸的傷痛。

  多年之後,這是她頭一回在這麼近的距離看他,他英俊得近乎完美,可眼底的難堪卻顯而易見,她傷害他了。

  忍不住心疼,最後還是幽幽的開口解釋,「不管你信或不信,我的傷跟你或龍飛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專注的回視她,似乎想要藉此看清她的真心,最後他鬆了手,放開她。「無顯,」他面無表情的喚,「找幾個下人服侍尹姑娘,明日起程回鳳絮國。」

  「是!」無顯在外頭回話。

  「回鳳絮國」尹牧慈的心一驚,「那龍飛──」

  「我自會救他。」他看著她的眼神很冷,「但你得離開,並且一生一世不得再踏上龍韶國!」

  此刻,他臉上的神情明白的告訴她,就算她容貌已毀,但他依然不會鬆開自己的手。

  「可是毓珠──」尹牧慈一臉遲疑。要解毒一定得要鳳絮國的聖物,而這個聖物並不在這裡。

  「你放心吧。」他面無表情的打斷了她的話,「我早就派人快馬加鞭回鳳絮國取來了。」

  聞言,她更是驚訝。

  鳳舞堅定的眸光仔細的看著她,然後露出了自嘲的笑。「這並沒有什麼好驚訝的,因為我賭你……賭你為了救龍飛,會不惜一切把自己賣給我。」

  他是賭贏了,但是心頭卻沒有半點喜悅,有的只是幾乎難以承受的苦澀。

  尹牧慈無言。

  鳳舞不顧她的反對,硬是將手滑過她臉上的疤,「我會把你治好!」

  以醫術見聞天下的鳳舞王,她一點都不懷疑他有這個能力,只是她情願留著這個傷痕一輩子,只有這樣她才能夠提醒自己,她不過是個冒名才得以跟在他身邊的尹牧慈。

  還來不及將心中的話說明白,他突然用力將她摟入懷中,他的舉動有著一股男人的獨特霸氣。

  她先是一僵,接著嘴角微微上揚,靜靜留在他的懷中,這樣的溫暖令她心頭一暖。

  只是這個懷抱真能一輩子屬於她嗎?她真能一輩子自欺欺人她的心頭沒有答案。

  可這世上既然會有奇跡──畢竟原本以為活不了多久的她,現在卻健康的站在他的面前,所以老天爺也有可能會再給她一個奇跡。

  她遲疑的伸出手,輕輕的環在他的腰上。

  或許有一天,她的真心會等到相同的對待。


  「我想,我欠你一次。」龍飛低沉的嗓音讓人十分容易連想到他那一張俊秀的容貌。

  雖然大病初癒,半臥在床榻之上,但英俊的他,依然還是有身為龍韶國太子的威儀。

  鳳舞面無表情的將散發萬丈光芒的鎮國之寶收回沉重的木盒裡,霎時原本亮如白晝的寢殿立刻回復平常。他冷淡的沒對龍飛的話有任何回應,他依約前來救命,而今任務已了,他片刻也不想多留。

  「你救我一命是不爭的事實。」龍飛在隨從必沐的扶持之下起身,對他的冷淡視若無睹,「我自知不該再有任何要求,但是在你離開之前,還是有個不情之請。」

  鳳舞深沉的望他一眼。這人是個標準的笑面虎,總是一派輕鬆的模樣下卻有令人摸不透的心思,只不過現在他只需一眼便能看透他的心。

  「若要見恩兒,只有一句,」他冷冷的回道,「此生絕無可能。」

  同樣兩個昂藏的男子或許換個時空,該是可以把酒言歡的生死至交,但現在,他們卻因上一代的恩怨,加上愛上同一個女人而選擇老死不相往來。

  「一生」龍飛玩味著這兩個字,「很漫長。」

  從那日夜裡,尹牧慈代替恩兒去見鳳舞之後,他便沒再見過她,鳳舞似乎打定了主意,不願讓她有機會回到宮裡,只是對在他最危急的時刻伸手相助的尹牧慈,他一直掛念在心頭。

  「她好嗎?」他輕聲一問。

  「好。」知道他問的是誰,鳳舞簡短的回答。

  「或許在你大婚之後,會願意讓我與她見上一面?」他一向高傲,從不為任何人低聲下氣,就連垂死之際,依然倔強的不願向鳳舞求上一句,但今日,為了最愛的女人,他不得不開口要求,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恩兒對代替她將與鳳舞大婚的孿生姊姊有多掛心。

  現在想來,他根本不該因為尹牧慈眼底深處的要求,便心軟的答應讓她冒著恩兒的名下嫁給鳳舞,這實在荒唐。

  「若真想見恩兒,」他淡淡回應,「在我大婚之日,歡迎你到鳳絮國作客。」

  數十年前,他們兩人的父王也為了一個女人──投神龍湖自盡的尹千雪,而使得龍韶國與鳳絮國兩個最有權威的君王差點大動干戈,最後雖然因為尹千雪的兄長尹焱出面化解,但至此兩國也不再往來,這麼多年過去,恩怨還在,所以龍韶國的太子到鳳絮國去……這絕對不會是個好主意。

  龍飛專注的看著他,語帶深意,「娶她……鳳舞,這真是你所想要的?」

  「我再確定不過!」他坦然的目光對上他。

  「就連她容貌已毀,」龍飛的眼神一斂,「你依然要她?」

  「就算她手腳盡失,我也一樣要她!」冷淡的聲音撂下誓言。

  久久,龍飛點了點頭,「鳳舞啊鳳舞,別忘了今日你所說過的話。」

  鳳舞沒對他的話有任何回應,他從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什麼。

  「你大婚之日,」龍飛堅定的表示,「我一定到。」

  他的答案並不讓鳳舞驚訝,他只是平板的說:「你身上的毒已解,只要休養數日便能回復,告辭。」

  「必沐,」龍飛交代,「送鳳舞王。」

  鳳舞的身影才消失,一名美麗的女子立刻從堂後掀簾走出來,除了臉上沒有疤痕以外,她與尹牧慈可以說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過來。」一看到她,龍飛的神情一柔,露出一個笑容。

  尹容恩立刻衝進他的懷裡,緊緊的摟住他。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此刻她的情緒複雜,既欣喜龍飛身上的毒已解,但又擔心自己的姊姊。

  「這不是一個好主意。」她緊附著他,幽幽的美眸一黯,「我不喜歡現在的情況。」

  「我的恩兒,」他的大手愛憐的滑過她的臉龐,「彼此彼此。」

  「姊姊一定得要嫁給鳳大哥嗎?」她擔心一旦事情爆發,姊姊將會受到難堪。

  當初要不是因為她不顧爹的反對,硬是偷偷離開日月島,害得一向柔弱的姊姊代她受罰,毀了好生生的一張臉蛋,現在姊姊還能擁有美貌,而今她竟然還要為了替她救龍飛而冒名下嫁鳳舞,姊姊的情,她一輩子也還不完。

  「放寬心吧,在牧慈與鳳舞大婚之前,我會想辦法跟她見上一面。」龍飛以堅定的口吻安撫著情人,「若她不願意嫁,就算開戰,我也會不顧一切把她帶回你的身邊。」

  尹容恩沮喪的看著他。難道只有這條路可以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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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三天三夜的舟車勞頓之後,尹牧慈在幾個鳳舞的貼身隨從保護下進了天城──鳳絮國最繁華的大城。

  「尹姑娘。」無顯將轎簾給掀開,「請。」

  尹牧慈臉上寫著些許的疲累,頭覆白紗,緩緩下了馬車,眼前宏偉的宅邸和一字排開的僕從使她有些驚訝。

  「這是天城內王室的別館,在大婚之前,就請尹姑娘暫居於此。」無顯像有讀心術似的解釋。

  「我明白了。」她優雅的點了下頭,緩步走進氣派的建築,突然有些不踏實起來。

  「無顯大人,鳳舞王……有消息傳回嗎?」她輕聲的問恭敬跟在一旁的無顯。

  「回小姐,沒有王的消息。」他淡淡的表示。

  聽到這樣的回答,尹牧慈心中有點惆悵。

  鳳舞不願她與龍飛再有接觸,於是堅持她在侍衛的陪同下先行返回鳳絮國,自己再親自去替龍飛解毒。

  他的醫術見聞於天下,尹牧慈並不懷疑他有能力救回龍飛,只是──才幾天不見,她竟發現自己有點想念他。

  垂下眼,嘴角彎起苦澀的弧度,有生以來第一次,她感受到命運殘酷的捉弄。她早問了自己無數次,為什麼要將心放在一個把心遺留在妹妹身上的男人,可卻總是無解。

  「小姐,這兩名女侍一叫吉祥,一叫如意,就交由你使喚。」無顯帶著兩個看來年紀不大,臉上掛著興奮笑容的丫頭站在房門外,「至於有任何事,就找陳嬤嬤,她是這裡的管事。」

  「其實我一個人──」

  「姑娘,這是王下的命令。」她才開口,他便沒有多大情緒起伏的打斷了她的話。

  尹牧慈的目光透過白紗看向無顯,她的心告訴她,這個跟在鳳舞身旁,有著高超武藝的大人並不喜歡她。

  不過想想也對,畢竟在忠心的他眼中,她或許真是個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畢竟鳳舞為了她,竟留在一向與鳳絮國仇視的龍韶國,而且因為她的緣故,更不顧一切的帶走了鎮國的毓珠。

  紅顏禍水……想起父親對她所提及的傳言,她的心不禁一緊。「我累了。」自知再說也沒有用,於是她淡淡的表示。

  「屬下告退。」毋需更多暗示,無顯轉身離開。

  「小姐,」站在左邊的小丫頭興奮的發話,「我叫吉祥,您舟車勞頓一定累了吧?讓吉祥來伺候你沐浴更衣。」

  從小凡事都自己來,現在有人服侍反而很不習慣,於是尹牧慈輕聲婉拒,只要求熱水淨身。

  吉祥、如意年紀雖小,但是手腳卻很靈活,沒多久就將水給備妥,等她們都退下之後,尹牧慈才將頭上的白笠給拿下來,只是看著銅鏡裡反射出來的人影,眼神又是一黯。

  來到這裡,她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今晚的月色很美。

  尹牧慈走到外頭美麗的庭院,這個地方非常適合拿來培育各種草藥,外頭的綠色植物看似毫不起眼,但在她這個習醫者的眼中看來,這些東西卻是比珍珠、瑪瑙更加名貴的珍寶。

  她站在月光明亮處,與四周陰影形成強烈的對比,看著庭院裡茂盛的藥草,她的心奇異的平靜了起來。

  拿起掛在腰間的嶄新竹笛,在日月島上,她一個人總是吹著竹笛解悶,而這竹笛是爹留給她唯一的遺物。

  她幽幽的吹奏著,悅耳的笛聲飄揚在夜色之中,更顯清亮動人。

  久久,笛聲才歇。

  若是此刻沒有煩心事壓在心頭,這裡對她來說,真的可以說是一個自在的小天地,就像在日月島上一樣。

  思及此,她忍不住歎了口氣。

  忽然,一雙大手攫住了她,她根本來不及呼叫,整個人已經被摟進溫暖的男人胸膛,她揚起眼眸望進閃著光芒的黑色瞳眸──

  「你回來了!」認清來人,她的嘴角揚起真誠的笑容,乍見他的瞬間,才知道自己比想像中還要想念他。

  鳳舞看到她臉上的笑容,眼光不禁一柔。「你開心見到我」

  她的喜出望外令他受寵若驚,還以為強迫她離開龍飛到他身旁,她會恨他,但是她在乍見到他到來的喜悅卻是如此毫不隱藏,怎麼教他不開心?

  「當然!」能見到他平安歸來,她開心是理所當然。

  他的大手忍不住眷戀的撫上她的臉,只是在他的手指輕觸到她臉上的疤痕時,尹牧慈的身軀一僵,接著下意識的就想抽身。

  發現她的抗拒,鳳舞的手微微用力,硬是把她留在懷裡,不容許她逃避。

  「我已經失了美貌。」她蹙眉。

  鳳舞揚了揚眉,不顧她的掙扎,硬是將手撫上她的傷疤。「天下美人何其多,要一個美人太容易,對我來說,美貌並不具備吸引我的足夠條件。」

  她懷疑的看著他。

  「質疑我的話嗎?」他輕笑,笑容緊緊揪住尹牧慈的心。

  「我能質疑嗎?」

  「你能,」他的手指勾著她的下巴,黑眸閃閃發亮,「但卻不該。」

  「不該」她困惑的重複。

  「當年,我因年少輕狂,不顧母后的反對,硬是獨自前往龍韶國,卻在神龍湖上遇暗潮,不諳水性的我落水昏迷被衝上日月島,是你救了我。此生我都會記得,在渾噩之間,是你柔聲在我耳邊低語,把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在我偶爾清醒時,細心照顧我,聽著你的笛聲,那段日子雖然短暫,但我一生不忘。」

  在他懷中,尹牧慈倏地全身僵硬。

  她一直以為,當時重傷的他,在迷迷糊糊之中,根本搞不清楚在他最危急的時候救他的人是誰。

  她救了他,但是她以為那將會是她一輩子的秘密。

  就連恩兒也一直以為是她自己救了鳳舞,但卻不知道一開始是她從岸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重傷的他給拖到隱密的山洞中的。

  而今他口中的眷戀──突然她有股衝動,想要問清他的心到底屬於誰?是當初救他的女子,還是後來因為玩耍而踏入山洞,接替她照顧他的妹妹?但是話到了嘴邊,她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因為她想起了現今的處境,這個問題似乎也不再重要了。

  多年過去,他對恩兒的好她瞭然於心,更重要的是,現在不管答案是什麼,這個自傲的男人絕對不會忍受被欺騙,而她代替恩兒將與他大婚就是謊言的開始,從她點頭那一刻起,就已經失去追問真相的立場。

  「明日我便會將藥草備好,」鳳舞輕柔的說:「只要你按時塗抹,只需幾日的時間,臉上的疤痕便會漸漸消失。」

  聞言,她自嘲的一笑,「我不是告訴過你,不用為了我的疤痕費心了嗎?」

  「這是什麼意思?」他的眉頭微皺。

  「不是說我的美貌之於你並不重要?」她抬頭定定的看著他俊美的五官,「那麼我臉上的疤痕存在與否,你我都毋需在意。」

  鳳舞的雙眼微瞇,仔細的看著她,想看穿她此刻的想法。

  「你不在意?」他問。

  尹牧慈堅定的搖頭。

  他的臉上有著一抹柔情,「我明白了。」

  明白了她看著他,猜測他話中的意思。

  「若你不在意,就由著你。」他沒料到自己會順著她的意思。

  「真的?」她也有些意外。

  肯定的點頭,看到笑容浮現在她臉上,鳳舞灼熱的唇情不自禁的吻住她的口。

  她沒有拒絕他,這使他感到心滿意足,只要她想要,就算是天上的星辰,他都會想盡辦法摘下來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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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尹牧慈自知臉上的傷疤將會引起下人們的竊竊私語,但是她依然無動於衷,畢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除非未來她都打算一個人生活,不然就得學著習慣這樣的目光。

  不過或許是礙於她的身份,所以還沒有人敢當面對她的臉流露出任何不屑的神色,因為她畢竟是鳳舞王最珍愛的人。

  一身青衣,她身上沒有任何珠寶,就連一頭黑髮也只是簡單的盤在腦後,從小她便不懂用那些珍寶來妝點自己,現在就算要嫁給這個國家最有權力的君主,房裡也滿是他送來想要寵壞她的翡翠寶石,但是她的打扮卻依然沒有任何的改變。

  至少在大婚之前,她不會有任何改變,只想做個平凡的女人。

  一大清早,她便在草藥園裡細心的鑽研著。

  恩兒不懂醫術,所以在鳳舞面前,她也得盡可能的掩飾真實的自己,只是對著這一片奇珍異草,實在是難啊!尹牧慈的嘴角揚起一個弧度。真不知道她得要掩飾多久?

  但是她立刻安慰自已,既然已經走了這條路,就沒有後悔的餘地。

  想起了鳳舞,她的嘴角揚起得更高了。

  有生以來第一次,她樂意當個賭徒,跟鳳舞賭這一輩子,不試一試,她一輩子也不會知道最終他的選擇會是誰?是尹容恩或是尹牧慈……

  就在此時,吉祥和如意神色有些慌張的跑了過來。

  「小姐!」如意氣還沒順過來,便忙不迭的開口,「您別在這了,得趕忙梳洗裝扮啊!」

  見尹牧慈的裙擺沾了泥土,就連繡花鞋也慘不忍睹,吉祥連忙伸出手將她給扶起。

  「怎麼了?」她柔聲問。

  「太后──」如意一雙圓圓的大眼睛閃閃發亮,「宮裡的太監傳令,說太后要見小姐。」

  太后?她眼微斂。鳳舞的母親……

  「小姐,您別發呆了!快點吧!」吉祥很焦急,「可不能讓太后久候。」

  尹牧慈依然一臉的平靜,任由兩人拉著她進屋打扮,她不在乎自己外表看來如何,從不在乎外在的那身臭皮囊,只是好奇鳳舞母親的突然求見。

  想起死去的父親提及鳳絮國與龍韶國兩國之間的恩怨,她心中隱約知道這個太后,是左右這場悲劇最關鍵的一個人,只是在這個人面前,她能談及過往嗎

  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是氣派的宮闈依然使尹牧慈震懾。

  四喜殿,在鳳舞登基,親掌朝政之後,太后織蘭便移居至此,多年未變。

  「太后吉祥。」尹牧慈在如意的扶持下跪了下來。

  高高在上的織蘭目光定定的看著跪在堂下的纖細身影。「起。」她的聲音沒有洩露心中太多情緒,正如她此刻臉上的神情,「賜坐。」

  「謝太后。」在坐下的同時,尹牧慈悄然抬頭望了一眼。

  織蘭與她想像中的模樣不太相似,她滿心以為她會是個與龍飛的母親水寧一般柔美的女子,但現在看到她臉上的冷峻,她的心神一斂。這樣的女人縱使有美貌,但也絕不柔和,而且在她身旁的一老一少看來也對她深具敵意。

  織蘭冷眼打量以白紗遮面的女人,對於這個不明不白被兒子帶回的女子,並沒有多大的好感,一想到他不顧自己的反對,堅持要娶這女人,她就心煩得坐立難安。

  她早已替鳳舞選定了最理想的王后人選,便是站在她身旁的玉傾──她表哥的獨生女,她有著絕世佳人的美貌,但不知為何,鳳舞對她總是不屑一顧。

  「為何頭戴扁笠來見哀家?」她冷淡的問。

  尹牧慈本想開口解釋自己臉上的疤痕,但是最後她將嘴一閉,沒有解釋,只淡淡的說:「請太后息怒,是民女疏忽。」接著抬起手,輕輕將頭上的扁笠掀開。

  難以置信的目光與抽氣聲一瞬間全都落在她身上,可她依然掛著恬靜的笑容,對於他人的眼光,她根本不畏縮。

  「這真是鳳舞王要娶的女子嗎」立在織蘭身旁,跟在她身邊多年的蘇拉塔忍不住驚呼。「這張臉──天啊!這宮裡隨便捉一個宮女都長得比這丫頭還好啊!」

  可她的大呼小叫並沒有得到織蘭的回應,她好奇的看向一臉震驚的主子。

  「娘娘,你怎麼了?也被這醜丫頭嚇住了嗎?」

  跟在織蘭身邊多年,蘇拉塔可一點都不擔心得罪人,畢竟她可是在織蘭還沒出閣前就跟在她身旁的人,任何人都沒有膽子敢動她。

  織蘭聽到婢女的聲音,這才回過神,眉頭皺了起來,「你叫什麼名字?」

  「民女尹容恩。」

  「尹容恩」織蘭重複了一次。

  同樣姓尹……若說是巧合,這也未免太牽強了,何況堂下丫頭臉上的疤痕雖然顯眼,但是若少了這疤,她可說美得不像凡人,而且長得太像二十多年前投湖自盡的那女人……

  「你是何方人士?」她陰惻惻的問。

  尹牧慈有片刻的遲疑,她並不知道日月島是否是禁忌,畢竟她早就聽聞,日月島可是龍韶國和鳳絮國兩國的禁地。

  「民女來自日月島。」最後,她還是選擇老實回答。

  日月島?!織蘭的手因為聽到這個地方而忍不住緊握,她早忘了上次如此失控是什麼時候。

  「神龍湖上的日月島?!」

  尹牧慈點頭,「是的。」

  織蘭一怔。

  一旁的玉傾一臉擔憂,「娘娘你沒事吧?」

  她這才微微的搖了下頭,表示無妨。「尹千雪──不,該說尹焱,尹焱是你何人?」

  「是家父。」尹牧慈雖然驚訝她提及父親,卻依然乖巧的回答。

  織蘭的臉色更加難看,「換言之,尹千雪是你的姑姑?!」

  「是的。」

  「當年的事,」她冷眼看著她,「你知道了多少?」

  織蘭主動提起當年,這使尹牧慈有些意外,但她選擇按兵不動。「民女不懂太后的意思。」

  「別跟哀家打哈哈!」猛然從座位站起,織蘭難掩氣憤的大吼。這女娃優雅沉靜的模樣,就如同死去的尹千雪!「回答我!」

  「娘娘?!」蘇拉塔連忙到她身旁小聲提醒,「有下人在。」

  「你們全都退下!」織蘭的手一揮,斥退所有人,沒多久,四喜殿裡就只剩下尹牧慈和她。

  她緩緩步的步下樓梯,走到尹牧慈身旁。

  尹牧慈見狀,也恭敬的站起身。

  織蘭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仔細打量她的五官。這張臉熟悉得令她發怒!

