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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清-紅獅戰神

湛清-紅獅戰神



阎罗焰一看见这个拥有红褐色长发、灵秀清丽的女人,
他就起心动念,他要这个女人,她合该是属于他的!
她是自己从敌人军营里掳来的,真实身分不明,
看她那气质清灵的模样,肯定不是军妓,
她声称是敌将的女人,哼!别以为这样他就会放人,
既然掳来了就是他的人,任她牙尖嘴刁终究得驯服于他。
就算她隐瞒再多,他还是会一层层将她剥光探个究竟……

被敌军的主将所掳,而且落入那样狂肆狠戾的男人手中,
尘无垢觉得自己恍若置身地狱,而且绝望地逃无可逃。
从这男人的眸中,她同时看见怒火与欲火一起缠烈焚烧,
她更确信自己是他敌方军师的身分,一定要隐瞒到底!
无奈的是就算谎称已名花有主,也消退不了他的兴趣,
他霸道粗蛮地囚著她,缠抱黏腻地日夜守在她身边。
终于,她逃了,他还能想尽办法娶到她,她能不投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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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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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北国京城大道上,一匹黑色的骏马以惊人的速度扫过,人来人往的街道忽然出现不该有的静默。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醒过来似地盯着那远去的一人一马。

  “哇,是红狮子吗?”一人低声惊呼。

  “好像是,你瞧他那异于常人的身长,还有那威武的气势,难怪屡战屡胜,是我们北国的第一大将。”另一人也不自觉地压低声音说话。

  “可是你看到他的眼睛了吗?听说他的眼珠子是红的,如果被那地狱之火看一眼,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这人话里带着几分诡异。

  “我怎么敢看?听说红狮子长相俊美无俦,但真正见过的没几个。毕竟是地狱之火嘛!”这话说得又敬又畏,而其实那马儿飞快地奔过街道,就算想看他眼睛也没机会。

  街上的骚动未停,传言更是多到不行,但飞马上的男子一刻也没停留,直接策马奔入皇城。一到东门外,他将马缰抛给旁边守门的武士,算是交代人家照顾他的马。

  然后这个高大的男子一身黑衣劲装,一头黑似墨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壮硕的身子处处有风霜的痕迹,即便是那张俊脸,此刻也罩在风霜之下。他有双细长的眼,目光尖锐而冷冽,挺直的鼻梁则是阎家男子特有的特征,薄唇紧抿,让他看起来更吓人。

  才跨入偏殿,他就朝端坐在桌后的人行了礼,随即皱起眉。

  “何事将我召回京,王兄?”阎罗焰,也就是这一路飞马入皇城的狂妄家伙开口了。

  坐在案首的男子脸色沉静,深凿的五官跟阎罗焰有几分相似。此人正是北国的掌权者阎罗彻,亦是阎罗焰的亲大哥。

  “风尘仆仆从西北归来,怎不先休息一宿再进宫?”阎罗彻神态沉稳,仿佛眼前并没有一个无礼的家伙正怒视着他。

  “西北防御工程即将完成,我很想知道为什么这时间召我回京。”阎罗焰敛去不耐烦,其实很清楚皇兄不会没事找他回来,只是花了这么多时间在西北战事,就在即将完成的最后一刻,他被拖离了工作岗位,当真是不大舒服。

  北国这几年最重要的战事都发生在西北,西北的邻国好战,战士也格外剽悍,在阎罗焰率军去平定之前,确实带给北国相当的困扰。阎罗焰将大部分时间花在驻守西北,这两年更是积极筹建防御工程,只要建好了,往后将不需要他亲自驻守,也能保北国平安。

  “南疆战事起,我要你去接手。”阎罗彻说着眉头微微皱起。

  见到素日极少大惊小怪的皇兄出现这种神情,阎罗焰不禁好奇。“南国一向没有太大战力,多年来偶尔有些零星战事也都能迅速平定,加上山势的天然屏障,南疆的防御向来不是难事,为何特地要我去?”

  “那是以前。南国新帝上任不到半年,已经发动几次战争,而且战绩都不错。此番攻打我们,其野心昭然若揭。虽然由于祈雾山的山势屏障,尚未真正入侵我们领土,但是两军交战,我军已经吃过几次亏,所以我才想你去。”阎罗彻解释着。

  “当真?想不到南国真有掌兵人才?哈哈,这我倒是好奇。”阎罗焰笑出声。

  阎罗彻直盯着自己的弟弟瞧,目光若有所思。“你不知道你那“红狮战神”的名号已经快不保了吗?南国真正厉害的不是这个将军,而是他有一个聪明的军师。据说这个军师有一头红发,只要他在营中,没有打不赢的仗,边界的人笑称这是新任的红狮战神。”

  红狮战神是阎罗焰的绰号之一。阎家的家徽是只狮子,自从阎罗彻掌权后,分封了几块领地给他的皇弟,这些领地都插上各个兄弟的旗帜,而红狮则是阎罗焰的旗帜,排行老二的他是个战将,这么多年来战功彪炳,所以被称为红狮战神。

  “红狮战神?哈!”阎罗焰冷嗤。“没关系,我比较喜欢我另外一个绰号——地狱之火。”这次附带着一抹冷笑。

  地狱之火的称号来自阎罗焰那恐怖的脾气,正如他的旗徽一样,黑底红狮,他有着可以让地狱着火的脾气。战场上,人人传言只要被他那双眼眸看一眼,就小命不保。所以大家常说,他不是姓阎,是姓阎罗。

  “怎么,不敢去迎战这个新家伙吗?怕万一对方打败你,这打败红狮的战神,自然也就会是新的红狮战神了。”阎罗彻故意调侃自己的兄弟,他很清楚焰的脾气,不可能不去迎战这个新的对手。

  “哼,你用不着讽刺我,我也会去的。我的军队要今晚才能抵达京城外,我需要粮草跟武器,后天应可启程。”阎罗焰实事求是地说。

  “粮草跟武器修都帮你准备好了,这两日你休息一下,你的兄弟们都在抱怨几百年不曾见过你了,晚上一起用膳吧!”阎罗彻说,他提到的修是他们的三弟,人称白狮子的阎罗修。

  “随便你们。”阎罗焰撇撇嘴,不置可否。

  北国的统治者阎家,不曾发生过为夺皇位而兄弟阋墙的事情,除了因为众兄弟感情要好之外,这皇位被视为苦差事也是重点。既然大家都不想当,那么身为长子的黑狮子阎罗彻就倒楣地承接了,其他兄弟毫不犹豫地陷害他去当王。

  而每当总是在外征战的阎罗焰回到京城,兄弟们就会逮到机会吃饭喝酒,聊到天亮,这几乎是个不成文的惯例了。

  只是阎罗焰的心思有部分已经溜到南疆战事上了。什么样的军师这么神,他倒想亲自会会。

   南国军队中,将军营帐里,两个男子对桌而坐,高的那个穿着一身军服,身材魁梧,看就知道是个将军。而他对面的男子则一点都不像军人,瘦弱得令人发指。一身的灰长袍,头顶灰色宽帽,帽下是条粗辫子,五官平凡,身材瘦弱,唯一特别的是发辫的颜色,在烛火下那红色更明显了。

  “晚上我得出营。”这名瘦弱的男子边吃饭边宣布。

  “不行。”那将军低声沉喝。“我不希望你出这营帐一步,连解手最好都别出去。你知道风险的。”

  “三哥!”这回这瘦弱男子的嗓音多了几分女子的娇气。“你想要我脏死啊?我已经三天没洗澡,受不了了啦!”

  “别叫我三哥,万一被听到……”这位将军正是南国的主将尘无痕。“我真不应该答应让你来的,一个姑娘家混进军中,说有多危险、就有多危险!”

  “可是一切都很顺利啊,上次我跟着你去西边打仗,我们就打赢了。北国很难攻打,皇上硬要你来打这场仗,我岂能让你自己来而不帮忙?我只剩下你一个兄长了。”尘无垢压低嗓音说。

  尘家历代替南国打仗,无垢的父亲、大哥、二哥都死于战事,她只剩最后一个兄长了,她没办法看他冒险,所以死赖活赖就是要跟着去打仗。身为尘家唯一的女儿,她不会武功,身体瘦弱,但是却因为从小身体不好,读了一山的兵书,在用兵上比她的兄长都要精辟,这也是尘无痕无法坚定拒绝她的原因之一。

  “总之,这实在不是个好主意。上次你不小心曝了光,人家看到你异于常人的发色,现在都传言你是新的红狮战神。我实在不愿意你曝光,只等这战事结束,你就得回家,以后再也不准你上战场来了。”尘无痕担忧地说。

  许多人想在战场出名,但他一点都不希望自己的妹子出名。即便他很清楚,若身为男子,他的妹子会是一名优秀的军事人才,但是既然身为女儿身,太多的限制跟危险存在,让他这个做兄长的无法置妹妹于险地。

  “谁想要当红狮战神?我瞧那个阎罗焰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一切都是传言太夸张了。这几次交锋,他也没讨到好处。”说到此,她的嘴角缓缓浮现一抹得意。

  其实她并不喜欢战争,更觉得跟北国打仗是劳民伤财之举。因为两国间有着两道山的天然屏障,再怎么打就只是在争夺两山之间那块无法耕种,没有什么作用的窄小地界,对国家并没有什么实质帮助。

  她也不喜欢甫登基不久的新皇,太过好战,专打没必要的战争。从来不曾想过有多少家庭会在战事中破碎。但他们尘家数代都是武将,对朝廷又是忠心耿耿,使得她不得不来蹚这趟浑水。如果连三哥都战死沙场,她不知道娘怎么活下去。

  “他会被称为地狱之火不是没原因的,至今他都还没亲上战场,你说这话为之过早。”尘无痕谨慎地说。

  “地狱之火?你是说那个他眼睛会冒红色的火焰,只要看到的人都会死,那种可笑的传言?我跟你说,那是因为他的旗帜上有红色的狮子,旗帜映在瞳眸底产生红色的光芒,让人错以为是火焰了。这是心理战,传言让敌人太害怕,所以才产生这种错觉。搞不好这传言是阎罗焰自己放出来的,这也是一种兵法。”尘无垢不以为然地说。

  “不管是不是幻觉,这都不是场好打的仗,再下去即将下雪,这战事万一拖到那时,对我们只有越来越不利。”

  南国人不若北国人耐寒,所以万一进入下雪期,将会大大削减南国的战力。

  “我早说过这是场无意义的战事,北国的边境有祈雾山,我们的边境有赤雪山,两山之间只有短短几十里宽,我们再怎么打仗,边界都是在这几十里挪动,实在没什么必要打仗。”尘无垢叹口气说。

  “但皇命难违,既然领旨上战场,岂有不战而降的道理?”尘无痕也无奈,但根深柢固的忠国观念让他无法放下责任。

  “三哥,这战事之后,能不能辞官?娘年事已高,我们可以搬离京城……”

  “这事情需要从长考量,眼前战事为重。你休息吧!晚上我要与副将讨论些事情,可能很晚才回来,你先睡下。”为了怕自己妹子身分曝光,尘无痕让妹子跟自己用一个营帐,就算因此有流言传出,总比让她身分曝光好。

  “三哥!”尘无垢懊恼地拍了下桌子,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兄长走出营帐。

  独自在营帐里晃了一、两个时辰,她把能看的兵书都翻过一遍了,实在找不到事情好做。在这天然地理限制重重的地方打仗,能用的兵法她都一一研拟过了,至今这些兵策也都管用。打这种不会败也赢不了的仗,对她来说一点挑战性也没有。

  “天哪,不行,我一定要去洗澡。”她受不了地甩下兵书,拿起她的布包,将需要用的物品收好,随即走出营帐。

  在营门口没被守门士兵为难,她步出军营,走入山里。而虽然一路频频回头注意,但她还是没发现自己身后尾随了一个跟踪者。

  阎罗焰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不知道眼前这人到底想去哪儿。既然他从将军的营帐出来,应该是尘无痕身边的人,但瞧他身子板瘦弱,这样的人真的能打仗吗?

  混进南国军队一整天,阎罗焰一直都没能见到令他好奇的军师。可今晚他替一个闹肚子的士兵守卫,倒是看到这家伙形迹可疑地离开营地,他就跟了上来。

  随着那人在山路里绕来绕去,他一度怀疑过这是个陷阱。说不定越过这个狭窄的山路,就会跳出一群人来围捕他。不过后来经过他观察,这个私自出营的家伙若不是武功很低,就是完全不会武功,因为他刻意放重脚步,对方却不曾发现。

  想起最近的种种事情,他不禁要失去耐性了。接令来到南疆打仗也一个月了,他竟然连连吃了几次败仗。虽然他没有亲自上战场,但几个战略都失败,让他颇为懊恼。对方似乎早就猜想到他的策略,总是能在关键时撤退,半点也不着他的道。原本打算一个月内要结束这场战役,而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这几次交锋下来,阎罗焰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军师是个了得的家伙。据说军师叫白尘,极少露面。还有个说法,白尘与南国的将军尘无痕有着暧昧的关系。他才不管这家伙是不是有断袖之癖,他就是想亲自会会这人,所以才会不顾属下的反对,亲自混进敌营侦查。

  正当阎罗焰即将失去耐性想擒住那私自溜出营的家伙时,他听见那家伙冒出一声惊喜的叹息,他随即警觉地躲至大石后面。

  “终于到了!”尘无垢开心地低呼一声,将手里的布包往岩石上一搁,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烟,她才开始解开长袍的盘扣,缓缓褪去外衣。

  随着外衣落地,发辫被解开,一头丝缎般的长发披散开来,躲在岩石后的阎罗焰瞳眸惊异地瞠大了。

  而当白皙的肌肤被露出来,映着那头如云的秀发更加美丽时,他的目光根本无法移开。只见她弯身先掬水洗了把脸,从布包拿出一块皂,在脸上搓洗后,再抬起头,那张容颜更是让他舍不得眨眼。

  这女子十分吸引人,虽称不上绝艳,却是极有灵气!

  她脸上的颜料一洗净,露出白皙的肌肤,透着玉润般的光泽。那双眼眸低垂,暂时掩去了慧黠神采,给人一种温驯之感。她的鼻梁细挺,鼻头小巧圆润,带着几分童稚之气,但秀鼻下的双唇撩人遐想,可跟童稚一点关系也没有。她的唇瓣不厚不薄,在秀雅的鼻梁下显得十分贴切,而她抿嘴的模样更给人一种娇俏的感觉,同时也让他怀疑她的性格可能不像外表这般柔和。

  那张白皙的脸蛋衬着她的眼眸更为莹亮、动人,而那头披散的发丝,随着她泡入温泉池中而浸入水里。她就像个掉落凡间的精灵一样,宛若不属于人间。光是这样望着她,他的心底就燃起了一种炽热的火焰。

  他跨入月色中,角度的移转让他看见月光映照在她那头又长又直的发丝上,辉映出红色的光泽。

  红发!

  一瞧见她的发色,他浑身一震。红色是他的颜色,这女人也该是属于他的!

  “什么人?”尘无垢惊呼,在转头看到他的同时,第一个反应是扑身去拿岩石上的衣物。

  然而他的动作更快,脚下一点,在她的指尖摸上那衣物前,已先掠夺走那一团衣物与布包。

  见自己失去先机,她赶紧反身退至一块突起的岩石后方,试图遮掩住自己。

  “大胆!”她怒喝。

  他的反应是掀起一边的浓眉。看来这女人真的并不温驯,即使身无寸缕,说话的模样还是像个公主,极有威严。

  “要说大胆,应该没人比得过你。一个女人混在军队中,还不算大胆吗?”他的嗓音带着讽刺的笑意。

  “你是哪一营的士兵?我命令你赶紧把衣物还我,否则你难逃军法。”尘无垢看着他身上穿着南国士兵的衣服,脑袋努力想着该怎么脱身。这下三哥会骂死她了!居然让身分曝光了。

  “军法?军法有说女人在你面前脱衣服时,不可以张开眼睛看吗?”他的声音含着笑意,听起来就像在逗弄小老鼠的猫一样恶劣。

  “你……”她气恼地瞪着这个高大的男人。老实说他的眸光看起来那般不怀好意,让她不由得打起冷颤。但她若在此时示弱,那么她就输了。只要他是南国的士兵,她就还有机会说服他放她走,然后再找三哥解决这件事。

  以后她就算真的臭死也不来洗澡了,要不是自己手脚容易冰冷,而这处温泉又隐密,她也不会偷偷溜出来。谁想到居然出事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她紧拧着眉头,怒瞪着他。

  他挥了挥手里的衣物。“首先,你可以穿上这衣服,再跟我说你的名字。”

  尘无垢犹豫地望着他手里的衣物。“你丢过来给我。”她只要一走出岩石后方,裸露的身子就会全暴露在他面前了。她可不是笨蛋!

  “你都在发抖了,快点过来吧!如果我丢过去,衣服都湿了,你等一下怎么回营呢?”他劝说着。

  尘无垢望进他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知道自己被戏弄了。如果她走过去拿衣服,他非但不会把衣物给她,甚至可能更过分地戏弄她。想起这个,她就气恼。气恼自己不会武功,像只被困住的猎物般无助。

  瞧见他嘴角浮现一抹笑意时,她胸口满涨的气愤爆发开来,顺手抓起岸边的一块石头,朝他那抹可恶的笑容扔过去。

  阎罗焰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愕住,当她扔出石头的刹那,她那白皙的柔软贲起晃动了下,害他所有欲望都被唤起。若不是他在最后一刹那闪开,恐怕掷来的那颗大石头就要打得他头破血流了。

  “真的是只凶恶的母狮子啊,哈哈哈!”他狂笑出声。

  那狂放的笑声教她不知所措地望着他,开始怀疑这人根本不是什么士兵,他的模样跟神态都不像一名普通的军人。首先他太狂妄,他的眼眸太深沉,而他的长相……太俊美。他绝对不是一名普通的士兵!

  “你是谁?是北国的细作吧?”她的脸露出几分怒意,低斥道。

  “我是谁你马上会知道。”他的嘴角一扯,手里拿着她的衣物,在岸边一个点踏就朝她靠近。

  尘无垢瞪大眼睛看着他在池面行走如同地面般无碍,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完了。不管这家伙是谁,他的武功都太高了,她一点胜算也没有。加上他又不笨,智取也行不通,难道她就要因为爱干净而死于这荒郊野外吗?

