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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紋]龍飛

[子紋]龍飛

身為太子可以耍什麼特權?很簡單,
就是能指定倒楣下屬和他一起闖進明文規定的禁地!
可這一趟禁忌之行,卻讓他遇見了寶──
一個拿竹劍瘋狂毆樹的怪丫頭!
看她很自豪的說出那身三腳貓功夫全師承她爹,
他就不禁替那位老人家感到悲從中來……
不過看久了,他才發現原來愚蠢也是可以被欣賞的,
瞧,他現在不就按時上門拜訪,順便偷香,還越來越上癮!
只是這呆娃是「太子終結者」嗎?
怎麼有了他這一號上癮的愛慕者,又來一個熱情澎湃的?!
不成,他好不容易搶得先機騙得她的心和吻,
怎麼可能把到手一半的妻子讓給他人?
那麼下一步,就來個先「抱」先贏好了……

楔子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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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YAMATO


[ 本帖最後由 MEYAMATO 於 2008-6-8 10:3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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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紅豆餡、芝麻餡,圓圓湯圓香又甜。賞花燈、提燈籠,大人小孩樂融融。」

  幾個孩子童稚的聲音遠遠傳來,輕快的語調使得龍韶國的元宵燈會更顯熱鬧。

  每到此時,龍韶國最南邊的城鎮總是比其他地方來得繁華,早在幾天之前,家家戶戶就已經開始準備過節。

  原本,這裡慶祝元宵也跟龍韶國其他各地的城鎮沒什麼兩樣,但這個局面在十年前就有了改變。

  這十多年來,每到了這個時候,龍韶國最高的掌權者都會來此,與這裡的百姓一起迎接一年一度最大的盛事。

  位於龍韶國最南端的神龍湖,千年以來都靜靜的守護著這個國家,湖的另一頭則是與帶著一絲神秘色彩的鳳絮國相接。

  每到元月十五,兩國的百姓每家每戶都會掛起燈籠,還會點燃鞭炮、放煙火,整座城如白晝一般燈火通明,好不熱鬧,就連一向高高在上的皇家人物,也難得拋開繁文縟節,與民同樂,但,只限於活潑好動的小人兒。

  才滿十歲的龍飛玩了一身汗,往母親的方向衝了過來。

  「飛兒?!」他的母親,也是龍韶國的皇后──水寧,有些詫異的看著自己的獨子。

  「母后!」龍飛抬頭對她一笑。

  水寧撫了下他的臉,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大庭廣眾之下如此嬉鬧,成何體統?」

  龍飛笑著看著母親,他有一個美艷無雙的母后,只不過在他印象之中,溫柔的母親眼底總帶著輕愁。

  「飛兒還是個孩子,就由著他吧!」低沉的聲音在水寧身旁響起。

  「陛下,您太寵他了。」水寧側著頭,看向身旁的高大男人。

  龍雲只是淡淡一笑,對龍飛招了招手,「過來,孩子!」

  龍飛蹦蹦跳跳到了父親跟前,這個角度,正好可以清楚的看到鳳絮國所施放的天燈,可以想見,此刻的鳳絮國也正熱鬧的慶祝這個一年一度的節日。

  「父王,鳳絮國看起來很熱鬧,我們可以過去看看嗎?」他童稚的聲音在湖畔旁的寶慶樓迴響。

  就算此刻是熱鬧的元宵,但兩岸依然有重兵防衛。

  從龍飛有記憶開始,每到元宵,皇室成員都會離開皇宮,帶著隨從、太監和宮女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到這個最南方的城鎮,隔著神龍湖與對面的鳳絮國相望,雖然兩國幾乎近在咫尺,但是他對鳳絮國的瞭解卻十分有限。

  龍雲看著自己的獨子,淡淡一笑。

  只要見過龍韶國皇帝的人都不得不承認,他是個世上少有的俊美男子。水寧柔情似水的看著自己的夫君,這個男人不單是她的天,更是將龍韶國帶向繁華安定的最大力量。

  龍雲一手輕搖玉扇,一手拍了拍稚子的頭,唇紅齒白的龍飛雖然小小年紀,但卻早看得出完全承繼父親的俊美,樣貌也異常俊秀。

  「父王,」龍飛得不到答案,不由得微皺了下眉,「您怎麼不回答?龍飛能到鳳絮國去看看嗎?」

  龍雲緩緩的搖了下頭。

  「為什麼?」他不解。

  龍雲幽幽的歎了口氣,「怪只怪為父年少輕狂。」

  曾經感情如同兄弟之邦的兩國,相輔相成的使雙方國勢日趨強大,卻怎麼也料不到數百年的兄弟情誼,最後卻因為一名女子生變,算算──兩國關係生變也超過十個年頭了。

  「父王是皇帝,怎麼會年少輕狂?」龍飛孩童嬌嫩的聲音有著強烈不滿,在他的心目中,父王是獨一無二的強者。

  「年少輕狂是個過程。」龍雲輕聲一笑,「孩子,這世上只要是人,都會做錯事,就算是貴為天子也一樣。」

  龍飛一臉的困惑,龍雲見狀,也不再多言,只是靜靜的搖著玉扇,將視線投在遠方────

  想起十年前的元宵當日,投湖身亡的尹千雪和從此許下生不相見、死不相聞的好兄弟──鳳絮國王上鳳鈞,他的眼神一黯。

  水寧靜靜的望著他,這個結髮十餘年的夫君額頭上的輕愁,使她心頭莫名沉重。

  這麼多年過去,她總是靜靜的守在他身旁,但是他的目光雖然看著她,但心裡想的卻永遠是另一個女人。

  不解世事的龍飛目光穿梭在尊貴的父母之間,父王的哀愁,母后的鬱鬱寡歡,皆深深烙印在他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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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必沐苦著一張臉看著主子一身儒生打扮。

  年紀輕輕的龍飛雖然衣著樸素,依然掩不去他清秀俊朗的五官和舉手投足之間的氣度。

  「主子,這樣不好吧?」必沐小心翼翼的跟著主子爬上一葉輕舟,盡可能無聲的將船駛離岸邊。

  「有什麼不好的?」龍飛看著漆黑的湖面。今天初一,天上沒有半點光亮,是一個最好可以探險的機會。

  鳳絮國──對於這個以醫術見聞的國家,他是好奇到了極點。雖然貴為太子,但是鳳絮國的點滴卻是龍家的大忌。

  聽說當時鳳絮國的鳳鈞王一時鬼迷了心竅,硬是愛上龍韶國主掌太醫院的醫者──尹行的掌上明珠,而且還壓根不管人家在尹行的同意下,早已許配給了龍韶國的太子,也就是他的父親。

  總之,他們三人之間的愛恨情仇演變到最後,就是落得兩敗俱傷的下場。

  尹家的千金最後選擇投湖自盡,從此兩朝絕裂,至此隔著神龍湖遙遙相望,從此不再往來。

  據聞在多年前,兩邦友好之際,去過鳳絮國的人說,在天城內有各式各樣的奇異藥草,家家戶戶幾乎都懂醫術,尤其是貴為鳳絮國的王上,就算是不治之症,他也一樣有神力可以跟閻王搶命,使人起死為生。

  對此,龍飛是抱著懷疑的態度,畢竟眼見為憑,他也打定了主意,等有機會一定得會會鳳絮國的王上,看他是否真如傳聞中的神通廣大。

  「聽說鳳絮國的王上叫鳳舞」龍飛一手輕搖玉扇,一手撫著下巴問。

  「是啊!」必沐緊張兮兮的看著四周,就怕被士兵發現。

  這天色昏暗中,誰也認不出誰,若真被發現,只怕沒有說話的機會,就被亂箭給射死了。

  他必沐反正是賤命一條,就這麼賠上並不打緊,但是主子跟他不同,他可是龍韶國將來的皇帝,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必沐可真就成了天下的大罪人了!

  「鳳舞年紀與我相當,卻得扛起一個國家的責任,這傢伙──我真是好奇!」龍飛咧開嘴笑。

  必沐看到他一派輕鬆的樣子,不由得嘴一撇,對於鳳舞,他可是一點都不感到好奇。

  龍鳳兩朝交惡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至於原因是眾說紛紜,只約莫知道在十多年前,兩朝的太子同時愛上了尹家女子,但最後這名女子卻不知何故,在成親前的一個月前投湖自盡。

  這個結果使得當時的太子,龍雲和鳳鈞大怒,龍雲認為是鳳鈞害了自己的太子妃,鳳鈞則認為龍雲害死了自己所愛的女人,總之兩朝因此差點大動干戈,最後雖然經由該名女子的兄長出面化解危機,但是兩朝也從此不相往來,而以「神醫」之名見聞於世的尹家,也從此消失在兩朝境內。

  沒過幾年,鳳鈞王娶了妻,而龍雲皇也娶了水寧娘娘,但是知道內情的人都知道,龍雲皇對那女子並未忘情,鳳鈞王最後更因思念成疾過世,那時的鳳舞不過還只是個三歲小娃娃!

  「不管如何,我一定得要會一會他!」龍飛對於上一代的恩怨不能說全然不瞭解,畢竟這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只不過上一代的是非,他不認為該留給他承擔。

  他的腦子浮現了父王哀傷懷思的臉龐,也清楚知道,父王依然懷念已故的尹千雪,這點可以從他每年元宵都會留宿在離神龍湖最近的寶慶樓看出。

  對於父王的想念,他並不以為然,畢竟那女人死了,傷害已經造成,如果還繼續留在過去,豈不是更淒慘

  「主子,以我們兩朝的關係,我看你還是不要見鳳舞的好。」必沐一點都不認為跟鳳絮國的人來往是個好主意。

  身為龍韶國的太子,龍飛深受父親的器重,這些年來受命帶著從小一起訓練的守衛軍在四方邊境負起守護的責任。而每年到了秋季,太子守衛軍大都停留在這個最南方,與神秘鳳絮國離得最近的地方。

  「必沐,」龍飛聞言,輕聲的笑了,「做人得要用正面的態度去面對事情,而不是一味逃避,若是這麼下去,我們兩朝的問題一輩子都無解。」

  就算無解也都過了十多年了──必沐不由得搔了搔頭心想,他們還不是安和樂利的過了這些年?

  不過雖然不想要主子以身試險,但是他卻不得不承認,那鳳絮國也算不簡單,雖然鳳鈞王英年早逝,但其獨子卻靠著母親和幾個忠心耿耿的大臣,將國政弄得有聲有色,可以想見在不久之後,成年的鳳舞應該就可以順利的主掌朝政。

  不過,就算是時光經過,物換星移,想要解開兩朝的心結,似乎還是件不容易的事。

  兩朝決裂之後,人民嚴禁通婚,若真發生了通婚一事,經過告發,男女都得抱石投湖,他們現在划槳而過的神龍湖看來雖美,但這湖底卻埋葬了無數條無辜的人命。

  「必沐,如你所願,」龍飛的目光突然落在不遠處的小島,這位在兩山之間的神秘日月島,此刻一片漆黑。「我改變主意了!」

  聽到他的話,必沐的臉立刻發亮。「主子,你的意思是打算要回岸上去了?」

  手毫不留情的敲了下貼侍的頭,「你想得美!我是改變主意不去天城,因為我想先上日月島看看。」

  天城是鳳絮國離龍韶國最近的一個城鎮。

  「日月島」必沐再度嚇得一臉蒼白,「主子,您說笑吧?」

  龍飛不以為然的瞄了他一眼。「我看起來像嗎?」

  「可是──」他覺得額頭開始冒起冷汗。

  傳說中,日月島底下有只巨大的蛟龍,常會將來往的船隻捲入,然後把船上的人吃下肚。

  「閉上你的嘴!」龍飛將手中的折扇收起。「咱們這次就先去瞧瞧日月島,我倒想看看是不是真有什麼蛟龍。」

  「主子,您別不信邪!」

  「放心吧!就算真有什麼蛟龍,我也會剝了它的皮,抽了它的筋,然後把龍筋賜給你。」

  「小的不敢!」必沐頭搖得跟波浪鼓一樣,「小的不要什麼龍筋,只求主子凡事三思!若您有個什麼萬一,必沐十條命也不夠賠!」

  「閉嘴!你現在不照著我的話做──」他將扇子輕點了點手下的頸側,語調輕柔得可怕,「我現在就要你一條命!」

  必沐只能苦著一張臉,欲哭無淚。俗話真是說的好,伴君如伴虎,現在果然,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進退都是死路一條!

  望著漆黑的湖面,龍飛不是沒有聽過駭人的傳說,不過凡事眼見為憑,他可不會用什麼怪力亂神嚇自己,情願選擇相信日月島附近會有這麼多人失蹤,全是因為這附近潮汐起伏,或是有暗潮或暗礁所致。

  「必沐,你自己小心一點。」他小心翼翼的將扇子塞進自己腰帶上,然後站起身。

  「主子,您要做什麼?」必沐驚愕。

  「盡可能再靠近島一些。」天色昏暗,根本就不確定這底下到底有無暗礁或漩渦,若是貿然太靠近,不一定小船真會翻覆。

  「主子」

  「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將長衫一揮,神色自若的一個提氣,龍飛跳出小船,腳尖踏著湖面而去。

  必沐見狀不由得一驚。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個內力深厚的高手,只不過他是受命來保護他的,現在他竟然自己跑了去,主子還是前往龍、鳳兩朝視為禁地的日月島,這事若傳出去,不用等主子要他的命,皇上知道了,他的小命也一定不保了!

  真不知道自己為何從小會那麼「好運」的被選為太子伴讀兼貼侍,這根本就是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嘛!

  日月島跟一般的小島並沒有什麼兩樣嘛!

  龍飛信步踏上土地,因為漲潮的關係,原本就不大的日月島現在更有一半以上的土地都沉入水面下。

  才走進茂密的樹林裡,眼前突然一片白茫茫,瞬間而來的大霧使得週遭的林木看來多了距離,景物也變得不太真實,他不由得提高了警覺,就在此時,敏感的他聽到不遠處有些聲響。

  日月島上有人龍飛的眼神一斂,沒有時間多想,他飛快跳上一旁的樹,沒多久,就在白霧中出現了一個拿著竹劍的嬌小身影。

  一個小丫頭他莫名其妙的盯著底下看。

  龍韶國明文規定不許任何人登上日月島,加上常有不明的原因使得妄想靠進日月島的船隻翻覆,種種的一切,使得日月島帶著濃濃的神秘色彩。

  只不過他怎麼也沒有料到,傳說中的無人小島竟然會出現一個小丫頭,這之中到底還有什麼是他所不知道的事情?他可一點都不喜歡被蒙在鼓裡的感覺,所以他定眼一瞧,想看看這丫頭究竟想搞什麼鬼。

  尹容恩拿著竹劍,後頭像是有人追趕似的一路狂奔而至,突然在龍飛所在的那棵樹下停住。

  「該死狂徒!」

  狂徒龍飛很肯定自己的蹤影沒有被發現,那所謂的狂徒指的是

  在這個至高點上,他放眼望去,雙眼所及只看到這個小丫頭,她後頭也沒有跑出什麼莫名其妙的鬼東西啊!正在疑惑,瞥見那丫頭的後續動作,他差點沒失控的笑了出來,因為她突然像是發了狂似的拿著竹劍用力敲擊著粗壯的樹幹。

  「看我的厲害,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如此放肆!」

  撫著自己的下巴,龍飛開始懷疑底下綁著兩條辮子的姑娘,腦子大概有些不正常。

  「納命來!」尹容恩壓根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落入別人眼中,還自顧自的演得很賣力,甚至可以感到心臟正狂烈的跳動,手中的竹劍舞動得更加賣力了。

  「瘋婆子。」

  正在瘋狂的「砍樹」的動作突然一頓。怎麼好像聽見一個低沉的聲音尹容恩緩緩停下手邊的動作,靈活的大眼睛左右轉動。

  日月島上除了他們一家三口之外,根本就不可能有外人出現呀,現在怎麼會有……「誰」她忍不住大聲喝問。

  沒有回應,只有一陣風吹來,樹葉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聽錯了嗎」她一臉的狐疑,接著一個搖頭,斷定自己一定是聽錯了,畢竟這島上不可能會有其他人,就算有,被爹發現後,很快的也會變成一個死人。

  一這麼想之後,她又開始動作,拿著竹劍繼續她的修練。

  「看我的厲害!」

  她突然一個旋踢,但卻因為重心不穩,整個人跌了個四腳朝天。

  「哎呀!」尹容恩痛得申吟出聲,「我的背要斷了啦!」

  「笨。」

  簡短的一個字,順著風聲直直傳進她的耳朵裡。

  真的有聲音!尹容恩的臉色立刻大變,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她一鼓作氣的從地上跳了起來,拿著竹劍,微彎著腰,立刻就戰鬥位置。

  「是誰誰在那裡裝神弄鬼?」她緊張的吞了口口水。從小看到大的樹林,這一草一木她閉著眼睛都知道哪棵長在哪裡,但是今晚這莫名的大霧,卻添了一絲鬼魅氣息。

  鬼魅氣息──她的臉色一僵。不會……有鬼吧

  因為日月島外有許多暗潮,所以常使一些不熟的船客們喪生在島外,爹就曾經說,如果她總像脫韁野馬,不願意乖乖待在竹屋裡,愛亂跑的話,哪天一定會遇到不該遇的東西!

  雖然這些話她是聽進了耳朵裡,但是卻沒有把它當成一回事看待,所以依然悠遊的在這林間奔玩著,畢竟打小長在這裡,她可不認為會遇到什麼光怪陸離的事。

  只是──現在這氣氛真的令她心生不安,上天不會給她如此好運,今天讓她遇上了鬼吧?

  「是不是鳳大哥」她顫抖的聲音問。

  沒有回答。

  「不要裝神弄鬼,快給我滾出來!」俗話說的好,輸人不輸陣,她硬是壓下心中的恐懼大吼。

  姊姊說過,這世上可怕的是人,不是鬼,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所以若真遇鬼了,照理來說,那鬼應該比較怕她才對。

  就在她強化自己信念時,突然一抹影子從她的頭頂一躍而下。

  「哇!」雖然自以為鬼應該比較怕人,但是從天而降的影子,害她什麼理智和勇氣都在剎那間丟到了九霄雲外去,在第一時間放聲大叫,「有鬼、有鬼啊!姊姊──救──」

  「你這瘋丫頭!」龍飛眼明手快的拉住正打算飛奔而去的女孩,「真是沒有禮貌!什麼鬼不鬼的,看仔細點!我是人不是鬼!」

  尹容恩仍然自顧自的驚聲尖叫,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喂!你吵死了!」他忍不住搖晃她,「清醒點!我是人!活生生的人──」他捏著她紅撲撲的臉頰,「我有溫度!」

  臉頰的疼痛總算使她回過神,他的手真的有溫度!她一臉驚愕的看著這個陌生人。

  「你不是鳳大哥!」

  鳳大哥龍飛對她一揚眉。這又是誰

  尹容恩想瞧清眼前人,可太暗了,她根本看不清楚。「放手!」她甩開了那人的手,從腰帶上拿出火折子,點亮後讓火光照亮他們。「這樣好多了!」

  這下可以清楚看到他的五官了,黑亮有神的眼睛,加上高挺的鼻子,和此刻因為有趣而微揚的嘴角,這是一張完美英俊的臉──如果他是鬼的話,那也長得太好看了!

  「是人」她謹慎的又問一次。

  龍飛肯定的點頭。

  她這才真正鬆了口氣,「為什麼躲起來嚇人?」

  「嚇人的是你吧?」他帶笑的眼眸看著她,對她的容貌閃過一絲驚艷。「我壓根沒見到什麼大膽狂徒,你卻像瘋了似的拿竹劍砍樹,這樹惹了你嗎?」

  聞言,尹容恩的臉不由得一紅,「只是好玩而已……」

  「姑娘家什麼不好玩,玩劍」

  她不解的看著他,並不認為玩劍有什麼不好的。

  靠著微弱的火光,她突然冒出一句,「你幾乎比鳳大哥還要好看!」

  「幾乎」他微揚了下下巴,對她的話有一丁點的不以為然,他對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

  「是啊。」她對他一笑,肯定的說:「幾乎!」

  龍飛沒好氣的對天一翻白眼。

  「你是誰?」尹容恩好奇的問,「為什麼會在這裡?」

  「你又是誰?」他反問。

  楞了下,沒料到他反而會問她問題,不過她也沒心機的回答,「我是尹容恩,你是誰?」

  「龍飛。」對方這麼坦誠,他也沒道理隱瞞。

  「龍飛?!」她狐疑的看著他,「一龍一鳳──你跟鳳大哥有什麼關係?」

  他不知道為什麼她要一直跟他提及這個人物。「我不認識什麼鳳大哥。」

  看著他眉間所流露的氣宇軒昂,那股氣質很像鳳大哥,她想起了爹一直對她耳提面命的交代,有一瞬間,理智叫她離開,但也只是一瞬間,所以她依然好奇的留在原地。

  當年,她初識鳳舞,當時他身受重傷,她起了憐憫之心,不忍見他活生生死在眼前,所以不顧爹的囑咐,執意救了他,進而與他以兄妹相稱。

  但今天看著龍飛,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個好看的男人莫名出現在平靜的日月島,他真的是無害的?

  雖然天真,但尹恩容心知肚明,一旦讓爹發現她跟外人有往來,不單是自己慘了,就連登上島的陌生人都要遭殃。

  龍飛睨了她一眼,「為什麼不說話?」

  「沒有。」她露出了一個笑容,看著他心想,講幾句話,應該不會怎麼樣吧?「我說的鳳大哥,他名叫鳳舞。」

  「鳳舞」眼神一斂,閃過一絲光芒,「你說的是鳳絮國的……鳳舞」

  「鳳舞大哥是鳳絮國人嗎?」尹容恩依然一臉天真,心無城府的回答,「我從沒問過他從何而來,又為何而來,因為我爹說,我跟姊姊不能跟鳳絮國人打交道,所以我也就不問了,沒想到他真是鳳絮國人,」她無奈的歎了口氣。「可他是我第一個朋友,你也是鳳絮國人嗎?」

  從小在這裡長大,鳳舞是除了爹爹和姊姊之外她所遇到的第一個外人,而今天──眼前這個有著愛笑臉龐的英俊男人是第二個。

  「不是。」龍飛搖了下頭,「我來自龍城。」

  「龍城」在日月島另一邊的城鎮。「龍韶國人嗎?」她喃喃重複了一次,拉下了臉。「沒想到我第二個朋友也是爹說要畫清界線的人!」

  龍飛莫名其妙的看著嬌小的她。第一,他還沒把她當朋友,所以她把他當第二個朋友好像不太妥當;第二,今天才初識,沒道理她爹已經神機妙算的知道他的到來,還要她跟他畫清界線。

  「為什麼要跟我畫清界線?我並非是鳳絮國人。」

  「但你來自龍韶國。」她對他微微一笑,「鳳絮國跟龍韶國的人都一樣,我跟姊姊都不能跟他們打交道。」

  這聽來荒謬,龍飛不由得搖頭。日月島就位在鳳絮國與龍韶國之間的神龍湖中心,除非她與她姊姊一輩子不出島,又或許一輩子不會有人踏上這日月島,不然她怎麼有可能不認得鳳絮國和龍韶國的人?