  當年,將與鳳絮國王上鳳鈞大婚的她,滿心沉醉在喜悅當中,但是事情在鳳鈞去了一趟龍韶國之後有了改變。

  他愛上了當時龍韶國未來的太子妃──尹千雪,兩人心意相屬,鳳鈞甚至不要江山,只求與美人雙宿雙飛,只是他們不見容於世的戀情最終以悲劇收場,尹千雪投湖自盡,龍鳳兩國也老死不相往來。最後鳳鈞雖然依約迎娶了她,但是她卻比任何人都明白,他的心至死都不在她的身上。

  所以她恨她,縱使尹千雪已死,但她的恨依然沒有消失!

  「現在,老老實實的告訴我!」她嚴厲的命令。

  她臉上的恨意是如此明顯,這使得尹牧慈不由得微皺起眉頭。「太后還在意當年的事嗎?」

  「這事還輪不到你說話!」織蘭冷哼了一聲,用力鬆開她的下巴,因為力道太猛,尹牧慈還踉蹌了一下。

  「民女明白,只是──」穩住自己之後,她無懼太后臉上的怒火,靜靜的看著她,「太后可知道,為何我的千雪姑姑會投湖自盡?」

  她冷冷的看著她,冷哼了一聲,「或許是因為受不了良心的譴責,也或許是受不了人言可畏,她明明就是龍雲皇的妻,卻硬是巴著鳳鈞王不放!不過那又如何?不管是為什麼,總之她死了!哀家沒興趣知道她為什麼而死,反正在我眼裡,她本來就該死!」

  尹牧慈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太后,死者已矣,您該放下仇恨,毋需跟個已逝之人計較。」

  「哀家還輪不到你這個丫頭來教訓!」織蘭斥了一聲,「說!你是尹焱孿生女兒中的哪一個?」

  聽到她的話,尹牧慈呆了呆。

  她還以為自己與恩兒是雙生姊妹的事情,在爹娘死後,這世間知道的除了她們自己外,只有龍飛,豈料……

  她的心滑過不安,若是鳳舞也知道的話……她幾乎不敢想像這個可能!

  「回答我!」織蘭的聲音告訴她,她沒有多大的耐性。

  「我是長女。」壓下不安,她在這一點選擇誠實以告,也想知道織蘭究竟知道多少。

  「長女?!」織蘭思索了一會兒,「從小體弱多病,午時都得全身浸入藥草之中的那一個?」

  尹牧慈更加心驚。她連這個都知道?!

  從小她與恩兒除了個性不同之外,她體質孱弱,也跟一向活潑好動的恩兒有很大的差異,所幸織蘭沒對她的姓名有疑慮,看來該是不曉得她們的名字才是。

  看出她眼底的驚訝,織蘭冷冷的瞄了她一眼,「不然,你以為就憑你爹──一個隱居在小島上的小小人物,他能有多大的能耐可以拿到珍貴藥草替你續命?」

  每月約有兩次,父親都得離開日月島,每次回來總會帶回許多藥材與食物,至於這些東西從何而來,她倒是從未想過,只知道爹每次回來時,心情總是起伏特別大。

  「難道是娘娘的幫助嗎?」她大膽假設。只有如此,才能解釋太后為何知道爹有一對雙胞胎女兒。

  織蘭冷著一張臉,沒有回答,只是冷冷的說:「沒想到,你竟然離開島上了。你爹知道嗎?」

  提到自己的父親,尹牧慈的臉色微黯,但還是打起精神回話,「我爹已經過世了。」

  聞言,她一愕,「死了?!怎麼可能?」上次見他,他雖然染了風寒,但應該還不至於致命。

  「因為冬天的一場風寒。」不想提及爹起先是染了風寒,最後卻因為恩兒私自離島,氣急攻心,最後一病不起才一命嗚呼,她只是輕描淡寫的帶過。

  織蘭瞪著她,似乎想要看清她所說是否屬實,尹牧慈也坦然的回視著她。

  「你有事情瞞著我!」半晌,織蘭瞇著眼看她,「好大的膽子!」

  她垂眼站著,沉默不答,就在這時──

  「鳳舞王,沒娘娘的命令,您不能進去啊!」

  鳳舞眼色陰鷙,如入無人之境的大步走進殿內,一點也不理會蘇拉塔在他身後的聲聲呼喊。

  一看到他的身影,尹牧慈的心頭一暖。只要有他在,她相信任何事情都無法傷害她。

  「母后!」鳳舞的目光看到她的時候一柔,不過隨即不露痕跡的冷眼定在母親身上。

  「鳳舞,怎麼不通報一聲?」織蘭看著兒子,臉上已沒有之前面對尹牧慈的激動。

  「母后將我的人從別館帶走,也沒派人知會過我,不是嗎?」他冷冷的回應。

  織蘭聞言,眉頭緊蹙。一個女人不單得要獨力撫養稚子成長,還要一肩扛起一個國家的興亡,她不能脆弱,也不許鳳舞軟弱,但這樣的態度卻使他們之間的關係少了尋常母子的那份親匿。

  不過倔強的她並不在乎,對她來說,只要鳳舞能夠如她所願,成為獨當一面的君王,其他的都無所謂。

  「罷了,你來了也好,哀家反對你娶這個平民女子。」織蘭直接將話說白,毫不隱瞞自己的不認同。

  「婚姻大事,兒臣自會處理。」鳳舞面無表情,直直的看著她,「不勞母后費心!」

  「這是什麼態度?」織蘭不禁發怒,「你可是一國之君,婚姻大事豈能容你胡來?!」

  「是否胡來,兒臣自有定見。」他雙眼低斂。

  她瞪著自己的兒子,不懂他的心思,她可以肯定這女娃在未毀容之前,絕對有張如尹千雪般絕世的紅顏,但是現在她臉上有了傷疤,一個容貌已毀的女子,她不懂為何鳳舞還要如此堅持?

  「你以為你有能力可以將她臉上的疤痕除去嗎?」她懷疑的問。

  「若恩兒想要除去臉上的疤,我會助她,但若她不想,就由著她。」

  聽到他雲淡風輕的回答,尹牧慈的嘴不禁輕輕一揚。

  「這是什麼意思?」織蘭的雙眼一瞇,心中的憤怒開始高漲,「你該不會人還未娶過門,思緒便讓她給左右了吧?」

  「母后,你多慮了。」鳳舞淡淡回應,對心上人伸出手,「若沒什麼事,兒臣告退了。」

  「你──」織蘭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頭也不回的帶人離開。

  「我還未跪安……」尹牧慈被迫移動腳步,卻還掛念著未完成的禮節。

  鳳舞的腳步因為她的緣故而貼心放慢,但是卻一點也不遲疑的說:「都是一家人,」他的聲音輕柔卻堅定,說給她也同樣說給自己的母親聽,「那些繁文縟節,能省則省。」

  「可是……」一路被拉出殿門的尹牧慈還是有些不放心。

  這樣高傲的男子未必聽得進她的勸告,看來這對母子的關係超乎她所想像的淡薄。

  「再怎麼說,太后是你的母親。」抬起頭,看著鳳舞專注然後因看著前方的側面,「難道你真要不顧她的反對娶我嗎?」

  「這事已毋需再討論。」從他多年前自作主張隻身離開鳳絮國,意外在日月島遇上她的那一刻時,這件事就已經注定。「就算天塌陷,我也要娶你為妻。」

  鳳絮國歷代的君主都以醫術見長,在他還不懂事時,就被送出天城,到城外數百里的祔山習醫,在那裡,只有一名老太監陪在他身旁,並不因為是太子而有特別待遇,每日皆必須親自上山下海採藥,親身試藥,沒有任何的選擇。

  曾經有一次,遇到上山看他的母親,年幼的他哭著尋求母親的溫暖,但是她卻怒斥了他一頓,甚至還讓他在寒夜中餓著肚子跪在柴房裡,當時他也因為如此而大病一場,從此之後,性子大變。

  即使年長後,他明白母親當時是恨鐵不成鋼,只是他與她之間的關係卻也在一次次的衝突之中漸行漸遠。

  尹牧慈看著他,不喜歡他眼底流露出來的嚴厲目光,縱使他生氣的對象不是她,她依然不喜歡。

  於是她抬起手,撫上他英俊的臉。

  這個舉動使鳳舞驚訝的停下腳步,忍不住側過頭,唇輕輕刷過她的手心。

  鼓起勇氣,尹牧慈臉上漾出一個迷人的笑容,接著踮起腳尖,唇柔柔的碰了碰他的。

  鳳舞為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喜萬分,感到胸口一熱,衝動的將她拉入懷中,收緊雙臂,用力摟住她,狂喜竄遍全身。

  尹牧慈的臉頰因為他的舉動而染了紅暈,更加嬌羞地往他懷裡鑽。

  這代表她是接受他的,對吧?代表他的多年癡情終於盼得了回報,對嗎眾目睽睽下,鳳舞激動萬分的摟抱著佳人,久久,久久,一輩子也不肯放了。

  只是兩人大婚前夕,鳳絮國南方離天城約六百里的李縣竟然地牛大翻身,一夕之間斷垣殘壁處處可見,百姓無家可歸,家破人亡。

  「這是天意,這女子不祥!」織蘭讓玉傾陪著,連夜來到鳳舞的一心殿,劈頭就說。

  殿內,就見太監收拾衣物,忙裡忙外。

  鳳舞看到母親一臉平靜,似乎她的到來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坐在書案後,淡淡的瞄了一眼,「母后,容兒臣提醒一句,您母儀天下,不該像個鄉野村婦一般,學人穿鑿附會。」

  織蘭冷著眼,「不然你怎麼解釋在你大婚前夕卻地牛翻身?」

  「這不過只是巧合。」

  「你……」她為之氣結,餘光瞥見一旁忙得不可開交的太監們,似乎不像是為了明天的婚事而忙,不禁疑惑的問:「這是要做什麼?」

  「兒臣要親自送藥材去李縣,並開倉賑災,且在當地行醫。」

  聞言,織蘭臉色大變,「這怎麼行?你可是一國之君。」他的身份何其尊貴,怎麼可以做這些事,屈降自己的萬金之軀?

  「就因為是一國之君,」鳳舞的口氣沒得爭辯,「所以我才得親自跑一趟。」

  「你到底要執迷不悟到什麼時候?這是天譴!」對於兒子的獨斷獨行,她實在忍無可忍。

  翻著案上的書卷,鳳舞漫不經心的揚了下眉。「母后,凡事三思,這話不是您該說的。」

  她只得強壓下盛怒的火氣,瞪著他,「這全是因為你擅自將毓珠拿離鳳絮國的警告,若你真的娶了那個不祥的女人,哀家怕你連命都沒了!」

  「怎麼?」他對她挑了挑眉,神色冷絕,「怕我步上父王的後塵嗎?正值青壯便死於非命?」

  提到已故的夫君,織蘭的臉色大變。「你……是什麼意思?」

  「父王是怎麼死的?」鳳舞冷笑,「母后似乎從未對我明說。」

  她身軀一震,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你在暗示哀家什麼嗎?」

  「兒臣不做任何已改變不了事實的揣測。」他平靜的回道。

  「你──」

  「王上,再怎麼說,太后也是您的母親啊!」玉傾幽幽的美目望著鳳舞。「而且太后的話也不無道理。」

  她永遠記得第一次見他時,他英氣十足的外貌便深深迷住了她,再加上他的身份尊貴,更使她傾心,誓言有朝一日一定要得到他的心,只不過現在情況卻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或許這次地牛翻身是她最好也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只要除去尹容恩,一切就會如她所想的發展。

  「玉傾,你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他向來不喜歡這個看似溫柔,實則城府深沉的遠房表妹。

  玉傾聞言,又是做出委屈狀。

  「母后請回吧。」對著她們,只會令他心煩,而他該煩心的事已經夠多了,尤其一想到即將要與心上人分離,他就更覺不悅。

  咬著牙,織蘭面無表情的在玉傾的扶持下離開。

  「太后請息怒。」回程途中,玉傾輕柔的安撫。

  「怎麼息怒?」織蘭的聲音有著難掩的怒氣,「你也看到鳳舞的態度了!」

  「只要王上一離開天城,獨自留下那位尹姑娘,」她甜甜一笑,「太后還怕沒機會對付嗎?」

  聞言,織蘭才稍稍冷靜下來。沒錯,她當然不會放任事情失控,她絕對不能忍受一張酷似尹千雪的臉孔,進駐屬於她的宮殿裡!

  「你為何一定得去?」尹牧慈目光眷戀的看著眼前的高大男人。

  臨行前,鳳舞特地前來告知她大婚延期,而他將要離開天城一段時日的事。

  「我得將傷害降到最低。」伸出手,他緊緊的將她擁住。「更何況行醫救人本是醫者天職,就算我貴為王者,也是個習醫之人。」

  她幽幽的自他懷中抬頭,冰雪聰明的問:「是因為毓珠嗎?」

  鳳舞的手撫著她的臉,「是哪個下人在你耳旁嚼舌根?」

  「這事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尹牧慈無奈的一笑,「你以為你能杜絕得了悠悠眾口?」

  「好吧,你說得沒錯。」鳳舞坦白的說:「毓珠是鳳絮國的鎮國之寶,傳言它可以解百毒,一日都不得離開鳳絮國,但是我卻壞了規矩,今日地牛翻身,李縣百姓顛沛流離或許是巧合,或許是一語成讖,我不在乎,但我不能讓這一切牽連到你頭上來。」

  這世上無知的人太多,就連見過大風大浪的母后都會因此說她是不祥之人,更何況是鳳絮國千萬的百姓。

  「若真是如此,我同你一起去。」事情是因她而起,她也想盡一份力。

  鳳舞寵溺的一笑,「別傻了,那裡地牛翻身,太危險!」

  「但是……」

  她的話語因為他猛然覆上的唇倏然隱去,知道這是他霸道的告訴她,此事毋需再談。

  她忍不住輕歎了一聲,只能緊緊依附著他。


[ 本帖最後由 smirk0726 於 2008-6-6 22:0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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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無顯大人,你家小弟傷了腳走不快,」奉命護送藥材的翟墨一看到無顯,立刻恭敬的迎上去,忙不迭的說:「所以我們就在這裡休息一會兒。」

  無顯翻身下馬,就見大石上坐著的秀氣小廝。

  鳳舞一行人率先從天城離開,藥材則隨後才跟上,而這個衣著樸素的小廝便是護送隊伍的其中一人,據無顯對翟墨說,這是他的遠房表弟,要他好生照顧。

  翟墨一點也不敢得罪鳳舞王跟前的大紅人,所以對無顯口中的遠房表弟特別照顧,只不過這小毛頭或許是年紀實在太小,所以弱得不像個男人,行腳的速度慢不說,現在還扭傷了,雖然他們可以休息,但時間也不能如此隨意,不然拖了鳳舞王的時間,大家可擔待不起。

  「你沒事吧?」無顯有些苦惱的看著坐在大石上的嬌小身影。他早該知道,這事兒行不通。

  「我沒事!」女扮男裝的尹牧慈也有些鬱悶,誰也料想不到,出天城才不過一天的時間,她竟然就不慎扭了腳。「大人,你別管我了,我有翟大哥他們照顧就好,你快跟上去吧。」

  因為她的關係,跟在最後頭護送藥材的隊伍速度明顯慢了下來,關於這點,她實在很心虛,怎麼也料想不到這段路竟然比她所想像中的遙遠和辛苦。

  「還有,你叫隊伍先出發吧。」她動了動自己的腳,休息一下之後,好像沒那麼不舒服了。「等會兒我自己再跟上去。」

  無顯在心中無奈的歎了口氣。他幫著她瞞著王子,帶她眼在前往李縣隊伍之中離開天城已經是大罪,現在她又扭傷,他若真把她放在路邊,自己大概真的會是死罪難逃。

  「小姐,」他的眉頭微皺,看到翟墨已去整裝準備出發,注意力不在他們身上,他才低聲說:「不如我派人送你回府吧?」

  「我不要!」尹牧慈忙著搖頭。好不容易她跟了出來,沒道理到了半路才又折回去。

  無顯現在只覺一個頭兩個大,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對,怎麼會答應替她隱瞞,讓她跟著前往李縣。只不過她對主子的擔憂是那麼真切,讓他不由得心軟。

  「沒事的。」她露出一個甜笑,「等入夜休息時,我會處理自己的傷。」這點小小扭傷難不倒她。

  無顯看了她一眼,又瞧了瞧前方。主子一行人早就已經看不到人影,而他最大的職責該是保護主子,而不是照料「遠房表弟」,無奈之餘,他只好說:「記住,小姐,你別逞強,若是真有不適,千萬派人來知會我一聲。」

  「我知道。」尹牧慈保證的點頭。

  拉著自己的馬,無顯正打算翻身上去追上主子,但是一陣規律的馬蹄聲卻由遠而近的傳來。

  他慢下自己的動作,困惑的目光看著前方,揚起的塵煙宣告有人快馬加鞭到來,接著他的臉色突然微變,目光立刻飄向尹牧慈。

  她不解的看著他,「大人,怎麼了?」

  「這……」無顯欲言又止,終於遠遠的一點慢慢成了具體的景象,如他所料——帶頭的是自家王子。

  「這是怎麼一回事?」鳳舞的臉色很難看。

  無顯一向面無表情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不自在。

  「王上!」所有人一看到馬背上的高大身影,全都跪了下來,除了呆若木雞的尹牧慈。

  空氣中瀰漫著窒人的寧靜,揉著發疼的腳踝,她怯生生的抬頭偷瞄,然後非常無奈發現,再怎麼英俊的男人,拉下臉來還是挺嚇人的。

  「你這是什麼樣子?」看見她坐在大石上,一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打扮,鳳舞就冷靜下來。

  「我只是……」她的目光求助似的看向無顯,可無顯一觸及她的眼神,立刻將自己的眸子調向遠方,來個視而不見。他現在自身難保,實在顧不了她。見狀,尹牧慈的嘴一嘟,低下了頭,選擇沉默。

  「全都給我退下!」鳳舞喝斥。無顯聞言,立刻領著大伙退到數丈之外。

  鳳舞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的看著明顯心虛的小女人。

  「可有話說?」他的聲音已經回復已往的平靜。

  「我只是——」她抬起頭,一看到他,話語自動銷聲匿跡。

  寒風凍得她的鼻頭髮紅,鳳舞心底生起無奈,俐落的翻身下馬,不顧自己的萬金之軀,解下披風環住她。

  「我說過,不許你跟來。」蹲在她的面前,他陰鬱的看著她。

  「我知道。」尹牧慈有些下安的扯住他的衣袖,「但是……我擔心你。」

  聽見這話,鳳舞想氣也氣不起來了。「難道不怕我生氣嗎?」儘管仍板著臉,但語氣中全無責怪,大手還溫暖的熱了她的臉頰。

  她忍不住一笑,「你會嗎?」

  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讓她知道他有強硬的一面,只是他雖冷淡,卻都只拿去應付外頭的人,在她面前,他瞼上沒有面具。