  “啊!”阎罗焰痛得低叫,因为在他伸臂捞起这女人时,她顺势咬了他的下巴。

  尘无垢感觉到他的手有力地圈住自己的腰,整个人被他的气息包围了。她奋力挣扎般地咬他咬得极深,使出她吃奶之力地痛咬,就算要输,她也绝对不是不战而降的人。

  “可恶!”他的脚才踏上岸边岩石,立刻点了她的昏穴,终于将自己的皮肉从她嘴下解救出来。

  望着软倒在他怀里的女人,那一头红色的发丝披散而下。他的眼眸黯了黯,伸手抹了抹自己下巴,在看到手上的血迹时,他笑了

  “你这只母狮子,注定是我的人。”

    尘无垢醒来时,觉得脑袋痛得要命。她身手揉了揉后脑勺,然后瞪着天花板的白色纱幔发呆。

  这是什么地方?

  她惊诧地坐起身,这动作却害得她一阵晕眩。她停住了动作,试图让这阵晕眩过去。

  回想着最后的记忆是她咬住了那恶人的下巴,然后她就失去意识了。看来她终究是被抓了,只是这地方一点也不像牢房。

  终于晕眩感过去,她掀开纱帘下床,发现这是间很大的寝室。想到自己昏迷前那裸露的状况,她低喘一声,赶紧摸摸身上的衣物。

  好在她身上有衣物。只是这套白色的衣物是哪来的?这又是哪里?难道三哥及时找到她,救她出来了?而且因为她女性的身分曝光,不得不送她出营吗?

  她走到床边的大铜镜前,看着自己的身影。

  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已经盘好发饰,中间还点缀了数朵白色的圆形饰品,毛茸茸的,她伸手去摸,是兔毛。她那头红色的发丝披散在身后,白色的兔毛在她头上还真的让她有几分空灵之气。

  低头检视自己的衣物,这一袭白色的纱质衣裳很漂亮,衣物柔柔地贴着她纤细的身子,腰间有条金色的链子,链子作工精细,在胸口下系着一个雕饰繁复精美的菱形金牌,上面刻印着她没见过的花纹。

  裙摆很长,在她走动时会拖曳在地。她的手臂上方有两枚饰扣,看起来像是古铜打造的,她解下一个,一边的袖子因而散开了。她把玩着那枚铜钱般大小的饰扣。

  深古铜色的饰扣上也有徽纹,她认出了上面的狮子形状,还有那狮身上的暗红色泽。

  她僵住。

  “不……不会是他!”她的心中冉冉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就在此时,门被打开,那个在温泉池边调戏她的狂徒大踏步走了进来,她呼吸一滞。

  “你终于醒了。”他的目光满意地扫过她的打扮,尤其那及腰的红色长发,配上白色的衣裳,真的很适合她。

  “你……是地狱之火?”她在他笑着点头的同时,觉得自己恍若置身地狱之中。

  她不仅被掳,还是被敌军的主将所俘,这不是地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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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阎罗焰的目光从她那纤细的身子扫过去,满意地看到她打扮妥当。她站在床边的模样是那样纤弱,白色的衣裳更给人脱俗超凡之感,配上那灵秀的瞳眸,教人看了忍不住想保护她。但是她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坚毅神色,则诉说着不同的意思,他知道这女子比她的外表要来得强硬许多。

  “你知道地狱之火?那么……”他缓缓走到她面前,一把勾起她的下巴。她甩头想摆脱他的碰触,却引来他一阵兴味的笑。“你倒是告诉我,一个女人在军营里面做什么?”

  尘无垢瞪着他,他那头黑发此刻随意在身后束着,几绺发丝狂妄地垂放在胸前,半点也不懂得收敛。这人竟就是传说中的红狮子阎罗焰吗?

  在这寒冷的冬季,他竟就这样敞着胸膛,丝毫不受天气影响的模样。加上他高大的身形,就连她都震慑于他所散发出来的气势,更别说战场上的士兵了。这男人会有那恐怖的名声,可见得并不完全是虚传。

  “原来你当真无计可施到这种地步了,居然渗进南国的军营。如果打不过就投降,何必用这种手段,坏了你的名声呢?”她讽刺地说,但是心里却是一惊,毕竟他这么容易就混进南国军营中,实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万一他烧了他们粮草,或是在饮水中下毒,随后再发动攻势,这仗不用打南国就败了。

  “投降?哈哈哈!你这小妮子口气不小。”他逼近她,整张脸几乎凑到她面前,让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但床铺阻断了她的去路,她摔跌在床上,随即赶紧挺直腰杆爬起来,像是怕他会有什么不轨的举动。

  看到这一幕,他仅是挑了挑眉。“你究竟是谁?看起来不像是军妓,又住在将军的营帐,还有这赭红的发丝,白尘是你什么人?”

  尘无垢悚然一惊,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床板抵住她,无路可逃了。

  万一被他发现自己就是南军的军师白尘,那她就完了。不仅这场仗打不下去,她的兄长一旦知道她落入阎罗焰手中,势必会处处受制于他。她不能让身分曝光,更承担不起这后果!

  “我是白尘的妹妹,但你若以为抓住我能有什么作用,那你就错了。就算俘虏了我,南军也不可能受影响的。尘将军不会把你这种小人手段放在眼里!”她说着扬起下巴,那倨傲的神态还真像是个公主。

  阎罗焰在听到她提起尘无痕时眯起了眼,这女人的话语中对尘无痕那家伙如此崇拜,难不成她喜欢尘无痕?而这种想法莫名地让他极为不爽。

  他曾远远看过尘无痕,对于这位敌国将领那磊落的大气模样甚至可说有好感,但是当这女人把尘无痕说成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时,他便不由得气愤了起来。即便她原本就是南国人,心偏向南国将军诚属自然,但他还是无法舒坦。

  “瞧你说起尘无痕的口气,好像他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过是个莽夫,一个只会打仗,对愚蠢君王效愚忠的武夫,这么喜欢他吗?我听说他与那白尘同居一帐,形影不离,难道他除了有断袖之癖外,对你这种青涩果子也有兴趣?”他口气冷淡,但出口的话语可真是难听到不行。

  尘无垢闻言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撞开他。“不准你这样说他!”

  她的三哥确实是个武将,也对朝廷尽忠,尽管新帝实在不值得尘家再赔上一条人命,但是她可以说,旁人可不准骂。就算她老早清楚南国营中流传着她与三哥的断袖传言,但被这人一说顿时龌龊无比,简直令人无法忍受!

  阎罗焰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到,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步,随即稳住身子。他往前一把抓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从床上提起来。

  “啊,放开我,阎罗焰!你才是莽夫,你才是残忍无道的人,放开我!”她死命地挣扎,想就算被一掌劈死,也算是不错的结局,起码可以保全大局。

  “残忍无道?你懂什么残忍无道?”他一只手就足以擒住她两只手腕,她的手被反扣在身后,衣服的前襟因此撑开来,他的目光留连在她细致的肌肤上,随即露出一抹狰狞的笑。“你最好老实交代清楚你在军营里面做什么,否则我就让你亲自领会所谓的残忍无道。”

  他那狂妄的目光让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的脸色整个泛白,但是目光却不肯因此移开。

  “你就只会这种下流招数吗?掳走我一个瘦弱女子,就想轻松打赢这场仗吗?原来你红狮战神,还有那什么地狱之火的名号都是自己谣传来的,不然怎么会落到只能要这等招数的地步?”她的手被抓得极痛,但却不肯为此皱一下眉头,尽管她忍得牙关都快咬断了。

  “招数?”他扣住她的手半点也没放松,但神情却已经从那愤怒中回到平淡,他的脸色变化之快,让她觉得难以捉摸。“我会的招数很多,但只想……招呼你。”

  他的呼息吐在她耳畔,那话语极轻,犹似搔痒的羽毛般教人麻痒。她撇开头想避开他,却挣扎不开他那宽厚胸膛的压制。他的身形比她壮硕太多,别说她没武功,就算会武也不是他对手。

  “恶心。”她抿起嘴,倔强地望着他。

  “我教你一件事,对于没有尝过的东西,千万别轻易否决它。”他的话声未结,薄唇已经攫住了她的嘴。

  尘无垢浑身僵硬,感觉到那柔软的嘴唇擦过她,然后轻轻地吸吮着她的下唇。

  一时间她竟忘了挣扎,而他也松开了对她的钳制,改而捧住她的后脑勺。

  正当他想加深这个吻时,她喘息着退开,发出像是某种小动物般的呜咽声响。就在他急着想看清她的表情时,一个巴掌朝他甩来,让措手不及的他被个没什么武功的小女子打了。

  啪!

  那巴掌声响亮得可怕。

  在一阵可怕的沉默之后,她惨白着一张脸,颤抖着身子,双手紧握,以免自己会向后逃跑。因为她知道她逃不出这屋子,逃跑的动作只会让自己更可笑而已。

  阎罗焰眼底的火焰跳动着,他微眯起眼盯着她瞧。那冷厉的神情,害得她腿直发软,心底不禁开始后悔。

  “我不管你是白尘的妹妹,还是尘无痕的女人,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人,等你想通了让人告诉我。”他嘴角扬起一抹带着狂妄的笑,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圈,在看见她身上那些刻着红狮的饰品时,再度露出微笑。

  然后他昂首阔步地走了,房门在他离开后随即关上。她听到落锁的声音,知道自己的牢房就是这房间了。

  “啊……”她轻喘一声,跌坐在地上。

  这男人好可怕!即便不用武力,也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她所有的勇气都在甩他巴掌的刹那用尽,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要被他一掌劈死了。

  虽然怕死的念头很没用,但那一个瞬间,她真的有点后悔。不过他若能一掌劈了她,或许也算是件好事,起码她就不会连累三哥了。

  看着窗外被寒风吹过摇摆不休的树梢,她不禁开始担忧,一旦北国开始下雪,这场仗南国就没了胜算。毕竟北国的冬季干冷,北国人耐寒,但南国军队可耐不起大雪连下。

  她得赶紧想办法逃出去,让这场战事速战速决。就算不能攻下祈雾山,起码也得守住赤雪山,否则这后果不堪设想。想必她的兄长已经知道她失踪了,这会儿肯定忧心如焚吧?

  她低头望着自己身上那些刻着狮子的饰品,气愤地将其摘下。但是如此一来,她身上的衣物全散了,根本兜不拢。她懊恼地将饰品又扣了回去,不管怎样,落入阎罗焰的手中,她已经为自己招来必然的羞辱了。想起他那侵略意味浓厚的眼神,与那唐突的吻,她摸了摸唇,随即用力地抹了抹,像是试图抹去他留在她身上的印记似的。

  只是有些印记恐怕已经写进心底,抹都抹不掉了。

    尘无垢被软禁了。

  关着她的屋子布置得挺精致,看起来绝对不是军营。从窗外看出去,她知道这是个不小的宅子,出入的人除了仆人也有一些士兵,如果她猜得没错,这应该是最靠近祈雾山的北国行宫。

  好消息是既然不是军队,那要逃跑的难度就低一点。坏消息是如果真是行宫,距离她南军的军营起码有数十里路,步行恐怕不容易回去,她逃跑时得弄匹马才行。

  不过阎罗焰显然是要用食物压制她的傲气,从他离开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了,她一顿饭也没吃。

  一开始她还会拍打着门板,狂吼着:“放我出去!”

  结果仆人来了,隔着门缝问她:“白姑娘可是愿意吐实了?那我去请示殿下。”

  她气得猛敲门板。“叫你的主子有胆识一点,别只想用这种招数!”

  于是仆人走了,且显然通报过阎罗焰,因为接下来她连水都没得喝了。

  打开窗户,她把手探出去,感觉到那冷冽的空气冻着她的手。因为饥饿的关系,她频频发抖,赶紧将冰冷的手收回,兜在怀中呵气。

  显然跟那家伙硬碰硬是得不到便宜的,她必须得想个法子。尘无垢在屋子里踱着方步,思索间她听到仆人的脚步声,可能又是定时来问她是否投降的人。她的脑子闪过一个主意,于是她躺到床上去,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开始轻声呻吟。

  门板果然响起了迟疑的敲门声。“白姑娘,主子要我来问你……”

  “唔……喔……”她刻意地面向门口,让那呻吟声一阵阵传出去。

  “白姑娘,你没事吧?”仆人紧张地问,殿下对这姑娘显然很在乎,她既不能饿死她,也不能对她太好,这差事真是难搞定。

  “我……呜……”这下子连细碎的哭泣声都出来了。

  仆人赶紧开了锁走进来。“白姑娘,你不舒服吗?都饿了这么久了,你就投降吧,我跟主子说去。”

  “我好冷……肚子好痛……”尘无垢还适时奉上一阵颤抖,但这颤抖其实也不假,因为她真的冷,又饿又冷。

  “我先去给你拿件棉袄。”仆人匆匆离开,却还不忘把锁给锁回去。

  尘无垢起身,扼腕。四处张望一下,找了个烛台摆在棉被里,然后继续趴回去。才刚趴好,那脚步声又起,开锁的声音传来,那佣仆拿了件宽厚的棉袄过来——

  “白姑娘,你先穿上,我去请示主子——”

  就在对方的手拿着棉袄搭到她肩膀上时,尘无垢抓起烛台从对方的脑袋敲了下去,那人应声而倒。

  “对不起,你好心有好报,以后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她将床单撕了绑住那佣仆的手脚,然后再塞了团布进她嘴里,最后还把对方的毛帽拿起来戴上。“抱歉,我的发色太明显,借你帽子一用。”

  起身套上厚棉袄,她站在门边观察了一下,确定没有巡逻的卫士,这才转身将房门关好落锁,然后沿着回廊,往她估计是马房的侧院走去。

  偷偷摸摸牵了匹马儿,她还不敢偷那最高大的,只牵了一匹温驯的马,一离开行宫侧门,她就手脚并用翻身上马,朝着南方策马狂奔。

  风从她的脸颊扫过,刺痛了她粉嫩的肌肤。空气很干燥,但是随着冷风扫过身子,那刺人的寒气还是张开了爪子钳住她。她只能趴在马背上,尽量压低身子,殊不知这种奇怪的骑马姿势反倒引人注意。

  出了城里,人烟稀少了,她的心放下了一半,但两腿还是夹紧马腹,努力往前奔。远远望去可以看到祈雾山的雪峰绵延,她只要过了隘口,就可以走小径迅速回到南国地界。

  就在她觉得即将脱险的时候,她听到了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天哪!”

  尘无垢转头看到那高大的黑色身影,骑着一匹黑色的神驹朝她而来。他是那般高大,而他的马匹也一样强壮而俊美。她知道以那马的脚程肯定胜过她胯下这匹马,但她也知道错过这一次,想要再从阎罗焰手底逃出去,机会是更渺茫了。所以她踢着马腹,手里的缰绳握得死紧,无论如何都不愿停下来。

  阎罗焰很快地与她并辔齐驱,他身上的黑色披风被风吹得鼓鼓的,像是从地狱来的阎罗一样,让人只想竭尽全力地逃、逃、逃……

  “停下来,你这蠢蛋!”

  阎罗焰控制着马儿的速度,但两匹马一靠近,尘无垢脚下的马就开始躁动了起来,加上她不断地催促马儿往前跑,那马儿奔驰的脚步便凌乱了起来。

  他一看就知道她的马即将失控,朝她狂吼着:“你这该死的女人,马上给我停下来!”

  但是尘无垢一瞧见他眼底的怒气,更是不敢稍停,无论如何都要赌上最后的这口气。她再踢马腹,催促着马儿再跑快一点,只要跨过前方的小山坡,她或许有机会……

  “我死都不要跟你回去!”她咬着牙,索性不看他,以免自己失去勇气。以这种恐怖的速度奔驰,她也是第一次。即便她的马术不差,但骑着马躲避追逐,她可真的紧张极了。

  显然马儿也感受到她的紧张,在跨过一个小坡之后,她的马儿踢到一颗碎石,嘶鸣一声跪了下去。

  一切就发生在那么一瞬间,马儿往前跪,她被甩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一道白色的弧线。

  闾罗焰只来得及掉转马头,堪堪从她坠马的地方擦过,却来不及伸手去救她,眼睁睁地见她整个人摔了出去。

  “可恶!”

  他紧急勒住马,随即扔开缰绳翻身下马。他的战驹训练有素不会乱跑,他赶紧往回奔,将她的马儿牵离开,以免惊慌的马儿踩踏上她。

  躺在地上的尘无垢觉得整个天地恍若被翻过来了,激烈的震荡昏眩后,终于缓缓地静止了。然后她还来不及感觉到痛,他的手就小心地摸探着她的身子,低声而急切地问:“哪里痛?出声!该死的你!”

  她想摇头,叫他别吼了,但这动作教她又一阵昏眩,接着她就感觉到肩膀那剧烈的痛铺天盖地而来……

  “呜……”她呻吟出声,这次可是货真价实的哀痛,那痛楚像是被火烧似地,从她的肩膀蔓延到整只右手臂。

  “你脱臼了,别动。”他低声制止她。

  她已经痛到说不出话来了,只能闭着眼,用最后的意志力压抑自己别哭喊出声。她咬着牙,咬到嘴都破了。然后她感觉到他横抱起她,并且小心地避开受伤的右肩,将她抱上马。

  “我告诉你,这次你若没把自己摔死,我也要把你掐死!”他气恨地咬牙诅咒。

  她连应声的力气都没有,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阎罗焰像一阵黑色的旋风,抱着尘无垢纤弱的身子,踢开寝居的房门后,轻轻地将她放到杨上。

  “殿下!”先前被尘无垢打晕的佣仆跟了进来,一看到主子那火爆中带着凝重的神情,差点没腿软。

  阎罗焰还没时间找她算帐,头也不回地朝她吼——

  “去找四郎来!”

  “可是裴……裴大夫出城去买药材去了,还……还没回来。”佣仆结结巴巴地回答。裴四郎是阎罗焰身边专属的大夫,医术很好,深得殿下信任。

  “出什么城?该在的时候不在,可恶!”他懊恼地看着奄奄一息瘫在床上的身影。她的右侧全给磨破了,不仅衣衫破烂,连皮肉都受了严重的伤。他随手抓了块干净的帕子按上去止血,一双眉毛拧得快要打结了。

  “白姑娘伤得……不轻,那么要不要先处理外伤?”佣仆赶紧端来创伤的药跟干净的水。

  阎罗焰站在床边俯视着这个让他头痛的小女人。她的伤势严重,肯定很痛,光是那脱臼的肩膀就足以让一个大男人哀嚎,而她这个连武功都没有的女子,竟然咬破了嘴,也不让自己哭喊出声……

  他的手画过她下唇的破裂痕迹,手指间的动作不自觉地带着不曾有过的温柔。她是一介弱女子,但那坚强的意志力连他这个大男人都不得不佩服。

  “不行,得在她醒来之前把脱臼的肩膀推回去,否则醒着怎么受得了这痛?”他毅然决然地起身。

  阎罗焰拿起干净的帕子按住她手臂上的伤口,一手握住她的肩膀,迅速地将错位的肩膀给推回去。

  喀啦一声,一旁的佣仆也忍不住缩了一下。

  “啊!”昏迷中的尘无垢痛得呻吟,幽幽醒了过来。“好痛……”

  “别动。”一个低沉的嗓音制止了她的动作。

  她在迷雾中醒来,觉得肩膀火热的痛感逐渐消退,但她仍有瞬间忘了自己身在何方,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直到那张俊美却狠戾的容貌映入眼帘,她的记忆才逐渐回笼。

  一张眼看到他,她就猛地皱眉,随即闭上了眼。而她这举动,教阎罗焰大不满意!