  她看向他的身後,「你是怎麼來的?」

  「划船。」

  「真有趣!」聽到這個,尹容恩一臉興奮,「跟鳳大哥一樣!不過鳳大哥好久沒來了,好像有三個月圓沒來了吧。」

  想起鳳舞,她不由得心生擔憂,他從來沒有隔這麼久沒來,她有些擔心他是否遭遇不測。

  「對了,你要小心一點。」她像想到什麼似的提醒,「這日月島附近有許多暗潮,一不注意的話,可會沉入湖底一命嗚呼的!」

  果然如他所料!龍飛心想,這日月島下並沒有什麼吃人的蛟龍,有的只是因潮汐產生的暗潮罷了。

  「爹爹今天不在,不然,你根本不可能接近日月島。」尹容恩對他一個憨笑,「不過下次,你不會有那麼好的運氣。」

  她不知道為什麼爹爹不准別人上島,也不准自己離島,只不過從小被這麼教,頭腦簡單的她也沒有多想,反正乖乖聽話就好。

  突然從霧中響起了清幽的笛聲──

  「你等等!」聽到笛聲,她眼睛一亮,往前跑了幾步,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又轉頭看他,「你要在這裡等我喔!」

  龍飛呆呆的看著她的身影如同林中仙子,輕快消失在自己眼前。

  這覆著神秘面紗的日月島在此刻看來,一點都沒有什麼神秘可言,倒是想起方纔那女孩的一舉一動,他忍不住揚起嘴角。

  在這島上,有的不過就只是一個天真過了頭的小丫頭,雖然臉上稚氣未脫,但是她卻有張令人難忘的絕美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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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尹容恩沒有讓龍飛等太久,很快就去而復返。

  「龍大哥!」她叫喚龍飛的口氣,好像他們早就已經熟識許久似的。「這個給你。」

  她竟然給了他一個熱騰騰的包子。

  「這……」他有些意外,「這什麼?」

  「包子。」她眨著無辜的眼眸,「你沒看過嗎?這可以吃,裡頭可以包肉也可以包菜,非常可口。」

  龍飛在心中歎了口氣。他當然知道手中拿的是包子,他不解的是──

  「你為什麼給我這個?」

  「給你吃啊!」她指了指他,「這是我姊姊剛做好的,很好吃,剛才那笛聲就是我姊姊叫我回去吃包子的。」

  用笛聲叫她回去吃包子看來她姊姊也是奇人一個!龍飛心想。

  「還有這個。」她拿出放在腰間的一塊小羊皮。「給你。」

  「這又是什麼?」接過手,將小羊皮打開,就見裡頭筆工細膩的畫著地圖與標記。

  「這是日月島附近最常出現暗潮的地方,只要有這張地圖,你就可以避開危險的地方。」

  「你怎麼會有這個?」這細膩的畫工看來出自大師之手。

  「我爹爹畫的!」她露出甜美的笑容,「我爹說,我跟姊姊一輩子不能出日月島,不然一定會遭遇不測。」講到這個,她的眼底閃過說不出的困惑,「以前,鳳大哥都會來這裡告訴我很多很多有關外頭的事,只不過最近好久沒來了。」

  說到底,她是個寂寞的孩子,龍飛細細的打量著她,貴為天子的他見過的美人無數,但她稚氣未脫的臉上卻有股動人的神采,吸引了他的目光,尤其現在她剔亮的眼神更是楚楚可憐──

  看到她手中的竹劍,他忍不住又笑了。舞刀弄劍對她來說,可能太為難了,畢竟她肢體嚴重不協調,是完美之中大大的不完美。

  「對了!鳳舞──你口中所言的那位鳳大哥,都是月圓之夜來的嗎?」

  「是啊!」尹容恩點頭,渾然不知因為她的無心,使得原本不該相見的兩人有了意外的交集。「每月的初一和十五漲潮的時候,水會蓋過我爹所……」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閉上了嘴,然後飛快的轉口說:「其實來這裡實在不是個聰明的主意,不過若是你一定得來,要記得只有初一、十五可以來,其他時候,絕對不要靠近日月島!」

  龍飛疑惑她未出口的話,但看著她清澄的目光,他肯定她並沒有害他的心,因為他直覺相信她天真得不懂得害人。

  「好。我知道了。」他沒有追問她未出口的話是什麼,語氣顯得十分的輕描淡寫。「若有機會,我還真的想要會會你口中所言那位俊美的鳳大哥。」

  聞言,尹容恩開心的笑了,清澄的目光對著他的灼熱。「其實仔細想想,你應該比鳳大哥好看。」

  他不解的對她挑了挑眉,不知道她從不確定到肯定如此快速的轉變所為何來。

  「因為你有一張愛笑的臉!」她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臉頰,「鳳大哥跟你比較太過嚴肅了些許,我覺得我一定會很喜歡你!」

  她突如其來的碰觸使龍飛有些驚訝。從沒有人──尤其是女人,敢如此放肆的碰觸他,畢竟他是龍韶國的東宮太子、未來的皇上,誰也沒那個膽。

  注意到他神情的轉變,尹容恩一僵。「我做錯什麼事嗎?」看著自己的手掌,語氣十分無辜,「我只是輕拍幾下,應該不會疼吧?」她沉默了一下,又不確定的問:「會疼嗎?」

  龍飛依然沉默。

  看著他,她的心莫名的低落了起來,「如果我弄疼你了,」她不自在的垂下自己的眼,「我道歉。」

  沉靜片刻之後,龍飛臉上出現淡淡的笑容,「放寬心,你那點力道,根本弄疼不了人。」

  她立刻抬起頭看著他,「那你為何不說話?」

  「只是驚訝。」看著她晶亮的眸子,他忍不住撈起她肩上的一縷長髮把玩,「沒人像你這麼碰我。」

  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令尹容恩一驚,與他四目交接的剎那間,看見他眼神的光芒,她覺得自己的心被扯動了一下。

  這個奇異的感覺是什麼對上他灼人的目光,她的心跳加速,不由得困惑了。

  「那我們算扯平,」一向大剌剌的她,此刻卻如同一個小女人似的聲若蚊蚋,「也沒人這麼靠近我。」

  這麼近的距離看他,益發覺得他真是個好看的男人,鳳大哥雖然俊美,但是龍飛的笑容和如子夜的黑眸卻教她移不開目光。

  他的嘴角掛著一個趣味的弧度。「你希望我再來嗎?」

  這個問題可真是問倒了她,她是希望再見他,但是卻又不希望他因為來此而發生任何危險。

  「為什麼不說話?」輕勾住她的下顎,他強迫她抬起小臉面對自己。

  「來這裡……」她堅定的看著他,「你會有危險!」

  他挑眉,「危險」

  「我爹不喜歡陌生人來島上。」

  「我並不懼怕他。」

  「那是因為你沒見過他!」在她的心目中,爹是個不苟言笑的嚴父,若惹怒了他,不知道他會做出何種可怕的事。

  「現下我不是在談你爹。」他直視著她,她爹的想法之於他根本就不重要。

  尹容恩的美目閃過困惑,她跟他實在靠得太近,近得她可察覺他身上的溫度,雖然不會難受,但令她也跟著莫名燥熱了起來。

  「你希望我來嗎?」

  她的想法「我當然希望你來!」她沒有隱瞞的點頭,想多看看這個愛笑的英俊男人。

  「就憑你這句話,我會來。」

  她驚奇的看著他。

  他笑了,手背輕撫過她的臉頰,「不過我有條件。」淡然的話語之下,帶著一絲嚴肅。

  「什麼?」她覺得臉頰和耳朵突然發燙了。

  「在我見到鳳舞之前,別告訴他你見過我。」

  深深的疑惑浮現在她的眼底。

  「龍韶國有令,」龍飛逕自說了下去,「只要是龍韶國人都不能踏進日月島半步,一旦違令,殺無赦。」

  尹容恩大眼倏地睜得老大,「你的意思是說,一旦別人知道你來過日月島,你就會有殺身之禍嗎?」

  「或許。」他給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你放心!我以我的性命擔保,」她信誓旦旦的舉手立誓,「我絕對不會把你來過日月島的事情說出去!」

  看著她傻氣又認真的模樣,他忍不住一笑。「小丫頭,」他伸出手,攬住她的腰,「我一點都不想要你的命。」

  「可是──」才開口,突然清脆的笛聲再次響起,這次卻顯得輕快急促。

  「糟了!爹爹回來了!怎麼會是今天」這是她們姊妹之間的暗號,她可以輕易的從姊姊的笛聲中知道姊姊要傳達的心思。「你別讓我爹發現,他跟你們龍韶國的皇帝一樣莫名其妙,也說只要踏上日月島土地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條,所以你以後可得小心點!記得初一、十五才能來!而且要從南面上島,我爹比較不會發現!記住!」

  雖然很想留下來繼續跟這個俊秀男子聊下去,但是她知道自己沒有太多時間,她越晚回去,爹就越有可能發現龍飛。

  眷戀的目光再看他一眼,她才拉開他的手,飛快轉身離去。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龍飛臉上的笑容緩緩隱沒。

  這島上似乎有著他所不知道的秘密,這個不知從何而來的小丫頭,一家三口就這麼離群索居多年,為的是什麼?而鳳舞……又為何頻頻造訪這個兩朝的禁地?

  心中的疑問早晚要解開,他把玩著手中的玉扇,暗自想著。看來他毋需大費周張的上天城──鳳絮國最為神秘的重地,也是鳳舞所居住之地去見他了。

  只不過原本對他充滿吸引力的鳳舞,突然讓他失去了興趣,他玩味著心中的轉變,尹容恩……他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她才離開,他竟然又想要再見她,這是什麼原因?

  在心中,他對父王終生懸念於一個女人無法自拔感到不以為然,畢竟天下女人何其多,何必專注於某一個,但現在,他心中有根弦被扯動了。

  前所未有……俊美的臉龐露出深思的神情。這真是他前所未有的感受。


  「哈哈哈!」

  「你到底笑夠了沒?」尹容恩嘟著嘴,有些狼狽的從地上站起身。

  龍飛輕靠著樹幹,對她搖了搖頭。「你真的不是練武的料!」就算看到她的臉垮了下來,他依然不留情的繼續,「所以還是少丟人現眼。」

  甩著手中的竹劍,尹容恩有些不快,「可是我很努力!」

  「努力我相信,但是沒天份。」把玩著手中的饅頭,龍飛很誠實的說:「再努力也是白搭。」

  「你怎麼這麼說!」她覺得委屈,「你手裡還拿著我特地做給你吃的東西,嘴巴卻在數落我。」

  「大不了還給你。」他一副不希罕的樣子。

  她埋怨的盯著他。姊姊總說雖然饅頭看來無味,但是由她親手所做的白饅頭卻是甘甜有嚼勁,就像人間美味一樣。

  因為有自信,所以今天知道他會來,她特地起了一大早想要做給他吃,沒想到他現在竟然要還給她。

  「好啦!」龍飛為了博得佳人一笑,立刻咬了一口。「我吃可以了吧!」他還真看不慣她一向笑臉迎人的臉龐露出惱怒的神情。

  看到他的舉動,尹容恩才露出笑容。

  盯著她的深沉眸子湧出一絲溫柔,龍飛伸臂把她拉入懷中。「恩兒,你為什麼這麼容易滿足?」

  尹容恩被他緊抱在懷裡,不由得紅了臉,他的眸子在黑暗之中顯得特別危險灼熱,讓她不自覺的多了一絲小女人的嬌羞,「你什麼意思?」

  「一點小事就會讓你開心得像要飛天似的。」圈緊她的腰,臉埋在她的頸側,他滿足的吸取她身上的香氣。

  或許是這裡的遺世而獨立,她的身上保留了一份難得的純真,不過更或許是她天生便是如此單純的女人,不管如何,他竟眷上了有她陪伴的感覺。

  「有嗎?」她低聲問,表情疑惑。

  龍飛揚唇一笑,看著她柔情似水的眸子,性感的唇忍不住落在她的唇瓣上,他可以感覺她的身軀因為他突如其來的碰觸而有些僵硬,不過她並沒有拒絕。

  他很清楚她打小成長在單純的環境,所以不會明白真誠在他看來是多麼難能可貴,原本再上日月島的初衷,只是想要見見傳說中以醫術見聞於世的鳳舞,卻怎麼也沒料到,這幾次鳳舞他至今未見其面,卻在不知不覺中習慣這個小丫頭的陪伴,見不見得到鳳舞反而不太重要了。

  情生意動,他忍不住滑下唇,啄吻著她雪白的頸子。

  「好癢──」她忍不住輕笑出聲,扭身想要躲過他的吻。

  「別亂動。」他灼熱的唇貼著她,非常認真的一點一點印下自己的氣息。

  尹容恩的雙腿卻已抵擋不住洶湧而來的情潮而發軟,纖手無力的揪著他。她從未與男人如此接近過,或許應該把他推開,但是她卻很喜歡他的擁抱和輕觸。

  男性的氣味滲入她的思緒之中,在黑暗裡多了絲魅人氣息。

  突然,一陣幽香伴著腳步聲而來,龍飛的眼神一斂,在她來不及反應之前,長手一伸就把她拉了過來。

  尹容恩驚呼一聲,還有點搞不清狀況。

  「噓!」龍飛摀住她的嘴,拉著她往一旁的草叢躲去。「有人!」

  聽到這個,她原本因為激情而通紅的臉立刻變得慘白。

  「是我爹嗎?」若讓爹發現他,她被打個半死沒關係,但是他……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一點都不想害他莫名其妙賠上一條命。

  龍飛只是摟著她,給她無聲的安撫。

  但當來人出現在月光之下時,尹容恩眉頭一鬆,露出欣喜的神情,接著在龍飛錯愕的目光底下,她掙脫了他的掌握,衝了出去。

  「鳳大哥!」她興奮的拉著來人的手,「真的是你!我還以為你以後都不會再來了!」

  「我從不食言。」被尹容恩拉著的俊秀男人,看著她的眼神有著寵愛。「我答應過你,自然會做到。」

  兩人之間的親密全都落在龍飛眼底,看到她跟別的男子這麼親近,他的心沒來由的感到不悅,他甩動著手中的玉扇,靜靜從躲藏的樹叢現身。

  終於得以一窺鳳舞的廬山真面目,他也終於能理解當初與恩兒初識之時,她脫口而出的那句「你幾乎比鳳大哥還要好看」這句話的道理何在,鳳舞確實有張英氣煥發的男性臉龐。他靜靜的站立著,等著鳳舞發現自己的存在。

  鳳舞的目光在看到從容不迫望著他的男子有一瞬間的驚訝,但那絲光亮隨即隱去,兩個幾乎同樣優秀的男人各據一方,彼此打量。

  他注意到對方手上雕工完美的玉扇,屬於龍韶國皇室的火雲圖清楚的刻在扇柄上……

  他們該是仇人,但那是上一代的恩怨,嚴格說來,兩人素昧平生,這倒使得雙方都不知該用何種態度對談,於是只是默默對視,誰也沒有心思先打破沉默。

  「你們不認識吧?」尹容恩可以說是唯一不受影響的人,興奮的目光穿梭在兩人身上。「鳳大哥,他是我的好朋友。」

  「朋友」鳳舞不動聲色的重複了一次。他很清楚,日月島是外人無法輕易上岸的地方,而這個俊逸卓然的男子──「龍飛。」

  聽到自己的名字從對方口中吐出,龍飛的眼眸迸出銳氣。

  「你怎會知道龍大哥的名字?」尹容恩心中的訝異溢於言表。

  鳳舞淡淡一笑,「我見過他。」

  龍飛一個揚眉。

  「但當然──」他輕描淡寫的說:「以龍公子的尊貴,我只能遠遠從神龍湖畔的寶慶樓外驚鴻一瞥。」

  這傢伙來過龍韶國從鳳舞的腳步聲,不難發現他不是習武之人,但是他竟敢踏上龍韶國的土地,看來不是個沒有膽識的人,只怕他還有著令人心驚的城府。龍飛直視著他的黑眸心想。

  「尊貴」尹容恩圓亮的大眼看著龍飛,眸中寫滿疑惑。「這是什麼意思?」

  「只是你的鳳大哥對我的恭維罷了。」看出她看著他們的目光有著不安,龍飛的眼神一斂。

  鳳舞這人雖然詭譎,但是礙於她在一旁,所以他決定暫時把對鳳舞的好奇藏在心底。

  「既然鳳公子見過在下,」他的嘴角揚出一個弧度,「那咱們就算舊識了,下次見面時,記得……露面一見。」

  他的口氣輕淡,但是──鳳舞瞄了他一眼。他的眼神有著對自己的防備。

  嘴角微揚,他伸出手輕拍了下龍飛的肩頭,這才低頭看著一頭霧水的小女人,「恩兒,這幾個月,我一直很懷念你親手所做的饅頭滋味。」

  「我做的饅頭嗎?」聽見這話,尹容恩又得意起來了,這句誇讚可真是誇到了她心坎裡,「我的手藝不錯吧!」

  「當然!」他輕柔的說。

  「你想吃的話,我現在就回家去拿給你!」她一向沒有心機,立刻興奮的說,「你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好。」鳳舞對她淡淡一笑。

  只是尹容恩往前跑了幾步,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忽然又停下,轉頭看向龍飛。

  這一眼,代表著她對他的懸念,這使龍飛的眼底浮現滿足,對她揮了揮手,要她快去快回,她見了,微微一笑,才放心離開。

  鳳舞冷眼看著他們的親密。看來在他沒來的這一段時間,發生了一些他沒有預料到的事!他的眼底緩緩凝聚風暴。

  「我很意外會在此見到你。」待心上人遠去後,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的意外肯定不亞於你。」龍飛輕快的回應。

  他打量著他臉上的戲謔,「你的目的」

  「目的」他故做困惑的搖頭,「我不懂。」

  「日月島是你我兩朝的禁地,你為何敢來?」

  「你又為何敢來?」龍飛四兩撥千金的將問題丟回去。

  鳳舞霎時明白,如果他不先把話說清楚,也別指望可以從這個男子身上得到任何消息。「一年多前,」他的聲音輕得像歎息,「我所乘的小船在日月島外被暗潮捲入,是恩兒救了我。」

  「這麼說來,恩兒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他點頭,「你呢?」

  「我」龍飛爽朗的笑了,「很單純,只是想要探險,踏上這日月島,便遇上了她。」

  「只是如此」

  「不然你以為呢?」手搖折扇,他語帶打趣。

  「她是個單純的女孩。」鳳舞淡淡的說。

  「我知道。」龍飛注意到他在提及尹容恩時臉上乍現的柔情。看來這傢伙對她的感情,絕對不像那傻丫頭自以為是的兄妹之情!

  「我想以龍公子身份的尊貴,見過的美人想必無數,並不差恩兒一人,所以而今而後,請你別再來此!」

  這個要求實在荒謬,龍飛忍不住笑了出來,卻見鳳舞陰鬱的看著他。

  「鳳舞,你見的美人也不少,應該也不差恩兒一個。」

  他看著龍飛的眼神變得冷冽,對他終是輕浮的拿他的話來堵他感到十分不滿。

  「當年,鳳鈞王一怒為紅顏,斷了龍鳳兩朝的情誼,怎麼──」龍飛慵懶的語調帶著一絲嚴肅,「你也要踏上他的舊路嗎?」

  他聲音裡的嘲諷令鳳舞眉頭微皺,並不喜歡聽到他拿過去的恩怨套用在他們與尹容恩三人之間。

  「鳳龍兩朝早已沒有所謂的情誼存在。」他振振有詞的回話,「在可以想見的未來,這個情況也不會有任何改變,縱使我一怒為紅顏,也與兩朝無關。」

  「跟兩朝無關這是否就代表著這次是你我兩人之間的戰爭?」龍飛回得有些輕佻的問。當年高高在上的君王兩敗俱傷,他絕不想見舊事重演。

  鳳舞的臉色一沉。早聽聞龍韶國太子是個玉面羅剎,看似輕浮的外表下,有著不容小覷的實力,去年的元宵,他趁著人多吵雜之際,在龍韶國內遠遠的見過他一次,當時只覺得他不過就是個貌似潘安的紈 子弟,但現在看來,他錯估了他。

  當年兩人的父親同時看上了一名女子,而今……難道歷史重演但就算如此,他的眼底閃過堅定,想起尹容恩柔美的臉龐,在他重病之際輕柔的呢喃,他怎麼也不願輕易言退。

  「我重視恩兒!」

  「她在我心中的地位也不亞於你。」龍飛聳肩,有些吊兒郎當,看不出有多少真心。

  鳳舞見狀,臉色更冷。「若我得到的訊息無誤,龍雲皇應該早就指婚於你,你已經有妻子了!」

  「我還未拜堂。」他簡短的一語帶過。

  「這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他不留情的表示,「你終將迎娶另一名女子,所以別來招惹恩兒。」

  「我還是那句──你管不著。」他的真心,毋需表露給無謂的旁人觀看。

  他目中無人的態度使鳳舞眉微揚,發光的黑眸此刻閃著魅惑人心的光芒。

  「看來,你們龍氏父子皆是癡情種,你父王為了尹千雪抱憾終生,至今難忘,而你,就不怕步他的後塵嗎?」

  龍飛的反應是仰首大笑。「你如何肯定抱憾終生的人會是我?」他止住笑後回答,「說不一定最後是你跟鳳鈞王一樣,抑鬱而終。」

  換言之,就是兩個同樣優秀的男子,誰也不打算相讓。

  「你的意思是,你還會再來?」

  「你阻止不了我。」龍飛將折扇收起,諱莫如深的說。

  「只要我想,」鳳舞的黑眸閃著詭光。「便可以阻止你。」

  龍飛上下打量著他。這個昂然的男子似乎有些自不量力,在這裡,他可以輕易的取他的性命,但他卻站在他面前大放厥詞。

  「奉勸你一句,別在我的面前逞匹夫之勇,」龍飛端凝著他,「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你。」

  「你是可以。」鳳舞口氣依然狂妄,「但你殺了我之後,我也能保證你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心一驚,因為他突然想起鳳舞方才拍擊了他的肩頭──他立刻伸出右手,一眼就看到手掌上不自然的赤紅。

  「你下毒?!」

  「你該知道鳳絮國人用藥也用毒。」鳳舞面無表情的睇望他,「藥或毒,往往只有一線之隔。」

  這輩子沒人敢像他一樣對待他,龍飛的黑眸因怒氣而顯得更加深沉,雖然臉上平靜無波,但心中的怒火正熾。

  「我並不真想要你的命,在我安全離開這裡之後,自會把解藥奉上。」鳳舞顯然很享受現在居於上風的優勢。

  「暗箭傷人並非大丈夫所為!」

  他的眼神一冷,「我非惡人,但也絕非善人,我只知道為達目的,只能不擇手段!」

  氣氛正值劍拔弩張之際,兩人同時聽到了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龍飛眼神一斂,飛快的隱去臉上的暴戾之氣,鳳舞的冷臉也稍微回溫了點。

  「鳳大哥,這給你!」跑得氣喘吁吁的尹容恩把手上拿著的饅頭遞上,「可是已經不熱了。」

  「沒關係。」面對她,鳳舞的臉部表情更加柔和,「只要出自你的手,不論是熱或是冷,皆是人間美味。」

  聽到這番話,龍飛不由得對天一翻白眼,可是尹容恩卻笑得很開心。

  「鳳大哥,你為什麼這麼久沒有來?」她半撒嬌半好奇的問。

  「因為家裡出了點事。」對於她的問題,他幾乎都是有問必答。「其實這次前來,是為了求你一件事。」

  「求我?!」她不解。

  鳳舞的話也吸引了龍飛的注意,他專注的看著他,好奇這麼一個卓然的男子有什麼要求。

  「我想求你跟我走。」伸出手,鳳舞握住了尹容恩,專注的雙眼深沉似一泓深潭。

  他的舉動令她有一瞬間的意外。「走?!」

  他點頭,顧不得龍飛在一旁,畢竟他的時間不多,所以言簡意賅的表示,「我將帶你離開日月島!」

  離開日月島這個想法令尹容恩清亮的雙眸閃過驚訝,可讓她更驚訝的是他接下來的話。

  「我會照顧你,」鳳舞柔聲承諾,「一生一世。」

  「鳳大哥」這樣的他對她來說是全然的陌生,她不懂鳳大哥為何要許下這樣的承諾,是開玩笑?抑或是認真

  想要擺脫他大手的鉗制,但卻力不從心,她的目光急急看向龍飛。

  龍飛緩緩的伸出手,輕搭在鳳舞的手臂之上,「放開她。」

  鳳舞眼底的陰鬱一閃而過,「與你無關!」

  他挑眉,嘴角含笑,但是眼眸笑意盡失,「我在這裡,怎麼說與我無關?」

  「龍公子,這是我與恩兒的事!」

  「但是你令她手足無措了。」

  聞言,鳳舞連忙轉頭看向尹容恩,果然見她如墜五里迷霧似的慌張。

  「恩兒,現今叔父病重,我將要完全扛起我的責任。」他輕聲的解釋,「所以無法再如同以往般,每月踏上這日月島,但我又不願對你的思念蔓延卻無法宣洩,所以我要帶你走。」

  「思念……蔓延?!」這是什麼意思她可以聽到自己心臟的跳動聲。

  思念她一向敬為大哥的鳳舞,為何對她思念蔓延

  「我不想離開這裡。」她下意識的表示,「我爹說,我跟姊姊一輩子都不能離開日月島。」

  「你真甘心留在這裡,終老一生?」

  老實說,她沒想過這個問題,在還未認識他們之前,在這裡終老一生的想法並不是那麼可怕,畢竟她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認識了他們之後,儘管對外面的世界有了好奇,但是她依然沒有勇氣忤逆自己的父親,離開這個從小成長的環境。

  何況對鳳舞,她一直當他是大哥,也只是大哥。

  「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她有很骨氣的說,「我還可以照顧姊姊,我不想離開這裡。」

  鳳舞的眸光一黯,「你對外頭的世界不好奇嗎?」

  「好奇。」她想也不想的回答。

  「那為何──」

  「但我就是不想走!」她拉開了他的手,一溜煙的躲到龍飛背後。

  看著她的舉動,鳳舞的心一痛。她躲開了他,卻進了另一個男人的懷抱而這個男人還是他鳳絮國的敵人──

  「是你不想走,還是因為他」他的眸子穩穩定在龍飛的身上,怒氣毫不遮掩的自週身散發。

  尹容恩抬頭看著龍飛,一知半解的回答,「我不知道你為何要扯上龍大哥,但是我可以老實告訴你,我喜歡他。」

  簡短的一句話,使鳳舞深受打擊,目光掠過龍飛改攬上她腰的大手,心中對再見到她的雀躍立時轉冷。

  「為什麼?」他輕聲問。他一直記得在他病重時,她輕聲在他耳際的低語,她的聲音中有對他的關心與感情,直至今日,想起她時,她輕柔的話語仍會在他腦中盤旋不去,但為何……看著面前的兩人,他感到心正刺痛。

  尹容恩秀眉微蹙,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喜歡就是喜歡,沒有為什麼,從認識龍飛那一天開始,她總是期待與他見面的日子,只要想起他,她便心跳加速,與他在一起,她很開心,她要的也就只是這個。

  「鳳大哥,你到底怎麼了?」看著他失落的雙眸,她沒來由的感到心虛,「你嚇到我了。」

  鳳舞輕喟,「是嗎?對不住。」

  「不用道歉,只是──」只是什麼,她也說不上來。

  僵硬的沉默降臨在四周,她的心中好緊張,這樣的凝重,幾乎要使她快不能呼吸了。

  「恩兒,」最後鳳舞打破了沉默,語氣再度轉為輕柔,「若真嚇到了你,你就當從未聽過我今日的一席話。」他刻意忽略龍飛放在她腰上的手,專注的看著她清麗的臉龐。「但是我等你!這個誓言一生不變!我一定等你!等你準備好,願意離開日月島那時,我會來將你帶走。」

  龍飛低斂雙眸。這世間死心眼的女子很多,但男子──他抬頭看著鳳舞。也不少啊!