  「你的腳怎麼了?」鳳舞突然瞄了一眼她的腳。

  尹牧慈聞言,下意識的就要將腳縮到後頭,可鳳舞比她更快伸出手制住了她的動作,捉住她的腳踝,她忍不住痛呼了一聲,他的眉心立刻起了皺折。

  「只是扭傷而已!」看到他眉問刻痕越來越深,她立刻安撫,「很快就好。」

  「你跟來是因為擔心我,」他解開她的襪套,露出白皙的玉足,腳踝明顯有些不尋常的浮腫,他的聲音懶懶的,但是眼底卻有著嚴肅,「但現在是誰擔心誰?」

  聽到他的話,尹牧慈咬著下唇半天說不出話,只能紅著臉看他輕撫著她的腳。

  「他們都在看!」她悶悶的說。

  鳳舞的目光飄向站在遠處的屬下們,雖然隔了一段距離,但是他狀似親密的撫著一個小廝打扮的男人,他們應該看得清清楚楚,想必會引起不小的騷動。

  「你還會在乎他人的目光嗎?」他菀爾,手摸上她臉頰的傷疤。

  尹牧慈一愣,「還不死心嗎?」

  「我說過,」鳳舞伸出手,一把將她抱了起來,語氣輕描淡寫道:「若你不在意,就由著你。」

  她驚呼了一聲,卻沒有怎麼抗拒,只是挖苦的說:「王上,於禮不符!」她的手輕扶著他的肩頭。

  「你抗旨跟著我來,」他的聲音有著淡淡的笑意,「死罪難逃,還在乎合不合禮嗎?」

  尹牧慈斂下眼,輕笑了聲,「告訴我,你是怎麼發現的?」她還以為自己已經夠低調了,無顯把她安排在隊伍最後頭負責壓送賑濟藥草的隊伍裡,嬌小的她,一點都不起眼。

  「你是瞞得很好,但無顯不行。」

  「無顯大人?!」她眼底有著不解。

  鳳舞的頭輕點。

  「此話怎講?」尹牧慈問。

  「無顯不論何時都跟在我身旁守護我的安危,今日他卻總是一反常態的不見人影,於是我派人注意他,沒想到還真讓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情景——他竟然對個嬌小的隨從噓寒問暖,這跟他以往的冷酷形象相差甚遠。」

  「你別怪他。」她連忙替無顯求情,她可不想讓對方因為好心而受到責罰,「是我要他帶我來的!」

  「我明白。」鳳舞垂下眼,眸底閃過詭光,勾起一抹邪笑。「這筆帳,咱們私下再算。」

  尹牧慈卻一點都不害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絕對不會傷害她。「你同意讓我同行嗎?」她小心翼翼的問出心底的希冀。

  他對她挑了挑眉,沒有回答。

  她遲疑的咬著下唇。沒想到真到了半路還要被送回去,真是功虧一簣。

  可下一秒,鳳舞喚來無顯,交代備妥一輛舒適溫暖的馬車,雖然他嘴巴不說,但是行動已經代表他同意讓她隨行。

  尹牧慈心頭一熱,臉上漾出了明亮的笑容。「叫他們別忙了,我並不想拖慢你們的行程。」她輕柔的表示,「我騎馬就好。」

  「你?!」他懷疑的看著她,緩緩將她從自己懷中放下。

  雙腳一落地,她肯定的點頭。

  「你行嗎?」他疑惑,從未聽過也從未問過她是否會駕騎。

  「行!」她一笑,「有你在,什麼都行。」

  「解釋。」他的嘴角偷偷揚起一個弧度。

  「我從未騎過馬,但是我跟你一起,」她的手輕擱在他寬厚的胸膛。「有你在,相信我會很安全。」

  鳳舞忍不住笑了出來。

  看著他臉上放鬆的線條,尹牧慈的心中一暖。她喜歡他笑,只不過身為王者,他總是臉色凝肅,令人不敢親近。

  「縱使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他低下頭,親匿的在她耳畔低語,「但是與你共乘一騎,也會使我的尊嚴蕩然無存。」

  因為這話,尹牧慈的眉心微皺了起來,她倒沒想到這點,只是單純的想要與他靠得更近一點。

  「是我唐突了。」她有些失望的點頭。

  唐突?!鳳舞低頭看著她,玩味著這兩個字,然後看向他的下屬們,微掀了下嘴角,忽然伸出手摟住她纖細的腰。

  「做——」她的話來不及說完,他便抱著她一躍上馬。尹牧慈驚魂未定的看著他,看到她錯愕的神情,鳳舞發出渾厚的低笑。

  「你故意嚇我?」她指控的瞪著他。

  「害怕嗎?」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一手摟著她,一手拉著馬韁,神采奕奕。

  「不怕!」對他孩子氣的舉動,她是好氣又好笑,但是看著他的目光有全然的信任,「有你在,沒什麼好怕的。」

  他壞壞一笑,「不後悔?」

  看著他眼匠閃耀的光芒,尹牧慈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對,可她還是回答,「當然不後悔。」

  「好極了!」話才說完,他便緊摟她,用力一扯韁繩,一踢馬腹,黑得發亮的駿馬立刻似箭般射出。

  「鳳舞王?!」身後的無顯有點意外事情突然的發展,連忙翻身上馬,派數十輕騎護糧和藥品,自己則領了幾個人快馬加鞭的跟上去。

  尹牧慈今天才知道,原來騎馬到了一個極限可以有騰雲駕霧的錯覺,她的手緊緊的抓著圈在自己腰上的手,突然覺得有點反胃。

  若再這樣下去,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吐出來。

  就在她覺得快受不了時,馬的速度總算慢了下來,鳳舞帶笑的看著她臉色微白。

  「好玩嗎?」

  她沒好氣的抬頭與他四日相接,眼中寫滿不悅,語氣有些虛弱,「你是故意的嗎?!」

  鳳舞的手輕點了下她凍得發紅的鼻頭,「你說呢?」

  她瞪著他,久久才悶悶的別開視線,「我要下去了。」

  「生氣了?」他的手臂硬是摟緊她纖細的腰,一點都沒有鬆手讓她離開他懷抱的打算。

  「我不該嗎?」她氣憤的在他懷中掙扎。

  他微笑,輕而易舉就制住了她。「你不顧我的反對,硬是跟來,」他的聲音低沉的在她的耳際響起,「還拖著無顯共謀,要說生氣,該說是我吧?」

  尹牧慈不禁語塞。

  鳳舞低頭看她,熱唇貼住她的臉頰,看她啞口無言的樣子,忍不住低笑。

  「這一點都不好玩!我差點反胃吐了出來。」她拍了下他的臉,仍是忍不住抱怨。

  「以身涉險才一點都不好玩。」他咬了下她的耳垂。

  「我會凡事小心。」儘管被他的舉動逗得臉紅心跳,尹牧慈仍是強自鎮定的正色說:「我知道自己有錯在先,但是讓我跟在你身邊,好嗎?」

  他深深的看著她,彷彿第一次見她似的,眼底有深深的寵溺。「我的恩兒,」他輕歎了一聲,「面對你,我似乎總是沒有勝算。」

  這番柔情似水的話,卻像針般刺進尹牧慈的心,她下意識的別開眼,躲開他深情的眼眸,隨即在心中自嘲一笑。他會這麼叫並沒有錯,畢竟她現在就是尹容恩,只是有時候幸福得令她有了錯覺,以為這原本就是屬於尹牧慈的。

  「怎麼了?」鳳舞察覺她突然一黯的神情。「不舒服嗎?」

  原本他只是想要略施薄懲,讓她知道任意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並沒有要傷害她的意圖。

  「沒有。」她抬起頭,振作起精神對他扯出一個笑容,「只是好奇怪,突然覺得有些疲累。」

  鳳舞立即握住她的手腕,手指底下傳來平穩的脈搏跳動,根據脈象,她並未有任何不適。

  雜沓的馬蹄聲由遠而近,鳳舞臉上的柔情倏地隱去,面無表情的看著無顯率著數十輕騎而來。

  「派輛馬車給我吧。」尹牧慈忽然說。

  鳳舞有些驚訝,「怎麼?被嚇得改變主意?」

  「王上,我只不過是盡力想要維持你的王者風範,或許無顯大人該替你去跟部下解釋一番,不然若讓人以為氣宇軒昂的鳳舞王竟然有斷袖之癖怎麼辦?」不讓自己落入悲傷之中,尹牧慈勉強打趣。

  他不以為然的冷哼了一聲,不屑的打量了下她的穿著,「你這身打扮,真的很難看。」

  「是嗎?」她微微一笑,「我倒覺得挺不錯的。」看到他臉色微變,她才乖乖改口,「不過,我以後不會再做這種打扮。」

  鳳舞這才露出滿意的神色。

  她的手輕撫上他剛硬的臉部線條,很是眷戀的說:「你該多笑的。」

  看著她,鳳舞的眼底閃過柔情的光亮。

  笑——在她陪伴在他身旁時,笑的次數的確比他記憶中多了許多。

  越接近李縣,路上便能發現越來越多從當地逃出的百姓。

  尹牧慈臉上的笑容早因為看到這淒慘的景象而隱去,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鳳舞的決定是對的,因為他的到來,果然發揮最大的安定人心功用。

  只不過因為這次地牛翻身威力強大,所以傷亡驚人,若一個處理不好,暴動還事小,若有了傳染病可不是鬧著玩的。

  「齊嬤嬤!」

  聽到房裡傳來的召喚,齊嬤嬤立刻現身。

  原本她便奉命管理李縣的皇室別館,這次地牛翻身,別館左翼也倒了一半,不過右翼萬幸的保存了下來,這才使得王上一行人沒有住的問題,過一陣子,這裡還得要大興土木才能重返過去的榮顯。

  「小姐,有何吩咐?」她帶笑的看著尹牧慈。

  她年紀雖大,但是還不至於老眼昏花,這姑娘臉上雖然有道醜陋的疤,但是卻有一顆美麗的心,這幾日,每當王上帶著十數名醫者在大堂外替傷患醫治時,這姑娘竟然也在後頭替這別館裡受傷的丫頭、小廝們包紮,而且看她熟練的樣子,一點都不像個門外漢。

  「我要出府。」

  齊嬤嬤看著她,驚慌的連連搖頭,「不行的!小姐!」

  「為什麼不行?」她的腳好多了,出外行走不會是太大的問題。

  「小姐,你可是千金之軀!」齊嬤嬤苦口婆心的勸,「要不是因為地牛翻身,現在老身還得叫你一聲娘娘!王上交代過,別說出府了,小姐就連大堂都不能去,因為外頭死亡的人數實在太多,王上擔心會爆發傳染疾病,所以小姐萬萬不能出去。」

  明明就是一個習醫者,為什麼她就只能坐在這裡乾著急?她想跟著鳳舞前來,就是想要盡一己之力,可不是當個廢物。

  「鳳舞王不知變通,難道齊嬤嬤也是嗎?」

  聞言,她忍不住驚得雙眼大睜,「小姐!不能口無遮攔,這可是要殺頭的!」

  看到她一副被嚇到的樣子,尹牧慈歎了一口氣。「罷了!」她揮了揮手,「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

  在李縣的皇室別館裡,她是住得很舒適,但是從下人的口中得知,每日來此求醫的民眾雖不若數日前驚人,但是卻依然使鳳舞一行人忙不過來。

  無顯也跑來跟她報告說,鳳舞不顧眾人的勸告,親自問診,忙得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一思及此,她的心頭便沉甸甸。

  突然,她的臉上閃過光亮。

  鳳舞他們在門口,若是她小心一點,或許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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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鳳舞王的高超醫術令人臣服,只不過他畢竟只有一人,所以無法應付太多的傷患,好在數日之後,李縣內傳出消息說有一名姑娘有著神奇的醫術,就連快要廢的手腳都有能耐可以醫得好,她的出現就如同菩薩再世一般。

  鳳舞專注的處理眼前傷患大腿上碗大的傷口,這個小男孩看起來不過七、八歲,屋子坍倒時,大腿被石頭擊中,因為太晚就醫處理,所以傷口已經滿是膿包,發出惡臭。

  無顯立在主子身旁,看著他額上冒出的汗珠,再度勸道:「王上,這傷交給其他太醫處理吧?」

  「若太醫們能處理,就不會交到我手裡了。」他淡淡的回了一句。

  無顯無言了。這倒是真的,主子的醫術在外頭那群醫者之上,所以會到他手上的病患,都是太醫們無法醫治的。

  小孩痛得一臉蒼白,眼看就要暈過去,他的娘親在一旁心疼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

  「你得要忍住。」鳳舞專注的看著傷口,「發炎的地方若不處理,你的腿就廢了。」

  花了許久的時間,他才把傷處處理好。「接下來,只要按時敷藥,應該不會有事了。」鳳舞看著孩子的娘親說。

  「謝王上!」婦人感激的跪了下來。

  他手一揮,「毋需多禮,回去吧。」

  「王上真是天上派人的神仙。」婦人還是連磕了好幾個響頭。「就像那右城門處義診的姑娘一般。」

  雖然外頭都說,今日李縣會有大禍,都是鳳舞王一意孤行的因為一個女人,將鎮國之寶毓珠給帶離鳳絮國的緣故,但是他今日視民如傷的態度,已令這些輿論慢慢消弭。

  「右城門口?!」鳳舞分神瞄了無顯一眼。

  無顯立刻會意,「屬下馬上去查。」

  「等會兒!」他叫住他,若有所思,「右城門口的姑娘……」看著跪在面前的婦人,鳳舞多問了一句,「是何許人?」

  「民女也不知道。」婦人沒有料到鳳舞工會開口詢問,於是戰戰兢兢的回答,「約末三日前,那位姑娘不知從何方而來,雖然是一介女流,但是卻一點都不在乎血淋淋的傷口,細心的處理,而且她的醫術高超,救了不少人啊!只可惜——」她欲言又止。

  「可惜?!」鳳舞奇怪的問:「哪裡可惜?」

  「或許鳳舞王可以幫那位姑娘,」婦人突然異想天開的一拍手,「因為她臉上有道醜陋的疤!鳳舞王以醫術見聞於天下,相信您一定會有法子可以救這位好心腸的姑娘吧?」

  鳳舞表面上不動聲色,但是心裡卻倏地波濤洶湧。這一生他只認得一個臉上有疤的女人,而她現在應該是在她的房裡才對。

  「叫齊嬤嬤過來。」他冷靜沉著的交代。

  「是!」一旁的下人一聽,連忙趕著去找人。

  一來一回之間,齊嬤嬤這下才發現,原本該待在房裡的尹牧慈,此刻根本就不見人影,她驚恐萬分的跪在鳳舞面前,嚇得渾身發抖。她也不知道小姐到底是什麼時候出府的?若是辦事不力的罪名安下來,她老命不保啊!

  鳳舞只是冷著一張臉,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無顯不安的目光看著自己的主子,在心中替尹牧慈捏了一把冷汗。她怎麼總是學不乖啊!

  突然,鳳舞傲然的站起身。

  「王上!」齊嬤嬤顫抖的看著他。

  可他沒有費心看她,而是頭也不回的踏出別館。

  無顯歎了口氣,立刻跟了上去。

  「姑娘,這是你要的清水。」管黎目光溫柔的看著眼前佳人。

  「管大哥,謝謝你。」尹牧慈對他匆匆一笑。

  這幾日多虧了他,他是李縣最大錢莊的少東,因為有他的慷慨解囊,搭了這個免費送白米的小帳,並大方的將地方借給她行醫助人,才使得她有了義診的地方。

  有賢能的君主和這些熱心的善心人士,她相信這裡很快就可以回到以往的繁華模樣。

  小心翼翼的將坐在跟前的壯漢手上隨意拿來包紮的破布解開,即使她的動作已經盡可能輕柔,但壯漢還是痛得齜牙咧嘴。

  「這位大哥,請你忍一忍!」她看著傷口,不禁皺起了眉頭。傷口已經化膿,看來一開始這位大哥並沒有好好的處理。

  「大哥,這傷或許會有些痛,請你忍一忍。」尹牧慈臉上沒有厭惡、恐懼的神情,她堅定的處理傷口,就算鮮血醒目的沾到她身上,她也沒有任何分心。

  就算是男人看到這種血淋淋的畫面都會退避三舍,但是她一介女流,卻沒有任何的退縮,她的外表柔弱,卻有一顆比男子更堅定的心。

  看著她專注的側臉,管黎不由得看癡了。雖然她臉上有道傷疤,但這卻無損她出眾的氣質,他是個正常的男人,當然會對這樣一個獨特的女人動心。

  正靜靜欣賞著佳人,他驀然發現原本吵雜的空間莫名的一靜,空氣之中,只有正在處理傷口那位壯漢的痛呼。

  管黎不解的目光梭巡著,然後他看到了他——一個有生以來見過最昂藏尊貴的男子。

  接著,他注意到來人身後那群皇室裝扮的侍衛,他的眼底閃過驚訝,幾乎在同時,也看到那位看來尊貴的男人腰帶上代表皇室的飛鳳圖騰,忙不迭的要跪下來。

  鳳舞及時打個手勢,要在場的人靜默。

  管黎驚訝的看著他走近,他專注的目光停留在尹牧慈的臉上,然後又移到她熟練處理傷口的手。

  那纖細白皙的手染了鮮血,但是她卻依然無懼,臉上甚至不帶有一絲的厭惡,鳳舞斂下眼眸,一個謎樣的女人——

  他滿心以為自己瞭解她,但越與她相處,越發現她如同一個謎,讓人越想看清卻越看得模糊。

  「好了!」終於,尹牧慈如釋重負的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大哥,只要傷口不再惡化,很快就會痊癒。」

  「謝謝姑娘!」壯漢一張臉因為痛而失了血色,但是一看到她的笑容,他也靦腆的一笑。「你的大恩大德,我大牛永生難忘!」

  「這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別放在心上。」看到病患的笑容,她已經心滿意足。

  「沒想到,你倒比我能收服人心。」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她的心頭立即狂跳。

  「不看我嗎?」鳳舞語氣輕輕,讓人不明白他的心緒。

  尹牧慈慢慢的轉身直視他。「你……王上,」她氣弱的改口,「您……您怎麼會來?」

  「王上?!」他直勾勾的瞪著她,皮笑肉不笑的回答,「嘴上敬我為王,但是做的卻是另一回事啊!」

  尹牧慈自知理虧垂下眼睫,無法開口。反正錯就是錯了,雖然今日來此她行醫是善,但是她確實是違反他的命令在前。

  鳳舞好整以暇的看著她,「你說,我該如何處置你?」

  「王上!」一旁的管黎雖然搞不清狀況,但是一聽到王上打算處置尹牧慈,立刻咚的一聲跪了下來,「請饒了尹姑娘,她可是上天派來的活菩薩,專程來解救我們李縣百姓的。」

  「是啊!王上!」

  剎那間,除了皇室的侍衛和動也不敢動的尹牧慈之外,所有人全都跪下替她求情。

  尹牧慈見了,眼眸閃著感動的光芒,可這個情況卻幾乎令鳳舞忍不住發噱,但是身為一國之君,他當然不能如此失控。

  「你呢?」手勾起她的下巴,要她看著他,他淡淡的問:「你怎麼說?」

  雖然他依然冷淡,但是她卻看出他眼匠似笑非笑的揶揄,心頭立刻一鬆.「民女隨您處置!」

  鳳舞的嘴角微揚,拉起她的手,將她滿是鮮血的手放入一旁的清水,動作輕柔的替她洗淨血污。

  「回去吧。」他的目光停在她滿是笑意的臉上,表情也變柔和了,「本王未來的妻子只能待在本王身邊。」

  管黎聞言,一臉錯愕。傳言鳳舞王為了一名女子將毓珠帶離,而這名女子……就是這位有著菩薩心腸的尹姑娘?!