  “你最好别再昏过去,你敢逃走就要敢承受后果,听清楚了吗?”他抓住她的肩膀,轻轻一晃。

  “唔。”她隐去唇边的呻吟,忍住那痛楚,吃力地张开眼瞪他。“你想要做什么?!”她记得自己的肩膀痛死了,像是脱臼了,只是现在除了手臂的灼热感外,肩膀倒是没有大不适了。

  “做什么?”他冷笑出声。“救活你,好亲手掐死你!”他将她残余的袖子给撕了,开始清理伤口。

  “住手!你不要碰我!”她不顾伤口奋力地挣扎。“你这无耻之徒,难道就只会强迫女人吗?”她边挥打着双手边喊叫着。

  阎罗焰的脸黑了,往后退了一步,双手环胸冷冷地朝下望着她。

  尘无垢发现自己挥打不到他之后,终于停下动作,愣愣地望着他。

  “要叫得像是我要强暴你的话,你起码也等到我真的做了再叫吧。”他冷冷地睥睨。

  她狠狠地倒抽口冷气。他……这是预告他真的会用强的?

  “如果我答应你,没有你的答允不会侵犯你,这样你可以停止像个笨蛋吗?”他再度冷淡地说。

  她怯怯地看了他一眼,这下她真的开始觉得自己像个笨蛋了。她噘起嘴,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他终于放开盘住的双手,在床边坐下,然后拉起她的手臂,开始清理伤口。

  她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这才看到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那痛楚这时益发明显起来。她轻轻地皱着眉,但是连吭声都不敢,以免自己当真被看作笨蛋。也这才发现,他刚刚撕去她的袖子可是为了清理伤口,而不是想要轻薄她。

  发现自己反应过度,她的耳根子不由得热辣了起来。

  就算面对她那明显的脸红,他也沉默着当作没发现。她这才发现这男人看起来残忍,但处理起伤口来却很俐落、轻柔。

  “好了,暂时就这样,等大夫回来再说了。毕竟你还是个俘虏,我怕我对你太好,害你爱上我就不好了。”他朝她讥讽地一笑。

  她的脸又热又辣,气愤地想回嘴,但又找不到什么话好顶,最终还是抿起嘴瞪他一眼。

  殊不知她这似娇若嗔的神情显得多么可爱,让他微微一愣,直想俯身再度亲吻她。

  他想起了她唇瓣的柔软,一阵渴望穿过身体。但他没有行动,因为她那狼狈的模样阻止了他,倘若他做了,这暂时的和平恐怕马上就消失无踪了。

  “阿喜,照顾我的小囚犯,帮忙她更衣。”他伸手招来候在一旁的仆人。

  这名唤阿喜的佣仆正是被尘无垢敲了一记,看管囚犯不力的女仆。主子一交代,哪还敢有任何怠慢,赶紧应声:“是的,殿下。”

  他没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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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那天剩下的时间里,尘无垢都在承受自己逃跑不成的后果。

  受了伤躺在床上的她,感觉自己的身子像是要散了。虽然马儿没有踩到她,但却觉得浑身就像被马群蹂躏过一样,无处不酸、无处不痛。

  好在自从阎罗焰转身离开后,就没再回来。她省了逞强所要消耗的力气,大部分时间都昏昏沉沉地躺着,直到晚上大夫来看她。

  “小姐,裴大夫回来了,现在要帮小姐看一下伤口。”阿喜站在床边,轻声唤着这个她不知该称为主子,还是主子囚犯的小姐。

  尘无垢张开眼,脸色疲惫。“不是都包扎好了,干么还要大夫?”

  “这是殿下的命令。”阿喜慎重地回答。

  殿下的命令?这些人好像把这句话当成圣旨一样,仿佛只要是阎罗焰说的,没有需要质疑的,执行就对了。不过她现在累得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懒得争辩了。

  她撑起身子,这才看到屋子里面多了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男子。男子身材瘦长,看起来不过二、三十岁,但是额顶的一撮发却是雪白的。这人的脸色看起来祥和,此时正对着她微微笑着。不知怎地,她竟觉得有几分亲切,心里也平静了几分。

  “你好,在下是裴四郎,殿下要我过来看看你。是摔下马了吗?”裴四郎行了个礼,在床侧坐下,伸手搭了她的脉。

  “你不用对我这么多礼,我只是阎罗焰的阶下之囚,而且还是逃跑失败的那种。”她冷淡地说,现在甚至连懊恼的气力都没有,心里感觉很无奈。

  裴四郎只是微微一笑。“我倒是第一次看到殿下把寝居让给囚犯呢!有趣。”

  “这是他的寝居?”她挣扎着要起身,但受伤的手臂根本没有力气,马上又跌了回去。

  “姑娘还是别动吧!姑娘的身子偏寒,冬日手足容易冰冷,所以最近天气寒冷,肯定不是太舒服。外伤看起来清理得很干净,我明天再帮你换药即可,我开些滋补身子的药,明天煎了吃。”裴四郎淡淡地说明着,好像她只是个寻常病人。

  “我说过我是个囚犯,你做什么给我补药吃?”她说着就上了气,他们这里的人都很怪,对待她这囚犯也未免太不像样了。再这样下去,她会不会忘记要逃跑呢?

  “殿下要我来看病,自然是要把人医好。”裴四郎回答得很理所当然。

  “又是殿下?你们这些人干么对那个暴君如此言听计从?!”她气愤地说。不得不承认阎罗焰身边的人真的很忠诚,如果他带兵也是这样,那么莫怪北国的军队威名远播了。

  裴四郎不跟她争辩,只是帮她把包扎的布又缠回去,之后就起身告退了。

  “小姐,你好好睡一觉吧!明天会好一点的。”阿喜吹灭了几盏烛火,只留了桌上的一盏。

  尘无垢看着阿喜头上的肿包,一阵罪恶感涌上,她今天为了逃跑伤了阿喜,阿喜还来照顾她,现在她怎么好意思跟对方发脾气呢?

  “嗯。”她不情愿地应了声,躺回床上去。

  阿喜退出房间,寂静顿时包围了她。

  虽然这次没有落锁的声音,但是无垢知道现在要逃跑只会比以前更困难了。唉,她怎么会失手呢?都伤了人了,还没逃成功。

  想着想着,那疲累的身子逐渐松懈,眼皮就沉了。轻打了两个呵欠后,她沉入柔软的枕被间,半梦半醒之间还觉得鼻端有着那暴君的气息。她抹了抹脸,勉强睁开眼——

  “是错觉吧,姓阎的,你滚开!”她咕哝着再度睡去。

  夜越深,天就越冷,虽然她盖着厚厚的丝被,但还是忍不住蜷起身子。天冷得让她不舒服,但是身子的疲惫却教她不肯张开眼,兀自在昏迷与清醒之间载沉载浮着……

  慢慢地,她的身子感觉到一处热源,忍不住把手搭过去,顿时那暖暖的煨着她手的热源让她叹息出声,舒服得再也不肯离开,甚至想把身子其他地方都尽可能地贴过去。

  正当她逐渐沉入安详的睡梦中时,手掌心底下的奇异触感却让她醒了过来。在手掌底下低沉跳动着,那节奏沉稳的还能是什么呢?

  “你为什么在这儿?!”她从枕被间弹跳起来,瞪着眼前的男人怒吼。

  她的身子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大动作而作痛,但她拒绝退缩。

  相对于她的畏寒,阎罗焰裸着上身,长发随意垂在身前跟枕间,半点也看不出来像是怕冷的样子。事实上他可以说是半裸的,全身上下只有一条长裤,上半身那美好肌理在微弱的烛光下,散发着古铜色的漂亮光泽。他那双细长的眼微眯,脸色看起来有点疲惫,让他那俊美的长相平添了一抹沉郁气质。

  “你问的什么蠢问题?这我房间,我在这儿能干么?”他躺回枕被间,半点不把她的怒气放在眼底。

  看他就这样闭上眼打算睡觉,她气急地槌了下他的肩膀。“我不要跟你睡!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在我伤好之前不会……不会……”

  “侵犯你?”他眼睛也没张开,懒懒地开口答腔。

  “对!”她挺起胸膛,好像这样可以增加对抗他的勇气。“你难道这么快就食言了吗?”

  “我哪里侵犯你了?刚刚明明是你一直挤过来,先是手在我身上乱摸,然后连腿、身子都靠过来了,你说这看起来像是我侵犯你吗?”他倏地张眼,那双眼灼热逼人地紧盯着她。

  “我哪有?”她才否认,马上想到刚刚半梦半醒间那舒服的热源,难不成……她的目光瞄到他裸露的胸膛,难怪她刚刚手掌心下感觉得到心跳,难道她的手就放在……

  当她的目光在他肌理分明的胸膛流连时,脸蛋也像烧红的炭,瞬间胀红了。

  阎罗焰没好气地看她懊恼的神色一眼,在心中无奈地叹息。这女人不知道,跟她同睡一床对他的折磨不会比较少吗?当他躺上床,她像只温柔的小猫偎进他怀中,脸蛋还在他胸膛前蹭了蹭时,他简直像被雷劈到一般,浑身无法动弹,紧接着那尖锐的欲望就那样穿透了他。

  若不是承诺过她,若不是她今天才受过重伤,若不是她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他可能真的会打破承诺,将她占为己有,管她是不是心里爱着别的男人!

  “总之我们不能一起睡,给我别的房间,不然把我关进牢里也可以。”她紧揪着棉被,退到床的另外一端。

  这张床很大,但是当这男人往这儿一躺,竟然顿时让空间窄小了起来,害她觉得退无可退。

  如果他想对她怎样,她是连折断手脚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摆平的。

  “我们这儿没牢房。你也知道,这是北国皇室的行宫,又不是衙门。夜很深了,你想换房间,想把阿喜叫起来吗?那不识相的丫头让你逃了,现在恐怕还在床上抖,你要她来帮你铺床?”

  “在床上抖?你惩罚她了吗?”她的脑中马上浮现阿喜双手被绑起来,吊在梁柱上抽打的画面。“你怎么可以这样?她今天也受伤了,又忙了一天,够可怜了,你还罚她……”

  她心中的罪恶感涨到最高,想到阿喜那可怜的人被她牵连了,她就觉得有说不出的罪恶感。阎罗焰的脾气听说很差,说不定一个不高兴就把人杀了也有可能,该不会阿喜真的……

  “你那什么表情?我罚我的人,你有什么意见?”看到她的表情,他就知道她幻想的内容肯定丰富。但他不准备说破,让她太过安心。这样下次她再想逃跑时,就会先考虑一下后果。

  这女人不担心自己触怒他,就只担心旁人会被他罚?这该说她天真,还是说她愚蠢呢?

  “暴君!”她双手揪着棉被揉成一团,眼睛控诉地瞪着他。

  “谢谢你的赞美。”他一笑,闭上眼睛继续睡。

  她僵在床尾,久久都没动。久到她观察到他呼吸平稳,眼睛也没再有任何动静,她才轻轻挪动身子,想要下榻去。无论去哪里睡,无论有多冷,她都不要跟这家伙睡在一起。

  怎料腿才伸出床帘外,那冷空气就刺得她差点发出声音来。她咬牙忍着,痛苦地放开手里的棉被,毕竟她可没办法拖动那床棉被而不吵醒他。

  但是她两只脚才踩到地板,身子甫站直,身后就起了阵风,将她往后卷去——

  “啊!”她往后跌回棉被间。

  然后那张有着好看五官的脸就贴到了她眼前,坚硬的身子也欺到了她身上。他的发丝散落在脸庞周围,刚好围住了她的脸,将两人圈在一个亲昵的空间里。

  “我警告过你的。”他低声说。

  他眼底所现的那抹光芒让她警觉地想退缩,但是她退无可退了。他的脸朝她俯下,那坚定的薄唇直擒住她颤动不安的唇。

  他的舌直探而入,远比第一次的亲吻要更具侵略性。她惊喘着撇过头去,但他的唇舌却因此从她的嘴画到她一边的耳垂下。她再度转动头,想要摆脱他的吻,但他像是一抹影子紧黏着她,那若有似无的舔吻在她的颈项与脸蛋之间盘旋。这比其他的吻更具诱惑性。

  “放开……”她才张嘴说了两个宇,他的嘴就吞灭了她的。

  他吻她的方式如此放肆,如此……充满欲望。即便是她这个生嫩的姑娘,都能清楚的感觉到这男人想要她。

  她的手抵着他的肩膀,但手底下那温暖而又极具弹性的肌肤,刹那间迷惑了她。等到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时,他的吻已经深深地侵略进她的嘴中。

  太多不曾有过的感觉被掀动了。她既忙着抵抗那些陌生的躁动,还得抵抗他强硬的侵略。

  “你说过的……你真的想要……别忘了我是别人的女人。难道你真的需要侵犯别人的女人,才能满足你的兽欲吗?”她只能用言语攻击他,她知道他的侵略太具诱惑性,如果她不赶紧想办法,说不定自己会软化,会投降……

  果然,他的身子在她身上僵硬,然后停顿了片刻,他抓起她的下巴,极尽诱惑地舔吻着她,她嘴里的每一寸肌肤都有过他的碰触。

  她感觉到他那带着怒意的吻,带着抹不可自抑的欲望戳刺着她每一寸柔软的地方。她闭上眼,感觉得到他那强硬作风底下的绝望温柔。她心头为之一暖,只差一点就要停止挣扎了。

  是他停住了这个吻。

  她喘息地张开眼睛望着他。

  “别的男人吻你,你也这样有反应吗?你所爱慕的那人,能像我这样令你颤抖吗?”他的眼中闪耀着嫉妒的火焰。

  她几乎想伸手抱住他,告诉他没有别人。

  但她不能!两国还在打仗,他是她的敌人,她怎么可以臣服?如果因为她拖累了兄长,她怎么能够承受?

  “来我身边吧,做我的女人。不管你以前心里有谁,今后都只能有我!”他扣住她的腰,将她搂进怀里。

  他那强壮的拥抱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她靠着他的肩膀,差点就不想起身。

  “不可能的!你是北国的王子,要什么女人没有,为什么要强留着我呢?我不过是个俘虏,你又何必执着?”只要他不把注意力放她身上,她就有机会逃。她没有时间了,无论如何都得赶快回去。

  万一他发现她的真实身分,那就糟了。

  “你说过不会侵犯我的。”她抓紧最后的希望,恳切地望着他。

  看着她那双美丽的瞳眸水盈盈地望着他,竟是祈求着要从他身边离开,不禁让他气恼!

  “我明天就亲自上前线,砍下尘无痕的头,你就抱着对他的记忆终老吧!”他承认那嫉妒的痛已经深深伤害了他,他红着眸光,散发出肃杀的气息来。

  “不!”她一把抱住他。“你冲着我来吧!”她怎么能让他杀了自己剩下的唯一兄长呢?她的眼泪丝毫没有掩饰地奔流,小脸上满是慌张。

  就算被他占有会被发现她并不是尘无痕的女人,那么他肯定会再查她的身分,最终总会知道她是南国的军师,也是尘无痕的妹妹,但这总比他杀了三哥的好!眼看她不在军中,如果阎罗焰亲自上阵,天气又如此寒冷,恐怕南国军队不久就会败北了。

  她怎么能眼睁睁看她的兄长落入如此境地?

  而此刻她脸上那伤心的泪痕却刺痛了他。

  这个女人到底哪里吸引了他?除了漂亮之外,除了气质出众之外,他仅是因为被吸引就将她掳回?!其实真正吸引他的,并非只是她的外貌,还有她那倔强的臭脾气。即使没有武功,纤弱到不行,但是意志力倒比谁都强。想要驯服她,比驯服一匹最野的马都难。

  但他就是无法放开她!

  他想要她心甘情愿地靠在他怀里,他想要她将他看作唯一忠诚的对象,心里头只有他一人。

  他想要她眼底只看得到他。

  然而当她这样为着别的男人而哭泣时,他气得牙都要咬断了,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走她呢?

  他气恼地推开她。“我累了,安静。”他翻身背对她,就此沉默地睡下。

  愣愣地望着他拒绝的姿态,她知道他生气了,甚至是失望了。但第一次看到他这样背对着她,她竟然不由得有种失落的感觉。

  抹了抹脸上的泪,她感觉到自己失控的心思,隐约有种不安的感觉。这男人牵动她太多心绪,勾引起太多太多陌生的感觉了。

  远远地躺在另外一端,她居然想念起他身子的温暖了。她闭上眼,唾弃自己的软弱,然后在胡思乱想间陷入了睡梦中。

   尘无垢在一团温暖的火焰包围下醒来。

  她的身子处在某种紧绷的感觉之下,她欠动身子,感觉到一阵陌生的战栗画过身子。

  她呻吟着醒来,但才张开眼,立刻瞪大了眼睛。

  有人在抚摸她,这就是让她微微发颤的原因。她微掀开温暖的丝被,随即看到阎罗焰那头不容错认的黑发俯在她胸前,像个孩子似的吸吮着她胸前的红梅。

  “啊!”

  她惊慌地推开他的头,却因此看到自己那被唾液沾染得更加红艳的乳尖,在晨光下散发着淫靡的光芒。冷空气一接触到她的胸口,那朵红梅甚至更加挺俏了。

  “阎罗焰!”她整个身子都泛着粉红。

  这时才发现,自己上身的衣物凌乱到了极点,抹胸的系带不知道何时已经被解开,露出胸口那美好的白皙风光。

  然而这个毫不知羞耻的男人丝毫没被喝阻,他的嘴被推开,但手却依然入侵着她两腿之间的暖源。

  她忙着拉拢自己的上衣,但是随即感觉到他那无所不在的手指揉捻着她脆弱的敏感。

  “不,放开我……”她踢动着双腿,却像是撒娇的猫儿似地蹭着他的手,仿佛在向他要求更多一样。

  他抬头朝她咧开一抹笑容,那抹笑在他那张俊美异常的脸上显得那般吸引人,她一闪神,那奇异的酥麻感就从腿间窜流开来。

  她的反应清楚地映入他的眼中,看他那益发张狂的笑容就知道了。

  他很满意她的反应,这抚平了不少他昨夜的怒气与挫折。

  他粗糙的指在她最细致的地方拨弄着,戏弄着那陌生的情潮。她懊恼地屈起膝盖,一脚踢上他亢奋的身子。

  “啊!”一声惨叫声从他嘴里吐出来,紧接着是一连串的咒骂声。

  她愣住了,怔怔地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原来踢那里真的会很痛?