  「龍公子。」鳳舞從自己的衣襟拿出一個錦囊。

  龍飛意外的看著他。看來這男人也不是那麼討人厭,畢竟現在他中了毒,他大可不給他解藥,若自己真有個三長兩短,到時他自然可以順理成章的跟尹容恩成一對,但他卻沒有這麼做,雖然暗中下毒很小人,但現在給他解藥,所以他還勉強可以當個君子。

  懶懶的伸出手,他接了過來。

  「不要傷害她!」鳳舞語氣輕淡,卻相當慎重。

  「我自有分寸。」他情願自傷也不會傷害那丫頭。

  「恩兒,」鳳舞深深的看著尹容恩,「我得走了。」

  「這麼快」她有些驚訝。

  他伸出手,不顧龍飛眸中乍現的怒氣,輕撫了下她的臉頰,「有人在等我。我一定會再來看你。」離去前,他再望了她一眼,才頭也不回的離開。

  尹容恩心頭沉悶的看著他的背影,「鳳大哥看來好像很失望!我離不離開日月島真有那麼重要嗎?」

  重點根本就不在於她是否離開,而是她選擇了他,只是單純的她根本不明白這點!

  龍飛微微一笑,將手中的錦囊打開,裡頭有一顆白色的藥丸,他沒有遲疑的吞了進去,沒多久,手中的赤紅便慢慢退去。

  「你吃什麼?」尹容恩困惑的問。

  「這是你鳳大哥送給我養身的藥丸。」若讓她知道她一向尊敬的鳳大哥對他下毒,心頭肯定不會太好受,反正他並沒有什麼傷害,所以聳了聳肩。

  尹容恩的眸子立即有了崇拜。「鳳大哥真是個好人!」

  他最好是!這天真的丫頭,自己最好緊緊看牢,不然一個不留心,她可能真會被鳳舞那個傢伙給拐跑。

  「恩兒,如果今日是我要求你與我離開呢?」龍飛像是突然想到,出口一問,「你的回答也是一樣嗎?」

  尹容恩詫異的美目直勾勾的看著他。

  「不知道。」最後她很老實的搖頭,她畢竟還是沒有勇氣去挑戰父親的權威。

  「我明白了。」他伸出手將她緊緊的擁入懷中,或許終其一生,她大概都不會知道自己清靈的容貌會使多少人驚歎,一輩子不出島,她也不會知道她握有迷倒世間凡夫俗子的能力。「我不逼你,但終有一天,你得做出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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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兩年後

  龍飛神情嚴肅的聽著太醫解釋父王的病情,朝陽殿上除了太醫的低語外,瀰漫著死寂的詭異。

  「你下去吧。」將手一揮,讓太醫退下,他緩緩的走向榻上的父親。

  「陛下的病情──」水寧看著兒子,眼底有著希冀,「會好轉吧?」

  「會。」不忍傷了自己柔情似水的母親,於是選擇隱瞞。

  但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父親時,黯下的眼神是怎麼也瞞不了的。

  「父王,」他坐在一旁,難掩擔憂的問:「今日好些了嗎?」

  「還不是如此。」龍雲輕咳了一聲,數月前他感染了風寒,明明是場小病,卻不知何故至今未能痊癒。「罷了!」他嘲弄的一揚唇,「或許是年紀大了,不過是個小風寒,就足以要了我這條命。」

  「陛下!」水寧不由得輕斥,龍飛也皺起了眉頭。

  「好,不提這個。」龍雲笑了笑,轉移話題,「飛兒,有件事本王想問你。」

  「父王請問。」

  「本王聽到一些耳語,說你常出沒在龍城,有這麼一回事嗎?」當初他下令要兒子依四季駐守四方,他是照做了,但卻總在初一、十五的前後,離開駐守地到龍城去,這點令他心生疑惑。

  龍飛沒有隱瞞的點頭。

  「你去那裡做什麼?」

  他神色自若的回答,「我與幾個太傅院的儒生,常於初一、十五約在神龍湖畔聚會,父王覺得有何不妥嗎?」

  龍雲若有所思的看著他,「若真是如此就好。只不過趕了一天一夜千里之路,只為一夜與儒生的聚會,不合常理。」

  「父王在擔心什麼嗎?」他索性裝傻。

  「你大婚在即,」雖然病了,但他腦子還是很清楚,年少輕狂哪人沒有,他只求不出亂子。「可別出什麼岔子!」

  龍飛斂下了眼,「能出什麼岔子?」

  他仔細的看著獨子。這個孩子性格一向沉著冷靜,他是可以放心將龍韶國交到他手上,只不過他也不是不知道兒子以風流俊俏聞名於龍韶國內外,所以自他成年以來,他的婚事,他這個做父親的便一直懸在心上。

  「左徒大人的千金你見過了嗎?」他問。

  「沒有。」龍飛回得理所當然。「孩兒這些年來常年帶兵在外,沒有機會可以見到她。」

  龍雲立刻看向妻子,「今年秋宴,左徒大人的千金不是有進宮來嗎?」

  「是啊!」水寧遲疑的看了兒子一眼。她一點都不敢說飛兒一參拜陛下之後就立刻離宮,別說左徒大人的千金了,就連宰相大人他也沒把人家看在眼裡。

  「那怎會沒見到面?」

  「我與她無緣吧。」龍飛不帶情感的答腔。

  龍雲皺眉掃了他一眼。

  「兒臣只是實話實說。」他語氣依舊平淡。

  「父王知道你不想娶左徒家的千金,但是你也老大不小了,成親是早晚的事,更何況父王這身體也不知可以拖多久,所以大婚一事誓在必行!」

  「我知道。」他的態度依然冷冷的,「所以我並沒有拒絕不是嗎?不過我依然希望父王可以就我的婚事再三思。」

  「飛兒,你就少說幾句!」看得出夫君眼底添了些怒氣,水寧連忙在一旁緩頰道:「陛下您就安心養病,改日我會宣左徒家的千金進宮,然後叫飛兒回來好好待著,順道招待人家。」

  對此,龍飛沒有任何回應,只是面無表情。只要一提及退婚,父王便是震怒,這使得他與左徒大人千金的婚事遲遲無法解決。

  「飛兒,鳳絮國的攝政王過世,我又身染重病,」龍雲眉心糾結,「只怕消息一傳開,兩朝關係會有所變化。」

  「父王在擔心什麼?」他的腦海中浮現有過一面之緣的鳳舞,「鳳絮國有那能力進犯龍韶國嗎?」

  「若真起戰端,」龍雲想著未來的可能性,眉頭更生起解不開的愁思。「不是本王樂見。」

  「父王,您安心養病即可。」龍飛倒是看得很開,「若他們真要挑起戰火,這也不是我們能左右的,多想無益,您就放寬心吧。」

  「我的日子不多了,」龍雲歎了口氣,「或許在本王有生之年,可以有辦法解開兩朝之間的仇恨。」

  「如何解」龍飛挑了挑眉,他已不是小孩童,這些年來,經由許多口耳相傳與詢問,他也漸漸將過去拼湊得差不多了。「就算您貴為天子,也無法令尹千雪起死回生。」他平聲說道,視線落在父親的身上,「而且就算尹千雪真能起死回生,鳳鈞王也死了,這段感情的糊塗帳,已經注定解不開。」

  龍雲的神情一肅,水寧則大感意外。

  「飛兒,你怎麼……你真是太放肆了!怎麼這麼對你父王說話!」

  一直以來,尹千雪這個名字可是宮裡的大忌,尤其是在夫君的面前,更是提都不能提,卻沒想到今日飛兒竟大剌剌的提及過往。

  「父王、母后,這些事我知道又如何?」他不以為意的聳聳肩,「龍鳳兩朝本為友好之邦,但那鳳鈞王居然能為一個女人,不顧國家利益與龍韶國斷交,這算什麼?錯在他們,不是我們!」

  龍雲嚴肅的看了兒子一眼,「孩子,你不懂。」

  「我是不懂。」龍飛也同意,但口氣帶著輕蔑,「這世上的女人何其多,你與鳳鈞王為何獨鍾於她?」

  自己的母親終其一生,都在跟一個看不見的魂魄爭自己丈夫的心,但無奈的是──她努力了一輩子,父王的心依然只停留在早已香消玉殞的尹千雪身上。

  「那尹千雪本是父王的太子妃沒錯吧!」龍飛冷冷一哼,「但最後是她移情別戀,誓死下嫁鳳鈞王,最後落得那個下場,怪得了誰?」

  「閉嘴!」龍雲大斥,模樣激動憤怒。「這事還容不得你大放厥詞!」

  水寧聞言,眼眶有淚。一直到今天,她在夫君心目中的地位,依然遠遠不及已死的尹千雪,就連他最驕傲的兒子也不能批評她半句。

  龍飛見狀,眼神一冷。

  「給我出去!」龍雲氣極的指著殿門。

  他寒著臉站起身,衣袖一甩便大步離去,直到接觸到大殿外清冷的空氣,才使他稍稍冷靜些許。

  抬頭看著明亮的月色。明日便是十五……腦海中不由得浮現一張清麗的臉龐。

  恩兒──他忍不住揚起了嘴角。雖然她的腦袋是少了根筋,但是那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天真和絕世容顏,卻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憐愛。

  趁著夜色,快馬加鞭的話,明日他便可以將佳人擁入懷中……

  為了她,很多事他早就已經不在乎了。

  或許父王懸心於一個女人一生很傻,但他卻不得不承認,現今為了恩兒,他也做了跟父王一樣的事。

  甩開紛沓的思緒,龍飛一身黑衣,一人一馬悄然出宮,不為別的,只想見佳人一面。

  尹容恩拿著竹劍緩緩走在樹林之中,抬起頭,看著皎潔的月色。

  入冬了,今天十五,他會來抑或不會?想著那人,她出神的模樣美麗且清靈。

  就在她出神之際,忽然一雙大手摀住了她的嘴,她整個人立時被摟進溫暖的懷抱,來人強壯的胸膛有著她所熟悉的氣味,天氣雖然寒冷,但是熱潮倏地在她心中蔓延。

  「你來了。」她的口氣雖然輕柔,卻難掩心頭激動。

  「等我很久嗎?」他吻了吻她的紅唇。

  她微搖了下頭,只要能見到他,就算等到天色大白她也不在乎。她用力的摟著他,汲取他身上的溫暖。

  「怎麼又拿著竹劍?」他帶笑的目光飄向她手邊的劍。

  「防身用。」她微微一笑,笑容甜美,「你不覺得我的武藝這幾年來,精進了不少嗎?」

  看到她認真的樣子,他忍不住揚聲大笑。

  她的心一驚,連忙伸手摀住他的嘴。「小聲點!姊姊說爹今日會回島,若讓他聽到了怎麼辦?」

  「聽到又如何?」拉下她的手,飛快親了下,龍飛專注的眼眸望向她的擔憂,「我也想會會你爹。」

  「別開玩笑了!」她皺起眉頭,「我爹會殺了你!」

  他不以為然的對她一揚眉,「你說你的功夫是你爹教的?」

  她驕傲的點頭。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能教出像她這樣的徒弟,看來師父應該也不怎麼樣吧!

  「為什麼這麼久沒來?」從認識他那日起,幾乎每月他都會來看她,可這次他竟然兩個月圓沒來,她擔心得近乎寢食難安。

  「我父──父親身體不適。」龍飛據實以告。被急召回宮,在父王病情未明朗之前,他無法輕易離開。

  聽到他的話,她的眼底立刻浮現擔心,「好些了嗎?」

  龍飛點頭,「是好了些。」

  「那就好!」她呼了口氣,定下心神,「你沒來,害我等了好久。」她沒有告訴他,她等到天都亮了。

  「我知道。」揉了揉她的臉頰,見不到她,他也不好受。「對不起。」

  「沒關係,」尹容恩對他一笑,「你爹身體不舒服嘛!只是,你沒來真的是好可惜。」

  「怎麼說?」他將她臉頰上的頭髮撫開。這兩年來,她出落得更是楚楚動人,與她分離越來越困難,他得要改變現狀。

  「鳳大哥來了!」她一臉興奮。

  在過了兩年之後,她本來以為鳳舞不會再踏上日月島,沒料到上個月初一她等在這裡,沒等到龍飛,卻等到了久違的鳳舞。

  雖然因為見不到龍飛心中有些失落,但是看到了鳳舞,這稍稍令她沒有那麼失望。

  「他來了」烏黑的眼眸因為聽到這個名字閃過一絲晶亮,「為什麼會突然出現?」

  「也不算突然,」她的手纏繞著自己的髮絲,單純的說:「兩年多前,鳳大哥不是說這幾年他因為要忙家裡的事,所以沒空來嗎?」

  所謂家裡有事,應該是指攝政王重病而他親政一事吧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是他對他的內斂光華至今難忘。

  「鳳大哥說,」她沒有心機的繼續道:「雖然他沒來,但是一直很掛心我。」

  龍飛一點都不懷疑這點。

  隨著光陰的流逝,恩兒臉上的稚氣已脫,成了一個柔得彷彿可以掐出水的美人兒,就算貴為天子,見過無數美艷女子,但不可否認她的清麗是世間少有,隨著時間的經過,出落得更是亮眼脫塵。

  鳳舞掛心恩兒,他心中想的念的是什麼,同樣身為男人的他瞭然於心,看來,鳳舞對她並沒有死心。

  「他是否還要你與他離開?」

  她搖頭,「他沒說,只是說了很奇怪的話。」

  龍飛對她一挑眉,等她解釋。

  尹容恩眨了眨無辜的眼,「他說,他想聽我吹笛子。」

  「吹笛子」龍飛一楞,眼底立刻浮現不屑,「你什麼時候學會吹笛我怎麼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她也覺得好笑,「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可是他說他聽我吹過。」

  「會吹笛子的人明明是你姊姊!」他從沒見過她姊姊,但是對她的笛聲卻一點都不陌生,因為他們常聊得忘了時間,逼得她姊姊不得不用笛聲追人。「他是不是看錯人了?」

  「不知道,但是──」尹容恩露出深思的神情,「應該不可能,我姊姊從不出竹屋半步。」

  「為什麼?」

  她輕歎了口氣,眼底浮現淡愁,「我不是說過她身體很差嗎?」

  龍飛點頭。

  「她身體很差,所以我爹每月都得出島,為的便是替她採藥,這些年來,每日午時,她都得要泡在藥草浴中。」

  「每日」聽起來似乎頗為折磨。

  尹容恩點頭,「不過,現在情況很快就會改變。」她的臉上漾出一個迷人的笑容,「因為我爹說,姊姊的身體已經大有好轉,不出半年便可以恢復健康,跟我一樣四處亂跑!」

  「聽起來怎麼不像是件好事?」龍飛嘲笑的拍了拍她的頭。

  「為什麼不是好事?」她不解。

  「如你一般像脫韁野馬似的,這算什麼好事?」

  尹容恩一楞,看到他臉上的笑意,不由得對他皺了皺眉,「你這樣算是在取笑我吧?」

  「我是在取笑你沒錯,」他愉悅的笑開,讓他原就俊美的臉更加有魅力。「真是難得,你竟然聽出來了!」

  「就會欺負人!」她忍不住嘟嚷,掄起拳頭朝他而去。

  龍飛的手一伸,輕而易舉的握住她的,還順便把她拉進懷裡。

  「鳳大哥答應我,」她靜靜的留在他的懷裡,「下次月圓之夜會再來看我,你也會來嗎?」

  他撫了撫她的臉頰。他是很想一會鳳舞,最重要的是──他專注的看著眼前的可人兒。他不想讓她與鳳舞單獨相處。

  對她的佔有慾在這些年來急速膨脹,他遲遲不願大婚,甚至打算不顧父母之命毀了這門婚事,一切都只為了她。

  灼灼的雙眸直盯著她,使尹容恩的心跳失了控制,臉微紅,他們兩人近得幾乎可以感覺到彼此呼出來的熱氣。

  「為什麼這麼看著我?」她的語氣有著不安。

  「沒什麼。」他慵懶的說,「只是想,我雖然很想來,但是下個月我可能沒辦法。」

  「為什麼?」

  「你忘了嗎?」他輕捏了捏她的臉頰。「元宵閤家團圓!」

  尹容恩一楞,然後歎了口氣,「是啊!我都忘了,快過年了,所以下個月──我們無法見面了吧……」

  失望從她的心頭生起,雖然有時一個月只能見他兩天,甚至只有一天,但是只要跟他在一起,這些時光都是她最快樂的時候,只要想到將要到來的他,她連走路都覺得好似要飛起來。

  她喜歡他,知道自己對他的感覺不像是對爹或是姊姊,甚至跟鳳大哥的那種喜歡,她的腦子裡滿是他的影子。

  她從沒想過離開日月島,在兩年前,鳳大哥提議要帶她離開日月島時,她沒有強烈的念頭想要離開,但今日若換成龍飛對她提議,就如同當年一般,她竟然不肯定自己會如何選擇了。

  「天冷了。」龍飛伸手將她摟進懷裡,「你得注意身體。」

  要不是因為她堅持,怕被她爹發現,他還真想送她幾件珍貴保暖的皮裘。

  「我不是小娃娃了!」她嬌嗔,「元宵那日,龍城很熱鬧對不對?」

  龍飛點頭。

  「我想看!」

  「你爹不是說你不能離開日月島嗎?」

  她遲疑的咬下唇,想到自己注定得要在這裡終老一生的事。

  「是啊,我爹是這麼說過。只是我很好奇元宵時熱鬧的景象,每到元宵,我都可以看到兩岸燈火通明,熱鬧異常,你可以跟我說說嗎?」

  在日月島上,她可以清楚看到兩岸的鳳絮國與龍韶國的熱鬧景象,也好奇的想要去一探究竟,只是爹還是堅持不讓她離開,她也不敢抱著不可能的夢想,所以只是聽聽,總該無妨吧!

  看著他,聽他說話,她不時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他的雙眼輕而易舉迷惑了她,低深的嗓音彷彿有魔力一般,每一聲都令她著迷。

  「只要你開口,」他專注的看著她,「我可以帶你走。」

  尹容恩微微一笑,輕聲的說:「我知道,但是我不能走,我走的話,姊姊就遭殃了。」

  「你姊姊」

  她點頭。她們姊妹情深,爹也深知這點,所以打從她們有記憶起,若是姊姊犯了錯,受罰的就會是她,同理,如果犯錯的人是她,受罰的就成了姊姊。

  這看起來似乎很公平,但是偏偏她一向不受教,所以常會使姊姊受到處罰,反倒一向柔順的姊姊沒使她吃太多苦頭,所以對於姊姊,她心底有著深深的愧疚。

  看她神情一黯,他不由得心頭一悸,低下頭,吻住她的紅唇。

  尹容恩也沒有拒絕,熱情的愛吻熾烈得教她幾乎喘不過氣,她無法思考,只能攀附著他寬闊的肩。

  當龍飛好不容易克制住慾望的放開她後,她暈眩得幾乎站不住,幸好有他有力的手抱著她。

  他閃亮的黑眸看著她嫣紅的雙頰,「記住一件事。」

  尹容恩近乎著迷的看著他深沉的眸光。

  「你的鳳大哥,只能是你的大哥。」

  困惑浮現在她的雙眸。

  「你是屬於我的!」她是個美麗的女子,但卻不懂自己有著魅惑男子的能力,畢竟她成長在這個遺世的環境裡。

  霸道的口氣使她一驚,他眸中的嚴厲專注是她所陌生的。

  「明白了嗎?」他輕觸著她的臉頰。

  尹容恩倏地漲紅了臉,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她從不認為自己屬於任何一個人,但是屬於龍飛──她不由得淺淺的笑了。她挺喜歡的!


  依依不捨的送走心上人,尹容恩才緩緩走近樹林裡的竹屋。竹屋在寒夜裡,散出溫暖的燈光。

  她露出微笑,嘴裡呼出一串白煙。天氣真的好冷!不過剛送龍飛,她的心頭卻是暖暖的。

  「姊姊,」推開竹屋外的竹籬門,她的語氣輕快,「我回……」

  話聲因為腳下踢到東西而一頓,她的頭一低,驚訝的雙眼大睜,因為從屋裡發出的微光中,她認出了那是姊姊最愛的竹笛,只不過現在卻被折成兩段丟在外頭。

  她立刻彎腰撿起,心中有不祥的預感,飛快衝進屋子裡,以為有惡人侵入,只不過等在裡頭的不是什麼惡徒,只有冷峻著一張臉的尹焱──她一向權威的父親。

  「爹」一見到他,尹容恩的臉一下子慘白。

  「你去了哪裡?」他不顯思緒的問。

  「我……」她沒料到出島的父親會在現下回來,目光焦急的梭巡四周。

  「不用找了!」尹焱冷著聲說:「你姊姊現在正在柴房跪著!」

  尹容恩大驚失色,「爹,你怎麼──」她想也不想的要衝向柴房,但是父親手中的竹子不留情的打向她的小腿肚,她一痛,整個人立刻跪了下來。

  「爹!」她驚愕的看著自己的父親。

  「從小我是怎麼教你的?」一陣激動,尹焱突然猛咳數聲。

  看著父親因為咳嗽而一張老臉漲紅,她忙伸手要扶,「爹,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你真關心嗎?」尹焱不領情的甩開她的手,「給我跪下!」

  擔憂的看著父親,但在他強勢的目光底下,她只好依言又跪了下來。

  緊握著手中的竹子,他寒著臉,「只要踏上這島上的人都得死,你不告訴我有人上島不說,反而還跟外人成了朋友,更甚者,連你姊姊也一起替你瞞著我,要不是今日我提早回來撞見,你打算瞞我多久?一輩子嗎?」

  尹容恩啞口無言。姊姊早就告訴過她紙包不住火,事情早晚會被發現,只是她總是鴕鳥的選擇逃避,而今……

  看著盛怒的父親,她久久才從喉嚨擠出,「爹,這不關姊姊的事,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你別叫姊姊跪,天寒地凍的,柴房裡很冷,姊姊的身子骨那麼弱,禁不起折騰。」

  「若真關心她,你就不該要她跟著你瞞騙我!說!」他嚴厲的看著女兒,「那人是誰?」

  她知道父親問的是龍飛,看著他的表情她很清楚自己的爹會對他不利,所以硬是咬著牙,打定主意,死都不說。

  「尹容恩!」尹焱不留情的用力抽了她一下,「你說是不說!」

  「爹!他只是我的一個朋友!」忍住痛,她倔強的回答,「我已經聽你的話乖乖待在日月島上了,這還不行嗎?」

  「孤男寡女的待在樹林裡做什麼?」他暴怒,「從實招來!」

  「我們只是朋友!」尹容恩依然倔強的表示。

  「朋友你真是個紅顏禍水!」

  尹容恩臉色大變的瞪著自己的父親。這是什麼爹,竟然說自己的女兒是紅顏禍水

  「你爺爺說過,尹家的女兒會使龍鳳兩朝起戰端,我只能把你們留在這裡,這是尹家的家規!可把你關在這裡,你竟然還能勾搭男人」

  「爹,你怎麼這麼說我?」她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反駁自己父親的話,「我沒有勾搭任何人,只是想要交朋友!難道就為了這些莫名其妙的家規,我跟姊姊都得一輩子被關在這裡嗎?」

  「真是反了!」尹焱大怒,「你果然被他人影響了!」

  尹容恩對天一翻白眼,就算被打得渾身都痛,但她還是堅持己見,「不關別人的事!你不要扯到別人身上!」

  「我一定要殺了他!每月初一、十五他都會來是嗎?」

  聞言,她大驚,一想到爹真的要對龍飛不利,臉色霎時一白,「爹,你不要亂來!」

  尹焱揚起手,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刮子,看著她狠狠被打到地上,語氣依然堅決,「你不告訴我他是誰也無妨!反正只要他一踏上島,我就有辦法要他的命!」

  他不斷用竹子狠狠抽在小女兒身上,直到她虛弱的倒下,他才憤憤的將竹子丟到一旁,頭也不回的進了臥房。

  尹容恩像是全身被抽了力氣的癱坐在地上,她感到嘴角滲出一道濕熱的液體。

  身子的痛比不上心裡的痛,她想起了龍飛,然後是鳳舞──兩個同樣昂藏優秀的男子,他們絕對不能因為她而命喪於此。

  一陣天旋地轉,她不省人事的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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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姊姊!我求你了!」隔著竹簾,尹容恩虛弱的聲音有著乞求。

  此刻的尹牧慈正泡在藥浴內,每日午時,她都得要這樣泡上一個時辰。

  沒得到回應,尹容恩不死心的繼續說:「姊姊,我一定要離開這裡,不然龍大哥和鳳大哥都會沒命的!」

  尹牧慈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役才幽幽的開口,「快回床上去躺著,你的傷還沒好。」

  「沒關係!」

  「恩兒,」她歎了口氣,「你想到他們,但可有想到自己?」

  「什麼意思?」

  「你不怕爹知道反而要了你的命嗎?」這次都被爹打得去了半條命,怎麼還學不乖?