  他無精打采的看著佳人與王上離去。

  他可以跟任何人爭奪一個女人的真心,但是鳳舞王——一個高高在上的王者,看來這一生,他對於尹姑娘的愛戀怕只能深埋心頭了。

  夜裡,齊嬤嬤吩咐了兩個手腳俐落的丫頭備妥熱水,要伺候尹牧慈沐浴更衣。

  「小姐,你真是嚇死老身了!」齊嬤嬤實在忍受不住的開口抱怨。翻著手中的書冊,尹牧慈分心的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提的是她私自溜出別館的事。

  「對不起,齊嬤嬤。」她真心的表示。

  「老身擔待不起。」齊嬤嬤歎了口氣,「只是小姐隻身出府,若出了意外怎麼辦?」

  「我知道了。」她將手中的書冊放下,柔聲對她保證,「我絕不再犯。」

  「也不知道你說真說假!」齊嬤嬤沒好氣的說。

  她是真心喜歡這丫頭,更何況她的義診行為傳了開來,大夥一知道未來鳳絮國的王后娘娘如此宅心仁厚,每個人都心悅誠服,看來那個什麼莫名其妙的亡國傳言可以消弭無形了。

  「小姐,熱水已備妥。」小丫頭說。

  這些日子以來,有了吉祥、如意兩個人服侍後,雖然有人在一旁看著她沐浴,尹牧慈還是覺得不自在,卻也漸漸的習慣。

  「等會見,鳳舞王要見小姐。」齊嬤嬤在一旁說話。

  「喔。」她輕輕應了一聲,沒有任何驚訝,大概猜得到他召見她是為了什麼。

  將身子浸到熱水裡,舒適的感覺令她長呼一口氣,累了一整天,要不是因為兩個小丫頭叫喚,她說不定真的會在浴桶裡睡著。

  被動的任由她們打扮完後,她便被帶去見鳳舞。

  「你來得比我想像中快!」鳳舞半臥在太師椅上,手拿著書冊,靜靜的看著進門的她。

  「多虧有齊嬤嬤和兩個機靈的小丫頭。」她衝著他甜甜一笑。

  還以為他會在大堂見他,沒料到卻被帶到他房裡,看來他想好好數落她,不想讓其他下人或侍衛聽到。

  鳳舞沒好氣的瞪了她一下,看穿她想用笑容搪塞他。「若喜歡,就把她們都帶回天城吧。」

  尹牧慈不置可否,只說:「如果她們願意的話。」

  「只要你開口,她們就算不願也得依從。」

  站在離他不遠處,她搖了搖頭,「我不想強迫任何人。」

  「相較於你,」他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只是專注的看著她,「我太過冷酷。」

  她聳了聳肩,「確實如此。」

  他霍地伸出手,將她拉入懷裡。

  尹牧慈靜靜的留在他懷中,她向來喜歡他溫暖她。

  「你的醫術比我想像中高明。」聽到他的話,她的身軀不自覺的一僵。

  鳳舞不明就裡的看著她,「怎麼了?」

  「沒什麼。」她對他匆匆一笑。

  他懷疑的看著她,「有事要說?」

  「沒有。」緊靠在他的懷中,聽他沉穩的心跳,她搖了搖頭。

  他斂下眼看著她,強迫自己不被她的柔順騙過。「不如你來告訴我,你一次一次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我該如何罰你?」

  「我已經說了,」她的手柔柔的撫著他俊美的五官,「隨你處置,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認了。」

  「你很清楚,此生我絕不可能傷害你,我情願傷害自己,也不會傷害你。」他的口吻有對她的真心。

  「話可別說太早,」她低下頭,避開了他專注的雙眸,話中有話。「一生很長的,說不定哪天——」她狀似漫不經心的把玩他的大手,「我真會命喪你手。」

  他勾起她的下巴,直視著她,「質疑我的話?!我真的應該生氣。」

  她只是淡淡的一笑,感覺他灼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臉。

  「我做了那麼多的事,你確實是該生氣。如果有一天,」她如水的眼眸幽幽的看著他,「你真的想要我的命,我也不會怨你。」

  鳳舞眼底因為她的話而閃過不悅,他低下頭用力地吻住她,強悍的舌鑽進她嘴裡。

  尹牧慈將手纏上他的脖子,沒有避開他的吻。

  這些日子以來,她早就已經習慣了與他之間的親密互動,這樣的接觸,甜蜜了她整個身心,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氣息輕撫過她的耳際,她情不自禁的發顫,他的吻狂烈得不容她喘息。

  正當她意亂情迷的時候,鳳舞卻突然停了手。

  「夜深了,你回去吧。」

  他痦啞的嗓音聽來更魅惑,她輕柔的靠進他懷裡,「真要我走?」

  在跟著他回到鳳絮國時,她便認定今生她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不論是否成親也無法改變,這是她對他的真情。

  「恩兒,我們還未成親……」他的語氣中隱忍著顯而易見的情慾。

  這樣的溫柔簡直讓她無法承受,每每聽到他柔情的喚她恩兒,她的心口總是莫名的揪痛。

  「我不在乎。」她紅著臉,正視他灼熱的視線。

  管不了對或錯,只是不想壓抑自己心中的情潮,因為戀著他,所以願意給予,在初見的那一刻,便注定了她屬於他……

  鳳舞離開李縣當天,全縣百姓夾道歡送,鳳舞王因為一名女子而可能禍國殃民的傳言,早就成為茶餘飯後的一個笑話。

  管黎在他們起程當日,送來了一尊名貴的玉觀音,經由齊嬤嬤的手交到了尹牧慈的手中。

  原本住在李縣的齊嬤嬤因為在這裡也沒什麼親人,所以尹牧慈才開口,她便滿心歡喜的同意眼著她到天城。

  別館裡外的下人忙著做最後的收拾,尹牧慈的手輕撫著桌上的玉觀音。

  「這觀音可刻得好啊!」齊嬤嬤忍不住讚歎,「這管公子真是個大善人!他一定是感念小姐對李縣百姓的好。」

  尹牧慈的嘴角揚起了一個淡淡的弧度。

  「小姐,」無顯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馬車已經在外頭候著了。」

  「小姐隨後就出去!」齊嬤嬤朝門外喊了一聲,然後看向主子。

  「這我自己拿吧。」尹牧慈伸手拿起桌上的玉觀音。

  「這樣好嗎?」齊嬤嬤有些遲疑。

  「無妨。」她一笑,只是沒想到這玉觀音看來不大,但是抱在懷中還真的有點沉。

  鳳舞的目光飄向門口,雖然與情人隔了一段距離,他的心思還是在她的身上。

  「她手上拿的是什麼?」他問一旁的無顯。

  無顯看了一眼,恭敬的回答,「回王上,據說是一個管公子派人送到府裡給小姐的玉觀音。」

  「管公子?!」

  「據說是位善心人士,因為有他,所以之前小姐才能有地方得以診療李縣受傷的百姓。」

  鳳舞點了點頭,印象之中確實是有這麼一個人,只不過送上一尊貴重的玉觀音……

  他嘴角輕輕一揚,看來縱使容貌已傷,她依然有吸引眾人眼光的魅力,這點端看李縣百姓歡送他們離去的盛況,便能得知一二。

  「出發吧。」他下令。

  無顯聞言,立刻大喝,「出發!」

  尹牧慈輕掀開馬車上的布幔。當初到來時,這裡生靈塗炭,百姓連個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沒有,而經過這些時日,雖然一切都還在重建中,但已經看出了無限的生機。

  「不想走嗎?」她有些意外的看著騎在馬背上的鳳舞出現在自己的視線內。

  「畢竟也在這裡待了好一些時日。」尹牧慈老實的回答。

  他帶笑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管大哥!」看到人群中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忍不住激動的探出頭揮了揮手。

  鳳舞有些意外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就見管黎見了她,也難掩激動的揮舞著手。

  他淡淡的看了管黎一眼。管黎一接觸到他的目光,動作明顯僵住,恭敬的低下頭。

  「你嚇到人家了!」尹牧慈不贊同的皺眉。

  鳳舞不置可否。只需一眼,他便明白這男人的心思,這樣炙熱的目光……他的嘴一撇。是一個男人想要一個女人的眼神!

  她不明所以的看著他,隱約覺得他似乎有些不悅。

  只是為什麼?她滿心不解。

  出了李縣沒多久,尹牧慈覺得有些累,便將手臂交疊放在軟墊上,頭枕在上頭,馬車卻在此時突然停了下來。

  她有些困惑的將頭微偏,便看到鳳舞掀開布簾,輕輕縱身一躍就上了馬車。

  「走吧。」他一坐定,立刻對外頭吩咐。

  尹牧慈驚訝的看著他,「你怎麼會上來?」

  「來看看玉觀音。」他答,沉著眼看她。

  「玉觀音?!」她將身軀微微一側,露出一旁的玉雕,「是管大哥送的這尊玉觀音嗎?」

  「管大哥?!」他挑眉,「你跟他很熟嗎?」她一愣,忽然好像知道了他的陰陽怪氣所為何來。

  尹牧慈露出一個打趣的笑容,「你以為管大哥喜歡我嗎?」

  「不是以為,」他的眼中掠過一道幽黑的陰影,「而是肯定!」

  他看起來很不高興。「你在嫉妒嗎?」她伸出手輕觸他陽剛的臉龐。

  「是又如何?」他攫住她的手,將她拉入懷中。

  她雖然總是柔順得從不拒絕他的碰觸,但他依然注意到她眼裡總是一閃而過的憂鬱,他肯定她心頭有事,但她卻總是不說。

  「嫉妒不該出現在高高在上的鳳舞王生命之中的。」緊偎在他的胸膛,她柔聲的說。

  他也是這麼以為,但是遇上她之後,他的腦子似乎總是不能正常的運轉。

  「不管管大哥心中怎麼想,」她柔聲解釋,「我心中對他都沒有其他想法。」

  她語氣中的肯定,令鳳舞的不悅稍稍平復。

  「回天城之後,」盯著她的臉,他說:「我們立刻成親。」

  「好。」她抬眼看他,一笑,「如果這是你想要的。」

  聞言,他的雙眸又危險的瞇了起來,「這當然是我想要的!你不願嗎?」

  意會到了他的怒火,她的手輕拍他的胸膛安撫,「我已經是你的人,怎麼會不願?只是——我怕你後悔。」

  他撇了撇嘴,用力的摟住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要的始終是她。

  他濃重的氣息在她的耳畔吹拂,細吻不住落下,時而溫柔,時而狂暴的讓她喘不過氣。

  「鳳舞,如果有一天……」她欲言又止的看著他,聲音梗在喉頭,怎麼也無法把真相說出口。

  「如何?」他迷戀懷中的身軀,纏綿的吻不停落在她的臉,她的頸……

  「沒什麼。」她一笑,搖了搖頭。

  聽到她抑鬱的聲音,他猛然停下自己的動作,懷疑的看向她,一點都不喜歡她眼底的輕愁。

  尹牧慈微笑,「真的沒什麼。」

  她逃避他的詢問,主動吻上他,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她已經深知自己有足以影響他的力量。

  對於現在,她真的滿足,至少在他專注的看著她時,她相信這一刻他對她——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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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門口響起吵雜聲,尹牧慈的目光困惑的移向發聲處。

  今日是她與鳳舞的大喜之日,因為李縣地牛翻身,他們大婚之日足足延宕了數個月。

  房裡喜氣洋洋,齊嬤嬤興奮的四處張羅,今日過後,她還打算跟著尹牧慈進宮裡去,下半輩子都伺候這個好心腸的王后娘娘。

  「外頭是怎麼一回事啊?」她皺著眉頭。「怎麼這麼吵?」

  就在此時,門被由外用力的推開來,發出的巨響令人心驚。

  「大膽!」一旁的吉祥忍不住大嚷,「今天是小姐跟王上的大喜之日,誰敢搗亂?」

  尹牧慈臉上的表情平靜,但是眼眸卻在觸及門口的必沐時一驚。

  必沐是龍飛的貼身侍從,他在這裡,只代表著——

  果不其然,她看到了站在必沐身後不遠處的龍飛,她的嘴角在看到他俊美五官時微微一揚。

  但是,無顯幾乎在同一個時刻出現,擋在龍飛與必沐的跟前。

  「無顯敬太子為貴客,但是太子今日所為實在有違禮法!」他手持長劍,冷眸說道。

  「不得對我家主子無禮!」身為龍飛最忠心的貼侍,必沐立刻上前護主。

  「必沐,退下。」龍飛一派溫和有禮的微笑看著無顯,對於這個有著天下第一勇士之稱的男人,他知之甚詳,一點都不想在這樣的一個大喜之日跟這個高手起衝突,「我只是想跟尹姑娘聊幾句。」

  「請回。」無顯冷著一張臉,口氣壓根沒得商量。他跟在王子身旁,雖然從未聽主子提起過任何事,但也隱約知道兩位王者為了喜房裡的女子有過不小的衝突。

  「大膽!」必沐怒斥,「你以為你是在跟誰說話!」

  無顯的反應只是輕哼了一聲,畢竟他的主子是鳳舞,所以他完全不把龍飛看在眼裡。

  「無顯,請讓讓。」龍飛客氣的說。

  可他一臉堅決,不願移動分毫。

  龍飛在心中歎了口氣。這樣喜氣的日子裡,實在不該舞刀弄槍,只是似乎無從選擇。

  他對無顯臉上的敵意視而不見,逕自走向房裡,只是腳才一動,無顯手上的劍立刻毫不留情的朝他刺了過來。

  揚起玉扇,他輕而易舉的擋住的劍,無顯的手腕一轉,立即改往他的身側攻擊,龍飛嘴角微揚,輕鬆的反手擋住。

  見狀,無顯臉色微變。還以為龍飛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純褲子弟,沒想到他還有幾分能耐。

  「別打了,」尹牧慈出聲制止,「你們全都住手。」

  龍飛立刻將扇子從半空中收回,而無顯雖然遲疑,但還是緩緩的收了手。

  她的目光流轉正兩人之間,最後輕歎了口氣,「無顯,你退下,讓我與太子私下說幾句。」

  無顯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小姐,今天是大婚之日,與男子私會若傳出去,有損王上顏面。」

  這番話使尹牧慈有了遲疑。她也知道自己私下會龍飛於禮不符,但是她又想詢問龍飛有關自己妹妹的事,不由得陷入兩難。

  「不然你可以在不遠處陪伴。」龍飛一派溫和的建議,「若你認為我的態度有何不妥,大可制止。」

  無顯遲疑的看向尹牧慈,就見後者眼底所流露的乞求。

  雖然他總是冷冷的做著份內工作,默默保護她,但是他一點都不討厭她,因為他看出她是真心的守著主子,所以他也會以對待主子的方式,同樣忠心的奉她為主人。

  「這事傳進王的耳裡,可能會引起軒然大波,請小姐三思。」他不表任何意見,要她自己選擇。

  提到鳳舞,尹牧慈的嘴角微揚。

  「我知道了。太子,」穿著鮮紅的嫁衣,尹牧慈領著龍飛走出喜氣洋洋的喜曰厲。「這邊請。」

  龍飛緩步的跟在她身後。

  「恩兒好嗎?」一確定走出了無顯的聽力範圍,尹牧慈臉上雖無太多起伏,但是口氣有著一絲擔憂。

  「好。」龍飛微笑,「恩兒很好,日前太醫才診出她有了身孕。」

  聽到這個,她眼底浮上喜色。「恭喜你們!」

  「謝謝你!」他點了下頭,「只不過她很擔心你。」

  她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容,「請太子幫我轉達,就說我很好,叫她毋需掛心。」

  在太陽底下,龍飛仔細端詳她,最後目光落在她臉上的疤痕,「這傷——應該難不倒鳳舞。」

  尹牧慈微笑不語。

  「我答應過恩兒,在你大婚之前要跟你見上一面。」龍飛談起此行的目的,「你確定真的要嫁給鳳舞嗎?」

  「事到如此,這個問題已經多餘。」她淡淡的說。

  龍飛臉上有堅決,「現在還來得及回頭,若你心中有一絲不願,我現在就可以帶你走。」

  尹牧慈可以聽到風吹過樹枝傳來的沙沙聲,老天爺給了她大喜之日一個好天氣。

  「牧慈,」龍飛的口氣懇切,專注的看著她,「不論發生任何事,龍韶國永遠歡迎你。」

  「我知道,」她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庭院裡飛舞的蜂蝶、怡人的氣候,在今日她將要嫁給所愛的男人,今生她已經無所求。「有時,我也懷疑今日所作所為到底是錯是對,但我得試試。」

  「試?!」他臉上閃過困惑,「試什麼?」

  「試我可以多愛一個男人。」

  聽到她的話,龍飛不由得沉默了。他早就明白她對鳳舞的心,只不過——

  「我衷心希望你能得到幸福,」他歎,「只不過你隻身在此,若東窗事發,我怕遠水救不了近火,到時我救不了你!」

  「放寬心吧,如果真有東窗事發的那天,誰都救不了我,一切都只能看鳳舞的選擇!」尹牧慈柔聲回道。

  「就算到了那日,你也不能任他處置。」龍飛不以為然的挑眉,不認同的看著她的沉靜,「或許我該不顧你的意願,強行將你帶走!」

  「我知道你是可以這麼做的,」她直視著他,語氣有著信任,「但也知道你不會。」

  看著她酷似愛妻的眼眸,龍飛無奈的歎了口氣。「你們姊妹……都是如此的倔強。」

  尹牧慈聞言,忍不住輕笑出聲,「看來,恩兒讓你吃了苦頭。」

  他的嘴角一揚,「是啊!有了她,生活是多了麻煩,但絕對不會無趣,對我來說,不論她做什麼,我都甘之如飴。」

  她含笑點頭,一點都不擔心龍飛不會好好對待妹妹,這樣一個男人,會好好守護恩兒幸福的。

  「他倒來得挺快的。」越過她的肩膀,龍飛忍不住噗哧一笑。

  尹牧慈不解的看著他,下一秒,一道冷颼颼的男聲便驀地響起。

  「來者是客,我尊重你,但不代表你可以為所欲為!」

  聽到熟悉的冷峻聲音,尹牧慈側過頭,就看到鳳舞怒氣沖沖的走近,單就他臉上的陰沉,她不難猜出自己與龍飛私下會面大大觸怒了他。

  她緩緩走向他,表情平和。「你生氣嗎?」

  鳳舞看著她,試圖從她平靜的臉上找到一絲蛛絲馬跡,但在看到她沉靜的模樣後,他也奇異的自激動轉為冷靜。

  「我不該嗎?」

  「太子只是基於相識一場,所以來問候幾句話,」她輕柔的解釋,「你不該生氣。」

  鳳舞沉默的打量她,最後臉部線條一柔,抬起手輕觸她的的臉頰,目光卻嚴厲的看著龍飛,「請你離開。」

  看著兩人的互動,龍飛雙眸微斂。或許情況不會如他所想像的那麼糟糕。面向尹牧慈,他最後問了一句,「你真要留下?!」

  她柔柔一笑,「是的。」

  選擇代替恩兒嫁給鳳舞,便已注定了她的人生,只是這個決定不為別人,只為她自己。

  在與鳳舞經歷了這些日子後,她早已經離不開他了。

  龍飛看著冷酷著一張臉的鳳舞,微微一笑,「好好待她!」

  鳳舞沒有回答。

  離去前,龍飛又看了尹牧慈一眼,因為她眼底的堅定,於是他終於放心的轉身離去。

  「你怎麼會來?」她的手輕撫著鳳舞的衣襟。依禮法,他該在宮裡等她進宮一起祭天才對。

  他攫住了她的手,有些急切的問:「他同你說了什麼?」

  「這很重要嗎?」他的手勁太大,令她的手腕有些發疼,但她卻一副不知大禍將至的天真模樣,微笑看他。

  「別觸怒我!」

  他不可能讓她離開的,這些日子以來,他真心的認為自己已經成功得到了她的心,但是看到她與龍飛親密的站在一起,一切卻又不那麼篤定了,似乎只要關係到她的一切都足以使他軟弱。

  「別生氣!」她空著的手輕撫過他的眉,「這些日子我們一同經歷了這麼多的事,你怎麼會以為我會想要跟著龍飛呢?」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手勁因為她的話而微鬆。

  「他真的來要求你跟他一起走?」鳳舞冷冷的問。

  此刻他氣憤的不是她,而是該死的龍飛!沒想到到了今日,他竟然還妄想要帶定屬於他的人。

  「他只是擔心你待我不好罷了。」

  鳳舞冷哼了一聲,自以為是的傢伙!