  她一脸无辜地迎视着他愤怒的眼神,结果门外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

  “殿下?”

  惶恐的低声呼喊就在房门外,显然不少人被阎罗焰的咒骂声给惊动了。

  “我没事,通通退下。”阎罗焰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她忍着就要逸出的笑意,怕自己太张狂会被他报复,所以只能抿抿嘴,在心底偷笑了。

  在他终于缓过气来后,他唤了人进来服侍。两人简单梳洗,阿喜不知道从哪弄来干净的衣服,服侍她换上。

  阎罗焰沉默地跟她吃了顿早餐后,就离开寝居了。

  裴四郎稍后来帮她换过药,告诉她伤口收口得很好,疼痛应该减轻不少了。她谢过了裴大夫,身子确实比昨日好过太多了。

  紧接着她就发现,她的房门并没有被锁起来,只是阿喜却也一直待在她身边,没有再离开了。

  “阿喜,昨天阎罗焰有打你吗?”无垢好奇地问,看着阿喜的模样,除了额头那个肿包变紫了,其他地方倒是没看到新伤口。难道那只是阎罗焰恐吓她的?

  “没有,主子没有鞭打阿喜,虽然阿喜不该。”阿喜苦恼地回答,她昨夜确实是在床上抖了好久,就怕主子罚她。

  跟在阎罗焰身边的人都知道,替他办事绝对要严谨。阎罗焰的心情没人能捉摸得到,但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的手下或仆人没有自制力。他不管束仆人的,他只会把不合意的人直接调走,所以久而久之,他身边就只剩下聪明且又会办事的人了。

  阿喜觉得在这边工作很好,好担心主子会把她送走。

  “那又不是你的错,是我……”无垢顿了顿。“我也没办法,阿喜,我必须逃的,只是连累你了。”

  “小姐别这么说,只是殿下对小姐很好,为什么小姐要逃呢?小姐都没看到,昨天殿下抱着受伤的小姐回来时,脸上好像狂风暴雨一样,阿喜第一次见到主子这模样,好像很替小姐担心……”

  “他是想亲手杀了我吧!”无垢吐吐舌头,想起他那低沉的威胁,说要救了她,再亲手拧断她脖子之类的。

  “怎么会呢?殿下还让裴大夫来看你,你知道裴大夫只替殿下看病的,没有殿下的允许,没人可以让裴大夫看病的。虽然我听说裴大夫是个神医,很多人想让他治疗的。”阿喜忍不住多嘴了起来。

  说到裴四郎,无垢倒是有点好奇,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令人平静的特质,或许这人天生就适合当大夫。只是偶尔她会瞥见他眼中的孤独,好像拥抱了某种只有他自己知晓的寂寞。

  “既然裴大夫那么有名,为什么肯待在这儿呢?”无垢问。

  “嗯,裴大夫是殿下的朋友。在这儿就像半个主子,他想待在哪儿,应该都可以。只是这些年好像都是待在主子身边,应该是放心不下主子吧!毕竟长年征战,主子免不了受伤……”

  “他也会受伤喔?”无垢咕哝着,难以想像铁人一般的阎罗焰生病的模样。

  “会啊,有一次好像是在哪边打仗,主子肩膀中了一箭……”阿喜开始述说起来,还添油加醋,说得极为曲折、动人。

  无垢听着阿喜讲故事,不知不觉间竟也了解了不少阎罗焰的事情。在她能发觉之前,这男人就这样渗透进她的生命中。无论眼里看到的、耳里听到的,全都是跟他有关的事物。

  在她察觉之前,他的身影已经占满了她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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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又过了两日,尘无垢手臂的伤口已经收口。她不知道裴四郎究竟给她抹了什么灵膏妙药,总之伤口好得出奇的快,也收得很漂亮,疤痕甚至不明显了。

  比起疤痕的事情,她还有更需要担心的。

  她拜托阿喜帮她换房间,但阿喜怎样都不肯。她越拜托,阿喜越惶恐,最后整个身子都快趴到地上去了,但就是猛摇头。昨天晚上,她甚至到了睡觉时间还跑出阎罗焰寝居,在走廊的角落找了个挡风处准备窝一晚,但是阎罗焰却轻易地找到了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拎回屋子里。

  她不想再跟这男人同床,她怕的不是他的侵犯,而是怕自己的软弱。他每次逮到机会总是百般挑逗,原来不识情欲滋味的她,在他那百无禁忌的爱抚下逐渐被诱惑。昨儿夜里,当他温柔地亲吻着她,低喃着要她同意接受他时,她真的只差一点就点头了。

  不行!

  她得赶紧找机会逃走。他是答应不侵犯她,但显然他对“侵犯”的定义跟她不同。对他来说,引诱不等于侵犯。再这么下去,她说不定哪天脑袋昏昏就真的让他占去了身子。

  她个人清白没了也就算了,但一旦被发现她不是尘无痕的女人,那么他很快会发现她就是南国军队中那个红发的军师。

  不过昨儿晚上的“逃床”之举倒是有了个收获。她发现自己其实可以随意走动的,就算阿喜常会跟着她,但是她并没有被限制在屋子里。

  所以今天早上,阎罗焰一离开屋子,她就从寝居里跑了出来。

  “小姐,你要去哪儿?外面风大,不要走远了。”阿喜跟在她身后,苦着脸喊着。

  无垢的身影灵巧地穿过曲折的回廊,看到屋于侧边有阶梯,直接爬了上去。“我想参观参观行宫,这是皇帝的度假所在,我还没见过。”

  她需要精确地摸清楚行宫的构造,还有观察出各处卫兵的交接时间,一切的细节都会影响到她逃亡计划的成功与否。这一次她只能成功,不能再失败了!

  “小姐,上面风大,没有主子允许,没人能上这楼……”阿喜紧张兮兮地跟上,试图劝阻她。

  无垢不管阿喜的惶恐,好奇地往下一看。原来下面是一个小型的校场,这个楼大约是给当主子的观看军士操练的地方吧!

  此时校场内有一小队人马,人人持武器团团围住手持长枪的高大身影,她定睛一看,那不是阎罗焰是谁?!

  “是他。”她轻声说。

  阿喜原本想要劝她下去,但一看到主子的身影,也跟着被吸引住注意力。

  只见那一小队人马轮番上阵,但是阎罗焰的长枪耍得极好,一刺一抽就解决了一双。他手上的长枪是钝头的,否则这片刻恐怕已经血流满地了。望着他那英伟的身影优雅地摆弄着武器,他动起武来甚至带着种美感。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望着这个日渐熟悉的身影,她的胸口不由得发热了。

  为什么他要这样吸引她的目光呢?为什么她不能单纯地把他当个敌人呢?

  这样一个可恶的、霸道的恶魔,却是一个有着最温柔亲吻的男人。那双沾满了鲜血的手,在抚摩她身子时却是比什么都轻。她无法把这个男人摒除在她的感官之外,当他的存在感强烈至此时,她难道只能继续沉沦吗?

  她摇了摇头。“阿喜,我们下去吧!”

  “喔,小姐。”阿喜呆愣愣地跟上,不懂小姐为何刚刚还看得痴迷,现在又说要走了。

  一整天下来,无垢走遍了整个行宫,也细心记下了每个重点。她并不是天真到以为自己真的不受拘束,真的可以自由。她知道自己被严密地监看着,只要她有不寻常的举动,讯息就会被报到阎罗焰那儿去。今天下午她试过了,她才靠近马厩,观察着马厩里的马匹,他就推开马厩的门走进来——

  “我以为你应该好长一段时间不敢骑马了。”阎罗焰双手环胸斜倚着柱子说,他身上穿的是套黑底绣边的衣裳,跟早上在校场穿的衣服又不一样,肯定是回房换过衣服了。

  “从哪里跌倒就该从那里爬起,你不觉得我应该早点再骑马,以免以后都不敢骑了吗?”她抚摸着一匹马儿的鬃毛,挑衅地望着他。“我听说北国的马既耐操又漂亮,你可否让我见识一下呢?”

  “现在不行,等你的伤全好了,我带你跑。”他简短地说。

  “我会骑马,不要你带我。”她挺起肩膀。

  “会骑马?如果趴在马背上就叫做会骑马,那你那天会摔下马,大概就是想体验看看被马踩死的滋味,或许是我误会你了吧!”他的眉讽刺地挑了下。

  想起自己那天摔下马,差点魂断马蹄的过程,她不禁微微白了脸。“如果不是你紧追不舍,我才不会摔下来。”

  “喔,那是我错了。我应该挥挥手,跟你道声再见,顺便祝你一路顺风喽?”他好笑地望着她懊恼的神色。

  “你——”她跺了跺脚,绕过他走出马厩。

  反正他现在是不可能让她碰马的,她想逃跑,走路混进人群中才是方法。她应该弄点银子或是值钱的东西,这样出了行宫才能租马车或是买匹马。不,他会猜得到的,她得徒步离开,这是最辛苦,却也是最可能成功之途。

  “哈哈哈……”他嘹亮的笑声追着她出马厩。

  她恼怒地噘起嘴。“笑吧,等我逃走了,你可以慢慢笑个够!”

   计划了好几天,无垢终于逮到一个逃跑的机会。

  这天一早阎罗焰就出门了。她从楼房上看到他骑马出了行宫,大约是回军队去了。她感觉得出来,他打算出兵了。所以她再也不能等,一逮到机会就得走,否则她只能看南国军队被打败。

  她缝着女红,数度打着呵欠,装出爱困的模样。

  “小姐,你昨晚没睡好吗?要不要躺一下?”阿喜好心地问。

  “我怕我一躺下会睡很久,说不定一睡就睡到天黑了。”她揉了揉眼睛,勉强打趄精神,但眼皮又往下掉,再度打了个呵欠。

  “有什么关系?反正殿下不会那么早回来,等殿下回来,刚好跟你一起用晚膳,所以小姐你睡吧!万一殿下回来了,我会喊小姐的。”阿喜好心地说。

  “真的吗?”无垢掩去眼底的歉疚,知道这次又要连累阿喜了。不过阿喜刚刚提供了她重要的讯息,阎罗焰确实傍晚才会回来。“我真的可以睡吗?”

  “当然可以了,小姐你睡吧!”阿喜拉开床帘。

  “那我睡一下好了,谢谢你,阿喜。还好有你照顾我!”她诚心地跟这个丫鬟道谢,顺利的话,她与阿喜这一别恐怕没机会再相见了。

  “不用客气,阿喜也喜欢服侍小姐。”阿喜笑着说。

  这位姓白的小姐人很温柔,也很善良,不仅长得像仙女,性格也好,莫名的就是讨人喜欢。虽然有些倔强,但那也是面对殿下时表现得比较强烈,对下人她反而挺客气的。

  她很能理解主子为何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占有欲,如果她是个男子,也会喜欢白姑娘这种人。

  无垢躺进棉被中,闭上眼睛装睡。她等着阿喜离开,只要阿喜以为她睡了而离开屋子,她就能抓紧这屋外卫兵交班的时间溜出去。她已经偷偷弄了套男装,这次她不会傻得直接逃了。

  只是躺在柔软的被褥间,她一闭上眼就闻到了属于他的气息。他夜夜与她同榻而眠,就连她的身上恐怕都沾染了他的味道;就连轻轻地闭上眼,他那隽朗的五官立刻鲜明地浮现在眼前。

  要多久她才能忘了他?

  此生她还能婚嫁吗?当她被他那么亲密的碰触过,即使没有真正占有了她,她还是毁了清白之身,恐怕她也无法容忍另外一个男人这样碰触她了。等到这战争结束,她得想个办法。如果三哥能辞官退隐就好了,她实在厌倦了打一些没必要的仗!

  就在她思绪翻腾间,阿喜终于起身过来,她赶紧调匀呼吸。

  她感觉得到阿喜走到床边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等到阿喜走了,她又躺了一些时候,到了卫兵快交接的时刻,她才拉出藏好的男装换上。然后她拿出预藏的墨水,毫不犹豫地把一头长发给抹黑,再用炭将白皙的肌肤全涂了。

  接着,她把所使用的工具全收好带走,以免马上被发现她的变装伎俩。

  她利用交班时溜出房间,还先将房门反锁了,才翻窗出去。她希望这可以拖延一些时间。

  最后她从行宫后门的厨房出口离开,跟着送柴火的商贩走了。这一次她终于没有引起注意,顺利地混进人群中,远远地离开了行宫。

  她完全不知道,那天晚上当阎罗焰发现她逃跑时,差点把整个屋子的仆人全给杀了。可怜的阿喜抖到腿都软了,只能瘫坐在地。

  逃离开北国行宫的无垢,辗转花了几天时间才回到南国的军队里。她的兄长尘无痕再见到失踪多日的妹子时,差点没湿了眼眶。

  只是他们兄妹也没多少谈话的时间,因为蛰伏已久的北国军队忽然发动猛烈的攻势,阎罗焰甚至亲上前线。南军军营因为这一波的猛攻陷入混乱,好在无垢迅速研拟了对抗的谋略,才化去了敌军的攻势。

  但北国军队一反之前不恋战的打仗方式,动不动就发动攻势,虽然尘无垢总能想到方法破解对方的阵势,但是数度交锋下来,南国军队也折损了不少将士。

  “三哥,你受伤了!”望着从营帐进来的兄长,无垢惊呼。

  “是我大意,不是很严重,皮肉伤。”尘无痕在妹妹的帮助下脱去铠甲。接过干净的帕子抹了把脸。“这阎罗焰真不是好应付的,他挥着长枪的样子像是从地狱来的黑暗使者,难怪要有地狱之火的称号。这军粮再不来,我们又该如何撑过这越来越冷的天气呢?”

  无垢在听到阎罗焰的名字时,动作僵了一下。她回来后只告诉三哥自己是被敌军掳去,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逃回来。但她没有说是阎罗焰抓走她,更没有说自己的女儿身早被识破,更别说是夜夜与那暴君同榻而眠,这些她都无法说出口。

  “阎罗焰?他伤了你?!”无垢气愤地说。她知道阎罗焰是冲着她来的。他一直以为她是三哥的女人,她逃了,他就找三哥泄恨,是吧?

  她真希望自己也有高超的武艺,可以亲上战场去跟那坏脾气的家伙打一仗!

  “他这次完全不一样,攻势一波又一波,这雪已经陆续开始下了,我们的粮食到现在还不来,这样下去,我们怎么撑得过这场战役?”尘无痕懊恼地说。他对南国君主反覆的态度感到受伤,带着兵在外打仗,该来的粮食都不按时来,让他的兵怎么打仗?

  或许无垢说的是对的,尘家为了朝廷牺牲子息,不断折损子弟兵,但是朝廷当真把这些当回事吗?他没得到该有的名誉利禄不重要,但是带着兵在外却得不到朝廷的援助,这让他很不能接受。

  无垢俐落地帮兄长清洗伤口再包扎好。“我听到京城来的消息,说是皇上开始对攻打北国的事情退烧,加上这场仗打下来耗去了下少银两,原本就不充裕的国库显得很吃紧。三哥,我怕皇上随时都会让我们军队断粮。”

  北国军队的猛烈攻势她并不怕,仗着赤雪山的屏障,他们要打进南国的领土并不容易。但是如果朝廷军粮再不到,她就不能把握可以撑得了多久,毕竟再厉害的军队也得要吃饭才行。

  他们尘家究竟是为了什么,让尘家这一对仅存的兄妹,在这冰天雪地中打一场没有后援的仗?无垢偷偷地叹息。

  果然,才隔了一日,朝廷的钦差抵达南军营中,南国皇帝下令停战,同时已派出使臣跟北国议和。

  无垢虽然觉得可笑,但也丝毫不恋战,她在兄长的安排下,跟着第一批士兵回京了。

   北国的京城里,直抵皇宫的宽敞大道上,一匹黑色的飞马奔驰而过,人人以最快的速度闪避。

  “是地狱之火,二王子红狮子!”

  “听说这次能止住南国的侵略,靠的就是地狱之火亲上战场,好厉害啊!”

  “是啊,你刚看他眼睛了没?不可以看哪,听说看到的都会死呀!”

  市井小民又开始议论,对于这个极富传奇色彩的王子,他们可是既感兴趣又害怕呢!

  只是这厢奔马入宫的阎罗焰才不管旁人怎么议论他,他在东门下了马,把缰绳一扔,就大跨步地走进宫里。

  “殿下,皇上正在休息……”门口的侍卫拦阻不及,阎罗焰已经扯开嗓子。

  “皇上,是臣弟,有要事求见。”阎罗焰朗声喊。

  书房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阎罗彻低沉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阎罗焰一推开门进去,就看到他大哥稳稳地坐在书桌前批奏章。

  “你这么早就回京了?我以为你会等议和的事情谈妥才回来。难道你急着想回西北,或是急着回你的属地汴城?”阎罗彻问。

  闾罗彻执政以来,分封了几块重要领地给臣弟,而阎罗焰因为战功辉煌,两年前受封汴城一地。汴城地处西北,天气冷冽,但是出产铁矿,是北国的军事要地。阎罗彻把自己的二弟摆到这地方,自然有其政治考量。铁矿既是军事的命脉,除了让自己信任的兄弟管理外,还能找谁呢?

  北国的政治是中央集权与地方分权并制的,除了皇帝封赏的领地之外,其余地区的税收都直接上缴国库。而臣子受封的领地则有三成上缴国库,其余的用于地方建设。所以能得皇帝赏赐一块封地,是比什么都要好的荣誉。其地位可以说是地方的主子,谁不羡慕呢?