  「虎毒不食子!」雖然爹是嚴厲了,但是她不認為他會狠心要了自己女兒的命。

  「就算如此,我們從小到大都沒有離開日月島半步,你這樣貿然的離開——不妥。」

  「有什麼不妥的?」尹容恩拉來一張竹椅坐在簾前,「我拚死也不會讓爹傷害兩位大哥!」

  「可是人海茫茫,你要去哪裡找人?」這可問倒了她。

  尹容恩搔了搔頭,這個動作牽扯到背後被她爹打得青紫的背,痛得她眉頭緊皺。

  「更何況你的傷還未痊癒。」尹牧慈又講了一個很實際的問題。

  「這點小傷不礙事!」雖然被打得去了半條命,甚至在床上躺了十天才能下床,但是才恢復了一點精神,她想的念的就是要去警告龍飛、鳳舞,至於自己的情況,她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你都被打得渾身青紫,硬是躺在床上好幾天都下不了床,還說不礙事?」尹牧慈輕柔的口氣有著不認同。

  「不管如何,我得離開這裡,試試找到他們!」

  氣氛在彼此之間沉默凝結,最後,尹牧慈語帶無奈的說:「告訴我,你要去救誰?」

  「救誰?!」她困惑的重複了一次。

  「是啊!」尹牧慈緩緩問出一句,「你的時間不多,你口中所言的兩位大哥,只能救一位,你要救誰?」

  尹容恩的臉失了血色,兩者擇一——她不想做這樣的選擇,不論龍飛還是鳳舞,她都不想他們受到傷害。

  「我都救!」

  「你沒時間。」

  她皺起了眉頭,「為什麼要這樣?!」失神的喃喃自語。「姊姊,我兩個都想救,你教敦我,有什麼辦法?」

  尹牧慈沉思了一會兒,「辦法不是沒有,只是——罷了,你就選擇去知會你兩位大哥中的其中一位!至於另一位,若真來不及知會,只要他踏上日月島,就是我的責任。」

  「姊姊,你是什麼意思?」

  「由我救他。」

  「姊姊?!」她很訝異,沒想到一向不問世事的姊姊,竟然會願意對她的好友伸出援手。

  「現在,說吧。」尹牧慈平靜的開口,「你要我如何幫你?」

  闔言,尹容恩雙眼一亮,「姊姊,我知道你會用迷藥。」

  「你要我對爹下藥?!」她有些意外。

  來自鳳絮國的尹家,對醫藥自然有研究,當初他們的爺爺還被鳳絮國派到龍韶國宮裡當太醫,不過這卻也種下了鳳龍兩朝差點反目的種子,只因為一個女人,她們的姑姑——尹千雪。

  「我不想傷害爹,我知道你的迷藥只會令人昏睡,不會對身體有害。」她也知道自己不孝,只是這個時候,她真的不想要無辜的人受她牽連。

  或許在一開始,她便不該救鳳大哥,也不該在跟龍飛見面之後,因為喜歡他的陪伴而要他每月前來,更不該眷戀他溫暖的懷抱,把心懸在他身上,若沒有她所做的種種,或許便不會導致今天的結果。

  「你可有想過,如果離開之後,你將終生不能再回島上來。」尹牧慈輕柔的勸道,「爹年紀大了,現在還因為被我們兩姊妹氣得染了風寒,元氣大傷,你真能舍下一切嗎?」

  「我當然捨不下,」尹容恩的眼眶因為思及未來的可能性而浮現水霧,「但是或許有一天爹會發現,其實他一直信守的家訓只是一個天大的荒謬,到了那一天,我就可以回來了。」

  聽到裡頭的水聲,知道自己姊姊起來了,她期望的看向竹簾。

  「但也有可能,」尹牧慈輕柔的說:「這天永遠不會到來。」

  這句話使尹容恩的心倏地揪得好痛。

  「……趁我還未後悔之後,你去準備吧。」

  「準備什麼?」她楞楞的看著簾後模糊的身影。

  「傻丫頭,」尹牧慈淡淡一歎,「準備細軟——離開。」

  聞言,尹容恩的瞼色一亮,「姊姊,你要幫我?!」

  「對,只是我也不知道幫你對或不對。」她又歎,「但是我不想見你不開心。等會兒,我會畫張避開天罡陣的圖給你,今天晚上我會在菜裡下藥,等爹睡下後,你得盡快離開。」

  「謝謝你!姊姊!」不再有遲疑,尹容恩快速起身去收拾自己的家當。

  外人只能在初一、十五上日月島,那是因為這島在初一、十五漲潮時會有一半的土地被淹沒在湖面之下,其他時候,島上有著爹設下的機關,如果誤闖只有死路一條,但這些機關只要有姊姊幫忙,她根本就不擔心。

  雖說是兩姊妹,但是性格迥異,一冷一熱,就連天生的資質也是天差地遠,所以尹焱將畢生所學都傳給了姊姊尹牧慈,反觀尹容恩,就是這麼天真無邪的成長至今。

  只是這樣的結果,對她們姊妹來說,到底是幸還是不幸?!隔著竹簾,看著妹妹雀躍的身影,尹牧慈的眼底不由得升起了一抹擔憂。


  尹容恩怎麼也沒有料到今日的自己會落得這樣的下場,看著圍著自己的高大男人,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士兵中為首的馬燦看著眼前的絕色美人,一時之間競出了神,這穿著布衣的寒磣姑娘雖然脂粉未施,但是一雙盈盈似水的美眸和細緻的五宮,依然美艷得令人移不開眼。

  「就站在那裡,別再過來了!」揮舞著自己手中的竹劍,尹容恩警告著,「小心我對你們不客氣!」

  「大膽!」馬燦因為她不馴的口吻終於回過神,暗罵了自己一聲,沒想到見過大風大浪的他,竟然被一個女子的美給震得忘了今夕是何夕,立刻斥了一聲,「你從鳳絮國來的嗎?」

  鳳絮國?!她搖了搖頭。

  「少在那裡誆騙人!」他神色有些不以為然,「如果不是從鳳絮國來的,為何乘船上岸?!」

  「騙你幹麼?」尹容恩噘起了小嘴,她從不說謊騙人,對於對方質疑她的話感到惱怒,「我說不是就不是!」馬燦壓根不相信,手一伸便要抓住她。她皺了下眉,飛快的躲開,然後慢半拍的想起龍飛的話——龍鳳兩朝的人民不能往來,若是私下往來被官府抓到,頭的下場。一律都要關進大牢,嚴重一點的,還會落得殺

  她一心一意只懸在他身上,倒忘了這件事,看著眼前凶神惡煞的陣仗,總算讓她想起來了。

  她的武藝不精,但是身子輕巧,所以見對方又攻過來,腰一彎就輕易的躲過了那人的手。

  不週身上被爹打的、還未痊癒的傷痕立刻又傳來扯裂的痛楚,這突如其來的劇痛幾乎使她冒出冷汗。

  「你是聾子嗎?我真的不是鳳絮國來的!」忍著痛,她輕斥著眼前人無禮的舉動。「我來龍城,只是要找一個人!」

  馬燦根本把她的話當耳邊風,反正從不會有罪人承認自己有罪的,他苦惱的看著她,奇怪這女人怎麼滑溜得跟條魚似的,每次好像要碰到她,但是伸出的手卻總是撲了個空。

  「來人啊!」他索性放棄,怒火沖天的大吼,「把她抓起來!」

  「喂!你們怎麼可以以多欺少!」尹容恩不敢置信。

  「對個罪犯,這不過是剛好而已!」打了個手勢,馬上至少有十個士兵同時一擁而上,這下就算尹容恩再滑溜,幾個大男人一起圍堵,她還是很快就狼狽的被制伏在地上。

  「這麼吵?!」看著幾個大男人圍著一個小姑娘,正好騎路過的必沐立即停下來關切,「今日皇上與太子都已經來到龍城,你們這麼吵吵鬧鬧做什麼?」

  「必沐大人,」馬燦抬頭一看是太子跟前的大紅人,立刻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有個從鳳絮國來的丫頭!」

  必沭冷冷的瞄了他一眼,「不過一個丫頭,需要你們吵吵鬧鬧,幾個大男人同時動手嗎?」邀功不成反被罵,馬燦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輕踢馬腹,必沐頓時停在倒臥在地的女子身旁,低下頭看著狼狽的她,此刻的女子早已渾身泥污,傷痕滿佈。

  對於犯人,他向來無心多看一眼的,只是她的五官奇異的令他有股熟悉的相識感。

  這樣的熟悉實在來得沒理由,雖然滿臉灰塵,但是依然可以看得出這女人的美艷無雙,他若見過絕不會忘,除非……

  腦袋裡突然靈光一閃,他立刻翻身下馬。這番舉動使馬燦吃了一驚。

  「大人?!」必沐沒有理會他,只是蹲在女子身旁打量,「姑娘從何而來?」他低聲問。

  尹容恩虛弱的申吟。原來日月島外的人都是壞人,她後悔沒有聽爹的話,才會落得今日的下場了!

  「姑娘?!」必沐伸出手輕推了下她,「你是來找人的嗎?」

  她勉強點頭。

  「找誰?」她著急的追問。

  「龍……龍飛……」說完,她的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雖然聲音微弱,但必沐依然清楚聽到自己主子的名字,神色不由得一凜。

  「大人。」馬燦在一旁恭敬的說:「我們得將罪犯押進大牢。」

  儘管必沐並不認為將這人送進大牢是個好主意,但是現在他還沒有立場與理由阻止。

  自己的主子每月初一、十五都會上日月島,他也隱約知道這島上有位絕世佳人,但因為從沒見過,所以並不敢肯定這位佳人就是眼前的這個,而且就算她真的是,主子將會如何處置擅自上龍城的她也是未知。所以……

  他深諳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於是也不說什麼的站起身,讓馬燦將人給壓進牢裡等候發落。

  或許在做任何處置前,他先稟報主子比較妥當。


  不可否認,眼前的女子是位清麗佳人。龍飛打量著父王替自己所挑的妃子,萬中選一的大家閨秀——宮宣雅。

  「飛兒,宣雅這曲兒可彈得真好!」水寧對沉默的兒子說,還不忘用眼神示意他誇證個幾句。

  他懶懶的看了彈奏古箏的女人一眼。為了討他的歡心,宮宣雅也算賣力,彈了一曲又一曲。

  「母后說得極是。」他客套的表示,「琴聲悅耳,聲調完美,果然如傳言所說的琴藝超卓。」

  聽到他醇厚的嗓音讚美,宮宣雅的臉上不由得泛起了紅霞。

  每年元宵,她都能隨著父親,也就是龍韶國的左徒大人——宮牧鈞,跟著皇室一行人至神龍湖畔的寶慶樓賞花燈,可每次她都只能隔著遠遠的距離望著這位俊美無比的太子,畢竟他身份尊貴,不是隨意可以親近的。

  初見龍飛時,她的心就全都遺留在這位龍韶國太子身上,但他對自己的無心也使她沮喪,就在滿心以為兩人無緣之際,她竟蒙皇上垂愛,欽點成為他未來的妻,一想到這裡,她不由得露出淺淺的笑。

  知子莫若母,水寧看出了兒子的虛應,對他的態度感到不甚滿意。

  她清楚知道自己的孩子並不特別中意這個柔順的女人,卻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畢竟柔美的宮宣雅是許多男人夢寐以求的佳人,偏偏這孩子自傲的不把這美人放在眼裡。

  不過現在她已極力讓兩人多相處,相信只要假以時日,以宮宣雅的美,飛兒終會對她有另一番認識。

  「母后,」耐心全數用盡的龍飛索性起身,「若沒事的話,兒臣先回房了。」

  「回房?!」水寧有些詫異。這宮宣雅來到行館不到一個時辰,飛兒就要走了?!這未免也太不把人看在很裡了吧?

  「是的,孩兒尚有要事待辦。」沒等自己母后有所反應,他便逕自行禮,輕聲大步離去,離去時,甚至連費心看看這個被稱為龍韶國第一美人的未婚妻一眼都沒有。

  在他的心中,早就已經有了一個人,容不下另一個女人。

  看著兒子頭也不回的離去,水寧不由得怔忡半刻,才尷尬的擠出怒容。……這孩子……怎麼、真是反了!」

  宮宣雅深感難堪的咬著下唇不作聲。一直以來,她對自己的容貌都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她的未婚夫卻頭也不回的離開,不屑一顧的大步離開……

  「宣雅,別把飛兒的態度放在心上,」水寧見她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連忙安撫,「這孩子總是如此沒耐性!」

  「是。」知道在皇后面前不是自己發洩不滿的好時間,她硬是擠出一個甜美笑容,語調輕柔,「我想是殿下有事要忙吧。」

  「你能這麼想就好。」水寧對於未來媳婦識大體的言論讚賞有加。「不如,你來行館陪本宮幾日吧!」這該是個好辦法,只要宮宣雅住在這裡,壓根就不怕這小倆口沒有相處的機會。

  宮宣雅的眼睛倏地一亮,「是!」

  對於自己的美貌,她深具信心,只要能近可能的接近龍飛,就算他對她冷如冰雪,她也有辦法可以融化他的心,一切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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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必沐焦急的在主子的寢宮裡走來走去,一看到大步走進來的人,立刻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主子——」

  龍飛對他微點了頭,越過了他。

  「主子!」

  又瞄了他一眼,這才注意到下屬有些不自在的神色,「有事要說?」

  「這……昨兒個夜裡,馬燦將軍在神龍湖畔捉到一名女子,似乎是從鳳絮國而來。」

  「那又如何?」龍飛挑起眉,這種小事一向輪不到他來操心。

  「是……」必沐遲疑的看著他,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那女子的容貌令屬下有些似曾相識。」

  坐在書案後,這番話勾起了龍飛的好奇心,闐黑的眸子放在必沐身上,「美人?!」

  雖然遲疑,但他還是點頭。「雖然那姑娘渾身泥濘,但是依然看得出傾城之貌。」

  他的話使得龍飛俊美的嘴角勾起一絲笑意,覷了他一眼,「怎麼,你對她動了心?」

  「屬下不敢!」

  「不敢?!」他狀似漫不經心的打量著從小一起長大的貼侍,「有何不敢?若真不敢,又為何向我提及此事?」

  必沐立刻回答,「殿下,屬下會對該名女子似曾相識,全是因為一次因緣巧合兒過她的畫像。」

  「畫像?!」他不解。

  「是的,畫像。」必沐恭敬的表示,「該名女子的長相就如同您……」看著主子俊美的臉龐,他欲言又止了起來。

  龍飛打趣的眸子直盯著他,「有話就說。」

  「那女子的長相,酷似殿下掛在讀經閣裡的那張仕女圖!」

  讀經閣是太子在行館內自小學習、讀書的地方,皇宮上下都知道是個禁地,除了太子本人,就只有他可以自由進出,所以那幅由主子親手所繪的仕女圖,宮內只有他必沐一人見過,也因為見過,所以才猜想那姑娘在他心目中該是佔有極大的位置。

  龍飛原本滿是笑意的眸子聽到必沐的話立刻風雲變色,口氣轉為沈冷,「我掛在讀經閣裡的仕女圖?!」

  必沐點頭。

  「你沒看錯?!」她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龍城裡?龍飛的俊容覆上寒霜。她明明說過終生不得離開日月島,現在怎麼會出現?

  「屬下方才也說了,因那姑娘滿身泥濘,所以屬下也不確定是否真是畫中的佳人。」必沐看著他的神情,心裡暗叫不妙,只能更加戰戰兢兢的回答,「只是可以肯定,兩者之間神韻十分神似。」

  龍飛的手不自覺的緊握,黑眸深處燃燒著火焰,「她人呢?」

  「被……」

  看必沐一副為難的樣子,龍飛身軀又是一僵,「人呢?」他陰沉的吼。

  「被壓進大牢裡!」必沭低著頭,囁嚅的回答。

  大牢?!想到那丫頭的柔弱,他氣得差點爆炸。「該死!」詛咒了一聲,龍飛用力將手中書卷丟到一旁,飛快起身離去。

  必沐先是一楞,他還沒看過主子發那麼大的火,不過立刻又回過神,忠心的跟上主子的腳步。

  寒冷的蠟月天,冰冷的地窖寒得幾乎刺骨,渾身的痛處使尹容恩癱在石板上,再也無力爬起來。

  一想到自己踏上這片土地就受到的對待,她心裡就有氣,初來乍到的她,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做,就莫名其妙的遇見一大群瘋子!

  她不懂為什麼龍飛會喜歡這裡,想到他,她不禁有點同情起他來,或許她該告訴他,如果爹爹能接受的話,他們一起住在日月島應該會比較幸福吧!她虛弱的吐了口氣。

  不管如何,她得要離開這裡,然後想辦法找到他,一定要告訴他,此生絕對不要再踏上日月島。

  只是——她勉強自己張開眼,看著陰冷的牢房,深深的苦笑了下。怕自己是沒那份能耐出去吧?!

  她昏沉的再次閉上眼睛,意識開始模糊,就連外頭突然傳來紛沓的腳步聲也沒有使她花力氣睜開眼。

  外頭,馬燦一臉焦急的跟在龍飛身旁。

  「太子,這與御令不符!」看到必沐,他也大概知道太子到來的目的是為了地牢裡那名不知來歷的美麗女子。

  龍飛沒有理會他,只是冷冷的瞄了他一眼,這陰沉不悅的一眼,使得馬燦心頭發麻。

  疾步下了石階,在這寒冷的地窖裡,他看到蜷曲躺在地板上的嬌小身影,臉色立時變得鐵青。

  「把門打開。」他僵硬的低語。

  「太子,這是罪犯——」

  「開門!」冰冷的語氣有著明顯的怒氣。

  「可是——」馬燦的話聲這次很快隱去。

  龍飛的動作快如閃電,沒人看清楚他的動作,但是一眨眼的工夫,就見一把鑲著藍寶石的短劍閃著冷光,架在馬燦的脖子上,他的額頭立刻冒出了斗大的汗珠。

  「若皇上怪罪下來,全推到我身上!」龍飛冷靜沉著的說,「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開門。」

  雖然為難,但是看太子一臉堅絕,馬燦也不再遲疑,立刻要人將牢房的門給打開。

  門一開,龍飛立刻將刀收起,彎腰進了牢房,看到佳人身上的髒污和紅紫的傷痕,不受控制的心疼如波濤般湧上心頭。

  「恩兒!」

  這聲熟悉的叫喚,就好像作夢般不真實,尹容恩恍恍惚惚的從半麻木狀態中轉醒,不過接連而來的的痛卻使她皺起眉頭。

  「疼嗎?」龍飛的聲音有著一絲焦急。

  她用力將眸子張開,落入了一雙熟悉的男性溫柔雙眸。

  看到他,她鬆了一口氣,雖然渾身痛,但是看到了他,就奇異的給了她安定的力量。

  「你可以被打一頓試試看……」雖然虛弱,嘴巴還是不忘攻擊。

  「還會要嘴皮子,」龍飛無奈的一揚嘴角,嘲弄的口氣有著對她的憐惜,「代表你沒事。」

  她怨懟的瞪了他一眼,「我差點被打死,你竟然說沒事!」

  「沒有我點頭,」伸出手碰觸她細嫩的臉頰,她的臉上滿是塵土,他很溫柔的為她擦去。「閻王可沒那個膽敢收了你的命。」

  聽到他的話,她忍不住不屑的輕哼一聲。瞧他把自己說得像是天皇老子一般的偉大!

  龍飛振臂將她抱起,只是雖然動作已經盡可能輕柔,但是依然使她痛得發出申吟。

  「忍忍!」他安撫著。「一會兒就好。」

  「才不會好!」她忍不住抱怨,「你們龍韶國都是壞人!」

  俊薄的唇勾出淡淡的笑意,「誤會一場。」

  「如果我把你打一頓,再說是誤會一場,你能接受嗎?」她對他瞼上的放肆笑意感到不悅。

  「我當然不能接受。」他的語調輕柔,但看向擋在面前的馬燦,眼神卻顯得嚴峻。

  這樣的眼神,使馬燦不敢多言的退了開來,他可沒忘了方才架在他脖子上的那把劍,只好眼巴巴的讓太子抱著犯人離開。

  龍飛將尹容恩放置於等在牢房外的馬車上,上頭早已鋪上柔軟的墊子,車裡的溫暖幾乎使她歎息,跟方纔的牢房比起來,這裡就像天堂一樣。

  「你怎麼會離開日月島?!」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後,龍飛才看著她蒼白的臉問。

  思及此,尹容恩的神情顯得黯然,「我爹知道你來日月島。」

  聞言,清亮的黑眸掠過一抹光亮。「所以——」

  「所以我得離開日月島來這裡!」她伸出乎握住他的,虛弱的聲音裡有控制不住的顫抖,「你不能再上日月島去,不然我爹會要了你的命!」

  「你離開日月島,你爹不知道嗎?」他只問這句,完全不認為她爹有那麼大的能耐。

  看著外頭的光線,這個時候,爹應該知道了,就不知道無辜的姊姊會被怎麼樣的責罵?想到姊姊,尹容恩的雙手就不自覺的握緊,蒼白的臉上有著一股深沉的悲傷。

  她的沉默給了他答案,龍飛輕喃著,輕觸她的髮梢,「你無法再回日月島了,是嗎?」

  聳聳肩,她無法回答,因為未來會如何發展,她根本就無法掌握。歎了一口氣,她不想去思考這個難解的問題。

  「那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見到了你,把話帶到了。」她倦極的閉上眼,靠在他的懷裡,「不要再上日月島。」

  傻子!若是日月島上少了她,他也不認為自己有必要踏上那片土地,只是她為了一句話,竟傷成這樣……看著她身上的傷痕,他的眼底浮現嗜血的光芒,握著她的力道也不自覺的加大。

  被握得有些疼的尹容恩睜開眼,就看到他猙獰的看著自己的傷痕,忙說:「別生氣,這傷有些是我爹打的……」

  他深沉的眸子並未因此而收斂,只是專注在渾身是傷的她身上,眼底有著火熱的光芒。

  日月島——管他什麼號令,終有一天,他會帶兵去一探這個藏著無數秘密的小島!


  尹容恩的情況比想像中還來得嚴重。

  她身上的舊傷未癒又添新傷,再加上在冰冷的地窖裡待了一夜,以至於染了風寒,這幾日總是昏迷不醒,偶爾睜開眼,卻好像認不得人,昏昏沉沈之間,似乎連龍飛都不認得了。

  「龍……龍飛?!」在昏迷了三天之後,尹容恩終於轉醒,但還是沒有什麼力氣。

  「你可醒了!」看她醒來,龍飛大大鬆了口氣。這幾日他幾乎寸步不離,就怕她就此長眠不起。

  「我好痛!」她對身上傳來的痛處感到懊惱。

  看著她的虛弱,他的心頭一緊,卻懲罰似的敲了下她的額頭。「知道痛代表還有救。」

  她委屈的皺起眉頭,「怎麼打我?」

  他深沉的眸子盯著她,語氣中有著隱藏極好的擔心和畏懼。「你這一覺睡得可真久。」

  「我——」看著他欺近的黑眸,她有些害羞,「睡了很久嗎?」

  他仔細的看著她,「久到我以為你想睡一輩子。」

  她虛弱的一笑,搖了搖頭,「你不是說閻王沒你的許可,不敢要我的命嗎?」

  「沒錯!」他輕握著她的手,有些激動。他一向自傲,但是對於虛弱的躺在床榻上的她,卻一點把握都沒有。

  「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麼要怕我會一覺不起?」

  龍飛深邃的黑眸凝睇她,語氣溫柔得令人心醉,「因為在乎你。」

  她一楞,然後揚起甜美的笑,「我喜歡聽你這麼說。」想伸出手臂環抱他,但是卻發現力不從心,讓她苦惱的皺眉。

  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於是龍飛小心翼翼的抱住了她,輕柔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這個時候,他聽到屏風外的聲音,不禁皺起眉頭。「等我一會兒。」放開佳人,他起身繞到外頭。

  「主子!」必沐跪在龍飛的面前,恭敬的說道:「娘娘召見。」

  「知道了。」

  必沐遲疑的看著主子。接連三日,水寧娘娘的召見,主子都置之不理,這可不是好現象。

  「主子,娘娘說,要您立刻前往靜心樓。」

  「我知道了。」嘴巴是這麼說,但看他的樣子,似乎依然沒有前往的打算。

  黑眸掃了一眼,那兩道如冰刀的眼神令必沐馬上明白,聰明的話,就什麼都不要再說了。

  龍飛沒有遲疑的回到尹容恩身旁。

  他不是不知道母后宣他的目的,他早從太監口中得知,宮宣雅現在就住在母后的靜心樓,但現在他的心都放在大病初癒的小女人身上,壓根沒心思陪宮宣雅玩那些琴棋書畫的把戲。

  不過,他的婚事似乎得要早點處理了。思及此,龍飛的眼一沉。

  必沐看著主子離開,無奈之餘也只好轉身退下。看來現在除非那名不知名的絕世美人好轉,不然自己的主子是斷不可能離開半步的。

  「必沐大人!」才踏出門,一名小太監立刻小跑步跑到他身旁,「不好了!宮姑娘正在外求見!」

  宮宣雅?!必沐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他當然知道來人是未來的太子妃,可是主子的寢殿裡還有個女子啊!這可如何是好?