  尹牧慈忍住笑,「你真是可愛。」

  聽到她的誇讚,鳳舞眉頭蹙得更緊。英俊、高傲、冷酷都可以加到他的身上,但是可愛?!

  「你真的在乎我,對不對?」不管他奇怪的表情,她又問。

  「遠超過你的想像!」一把抱過她,他霸氣的回答。

  她臉上露出一個笑容。

  嫁給他是今生所願,只是此刻她臉上雖帶笑,但是內心卻憂喜參半,因為她知道,此生最大的難題仍等在前方,這是一輩子的難題——隱瞞他……

  過多的酒精使得鳳舞的腳步有些不穩的進入一心殿,他斥退扶著他的無顯和房裡的嬤嬤及宮女,就見他的妻子微笑的坐在喜床上看他。

  方纔喝完交杯酒,無顯便來報說龍飛打算離開,基於禮數,就算他滿心不悅,也得暫時把嬌妻放下,出去送客。

  「這傢伙沒風度。」鳳舞不悅的啐道。

  尹牧慈微笑的看著喝得有些微醺的他。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為何龍飛歸心似箭,只是無法明說,不過鳳舞心中或許會以為龍飛如此匆忙離開,是因為受不了他們成親,所以心痛的選擇眼不見為淨吧!

  她站起身走向他,伸出手扶住他,而鳳舞也不客氣的將身體一半的重量壓在她身上。

  她踉蹌了一下,差點跌倒在地,聞到他身上的酒氣,不禁無奈一笑,「你喝多了!」

  鳳舞不置可否,只是反手摟住了她,熱氣和酒氣吹拂著她的頸子,他低低的咕噥,「直想把你藏起來,再也不讓任何一個男人看見你。」

  聞言,尹牧慈忍不住輕笑。

  「我的夫君,」她輕柔的說:「我已經沒有容貌了。」

  他輕吻著她,滿足的歎了一聲,「世上美貌女子何其多?若心不在,再多美貌也是空,更何況——」他的手撫著她臉上的疤,「這並不是不能除去。」

  雖然他並不在乎她臉上的疤痕,但他這是希望能夠還她一張如同以往美艷的容貌。

  心不在,再多美貌也是空……尹牧慈露出了一個笑容,他的真摯令她的心頭一暖。

  長夜漫漫,她被他輕放在床榻上,解除了衣衫,鳳舞終於如願以償,得到了今生最愛的女人。

  午後,懶懶的陽光照得人渾身舒坦,鳳舞的頭枕在嬌妻腿上,耳裡聽著她輕柔的聲音,這對他來說無異是天籟。

  「你睡著了嗎?」放下手中的書冊,尹牧慈低頭看他。

  他閉著眼,搖了搖頭。

  尹牧慈微微一笑,宮女、太監都識趣的站在遠處,不敢打擾小倆口,她拿起書冊,打算繼續念下去,鳳舞卻突然睜開眼,坐起身,反手將她攬入懷裡。

  「做什麼?」她微吃了一驚。

  「只是突然想要抱抱你。」

  她一笑,柔順的將頭輕靠在他胸前。只是她的好心情,在看到前方出現的一行人時稍稍被破壞。

  「怎麼了?」鳳舞懶懶的把玩著她的髮絲。

  「是母后。」輕推開他,她恭敬的起身。

  無顯似乎試圖阻止織蘭,惹得織蘭怒不可遏。

  尹牧慈見兀自坐在草地上,輕靠著樹幹的丈夫似乎並不打算做些什麼,只能無奈的歎了口氣。

  「無顯。」她開了口。

  聽到她的叫喚,他目光看向她。

  尹牧慈搖了下頭,無顯頭一低,立刻讓開。

  織蘭的臉因為氣憤而微紅,她咬牙切齒的看著尹牧慈,沒想到才多久的時間,她的一個動作竟然比她這個太后還要有權威。

  「母后。」尹牧慈得體的跪安。

  冷眼瞟了她一眼,織蘭逕自看著兒子,見他一派輕鬆的坐在地上,又皺起了眉頭,「一國之君,成何體統?」

  鳳舞面無表情的抬頭看她,沒有回答,他一點都不喜歡自己與愛妻的悠閒時光被打斷。

  他站起身,將妻子拉了起來,對於母親總是對她視若無物的態度心中也感到不悅,他握著她的手,頭也不回的就要離開。

  織蘭沒有料到他竟然會有如此無禮的舉動,他分明沒有把她這個母親給放在眼裡。

  「鳳舞!」她冷聲喚,「你這是什麼態度?」

  「母后,」他的聲音很冷淡,「兒臣不過以彼之道,還之彼身。」

  聞言,織蘭臉上浮現少見的難堪。可笑又可悲,她的兒子竟然如此迷戀這個酷似她情敵尹千雪的女子。

  「哀家來是要跟你談正事!」壓下怒火,她冷冷開口。

  鳳舞冷眸倪了她一眼。

  「玉傾!」顧不得兒子的冷淡,她逕自喚道:「跪下!」

  玉傾風情萬種的跪到鳳舞和尹牧慈的面前。

  尹牧慈不解的看著眼前這一幕,鳳舞則是一臉平靜的冷眼旁觀。

  「玉傾打小跟在哀家身邊,深得我喜愛,她年紀已經不小,又是個可人兒,你就將她納為妃吧!」

  尹牧慈有些錯愕,目光猛然看向夫君,就見他不說話,沉靜的表情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鳳舞不喜不驚的神色令織蘭的眉頭微皺。「不語代表同意嗎?」她沉不住氣的問。

  他的嘴一撇,平淡的反應,看似她所說的事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還是——」她銳利的目光看向尹牧慈,「你不同意?」

  尹牧慈有些驚訝突如其來的針對,一時之間,矛盾的情緒充斥心懷,她緩緩搖頭,小聲回答,「臣妾沒有同意與否的立場。」

  這話讓鳳舞終於有了反應,他黑眸一寒,伸出手攫住她的手腕。

  她心頭微騖,還來不及回神,就被拉著走。

  「納妃之事不勞母后費神。」鳳舞的聲音很冷,「玉傾出落得亭亭玉立,兒臣自會替她尋門親事,擇日讓她嫁出宮。」

  織蘭沒有料到他會如此直截了當的拒絕,還要把玉傾給嫁出去。

  「太后,」玉傾有些慌了,「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別急。」織蘭寒了一張臉,「你的事,哀家作主!尹牧慈——」沒料到她真的全然收服了兒子的心,她恨恨的說:「會有辦法對付的。」

  尹牧慈知道自己觸怒了枕邊人,只是不知道他的怒火到底從何而來。

  「解釋!」鳳舞冷冷的開了口。

  她一臉無辜,「解釋什麼?」

  「何以對母后說,納妃一事你沒有同意與否的立場?」

  聞言,尹牧慈眼眸一黯。她是一個女人,怎可能會願意放任屬於自己的男人去娶別的女人,只不過——

  「你是王,後宮佳麗就算三千都無妨,更何況今日開口的是母后,我能說不嗎?」

  「當然可以!在我心目中,我在乎你遠超過母后!只要你開口,」他認真的表白,「我只會是你一個人的。」

  他的話使她一笑,「這麼說,你承諾今世不納妃嗎?」

  「當然!」看著她的眼光變得深沉,他伸手,撫著她的頰。

  尹牧慈直直看著他的眼。

  「不信我?」他沉聲問。

  「信!」她的唇邊露出一個美麗的笑容,「怎會不信?」

  她也不會離開他,除非……他不要她。

  「絕對答應我一件事。」鳳舞低頭吻著她,低喃著說。

  「什麼?」

  「小心母后。」

  尹牧慈愣住了。

  「不可獨處,」母親對她的恨意如此明顯,他不願冒險讓她面臨可能的危險。「絕不可以!」

  她伸出手,摟住了他,無聲的在他懷中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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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不自覺時序又到了立春,但即使過了元宵,氣候仍是春寒料峭,使得尹牧慈一起床,便被交代只能待在寢殿裡,不得到外頭走動。

  她翻動著手中的書冊,專注的讀著。這些都是皇室中珍藏的醫藥書冊,以醫術見聞於世的鳳絮國對她來說,是個取之不盡的寶庫。

  「你們要做什麼?」外頭的吵雜聲打擾了平靜,她的目光飄向大門的方向。除了立在兩旁的幾個宮女之外,她沒有看到其他人影,有的只是由遠而近的爭執聲。

  她沒有費心從太師椅上起身,畢竟若有任何動靜,自然會有下人進來通報,毋需她大驚小怪,身為一國之後,她得要學習的第一件事便是如鳳舞一般——喜怒全然不形於色。

  突然,數個禁衛軍打扮的人衝了進來,這樣的情況令她的眼匠閃過一絲驚訝,爾後緩緩的坐起身,看著底下的禁衛軍。

  「大膽!」吉祥氣急敗壞的喊,「竟敢擅闖王后寢宮!」

  「王后恕罪,」看來儼然是帶頭者的禁衛軍開了口,「屬下是奉太后之命前來,請王后移駕四喜殿。」

  太后……她的目光微斂,想起了丈夫的耳提面命。

  「若是母后召見,只要派太監傳令一聲便可,」她將手中書冊放了下來,「為何如此勞師動眾?」

  「屬下只是奉命行事!」禁衛軍態度頗為高傲,「請王后別為難屬下,不然就別怪屬下不客氣。」

  「真是大膽!」吉祥氣得跳腳,「等我去稟報王上或是無顯大人,你們這些傢伙就吃不了兜著走!」

  「吉祥,不得無禮。」尹牧慈從太師椅上站起身,她相信若沒有太后撐腰,這些人也不敢如此放肆。「帶路吧。」

  「娘娘?!」吉祥見到她的舉動,有些傻眼,不過一看主子投遞過來的目光,也不再多說,只是趕忙拿出一件披風披到她身上,畢竟她可擔不起讓王后的身體有個什麼萬一。

  尹牧慈面無表情的跟在禁衛軍的身後定向四喜殿,她知道機靈的吉祥、如意會在最快的時間知會鳳舞此事,所以她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安危。

  只是,從大婚之日後,太后便不曾召見她,數月來,除非是鳳舞陪伴,她也絕對不會獨自與她見面,而今日,她突然派了這些人來「請」她過去,這似乎代表有事發生,只是她壓根想不透會有什麼事值得如此勞師動眾?

  她的眼底閃著困惑,不過心中沒有恐懼。這宮廷雖大,太后的權勢再高,有鳳舞在,她就知道,自己一定是安全的。

  一個麻布袋就這麼唐突的被放在四喜殿的大堂之上,尹牧慈分心的看了一眼。這麻布袋裡似乎裝著什麼活生生的東西,不停的明顯扭動著。

  「你現在應該很好奇裡頭裝了什麼吧?」一看到她,織蘭便冷著聲音問。

  收回自己放在麻布袋上的視線,她淡淡搖頭。「臣妾不好奇。」

  「還真像個大家閨秀!」織蘭冷哼了一聲。不可否認,雖然是一介平民出身,但是這個丫頭身上確實有著一股與生俱來母儀天下的尊貴,不過不管如何,這依然不能改變她對她的厭惡。

  「這可是太后給王后的驚喜。」玉傾臉上有著柔柔的笑意。

  尹牧慈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她明白,玉傾嘴上雖敬她為後,實際上,卻虎視眈眈的想取代她。

  聽吉祥、如意說,就算鳳舞已經當面拒絕,甚至還選擇了權貴相當的對象要玉傾出嫁,但是太后還是堅持要他納玉傾為妃。

  「驚喜?!」織蘭冷著眉頭,哼了一聲,「玉傾,你這形容還真是貼切。」

  看著她眼底閃過的陰鬱,尹牧慈雙眸微斂。從她的樣子看來,她一點都不認為自己會歡迎這個驚喜。

  幾乎在此同時,她也聽到殿外的騷動,太監宣告了鳳舞的到來。

  不知為何,看著面無表情走進來的鳳舞,加上殿上一臉陰沉的太后,尹牧慈心中一股沒來由的不安突然強烈襲來,她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的奇異感受,不禁有些忐忑。

  「母后,這又是怎麼回事?」鳳舞連請安都省了,畢竟一下朝就被急召到四喜殿,而且還得知她派人到一心殿裡強行帶走了他的王后,這使他現在的臉色相當不善。

  「就哀家看來,這句話,」織蘭高傲的看著自己的兒子,「你該問問你的好妻子!」

  鳳舞看著妻子,就見後者輕柔的搖了下頭,他的目光移到地上的麻布袋。

  「這是什麼?」

  「你問她吧!」織蘭的手還是指著從沒承認過的媳婦。

  尹牧慈眼底的困惑更深。

  「母后,你在玩什麼把戲?」鳳舞冷眸對上太后,「剛下朝,兒臣累了,沒事的話,兒臣告退。」拉著妻子,他便高傲的轉身。

  「不准走!」織蘭怒暍道,手直指著尹牧慈揚聲命令著,「你!去把麻布袋打開!」

  尹牧慈看出她眼底的堅持。看來,她是非要她親自動手不可了,只是那袋裡究竟有什麼?

  「這事找太監或宮女做就成了!」鳳舞拉住正打算蹲下的小女人。

  誰知道那動個不停的麻布袋裡裝的是什麼?若是什麼傷人的動物,不小心傷了他的妻,那可不成!

  「鳳舞,放開她!哀家要她做!」織蘭的臉已經拉了下來。「還有,」她的目光環顧四周,「全都退下!」

  「太后?!」玉傾柔柔的看著她。

  「好吧!」織蘭拍了拍她的手,「玉傾留下。」

  殿上最後只剩四人,相較於織蘭的激動,鳳舞顯得冷淡陰沉,一坐一站的兩人,誰也不願意讓步。

  尹牧慈目光穿梭在兩人之間,淡淡的歎了口氣,輕聲說:「王上,你就讓我來吧。」

  「可是——」他的話在接觸到她懇求的目光之後隱去,沒有起伏的雙眸只有在看到她的時候才會有溫度。

  「放心,我會小心的。」尹牧慈柔柔對他一笑。

  鳳舞只好放開自己的手,但依然小心翼翼的站在她身後,以防有任何萬一。

  尹牧慈依織蘭的命令蹲了下來,緩緩伸出手,慢慢解開綁在袋上的麻繩。

  她並不期然會從這個麻袋裡看到什麼,但是一看到被捆綁在裡頭的人,她的眼眸瞬間睜大——

  「恩兒?!」她沒料到會在這裡見到妹妹,一時不察的脫口而出。

  嘴巴被綁上布條,尹容恩嗯嗯啊啊的想要說些什麼,尹牧慈看到妹妹被五花大綁的樣子,心一緊,也顧不得其他,手忙腳亂的想要替她解開。

  「姊姊!」嘴巴的布一被鬆開,尹容恩立刻喊道。

  「你怎麼會在這裡?」手一邊替她鬆綁,尹牧慈一邊心焦的望著她。

  「我也不知道。」她苦著臉活動自己被綁多時的雙手和雙腳。

  原本她在龍韶國宮殿裡好好的,卻不知道怎麼一回事,一覺醒來就被五花大綁的塞在馬車上,根本不知道過了幾天,只知道過了好久、好久,一直到現在看到姊姊,她才知道自己已經來到了鳳絮國。

  「你乖。」尹牧慈冰涼的手輕撫著妹妹的臉頰,看到她明顯身懷六甲的身軀,眼底有著激動和憤怒,此刻,她才回過了神,終於意會到殿上的沉默和奇異的氣氛,想到站在身後的男人,她的臉色一白,幾乎沒有勇氣轉頭。

  早知道事情終會紙包不住火,只是萬萬料想不到事情會來得那麼快,她與鳳舞大婚還不到一年……

  「姊姊!」尹恩容輕觸她的的手臂。

  她連忙安撫的拍了拍妹妹的手,看著身懷六甲的妹妹,相信龍飛肯定為了她的失蹤而大發雷霆,她真的不敢想像,若是讓龍飛發現是鳳絮國派人將恩兒捉來後,盛怒的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她感到頭重腳輕,只求爹的話別成真,她一點都不想看到兩國為了她們而真的大動干戈!

  「姊姊,你沒事吧?」尹容恩擔憂的話語飄入她紛亂的思緒中。

  尹牧慈如木石般僵硬的跪坐在她身旁,然後緩緩伸出顫抖的手將她摟進懷中。

  尹容恩怯生生的打量著四周,目光在觸及鳳舞時,不由得一亮,「鳳大哥!」

  看到她,鳳舞的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殿上的氣氛是凝滯的,沉重得足以令人窒息,他神情冰冷的看著摟抱在一起的兩個女人。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放緩語調,沉聲問。

  看到姊姊一張臉白得幾乎像要暈過去,尹容恩立刻微推開了她,勇敢的開口,「我可以解釋——」

  「由我來吧。」深吸口氣,尹牧慈柔柔的打斷。

  「可是……」

  她輕搖了下頭,堅定的看著妹妹,「交給我。」

  尹牧慈站起身,面無表情的面對鳳舞,當看到他深沉的眼眸望進她的眼底時,她的心就像被一根針狠狠的扎進似的難受。

  「鳳……王上,」她困難的改了口,「請你……啊!」她的話還來不及說完,整個人幾乎騰空而起,只來得及驚呼,整個人就被硬生生的拉到他面前。

  他發狠的看著她,彷彿此生第一次見她,她纖細的手腕被他用力抓住,充滿男人味的臉龐一片鐵青。

  「請、請你……」這樣盛怒的他使她有些慌亂,但卻依然鼓起勇氣,「別傷害恩兒。」

  「替別人求情?!」鳳舞臉色肅然,雙眼有如凍結的深淵。「你有何立場?」

  憤怒在他眼前燃燒成一片火熱紅幕。這個女人——與他同床共枕,他真心對待,他卻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她一怔,心痛得無法言喻。

  「我知道,我沒有立場跟你談條件,」她的語氣虛弱,奇異的冷靜了下來,「只是這一切,要怪就怪我。」

  「姊姊!」尹容恩從地上站起身,雖然身懷六甲,但是她的動作還是很靈活,「不可以!這事怎麼可以怪你?」

  鳳舞握著尹牧慈的手一緊,目光懷疑的看向她,「恩兒?!」

  尹容恩看到他肅殺的眼神,不禁遲疑了一下,但還是點點頭,承認自己才是尹容恩。

  低咒了一聲,鳳舞將目光移到身前女人的身上,用力將她拉近,「你呢?你又是誰?」

  踉蹌了一下,她苦澀的開了口,「尹牧慈……」

  「尹牧慈?!」

  聽到從他口中吐出的名字,尹牧慈的心一顫。沒想到他這次喚的名字對了,但卻不再有感情。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鳳舞失控的狂吼。

  「如你所見,我跟恩兒是孿生姊妹。當初龍飛中毒,你堅持要娶恩兒,所以我就——」她沉默了一會,閉了閉眼,「李代桃僵。」

  簡單的四個宇,卻使鳳舞的臉色一白。

  她騙他!想起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在這時候,看著幾乎一模一樣的兩張臉,頓時成了難堪的嘲弄。

  「我早就告訴你她是個不祥之人。」織蘭冷哼了一聲,「現在你該明白,自始至終,你都被這兩個丫頭給要得團團轉吧!她們心機深沉,就如同當年的尹千雪,全都是紅顏禍水!」

  「喂!我姑姑都死很多年了,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她?」尹容恩忍不住發出不平之鳴。

  織蘭有些意外,怎麼也沒料到她竟然敢回嘴。「哀家看你是沒認清這裡是什麼地方吧?」她冷笑,「只要哀家一句話,就可以要了你的腦袋,讓你肚子裡的孩子沒出世的機會。」

  聽到這個,尹容恩的臉立刻刷白,她遲疑的咬了下下唇,有點身不由己的氣憤。

  「放過她!」尹牧慈忙不迭的請求,「太后……」她看織蘭一臉憤恨,只好轉向鳳舞,「求你放過恩兒!」

  他冷淡的神色沒有透露任何心裡的想法,這使得她更為心驚。

  「就當是一場鬧劇,現在結束了!若真要怪,就怪我好了!我才是主導這一切的人。」

  「鬧劇?!」鳳舞說不出此刻心頭縈繞的是對她騙他的恨,還是她否定兩人關係的怒,「好個鬧劇,這就代表你與我的恩愛都是假嗎?」

  「我——」

  「當然是假的!」玉傾沒讓她有回答的機會,逕自插話,「王上,您不會還想要相信這賤人的甜言蜜語吧?」

  尹牧慈的心一沉。

  她知道東窗事發後,自己一定會面臨難堪,只是沒料到還有妹妹會在一旁……

  「你會放過她吧?」她哀愁的看著鳳舞,知道現在能求的只有他了,「你愛她的,不是嗎?」盈眶熱淚幾乎奪眶而出,此刻說出來的話,狠狠的傷了自己,「你不是這麼心狠的人,你情願自傷也不會動手傷害你愛的女人,不是嗎?」

  這是他告訴過她,這一輩子,絕不可能傷害恩兒的承諾。

  鳳舞的臉色很難看。這些話現在聽來只是諷刺,他竟然讓這麼一個女人玩弄於鼓掌之間!