  正因为等同于地方主子,所以皇帝也不会随便分封。除了功劳够大,还得是他极为信任之人,才能得此殊荣。

  “大哥,我听说南国君主派人来议和,你准备接受吗?”阎罗焰直接切入重点。

  “你认为呢?”阎罗彻反问。

  “大哥应该清楚,这场仗打得很没必要。如果不是南国君主那个笨蛋来挑衅,我怎样都不会建议去打这场仗。南国境内有赤雪山,我们境内有祈雾山,两山的山势都过分险恶,根本不容易攻打。就算勉强攻下,想守住得耗费过多的人力物力,怎样都不划算。”阎罗焰冷静地回答。

  若不是有私人恩怨,他前阵子也不会亲自上阵,对着南军一阵猛轰。说穿了,他根本就想找尘无痕单挑,逼尘无痕把姓白的那女人交出来。好在他的探子及时回报重要讯息,否则他可能继续暴躁下去,搞不好尘无痕的脑袋会被他砍了。

  “那么你是主张接受议和了?”阎罗彻放下手边的笔,抬头看看自己二弟那张严肃的脸。

  他这个二弟脾气是不好,但是会冲动地亲自从战场赶回来,只为了问他怎么打算议和的事情,这实在不太寻常,可见得二弟很在乎这件事。

  “议和是可以接受,但要有条件。要在两国贸易上得什么好处,相信大哥自有打算。我只是有一事请求大哥,希望能藉由这次议和,谈定一桩婚事。”阎罗焰脸上忽然有种别扭的神情。

  “谁的婚事?你……你的?我没听错吧?”阎罗彻太讶异了,讶异到忘记掩饰自己的反应。

  这个臣弟不准人干涉他的婚姻,至今已经二十七岁,早已可以娶妻,却不肯娶任何王妃。以他这脾气,连自己这个做大哥的也勉强不了他。还以为这二弟要一辈子单身了,没想到……完全没想到呀!

  “对,我的。”阎罗焰哼声。“对方是南国将军尘无痕的妹妹,名叫尘无垢。希望大哥能成全!”

  “尘无垢?尘无痕不是这次的主将吗?为什么你会想娶他的妹子?”阎罗彻好奇到不行,稳重的脸上也出现一抹雀跃的神色。

  “因为她是我的。”想起那女人倔强的神情,他不禁很想亲眼看到她听到婚事的表情。她以为她逃得了吗?想唬咞他阎罗焰,就得有承受后果的勇气。

  她逃走之后,他派了许多人去找,都没有线索。后来他把阿喜找来,将她每一天做的事情详细问清楚,他才推测出她应该是扮了男装离开的。他太大意了,完全忘记他初次遇到她的那天,她就是穿着男装。那天她在温泉那边洗去脸上的黑墨,他也看见了,可见对于变装她一点都不陌生。

  后来他副将说多日交战都没人再见过对方那个红发的军师,推测那军师已经离开军营,他才猛然把这两件事情对照起来。

  红发的军师,男扮女装的她,这不就是一件事吗?!

  原来她竟然是南国军中那个极擅谋略,差点成了红狮战神的军师。想起她那头在阳光下会闪耀出红色光芒的发,还有她那骄傲的神情,他真想狂笑出声,真想马上冲进南军中把她掳回。

  她注定是他红狮子的女人,连那头红色的发都这样昭示着,不是吗?她是他的母狮子,她正是红狮战神,他的红狮!

  一直到他派出的探子来回报,他才确定这女人真的是化名白尘的尘无垢。白就是无垢,把尘无垢倒过来,正是白尘二字。她竟然骗他是白尘的妹子,其实她是尘无痕的妹子才对。

  阎罗彻挑了下眉。“你就这一句话?冲进来跟我说这女人是你的,你就要我帮你去谈妥这婚事?你以为你大哥我是成天吃饱没事干吗?”

  他这话摆明了,如果阎罗焰不肯满足他的好奇心,那别想要他这个皇帝大哥帮忙。

  阎罗焰不爽地看他一眼。“你知道南国军队这次能打这么久,还让你把我从西北调过去,正是因为对方有一个极富谋略的军师,名叫白尘,对吧?”

  阎罗彻点了点头。“是啊,听说这个军师看起来瘦弱,但是却很聪明。如果可能,我还真想会会这号人物。”

  “所以啊,我娶了尘无垢,也算帮你解除了一个隐忧。”阎罗焰傲慢地说。

  “你越说我越好奇了,为什么你娶尘无垢会是解除白尘这个隐忧呢?”阎罗彻微一沉吟。“莫非……”

  “没错,尘无垢正是被称为新的红狮战神的白尘。”闾罗焰满意地看着兄长难掩讶异的脸。“这样你可以答应我了吧?”

  “哈哈哈,我真想见见这个名唤无垢的女子。不如先把她带进京,我帮你办个热闹的婚礼。”阎罗彻开朗地笑了。

  “不要,带进京多麻烦,热闹婚礼也麻烦。以后有机会,我会带她进京见你这大哥一面的!”阎罗焰等不及要拥有这女子了。

  “那么就算你欠我一次了。”阎罗彻可会谈判了。

  阎罗焰撇撇嘴。“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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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南国将军府内,水榭的一角,一个白衣女子微蹙着眉,瞪着桌面上的军事布阵图,神情煞是凝重。

  其实这水榭就位于人工湖面边,既通风又舒适,这种天气配合上温暖的阳光,正是享受好天气的日子。只是无垢的心思紊乱,总是无法集中精神。最后她索性放开手里的笔,走到水榭边缘眺望这熟悉的园景。

  这将军府她住了许多年,她总是能安适地过自己的日子,无论是读军策还是其他书籍,她总是能寻找到自己的平静。可是从战场回来后,她总是无法安定心神,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她的思绪飘到那个高大英挺的身影上,她还记得他骑着那匹黑马时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也记得他手持长枪时那优雅却带着肃杀之气的氛围。

  为什么她记忆中的身影依然如此清晰?要多久她才能忘记他的点点滴滴,忘了他亲吻她时的霸道与温柔呢?

  “无垢,累了吗?要不要歇歇?”无垢的侍女绮萝端着一壶茶水走进水榭。“你不要太累了,身子本来就不好,这次还上前线打仗去,我整天都在担心你。”

  李绮萝既是无垢的侍女,也是她的朋友。事实上在家道中落之前,绮萝的身分地位比无垢还要高上一等。但她爹因为涉入政争过深,最后被抄了家,绮萝也因此少了依靠。是无垢带她进府,以侍女的身分待了下来,但是无垢从不准她称自己小姐,坚持要她像朋友一样相待。这几年下来,没有任何姊妹的无垢就像有了一个姊姊一样,相处得挺好。

  无垢觉得绮萝才是真正的名门闺秀,举凡琴棋书画,绣艺跟修养,没人比绮萝精巧。相较之下,无垢虽然因为身体不好而无法习武,但终究选择了饱读兵书来打发时间,她的性格倔强,其实不若传统女子般温婉。

  “我又不用拿刀枪上战场打仗,没那么危险啦!”无垢浅浅一笑,接过绮萝手里的杯子。“不过我们这儿天气好多了,北国的天气真是冷得可怕……”

  话才出口,无垢就后悔了。她不该提北国,不该再想的,难道那人烦扰她的思绪还不够吗?

  “我听尘将军说你还曾被北国士兵掳走,幸好你逃回来了,否则我真不敢想像……”绮萝说到这儿还一脸担忧。

  无垢有点出神,这才甩了甩头,让心思回来。“你帮我瞧瞧这地图画得好不好?若不是你不懂军务,我还真想让你替我画呢!”

  “无垢,你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写兵书呢?要把你所学通通化作文字跟图,可是件大工程。”绮萝问。

  “我是希望我哥能辞官,我们一大家子可以搬到乡下地方去,做点小生意过日子。但是我不知道我哥是不是能放下了,这一回我去这一趟战场,发现想要永远隐匿身分不被发现,是件不容易的事情,谁知道下一回我哥上战场时,我还能不能陪他去呢?所以想想还是把一些重要的策略写成书,让三哥可以参考。”无垢轻轻地说。

  “那你慢慢写吧,需要帮忙就说一声。”绮萝温柔地说。

  “这个时辰,三哥早该下朝了,怎么还没回来呢?”无垢有点讶异地问。

  “或许是朝中有事,所以回来得迟了。你饿了吗?要不要我把午膳端到这儿来。”绮萝细心地问。

  “不用,我等哥回来,陪着大娘一起用膳。”无垢话才说完,一抬头就看到尘无痕从水池的另一侧走进院子,正绕过回廊到这儿来。“三哥回来了。”

  无垢跟绮萝一起望着他大跨步地走过来,绮萝皱起眉头。“他看起来……神情凝重,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了?”

  无垢也这样想,但还是等三哥过来再说。

  尘无痕一踏进水榭,就拧着眉倒了杯茶喝了,然后坐在椅子上大叹一口气。

  “发生什么事了吗,将军?”绮萝细声问。

  无痕看了妹妹一眼,眼神里充满着歉意。“今天上朝,皇上已经决定接受北国的条件议和,最后的军队即将撤出边防,只留驻守的士兵。”

  “这不是跟我们预想的一样,三哥为何如此不安?”无垢不解地问。

  “唉,重点还没说到呢!皇上接受的条件中,包括两国的联姻。”尘无痕说着忿忿不平起来。“这仗本不该打的,现在到了这境地,竟要牺牲你……”

  “联姻?是把公主嫁到北国去吗?那三哥为何又说到无垢呢?”无垢微微蹙起眉头。

  “北国的皇帝阎罗彻提议让你嫁给他的臣弟阎罗焰。皇上的圣旨已下,近日就会举行联姻事宜。”无痕拍了下桌子,脸色很难看。显然他对于这主意一点都不欣赏。“皇上是疯了吗?把你嫁到北国去,这怎么想我都不安心!”

  无垢闻言脸色变了又变。

  阎罗焰要娶她?为什么?!

  如果他不甘心她逃走,以他的个性越过边界来找她,再把她绑回去都不奇怪。但是娶她?他想娶的到底是她,还是尘无痕的妹妹?抑或是白尘这个人?

  他总不会知道她真正的身分了吧?

  顿时间她的心思混乱到极点,摸不清对方的意图,让她觉得心烦意乱,这个男人总是这么能影响她……但她不是已经努力摆脱他的影响了吗?为什么他又出现了?

  “哥,对方要娶的究竟是尘无垢这人,还是你的妹妹呢?”无垢白着脸问。

  无痕皱了皱眉。“对方说的是尘将军的妹妹尘无垢。无垢,难道你认得阎罗焰吗?你又为什么这么问?”

  他知道了!

  无垢往后退一步,跌坐在椅子上。“哥,掳走我的人……就是阎罗焰。”

  “什么?!”尘无痕倏地站起。“为什么你之前没说呢?”

  知道妹妹被掳走,他其实很想问清楚细节。但是他很怕会因此对妹子又再造成伤害,所以妹妹不说的他也不问。只是他怎么都想不到,掳走他妹妹的居然是地狱之火本人。

  “我……我本以为事情会就此结束,我骗他说我是白尘的妹妹,是三哥的女人,当时他是相信了。没想到……他终究是查到我的身分了。”她不该低估这男人的能耐。她以为自己逃了,他就算不高兴,终究会忘记这回事的。没想到他居然查出她的身分,现在还要娶她?

  他这么执着着要找到她,难道是想用这方式把她带回身边,好好折磨她?可是婚姻……未免太隆重了,还牵涉到两国的议和。

  为什么他要这样做?她真想亲自问问阎罗焰。

  “可恶的阎罗焰,竟敢掳走你,我真想杀了他!”尘无痕脸上出现怒意,拳头都握紧了。“我去上奏皇上,请皇上收回成命。”

  他绝对不能把妹妹嫁给一个敌人,一个侵入他地盘掳走他妹子的敌人!

  看出兄长眼底炽烈的怒气,无垢赶紧出声:“哥哥认为皇上有可能收回成命吗?”

  “如果皇上知道你就是白尘,他就不会随便答应把你嫁到北国去。他不知道这对我们南国军队是怎样的损失!”尘无痕怎样都无法接受这桩婚事,唯一的妹妹竟要被当作政治联姻的筹码,他无法接受。

  “将军。”绮萝插了嘴。“可是这样一来无垢女扮男装上战场的事情就会被发现了,这可是欺君之罪!”

  “可是若不是无垢,我们早就打败仗了,哪还有机会议和?”尘无痕急切地说。其实他也想过这个中的利害关系,只是一听到妹妹要被嫁给地狱之火,他完全乱了套了。就是拚命想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你认为皇上会因为无垢的功劳就不追究这欺君之罪吗?尤其是现在皇上急着要结束这场战争,他不可能让这件事情阻挡他的计划。”绮萝神色凝重地说。“就怕届时不只无垢依然得嫁,而你亦无法避免被追究责任的结局。将军,这一点需要谨慎考虑哪!”

  尘无痕听了脸色也难看起来,绮萝说的这些他不是没考虑过,只是要他眼睁睁看妹妹嫁给那人,他还是无法坐视不管。

  “三哥,绮萝说得没错,皇上的个性跟作风你应该了解,确实很可能会变成那样。”无垢赶紧打消兄长的念头。“虽然你可能无法接受,但看来我们没有其他方法了。再说,尘家已经只剩下我们两兄妹,无垢无论如何都不愿见到哥哥有任何损伤。这事情弄不好,会牵连到将军府上下的。”

  南国国君的性格他们不是不清楚,既独裁又喜功,这等事情弄不好就会害得将军府的人掉脑袋。尘家人死在战场是一回事,被莫名抄家砍头又是另一回事。

  “这……”尘无痕犹豫了,妹妹与绮萝说的都有道理,他可是被困住了。“我辞官,我们搬离京城……”

  “哥哥,已经来不及了。”无垢摇了摇头,不希望兄长再因为此事被牵连了。

  “难道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嫁给那个恶魔吗?我听说他的性格残暴,动不动就杀人,我怎么能把你嫁给这样一个家伙?!”无痕觉得妹妹能从他手里逃回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哥,阎罗焰并没有传言的那么残暴……”无垢想起抖了很多次,但最后都安然无恙的阿喜,希望自己也能对阎罗焰有点信心。

  眼看她是避免不了这婚事了,起码她不能让兄长或是家里人受到任何牵连或伤害。如果她不能劝阻大哥,只怕这灾祸会无法结束。

  至于要嫁给阎罗焰的心情又是如何,那不是现在她该考虑的。这个家对她很重要,她把家人的安危摆在自己的之前。

  “那么你是喜欢那家伙,愿意嫁给他了?无垢,他可是敌国的将领,更是北国的王室,夹在两国之间,你真的能幸福吗?”尘无痕皱着眉头说。

  “哥,这是阎罗焰跟我之间的事情了。如果他要这样做,总得承担后果。其他的事情之后再来担心吧,眼前也只能如此了。”

  尘无痕还想说什么,但绮萝举起手阻止了他。“将军,我们出去吧,让无垢静一静。”

  他皱了皱眉,还是跟着绮萝离开水榭了。

  无垢伫立在水榭里,望着满园的风景,心绪非常的复杂。

  她不懂阎罗焰为何要娶她,但是有一部分的她却因为要再见到他而微微发着烫。他的身影从来不曾在她记忆中褪色,莫非这个男人终究要在她生命留下无可抹灭的痕迹?

   即便尘无痕百般不愿意妹妹出嫁到北国,但这件事情最终是这样定了下来。不到半个月,阎罗焰的迎亲队伍就抵达了尘将军府,但是阎罗焰本人并没有出现。

  虽然尘无垢一直对对方这么急着出发回北国不能苟同,但是迎亲的队伍在将军府休息一晚后,无垢就拜别了大娘与兄长,搭上马车朝阎罗焰的属地汴城前进。

  经过了三天的路程,队伍已经抵达了两国边境。南国的小桥流水景色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北国的宽阔草原,与益发冷冽的空气。

  “无垢,这北国的气候严寒,你身子骨受得了吗?”一起坐在马车内的绮萝担忧地说。

  尘无痕为了妹妹,拜托绮萝跟着到北国去,起码让她在异国生活时身边能有张熟面孔。绮萝很能理解将军的心理,所以没什么挣扎就答应了。倒是无垢对这件事情不是那么赞同。

  出发那天,她看得出来绮萝神色跟往常不同,回首的目光带着某种眷恋与忧郁。但开口问绮萝是不是不想离开,却又说没有,也不肯说自己有什么心事。无垢甚至觉得连哥哥的神情都怪怪的,他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眼神甚至回避着绮萝。她很想搞清楚这一对真正的心意,但偏偏分离在即,她已经没时间了。

  “习惯又会好了吧!有时候很冷,都还看得到北方人穿得很单薄,我想等我适应了北国的气候,应该会好很多。”无垢看了眼身旁的绮萝。“抱歉,让你跟着来到不熟悉的地方,我知道你宁可待在将军府的。”

  虽然没有说破,但无垢对于绮萝时常落在兄长身上的目光,可不是毫无所觉,她知道绮萝喜欢她三哥,只是这两人不知为何迟迟没有真正的发展。原本她还想在大娘那边催促一下,看能否让这一对有可能结成佳偶,但是还没能有所动作,她就嫁到北国,还累得绮萝陪着她一道。

  “怎么这么说呢?我不陪你来,难道放你一人嫁到汴城去?这样我就算人在将军府,也会无法安寝的。”绮萝笑着说。

  无垢叹了口气。“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娇弱,我会照顾自己的。”

  “我知道你的性子并不娇弱,但是我更担心你那倔强性子会让自己讨苦吃。无垢,我跟你三哥的想法不同,我觉得阎罗焰既然会大费周章的把你娶去,肯定是对你有感情的。在男人面前,要用软的,你别老是跟他硬碰硬,我担心你吃苦。”绮萝劝着。

  其实她从无垢这阵子那若有所思的神情中也知道,无垢对阎罗焰这人肯定也有着某种程度的感情。她希望这桩异国婚姻能有个好结局,毕竟能有这样的缘分也不容易。像她和尘将军虽然相识多年,但以往她爹得势时看不上尘家这种武夫世家,认为他们在朝廷没有势力,而今她家道中落,却变成她配不上他了。

  “想要不跟他硬碰硬是不可能的,你不知道他那个人有多霸道。还有他身边的人简直把他当天了,对于他的命令奉行不悖,我没把握可以不跟他冲突。”无垢想起阎罗焰,忍不住撇了撇嘴说。

  绮萝握住她的手,望进她眼中。“你喜欢这男人,对吧?那就对他好一点,今后他就是你的夫君,你的家人了。”

  “我……”无垢的脸不可自抑地泛红。“我哪有说我喜欢他?”