  正當他思索著該怎麼處理這棘手情況時,就見宮宣雅已經等不及宣召,身後帶著一班宮女大搖大擺的前來。

  他不敢有遲疑,立刻折回殿裡稟報,匆忙進到了寢殿,就見到主子細心的扶著那位美人喝水。

  「姑娘醒了嗎?」他驚奇。

  靠在龍飛懷中的尹容恩只是怯生生的看著他。

  她的柔弱與美貌全都落入必沐眼裡,他終於可以理解為何王子每月都要排除萬難上日月島去了,她的纖纖弱質,清亮的雙眸有著盈盈水光,實在比國內第一美人宮宣雅更美上幾分!

  龍飛冷冷的睨了他一眼,口氣很差。「誰准你進來的?」

  聽到主子冰冷的語調,必沐立刻回過神,收回了自己放肆的眼神,連忙跪了下來,「主子饒命!實在是——宮姑娘正等在門外候見!」

  「宮宣雅?!」龍飛皺眉。

  他點頭,「是娘娘請宮姑娘來探望。」

  龍飛輕柔的將尹容恩安置在枕上,「說我不在。」

  必沐一楞。這個理由實在差勁!宮裡上下都知道他沒出宮,可現在主子竟要他去說這麼扯的謊?

  「還不去?!」

  「可是——」他遲疑的提醒,「是娘娘派宮姑娘來的……」

  「那是你的問題。」他一點都不在意,只是不想讓任何人在這個時候打擾了他的女人休養。

  尹容恩雖然虛弱,但是他們之間的對話,依然清楚的傳進她的耳裡。「宮宣雅是誰?」

  「一個不重要的人!」他不在乎的彈了彈她的俏鼻,「你少管別人的閒事,只要乖乖休養就好。」

  聽到他用「一個不重要的人」來形容自己未來的妻子,必沐又是一陣驚愕。

  「站在那裡幹麼?」龍飛對他挑眉,「要我送你出去嗎?」

  「不敢!」他立刻回神,飛也似的轉身離開。

  越來越覺得不對勁的尹容恩看著龍飛的眼神有困惑,「你是誰?」

  「龍飛。」

  她沒好氣的看著他,「你明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我問的是,他叫你主子,而且還跪著跟你說話?」

  「這是規矩。」

  「規矩?!」

  「是啊。」龍飛聳聳肩露出無辜的表情,毫無愧疚之意。「在龍韶國他叫我主子,外頭的其他人則叫我殿下,也幾乎都得跪著跟我說話。」

  「為什麼?」她的心一驚,「你是皇上嗎?」

  「不是。」他搖頭。或許以後是,但現在他不過是太子。

  他的回答使她鬆了口氣,雖然沒有離開過日月島,但是她也從爹的口中知道,鳳絮國與龍韶國的掌權者就是皇帝,每個人都得聽命於他們,而且他們隨時隨地都可以要人腦袋,好像還害得他們尹家家破人亡,所以她私心的想,他們該是很可怕的人物!

  「那就好。」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她的樣子使龍飛的嘴角微揚,「這是什麼意思?」

  「我爹說,皇帝很可怕!」她認真的噘嘴,「只要不開心,可以隨便要人的腦袋!」

  「皇帝是可以隨便要人腦袋,但不會是沒有原因的。」龍飛點了點她小巧直挺的鼻子。

  「亂講,我爹才不是這麼說!」

  看來對於皇室,她的父親也沒有什麼好印象。龍飛不禁心想。

  「總之,皇室的點滴,你以後自然會明白。」

  她不以為自己需要明白,因為她壓根不認為自己有必要跟皇室的人有所交集,只是困惑的問:「以後我也得叫你主子或殿下嗎?」

  「不用,隨便你想怎麼叫我。」他微笑地抱著她,在他強健的臂彎之中,格外感覺得出她的嬌弱。

  「叫你呆子、笨蛋也行嗎?」仰起下巴,她臉上有著調侃。

  他不禁莞爾,手指捲著她的黑髮,用力拉了下。「如果你捨得的話。」

  她一愣,最後呆呆的搖頭。她是捨不得!輕靠著他,看著雕工細緻的大床,她隨口問:「這裡是哪裡?」

  「我住的地方。」他簡單的回答。

  「很漂亮。」跟她在日月島的住所實在有著天壤之別。

  「喜歡的話就待下。」他輕柔的說:「隨你愛待多久。」

  她的雙眼閃閃發亮,「真的嗎?」

  肯定的點頭,大手避過她臉上的烏青,摸著她的臉頰,接著低下身子,吻了下她的額頭。「再睡一會吧!」他要她閉上限。

  尹容恩的頭才沾枕,又像想起什麼似的猛然坐了起來,卻因為拉扯到傷口,使她痛得申吟出聲。

  「你這傻瓜!」龍飛心疼的看著她。

  「別罵人!我怎麼這麼糊塗,那個——」她的額頭因為痛楚有了薄汗,但依然堅持把話說完,「鳳大哥……」

  「鳳舞?!」他一揚眉,「提他做什麼?」

  她冰冷的手握住他的手臂,「我要去找他!」

  聽見這話,龍飛皺起了眉頭,發現現在連從她嘴裡聽到別的男人的名字都有些無法忍受,滿心強勢又霸道的要她心裡眼裡都只能有他。

  「為什麼?」

  「因為我爹要殺他。」她歎了一口氣,無奈的解釋,「誰踏上日月島都是死路一條,你是如此,他也是,我一定得要趕在月圓之前找到他!」說著,不顧自己的虛弱就想翻身下床,但是她才一動作,就被龍飛給壓住。

  「你做什麼?」她晶亮的眸子與他相交。

  他輕搖了下頭,「恩兒,就算你可以順利離開龍城,但也未必會留住小命上天城。」

  她不解,「什麼意思?」

  「你從日月島來,」他很有耐性的為她分析,「一到龍城是不是就被士兵壓進了天牢?!」

  這是個很不愉快的經驗,她皺了皺鼻子,不太情願的點頭。

  「同理,你若前往天城,我用我的項上人頭向你保證,在見到鳳舞之前,你也會有同樣的遭遇。這次你幸運的由我解救,但是你到天城,可不一定會有這麼好的運氣。」

  她不懂,也困惑這兩個相隔著神龍湖相望的兩個國家,為了什麼會演變成今日的局面?

  「躺下。」他輕柔的語氣加了些許強硬。

  「可是鳳大哥——」她還是難以放心。

  「沒有可是!」龍飛低沉的嗓音輕易的安撫著她,「聯繫鳳舞一事,我自有打算,你好好靜養。」

  聽到他的承諾,尹容恩的雙眸一亮,「真的嗎?你會幫我?」

  「我騙過你嗎?」他柔聲哄道。

  她甜甜一笑,終於乖乖躺了下來。

  只不過……她的目光看向四周富麗堂皇的擺飾。她與他該是很熟悉,但是現在看來,她卻似乎從未真正的認識他,他是誰?為何住在這麼一間宏偉的宅子裡?

  疲累的閉上眼,她想,等恢復體力之後,第一件事——便是跟他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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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漠女。

  纖纖擢素乎,札札弄機杼;

  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她沒見過畫中的女子,一向自信自己的美並不負第一美人之稱,但是畫中這女子美麗脫俗的容貌,卻使她這個第一美人都相形失色!

  東宮太子在行館的讀經樓裡,怎麼會有這麼一幅仕女圖?再將目光落在最角落所落款的名字——龍飛?!這幅畫竟然是出自龍飛本人之手!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宮宣雅吟誦著畫中詩句的最後幾句。這詩意指的是有情人可望不可及,咫尺卻成天涯的細膩情感。

  她斂下雙眸。畫中的天仙女子,是真有其人還是幻想而出的人物?伸出手想要觸碰,但是卻又遲疑了。

  「宮姑娘。」必沐收到看守讀經樓的太監傳話,知道她來到讀經閣,便急忙趕了過來,「你怎麼……」

  「是娘娘指示我可以自由進出皇宮任何一處,這也包括了太子的住所。」宮宣雅沒給他說完話的機會,直截了當的說。

  看來水寧娘娘為了替主子和宮姑娘製造相處的機會,已經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了,畢竟這上下誰不知道,太子的住所一向是眾人的禁地,只有他必沐可以自由進出,卻沒料到今日宮姑娘竟然犯了大忌,還是得到皇后娘娘首肯的。

  「必沐大人。」宮宣雅看著他,纖纖玉手指著牆上的仕女圖,「這圖——是出自殿下之手?!」

  必沐有些遲疑著。她平靜的神色教人瞧不出端倪,反倒使他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我在等你回話!」她緊盯著他,語氣有些嚴肅。

  必沐沉默了一會兒,點頭,「是。」

  這答案早在宮宣雅的意料之內,她深吸了一口氣,淡淡的繼續說:「這女子很美。」

  「是。」他依然點頭。

  這般坦誠不諱的讚美使宮宣雅的眼底閃過一絲陰鬱。「再問一句,這位姑娘是真有其人嗎?」

  必沐的心一驚,不知該如何回答。

  從小在複雜的宮宦之家成長,宮宣雅早就練就一副察言觀色的本事,看到了他的神情,及吶吶無語的模樣,無疑是已回答了她,她的心不由得下沉。這世上真有這樣水似的美人兒?!

  她想起了她與龍飛之間那總是存在的距離感,他看著她時,總是冷如寒冰的雙眸……是因為她嗎?看著畫中的美人,她嬌憨的樣子似乎在嘲弄她!

  「她人呢?」她的語氣加了些許強硬。

  「屬下不知。」必沐低頭。

  「真不知嗎?」宮宣雅感到有絲氣憤生起,「她在哪裡?!」

  「這事不該是宮姑娘在意的。」

  她氣惱的皺起了眉頭,「你可知現在是在跟誰說話?我是未來的太子妃,再兩個月,我將與你的主子大婚!」

  「這點,必沐知道。」他的態度依然恭敬,但看得出並沒有把她的怒氣當成一回事。

  「既然如此,我是你未來的主子,我在問你話,你不老實答嗎?」

  聞言,必沐只是抬起頭,不卑不亢的看著她。

  宮姑娘在與太子成親之後,確實也算是他的主子,只是就算如此,他必沐這一生還只聽一個人的命令,那人便是太子,至於其他人,他全不看在眼裡,就算是皇上和皇后的御令,也比不過太子的一句話!

  看到他的眼神,宮宣雅一楞。這個下人的目光實在太過放肆!「我要見她!」她仍舊擺出高姿態。

  「關於此事,屬下愛莫能助。」

  「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宮宣雅睜大眼,滿臉儘是難堪。

  「小姐恕罪。」必沐沒啥誠意的跪了下來。

  「你——」見狀,她幾乎顧不得大家閨秀的禮儀就要咆哮出聲,但最後深吸了口氣,勉強緩和自己的情緒,「我自會有辦法見她!」說完,轉身拂袖而去。

  等她們一行人走遠,必沐才從地上爬起來,搔了搔頭,連忙離開讀經樓,趕著去報告自家主子。

  以主子房裡的女子柔弱憨直的模樣看來,最好還是別跟宮姑娘打照面的好,畢竟這龍城第一美人就算教養再好,對上情敵相信還是不會太留情。

  天氣雖然冷冽,但是她的心卻很溫暖,尹容恩目光激動的看著眼前富麗繁榮的景色。

  雖然還是早上,但是家家戶戶已經忙著將燈籠高掛在屋簷底下,她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的人,一直以來,她的生命之中只有爹和姊姊,後來因為龍飛的出現,才使她的生活不再貧乏。

  現在的她穿著華服,頭罩白紗垂掛的扁笠,外人看不清她的外貌,他還買了支糖葫蘆給她,甜甜的滋味令她感動得幾乎要掉眼淚了。

  「我們回去吧。」龍飛的手輕摟著她的纖腰說。

  「不要!」她搖著頭。

  「你大病初癒。」透著白紗,他低頭望著她,認直告誡,「不可勞累。」

  「走幾步路,勞累不到哪去的!」這城中喧鬧繁華,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她才不想這麼早離開。

  「不然,休息會兒吧。」他輕扶著她走進客棧。

  店小二一看他們,立刻熱絡的上前招呼。這位男客全身上下有著渾然天成的矜貴,他一眼就看出這人非富即貴,很快就把他們帶往二樓的上座。

  「這是幹麼的?」尹容恩驚奇的看著四周。

  「客棧。」龍飛微笑回答,「給來往商旅休憩的地方。」

  「哇!」她不由得驚呼,從樓上,她可以清楚的看著街上來往的人。「這裡真有趣!我漸漸可以明白為什麼你會喜歡這裡了!」

  「怎麼說?」

  「因為有趣嘍!」她開心的指著四周,「很熱鬧,不像我都只能一個人在日月島上玩竹劍。」

  「所以你也喜歡這裡?」

  這個問題使她的笑容忽然失色,然後搖頭。「我還是喜歡日月島,那裡有爹、有姊姊。」

  「但這裡有我。」

  聽到這句話,她不禁失笑。「是有你!」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臉頰,「但是卻沒有爹也沒有姊姊,還有鳳大哥……不知道現在他是否安好?」

  「為何又突然提及他?」喝了口店小二送來的酒,龍飛淡淡的問。

  「若是他上了日月島,我爹會對他不利。」她歎了口氣,「姊姊答應我,她會救他,但是我擔心她救不了他,最後連自己都遭殃。」

  他拉過她的手,「放心吧,現下鳳舞應該知道你在龍城了。」

  「你去通知他了?」她興奮的問。

  龍飛點頭。雖然不知是否來得及,但是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因為兩朝之間禁止來往,他也是冒著犯龍韶國禁令的大罪派人前往鳳絮國,至於結果如何,就只能看鳳舞自己的造化了。

  看見才剛送上桌的菜餚,尹容恩手一伸就想要將頭上的扁笠給摘下來。

  「別!」龍飛即伸出手制止。

  她困惑的偏頭看他。

  「這裡來往複雜,你太引人注意。」

  她仍是不懂。「為什麼?」

  「因為你太美。」

  他的直言令尹容恩大為羞澀。「你……胡說什麼。」她不自在了起來。

  「這是事實啊!」知道她臉紅了,他忍不住大笑,「在日月島時,我不就說你是個大美人嗎?」

  「我以為你是說笑的……」

  「這種事怎麼會說笑!」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的。

  「美麗的女子何只我一人,那女子也很美啊!」她朝他的背後指了指。

  「美不過你。」她是他此生所見最美的女子,所以根本沒有費心轉身看。

  「主子,」一旁的必沐立刻低下頭,「是宮姑娘。」

  宮宣雅?!龍飛的眼神一斂。

  「殿下,怎會獨自離開行館?」在下人的扶持之下,宮宣雅嬌弱的站在不遠處看著他。

  龍飛懶懶的目光看著離他數步之遙的女人,緩和又不顯思緒的回答,「看來挺巧的,宮姑娘也在這裡休憩。」

  「是的。」她有禮的微笑。

  實際上,她早就派了不少眼線在行館內外,所以當龍飛帶著一名嬌小女子離開一事一傳進她的耳裡,她便尾隨而至,當然這話她不會告訴龍飛。

  尹容恩一邊克難的吃著美味佳餚,一邊看著眼前人,來到這裡之後,她真的吃了許多打小都不曾吃過的美味食物。「龍飛,她是你的朋友嗎?」看著大美人,她眼底有讚歎。

  「算是吧。」他淡淡回答。

  「那就一起坐啊!」尹容恩沒有心機的招呼著,「請坐,他點了很多東西,剛好我們一起吃。」

  宮宣雅有些驚訝的看著她。她的語調、態度並不像個大家閨秀,無禮得就像個村姑似的。

  「坐嘛!」見她不動,尹容恩熱絡的去拉她的手,「別客氣。」

  她根本就不是客氣,而是——宮宣雅遲疑的目光看向龍飛,她並未得到太子的允許。

  「在外頭就自在點吧。」手一揮,他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我很自在啊!」尹容恩一臉莫名其妙,誤以為這話是對她說的。

  龍飛一聽,原本板起的臉又是一柔。這丫頭走到哪裡都自在,因為她神經粗得感受不到奇異的氣氛。

  宮宣雅幽幽的看著他帶笑的臉,緩緩坐了下來。

  「這好好吃,是雞肉吧?」尹容恩好奇的拉著身旁男人的袖子。

  龍飛瞄了一眼,忍住笑,「很相近。」

  她又吃了口,「很相近就不是,那是什麼?鴨嗎?」不過味道不太像就是了。

  「很相近。」龍飛的嘴角已經微揚。

  她不禁皺起眉頭,「又是很相近?鵝?!」

  「越來越接近了。」他以逗弄她為樂。

  尹容恩不由得撫著自己的下巴,又吃了一口,細細咀嚼,「不是雞,不是鴨也不是鵝——難道是鳥?!」她激動的大叫,「這不會是鳥吧?」

  「不是,」他搖頭,「不是天上飛的。」

  「那就是在水裡游的——魚嗎?」

  再也忍不住,龍飛哈哈大笑,「這哪裡像魚?!」

  看著盤子裡的食物形狀,是不像,她嘟起了嘴,「那究竟是什麼?」

  「田雞。」

  「田雞……那不就是雞嗎?田里的……」她的話聲隱去。

  龍飛再度爆笑出聲。

  她慢半拍的意會,「是田雞!那四條腿——跳來跳去的田雞?!你們——還說你們不野蠻,連田雞都拿來吃了,還稱不上野蠻嗎?」

  「這是美味,你不也吃了好幾口?」

  尹容恩立刻把筷子一丟,想到田雞的模樣就一陣反胃,她立刻拿起他面前的杯子,想也不想的一口飲盡杯中物,但是入口的辛辣又令她紅了眼。

  「好難喝,」她像是喝到毒藥似的難受,「這是什麼?」

  「酒。」他見了,一點都沒有憐香惜玉之心,反而笑得開心。

  「你壞死了!」尹容恩忍不住掄起拳頭,捶了下他的肩頭。

  龍飛卻趁機攫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印了一吻。

  他們之間的親密全都落入宮宣雅的眼裡,她的眼眸一黯,不知此刻的龍飛到底把她這個未過門的妻子放在什麼樣的位置。

  隔著白紗,她看不清這個逗得龍飛龍心大悅女子的容貌,在她看來的愚蠢無知還使他臉上有著她從未見過的喜悅光芒。壓下心中的不滿,她柔柔開口,「這位姑娘是——」

  「不好意思。」尹容恩眨了眨眼,連忙面對大美人,「我忘了!我叫尹容恩,姑娘,你好美!」

  對於自己的美貌,宮宣雅本來就深具信心,聽到她證美,嘴角更是上揚,「奴家宮宣雅,尹姑娘幸會。」

  她講話時的輕柔優雅,使尹容恩不禁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幸會、幸會。」

  「殿下——」

  「叫我龍公子吧。」龍飛打斷了宮宣雅的話。

  「是,龍公子。」她也順著他的話改口,「今日怎會有如此雅興帶尹姑娘同行?」

  「這應該與你無關吧。」他冷淡的瞥了她一眼,卻不忘替身邊人夾了塊魚肉。

  曾幾何時可以看到貴為太子的他親自動手替人服務?這尹容恩可是空前絕後的唯一,更是她從天而降的敵人!

  「您怎能說與我無關?」她泫然欲泣。

  她的嬌柔在他看來,不過就是為達目的所佯裝出來的虛假。龍飛在心中歎了口氣。「若宮姑娘不開心,大可離開,不送。」

  宮宣雅心一驚,「龍公子,宣雅並沒有惹您不快的意思。」

  「有也罷,沒有也罷,若想要留下來,就收起你的柔弱!」

  他不帶溫度的話語令尹容恩停下了筷子,困惑的目光看向宮宣雅。這宮姑娘看起來像是要哭了!

  「你為什麼對她那麼凶?」她不認同的瞪他。

  龍飛對天一翻白眼,很是無奈,「別管。」

  「可是——」

  「吃東西!」他懶懶的瞄了她一眼。

  這個眼神她太熟悉了,雖然看似慵懶無害,但實際上可能是發飆的前奏,尹容恩心裡不禁毛了一下,立刻縮頭。

  宮宣雅只是專注的看著龍飛,但他的注意力根本就沒有放在她的身上。

  偷偷打量著兩人,這美麗女子眷戀的眼神,奇異的令尹容恩有股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只是她還來不及細思,就聽到底下街道突然一陣吵雜。

  她禁不起好奇的探頭一看,就見一個老婦在後頭追趕一個年輕小伙子,口中還喊著,「那人搶了我的銀子!」

  「有偷兒!」她立刻義不容辭的站起身,伸手一抓總是隨身攜帶的竹劍,但是腰際這會卻空無一物,這才想到——「你為什麼不把我的竹劍還給我?」她埋怨的看著龍飛。

  「還給你做什麼?」反正以她的身手,根本不會有任何作為,竹劍留在身上,搞不好哪天還會傷了自己。

  「現在要用啊!」她指著底下,「我要去捉小偷!」

  龍飛忙不迭的拉住了她。

  「你捉著我做什麼?」她想也不想的甩開他就要衝下樓去。「我要去追偷兒,再遲人都跑了!」

  「憑你的短腿,就算你以最快的速度衝下去,人也跑了!」龍飛硬是把她壓在位置上。

  這可以稱之為侮辱吧?!她可不認為自己的腿短?!她忍不住喳呼了起來,「可是我若不去幫忙,那老婆婆的錢就要被搶走了,她太可憐了。」

  她實在把自己想得太偉大了些!悄然垂下眼瞼,龍飛無奈的在心中歎了口氣,慢條斯理的安撫,「你坐著,我去就好。」

  她那三腳貓的功夫,若真去了,他看偷兒捉不到不說,反而會先被偷兒給打一頓才是真的。

  鬆開她的手,他俐落的一個翻身,在眾人驚呼之中從二樓躍下,必沐一驚,連忙回神跟在主子身後。

  「真是厲害!」尹容恩忍不住拍趄手,那樣子就好像在看猴子表演似的開心。

  這個女人——宮宣雅驚愕的看著她。她竟然讓龍韶國太子以身試險,偏偏這樣無腦的女子,置讓殿下對她關愛備至?!

  在買高點上,尹容恩清楚的看到龍飛才出手,沒有幾招就輕易的制伏了倫兒,等必沐趕到,他正好把人交給他。

  「真帥!」她雙眼滿是崇拜。「宮姑娘,你快來看,龍飛他是不是很棒呢!」

  「當然,他可是人中之龍!」

  「人中之龍?!」尹容恩楞楞的重複了一次,最後露出一個笑容,「是啊!真是貼切,但是不能讓他聽到,不然他會太自大。」

  「自大?!」宮宣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頭罩著白紗,她根本看不清她的容貌。

  「對啊!」尹容恩皺了下眉頭,「他雖然很好,但是喜歡欺負人。」

  現在她是在向她炫耀嗎?眼神一冷,宮宣雅堅定的伸出手,趁著她不備,用力打落她頭上的扁笠。

  扁笠自二樓飄然地落在街道上,尹容恩難掩錯愕的回眸望著她,不知她為何在她不留心的時候打落她的扁笠。

  看清了她的容貌,宮宣雅不由得抽了口冷氣。

  讀經樓裡那張仕女圖——天仙般的容貌此刻活生生的出現在她眼前,她敏感的察覺,尹容恩的美貌使原本吵雜的客棧一靜,眾人都在一瞬間震懾於那張脫俗的臉蛋。

  宮宣雅震驚過後,杏眼含怒的瞪著她。

  尹容恩不自覺的退了一步,也察覺自己成了眾人的焦點,這些目光使她手足無措了起來。

  他們看著她的樣子,就好像她頭頂上冒出兩隻角似的,眼角此時瞥見正好去而復返的男人,她輕喘了一口氣,想也不想的奔向他。

  龍飛伸出手將她擁進懷裡,可以感覺從她身上傳來的輕顫,他嚴厲的看了宮宣雅一眼,然後立即擁著佳人,頭也不回的離開。

  他的眼神使宮宣雅心驚,他對她的厭惡明白的寫在臉上,她呆楞的坐在椅上,即將失去的恐慌一擁而上。這樣的絕世佳人——她的嘴角揚起一個諷刺的弧度。她這個所謂龍韶國第一美人算什麼?