  「我是不會傷害我愛的女人,但我愛的是恩兒,不是你。」他的手突然掐住她的脖子,「我要你的命,換她的命!」

  尹牧慈的心一窒。她自始至終都知道她只能是妹妹的影子,只不過內心依然抱著希望,畢竟她是個凡人,也有七情六慾,希望會有奇跡發生,縱使希望渺茫,但她依然抱著夢想,可如今他的舉動告訴她,這該是夢醒的時候了。

  「如果,」他的手微微施力,這使她連說話都困難,可她卻還是勉強擠出一抹笑,很漂亮,也很淒涼。「若這是你要的……我願意拿我的命換……恩兒的命,請你……保她周全。」

  鳳舞瞪著她的眸光狂而複雜,他眼底的恨意讓尹牧慈明白,他恨她,真的恨她!在這個時候,他真的會不顧一切的殺了她!

  這份認知使她的心痛到麻木,她的真心,最終沒有得到相同的對待,最後,她感到他的臉在她的視線內變得模糊,然後眼前浮現黑霧……

  「不要!鳳大哥——」尹容恩見狀,不顧一切的撲到鳳舞的腳下,「我求你!不要!」她死命的哀求著。

  尹容恩的聲音傳過憤怒的紅霧,鳳舞看到手掌底下的人掙扎力道漸失,只要再用幾分力,他便可以活活掐死她。

  他咬牙低吼了一聲,大手用力一甩,鬆開她,卻也將她狠狠摔倒在地。

  尹牧慈虛弱的接連咳了數十聲,原本蒼白的臉龐也因此漲得紫紅。

  「無顯!」鳳舞轉過身,不再看她,口氣平穩,只有緊握的拳頭洩露他心頭的激動。

  候在殿外的無顯聽到聲音,立刻走了進來。

  「把她們倆全都關進大牢!」

  無顯的目光在看向地上的兩人時明顯一驚,但隨即回復平穩。

  「得罪了,王后。」他伸出手拉起尹牧慈。

  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王下令將她押進大牢,這代表此刻她不再是王后,而是待罪之身,雖然他看得出來,她是真心對待主子,但他的身份卻無法替她求情,只能依言而行。

  尹牧慈踉蹌的被拉起身,邊咳邊看著鳳舞,身冷,心更冷。

  「鳳舞,你該立刻下令處死這兩個丫頭!」織蘭見無顯真的要將尹家兩姊妹拉下去,立刻出聲制止。

  「別再說了!」他的眼底有著深刻的傷害。

  「鳳舞!」

  他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從頭到尾,都沒有費心轉頭再看尹牧慈一眼。

  潮濕陰寒的地牢,兩個姊妹緊靠著給彼此溫暖。

  「姊姊,你還好嗎?」藉著微弱燭光,尹容恩看見姊姊頸上明顯的紅腫痕跡,眼眶不禁泛紅。

  尹牧慈勉強揚起嘴角,點了點頭。

  看見姊姊一臉木然,她不由得幽幽歎了口氣,「全怪我……」

  「又說什麼傻話!」尹牧慈的手輕柔的撫著她的發。

  最後,這世上她的親人,也只有妹妹一個啊!想起幾乎置她於死地的夫君,她的心中沒有恨意,卻有說不出的心痛。

  「本來就是!」尹容恩又歎了口氣,「想想,為什麼不能回到過去?我們在日月島的時候很快樂,雖然爹爹總是很嚴厲,但是你讀書,我玩劍,這樣雖然平淡,但至少可以平安過一輩子。」

  尹牧慈不禁輕笑,卻又難受的皺起眉。她的喉嚨因為在四喜殿上被鳳舞緊掐住,所以現在就連說話都覺得疼痛。

  「別忘了,」她困難的開口,「若真是如此,你可沒法子遇上龍飛,更不會要當娘了。」她的手輕觸著妹妹明顯鼓起的肚子。

  提及夫君,尹容恩的神情一柔,「是啊,這世界好像很難兩全其美,只是……怕我的孩子沒這個命出世了……」

  她雖然天真,但還不至於愚笨,也明白現在處境危難,她們兩姊妹都是俎上肉,生死都由不得她們。

  「別胡說!」尹牧慈不認同的看著她,「鳳舞不會傷害你的。」

  尹容恩懷疑的看著姊姊,不知道她的信心來自於何處。

  「別忘了,」她艱澀的開了口,「他愛你,情願自傷也不會傷他真心所愛的女人。」

  「怕只怕——」翻了個白眼,尹容恩無奈的回應,「連他自己都不懂自己的真心吧。」

  尹牧慈微驚的看著妹妹。

  「姊姊,你沒注意到嗎?若他真愛我,方才在大殿上,為何他的目光不在我身上停留?需要我提醒你,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誰的身上嗎?」她淡淡一笑,安慰的伸出手摟住姊姊。

  尹牧慈只是沉默,沒有任何反應。

  在他掐住她的脖子,欲置她於死地那一刻起,她便不再抱有任何期待,她不會再作夢,這世界並不會有太多奇跡發生,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

  久久,她才轉移話題,「我擔心的倒不是鳳舞。」她幽幽的說。

  尹容恩呼了一口氣,這裡悶得令人喘不過氣,她不解的看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你是什麼意思?」

  「我擔心的是太后。」

  提到織蘭,尹容恩忍不住皺起眉頭。她不喜歡她看她們的眼神,好似跟她們有天大的仇恨似的。

  尹牧慈緩緩的點頭,若有所思,「她大費周章把你從龍韶國擄來,到底意欲為何?」

  從一開始,她便清楚明白太后不喜歡她,只是她真有討厭她,討厭到非要把她殺了的地步嗎?!更何況得罪龍飛——看著一臉天真的妹妹,她眸光一黯,對鳳絮國一點好處都沒有。

  所以太后擄來恩兒,最終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一抬眼,無顯便站在她視線之內,他的存在使她心安,這代表鳳舞還是在乎她的安危——瞥見一旁的妹妹,她自嘲的一笑,心頭有難言的苦澀。她想太多了,他在乎的是恩兒的安危才對。

  鳳舞……或許到了今天,代表他們今生情緣已盡了吧?!

  手撫著發疼的頸子,就算事情已演變至此,她卻很明白,一切如果可以從頭,自己依然會無悔今日的選擇,縱使眼底有淚,但是她終究倔強的沒讓它滑落。

  在他眼中,欺騙他的女人跟行事惡毒的女人一樣不能原諒!

  鳳舞仰頭灌了一大口酒,似乎只有如此,才能使他下再心煩意亂。

  尹容恩,尹牧慈?兩個女人的身影同時闖進他的思緒。

  他怎會無知至此!想起尹牧慈臉上的傷疤,在龍韶國,在月夜之下,她同意隨他回鳳絮國時,他便隱約察覺她有些不對,只是那種奇特的感覺又說下上來,現在終於真相大白,明明就是兩個人!

  自始至終,尹牧慈都跟著尹容恩與龍飛一起耍弄他!憤怒穿過紅幕,成了麻木的真空,事情在一瞬間變得清楚了起來。

  他不會放她走!尹牧慈……若一開始有膽子欺瞞他,就得要有承受一切後果的能耐!

  「外頭有人嗎?」

  總管太監的身影出現在殿外。「王上。」

  「把王后帶上來!」他冷冷的交代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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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尹牧慈獨自一人踏進鳳舞的寢殿。

  一心殿裡不若以往燈火通明,反而陰暗得幾乎不見五指。

  從大婚之後,她便與鳳舞一同居住於此,曾經,他們在這裡交換了最真是的自己,不過轉眼之間,一切已經改變。

  深夜來自他的召喚,是福?!是禍?!她早巳無心猜測。

  正如在他掐住她脖子的瞬間,心裡懸念的依然是妹妹的安危一般,現在來到這裡,她求的也只是保自己的妹妹與腹中的胎兒一條活路。

  至於她——她的目光在黑暗之中梭巡著。

  因為對鳳舞的眷戀而來到鳳絮國,少了他的眷戀,她到哪裡都一樣,就算是死……也已經無所謂了。

  「王上。」縱使處在陰暗中,她依然可以從身形認出那個最熟悉的男人。

  「王上?!」鳳舞的聲音冷冷傳來,「很好!如此的生疏,就如你我現下的關係!」

  她聞言,不由得沉默,突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不解世界怎麼會在一夕之間全都崩塌。

  「無話可說嗎?」鳳舞從陰暗中現身,站定在她不遠處,這個距離,使尹牧慈聞到他身上的酒氣,也清楚的看到他臉上的平靜。

  沒有她預期的怒火,這點反而更令人心驚,畢竟對她來說,憤怒比冷淡好應付多了。

  她穩定自己的心神,平靜的看他,「你要我說什麼?」

  「就從一開始說起好了。」走上一旁的太師椅,他半臥在上頭,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是你的主意還是恩兒的主意?」

  她勇敢的直視他陰鬱的眼睛,「你該知道恩兒一向天真善良,所以這不可能是她的主意。」

  鳳舞反覆咀嚼著她的話,嘲諷的一笑。「你有必要這麼老實嗎?恩兒不在此,你可替自己脫罪,說不定我會饒你一命。」

  「我不在乎。」她的口氣雲淡風輕。

  可這樣的態度卻更加激怒鳳舞,思及這些日子以來她對他的關愛都是假的,他實在無法冷靜。

  「過來。」

  聽到他的命令,她的眸子顫動了一下。

  「過來!」他沉聲喝道。

  她緊閉了下雙眸,然後緩緩向他走去,在她走近時,鳳舞忽然伸出手捉住她的手臂。

  他的手勁不輕,尹牧慈痛得眉皺了下,但是卻沒有呼痛。

  「如此倔強?!」他的手滑過她臉上的傷疤,神色迷離。「我怎麼會盲目到分不清個性如此不同的兩個人?」

  她默不吭聲,在這個夜裡,他生疏得如同一個陌生人。

  「不管如何,恩兒與龍飛已經成親,」許久,她才幽幽開口,「他們的孩兒也要出世了,你就高抬貴手,放恩兒一馬吧。」

  至此,她想的依然是別人,那他呢?鳳舞的臉色冷峻,雙手一個用力,把她往自己身上拉,她一個重心不穩跌進他的懷裡。

  「現在,你連自己都保不住,」他低著聲音在她的耳際冷酷的說,「你還想保別人?!」

  她掙扎的想要起身,但是他的力氣一向在她之上,除非他自己願意鬆手,不然她不可能逃脫。

  「若你真的討厭我,可以讓我走,」她有些激動的吶喊,「此生,你不會再看到我!」

  「這就是你要的嗎?」一抹憤恨的笑容浮現在他的嘴角,「離開?!」

  尹牧慈的臉色蒼白。

  「你一直明白我想要你,不論你是尹牧慈遺是尹容恩。」他的手忽然粗暴的扯開她的衣衫,看到她腰間的竹笛,一把扯了下來。

  「你做什麼?」她的眼神有驚恐,這支竹笛是爹留給她的唯一紀念。

  「謊言!」他的雙手一個用力,竹笛應聲而斷,尹牧慈感到心弦也隨之一斷。

  「縱使現在厭惡你的所作所為,但我還是要你!」鳳舞陰惻惻的宣告。

  她睜大眼睛,這突然的變化,令她驚訝得回不了神。

  他俯首貼近她的臉龐,散著熱氣的唇幾乎貼上她的。

  尹牧慈別開臉,這樣的情況,她無法坦然的與他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似的摟抱在一起。

  她的逃避,讓鳳舞更加心痛和憤怒,他用力且狂暴的吻住了她。

  他的舉動使她的身子不禁顫抖了起來,只要他想要,她終究逃不過,於是她閉上眼睛,隱藏了將要滿溢的淚水。

  「我也不打算放走恩兒!」像是怕她不夠傷心似的,鳳舞冷肅的在她的耳際說道:「你們兩姊妹我都要。」

  尹牧慈白著臉。他的話語很明白,明白得令她心口一陣酸澀。

  「你不該如此心狠。」她顫抖著說。

  「我不心狠,」他無聲冷笑,「但對於欺騙我的人,也絕不心軟。」

  「別讓我恨你!」當他一把扯開她的貼身衣物,她開始捶打他,死命的掙扎。

  「你以為自己是誰?事到如今,」他抓住她的雙手緊緊扣住,模樣邪肆,「我會在乎你恨或不恨嗎?」

  他從未開口要過任何一個人的愛,除了她——但是那個她到底足尹容恩還是尹牧慈,他心頭竟然也沒有答案,他恨現在的情況!

  對她的好,到頭來只證明了自己的愚蠢,他絕對不容許自己有機會被傷害第二次,絕不!

  怒火和慾火同時在他的心中燃燒。

  「你瘋了!」他怎麼可以陌生得如此可怕?!

  「我或許真的瘋了。」捏住她手腕的手不自覺的加重力道,冷眼看著她臉上的痛苦表情,「我竟然還會要你!」

  他的話使尹牧慈的臉色一冷,下一秒,他便狂暴的佔有她。

  她咬住自己的唇,嘗到口中鹹鹹的血味,心碎得毫無知覺。

  半夜,尹牧慈陷入不安的睡眠之中,臉頰上的冰冷更令她從睡眠中驚醒。

  黑暗之中,鳳舞的雙眸發著鬼魅般的光亮。

  「你做什麼?」

  「我受夠你臉上的疤!」他的聲音冷淡,不帶有絲毫情感。他在替她臉上的傷疤塗藥,不顧她的意願,「可是我——」

  「你已經失去拒絕的權利,若想留住恩兒的一條命,你只有乖乖聽話的份!」

  他的話使她沉默,放棄爭辯,只能呆楞的看著他殘忍的眸光。她摸不透他的心思,但卻知道,最好別再激怒他,至少暫時不要。

  她疲累的閉上了眼睛,選擇不再看他,自欺欺人的想著,或許這樣就能因此將他徹底的撇在心房之外,不再痛苦。

  接下來的幾日,當尹牧慈被送回地牢時,天際都已經微白。

  幾乎一夜未眠的尹容恩一看到姊姊立刻鬆了口氣,接連數日,只要天色暗下,姊姊便會被門外那個叫無顯的高大男人帶走,每次只要姊姊一離開,她便擔心得無法好好入睡。

  「姊姊,你沒事吧?」她拉著姊姊問。

  尹牧慈輕搖了下頭,摸了摸妹妹的臉,「你又沒睡?」

  「我擔心你!」

  「沒什麼好擔心的。」她微微一笑,眼底卻傳來哀傷。「姊姊,這幾夜,你去了哪裡?」她的身軀微僵,輕搖了下頭,疲累的坐了下來。

  看出她不願多談,尹容恩也跟著坐到她的身旁,緊靠著她,「鳳大哥要見你對不對?」

  尹牧慈眼神一黯,沒有回答。

  尹容恩看到姊姊手上明顯的青紫,這是被人用力緊握而留下的傷痕。這幾日,姊姊幾乎不進食,看她一臉蒼白,她真的擔心她。

  「龍飛快來了吧!」每天只有想著自己的夫君,尹容恩才有片刻的喜悅,「等他來,一切就會沒事了。」

  尹牧慈微笑的點頭,閉上眼,頭輕靠著冰冷的牆。被鳳舞蹂躪的身子比不上心的痛楚,她不知道到哪天痛才會變成麻木。

  迷迷糊糊之中,她聽到沉重的腳步聲,吃力的掀開眼,卻因看到了拾階而下的鳳舞而大睜。

  怎麼也料想不到,他會親自來地牢。

  身旁的尹容恩感覺到她的僵硬,也從不安的睡眠中轉醒,「姊姊,怎麼了?」她孩子氣的揉著眼睛,接著注意到姊姊的目光越過她的肩膀落到後方,她不解的順著她的目光轉過身。

  一看到鳳舞,她迫切的站起身,隔著木柱,迫不及待的說:「鳳大哥,恩兒知道欺騙你在先是我不對,是我的錯!但姊姊是無辜的,求你!求你放過她吧!」

  鳳舞冷冷的看著她。曾經他眷戀著她,自認此生非她不娶,但是她卻辜負了他的真心——「把門打開!」他對一旁的無顯說。

  無顯立刻照辦。

  「出來吧。」鳳舞對尹容恩道。

  聞言,她臉上一亮,迫不及待的鑽出地牢,「我就知道鳳大哥絕對不是個心狠之人!」

  鳳舞冷冷的瞄了她一臉的興奮,最後,陰沉的眼眸望向一臉平靜的尹牧慈。

  她動也不動的半臥在冰冷的石板上,一臉平靜,就算身處在地牢裡,也似乎不在乎。

  見狀,他抿著嘴,抬起手輕輕滑過尹容恩的臉頰。

  尹容恩心頭一驚,下意識的退了一步,這才注意到姊姊並未跟著她出地牢。

  尹牧慈也看見鳳舞的動作,她心頭一顫,眼神微黯。

  鳳舞的手硬生生的停在半空中。

  「躲我?!」他低沉的聲音有著蠱惑人心的慵懶,「恩兒,如果你想救你姊姊的話,就不該躲我。」

  「鳳大哥,你是什麼意思?」尹容恩遲疑的問。

  收回自己放在尹牧慈身上的視線,他專注的看著她,「只要成為我的女人,我可以放過她。」

  聞言,尹牧慈有些驚愕的抬頭看他,鳳舞卻只是冷淡的回視她的眼眸。他眼底的冷漠,使她的雙手不自覺緊握。「你瘋了!」尹容恩忍不住驚呼。

  「我是瘋了。」鳳舞的目光詭譎而神秘,「我等你的答案。把恩兒姑娘帶到天水閣!」

  天水閣一向是宮內嬪妃所居之處,但是已故的鳳鈞王是個深情之人,所以天水閣形同虛設,王於鳳舞——原本以為他這一生也只會專情於一人,但現在看來,情況已經有了改變。

  「別掙扎。」冷眼看著尹容恩,他看出了她的不願,「若傷了自己或肚子裡的孩子,可就不好了。」

  聽見這話,她只能氣急敗壞的被拖了出去。

  尹牧慈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幕,她想大嚷叫無顯住手,叫鳳舞停止一切,但是她沒有,只是像個局外人看著眼前的一切。

  因為她自知幫不了自己的妹妹,接連幾個夜裡,他對她冷酷的求歡,已經使她明白他恨她,無論她說什麼,他都不會在乎。

  她的心在顫抖,但是依然面無表情。

  「不說些什麼嗎?」鳳舞專注的看著她,似乎想從她平靜無波的表情中找尋什麼。

  「我能說些什麼?」尹牧慈平穩的回視他,「你存心要毀掉一切,我已無能為力。」

  他看著她的眼神深沉,好似終年深不見底的神龍湖,只要他想,他可以讓人永遠猜不透他真實的想法。

  鳳舞深深的看著她,「毀掉一切的人是你,不是我!」接著,他面無表情的轉身離去。

  大牢落鎖的聲音刺耳的傳來——

  恨吧!恨吧!尹牧慈在心中低低告誡自己。或許真到了恨他的那一天,她就能義無反顧的離開了。

  嘴角揚起一個苦澀的笑容,隨著離去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她的笑容也漸深,臉上的淚水卻不聽使喚的掉了下來。

  掩住臉,她崩潰的跪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娘娘,那個沒疤的丫頭住進了天水閣!」蘇拉塔一得知鳳舞對尹容恩的安排之後,忙著來告訴主子。

  「尹牧慈呢?」兒子的安排讓織蘭始料未及。

  「還在大牢裡。」蘇拉塔回答。

  織蘭冷著一張臉。

  「娘娘,怎麼會這樣?」玉傾有些苦惱。

  還以為盛怒之下的鳳舞會殺了那兩姊妹,怎麼知道他竟然放過了她們,其中一個還住進了宮內嬪妃才有權利住進的天水閣?!