  绮萝只是温柔地笑笑,彷佛一切尽在不言中,不想跟她在这一点争辩。

  无垢又噘了噘嘴,闭嘴不说话了。

  此时马车停了下来,领头的裴四郎掉转马头骑到马车旁,朗声说:“王妃,天色已晚,我们今晚在此扎营。这里已经是北国境内,再一、两日即可抵达汴城。”

  “我知道了。”无垢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这回代替阎罗焰到南国迎亲的正是裴四郎。虽然没说出口,但起码是个熟悉的面孔,无垢心里偷偷吁了口气。不知道汴城的人对于阎罗焰娶了一个南国新娘有什么看法,她不确定自己是受欢迎的,尤其在两国刚交战过后的现在。

  迎亲的队伍是个很有秩序的队伍,每天扎营时自有一套工作分配。而此时绮萝也去帮忙张罗她晚上的睡铺,只剩她跟裴四郎坐在附近的大石头上。

  “王妃这一趟辛苦了。明天天气可能会更冷,殿下交代我带上保暖衣物,我会请人交给王妃的侍女。”裴四郎有礼地说。“殿下这几日在忙着西北的防御工程验收,所以才派我代替他去南国,希望王妃不要介意。”

  “不要这么喊我,我不大习惯。”无垢微微困窘地说。“还有,我很高兴是裴大夫来这一趟,一看到熟悉的面孔让我安心许多。阎罗焰没有亲自来也好,我担心我哥会跟他起冲突。”

  “哈哈,看来令兄不大想把你嫁给殿下呀!”裴四郎难得露出开朗的笑容。

  “我哥知道是阎罗焰将我掳走的时候,简直气坏了。加上阎罗焰的名声实在太惊人,他一点都不赞成这桩婚事。”无垢淡淡地说。

  “尘将军的心理我完全能理解。但是殿下既然会想要与你婚配,肯定是因为你是他在乎的人,所以王妃不用过于担忧了。”

  “在乎的人?”无垢轻声地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想娶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裴四郎愣了一下。“殿下的心思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完全掌握,但是四郎知道王妃离开后,殿下花了很多时间寻找,你走后整个行宫差点被拆了,皇上若是知道了,肯定要大摇头了。”

  “他……很生气吗?”无垢皱着眉头说。“是不是处罚谁了?阿喜呢?有没有……她有没有被……”

  裴四郎抿嘴一笑。“惩罚是免不了的,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证,我最后一次见到阿喜那丫头,她还是活着的。王妃既然逃跑了,又何必担忧下人被处罚呢?何况,殿下岂能不管束手下?”

  无垢的脸色苍白了些。“我不能不逃,但我也不想其他人被我拖累。”

  “其实殿下也没那么不好相处,只要顺着他心意,一切都会很简单。”

  “顺着他心意?!”无垢撇撇嘴。“就是暴君一个。”

  裴四郎无声地笑了,可不敢搭腔批评主子。

  一行人安然地在这地方过了夜,隔日梳洗后用过膳,队伍再度出发,距离抵达汴城只剩下一天的行程。

  原本无垢也想出去骑马,但是裴四郎碍于她上次摔马的经验,还是劝她搭马车。无垢感觉到外面空气的冰冷,最后还是决定听从裴大夫的劝告,回到马车里面休息。

  午后时分,队伍开始爬坡,即将上一个小山头。

  “王妃,翻过这个小山头就会看到汴城了,我们赶赶路,今晚可望抵达城里,或许殿下已经从西北边防回来了。”裴四郎骑到马车旁朗声说话。

  无垢掀开马车的窗帘看着外面,被北国这种苍茫大器的景色所震慑。远远的那些山头都覆着皑皑白雪,看来似乎是终年不化的雪山。她对这些陌生的景色感到好奇,顾不得外面空气冷列,一直掀着帘子观看着。

  “这就是北国,就是阎罗焰领地了?”无垢目光落在远远的山坡上,被这一片宽阔的草原给吸引了。此时山头上的一抹黑影让她警戒起来。“裴大夫,那山坡上好像有人,像是个骑着马的男人。”

  “王妃不用担心,在这一代没有什么盗匪,再说这队伍都是训练有素的武夫,万一遇到袭击,足以保护王妃。”裴四郎也望着那抹逐渐清晰的身影,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笑。“再说我大概知道这个来迎接我们的人是谁了,看来有人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什么?”无垢话才出口,目光就跟着眯了起来。那男人骑在马背上的模样好熟悉。一身的黑,配上高大的黑马,还有那连影子都存在着傲气的姿态,他……是阎罗焰!

  仿佛呼应着她无声的喘息,那黑影从山头上开始策马往下奔驰,像阵飓风一般朝他们卷了过来。

  “啊,这人速度好快,真的不是敌人吗?”绮萝轻喘。

  无垢摇了摇头,目光却没有稍离那身影。“不,他就是……阎罗焰。”

  “是地狱之火本人?”绮萝震慑于那气势,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阎罗焰。她终于明白,那封号不会是平白得来的,这男人真的很惊人。

  无垢还在发愣,转眼间那一人一马已经抵达马车前。看来其他人早早认出了主子的身影,从头到尾半点骚动都没有。

  马车的门被拉开,阎罗焰骑着黑马与马车并行。他那狂肆的发丝飞散在风中,火焰般的双眼对上了无垢的,他深深地望进了她的眼眸深处,然后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

  “来吧。”他朝她伸出了手。

  阔别多日,再次见到这男人,让无垢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她愣愣地伸出右手,但他却摇了摇头。

  “左手。”他简单地命令着。

  她傻愣愣地换了一只手搭上他张开的大掌,他随即一个使力,将她拉上他的马儿,她白色的衣裳在风中划出一道美丽的线条。马儿与马车一直都没有停止移动,这画面自然得好像他已经做过无数回了。

  “无垢,大衣……”绮萝从惊愕中回过神,忙抓起外衣要递过去。

  阎罗焰没有伸手接过,仅是将无垢安置在身前,随即用黑色的大氅围住她细瘦的身子,只露出她的脸来。

  绮萝将手里的外衣收回,知道这男人不会让无垢冷着的,她的脸上缓缓泛起了一抹欣慰的笑,望着那黑色的高大身影包覆着无垢纤细的白色身影,策马离开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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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无垢感觉到冷风从耳边扫过,她忍不住转头躲避,却因此撞进他宽阔的胸怀中,鼻端随即闻到属于他的气息,这一刻才猛然发现,自己居然是这样的思念这个男人。

  阎罗焰将她的脸按进怀中,然后一鼓作气策马奔上山头。“忍忍,这一段的风比较冷。”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柔顺地偎进他的怀中,让他替自己挡去大部分的寒冷。他的黑色大氅像张宽大的帐篷,隔绝了外面的寒冷,加上他的体温,烫着她的身子逐渐发热。

  阎罗焰策马上了山头后就放慢了速度,最终在一个有山壁遮挡的地方停了下来。

  “想下去走走?”他低声问。

  “好,我坐太久了。”她轻声应。

  他翻身下马,然后伸出手将她抱下来。她的两脚还没站稳,那宽大的大氅就落到她肩膀上了。

  “那你不冷吗?”她诧异地问。

  “在北国这种天气还不算冷,我已经习惯了。”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衫,完全不像身在寒冷天气中的模样。

  她吐了吐舌头。“这还不算冷啊?”

  “过来。”他站在原地,朝她点了点头。

  她停住了动作,抬头望他。她怎么会忘记这男人有这么高大了?

  “为什么?刚刚你为什么不要我的右手?”难道他们北国有什么奇怪的风俗,所以他不愿意握她的右手?

  阎罗焰见她不肯走过来,忍不住责备地看了她一眼。“脱臼过的地方只要施力不当,就很容易再次脱臼,你连这点常识都没有,怎么当红狮战神呢?”

  “我……”他这算是体贴吗?她讶异地望着他。“谁说要当什么红狮战神来的?我才不稀罕。”

  他果然知道她的身分了。

  对于她的抗议,他仅是微微一笑。

  “你……为什么要娶我?”她说完咬着嘴唇,站在原地睁大眼睛盯着他。

  他的目光与她相接,然后一个跨步来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拉进怀中。

  “啊!”她惊呼一声,跌靠在他坚硬的身子上。

  他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另外一手握着她纤细的腰,让她腰部以下的身子全贴靠在他身上。她细喘,扬眸望进他那满是占有欲的瞳眸中。他的抚触并不粗鲁,但指腹那略微粗糙的触感却引起她阵阵哆嗦。

  他抚摸她的方式既缓慢又慵懒,好像他有着许多时间可以这样把玩,好像她是属于他的宠物似的。

  “回答我的问题!”她终于失却耐性,扭动着身子要抽离开他的身边。

  但他的大掌扣住她的脸,随即火热的唇就覆上她的。在四唇相接的同时,她整个人一震,随即那熟悉的气息包围了她,那熟悉的触感让她渐渐放松了。

  一发现她的臣服,他的吻敛去了几分霸道,亲吻的方式变得温柔,只是那纠缠着她的舌却怎样也不肯停歇,勾惹着她种种蛰伏已久的感觉。

  他的舌滚烫地喂进她口中,她的轻吟暖化了他,满足了他饥渴多时的渴欲……

  “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他近乎叹息地说着,一再加深着这个吻。

  他将她掳到北国行宫,她在那儿待了十天。她逃离开一个月后,他趁着议和让兄长向南国君主提亲。亲事才说定,他的迎亲队伍已经上路,不到七天,他的人已经把她带回身边来了。即使只过了这样短暂的时间,他却觉得过了好久了。

  他的手掌圈住她的腰,像是单手就足以将她举起。靠在这强壮的男人身边,她显得如此娇弱,但是当他贴靠着她低喃着话语,她似乎又感觉到自己充满着力量。

  “你知道我是白尘了?”她仰头问,眼底还有灿动的欲望痕迹。

  看到她丝毫不懂得掩饰的情动,一阵白热化的欲望穿透他,让他真想现在就占有她。他克制地敛去那冲动,唇边漾起一抹笑。

  “你骗得我好惨!害我真想把尘无痕给杀了泄恨。”当时想到她正躺在另一个男人臂弯中,他就气到要失去理智,没想到那个惹他大烧嫉妒之火的家伙竟是她的兄长!

  “你不可以!”她想起哥哥胸口的伤,她亲自处理的狰狞伤口就是拜这恶霸所赐。“你再伤我哥哥,我就不与你善罢甘休。”

  她的气愤警告引来他挑衅的眼神。“你倒是对他很忠诚。记住,今后你忠诚的唯一对象就是我,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的母狮子。”

  “谁是你的母狮子?!”她为他那霸道的宣示而红了脸。

  “你问我为何娶你,答案再简单不过。因为你是我的人,我自然要把你带到我身边。”他说得斩钉截铁。

  “即使是需要透过婚姻,你也要这么做?你确定你真的想要跟我长久绑在一起吗?”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用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着她属于他之类的话语,她竟会觉得有种奇特的感动。

  这个男人霸道惯了,他喜欢的就拿,想要的就取,大约从没考虑过对方的意愿。但为什么她还觉得有抹奇异的温暖在胸口凝聚?为什么她想要张开手臂拥抱他呢?为什么她心里漾着的那种暖热的悸动,让她激动得几乎颤抖呢?

  这个男人竟然如此轻易地占据了她的心思,占据了她的感情?

  “不管有没有透过婚姻,你都是我的人。今后我是你唯一忠诚的对象,所以不要在我面前护卫任何男人,即便那是你的兄长也一样,懂吗?”他低头凝视着她。

  她扭头甩开他的钳制,气愤地瞪他一眼。

  这男人可真是专制!瞧他说那什么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上边境参与这场战事吗?”她眯起眼问。

  他顿了一顿。“为了证明你的聪明才智?”

  其实她不提他也想问,像她这样一个没有武功的女子,怎么会想要扮男装上战场去,即使不是亲自下场打仗,但战场毕竟不是个安全之处。

  “我才没那么无聊。”她看他一眼。“既然你已经查了我的底细,应当知道我们尘家历代都是武将,这将军府属于尘家已经历经好几个皇帝了。尘无痕是我的三哥,也是我剩下唯一的兄长,你说我能不帮他吗?而你竟然说什么我不能护卫任何男人,即使对方是我兄长也一样。这种话合理吗?”

  他听了挑了挑眉。“你的兄长武艺高强,虽然在战略上没有你出色,但是毕竟是个将军,为什么你觉得手无寸铁的一个弱女子需要肩负保护兄长的责任?”

  “因为他是我的家人,如果有人要伤害你的兄弟,难道你不会护卫他们吗?再说我的爹亲、大哥与二哥都战死沙场了,我们家族再也承受不起这样的损失。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她反问。

  他沉默地凝视着她。想着像她这样一个瘦弱的女子,为何有这么强大的信念去做这些事?想及她被自己抓来之后的种种,即使身体痛得快哭出来,她都闷不吭声,这种胆识不是寻常女子办得到的。这就是为什么他的目光总是无法离开她的原因吗?就是他说什么也要她来到他身边的理由吗?

  “不管怎样,我现在是你的夫君了,我才是你的天。”他嘴硬,依然坚持他的看法。

  她怒瞪他一眼,懒得跟他争辩。反正这男人霸道惯了,现在连她的心思也要掌控,他可真是过分!

  他不管她那不悦的神情,依然将她拉进怀中,从她身后圈抱着她。“今后这就是你的家园了,这儿就是我的领地汴城。”

  她顺着他的手势由山头往下俯视,果然看到绵延的城墙,远远望去那巍峨的屋宇可能就是他的家。城墙内是错落有致的民居,城内的街道人来人往,挺热闹的。

  “汴城,地处北国西北,产铁,是北国的军事重镇。”她低喃着已然了解的讯息。“原来这儿如此富庶繁荣。”她着迷地望着这个颇具规模的城池。

  “今天晚上,你将正式成为我的王妃,这城里会接连庆祝好几天。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只需留在我在的地方就可以了。”他轻轻地说,唇边却流露出满足的微笑。在他的想法中,他大概会把她留在寝居里好几天,以慰他那折腾了许久的渴望。

  看出他眼底的露骨暗示,她推了他一下,转过头去不想再看他,以免自己脸太红了。

  “你累了吧?想要熟悉汴城,改天再来吧!我先带你回府。”他抱住她的腰,一个使力就将她托上马,随即翻身坐在她身后。

   阎罗焰带着无垢骑着马进城,一路上无垢清楚地感觉到周遭人群好奇的目光。

  一反在草原奔驰的迅速,当马儿入城后,他将速度放得颇慢,不知道究竟是体恤她的舟车劳顿,还是为了让城里的居民看清楚新王妃的模样。

  只是无垢不知道的是,原本高大威武的王子在城里就是受瞩目的目标,现在身前还抱着一个粉嫩嫩,气质出众的女子,两人衣物一黑一白,一个强壮一个纤细,呈现出相当强烈的对比,自然引来了不少关注。

  “殿下!”

  许多人见着了他的坐骑都弯身行礼,夸张一点的甚至跪了下来。无垢深深感觉到这里居民对阎罗焰的拥护跟敬畏。

  阎罗焰一反战场上的冷酷,对着夹道欢迎的民众微微点头致意,让大家的议论更是热闹纷纷。

  “那是新的王妃是吧?”

  “听说是南国人,长得好纤细!”

  “是个美人,像个仙子一样……”

  无垢勇敢地回视这些好奇的目光,她可以感觉得出来大家的好奇跟隔阂感。她试图对着人们微笑,有的人也报以笑容,有的人还有点怕生的模样。

  “恭喜殿下!”人群中有人喊着。

  阎罗焰嘴角终于绽开一抹笑,于是恭贺的声响逐渐扩大,在他们周身环绕着。

  当阎罗焰的坐骑回到住所,他领着无垢回到他的寝居时,无垢真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啊,看来裴大夫他们还没到呢!”无垢环视着这个偌大的寝居,布置得真是华丽气派,跟他们南方小巧精致的庭园很不相同。“陪着我来的绮萝虽然名义上是我的侍女,但她与我情同姊妹,你以后要对人家客气一点喔!”

  “你才要对我客气一点呢!动不动就瞪我,大家都被你的外表骗了,其实你是个悍丫头。”他调侃地说。

  “旁人可不曾这样说过我。肯定你是性格太差,才会老让我生气。”她毫不客气地说。

  “哈哈哈!你这张嘴还真能说。”他毫不在意地大笑几声。“既然那个你带来的姑娘是你的朋友,平常就陪陪你,我会找人伺候你。”

  “我不用什么伺候……”她话都还没说完,寝居外就响起细碎的脚步声,然后有人停在门外敲了下门。

  “殿下,奴婢给殿下跟王妃送茶水过来了。”仆人隔着门轻声禀报。

  “进来。”阎罗焰喊。

  门被谨慎地打开,然后一个丫头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阿喜!”无垢惊讶地站起身,迅速迎上前。

  “小姐……不,是王妃!”阿喜也咧开嘴直笑,满脸的热情。“王妃,阿喜好想念你喔!”

  “我也是,我时常想起你,担心你被罚呢!”无垢拉住阿喜的手,激动地说。

  “阿喜没事,阿喜活得好好的,脑袋还在。”阿喜有点傻气地摸了摸头。

  无垢赶紧把她拉到一旁,就这样跟她聊了起来。

  阎罗焰无奈地被晾在一旁,顿时有点不是滋味。“喂,你可以走了,王妃说她不需要人伺候。”

  正聊着开心的主仆二人同时转头看他,阿喜听了垮着脸,但不敢反抗就要告退,无垢却开口了——

  “不行,我要阿喜。你就让阿喜留在我身边,好不?”她殷切地望着他,顿时想起绮萝劝诫她的,要以柔克刚。

  阎罗焰微眯起眼。“你这是求我吗?”

  无垢噘起嘴原本想回嘴,但终究是娇嗔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细声说:“对啦,不成吗?好不好?”

  看见她那柔得像水的神情,他心神一荡,直想把仆人踢出去,直接抱她亲热去了。

  “成。那你今晚记得谢我。”他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

  “今晚?怎么谢?”她还傻愣愣地问。

  一旁的阿喜都听懂了,脸红透了,无声地退下去。

  “阿喜?人呢?你走去哪?脸红通通的,是不是病了?”无垢起身想追上,但手腕被阎罗焰一把扣住。

  “亏你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好不风光,现在脑袋倒不灵光了。要怎么谢,阿喜那傻丫头都懂了,就你没懂吗?”他的拇指在她的掌心若有似无地画过。

  她发现到他暧昧的举动,乍然明白了,顿时脸胀红了。“你……思想邪恶!丢不丢人?还说给旁人听呢!”

  天哪,好尴尬,不知道阿喜会怎么看她呢!

  “哈哈哈!”他一把将她扯进怀里,让她跌坐在他张开的大腿上。“我的思想邪不邪恶,你今晚就会知道了。”

  她闻言脸更红了,拍了他肩膀一记,他倒是不痛不痒地继续狂笑着。

    阎罗焰的住所里,前院热闹纷纷。他的手下除了值班的人之外,全都聚集在前院的天井中吃喜宴、喝喜酒。

  喜房里,无垢顶着一身华丽的装扮,坐在床边猛打瞌睡。

  她的头上盘着复杂的发式,是其他丫鬟跟绮萝的成果。发里插满了各种名贵的首饰,各自镶着看了就知道极珍贵的宝石,这种东西据说梳妆台里还有好几盘。她身上的服饰更是极尽奢华之能事,白底的衣服套上外衣,那衣物每件都用金丝线绣边。

  那花样细看之下竟都是一只只的狮子,她不禁想埋怨,这些人是急着替阎罗焰标示所有权吗?