  「那些人看我的樣子,好似我是怪物龍飛抱怨。」一進馬車裡,尹容恩就迫不及待的對他說。

  他懶懶的把玩她的髮絲,「別放在心上,他們沒惡意。」至少絕大部份沒有。想起了宮宣雅,他垂下眼,藏住一閃而過的銳利光芒。

  「我一直以為這外頭的房子都跟你家一樣富麗堂皇,但現在看來——」她拉開布簾,目光穿梭其中,「你家最漂亮!」

  未來天子所居,能夠不好嗎?他淡淡一笑,沒有回答。若過了元宵,她跟著他們回到宮裡,那豈不更今她大驚小怪。

  尹容恩轉頭看著他,雖然說不出哪裡不對,但就是覺得眼前的龍飛跟在日月島上所見的那個男人不同。

  當然,他對她的態度不變,容貌也一樣俊美,但是在龍城的他卻多了絲陽剛與強硬,這倒令她有點陌生了起來。

  「那宮姑娘——」她思索了片刻。

  「如何?」伸臂將她帶入懷中,雙手環住她的腰。

  「說不上來。」她抬頭看他,眉心起了輕愁,「只是她的眼神……」她不確定的看著龍飛,驀然想起了對那眼神似曾相識是從何而來。

  她也曾在鏡中看到自己這樣的眼神,那是當她想起龍飛時,她眼中所流轉的迷戀,這不就代表著——

  「宮姑娘,她喜歡你嗎?」

  龍飛沒料到她會問他這個問題,他將她抱得更緊,下顎抵在她的發上。「該是吧。」

  這個答案不該令她感到意外,但是心頭卻仍有點不舒服!她可從沒想過,原來在日月島外的世上,還有別人喜歡他。

  「你也喜歡她嗎?」她微推開他,專注的看著。

  他的答案是將她拉回原位,低下頭覆住她的唇。她先是一驚,然後自然的將雙臂環上他的頸項。

  「有了你之後,我怎麼會喜歡她?」

  尹容恩專注的看著他,似乎想一窺他話中的真實性,在看見他眼匠所反射而出的真誠後,才露出一個淺笑,他從來都沒有騙過她。

  甜蜜的偎進他懷裡,天底下沒有一個地方能比他的懷裡更令她覺得舒服的了。

  至於那個美麗的宮姑娘,雖然很同情她,但是——她抱著他的手一緊。

  她不想把自己心愛的男人跟別人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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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元宵過後,天氣更為寒冷,一早送走龍飛之後,尹容恩整個人縮在太師倚上。因為大病初癒,所以除非是有龍飛陪伴,否則她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待在房裡。

  只是這幾日,她發現裡外的人都開始忙碌了起來,看他們不停的收拾,感覺就像是要遠行……

  「必沐——」

  「屬下在!」聽到她的叫喚,必沐立刻出現,態度相當恭敬。

  尹容恩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別這麼拘束。」接著手指著一旁的椅子,「坐著說話。」

  「這……」必沭遲疑。

  「沒關係,龍飛又不在。」她雖然顯少踏出房門,但隱約知道龍飛的屋子很大,還有很多得要跪著跟他說話的下人,而且他們好像都很怕他似的。不過她實在不懂,像龍飛這麼好的人,為什麼要怕他?

  在她的堅持下,必沐只好莫可奈何的坐了下來,但身體卻僵直得像個石像般。

  尹容恩見了,歎了口氣,「告訴我,龍飛是做什麼的?」

  必沐一楞。在侍膳的時候,他聽過主子與尹姑娘的對話,很清楚主子好似還沒有告訴人家自己的真實身份,所以他該說嗎?

  「怎麼不說話?」尹容恩的美目眨了眨。

  「主子沒告訴姑娘嗎?」

  「如果有的話,我就毋需問你了。」坐直身軀,她將手中的書卷放在案上,微笑,「不如你來告訴我吧?」

  「這……」看著她的一雙美目直勾勾的盯著他,必沐不禁頭皮發麻,就在他思考的時候,門口卻響起了吵雜聲。

  尹容恩困惑的目光看向聲響來處,突然,門被用力的推了開,發出的巨大聲響令她的心一驚。

  「你們……」她吃驚的望著宮宣雅率先走進來,沒有料到會在這裡見到她。

  宮宣雅不悅的目光掠過她,然後頭一垂,恭敬的退到一旁。

  這是怎麼回事?!尹容恩完全是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

  可她連招呼都來不及打,就看見繼宮宣雅後又出現一串人,堂而皇之的走了進門。

  必沐見到來人,不由得臉色大變,連忙跪了下來。

  「見到皇后娘娘,還不下跪?!」

  皇后娘娘?!誰?!尹容恩一頭霧水,她看著如眾星拱月站在前方的女子,雖然宮宣雅有著美麗容貌,但為首的這名女子站在年輕的她身旁,卻一點也不遜色。

  「水寧娘娘!就是她!」宮宣雅期盼的看向水寧。

  水寧的反應卻像是被雲住似的,整個人呆莊。

  「娘娘?!」宮宣雅困惑的又喚。原本是打算請出皇后,讓她出面將情敵打發,不料她看到尹容恩卻好似失了心魂?!

  掩不住心頭的悸動,水寧激動的向前,伸手抓住尹容恩的手。「你的名字?」她問。

  她激動的眼神令尹容恩下解,但還是乖乖的回答,「尹容恩。」

  「尹千雪是你何人?」

  尹千雪?!她搖了搖頭,沒聽過這個名字。「我不認識!」她老實的回答。

  「不可能!」水寧失神的搖頭。這世上不會有這麼相似的兩個人,乍見尹容恩時,她還以為見著了鬼魅。

  想當年,她與尹千雪情如姊妹,命運卻弄人的使她們同時愛上了同一名男子,她一直以為這份愛戀只能深埋心頭,卻沒料到好友會以投湖結束一生,才讓她如願的下嫁給自己心怡的男子——貴為一國之主的龍雲,但是當時她心裡明白,已逝的好友注定成為她與龍雲心中一輩子的遺憾。

  這一生,誰也無法取代她在龍雲心中的地位,這是身為龍雲妻子內心深處說不出的悲哀。

  她弄痛了她,尹容恩蹙眉望著水寧,研究她臉上的失落。「娘娘?!」她跟著別人叫,「你還好嗎?」

  別開臉,水寧硬是扯開一個淺笑,「還好。」然後緩緩放開了她的手,「弄痛你了吧?」

  「沒有。」她貼心的搖頭。

  宮宣雅隱約覺得事情有了變化,皇后看著尹容恩的眼光有太多的憐愛,這令她深感錯愕。

  「你說,你叫尹容恩?」

  「是的,娘娘。」眼前的女子真是漂亮高貴,要不是眼底的風霜洩露了她的年紀,她還真以為她跟她差不多歲數。

  「你打哪來?」

  她的問話使尹容恩一楞,這才想到自己從沒問過龍飛,日月島在這裡是否是個禁忌的話題。

  「娘娘在問你話!」宮宣雅的聲音嚴肅,「還不回答?!」

  「我……」她遲疑的看著對她很友善的娘娘。

  「不會是從什麼不乾不淨的地方來的吧?」宮宣雅身旁的婢女小蘭搶著替自己的小姐出頭。

  聞言,水寧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小蘭見了,心不由得一驚,連忙咬住下唇,退到自家王子的身後。

  這個眼神使宮宣雅的心不斷下沉。「娘娘,」她壓下自己的不悅,柔聲說:「這名女子來路不明,跟在殿下身邊於禮不符,請娘娘為宣雅作主。」

  水寧貴為國母,當然知道禮教的分寸,只是——看著酷似好友的容貌,她不由自主的喜歡這個小女娃,見她就如同見到故友似的……她的眼眶不禁一紅。

  尹容恩注意到她眼裡的水霧。她的哀傷傳進了她的心裡,但她不懂,她為何要哀傷?!

  「關於這位尹姑娘的事,」水寧輕柔的開口決定,「待稍後我跟飛兒談過再定奪。」

  意思是,這個女人還要繼續待在龍飛的身邊嗎?這樣一個結果,要她這個未來的太子妃如何自處?!

  「娘娘,您怎能如此決定?」宮宣雅有些失控的嚷道,「我與殿下大婚之日在即了!」

  「這點本宮知道,」水寧定定的看著她,有些訝異她現在跟她印象中柔弱的模樣截然不同,「此事本宮稍後自會給你一個交代,你先退下吧。」

  宮宣雅杏目含怒,心有不甘的看著尹容恩,卻礙於皇后在場,只能忍著怒氣跪安,帶侍女離開。

  她的身影消失之後,尹容恩不禁鬆了口氣。宮宣雅看她的眼神,好像要把她撕裂以洩心頭之恨似的,但她根本就記不得自己有得罪過她。

  「娘娘,」她雙眸清亮的看著眼前人,「他們說你是皇后,所以我也得跪著跟你說話嗎?」

  水寧一愣,最後笑了開來。「不用,你自在就好。」

  尹容恩也沒有心機的漾出笑容,在被水寧拉著坐在她身旁後,好奇的問:「娘娘,你怎麼會來這裡?」

  「我來見你。」

  「見我?!」她皺起了眉頭,「為什麼?」

  「我想見見在我孩兒寢殿的女子。」

  「你孩子的寢殿?!」她怔怔的望著水寧,「這裡?!」

  水寧微笑。

  「可是這裡是龍飛住的地方,所以——」她一楞,「你是龍飛的娘?」

  「是啊。」這絕美的女子竟然是龍飛的親娘,而且她還是個皇后?!

  「你是皇后,那龍飛——」她一震,就算再笨,也不可能把擺在眼前的事實當做沒看見,「他是誰?」

  「龍韶國太子。」水寧輕柔的說,「你不知道嗎?」

  尹容恩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她當然不知道,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她怎麼會知道?

  太子——未來的皇上,也就是她爹所說,那個隨時會砍人家腦袋的皇上!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的腦子轟然巨響,炸得她一片空白。她怎麼會跟他扯上了關係?

  「容恩?!」水寧的手輕覆在她的手背,有些擔心。

  「這是皇宮嗎?」看著富麗堂皇的擺設,她突然覺得刺目。

  水寧搖搖頭,「不是,這不過是皇室的行館之一,元宵過後,便會擇日起程回宮,難不成你連這個都不知?」

  太可惡了!尹容恩不禁在心頭埋怨起龍飛。他竟然瞞了她那麼多事,她還以為他從來沒有騙她,但現在——他到底把她置於何地?

  「那位宮姑娘……」想起宮宣雅那看著她憤恨的眼神,她立刻問道:「她又是誰?」

  遲疑了一會兒,水寧最後還是誠實告之,「飛兒的未婚妻子。」

  再沒有什麼比這個更令人感到震撼了,想起龍飛提及宮宣雅時那種雲淡風輕的樣子,她的雙拳不由得緊握。

  他口中所言,根本毋需在意的女子,竟然是他未過門的妻子,那她呢?她真的難道他欺騙她?!

  「這些事,你都不知道嗎?」

  尹容恩恍惚的搖頭。在今天之前,她所以為的龍飛究竟是誰?

  水寧看著她,心悶的輕歎了一聲,「看來,本宮多管了閒事。」

  「娘娘,你不要這麼說。」她強迫自己擠出一個笑容,但是力不從心,因為她好難過,腦子一團亂,根本無法思考。

  龍飛是太子,是這龍韶國未來的皇上,宮宣雅則是他的未婚妻,成親之後,就是太子妃、未來的皇后……尹容恩的腦中盤旋著水寧的話,心驀然抽痛。

  自己怎能無知至此,面前的書案、桌柱上頭的緊復刻花,平凡人家哪會注意這些小細節?!

  她為何要離開日月島?這個問題,突然朝她襲來。

  或許一輩子不離島,她就一輩子不會知道龍飛的身份,也一輩子不會知道原來他們之間有著跨不過的距離。

  就算從小生長在日月島,對於外頭的世界全然不知,但是她也清楚,以他的尊貴,不可能許她一個一生一世的承諾,這點從他雖然口口聲聲說喜歡她,卻決定迎娶宮宣雅不就可以看出來嗎?

  她想要離開,想要回日月島……就在這時,透過淚眼,她看見一個走近的熟悉身影。

  「母后!」龍飛大步走了進來,隱忍住心頭的暴怒,還算有禮的看著母親。打從進門,他便注意到了戀人的蒼白。

  「這是怎麼回事?」他的俊臉有著陰晴不定。

  水寧定眼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兒子。「你在質問我嗎?」

  「不是。」壓低自己的聲音,龍飛語氣輕柔得可怕,「只是不知道母后為何會突然造訪。」

  「宣雅來找本宮,要本宮替她作主。」

  又是她!龍飛在心頭咒了一聲。「她好大的膽子!」他的語氣一頓,眼神變得更加冷冽,「竟然敢告到你跟前!」

  水寧不以為然的看了他一眼,「飛兒,這麼說對宣雅不公平,你與她本是有婚約在前,她會這麼做也情有可原。」

  龍飛冷哼了一聲,視線落在心上人的身上,就見她澄澈的美目正視著他,專注的樣子如同今日第一次見他,那審慎又疏離的目光令他的心驟然一緊。

  尹容恩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想要將龍飛看得清楚明白,她的心情好混亂,她想要逃離這一切,她心痛得別開了自己的目光,不再看他。

  看到她閃躲著他,龍飛眼底閃過一絲慌張,但隨即恢復鎮定。他可以理解她對他的身份震驚,但是他不會給她機會選擇,就算她再不願、再不快,也只能接受,接受他的身份,接受他將接掌這個國家。

  他不會讓她離開,就算她再不願意,也只能留在他的身邊。

  「母后,關於大婚一事,兒臣自有打算。」

  「你打算如何?」水寧的眉頭微皺,「你父王的病好不容易有點起色,你可不要胡來。」

  「兒臣有分寸。」

  她實在懷疑,看著一臉蒼白,不發一言的尹容恩,這個美得教人失魂的女子,

  她不認為兒子會捨得放手,如同當年丈夫對尹千雪一般……幽幽的歎了口氣,水寧失落的站起身,越過兒子,將空間留給兩個年輕人。


  「恩兒——」尹容恩一閃,躲過朝她伸過來的大手。「怎麼了?」聽到龍飛的話,她幾乎氣得吐血身亡!

  「我想回家。」她的口氣極力維持平穩,其實心在發抖。

  現在她心情煩亂,不想聽他說話,也不想問他任何事,雖然心中有無數的問題,但是卻害怕從他口中得到的答案。

  「你能回哪裡去?」龍飛不死心的再次對她伸出手。「這裡就是你的家。」

  她立刻後退了一步,但是他隨後跟近,兩人幾乎要碰在一起。

  「不是!」這裡怎麼會是她的家,她的家在日月島,一個只有爹和姊姊的單純小島,在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之後,她無法再對他隨心所欲的為所欲為。

  「你到底怎麼了?」他的語氣好似她是個任性的孩子。

  「這話該是我問你才對!」她有些激動。

  幾次想抓人都落空,龍飛也煩了,索性不顧她的掙扎,硬是把她拉進自己的懷裡。

  「放開我!」想要避開他的碰觸,但是他的力氣畢竟在她之上,根本無法如願,只能氣憤的看著他。

  太過英俊的臉上,每一個表情都深深牽動她的心,他是她的唯一,但她呢?身為龍韶國的太子,在他身邊有那麼多的人,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也不少吧?

  「我要回日月島!」她堅決的重申。

  他挑起眉,她的話使他不快,「為什麼?」

  「你未來的妻子是宮姑娘,我為什麼要留在這裡?」原來人家對她的厭惡不是沒有原因,若是易地而處,她的妒火也會憤恨灼燒。

  「我已經說了,」他不顫她的扭動,硬是將自己灼熱的唇吻上她的耳,「她不重要。」

  「她是你未來的妻子,怎會不重要?」她氣極的瞪著他,徒勞無功的想要推開他。

  龍飛無奈的一歎,牢牢的擁緊她,不讓她掙扎,「我與宮宣雅的婚事是父母之命。 」

  「那又如何?」仰頭看著他陽剛俊美的臉龐,她感到一陣心痛,「你騙我是事實,要娶她也是事實。」

  龍飛沉下臉,隱住怒氣,「若我真要娶她,早在兩年前就該娶了!」

  她一楞,不解的覷了他一眼,「什麼意思?」

  「兩年前,我父王便替我和宮宣雅指了婚,要不是認識了你,我早就跟她大婚了。」他臉色一沉,有著風雨欲來的趨勢。一直以來,她佔住了他心中最重要的位置,現在竟然說他騙她?!

  「這些日子以來,我父王身體不適,每每只要我提及有關退婚的事他便大怒,為了父王的龍體著想,我只好忍著,才會讓事情拖到今天,這麼說,你懂不懂?」

  尹容恩戒備的看著他,「懂又如何?可是你還是得娶她——早晚!」她刻意加了後頭兩個字。

  挑起眉,龍飛用力摟著她,「不會有這一天!」

  他的力道之大狠狠弄痛了她,尹容恩還搞不清楚他的意思之際,他就已霸道的吻住她,她只能被動的承受他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

  「不要……」她氣急敗壞的閃避他不規炬的手,「不要碰我!」

  「不碰你——」他的臉篤定的逼近她,「除非我死!」他倏地將她打橫抱到床上。

  她驚訝的看著他,無措的想要翻身逃開,卻被他專斷的手壓住。她伸手想推,但是力道跟他的強勢相較之下顯得微不足道。

  「住手!」她感到心跳加速,忍不住怒斥,「你不要太過份!」

  「別怕。」他輕吻著她的耳朵,察覺她的輕顫,他嘴角微揚,柔聲允諾,「不管未來如何,我一定不負你。」

  她愣住,望著他認真的眼,對他的隱瞞,她心中的餘怒未消,但是他的真誠卻令她悸動。

  「我不認為我可以融入這一切。」若是跟著他,代表她將要進入一個全然複雜的世界。

  「你毋需融入,只要開心。」他並不希望她改變,日月島上那個天真的恩兒只要有他在,依然可以在皇宮裡自在的生活。

  儘管心中依然遲疑,但是尹容恩知道自己無力抵抗他,他狂肆的吻如風暴般襲來,對未來的茫然早被他撩起的奇異感受焚燒殆盡,只能感覺他的存在,除了他以外,她什麼都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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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靜心樓裡靜悄悄的,令人感到窒息,空氣凝結得讓人無法動彈。

  尹容恩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雖然覺得很蠢,但是還是不由自主的發著抖。

  不顧母親在前,龍飛伸出手拉過了她。落入他的臂膀之中,他的陽剛氣息安撫著她,她抬頭對他一笑。

  「母后,我在等你的答案。」龍飛堅定的看著母親。

  久久,水寧輕歎了口氣,「你要娶容恩?」她是喜歡容恩這個天真率直的孩子,但是飛兒要毀婚娶她……看著不安的尹容恩,這並不是個好主意!

  飛兒早就不顧眾人的目光與容恩出雙入對,甚至打算過幾日便帶著佳人一同回到駐紮地,這事早晚會傳進夫君耳裡,不知到時會掀起多大的風暴。

  龍飛狀似不經意的伸出手,將情人摟得更近,更親匿的低頭聞著她的髮香,這番佔有似的舉動全都落在水寧的眼中。

  「飛兒——」

  「母后,兒臣心意已決!」他懶懶的抬頭,語氣森冷。他來是告知自己的決定,而不是徵求同意。

  看著他堅定的眼神,水寧知道自己怎麼也無法說服他改變主意。只是他父王那一關……「你父王不會同意。」她不禁擔憂了起來。

  龍飛的眼神一斂,「父王那邊,兒臣自有打算。」

  「可是你父王的身體好不容易才有了起色,若讓他知道——」

  「兒臣明白。」他打斷了母親的話,「兒臣自有分寸,只是希望母后能將住在行館的宮宣雅請出宮。」

  水寧歎了口氣,明白他是不想要宮宣雅出現打擾了尹容恩.只是——對宮家似乎不好交代。

  「母后,」似乎看出了她的遲疑,龍飛淡淡的開了口,「就再替宮家找一門好親事,由父王主婚,我想宮家不會有什麼閒話的。」

  「可是,這畢竟是咱們錯在先……」

  「兒臣會親自登門道歉。」撇開自己太子的身份不談,他若理虧,他會承擔。

  「本宮明白了。」久久,水寧柔聲的表示,「今日要不是看在容恩的面子,為娘的可不會容你如此胡來。」

  龍飛不解的對她一個揚眉。

  尹容恩也一臉困惑。這個美麗的娘娘對她是很好,但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她一介平凡女子,有什麼面子可言?

  「她長得神似已故的尹千雪。」

  聽到這個名字,龍飛臉色微變。

  又是這個名字!尹容恩眨著困惑的眼看向身旁的男人。她沒聽過這個名字,不過龍飛看來好像受到了什麼打擊似的?

  「她與尹千雪之間應該有所牽連。」水寧看著她,很溫柔的微笑。「現在你可以告訴本宮,你從何而來嗎?」

  尹容恩遲疑的看著龍飛,他只是輕捏了下她的手,給她安定的力量。

  「娘娘,我從日月島來。」

  「日月島……」喃喃的重複了次,水寧的眼眸有了絲激動,「這就難怪了。」

  「母后想起了什麼嗎?」龍飛精明的問。

  水寧的思緒遠颺,一絲心痛襲上心頭。

  「母后?!」

  「娘娘,你沒事吧?」尹容恩的臉上寫著不安。

  「沒事,過來。」水寧對她招了招手。

  龍飛微點了下頭,她這才登上階梯,走向皇后。

  水寧伸手拉她坐在自己的身旁,輕柔的說:「當年皇上和鳳鈞王因為尹千雪投湖一事有了嫌隙,兩朝戰事一觸即發,尹千雪的兄長尹焱——」

  「尹焱?!那是我爹!」尹容恩驚奇的一呼。

  果然如她所料。水寧柔柔一笑。

  「當年尹焱不想生靈塗炭,還說什麼——曾有江湖術士說過,尹家女子會使兩朝走向毀滅,而今既然尹千雪已死,這或許是上天的恩澤,就請兩位帝王不要再為個已故之人執念。當時皇上和鳳鈞王雖然滿心怨恨,但兩人一向敬重尹焱,所以也就各退了一步。

  當時,兩位帝王都有意延請他入朝為相,但是尹焱拒絕了,堅持帶著妻子離開,並求賜日月島,還請兩位帝王號令天下,不論何人——包括皇室,」水寧無奈的看了兒子一眼,「皆不得踏上日月島,不然殺無赦。可我怎麼也不知道,原來尹焱有了孩子,還是這麼標緻的女娃兒。」

  龍飛驚訝的看著母親。

  「這麼說來,」尹容恩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尹千雪是我姑姑?!」

  水寧緩緩的點頭。到頭來,龍家人還是跟尹家的女兒有了牽連,她不是不在乎尹焱所說——尹家女子終會使兩朝走向毀滅,但看著兒子堅定的樣子,她不認為自己有法子能拆散他們。

  「可是我姑姑為什麼投湖自盡?」深深的疑惑浮現在尹容恩的心中。

  水寧平靜的看著她,「這個問題,這二十幾年來我沒有一天不想,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也沒人知道。」

  記憶回到過去,忍不住搖頭歎息,好友投湖一事,或許她到死也找不到答案。

  「皇上對千雪難忘,但為了子嗣,他還是選擇娶了我。」水寧嘴角揚起一個苦笑,「但是他懸念於千雪,至今未變。」

  尹容恩聞言,眉心忍不住擰了起來。這些年對娘娘來說,日子肯定不好過。

  「飛兒,」水寧幽幽的看向兒子,「你就好好照料容恩,至於你父王那裡,我想,」想起丈夫,她的嘴角含笑,「你父王一定會很開心知道你將迎娶尹焱之女為妻。」

  龍飛看著母親帶著輕愁的臉龐,發現自己答不上話。嗯,

  可下一秒,尹容恩卻伸出手抱住水寧,她的舉動不僅令龍飛愕然,也令水寧一驚。

  「容恩?!」她不解的拍了拍她的背。

  「我沒見過姑姑,」放開手,她堅定的看著眼前美麗憂鬱的女子,「但是我相信,你一定比姑姑更美、更好!」

  水寧眨去眼底的薄霧,紅著眼笑了。「你這孩子,真會討人歡心!」

  這麼多年過去,很多事,她早就不強求了,現在她只希望丈夫能夠健康痊癒,兒子得到幸福,對一個女人來說,自己的丈夫與孩子能夠好,這就夠了。

  經過了一番波折後,龍飛與尹容恩終於真正走到一起,在經過水寧的安排後,兩人與她一同回到宮內請求龍雲的諒解。

  「還不睡嗎?」尹容恩未著寸縷的趴在愛人身上,好奇的看著他。

  龍飛微微一笑,雙臂佔有的摟住了她,「我在想尹千雪。」

  「我姑姑?!」她望住他的眼,不解。「我恨她很長一段時間!」龍飛對她坦誠。

  她睜大眼,有些驚訝。

  「畢竟她佔有了我父王的心,使我母后鬱鬱寡歡。」想起了總是帶著輕愁的母親,他不由得眸光深沉。

  尹容恩明白他的意思。在認識了他之後,她才明白愛情是怎麼一回事,眷戀是會使人失了理智。

  龍飛的爹狂戀死去的姑姑,皇后娘娘明知如此,卻依然癡心守候,理智再多也不敵心中的愛戀,所以有了遺憾,卻又逃不開。

  低頭,她細細吻著他的唇,「可是這似乎不能怪姑姑,這事就正如你、我與宮姑娘之間,我們能責怪任何一個人嗎?不!要怪就怪造化弄人吧。」

  微微一笑,他緊緊的擁著她。他在意的人,從來就不是宮宣雅,他心中所在乎的,是另一個昂藏的男人。

  龍韶國太子將娶平民尹容恩的消息在龍雲皇首肯之後,早就昭告天下,知道消息之後的他,是否也能平靜接受?