  「看來王上是真心喜歡那個沒疤的丫頭!」蘇拉塔忍不住說道,「不過想想也是,誰會真心喜歡一個沒有美貌的女子?」

  「娘娘,我們要怎麼對付尹容恩?」玉傾心急的問。「她是個不祥之人,不是嗎?」

  「尹容恩那丫頭,你不用理會。」織蘭冷冷的開口。

  「娘娘,這是什麼意思?」玉傾不解。

  「鳳舞心頭上的那個人,不是尹容恩。把尹牧慈帶來見我!」她冷著臉對婢女吩咐。

  蘇拉塔為難的看著她,「鳳舞王下令,除非有御令,要不然不許任何人接近地牢,無顯大人已被派到地牢看守那個丫頭。」

  果然!如她所料,鳳舞與死去的凰鈞太過相似,對於愛都是狂熱而不顧一切,現下,鳳舞只是被憤怒沖昏了頭,一旦腦子清明了起來,情況將會大大的轉變!織蘭憤恨的握緊雙拳。

  她得要趕在鳳舞意會自己的真心前,除掉尹牧慈。那張酷似尹千雪的臉孔,她一生都不想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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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妹妹好嗎?」在被帶往一心殿的路上,尹牧慈輕聲的問領著她的無顯。

  「她很好。」他點點頭,不顯思緒的表示。

  聞言,她的心總算微微安定。在牢裡大哭了一場之後,她平靜了許多。現在鳳舞召見她,她沒有選擇拒絕的權利,只有照著做。

  恩兒被安排住進天水閣,鳳舞的用心已經很明顯,他對恩兒不願意放手,這份認知雖然使她的心頭很難受,但她卻很明白,這樣的安排,代表著恩兒的生命暫時不會是問題。

  只要撐到龍飛來,她相信,只要等到龍飛到來,恩兒一定能夠化險為夷,至於她……她的手撫上自己的臉頰。

  鳳舞果然高明,才不過數日的光景,疤痕竟然已經漸漸淡去,但這樣的結果並沒有帶給她多大的喜悅。

  從他堅持要得到恩兒的那一刻開始,她已經心死。

  「聽說,你不願意進食?」一看到她,鳳舞便冷冷的開口問。

  「我不餓。」她平淡的眼眸閃過一絲複雜的眼眸,沒料到他竟然連她整日滴水未進都知道。

  「坐下。」他指著桌子,上頭擺著豐富的食物。

  她面無表情的坐下來。

  「吃!」鳳舞冷冷的說。

  「我不餓。」

  「我說,」他置若罔聞,「吃!」

  尹牧慈深吸了口氣,拿起筷子,木然的將食物送入嘴裡。

  雖然是個階下囚,但卻依然有幸可以享用這些山珍海味,她似乎該感到心滿意足,不過也說不定,這是死囚在臨死前的最後一餐呢!思及此,她嘴角忍不住揚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鳳舞一直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看到她嘴角的笑容,疑惑的一挑眉,口氣惡劣的問:「你在想什麼?」

  她沉默,沒有回答。

  他緩步走向她,「說話!」

  「我只是想,我是該吃些東西。」她平穩的視線看著他,「黃泉路上才有力氣好走。」

  聽到她雲淡風輕的口氣,鳳舞感到怒火倏地生起,她真的很有能耐可以引發他所有情緒。

  發生了這一切,她沒有一絲歉意,對他沒有一絲在意,甚至不求他的原諒,心理掛念的只有別人!

  「為了你的妹妹,你的犧牲實在徹底。」他拿起桌上的酒壺直接就口的灌了一大口。

  「當然!」她有些苦澀的看著他的動作,「她是我唯一的親人。」

  「那我呢?」他諷刺的看著她,「你的夫君呢?」

  她的眼神一黯,「你我心知肚明……情況已經變了。」

  最後,他還是選擇要恩兒成為他的女人,在他的心中,她根本沒有任何立足的地方,所以對他的真心——這一生,她選擇留在內心最深處。

  「好得很!」他用力將手中的酒壺甩到一旁,「今晚我要恩兒陪侍!」

  尹牧慈的雙眼因為他的話而震驚的雙眸大睜,「你怎麼可以?恩兒……她懷了身孕!」

  「那又如何?」他銳利的反問。

  「鳳舞,你這樣的舉動跟禽獸有何不同?」她很悲傷的望著他。

  「在你們選擇欺瞞我的時候,」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對她眼裡的懇求視若無睹。「你們就該有準備承受這一切!」

  她奮力推開他,轉身就想跑,他卻猛然抓住她的手臂拉到自己面前,「我在說話的時候,你不准走!」

  憤怒在她的體內灼燒,氣憤幾乎使她全身發抖,「請恕罪,王上!」她拿起桌上的酒杯,用力一甩,將裡頭的酒灑到他的臉上。

  冰冷的液體滑下他的臉,他陰沉的看著她,然後猛地用力拉過她,猛力吻住她的嘴,舉動充滿狂暴的侵略。

  他的強悍使尹牧慈根本無法反抗,只能依附在他高大的身軀上。

  這樣的發展,到底是想要折磨誰?她閉上眼睛,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她的淚讓鳳舞的心彷彿被鞭子狠抽了幾下,他從沒想到會看見她露出如此傷痛的神情。

  「王上,不好了!」無顯由外頭跑了進來。

  鳳舞將注意從尹牧慈的眼移開,看向下屬。

  「有刺客闖進了四喜殿!」雖然意會到殿裡氣氛不太尋常,但他還是得稟報主子,「一路上,他們已經殺了好幾個反抗的侍衛和太監。」

  「太后呢?」鳳舞放開懷中人,冷著臉問。

  「目前狀況未明!」無顯遲疑的看了眼尹牧慈,「聽侍衛的形容,來者應該是龍韶國的人,而且,其中應該包含了龍飛太子。」

  「果然來了!」鳳舞的聲音一冷,「他來得比我想像中的快。」

  他不顯思緒的踏出一心毆,外頭正好飄下雪,他面無表情的轉身走向四喜殿的方向。

  「等等!」尹牧慈從殿裡衝了出去。鳳舞停下腳步,冷淡的轉身看她。「別去!」她慌亂的看著他。

  他的眼神一冷。

  「你非習武之人,贏不了他的。」她不想龍飛受傷,更不希望鳳舞有危險。

  她臉上寫著他所熟悉的關愛,他卻無法不懷疑這份愛是真是假,最後,他選擇轉過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龍飛擒住了娘娘!」一看到鳳舞,玉傾連忙跪到他跟前,「他還把天水閣的尹容恩給救了出來。」

  「總共有幾個人?」他冷聲問。

  「加上龍飛,約莫二十名。」

  鳳舞冷哼了一聲。龍飛的膽子倒是不小,帶著區區二十人就敢闖他鳳絮國的宮殿?!

  「龍飛說,」玉傾被放出來最主要的目地是傳話,「他要見您!若是一個時辰您不進去,他就殺了太后。」

  他面無表情。

  「王上,」無顯在一旁勸,「您不能進去。」

  「不能嗎?」看著在風雪中走過來的嬌小身影,天寒地凍的,但是她卻衣衫單薄,他的眼神一緊。

  「這是當然!」無顯的聲音很堅定。

  鳳舞看著蒼白著臉走來的尹牧慈,她凍得渾身發抖,「你來告訴我,我該去不該去?」

  「讓恩兒與龍飛離開,這件事就落幕了。」她的聲音虛弱得幾乎被風雪掩埋。

  「你以為龍飛想的只是要救恩兒嗎?」他嘲弄的看著她,「聰明如你,應該猜得到,若真只是如此,他在天水閣救了恩兒之後就該離開,而不是上四喜殿挾持我母后。」

  看著他陰冷的眸光,她一歎,「我跟你一道進去。」

  「你?!」他懷疑的看她,「不會是個陷阱嗎?」

  看來,她已經徹底的毀了他對她的一切信任。

  「信不信由你。曾經你說過,」她抬起手,不顧他臉上的冷酷,硬是撫上他的臉,「你情願自傷也不會傷我,只是當時以為我是恩兒,所以你的真心是對她!但是都無所謂。我是尹牧慈,心和當時的你一樣,可以不要我的命,也不會讓別人有機會動你分毫。」

  在鳳舞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前,尹牧慈已經移開了自己的手,頭也不回的走進四喜殿。

  「王上——」

  他制住無顯的話,若有所思的跟在她的身後。

  「她是壞人,她想殺我跟姊姊!」尹容恩安穩的坐在丈夫的大腿上,指證歷歷的指著織蘭。

  織蘭的臉色難看,纖細的脖子上架著一柄發著冷光的劍,尊貴一生的她,怎麼也沒料到有朝一日會淪為階下囚。

  「就是她派人把我從宮裡帶來這裡!」她繼續細數她的罪狀。

  龍飛一派輕鬆愉快的看著織蘭,「太后,不知道你請我的太子妃前來,所為何事?」

  「你講得太客氣了吧?她才不是用請的!」尹容恩指正。

  「我知道!乖!先別說話。」龍飛安撫的拍了拍妻子的臉頰,然後目光如炯的看著織蘭,「晚輩洗耳恭聽太后的答案。」

  她冷著一張臉,沒有回答,只不過,神情在看到進門的鳳舞時有些激動。

  「我們似乎總在最糟的情況之下碰面。」鳳舞冷淡的看著龍飛,平靜的開口。

  「似乎是如此。」龍飛忍不住一笑。

  尹容恩一看到姊姊,立刻從丈夫的腿上起身,衝了上去。

  「小心點!」尹牧慈連忙扶住她。

  「姊姊,你沒事吧?」尹容恩忙著問。

  她淺笑搖頭。

  龍飛探索的目光望著鳳舞的身後,然後徐徐笑開。「你這小子還當真一個人進來,難道不怕我殺了你嗎?」

  「你挾持了我母后,我無從選擇。」他冷淡的回答。

  織蘭聞言,有些激動,畢竟她與兒子從來都不特別親近,但最後,他還是關心著她這個娘親。

  「不錯,你真的有膽識。」龍飛的眼底有對他的激賞。

  「放了我母后!」

  「其實我只是想跟你談條件」,不想傷害任何人,」他微一聳肩,「我只想帶走屬於我的人。」

  鳳舞定定的看著他,平靜的眼眸沒有任何一絲閃動的光芒,「你救了恩兒,就該走了。」

  龍飛堅定的回視,「我還要帶走牧慈。」他已經從妻子的口中得知鳳舞差點失控殺了她姊姊,「這些日子過去,你的心依然不在她身上,所以就高抬貴手,讓她走吧。」

  話說完,殿上除了沉默,依然是沉默。

  尹牧慈的美眸看向鳳舞,就見他一臉冷漠,如一尊冷峻的雕像。

  「求求你,鳳大哥!」尹容恩雙手合掌,臉露乞求,「放過我和姊姊吧!不該強求的,強求不來。」

  這話狠狠刺進了鳳舞的心,他看向一臉蒼白的尹牧慈,依然無語,就見她的目光與他相接之後,淡淡的移開。

  「你的答案?」龍飛催促。

  「腳長在她身上,」鳳舞的口吻冷淡到了極點,「你自己問她吧,若她要走,我不會留。」

  反正這一切都是假的!他這才想到,她從未開口說愛她!大概就因為如此,所以即使事情東窗事發,她也沒為自己向他求饒吧。他一臉平靜,如死灰般漠然。

  尹牧慈看著他,更加確信他對她的離去與否真的無動於衷,嘴角不禁揚起一個苦澀的弧度。

  他沒說要留住她,這裡確實已經沒有她立足之地了,因為他的心不在她身上,從來都沒有……

  「姊姊?!」妹妹溫暖的手及時給了她安定的力量。

  她勉強對她一笑,「走吧,鳳舞同意讓我們走。」

  鳳舞聽到她用的是「我們」這個詞,只是斂下眼眸,默默承受心中又被劃下一道的傷口。

  尹容恩的眼眶紅了,緊緊摟著姊姊。

  「走吧!」尹牧慈輕輕的說。最終,她還是屬於孤寂的日月島,或許一開始就不該離開,現在心也不會那麼難受。

  龍飛挑眉看著鳳舞。沒想到他真的一聲不吭,尹牧慈一走,將代表他們此生永不會再有交集,而到了這個節骨眼,他卻高傲依然。

  「必沐。」龍飛輕喚了一聲。

  必沐聞言,立刻收起自己架在織蘭脖子上的劍。

  一得到自由,她馬上躲到兒子身旁。「你要讓他們走?」她難以置信的拉著他。

  雖然才剛撿回一條命,但是取而代之的是無法克制的狂怒,畢竟她從未被人如此無禮的對待!

  何況這對她而言是最好的機會,這裡是宮殿,裡外都是鳳絮國的人,只要一聲令下,她便可以輕而易舉的殺了這對惹人生厭的孿生姊妹,就連龍飛也可以一併除去,而鳳絮國一旦併吞龍韶國的土地及人民,將會更加富強……她的眼底閃過暴戾的光芒。

  「我答應他們,就會做到。」

  心中的傲氣不允許自己開口求人留下,他的視線飄過尹家兩姊妹,穩穩的定到龍飛身上。

  「你們走吧。」他不帶感情的說,「不會有人為難你們,但我警告你,若有下次,你不會有這麼好的運氣。」

  「我明白。」龍飛對他露出一個笑容,「看來我又欠了你一回。」

  鳳舞沒有對他的話有任何反應,他一點都不需要來自龍飛的感激。

  「你就跟鳳鈞一樣,為了個女人昏頭!」織蘭忍不住盛怒的大嚷。「母后,」鳳舞的口氣很冷,「你冷靜點。」

  看著尹家兩個該死的姊妹,她要如何冷靜?目光瞥見兒子腰上的光亮,那是平時用來裝飾的寶刀,雖然最主要的作用不過是用來把玩,但是必要的時候,它也可以是傷人的利器。

  「哀家沒同意讓她們走,她們便不准走!」織蘭趁著鳳舞不注意,一把拔出他的刀,不顧一切的衝向兩姊妹。

  尹牧慈和尹容恩驚訝的看著她狂亂的舉動,一時之間無法反應,還好龍飛眼明手快的伸出手,拉開自家女人,就見尹容恩驚呼了一聲,撞進他懷裡,驚魂未定的轉頭看著呆若木雞的姊姊。

  在電光石火的瞬間,鳳舞閃到尹牧慈的面前,原本該直入她心臟的刀,不留情的刺進了他的身體裡。

  溫熱的鮮血使織蘭回過了神,她震驚的目光看著鳳舞冷凝的雙眸。

  「真沒想到,父王死在你的手上,就連我——」他悶哼了一聲,「也要命喪於你。」

  尹牧慈近乎崩潰的扶住了他,他的重量壓在她身上,使她不穩的跌落在地。

  「為什麼?」看著他身上留出的紅色液體,她感覺自己就快要不能呼吸。

  「情願自傷,」他低沉的嗓音有著嘲弄,「也不願傷你,只是你從不在乎。」

  他的話使她震了下。她一直希望他在乎她,這些日子以來,她多想要取代恩兒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而今他挺身護她,代表她如願以償,但為何要在這個情況?

  龍飛冷著臉,壓住鳳舞的傷口,試圖阻止流出的鮮血。

  「龍飛……」就算是臉上血色漸失,鳳舞依然一臉平靜,「照顧牧慈,你我就算互不相欠。」

  「你瘋了!」他啐了一聲,「自己的女人自己顧,我為什麼要替你照顧她?」

  鳳舞看著心上人淚流滿面,感到胸口一陣騷動。她對他永遠都擁有巨大的影響力,可傷口痛得他皺起眉頭,下一刻,便陷入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有生以來第一次,她失了分寸!

  啃蝕著心的恐懼幾乎使尹牧慈暈厥。

  「你不能死!」她在鳳舞耳際低喃,「你曾說過要讓我知道,幸福可以到怎樣令我無法承受的地步,管你把我當成誰,反正當時你是說給我聽,所以就是我!只能是我!你是王,你不能言而無信!」

  蒼白著臉躺在床上的鳳舞,雙眼因為她的話而微微一掀,看到他有反應,尹牧慈終於露出一個笑容。

  「王后,請讓開!」太醫在一旁勸,「我們得替王上處理傷口。」

  「我來吧。」她索性接手太醫的工作。

  當初李縣地牛翻身,他也有隨行,對王后的醫術也略有聽聞,所以他不再遲疑的站到一旁去,只在適當的時候給予協助。

  鳳舞的傷口不大,卻很深,只差一寸便正中內臟,所以花了許多工夫,不過慶幸的是,將血給止住後,只要傷口不惡化,應該可以化險為夷。

  直到看見他安穩的睡去,氣息平穩了下來,尹牧慈這才感到疲累。

  「王后,多虧了你!王上應該會沒事!」太醫在一旁讚賞的看著她。

  尹牧慈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

  「王后臉上的藥,需要老臣替換嗎?」看見她臉上的藥草因為汗水而有些掉落了,太醫於是問道。

  「不用。」她搖搖頭,「我自己來便可,你可以退下了。」

  「是。」太醫跪安離開。

  她的手輕柔的撫著鳳舞的臉頰,就在這時,無顯輕聲現身。

  怕吵了鳳舞,尹牧慈站起身,走出寢殿之外。

  「太后呢?」

  「龍飛太子建議將太后留在四喜殿,至於後續,則等王上醒來再行定奪。」無顯回答。

  她點頭,現在也只能如此了。憶及當時,她匆地想起鳳舞在太后拿刀刺進他胸膛時脫口而出的那句話。

  難道鳳鈞王不是因病而逝嗎?!