  “绮萝,时间不早了,我看前面热闹着,他不会这么早进来。你回去睡,我也睡下了,好不?”无垢苦着脸,在她打了好几次瞌睡,差点把沉重的头给点到床底下去时,她开口了。

  “可是这样不好,毕竟是新婚,得等殿下进来我才能走。”绮萝知道她也累了,但却又担心这样做不妥。

  “还殿下呢?你都快要把他当主子了。”无垢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你不用怕他,我已经告诉过他,你不是下人,你是我的手帕交。”

  绮萝惶恐地看向她。“这怎么可以?无论如何,我毕竟是陪嫁过来的侍女呀!”

  “这里都不是将军府了,你还抛不开身分的问题吗?”无垢无奈地说。她隐约也知道,教绮萝将对哥哥情感深埋的,恐怕就是身分问题。

  “无垢……”绮萝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无垢叹了口气。“那你先帮我换掉这一身衣服好吗?我好累喔,现在都腰酸背痛了。”

  “你这样很美,应该留着让殿下欣赏。”绮萝淡淡笑着说。

  “他已经看过了,先前在举行典礼时他就看过了。”在外人面前,阎罗焰可是有点不苟言笑,维持着他身为主子的风范,倒是她觉得这样的他有点陌生。看来她得习惯才是,她的夫君毕竟是这汴城的城主。

  看到她那疲惫的神情,绮萝终究是妥协了。在绮萝的协助下,她终于卸下了华丽的衣裳,只留下一件中衣。头发上的装饰品一件件被解下,她的发丝终于得以自由,再度披散在身后,让她舒服许多。

  她站在床边背对着绮萝抖了抖如丝缎般的秀发。“你可以去睡了,绮萝,夜都深了。”

  但是一只手先是握住了她发尾,随即穿过她的发,指尖在她折腾了一晚的头皮上轻轻地按压着。

  “嗯,这样舒服多了,谢谢你……”她轻轻转身,却发现自己面对着满脸笑意的阎罗焰。“怎么是你?绮……绮萝呢?”她四处张望,但屋子里哪还有绮萝的身影哪?

  “走了。”他应声,将她的发丝抓握在手里把玩着。“你从来没告诉我,为什么你的发色如此特别?”他看着手上那在烛光下闪动着不同光泽的秀发,着迷似地把玩着。

  她红着脸将发丝抽回,顿时觉得自己只穿着一件中衣很单薄。虽然屋子里面早烧了炭火,但现在她却觉得自己穿太少了。“我……我加件衣服。”

  “冷吗?”他拦住了她的去路,边说边解着衣物。“就要睡觉了,不必再加衣服了。帮我脱掉这个。”

  她愣了一愣,犹豫片刻,终于伸出手去解开他的腰带,然后那沉重的腰带还差点让她失手掉到地上去。

  “哈哈,还好你不是做丫头的,否则肯定被主子骂。”他笑着接过,随手往旁边架子一搁,架上此刻正披着一件他的披风,正是今天他骑马带着她时穿着的。

  她有点不敢相信,经过了今天的仪式,她已经正式成了他的妻。

  她的手在他身上探来探去,心思绕着他们的相识过程,但他却因为她那无心的碰触心猿意马起来了。

  他接替了她的工作,三两下把衣服剥个干净,身上只剩一条长裤。她才抬头,来不及因为他赤裸的胸膛脸红,他就打横将她抱起,掀开床帘后将她放在极为柔软的枕被上。

  “啊!”她惊呼着跌入那软绵绵的丝被中。

  他没让她孤单太久,随即上了床。大手一揭,床帘应声而落,将两人围在一个私密的空间里。床帘外那灿亮的烛光透了进来,倒是增添了几分旖旎的氛围。

  他俯身靠向她,身子撑在她的上方,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看。“无垢呀无垢,你终于来到我身边了。”

  他的话语轻软似叹息,语落,细碎的吻跟着落到嘴上,还有颈项上脉搏的脉动之处。

  “焰。”她闭上眼,轻唤着这个男人的名字,知道这名终究是刻进了她的心口,刻进了她的命运之中。

  他的回应是一连串更为滚烫的热吻。

  她的身子开始发烫,不耐地在枕褥之间欠动着身子。

  他的大掌拉松了她的衣襟,手探进了她的抹胸中,轻轻地揉捻着那一方柔软。他试着解开她的衣物,但她羞了,抓着衣领红着小脸望着他。

  “我……我冷!”她说着谎。

  他不以为意,仅是一笑。“还冷?没关系,我帮你。”

  他不再执着于与她拉扯上身的衣物,将她裙子往上掀起。“来,抓着。”

  她傻呼呼地就着他的命令伸手握住裙摆,这一握她就看不到他了,他俯身在做着什么,她都看不到了。这样好像让她舒服了一些,比较不那么尴尬,于是她偷偷喘了口气。

  但一口气吐了还来不及吸,她就狠狠地倒抽口气——

  “阎罗焰,你在做……做什么?”她颤声问。

  虽然看不到,但是触觉更是敏感了。她感觉自己的亵裤被扯开,直觉地夹紧了腿,但是他的指尖却在她小腹与大腿间游移。

  就算她紧紧夹住腿,脸也胀红了,但手里握着裙摆,一时间像是被绑住了手一样,忘了还有双手可以制止他。然而下一刻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他的指尖哄诱地探入她的紧致柔软之间,激起她一阵陌生的颤抖。

  “阎罗……焰!”她的最后一个字是惊喊出声的,因为他的指探进了她的身子里,毫不客气地揉弄着。她觉得整个人像是高高被抛起,又被重重放下。那心跳比什么都快,呼吸都乱了套了。

  她的轻吟引来他满意的轻笑,随即那细碎的吻随着他的手折腾着她羞到快晕过去的身子。

  “快……住手。”她喘息着喊,但那声音一点威严也没有,像是只猫儿咕哝一样,怎么听都让男人心悸。

  “说清楚,是要快,还是要住手?”他邪恶地凑近她脸蛋旁问,但那指依然在她最羞于见人的部位肆虐着。

  她的脸红透了,那娇羞的模样让他的欲望火热地烧灼着。

  “你……”她微微哽咽着,委屈地望着他。“你好坏!”

  阎罗焰的心一软。“那我不碰,换你碰我,好吗?”他将她的手抓握到胸前,让她的手滑过他光滑的皮肤。

  她有点羞怯,但在她的手引起他眼眸中细微的变化时,她开始好奇起来。她的碰触逐渐变得大胆许多,只不过这回换他苦了。

  当她的手不经意地往他下身探去时,他瞬间变得坚硬无比。

  她都还没碰到他,他已经快要受不住了。他咬牙,弯身亲吻她,决定让她一起受这欲望折磨。

  帐内的空气逐渐火热,帐外的烛光逐渐冷却。怕冷的无垢在他怀中度过了第一个北国之夜,那一晚她一点也不感觉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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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无垢醒来,缓缓地张开眼睛,觉得有些困惑。

  好奇怪,这烛光有这么亮吗?为什么床帘外的光线这么亮,仿佛白天一样。

  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啊!”她从床上弹起身来,随即因为牵动了僵硬的肌肉而呻吟出声。“天哪!痛……”

  原来天色已经大亮。事实上不只大亮,按这光线看来恐怕是近午了。她昨夜迷迷糊糊睡去,居然睡到这么晚,旁人会怎么看她呢?

  “哪里痛?”一个沙哑的声音询问着,一只大掌随即抚上她光裸的身躯,在她身上游移了一趟。

  被这一摸,她才发现跪坐在床上的自己,除了一头披散的长发之外,毫无任何遮蔽之物。

  “啊……呜……”她赶紧拉过被子挡在胸口,这下子可真不知道要哀嚎还是呻吟了。

  而那个依然躺在被褥间的男人一脸慵懒地望着她,一手甚至还枕在头下,相对于她的紧张兮兮,他可是惬意得不得了。

  “身子酸痛,对吧?”他理解地轻哄,很同情她,毕竟他昨夜真是一点也没有客气过。那不识云雨滋味的她,此刻身子肯定既僵硬又酸软。

  她抿起嘴。“你不要问了,天很亮了,不知道什么时辰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快点起床?”

  他伸手将她拉过来,让她跌靠在他的胸口,当那红发散落在他光裸的胸膛,他眸光闪过一抹满意的神色,他喜欢这个画面,喜欢她睡在他的怀中。

  他的手往下抚过她纤细的腰,在上面轻轻地按摩着。她眯起眼,轻轻叹息一声,想推开他又有点舍不得,毕竟他的手劲很刚好,揉起来很舒服呢!

  “这儿也酸疼吗?”他的手握住她的大腿根。

  “阎罗焰!”她吼着夹紧双腿,却把他的手夹在双腿的柔软之间。

  他故意动了一动,引来她恼怒的瞪视。

  他叹了口气,敛起自己似乎永无止境的欲望,决定该给她休息恢复的时间。

  “你因为不习惯才这样。等等,我带你去个地方。”他翻身而起,掀开床帘下了床。

  她望着他光裸地走过屋子,身上的肌理随着动作波动着,在晨光中闪耀着光芒。她顾不得脸红,看得都出了神。

  谁想到他是走到衣柜那边,拿了好几件衣物,然后折返。

  “你拿的这个是女人的衣物。”她困惑地望着他。

  “当然,这是给你的啊!那一整柜的衣服都是给你的,不够的话跟阿喜说,会再请人来做。”他像对待个孩子一样,细心地替她着衣。

  她傻愣愣地任他穿着衣物,但他那专注的神情害她看得都出神了。他的眼神温和,唇边甚至带着微微的笑意。他没有说什么甜言蜜语,但是这样简单的穿衣动作,却让她想像起两人白首偕老的情况。几十年后,他还会在她身边,像今天这样神情中带着平静与安详,专注地帮她做这些琐事吗?

  忽然间,她觉得鼻子一酸,伸手圈抱住他。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了他,他打住,任她拥抱着自己。“怎么了?”

  她在他肩上摇了摇头。“就是忽然很想抱你,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的唇边缓缓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阎罗焰把她拉上自己的腿上坐着,让她更方便拥抱他。她靠在他肩膀上,发丝垂在他身上,她的心里好温暖,好温暖!

  “我不介意你再亲我几下,但我不保证我还想帮你穿衣服。”他的声音带着笑意。

  “讨厌。”她推开他,手指刮了他脸颊一记,却摸到他那新生的胡渣。“你该刮脸了,顺便把脸皮也刮一刮,真是厚颜。”

  “哈哈哈!男人脸皮就该厚一点,不然像你这样成天脸红,能看吗?”他不以为意地说。

  “我哪有成天脸红?你不来惹我,我就不会……”她赶紧打住,以免这话题继续下去,她只有被调侃的分。

  他将衣服往她身上套,然后自己随便穿了件薄衫,再从架上把披风拉下来,密密实实地将怕冷的她圈进披风里。

  “等等,我们要去哪吗?那我得梳个头……”她急忙地问。

  “不用梳,我喜欢这样。”他撩起她的发丝,然后在她额头啄了一下。

  她白皙的脸蛋红通通的,煞是好看。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他就拉着她推开房门。果然门外已经有仆人在等了,阿喜一看到主子赶紧直起身子。

  “殿下、王妃,要先梳洗再用午膳吧?”

  “午膳?真的近午了喔?”无垢尴尬地将脸埋进阎罗焰的衣袖中。

  阎罗焰咧嘴一笑。“午膳缓缓,我们要去后山,你把衣物准备好送过来。”

  “是的,殿下。”阿喜开心地得令而去。

  “去什么后山?你到底带我去哪?”无垢扯了扯他的袖子。

  “去了就知道。还冷吗?地上冷,我抱你好了。”他说着弯身横抱起她。

  “啊!”她惊呼,双手赶紧勾住他的肩膀,但他已经抱着她大跨步穿过回廊了。“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别动,我知道路,这样比较快。”他圈紧她,她这纤细的身子抱起来还真没有什么分量。“你身子太单薄,等一下让阿喜喂你吃些补品。”

  “我这样很好,不用吃什么补品。”她感觉一路上遇到的仆人虽然都朝他们行礼,但是抬起头的瞬间,眼里都带着笑意。“放我下来啦,旁人都在笑了。”

  “谁敢笑?”他停住脚步,大声喝。

  顿时间四周的仆人全都停住了动作,惶恐地敛袖垂首,不胜惶恐的模样。

  无垢真想翻白眼,干脆把脸埋进他肩膀。

  “好啦好啦,你快点走。”她小小声地说。

  阎罗焰这才继续往前走,四周的仆人一直到主子走远了才敢抬头。

  无垢一路将脸埋起来,再抬起头来是因为他停下了脚步。但这一抬头,她却惊诧地低呼出声——

  “温泉?怎么会有这么个地方?”她雀跃地下了地,望着这个位于山洞里的温泉,那池子比一般浴池要大上些,此刻正冒着白烟,看起来就很温暖。

  显然这个温泉是有仆人在整理的,洞口甚至有一道严谨的门,另外还有精巧的帘子隔绝。但是山洞的深处有几个通风口,让热气得以散出去,不至于因为紧关着山洞口的门就闷住。

  “你很需要吧,泡一泡身子会舒服点。”他拉开她的腰带。

  “会不会有人来?”她迟疑地覆住他的手。

  “阿喜会把你需要的衣物放到门口,但没有我的允许,没有人会进来。这儿平日就有人打扫跟整理,你想要来的话,可以让阿喜带你来。”他想到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因为她溜出营去泡温泉,看来这小女人是真的很怕冷。

  “谢谢你。”她真心地感激。然后在他剥去她衣物之后,迅速地跨进池子里面,让白浊的汤水遮盖她光裸的身子。“嗯,好舒服喔。”

  阎罗焰跟着踏进池里,找了个角落靠坐在池边,然后将她拉进怀里,让她靠着他胸膛,避免池边的石头太粗糙,伤了她的肌肤。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的发色在阳光下看起来是红的?”他迷恋地撩起她的发丝问。

  他第一次见到她,就被这女人那特有的气质给迷住了,所以他不顾一切就把人掳回来了。掳她回来可跟任何军事考量没有关系,只是因为他想要她,非常强烈的想要她。

  经过了这一段时间,这种渴念并没有减少。即便像是昨夜那样让她彻彻底底的成了他的女人,他还是想时时将她带在身边,想要每一个转身都能看到她。这种心情有点傻气,但对他是新鲜的。他不知道这种状况会不会随着时间的久远而减轻,但是眼前,他只想这样专注地拥抱她,专注地凝视着她。

  “因为我的娘亲是异族人。”她靠进他怀中,现在已经逐渐适应他无时无刻的拥抱。

  “异族人?可是尘无痕并没有你这样的发色……”他追问。

  “他是大娘生的,我三个哥哥都是我大娘生的。但是爹爹在一次战争中认识了我亲娘,我亲娘据说是边境异族,嫁给了我爹爹当妾。据说也曾经到京城去生活,但无法适应南国的生活,最终把我交给爹亲跟大娘抚养,就此回到族里去了。他们说我娘的眼眸颜色更浅,而我则跟一般人一样,除了发色在某些光线下看起来像红的。”她淡淡地述说着。

  “那你在尘家过得好吗?自那以后就没再见过你亲生的娘了?”

  阎罗焰知道有些异族的联姻并不容易,生活习惯跟种种隔阂常使夫妻面临更多考验。但他要娶无垢时,从来不把这些考虑进去。也就是说对于娶她这件事,他竟然没有迟疑过。

  她点了点头。“我对亲娘没有印象了,从小就是大娘照顾我,她跟我亲娘没有两样。所以我才那么担心三哥,大娘接连失去爹跟两位哥哥,已经承受不起更多打击了。我怎么能不护住我这最后的哥哥呢?”

  “南国君王是个喜怒无常,反反覆覆的君主,你的兄长在这朝廷里会很辛苦。”阎罗焰对于南国的状况略有了解,这个新皇帝风评很不好,连邻国的统治者都对他颇不以为然。

  他的兄长阎罗彻是个严谨的统治者,他已经习惯几个兄弟为了国家劳累奔波了,看着人家把当皇帝作为乐事,除了不屑之外,只能感谢自己身在这样的皇室,而不是兄弟互相斗争的环境。

  “我也不能替我三哥做决定,毕竟尘家这数代的包袱可也不是说丢就可以丢的。”她想到绮萝与兄长那尚无结果的爱恋,还真希望三哥真的能辞官,带着绮萝跟大娘找个地方好好生活。

  “说得没错,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责任,旁人无法完全理解的。”他说着轻轻捏着她紧绷的身子,帮她放松疲惫的筋骨。

  她微微闭上眼,靠在他身上,让他宠溺地服侍着她。“你再这样下去,以后我成天要你服侍我,你就后悔不及了。”

  “我每天都可以服侍你,有什么问题?”他说着张嘴咬了下她的耳垂,然后那按摩的手也开始不正经地在她身上游走,那意图不言可喻。

  她想瞪他,但是太舒服了,完全不想动。

  他的抚触缓缓变调,那灼热的感觉逐渐焚烧着两人。

  她舒服地往后仰,就此靠在他肩膀上。他将她扶坐在自己弯起的大腿上,一手依然揉着她原本酸痛的后腰,一手却已经从她腋下绕到她胸前,撷取那一方绵柔。

  她胸前的嫣红在他的揉弄下挺翘着,当她动了动,那抹嫣红就忽而露出水面,忽而没入水中。他的目光凝聚于此,眸色中的火焰开始燃烧。

  “身子还不舒服吗?”他低声问,声音竟有些沙哑了。

  她微闭着眼摇了摇头,却因为这动作让自己胸前的美好风光以一种他抗拒不了的方式波动着。

  他忽然握住她的腰,将她举出水面。

  “啊,你做什么?我还不想上去呢!”她轻呼,双手抓握住他的肩膀。

  “真不想上去?嗯,那在这儿也可以,我可以配合。”他说着凑过去,张嘴含住他渴望好久的那朵红梅。

  “焰!”她羞得全身都要变成红色的了。

  昨夜那些滚烫的记忆跟着回来,她已经知道他会对自己做些什么羞人的事,但她从没想过在这地方……在这地方也能……

  她的脑子开始发晕,思绪越来越不连贯了。

  “如果我也像你这样做,你也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吗?”她在一阵低吟之后,柔弱无力地扶着他的肩膀问。

  “你可以试试看。”他鼓励地摊开手,一副任她摆弄的模样。

  “可是我现在觉得好热,脑袋热烘烘的。”她浑身的血液流动得太快,加上温泉的作用,现在整个身子热到发烫了。

  “我们上去。”他一把抱起她,拉了条宽大的布巾将她身上残余的水吸干。然后将她放到旁边矮榻上兔毛制成的铺毯。

  她那白皙漂亮的身子在那柔软的兔毛映照下,显得更为娇弱动人。让他差点就忘记要让她“试试”的承诺,直接握住那纤细的腰,埋进她紧致而温暖的体内,驰骋着那即将脱缰的欲望。

  无垢躺在榻上,朝他伸出手来,只见浑身赤裸的他像只漂亮的兽般朝她走来,身上那藏不住的昂藏欲望,已经清楚昭示着她对他的影响力了。

  他侧身在她身边躺下,她的手搭上他无丝毫遮蔽的身子,在他光滑的肌肤上来回滑动。

  “你摸起来很好摸,昨天我才摸了一下子,你就不让我摸了。”她微微噘起嘴抗议。

  阎罗焰身上的某些地方硬到发痛,这女人居然还抱怨他不让她摸个透?她不知道男人的自制力是有极限的吗?