  一切就如母后所料,父王雖然不悅他毀婚,但在見過恩兒之後,或許因為對尹千雪的眷戀,也或許是愧疚,最後還是答應了他們的婚事。

  「好一句造化弄人!」他輕吻她,溫柔中帶著一股對她的寵愛。

  戀上她,不單是因為她絕美的容顏,更因為她不做作和敢怒敢言的性子,他絕不可能讓父母的遺憾發生在自己身上,這是對她也是對自己的承諾。

  她成了天下的笑柄!宮宣雅慘白著一張臉坐在左徒府裡。

  她被退婚一事,早就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就連皇后都站到那個賤丫頭那邊!她不由得緊握住雙拳。

  從宮裡傳來消息,龍雲皇很喜愛這個未過門的太子妃,病情還因此大大好轉,這使得宮內宮外都說——這美如天仙的絕美佳人是上天派來守護龍韶國的仙女,她的存在將會使國家更加強大。

  一派胡言!那不過就是一個徒有美貌的粗野女子!她發狂的將桌上未動過的晚膳一掃落地。

  她說什麼也不會讓那個賤女人坐上太子妃——那個原本屬於她的位置,如果她得不到的,她也別想得到!
  「我們還是不要成親好了。」

  龍飛懶懶拾起自己的目光,看見心上人如同一陣風似的從門外捲了進來,嘴角微揚。

  「又怎麼了?」他老神在在的問。

  「規矩太多了!」尹容恩火大的說。

  「娘娘——容恩娘娘,你在哪裡?」聽到老嬤嬤的聲音,她立刻垮下一張臉,突然朝自家男人衝去。龍飛忍不住輕笑。「都是你,還敢笑!」她用力的打了下他的頭頂。「你敢打我?!」他伸出手想要捉住她,邪邪的笑開,「找死——」

  「要我死的話,等一下啦!」她一把推開了他的手,「讓開!」又踢了下他的腳,「案下借我躲一下。」

  「恩兒,你是未來的太子妃,」龍飛對她不以為然的一揚眉,「躲在案下,成何體統?」

  「你再跟我講體統,我就弄瞎你的眼睛!」她火爆的威脅。

  他驚愕的看著她。這丫頭還當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沒多久,被水寧派來教導尹容恩的老嬤嬤果真在門外求見。

  龍飛無奈的只手撐著下巴,看著跪在門前的李嬤嬤。這還是他的奶娘呢!連他都得敬她三分,看來恩兒這丫頭有苦頭吃了。

  「奶娘,」他維持一貫傭懶的語氣問:「怎麼了?」

  李嬤嬤雖然跪著,但是銳利的眸子卻下斷四處梭巡,「敢問殿下,可有看到容恩娘娘的身影?」

  「嗯——」龍飛的眉頭皺了一下,因為下頭那個膽大包天的女人,竟然狠狠的捏了下他的大腿。「沒有。」

  「當真沒有?!」李嬤嬤一臉懷疑。明明就有太監看到娘娘跑進來!她不悅的看著太子,「殿下,容恩娘娘與您大婚在即,必要的宮廷禮儀一定得及早學習。」

  「奶娘,」他對她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這些我都知道,真是辛苦你了。」

  「殿下,老奴不辛苦,」李嬤嬤皺起了眉頭,這帥小子的笑容一點都沒有迷惑她。「只是請殿下別為難老奴。」

  「我怎麼敢為難你?」礙於愛妻的威脅,他只好睜眼說瞎話,「只是恩兒真的沒上我這來。」

  「殿下——」

  「不如你上別處找找吧。」他打斷李嬤嬤的話,「不過奶娘,我也勸你一句,別太在意恩兒的作為。」

  「殿下的意思是——」

  「有些東西是打娘胎裡帶來的,一輩子改不了。」他淺笑,「笨的人學什麼都慢,加上恩兒資質駑鈍,所以她若真學不來也不能怪她,你就睜一隻——」話聲隱去,他突然悶哼了一聲。

  「殿下,您怎麼了?」李嬤嬤古怪的看著他。

  這丫頭——她像是想要拽下他一塊肉似的狠狠掐著他的大腿!

  他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露出微笑,「就請你睜隻眼閉只眼。」

  李嬤嬤一臉不認同,「殿下這麼做只會寵壞娘娘的!」

  就這女人現在的所作所為看來,早就已經被寵壞了!龍飛苦笑著揮了揮手,「奶娘,你下去吧。」

  不死心的又看了下四周,但是放眼望去,確實沒有娘娘的身影,李嬤嬤只好心有不甘的跪安離開。

  她的身影一消失,龍飛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掀開桌案上的布幔,一把將作怪的小女人捉了出來。

  「你幹麼?」他的速度快如鬼魅,她根本來不及反應就整個人被他牢牢捉住。

  「你意圖謀殺親夫!」

  「哪有!」她驚呼,這麼大的帽子扣下來,她可擔不起。

  「我幫你擺脫李嬤嬤,你竟然恩將仇報!」他佯裝生氣,手已悄悄握住她衣帶的一端。

  「誰……」看著他暴怒的黑眸,她不禁心虛了起來,「誰、誰叫你說我笨又資質駑鈍!」

  「我有說錯嗎?」這麼難養的女子,他只好捨「身」來處罰她了。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伸出手想要打他,但是手才一伸就被他給握住。

  「喂,你在幹什麼?」

  察覺他已拉開她的衣帶,她忍不住驚叫。與他同床共枕這麼久,她當然知道他要做什麼,只是在這裡她禁不住臉紅了起來。

  「害怕了?」他忍不住調侃。

  她的手忙著捉住他不規炬的手,「我哪會害怕!只是——這裡?!」

  「那有什麼?我們大婚在即!」

  這又不是大婚不大婚的問題,張嘴正想要抗議,但是龍飛已低頭,用力吻住她的唇,讓地恨本沒有說話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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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龍飛覺得身體似乎漸漸麻痺,意識也開始渙散。

  今日是尹千雪的冥誕,他陪著未婚妻前來神龍湖畔祭祀,卻沒料到宮宣雅會來此求見,礙於自己理虧在先,他也只好接見,沒想到她竟然會大膽的拿著一根不趄眼的銀針,趁他不備插進他的腰側。

  開始只是微微刺痛,但不過一眨眼的時間,疼痛便轉成令人無法忍受的地步。他的大手緊捉著宮宣雅,在她的雙眸中看出狂亂。

  「怎麼回事?」一旁的尹容恩注意到兩人之間的不尋常。原本看到宮宣雅前來,她是感到不自在,但人家是好意要幫忙準備祭拜所需,她也不好意思拒絕,加上內心深處對她有愧疚,所以也沒請她離開,可是現在,她注意到龍飛臉上一片慘白,她的心一驚。

  「抓住她!」龍飛陰鬱的低吼。

  必沐一聽,立刻趕上來,但宮宣雅沒有給他機會,她用力推開龍飛,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投進神龍湖裡。

  尹容恩倒抽了一口氣,被眼前這一幕嚇傻了,不過她沒有時間發楞,因為龍飛悶哼了一聲後,突然整個人癱軟了下去。

  「龍飛?!」她撲上去想要扶住他,但是他的強健體魄,反而使她重心不穩的跌坐在地,「你怎麼了?」

  龍飛倒在她的身上,看著她焦急的神色,想要開口安撫,卻力不從心,霎時一陣天旋地轉,失去了意識。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水寧拿著手絹輕拭滑落的淚,看著躺在床上的兒子,感到手足無措。

  「母后!」尹容恩也是眼角含淚看著龍飛,淚水忍不住滑落。早知道就不要為了姑姑的冥誕離宮,現在龍飛如此,怎麼對已將她視為媳婦的皇上和皇后交代?

  龍雲神色凝重的踏進房。

  「皇上!」水寧也顧不得其他,焦急的拉著他,「問出來了嗎?」

  他下令捉來左徒大人一家,試圖從宮家探出解救兒子的方法,可是看著他的神色,她的心不斷下沉。

  「別急!」龍雲安撫著妻子,「會有轉機的。」

  尹容恩心痛得幾乎無法喘息。今天早上一切都還好好的,一睜開眼,她就看到他的笑臉,可是現在為什麼——看著床上緊閉雙眸的男人,她覺得此刻好似在作夢一般不真實,一直以來,她都活在有他的世界裡,她不能接受他要離開她!

  這時床上的龍飛申吟了聲,尹容恩察覺,立刻擦掉臉上淚水,焦急的看著他。

  龍飛困惑的睜開眼,看到未婚妻充滿擔憂的美麗臉龐近在咫尺,有些迷茫的問:「恩兒?!這是哪兒?!」

  「我們回宮了!」她難掩擔心。他想起身,卻驚覺自己竟然連坐的力氣都沒有。「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們也不知道,」尹容恩抽抽噎噎的說:「太醫說你的脈象紊亂,看樣子是中了毒,但是一時半刻,他們也察不出你身中何毒?!」

  皺起眉頭,腰間依然感到痛苦難當,但是卻沒有天旋地轉的不適感,只是——他試圖移動自己的雙腿,卻發現力不從心,心頭一震,「我的腿——不能動了!」

  「怎麼可能?!」尹容恩立刻將錦被給掀開。

  可不論龍飛再用力,依然不能移動半分。

  一旁的太醫立刻向前,沉重的查看之後,凝重的看著他,然後看向等在一旁的皇帝。

  「怎麼樣?」龍雲的眉頭皺了起來。

  「若臣沒猜錯,殿下可能是中了滅噬散!」

  「這是……」龍雲錯愕的目光看向皇后,「這是鳳絮國的毒物!」

  「鳳絮國?!」水寧一驚。這麼多年,兩朝沒有往來,為什麼自己的兒子會中了此毒?

  「沒錯!這種毒藥是出自鳳絮國王室,據說是專門對付不貞之人。」太醫沉痛的說:「中毒者四肢會漸漸失去知覺,最後會心脈盡斷而亡。」

  水寧驚喘了一聲,身軀一震,幾乎要暈過去。

  「水寧!」一旁的龍雲立刻伸出手扶住她。

  「皇上,」她無助的揪著丈夫的衣襟,「這如何是好?」

  「既然知道是什麼毒,我就不信救不了人!」扶著妻子,龍雲吼道:「召令天下習醫之士,只要能救太子,封侯重賞!」他絕不相信貴為天子的他會救不回自己的兒子!

  「去求鳳絮國不就好了嗎?」尹容恩想起了鳳舞。說不定,他可以救他。

  水寧哀傷的搖著頭,龍雲則是抿著嘴,伯就算去求也沒有用。以兩朝之間的恩怨,鳳絮國不會願意對他們伸出援助的。

  「會有辦法的!」他安撫拍著妻子的背。「一定會有辦法的!」

  有生以來,第一次尹容恩埋怨自己當初不願眼著爹學醫,不然此刻,她也不會如此無助。

  突然——「回日月島!」她看著龍飛黑如子夜的雙眸,難掩心急,「我回日月島去求我爹!我爹醫術高明,他會有辦法的!如果他沒有,那我就去鳳絮國求鳳大哥!或許他會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情面上出手相救。」現在只要能救他一命,她什麼都肯去試去做。

  龍飛伸出手拉住了她,輕柔的語氣仍帶著調侃,「恩兒,怎麼我還沒死,你就亂了陣腳?」

  聽到他的話,尹容恩強忍的堅強霎時崩潰,淚又一顆顆的落下,「你為什麼要說什麼死不死的?」

  可能會失去他的深沉恐懼緊捉住了她,她不要一個人活在沒有他的世界裡,如果救不了他,最後她也會選擇隨他而去!

  看到她的淚,龍飛無奈的歎息,「扶我起來。」

  她哽咽的在一旁必沐的幫助下,讓他坐了起來。

  「父王、母后,你們也該累了,請回宮吧。」輕拉著哭鹹淚人兒的女人,他清亮的黑眸看著雙親,「這裡有恩兒和必沐就行了。」

  龍雲神情沉重的看了他一眼,才點了點頭,扶著皇后離開。

  必沐看了眼主子,立即打了個手勢,體貼的領著太醫退下,站在門外候著。

  寂靜的空間裡,最後只剩下尹容恩的啜泣聲。

  「別哭了。」龍飛伸手把她摟進懷裡,笨拙的安慰,「現在我的腿廢了,哭的人該是我才對吧?」

  她一聽,眼淚卻掉得更凶。

  「恩兒,」他的聲音低柔,「放寬心,事情沒那麼糟。」

  她的眸光寫著幾乎滿溢的傷痛,「事情還不糟嗎?」太醫方纔的一席話,等於宣判他的死期不遠啊!

  「若傷的是你,情況才是真的糟。」他的下顎輕摩挲著她的發。

  在這時刻,他擔憂的依然是她,尹容恩好感動也好心疼。「讓我去求我爹。」

  「只怕你爹不來,反而害了你。」他不想要她以身試險。「那鳳大哥——」他的眸光一斂,「他不會救我。」「為什麼?」

  他微揚嘴角,抱著她的手一緊。他斷定鳳舞不會願意出手救他,然後看著這小女人投入他的懷抱。

  「兩朝的積怨已深。」最後,他只淡淡的說。

  無助的淚水溢出,「但是我跟你們又沒有仇!」

  他不讓她介入兩個男人之間,這個想法至今未變。抬起她的臉,皺眉凝視她的淚,他俯首吻去,「乖,別哭了。」

  他動作輕柔,幾乎令她心碎。

  她原本只有一個平凡的人生,在日月島終老,不過因為他的出現,她的生命從此不同,他使她的生活有了巨大改變,所以她絕對下允許他在她的生命中掀起驚濤駭浪之後,選擇把她放下離去。

  會有辦法的!她的臉深深埋在他溫暖的懷裡,在心中對自己說,一定會有辦法的!

  昭告天下之後,的確有不少醫者進宮,尹容恩也不眠不休的看著呈上來的書卷,試圖從這些醫書之中,找到可能使未婚夫婿好轉的藥方。

  她揉著疲累的雙眸,在燭光之下翻看。

  只是看了一整天下來,根本就沒有可用的藥方,她真的很後悔,早知道就虛心的跟在爹的身邊學習醫術,說不定今日她還會有法子可以醫治龍飛。

  歎了一口氣,就在她死心要放棄的時候,突然雙眼一亮,驚愕的看著手中紙上的字跡,接著激動的站起身,因為力道太猛,還使得桌上的書簡都掉落一地,發出砰然巨響。

  門外的必沐忙不迭的跑了進來,就連半臥在床的龍飛也困惑的轉頭看著她。

  「那個……這個……」尹容恩揮舞著手中的紙張,因為激動而結巴,「龍飛,你……你快看!」

  他立刻接了過來,上頭有著幾個娟秀字體。

  人參、杜仲、百合、伏苓——這幾味藥都是輕易可得,他身上的毒有可能這麼輕易就治癒嗎?

  「娘娘,找到藥方了嗎?」必沐見她一臉興奮,心跳也不由得跟著加速起來。

  「不是,這上頭寫的是我爹替我們兩姊妹養身所開的藥方,有了這個——」她激動的大聲說:「龍飛就有救了!」

  龍飛不解的看著她。「你們養身的藥方可以治我的病?!」

  「不是。」尹容恩飛快搖頭,「是我姊姊!你不懂嗎?這是我姊姊的字跡!她從小精研醫術,一定會有辦法可以救你!」

  這信被送進宮裡只代表一件事,就是姊姊現在就在龍韶國內,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離開日月島,但對她來說,此刻可以救龍飛勝於一切。

  「我要去找她!」她迫不及待的起身,「信上寫著她在城西的錦雲閣,等她一來,」她的手覆在龍飛的手上,「你一定會好。」

  他深黑的眸子疑視她,那樣子就像是要把她的身影刻進自己的腦海中一樣,就算死,來生他也不想忘記她。

  「不論我是否會好,」他的手捲起她一絲髮絲,嗅著她的幽香,很坦然的說:「你都不要太在意。」

  「我怎能不在意?」她的眼眶又是一紅。

  「派人去城西錦雲閣!」龍飛揚聲對必沐交代,他並不打算讓她出宮。

  尹容恩雖然想親自去接人,但是龍飛的堅持和隨時有變的情況,使她打消了念頭,心焦的在宮裡等著姊姊的到來。


  子夜,尹容恩終於盼到了救星。

  「姊姊!」

  尹牧慈帶著覆著白紗的扁笠,微微一笑。

  「快進來!」尹容恩拉著她進入溫暖的屋內。

  「看來,」輕柔的聲音響起,「你過得極好。」

  尹容恩的眼眶一紅。

  「怎麼?變得愛哭了嗎?」她拍了拍妹妹的臉頰。

  「姊姊,你怎麼會來?」尹容恩問,「爹呢?」

  「爹……」她的眼神一黯。

  「爹怎麼了?!」姊姊欲言又止的模樣令她心驚。

  「爹過世了。」她的臉色一下子慘白。

  「怎麼會……」

  尹枚慈幽幽道來,「還記得你離島前,爹爹受了風寒嗎?」

  她當然記得,爹在那時發現了她與龍飛的事,還氣得久咳不止。

  「在你走後,爹氣急敗壞,風寒久日不愈,就這麼走了。」

  「不可能!」她失神的喃喃自語,「爹爹是個習醫之人,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的走了?都是因為我——是我活活把他氣死了!」她感到一陣暈眩襲來。

  尹枚慈連忙扶住她,「恩兒,爹的死千萬別往心裡去,這世間生死本無常,」她輕柔的安撫,「別與自己過不去。」

  聞言,尹容恩忍不住痛哭失聲。雖然父親對她們總是嚴厲,但他畢竟是她的父親,終此一生,她都將無法忘懷,自己的父親或許到死還抱著對她的不諒解,這份認知使她幾乎要喘不過氣。

  尹牧慈只能無聲的抱著她,沒有試圖止住她的淚水,有些時候,放聲大哭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久久,尹容恩哭聲稍歇,才哽咽的說:「姊姊,爹的後事——」

  「我將爹與娘葬在一起。」她拍了拍她細緻的臉頰,「過一陣子,等風波過去後,隨我回島祭拜爹好嗎?」

  她毫不遲疑的點頭,這是她應該做的。「姊姊,」尹容恩抽泣著,「對不起!」

  「說什麼對不起,這又不是你的錯。」

  「不是嗎?」

  「恩兒,」尹牧慈的口氣有著堅定,「不是!你一定得要這麼想。」

  沉默了許久,她最後幽幽的問:「因為爹過世,所以姊姊才離開日月島來找我嗎?」

  她點頭,「其實,離開日月島只是單純的想把爹的事告訴你,然後看看你好不好。」這個妹妹畢竟是她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知道你要大婚,而且還是嫁給所愛的男人,我真的很開心。」

  「可是——」她又想哭了,「爹死了!」

  「別再哭了,爹若知道你得到幸福,也會感到安慰。」她的手輕撫過妹妹淚濕的瞼。

  「可是現在,」尹容恩痛苦的咬著下唇,「龍飛中了毒!」

  她的眼神在聽到妹妹的話時,明顯一黯。「我知道,在外頭,我已經看到了皇榜,爹的事我們以後再談!龍飛人呢?」

  「在寢殿裡。」

  「帶我去看他。」尹牧慈很快的做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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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尹牧慈靜靜的替龍飛把脈,又仔細端看他的四肢,最後眼神一斂,離開床邊。

  「尹姑娘有話大可直說。」躺在床上,他平靜的看著她。她臉上覆著白紗,令他看不出她的樣貌,但是她的外在身形與恩兒十分神似。「毋需迴避。」

  她看著他。這樣的男人,難怪自己的妹妹會把真心送給了他,只是現在——「太子殿下是中了滅噬散。」

  「姊姊,你既然知道他中了滅噬散,」尹容恩焦急的說:「那就代表你可以治他嗎?」

  「辦法是有,只是……」她欲言又止。

  「只是什麼?」尹容恩馬上問。

  「我需要一味藥引!」尹牧慈看著龍飛說:「我曾聽我爹說過,在鳳絮國有顆毓珠,它可以解百毒。」

  「毓珠是鳳絮國的鎮國之寶,」他嘲弄的一個揚唇,「我不認為鳳舞會把它交出來。」

  「難道除了毓珠之外,沒別的東西了嗎?」難道到頭來還是得去求鳳絮國?!

  龍飛輕拍尹容恩的手,無聲安撫。

  「或許是我才疏學淺吧!」尹牧慈淡淡的轉開頭。「除了去求鳳絮國之外,看來是別無他法。殿下身上的毒已經漸漸流向臂膀,若在十日之內不解,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了!若是鳳絮國的毓珠快馬加鞭、馬不停蹄的送來龍韶國,只需要五日,相信毓珠離開鳳絮國五日,對鳳國的國運應該不會有任何影響,只不過現在的問題在——對方願不願意!」

  尹容恩的眼眶一紅,立刻說:「我去求鳳大哥!」

  如果連姊姊也這麼說的話,就一定只剩去求鳳絮國了,而她才不管什麼恩怨情仇、也不顧龍飛的反對,畢竟她跟鳳大哥有私交,她還救過他一命,她去求他,說不定事情會有轉機。

  「別忙和了。」龍飛伸出手摟住她,他的下半身已經全失去知覺,只能躺在床上,甚至連手都開始麻痺,他對這樣的自己也感到無力,但依然不願意讓她去求鳳舞。

  「這怎麼會是忙和?」她咬著下唇,模樣堅決。

  爹死了,她無法接受龍飛也可能會離她而去——絕不,她絕不接受!

  「我不准你離宮。」他的口氣也變得嚴厲。

  「我不管!」她激動的拉開他的手,「就算要我的命,我也要救你!」說著轉身就要衝出去。

  可龍飛還來不及叫人,尹牧慈就先一步擋住了妹妹的路。「恩兒,」她無奈的安撫,「冷靜一點。」

  「姊姊,別擋著我!」著急的尹容恩伸手推開她。尹牧慈沒料到她的舉動,驚呼了一聲之後跌倒在地。

  「姊姊?!你沒事吧?」看到姊姊倒地,她不由得心驚,連忙扶住她,但是當目光看到姊姊的臉後,不禁驚呼出聲。

  聽到她的聲音,尹牧慈才驚覺自己頭上的扁笠掉落,立刻伸手想要重新覆住自己的容貌。

  「姊!你的臉?!」尹容恩不讓她如願,堅決的看著她,抓住那頂扁笠。「你的臉為什麼——你的臉……」

  只見原本她絕美清艷的臉上,竟然出現了一道醜陋的傷疤!

  尹牧慈不自在的覆著自己臉頰上的疤,最後淡淡一笑,「也罷,看到也好,不然我還不知道得瞞你到何時。」

  尹容恩被她臉上的傷疤震得無法思考,久久,才囁嚅的找回自己的聲音,「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沒什麼。」她的口氣四兩撥千金。

  「姊!」她激動的捉著她的手臂,「不用騙我,請你告訴我,是因為爹嗎?因為你幫我下藥,肋我離開日月島,所以這是爹對你的責罰!對不對?」

  尹牧慈沒有回答,不過她的沉默已經給了答案。

  尹容恩身軀震了一下。

  「別放在心上。」美目看著自己的妹妹,「要不是因為想要看看你好不好,我根本不會離開日月島,日月島上只有我一人,所以容貌的美醜之於我,不具任何意義。」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再怎麼說,我們都是他的女兒,爹為什麼要這麼對你呢?」尹容恩虛弱的跪了下來,一連串的打擊使她幾乎無法承受,「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任性害到了你!」

  「恩兒,你沒害我,沒人逼我,是我自己選擇要幫你,」尹牧慈連忙拉起她,「你別這樣,你這樣只會令我更難受。」

  「這是怎麼一回事?」龍飛半臥在床上,看著不遠處的兩人。

  尹容恩抽噎著走到他面前哭訴,「我姊姊因為我毀了容。」

  龍飛皺起了眉頭,當他看到轉身面對他的尹牧慈,卻也一瞼震驚。

  「這容貌也嚇壞了太子殿下嗎?」嘴角揚起了一個苦笑,想要將扁笠給帶起。

  「不!尹姑娘,請你別誤會,」他連忙澄清,「不是因為你臉上的疤痕,而是因為你的容貌——」他目光移到一臉悲慼的身邊人身上,「跟恩兒一模一樣。」

  「我們是雙生姊妹。」她嘴角微揚,淡淡的開口解釋,「以往看著彼此就如同在看鏡子似的,不過現在……很好分辨了。」

  聽到她的話,尹容恩的心就像是針在刺似的,居然放聲大哭了起來。

  「我的小恩兒,你就別再哭了。」尹牧慈輕聲安慰她,「現在不是擔憂我的時候,想辦法救龍飛才是最重要的。」

  聞言,她淚漣漣的走到姊姊面前,伸出手,緊緊的抱著她。為什麼明明是她的錯,後果卻是由姊姊來承受?!