  搖了搖頭,她不想思索這個問題,對她來說,鳳舞的安危才是她最該掛心的,至於過去,她無心再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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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鳳舞虛弱的睜開眼,殿裡的光線昏暗,看不出現在是什麼時辰,然後他看到了尹牧慈的頭枕著雙臂,睡在他的床邊。

  他想起了在昏沉之中,她在他耳際的柔聲輕喃,就如同當年救他一般——一想起當年,他的臉色一黯,提醒自己當年救他之人不是她。

  抬起手想要碰觸她,卻覺得自己的手有如千斤重,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他出了一堆汗。感受到他的動作,尹牧慈幾乎是立刻驚醒,一睜開眼,就對上他發亮的黑眸。

  「你醒了?」她大大鬆了一口氣。感謝老天爺,讓她所愛的男人化險為夷。

  鳳舞看著眼眶泛紅的她,她對他的關愛真切的寫在臉上,只是他還是不肯定這樣的情是真是假。

  「扶我起來!」他說。

  「可是你還很虛弱。」

  「扶我起來!」鳳舞堅持。

  雖然心中不認同,但是尹牧慈還是依言照做。

  「是你照顧我?」他幽幽的看著她問。

  尹牧慈點頭,拿了一條濕巾輕柔的替他拭臉。

  「為什麼?」

  他的問題使她楞住了。

  鳳舞挑眉看她,「為什麼不說話?若是內疚大可不必,我毋需你的感激。龍飛呢?他應該還沒走吧!」

  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使她的心一緊,但是依然輕聲說道:「他還沒走,你要貝他嗎?」

  他覺得有些暈眩,於是閉了下眼。

  「你躺下吧?」

  鳳舞面無表情的搖了下頭,「母后呢?」

  「她在四喜殿,除了四喜殿內外,她不能隨意走動。對於她的處置,」她歎了口氣,「等你醒來,再行定奪。」

  他張開眼眸,定定的看著她,「我要見龍飛和母后。」

  「好。」她不再試圖勸他躺下來歇息,看來他是打算在最快的時候處理好這一團亂,而這之中,應該也包含了她……

  「看來閻王不要你。」龍飛神色自若的扶著妻子走了進來。

  鳳舞冷冷的看著他。「有什麼事非要在你剛醒來就說的?」他將妻子安置在尹牧慈身旁的座位上,自己則大剌刺的坐到鳳舞床上。

  看他如此自得的樣子,鳳舞不置可否。

  「鳳大哥臉色雖然有點蒼白,但是應該不會有事吧?」尹容恩看著姊姊問。

  之前是有點氣鳳舞竟然差點掐死姊姊,但看到他不顧生命替姊姊擋了致命的一刀後,她很快就決定原諒他了,反正她就是那種不會記得太多複雜事物的性子。

  尹牧慈微笑點頭,走到一旁,替鳳舞擰一條濕巾。

  鳳舞冷眼看著一臉嬌笑的尹容恩,看著她,他的心中依然有股奇異的感受,但那卻絕非情愛。

  大難不死,他的心奇異的冷靜了下來,細細的品味心中那份波動,它來自於內心深處對尹容恩的不諒解,畢竟她欺騙了他,而他高傲得不能接受這個。

  至於尹牧慈——不論她的容貌,單就她的聰慧與沉靜,一字一句就足以使他喪失理智。

  「其實只要有姊姊在,鳳大哥一定不會有事。」尹容恩一臉驕傲,「畢竟姊姊可是有一雙妙手回春的巧手!」

  龍飛帶笑的跟眸瞥了愛妻一眼,「瞧你的表情,好像講的是自己似的。牧慈醫術高超,那你呢?連銀杏、桂圓都分不清吧!」

  尹容恩沒好氣的瞪了丈夫一眼。實在不需要如此洩她的底吧?她承認自己很不努力,跟姊姊的博學多聞根本不能相比。

  「可是當年在日月島,是你救了我。」鳳舞肯定當時他的傷口若沒有習醫者的處理,根本活不了。

  「瞎貓碰上死耗子嘍!」尹容恩沒有心機的回答,「反正我在山洞發現了你,只拿東西給你吃,誰知道你就活下來了。」

  聞言,鳳舞蹙起眉,而龍飛聽到這個,也發現事情似乎有蹊蹺,接著,兩個男人的目光幾乎同時落到在一旁擰著巾帕的尹牧慈身上。

  她轉過身,微笑的目光無聲的回視他們。

  鳳舞收回視線,定眼問尹容恩,「恩兒,你會吹笛嗎?」

  龍飛很不屑的恥笑,「你看她的樣子,像是會這些文雅玩意兒的女子嗎?」

  尹容恩不悅的打了他一下,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鳳舞的目光灼烈的轉向尹牧慈,「你到底有多少事瞞著我?」

  抬起手,她拿著濕巾輕拭他的臉,「比你知道的……」她衝著他一笑,「多很多。」

  要不是礙於龍飛他們在場,他直想一把摟住她,她臉上的淡淡笑意重重擊中他的心。

  可在這個時候,織蘭卻在無顯的陪同下踏進了一心殿,她身上沒有了以往那股盛氣凌人的氣勢,好似一夜之間老了好幾十歲。

  「太后!」尹牧慈連忙縮回自己的手,起身請安。

  織蘭看了她一眼,沒有理會,她的眼神祇有在看向鳳舞的時候有些激動,「你沒事吧?」

  他淡淡的搖頭。

  雖然與母后不親近,但是他相信她並不想置他於死地。他的長手一伸,拉起仍跪在地上的尹牧慈。

  「讓我們把話說開吧。」輕喟了一聲,靠在床板上,才不過一下子的時間,他便感到疲累。「母后,我想有你在場最好,當年的恩怨就由你來說吧,我相信龍飛知道了之後,會很樂意回去轉達給龍雲皇和水寧娘娘知道。」

  織蘭的臉色因為他的話而刷白,「什麼恩怨?!哀家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鳳舞定定的看著她,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像是有穿透人心的力量,「當年尹千雪為何投湖自盡,父王又為何而死,你真的不知嗎?」

  她咬著牙,選擇沉默。

  尹牧慈擔憂的看著鳳舞。他臉上沒什麼血色,現在他最該做的是躺下來歇息而不是探詢過去,反正過去的事,就算得到了一切答案,也無法改變了。

  「我沒事。」像是心有靈犀一般,鳳舞偏頭看了她一眼,輕聲說,「母后,當年龍雲皇忍痛讓出所愛,讓尹千雪與父王雙宿雙飛,可在最後,尹千雪與父王相的的前一晚,竟遭人輕薄,她痛苦的等在湖畔卻失足落湖——她是被你派去的人輕薄,被你派去的人推落湖的,對不對?」

  尹牧慈聞言,一臉的震驚,尹容恩則嚇得幾乎說不出話。

  龍飛皺著眉,滿心以為尹千雪的死會是一生難解的謎,卻沒料到……事情發展倒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你胡說!」織蘭氣虛的斥道。

  「尹家女子根本沒有任何不祥,一切都是你捏造煽動的。」鳳舞看著尹牧慈,柔聲說:「替我打開書格,裡頭有個盒子,拿過來給我。」

  她無言的照做,取出木盒,交到他的手上。

  鳳舞打開之後,拿出裡頭的羊皮,「母后,你要看嗎?」

  這是鳳鈞死前所寫下的字句,他派人捉到輕薄情人的男人,也得知指使的人是誰,最後還依線索找到了那個推尹千雪入湖的老婦人,她是從小看織蘭長大的老奶娘。

  鳳鈞得知後,震怒的決定拿織蘭的命遙祭愛人,但最後,在他留下這些字句的夜裡,正值青壯的他卻暴斃身亡。

  當時跟在他身旁的太監,忠心的留下了這個證據,在鳳舞被送到耐山習醫時,跟著前去照顧,然後將此事告訴了他。

  這個忠心的老太監心裡念的,便是希望成長後,鳳舞可以為死去的父王報仇,但是最後他卻選擇將此事深埋心中。

  即使如此,他仍無法諒解太后,更無法與之親近,所以他們母子之間總是有距離,此生注定緣淺。

  「所以呢?」織蘭沒有費心的伸手接過他手中的羊皮,只是嘲諷的說:「今日——你決定殺了我嗎?就像當年你父王想要做的?」

  她恨!原本屬於她的幸福卻被半途殺出的尹千雪破壞,她死了之後,鳳鈞竟然還想要用她的命祭她!所以她先下手為強的用藥毒死了他,是他先負了她!

  「如果要殺,你連這兩個丫頭都得殺!」織蘭指著尹牧慈和尹容恩,「鳳鈞醫術高明,普通的藥根本無法騙過他!是尹焱——藥是他給我的!」

  「你騙人!」尹容恩忍不住揚聲,「你真是我這輩子見過最惡毒的人,我爹都死了,你為什麼還要誣蔑他?」爹是很嚴厲,但是絕對不會害人。

  尹牧慈的反應則是很平靜。「你愛鳳鈞王,不惜殺了我姑姑,那我爹呢?!」她輕柔的說:「他也是為了愛你,所以助你殺了鳳鈞王,而你感激,所以每月都賜他珍貴的藥材與食物替我續命,是嗎?」

  父親雖然從未說,但是她知道自己的爹心頭有人,只是她一直以為那個人是死去的娘,看來她錯了。

  織蘭冷哼了一聲,「你既然知道,就該明白你的命是我救的!」

  「那只是你的私心!」她激動的站起身,指控的看著她,「我爹他肯定不知道是你害死了我姑姑對不對?」

  織蘭沒有回答。

  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這樣的情感太過強烈也太傷人,激動的尹牧慈突然一陣暈眩,在妹妹的驚呼之中,她暈了過去。

  「你怎麼在這裡?」一睜開眼,尹牧慈就看到有些蒼白的靠在一旁的鳳舞,心頭盈滿對他的擔憂。他受了傷,現在應該躺在床上好好歇息。

  「好些了嗎?」他不顯思緒的看著她。

  尹牧慈微點了下頭,吃力的要坐起身。

  鳳舞伸出手,扶住了她。

  這裡是一心殿,打量著四周,她的眉頭皺了起來。「你受了傷,怎麼讓我躺你的床?」

  「別動。」他壓住了她,讓她無法動作。

  她無奈的看著他。「不然,」她挪了下自己的身軀,拍了拍身旁的空位,「你跟我一起躺下。」她的笑容在看到他毫無移動的身軀後微黯,「勉強你了嗎?」

  他嚴肅的目光看著她,沒有回答,只是淡淡的說:「說吧,把事情源源本本的告訴我。」

  她不解的目光看著他,不太瞭解他的意思。

  「當年救我的人是誰?你或是恩兒?!」他凝視著她。

  「是恩兒……」她的手輕撫過蓋在身上的絲被,「也是我。」

  鳳舞皺起了眉頭,「別再騙我。」他實在受夠了她總是一次又一次的欺瞞,就算她並無惡意,但這也一點都不可取。

  尹牧慈歎了口氣,將事情全盤托出。「我不想騙你,但這是事實,當年確實是我先發現了你,也是我處理你的傷口,在你昏迷時照顧你。但因為當時我的身體很差,照顧你實在吃力,最後還因此而病倒,那時,就算我想去照顧你,以我的狀況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多虧了恩兒,最後是她發現了你,接手照顧,所以她確實也算是救了你一命。」

  「而她做的,就像她說的,只是拿吃的給我?!」鳳舞只覺荒謬,這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民以食為天。」尹牧慈看到他難以置信的神色,忍不住揚起嘴角,「你沒有吃的,應該也活不了吧?!」

  看著她的笑,又想起這一陣子自己對她的所作所為,才不過數日的光景,她整個人明顯瘦了一大圈,就連會暈倒,也是因為數日未進食加上疲累所致,他不禁恨起自己。「為何一開始不對我明說?」

  「說與不說重要嗎?」頓了一頓,她輕柔的開口,「一直以來,你愛的人是她不是我。」

  他沉默,沒有反駁。

  尹牧慈歎了口氣,「之前我體質虛弱,不知道是否有命見到明天的太陽,等到痊癒之後,我從恩兒的口中得知你與她之間的相處,我不若恩兒天真,明白你心儀於她,那個時候,我又如何說其實我很在乎你,一直都很在乎?」

  她低下頭,歎了口氣。終於,這多年來壓在心頭的重擔終於解開。

  聽完她的話,鳳舞依然沉默不語。

  他的沉默使她不安,她已經將自己的真心放在他面前,但是他卻一點表示都沒有。

  「太后呢?」她想起昏倒之前的事。

  「四喜殿裡,終生不得離開。」

  這無異代表他下令囚住了太后,只不過囚住這位太后的不是牢房,而是比較華麗的宮殿。

  「我爹害死了你父王,」她輕聲的問:「你打算如何處置我與恩兒?」

  若真要記下當年的仇恨,爹確實是害死鳳鈞的幫兇之一。

  「你爹死了,」他的神情一冷,「這件事就當結束。」

  他的回答使讓她鬆了口氣,只是他的表情……她仔細看苦他。難道,就算他捨命救她,也不代表能再與她回到以前嗎?

  「為什麼這麼看著我?」鳳舞低沉的聲音有壓抑的情感,但尹牧慈卻因緊張而忽略了。

  「你……」她心裡好害怕,怕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卻又不得不開口,「是否還要我?」

  她露著懼意的樣子使鳳舞的心口一緊,可卻只是靜靜的看著她,「你說呢?給我一個好理由,為何我要一個總在欺瞞我的女人?」

  尹牧慈的鼻子立即一酸,有點厭惡自己在這個時候竟然又想掉眼淚。「你是不該再留我。」美麗的眸子眨了眨,視線飄過他的肩膀,落到遠方。「龍飛還在這裡吧?我馬上就眼他們走。」

  她掀開絲被,依然有些頭昏,但她咬牙忍住,堅定的站起身。

  他的黑眸靜靜的看著她,沒有費心阻止。

  這般冷漠使她的心往下沉,強迫自己忍住要奪眶而出的淚。

  鳳舞沒有費心的阻止她,就連她的腳步蹣跚,也沒有憐香惜玉的扶她一把。

  心痛得幾乎喘不過氣,尹牧慈的頭暈眩,每一步都走得沉重。

  她很明白,自己正一步步的走出他的生命,自此兩人的人生不會再有任何的交集,等著她的——只有冷清的曰月島。

  「午夜夢迴時,」鳳舞的聲音如同歎息般傳來,聽在尹牧慈的耳裡顯得有些不真實,「我想的是在我傷重時,耳邊那個輕柔的聲音。我愛上了一個聲音,等我娶了這個聲音的主人之後,我愛上了她。」

  他一聲一句都重重擊在她的心中,步伐忍不住緩慢,最終停了下來。

  鳳舞堅定的腳步緩緩走向她,從她的身後,他的雙手握著她的雙臂。「我不會讓你走。」他在她背後輕聲說。

  她的心因為他的話一熱,「真的?」

  「為了你,我連命都可以不要了,你說呢?」到這個時候還要否認,也太矯情了一點。拉過她,讓她面對自己,他抬手,點了點她的鼻子,「剛才我沒有開口留你,你很難受嗎?」

  尹牧慈感到熱熱的淚水迅速盈滿眼眶。

  「傻瓜,」他的大手撫過她的臉頰,「誰叫你要騙我!」

  她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困惑他突如其來的轉變。

  看著她閃著水亮波光的眼眸,鳳舞情難自禁的低下頭,密密的吻住了她,這樣的炙熱使她的眼眶又是一熱。

  「是真的嗎?」她又哭又笑,「你要我留下?」

  「就算在得知你騙我那時,我也從未想要你離開。」

  「那你剛才……」想起他方纔的生疏冷酷,她皺起了眉。「你方才都是要我的嗎?」

  他還真是以牙還牙,一點都不讓人佔便宜。鳳舞對她帥氣的挑挑眉,不置可否,讓她好氣又好笑的用力推了他一把。只見他痛呼了一聲,整個人痛得蹲了下來。尹牧慈倒抽了一口冷氣,連忙扶住他,「鳳舞!我怎麼會忘了你的傷?!你沒事吧?」

  他忍痛的看著她,扯出笑。「死不了。」

  她不悅的看了他一眼。

  這般嬌俏的模樣,讓鳳舞心猿意馬的伸出手,硬是把嘟著嘴的她摟進懷裡,不讓她有任何離開自己懷裡的機會,看著她無奈又認命的神情,他露出滿足的笑容。

  「你確定要的人是我?」她凝眼看他。

  「在看到母后衝向你跟恩兒時,我可一點都沒想過恩兒的死活。」簡單的一句話,他明白的告訴她自己的選擇。

  她是唯一一個令他失控得近乎瘋狂的女人。

  看到他臉上的肯定,尹牧慈一笑,眼底的輕愁洗去。

  而今而後,她真的可以坦然品味幸福的滋味,這份情感總算真真切切的屬於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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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看到在御花園大池裡掙扎的人,鳳舞心頭一震,但再定眼一看,看清了池裡的人之後,他淡然移開視線,目光在池畔心焦的人群中梭巡著,總算看到自己要找的人。

  「別靠池邊太近。」他走過去,輕柔的拉著嬌妻,「落水了怎麼辦?」

  「鳳舞!」尹牧慈像是看到救星似的,手忙不迭的指向大池裡,「恩兒!快救她!」

  他的嘴一撇,連理都不想理。

  這個尹容恩要建設沒有,闖禍的功夫倒是挺不錯的,前幾天才與龍飛帶著出生不過六個月的兒子來訪,現在就惹得宮裡雞飛狗跳,還讓他的王后一臉焦急。

  「起風了。」撫著愛人的臉,她臉上的疤痕已經全無痕跡。他在乎的人是她,尹容恩的死活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受寒了怎麼辦?跟我回一心殿。」

  「可是恩兒——」

  「龍飛會救。」

  鳳舞的話才說完,就看到一旁射出一道人影。

  龍飛俐落的雙腳輕點水面,一把就撈起池裡的女人。

  「你怎麼來這麼慢?」尹容恩一邊咳嗽,一邊抱怨。

  「因為我看你玩得挺愉快的啊!」他帥氣的抱著妻子回到岸上,拍著她的背,帶笑的說。

  一票宮女和太監圍在兩人身旁,拿著看神祇的目光看著施展高超輕功的鄰國太子。

  「我只是看那池裡肥美的鯉魚好玩,才想捉個幾條煮鮮湯給姊姊喝,而且我早就知道你在一旁。」

  她就是因為看到他,才故意交代姊姊和一票太監和宮女不要理會她,等她摔進池裡,就要丈夫來個英雄救美,誰知道他看到她掉進池裡,竟然沒有在第一時間救她,害她喝了好幾口水。

  龍飛一臉無辜,「我以為你想多玩會兒。」

  尹容恩沒好氣的瞪著他,那委屈的模樣讓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兩個瘋子。」鳳舞嗤了一聲。

  「我知道你是嫉妒我們!」她不服氣的衝著姊夫說。

  「最好是如此。」他對天一翻白眼,扶著嬌妻離開,懶得理會小姨子。

  尹牧慈見狀,忍不住輕笑出聲。

  「或許,她也不是全然沒有建樹,」看到她原本蒼白的臉色因為輕笑而有了紅暈,鳳舞的眸光一柔,「至少她讓你開心了。」

  「我一直都很開心!」她嬌顏上的笑意不減,但突然神情一變。

  他的腳步連忙一停,扶住了她,就見她摀住胸口,一臉嗯心。

  冷著一張臉,鳳舞一點都不喜歡現在的情況,他是以醫術見聞於世的王者,但偏偏對於自己所愛女子的害喜症狀一點辦法都沒有,從知道她有孕至今,她幾乎無法好好進食,虛弱纖細得彷彿風一吹就倒似的。

  「對不起。」尹牧慈一臉蒼白,她方才好不容易才喝了一點夫君特地為她調配的補湯的,「我想吐!」

  「沒——」話還沒說完,鳳舞整個人就被撞到一旁,他錯愕的目光看著尹容恩包著一件厚重的披風,取代他的位置。

  「姊姊,這是必經過程,你不要想著想吐就好了!若是你一直想著要吐、要吐、要吐,你就真的會吐出來,」她自以為是的以過來人的經驗教導,「所以你絕對不要想著想吐、想吐、想吐就可以了。」

  原本只有點嗯心的尹牧慈聽到妹妹的話之後,這下真的一口全都吐了出來。

  「尹——容——恩!」鳳舞的聲音像是想把她殺了。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龍飛連忙長手一伸,把愛妻給撈回自己的懷裡,「恩兒只是想要幫忙。」

  「她永遠只會幫倒忙!」

  「這麼說,真是太傷人了!」尹容恩一臉不認同。尹牧慈對夫君伸出手,鳳舞連忙捉住。「恩兒是一片好心。」她氣虛的安撫。「還是姊姊明理!」尹容恩咕噥。

  鳳舞沒好氣的瞄了她一眼。真不知道以前自己是哪根筋不對,怎麼會以為自己喜歡這個死丫頭!

  他一把將愛妻抱了起來,頭也不回的離去,然後發誓要在最快的時間,把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小姨子給打包丟回龍韶國!

  「別氣她。」尹牧慈輕靠在他的懷中,閉著眼睛,聽著他規律的心跳,感到疲累,「恩兒是好意。」

  鳳舞沒有回答。他什麼都可以依她,但是就這件事——那個總會惹麻煩的女人最好早點走。

  「我話還沒有說完,」尹容恩不知死活的想要追上去,「我還有很多秘方可以幫我姊姊。」

  聽到身後的聲音,鳳舞低咒了一聲,腳步加快,還不忘沉聲命令,「無顯,去擋住她!」他派了第二高手去擋她,算抬舉她了。

  無顯連忙照做,只不過他根本派不上用場,因為龍飛已輕笑著拉住了自己的太子妃。

  「別去了。」他說,「你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鳳舞是誰?他可是個有能力使人起死回生的妙手神醫,他會需要你的秘方?還是省省吧!」

  而且經過這幾天,她的秘方一點都沒有讓尹牧慈好轉,就他所知,反而好像讓她孕吐的情況更糟了,所以他非常可以理解鳳舞現在的心情,肯定是氣她氣得牙癢癢的。

  看來,他最好想個辦法,早點讓愛妻跟他回龍韶國才行。

  鳳舞與尹牧慈……他的嘴角揚起一個滿意的弧度。只要看到鳳舞對待尹牧慈的小心翼翼,絕對不會有人懷疑他對她的真心,看來他們是注定一生一世都糾纏在一起了,至於他——

  帶笑的目光看向氣惱著一張臉的小女人。她的活潑開朗只怕僅有他能招架,而他也樂於這輩子有她陪伴,一生一世,日子絕對不會無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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