  東宮,一陣幽然的笛聲響起。

  尹容恩走出殿,外頭有些清冷,但是她一點都不介意,靜靜看著不遠處的人。「姊姊。」她的神情黯然,「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笛聲突然一停,尹牧慈背對著妹妹。今天的月亮很圓、很亮,不知不覺,又是十五月圓之夜,原本她該在今日回到日月島,但是為了龍飛的病,她延了自己的計劃,留在這富麗堂皇的宮殿裡。

  沉默了許久,她才幽幽的說:「去求鳳舞。」

  「我也是這麼打算。」尹容恩的嘴角揚起一個無奈的弧度,「畢竟這是現在唯一的希望了!」只要能救龍飛,要她的命都可以,更何況只是去求鳳大哥。

  「可是龍飛不會高興你去求鳳舞。」

  「我知道。」她輕喟。

  尹枚慈輕笑,轉頭看著自己的妹妹,「你知道鳳舞對你的心嗎?」

  尹容恩一怔。

  「你是真的不知,抑或是刻意不去思索?!」走向自己的妹妹,她輕柔的拍了拍她的臉頰,「鳳舞的心在你身上,他重視你,就如同龍飛重視你一般。」

  「可是我與他不可能!」尹容恩的頭搖得跟波浪鼓一樣,「對我來說,他只是大哥。」

  「你把他當大哥,但不代表他也把你當妹妹。」尹牧慈拿起笛子,再次吹出幽然的曲調。

  尹容恩怔怔的看著姊姊的背影出神。世間的情愛本是難解,不相屬的兩個人,怎麼能強迫在一起?

  久久,尹牧慈的笛聲一停,緩緩轉身,晶亮的眸子閃著不為人知的落寞,「鳳舞現在在錦雲閣。」

  「錦雲閣?」

  「就是我之前所住的那家客棧。」她淡淡的說。「我不知道是怎麼樣的緣份,似乎要將我們幾人給緊緊的繫在一起。」

  「什麼意思?」尹容恩問。

  「為了你,我離開日月島來此,投宿在錦雲閣,卻意外的發現鳳舞竟然也在那裡。我想,他對你依然難以忘情,所以若要求他救龍飛,你就去那裡找他吧,只是會有什麼後果,你自己得有所盤算。」

  尹容思酌眼神一斂,幽幽的問:「他會有什麼要求?」

  「他是一個輸不起的男人。」看著皎月,尹牧慈想起了那個男人的身影,輕輕吁出一口氣,「他不會甘心把你讓給龍飛。」

  一陣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她忙問:「鳳大哥怎麼會來?」

  「如同我一樣,」尹牧慈看著她,星眸閃亮,「知道你將與龍飛大婚,我想看我唯一的妹妹出閣,而他不顧生命危險趕來,也想看你們大婚,但更想的該是如何阻止這場婚事。」

  從姊姊口中所傳達的訊息,令尹容恩感到不安。

  她從未想與鳳大哥之間的關係轉變,對他,一直以來她都只有兄妹之情,就算他對她真的有複雜的情感,她也只能辜負,可今日為龍飛,就算是會粉身碎骨,她也得走一趟!


  鳳舞聽到下人通報尹容恩求見時,確實難掩驚訝。

  「恩兒!」鳳舞昂立在她面前,臉上因為見到她而露出喜悅。「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姊姊告訴我的。」她將頭上罩著白紗的斗笠摘下,美目專注的看著他。

  鳳舞眷戀的目光停在她的身上,她就如同他記憶之中一樣柔美,不過一想到她被龍飛擁抱的畫面,嫉妒便如利刀般狠狠刺向他的心。

  「你的臉色不好,不是要大婚了嗎?」看著她有些蒼白的臉龐,他不禁皺起眉頭,「他待你不好?」

  尹容恩一笑,「龍飛對我極好。」

  「但你的臉色不好!」他不留情的指出,分不清是為她幸福的笑或蒼白的臉色悔怒。

  她咬著下唇。臉色不好,是因為她日夜掛念著龍飛的身體。她遲疑的看著眼前人,「鳳大哥,其實我今日前來,是有一件事相求。」

  鳳舞的眼神一斂,「坐吧。」他坐了下來,指著一旁的座位。

  尹容恩的頭微低,緩緩坐了下來。

  「說吧!」他沉啞的嗓音幾不可聞,「何事求我?」

  「其實,」她歎了口氣,「你很清楚我為何而來,我夫君中了毒。」

  聽她提及夫君兩個字,鳳舞瞇細黑眸,陰沈的眸盯著她絕美的五官,眸光深處卻含著難以言喻的情愫。

  他的語氣充滿危險,「你還未與他成親,就叫他夫君了?」

  「在我的心目中,他早就是我的夫君。」她嬌柔的語氣有著堅持,「不管發生任何事,我心中只有龍飛一人!」

  聞言,鳳舞一雙深邃的眸子不禁更黯。

  「鳳大哥,」她乞求的看著他,「你來龍韶國這幾日,應該聽聞龍飛他身中劇毒吧?」

  「是有聽說。」他的口氣冷淡。

  這樣的態度,使尹容恩的心不由得下沉。她早該知道來求他不會太順利,但為了龍飛,她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我清楚兩朝的恩怨,但是龍飛中的是來自鳳絮國的毒,我相信,你一定會有辦法可以救他,我想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救他一命。」

  「救他?!」鳳舞對她諷刺的一挑眉。

  尹容恩點頭,「我姊姊說,只要有鳳絮國的毓珠,便可以救他。」

  鳳舞的臉色一沉,「毓珠是鎮國之寶,古有訓誡,若是鎮國之寶離開鳳絮國,那鳳絮國便會走向滅亡!」

  她一呆,知道毓珠的重要性後,自然也明白自己的要求太過份,但是為了心愛的男人,她想也不想的跪了下來。「我求你了,鳳大哥!」

  看到她的舉動,鳳舞的唇一抿,「他真值得你如此卑微的求我?」

  「值得!」她專注的望著他俊美的五官,一心相信她的鳳大哥不會是個鐵石心腸的人。「他是我用生命所愛的人。」

  聽見這話,他更加惱怒的看著她。她怎能如此坦誠的在他的面前宣示她以生命愛著另一個男人?!

  「要我救他可以!」眼神轉冷,他森冷的盯著她,好像想將她絕美的容貌深刻的刻在心裡似的。「我有一個條件。」

  尹容恩露出感激的神情,「別說一個條件,就算一百個、一千個,只要能夠救龍飛,我什麼都答應!」

  她義無反顧的神情使鳳舞臉色更加難看,他握住她的手,將她拉起,眸子緊瞅著她下放,眸光中含著深不可測的深沉,「恩兒,別答應得太快。」

  「只要能救他,就算要我的命,我也再所不惜!」她眼底浮現堅韌的決心。

  鳳舞深深凝視著她,「我不要你的命。」

  他高深莫測的神情使尹容恩心裡開始有了緊張,她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他卻不放。「鳳大哥,你的條件是——」

  「你。」他輕聲吐出一個宇。

  「我?!」她一驚。

  「沒錯,」他的身軀逼近,「我要你!」

  尹容恩睜大了雙眸,無措的目光顯得慌亂,急切的想要逃脫。

  「你要我什麼?」她的語氣有些虛弱。

  「你很清楚。」他走近她,近得幾乎要貼上她,「從我初識你那日起,我的心便在你的身上,我要你嫁給我,成為我的妻!」

  她驚喘。

  「我要你的一切。」他專注的望著她絕美而蒼白的臉,「你的身子,還有你的心。」

  她的身子跟心早就已經給了龍飛,不可能再屬於第二個男人!她輕搖著頭。

  「如果你不同意,」他的眼神一冷,「那就等著給龍飛送葬吧。」

  尹容恩雙腿虛弱得幾乎無法支持住自己,「鳳大哥,請你——請你不要!我求求你!」

  鳳舞強逼自己栘開目光,沒有看她,不想因為她的乞求而心軟。

  這一輩子,只要是他想要的,他都一定會得到,更何況是他所愛的女人,就算勝之不武,他也要留住她,就算強迫她跟著他,她會不快樂,他也要她!

  「只要你答應,我立刻奉上毓珠救龍飛。」他放開她的手,忽然扯出一抹的苦笑,「或者你還有另一個選擇,知道了我的下落,你大可告訴龍飛,只要把我抓起來,鳳絮園為了保我一命,自會把毓珠奉上。」

  「我不會做這種事!」她含怒的看著他。

  他這才柔柔一笑。「我相信你,畢竟你依然是以前那個天真善良的尹容恩。回去吧,我等你一天,明夜我要見到你,考慮清楚之後再給我答案。無顯,」他對門外叫著自己的隨從。「送尹姑娘離開。」

  真沒有別條路可走了嗎?尹容恩看著他的背影,歎了口氣,垂頭喪氣的轉身。

  難道爹說的話是真的嗎?尹家的女子真會使兩朝走向滅亡?她不要!打了個冷顫,她真的不要……

  「解釋!」面對那雙憤怒的黑眸,尹容恩心虛的縮了下脖子。「為什麼不說話?」龍飛用力捶了下床鋪。

  知道他真的生氣,她更加害怕的退了一步。雖然絕大部份的時間,他都將怒氣隱藏在自製的面具底下,但今天——怕是失控了吧。

  「我只是……」她吞吞吐吐的開了口,「只是出宮一會兒……」

  下次出宮前,她會記得先焚香祈禱,不然哪有人跟她一樣那麼倒楣,不過才出去一下子,竟然就被捉包。

  「過來!」

  「我在這裡就好。」她站在離他的床足足有三步距離的地方。

  「過來!」龍飛怒喝。見他臉上顯而易見的怒氣,她歎了口氣,有氣無力的走向他。

  等她慢吞吞的走近,他的手猛然捉住她的手腕,她只來得及驚叫一聲,整個人便落入他懷裡。

  「龍飛?!」她擔憂的看著他的腿。

  「放心吧!」他仍是不悅的板著臉,「沒知覺了,根本不會痛。」

  聽到他的話,她的心又是一沉。

  「去哪了?」

  她遲疑的看著他,肯定他不會開心聽到她的答案。

  「說!」他神情不善的瞇起了眼。

  「說可以,」她小聲談條件,「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聽完之後,我再考慮考慮。」

  她不禁嘟起了嘴。

  「說——」他的手輕柔的撫著她白皙的頸子,嚴肅的考慮她再不從實招來就掐死她的想法。

  尹容恩沒有選擇,無奈的開口,「我去……錦雲閣。」

  「錦雲閣?!」他的手一頓,記得這是城西的客棧。「去那裡做什麼?」

  「我去找鳳大哥。」

  「鳳舞?!」龍飛眼裡透著驚訝,「他在龍韶國?」

  她乖乖點點頭。

  沉默了好一會兒,龍飛兀自在心裡想著,在父王的身體好轉,同意了他與這妮子的婚事之後,原本守在神龍湖畔的兵士們也都徹離,並歡迎鳳絮國人民前來龍韶國經商買賣。

  只是他們釋出了第一步善意,但鳳絮國遲遲都沒有回應,而今鳳舞來,意欲為何?是敵?!是友?!

  尹容恩的頭輕靠在他的肩上,「我去求他救你。」

  他不以為然的瞄了她一眼。真沒見過這麼笨的女人!「他不同意。」

  她無奈的歎了口氣,「也不算是不同意。」她無精打采的說:「只是……有條件。」

  龍飛對她一挑眉。

  看著他,最後尹容恩心虛的別開自己的目光,沒有說話。

  「老實說,條件是什麼?」他冷了眼。

  「也沒什麼,只是——」頓了一下,然後她小小聲的說:「跟他離開。」

  龍飛的眸光倏地轉沈。要不是因為自己的雙腿失去知覺,他早氣憤得從床上跳起來了!

  「不許你再跟他見面!」他斂下的眼眸中有著不願讓她察覺的陰鷺。

  「但是——」她遲疑的咬著下唇,「現在只有他能救你……」

  輕輕撩撥著她的發,他用力的吻了吻她,口氣不顯思緒,「天下之大,總有救我的方法。」

  「可是姊姊說你只剩十天的——」

  「別說了。」他抬頭對她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總之,我不許你再與他見面。」他自私的不想要讓男人帶著眷戀的目光看她,更別提這男人還直截了當的宣告要奪走她!

  看他一臉堅持,尹容恩更加抑鬱。若真不再去求鳳大哥,那他最後會如何,她不敢想像,她絕對不可能眼睜睜的看他死在她眼前!

  他輕觸了下她的紅唇,她臉上的哀愁使他的心一緊。「不過,我想會會他。」

  「你想做什麼?」尹容思一驚,抬頭看著他。

  他輕吻她柔嫩的粉頰道:「太醫說,鳳絮國有種神藥,可以使人身上的疤痕消失。」

  她的雙眸因為這番話而閃閃發亮,然後迫不及待的站起身。

  「做什麼?」他又把她拉回自己的懷抱。

  「去找鳳大哥!」尹容恩激動的拉著他的袖子亂搖,「求他醫治姊姊。」

  「我不是說了,」他沒好氣的瞪她,「不准你再跟他見面。」這丫頭還真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他才說過,她轉個身就忘得一乾二淨。

  「可是你跟姊姊——」

  「我去求他。」他的眸光一冷,「我不求他救我,但求他醫治你姊姊,就算我真有何不測,也不要你抱著對你姊姊的愧疚過一輩子。」

  聽到他的話,她的心滿是感動,很感謝他滿心掛念著她與她的姊姊,但是——「我要他幫姊姊,」她哽咽了起來,「但也要他救你。」

  「他不會救我的。」龍飛大手把玩著她的黑髮。此刻鳳舞該是巴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吧。「絕不可能。」

  尹容恩則不說話。只要有一絲希望,她就會試,縱使最後要她嫁給鳳大哥,她也情願,就算痛苦也無所謂,對她來說,只要龍飛可以好好的活著,這就夠了。

  「休想!」像是看穿她的想法似的,龍飛倏地鉗握住她的肩,幾乎捏痛了她。「不准你有嫁給鳳舞的念頭,除非我死,不然我不會看你投入別的男人懷抱!」

  她的水眸定定的望著他,從沒那麼肯定過。「龍飛,你應該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他沉下臉,眼神一冷。「若這是唯一的辦法,我情願死。」

  她知道他是認真的,若可以選擇,她也不想與鳳大哥有所牽連,可是現在,不是她能選擇的。

  「你情願死也不願意我求他,」她幽幽的看著他,「但我卻情願賠上我的命,也不願看到你死在我眼前!」

  龍飛聞言,不由得一震。

  強忍著眼中的水霧,尹容恩堅定的看著他。「讓我去試試好嗎?或許事情不會如我們所想像的糟。」

  正要回話,胸口突然傳來劇痛,龍飛的臉色霎時一白。尹容恩敏感的察覺,連忙扶住了他,「怎麼了?不舒服嗎?」

  他困難的吸了口氣,扯出笑。「不,我很好……」

  「你騙人!」她反駁,「姊姊說過,四肢無知覺之後,接下來會心口疼痛難當,最後頭痛欲裂直至死亡,你不要再瞞我了!」

  她或許天真,但還不至於無知到連他的情況都可以被他的三百兩語蒙騙過去。

  「若是跟你分開才能保你周全,我情願放手。」她堅決的注視著他,說出她最真摯的承諾。

  龍飛相當厭惡現在的情況,他是強者,自小便擁有一切,而今卻是如此無能為力,可他的堅持也不亞於她,「如果你離開,鳳舞來救我,我也會拒絕!」

  「你——」她啞口無言。

  「恩兒,不用多說了。」強忍痛楚,他對她露出一個瀟灑的笑,「你該清楚我是怎麼樣一個男人。」

  尹容恩雖然強忍著眼中的淚,不讓它滑落,但是看到他的笑容後,終究忍不住整個人撲進他懷裡。

  「殿下,尹姑娘求見。」必沐的聲音在殿外響起。

  「是姊姊。」尹容恩立刻從龍飛懷中退開,將臉上的淚水擦乾,一點都不想讓姊姊再為她擔心。

  「你姊姊也知道你去見鳳舞?」他注意到她臉上的細微變化。

  她從未出宮,不可能知道鳳舞現在身在何處,唯一的可能便是從尹牧慈口中得知。

  「姊姊只是想幫忙!」她忙不迭的解釋。

  拍著她的背,他無聲安撫著她,他不可能怪罪尹牧慈,相信她這麼做也是出於一片善意。

  尹牧慈蓮步輕移的走進門,依然將容貌藏在白紗之下。「殿下。」

  「坐。」龍飛的手輕輕一揮。

  「謝殿下。」她坐在離床不遠的木椅上。

  一等她落坐,尹容恩便悶悶的開口,「姊姊,鳳大哥那裡……可能行不通。」

  「為什麼?」尹牧慈的眼眸閃過驚訝。畢竟鳳舞對妹妹的關愛超乎一切,他怎麼會拒絕她?

  「鳳大哥說,要他用毓珠來救龍飛可以,但是——我得要跟他走。」

  這個結果她想過,只是沒有料到鳳舞真可以為了對妹妹的狂戀,而硬是要從龍飛身邊帶走她。

  他對妹妹的情感炙熱得令她的心沒來由的發疼,可看見龍飛一臉陰鬱,她不禁輕喟。

  「這步棋行不通,」雖然臥病在床,死神對他虎視眈眈,但龍飛依然霸道,「我不可能讓恩兒離開我。」

  尹牧慈靜靜的看著緊握著雙手的兩人,半晌後淡淡的問了句,「殿下,可否恕民女斗膽問句話?」

  「請。」

  「除了臉上的疤,」她將頭上的扁笠摘下,定定的看著他,「民女跟恩兒有何不同?」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思索這問話背後的含意,「尹姑娘與恩兒是雙生姊妹,除了臉上的疤,你們兩人就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如果連殿下也這麼說的話,」尹牧慈的眸光飄忽,「就請殿下允許民女去見鳳舞。」

  尹容恩聽了,怔了一下,心頭一悸,「姊……你想做什麼?」

  「我去見鳳舞。」她淡淡的笑,「若是與你親若夫妻的殿下都分不清你我,鳳舞應該也不會例外。至於我臉上的疤,」她頓了一下,「我自有一套說詞解釋。」

  「我不同意!」龍飛抿嘴。

  「我也是!」尹容恩也立刻附和。她欠姊姊的已經太多了,怎麼有可能讓她再受委屈?

  「不然你們有更好的方法嗎?」她平聲問。

  尹容恩一楞,久久才擠出一句,「總會有別的辦法的。」她咕噥著拿龍飛安慰她的話來搪塞。

  龍飛聽了,忍不住揚起嘴角。

  見狀,她沒好氣的瞪著他。她都快要擔心死了,他竟然還有笑的興致!

  「事情就這麼定了吧。」尹牧慈幽幽的看著自己的妹妹,「只是恩兒,你也得讓一步。」

  她不解的看著姊姊。

  「我這一去是代替你,所以在龍韶國之中,不會再有尹容恩這號人物存在,或許這一生,你都無法光明正大的走出這皇宮……我這麼說,你明白嗎?」

  尹容恩楞住,怔怔的望著自己姊姊認真的眼。成為一個沒有身份的人又如何?她依然可以留在所愛的男人身旁,但是姊姊呢?一想到姊姊這一生,眼淚不請自來的從她的眼眶滑落。

  「傻丫頭,哭什麼?」尹牧慈一笑,「這最好的方法,你只要放心在這裡等我的消息。」

  「尹姑娘,」龍飛皺眉研究她的表情,「龍飛毋需你如此,你與恩兒都留在宮裡,我去見鳳舞,據說鳳絮國有藥草可以醫治尹姑娘的臉……」

  「容貌之於民女,根本就不重要。」她輕撫著臉上的疤,「這疤在與不在,民女不在乎。」

  「縱使你這麼說,我也無法置之不理,我與恩兒已經欠你太多,一輩子都還不清,」他的眼神一冷,女人最重視的容貌已毀,他與恩兒難辭其咎,「你對我們所做的真的夠了。」

  「殿下,此言差矣。」抬起眼,她輕聲的說:「其實,民女要代替恩兒下嫁,也未必全然是為了殿下。」

  此話一出,龍飛便沉默了。

  看著尹牧慈清亮的水眸,他匆然頓悟。尹牧慈選擇代替恩兒,最大的理由恐怕不是因為恩兒或他,而是為了——鳳舞!

  這是怎樣的一份情感?鳳舞心繫恩兒,但是尹牧慈卻……他不禁在心中歎息,接著伸出手環住呆在一旁的女人,他放棄說服尹牧慈。

  抱著心愛的人,他很清楚,不管時光如何流轉,他都會守護著她,而尹牧慈,他看著她恬靜的臉龐,雖然前途艱難,但她也做了她自己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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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皎月寂照,又是元宵夜,一名絕色的纖弱女子輕倚在廊柱旁,抬頭望著天上星辰。

  如同以往,皇宮上下已到神龍湖畔去賞花燈,留在宮裡的人不多,而她就是其中一個。

  在這宮裡,她是個隱形又沒有身份的人,因為在天下人的眼中,尹容恩已經下嫁鳳絮國王上——鳳舞。

  不過雖然沒了身份,但是……她斂下了眼眸,依然自得的生活在這宮裡,陪在龍飛身邊。

  從姊姊離宮,頂替她身份去見鳳舞之後,鳳舞便依約送來毓珠替龍飛解了毒,自始至終,她們兩姊妹都沒再見面。

  歎了口氣,突然之間,她聽到身後有聲響,下一刻,就被人從背後抱住。她一驚,對方灼熱的唇熱切吻上她的頸項。

  「龍飛?!」她露出微笑,已經認出來人。「想我嗎?」他的下巴擱在她的肩上。

  她忍不住微側身,取笑的看著他,「你離宮還不到一日,我為什麼要想你?」

  「這話真令我傷心!我可想死你了。」笑著將她身體扳向他,「還好嗎?」

  「很好。」知道他是問她和肚子裡的孩子,尹容恩幸福的點點頭,「你怎麼回來了?」

  原本龍飛該陪著父皇與母后一起在神龍湖畔過節,但是沒有愛人的陪伴,他覺得索然無味,於是硬是拋下一切,只帶幾個隨從,在入夜時分就回到宮裡了,他終究還是放心不下她。

  「你不在那裡,我留著做什麼?」晚冬的節氣依然冷冽,不想她受寒,於是他將她輕柔的抱回屋子裡。

  「你就這麼走了?」她對他揚了揚眉,「難道不怕讓人起疑心?」

  他聳聳肩,不是很在乎。起疑心又如何?鳳舞已娶了尹牧慈,總不可能再回頭跟他搶恩兒吧?更何況,他與恩兒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將她放在榻上,自己躺到她身旁,龍飛只手撐著下巴,側身看著她,「當年,日月島困住了你,」他的大手輕柔的撫著她的小腹,神色有些悵然,「而今,這皇宮也困住了你。」

  尹容恩不解的凝視著他,可從來沒有覺得自己被困住。半晌之後,她才意會到他所提的,是她為了避免讓鳳舞知道下嫁給他的人是姊姊,所以她只能留在宮裡,不能出宮這件事。

  她一笑,抬頭吻了吻他的唇,輕聲說:「我在日月島的時候很快樂,在這裡也很快樂。」

  「可是你無法出宮,甚至連踏出東宮都得小心翼翼!」

  「我不在乎。」為了救他,成為一個沒有身份的人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她將臉埋入他懷裡,聽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只要你陪我,而且好好活著,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聽到她的話,他的嘴角微揚,熱唇滑下她白皙的頸,沒分寸的大手開始在她身上游移。

  「你會這麼說,難不成是覺得被我綁住了?」她驀然抬起頭,懷疑的看著他,「開始對我厭倦了?」

  「胡說八道些什麼!」他輕敲了下她的頭,「我是被你綁住了,但卻是心甘情願的被綁住,就算綁一輩子都不夠。」

  她微微一笑,心裡滿是甜蜜,纖細的手臂緊抱住他,心裡打定主意要一輩子賴在他溫暖的懷中,一輩子不走……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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