  “这是男人跟女人不同的地方。”他嘶哑着声音说。“我太想要你,时常等不了。如果我对你不够温柔,那真是抱歉。”

  她的手掌滑到他身前,她轻摇了下头。“你没有不温柔。我喜欢你拥抱我的方式,现在我也越来越喜欢抱你了。”

  他起身坐起,将她抱到自己腿上,这回是面对面的,她的腿正好岔开,圈着他劲瘦的腰。

  “我会一直一直拥抱你,永远也不会放手的。”他握住她的腰将她举起,然后让自己的坚挺抵住她最柔软又最敏感的热源。

  她的手抓住他的上臂,感觉到自己再度被撑了开来,他那硕大的欲望像股压力,陷入她窄紧的甬道中。

  但是他的欲望太强烈,而她的身子对欲望太过陌生,一时间她竟就这样紧紧圈住他的尖端,让他低声呻吟了起来。

  “天哪,你好小。”他伸手揉捻着两人交接之处,熟悉的抚触很快触动了她的感觉。

  当酥酥麻麻的感觉穿透她时,她身子涌上了股陌生的情潮,而他终于得以完全地进占这一方温柔。

  他握着她的腰,低吼着:“圈住我。”

  她的感觉已经迷乱,纤细的腿用力地圈住他,迎接他那一波强过一波的撞击,她感觉自己都快要散了。

  当她被抛入欲望的峰顶时,她模糊地想到,他又一次食言了,他根本没有让她好好“试试”。

  只不过很快地她连思考都不能思考了。

   无垢嫁到北国的日子顺利的展开,除了阎罗焰花了不少时间陪伴她之外,绮萝跟阿喜的陪伴也解了她的闷,她逐渐习惯了住在汴城的生活。

  阎罗焰出门办事的时候,她大多待在寝居里面看着自己带过来的书,当初要是知道阎罗焰让人将她的衣物都准备得这么齐全,她应该舍弃衣物,多带一些书才对。有时候阿喜跟绮萝也会在她屋子里边做杂事边谈天,因为这样她了解了不少北国的生活习惯跟风俗。

  有时候阿喜也会领着她们去逛逛,但是阎罗焰似乎更喜欢担任这个工作,后来她就仅在大屋附近散步,没再走远。一等阎罗焰有空档,就会骑着马带她出门。他到现在还不肯让她单独骑马,这一点她可不大服气。不过跟他争辩简直是浪费唇舌,他根本听而不闻,固执得很。

  “王妃,快中午了,等一下要在寝房里面用膳,还是去前厅用膳呢?”阿喜收拾着桌面,边问着。

  “再等一下,如果殿下没回来,我们几个自己在屋子里吃好了。”无垢吃东西简单,并不讲究,对于仆人准备的一大桌子菜敬谢不敏。后来只要阎罗焰不回来用膳,他们就按她的意思,只简单准备一些菜。

  “殿下可能快回来了,我听侍卫说殿下下午要到后山去驯鹰。”阿喜报告着听来的消息。

  “什么是驯鹰?”无垢大感兴趣。

  “驯鹰是北国人的活动之一,驯养一只属于自己的鹰,是极具意义的事情。因为鹰的性格孤僻,如果能驯养,可以成为这人终生的朋友。阿喜听说殿下是驯鹰的高手,真想去开开眼界呢!”

  “真的吗?我也想去。”无垢欣喜地说。“绮萝,你想去吗?”

  “你又想去哪了?”男子的嗓音打断了她们,阎罗焰在众人的关注下踏进屋于。

  阿喜跟绮萝忙起身行礼。

  “我听阿喜说你很会驯鹰,我从来没见过人家驯鹰呢!”无垢双目灿亮地望着他,大有祈求的味道。

  他叹了口气。“那吃过饭后一起去吧,不过你不要乱跑,驯鹰时很忌讳闲杂人太吵,鹰会很暴躁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阿喜跟绮萝也一起去,可以吧?”她笑逐颜开地问。

  他再度妥协。“好。”

  阿喜开心地看了王妃一眼。“殿下饿了吗?要不要上午膳?”

  “好。”阎罗焰点头。

  阿喜动作俐落,加上绮萝也主动帮忙,没多久就张罗好一桌子菜,然后退下去,让他们夫妻俩单独相处。

  “住在这儿还习惯吗?”阎罗焰说着挟了好几样菜放进她碗里。

  无垢则随着他的动作眉头越皱越紧。“除了每次吃饭都被当猪喂以外,其他还挺习惯的。”

  “你太瘦了,抱起来一点分量都没有。就是身子太单薄,才这么怕冷。”他毫不妥协地继续他“喂猪”的行为。

  “怕冷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是一个暖炉。”她每晚偎在他身边,很快就暖了,比屋子里烧的炭火还有作用得多。

  “是没什么关系,除此之外,我还懂很多让你热起来的方法。”他朝她轻佻眨了下眼。

  她噘起嘴,挟了一口菜塞进他嘴里。

  “哈哈哈!”他笑着接受她的喂食。

  他们没有花很多时间用膳,因为比起用膳,无垢对驯鹰更感兴趣。她随便吃了吃,就一直催他。阎罗焰无奈地提早出发,带上一些卫士跟仆人,一行人骑马到后山的山坡去了。

  汴城的北边靠山,山的那端正是铁矿出产处,时时有卫兵看守,闲杂人等是不能随便入山的。

  后山的山坡上也是一大片草原,但这边还有一些大石,随着来的护卫对驯鹰比较熟悉,很快地准备好带来的物品。

  其实驯鹰真的是很需要耐性的事情,鹰都是野生的,不接受豢养。驯服的鹰就像是人的朋友,在住所搭了鹰架,给了食物,鹰想来就来。有的鹰还可以加以训练,用于军事用途。只是如果用链子将鹰脚绑住,那鹰通常会日渐衰弱,而提早死亡。

  无垢身边站着阿喜跟绮萝,三个人都很乖地站在旁边,因为鹰一出现盘旋,她们全都被震慑住了。它远比她们想像的都要更生猛、野蛮。鹰翅一展开,仿佛可以覆盖整个人,鹰爪看起来比什么都利,就连鹰的神态都充满了傲气。

  无垢看得目瞪口呆。

  只见那鹰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后,在阎罗焰头顶盘旋。而阎罗焰一动也不动,戴着手套的手臂直直伸出,比架子做的还要稳。那鹰鸟盘旋又盘旋,旁观的人都站到腿酸了,它终于停了下来,敛翅站在阎罗焰张开的手臂上。

  “啊……”无垢轻喘,彷佛可以感觉到这一鹰一人在较劲。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鹰才完全安静下来。此时阎罗焰拿起护卫准备好的生肉抛给它,它准确地接住,然后昂起鹰首大快朵颐。

  旁观的几个女人一致地发出叹息声。

  此时阎罗焰朝她望过来,看到她眼底那感兴趣的光芒,就朝她招招手,让她过去。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敢试试看吗?”他轻问,把一块预备好的生肉递给她。

  她点了点头,谨慎地接过,然后踮高脚,伸到鹰的面前。那鹰与她对望了半晌,就在她觉得自己约莫失败的时候,它拍了拍翅膀。

  她绽开笑颜,抛出手里的肉,那鹰准确地叼住,然后吃掉那块肉后再朝她摆了摆头。

  “它喜欢你。”阎罗焰轻声笑着说。

  “真的吗?我也喜欢它。”无垢注视着这美丽而充满力量的鹰,觉得满心的敬畏。

  看着她那虔敬的神情,他差点都看到傻了。这女人有许多种细致的表情变化,如果不是够亲近,是没办法见识到这么多的。但每多见一次她不同的样貌,他就越发不能移开眼睛。他从来不知道驯鹰也这么有趣,直到透过她那双晶灿的眸光,他看到了事物不同的有趣面貌。

  阎罗焰再喂了鹰后,把鹰给放走了。让仆人收起皮制的手套,他带着无垢往广大的草原走去,几个护卫仅是远远看着他们,没有贴身跟上。

  “你常常来这儿驯鹰吗?”她好奇地问。

  “鹰会选择它自己的朋友,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试图跟它们接触,然后如果它愿意就来靠近,久了它就愿意信任人,把这人当朋友。鹰的寿命很长,拥有一只鹰朋友,可以有数十年的陪伴,是很特殊的友谊。”他说明着。

  “那鹰除了跟人做朋友,还有其他作用吗?”她再追问。“可以送信吗?”

  “在北国我们不把鹰拿来送信,北国有很完整的传递系统,要寄信很方便的。倒是战事上有时候会用到。”他顿了顿。“你想寄信吗?”

  “对啊!”她偏了偏头说。“既然寄信很方便,改天我让绮萝帮我写封信给哥哥。”

  “为什么要绮萝帮你写?”他困惑地问,她又不是不识字。

  “唉呀,这你不懂啦!”她神秘兮兮地说。

  她让绮萝帮她写,是给他们有接触的机会,说不定经过这段时间的分离,三哥终于了解自己的感情。等过段时间,她找个机会让绮萝回去。毕竟她也逐渐适应这儿的生活了,绮萝回去也好让哥哥明了自己的生活很顺利,让他安心。

  “我是不大懂,又不是情人,写什么信?”他咕哝着,对这个舅子就是莫名的介怀。大概是因为无垢那毫不掩饰的忠诚吧!

  “给家人写信也是应该的,以后你要是出远门,也要给我写信喔!”她圈抱住他的手臂说。

  她这不自觉的小动作却取悦了他。

  他点了点头。“再说。”

  “什么再说?什么时候再说?现在说不好吗?”她装傻地闹他。

  夫妻俩说说闹闹,在这山头时不时传来轻笑声,连远远望着的佣仆们看了都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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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阎罗焰一大早就出门了,他出门时她甚至还在睡梦中。肯定是他故意不吵醒她,让怕冷的她窝在暖被中度过低温的早晨。

  但是无垢起床后到屋外晃了一圈,觉得外面天气又更冷了,空气湿湿的,这一、两天说不定要下雪了。于是她只好窝回屋子里,翻着那些她从南国带来的书籍。

  “好无聊,这些我都看到会背了。”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来来回回翻弄那书本。“阿喜,找点事情给我做吧,我快无聊死了。”

  “王妃,阿喜怎敢找事让王妃做呢?”阿喜一脸“我又不是不要命了”的表情。

  殿下宠王妃,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凡是殿下在的时间,几乎身边都伴着王妃。每每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也都看得到殿下替王妃张罗这张罗那个,就怕她冷着、饿着。他们这些仆人也是长眼睛的,也是长脑子的,看殿下的态度就知道,没有好好服侍这位气质与美貌兼备的新王妃,是很难在这屋子混下去的。

  “有什么关系吗?不过你不要让我刺绣就是,我对那个没耐性。”无垢露出一个可爱的表情,算是自我调侃。

  阿喜一笑。“殿下最近可能比较忙,王妃要不要读读书?或是画画?阿喜听说南方的闺秀既会画画又会弹琴……”

  无垢赶紧打断她的幻想。“你对南方闺秀有兴趣,就找绮萝做这些事去,这些她都会,而我……只是勉强画画兵图。啊,我想到了,兵图!兵书!阿喜,殿下的书房在哪?应该有些兵书可以看吧?”

  她雀跃地站起来,赶紧闹着阿喜带她去找兵书。她相信阎罗焰的书房里肯定少不了兵书,这样她就可以好好打发时间了。

  “兵书,应该是有,可是……”阿喜迟疑着,因为没有殿下的允许,一般人是不能进入书房的,她曾见过擅自进入的丫鬟被杖打一顿后逐出府。

  “快点啊,阿喜。”无垢那双眼含着灿亮的光芒,她对于阎罗焰的藏书很感兴趣。

  被王妃那双水灵灵的眸子期望地盯着,阿喜的心都软了。好吧,应该可以吧!书房的禁令是针对一般人,可王妃不是一般人,是主子心爱的女人,不是吗?

  “王妃,那我们快去快回吧。”阿喜只好妥协。

  而无垢哪里会想到书房是个禁地。她随着阿喜抵达书房门口时,看到有卫兵还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因为大家都认得她,并没有被阻挡,而得以进入。

  “阿喜,怎么不进来?外面很冷耶。”无垢站在书房门口问。

  “王妃,阿喜不进去了,没有殿下的允许,阿喜不能进去。”

  无垢耸了耸肩。“那你如果怕冷就先回去。”

  有时候阎罗焰的这些佣仆是很固执的,她已经习惯了,所以也不勉强阿喜。再说等她走进屋子里,马上就被墙上一大片的藏书给吸引了,根本完全忘了阿喜还站在外面等。

  阎罗焰的藏书比她预想的要多,有许多兵书,也有很多其他种类的书籍,她看得眼花撩乱。

  “啊,这本‘洗兵策’,啊!居然有这本……”她惊喜地低呼,小心翼翼地将书给抽出来,就怕太用力伤害了古籍。

  虽然是白天,她还是点亮了四周的烛光,好让自己能清楚看到那已经逐渐模糊的墨迹。然后她就爬上那张宽大的椅子,目光紧盯着桌上的古书,虔诚地拜读着,完全忘记了时光。

  “天哪,我终于看到这本珍贵的兵策了,我一定要跟焰说!”她满心的雀跃感动,真是等不及跟他分享了。只有阎罗焰才能理解她的感动吧!

  她才小心翼翼将兵书收好,打算放回架上时,就听到门外有人声。

  “殿下!”是阿喜的声音。

  “你怎么会在这儿?王妃呢?”这是阎罗焰略显低沉的声音。

  “在里面。”阿喜的声音细细的,隐隐约约听不清楚,但是接下来却是清楚的巴掌声。

  啪!

  无垢惊讶地站起身,赶紧跑到门口,拉开书房的门。果然一打开,就看见阿喜的脸颊红通通的,显然刚被掌掴过。

  “焰?”无垢不解地望向一脸阴霾的丈夫。

  阎罗焰不发一语,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进书房。“全退开。”

  外面的几个卫兵跟阿喜通通往后退开。

  书房门一关,无垢就一脸惊慌地问:“发生什么事了?阿喜做错什么事了吗?”她知道阎罗焰虽然脾气不好,但却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打下人的主子,所以决定先柔声问清楚。

  “她违背了我的规矩,她很清楚自己为什么受罚。”阎罗焰的脸很冷,他只要一拉下脸,那张面孔就够吓人。

  “什么规矩?你说给我听听啊!”无垢追问着,总觉得他的怒意不只是因为阿喜违背了他,而是对着她来的。

  阎罗焰对上她询问的眼光,咬咬牙说:“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踏进这屋子。她很清楚这规矩,我只打她那一巴掌,算她好运了。”

  无垢的脸色白了白。“你因为我进了你书房而罚阿喜?那你跟我说就是了,我只是太无聊了,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藏书可以看,你不喜欢我进来,我不进来就是了,为什么要打阿喜?!”

  她觉得好受伤,原来他连书房也不让她进来。是阿喜错估了情势,阿喜肯定认为既然是夫妻,她是可以进书房的。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夫君其实也把她当外人那样防。

  是她天真,以为自己真的是这家的女主人了,以为自己在他心中是很重要的,她错估了自己的分量。

  虽然不进他书房没什么了不得,但那伤心的感觉就这样在她心底发着酸,然后那抹酸楚蔓延开来,竟让她连鼻端都红了。

  看到她鼻尖红红,眼底盛满了伤心,他忍不住感到后悔。但是规矩就是规矩,可不能随便让女人给影响了,这书房重镇藏着多少机密,怎可随便?

  “我不是不让你进来,你想来告诉我,我会陪你……”他涩着声音解释。

  “陪我?还是监视我?我不知道这里有什么机密,但你好好说,我会尊重你的。对不住了,是我不好,是我不知分寸,以后不会再犯了,殿下。”她低着头,甚至朝他行了个礼,然后说:“请容无垢先告退了。”

  她一说完转身就走。

  “无垢!”他伸手也来不及抓住她,她就像抹白色的烟雾,在他身边溜了过去。“可恶!”

  无垢在小径上小跑步,白色的衣袂在风中飞扬,她的脸上垂挂着两条泪痕,但她抿着嘴一把抹去,拒绝让自己更失态。

  她怎么会这么伤心呢?

  他把书房当机密处所,不让她进去,她为什么要这么伤心呢?他对她的好是有限制的,这对一个一城之主来说是正常的,把国家的利益摆在最前端,这没有错,她很可以理解。但她为什么还要伤心呢?

  因为她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个外人。

  因为她已经把他当作自己最亲密、最无须怀疑的家人,是她用全心全意去爱的男人哪!

  她这样对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也会这样看待她,但她毕竟是期待过高了。也或许对他来说,儿女情长只是在闲暇之余的娱乐,一遇到正事,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光是一想到他可能转身就决定不再喜欢她,不再宠着她,甚至不想要她在身边,她就觉得心痛莫名。

  当她呆愣伫立时,阎罗焰已经追了上来。

  “无垢。”他停在她面前,看着她脸上的泪痕,心蓦地一紧。但她有点呆愣的神情,更让他担忧,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喊她。“无垢!”

  无垢气愤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拉起裙摆行了个礼。“如果殿下许可,无垢想去骑马。”

  “骑马?”为什么突然想骑马?他诧异地说。“好吧,我让人去拿件外衣,你穿这样太单薄……”

  “殿下,无垢说的是‘自己’去骑马。”她用力的强调那两个字。她现在急需独处,以免自己对着他闹脾气。

  “不许!”他完全无法接受被她撇下,他忽然有种恐惧,好像她要离他而去了似的。

  “为什么不许?怕我偷你的马吗?”她不服气地瞪他一眼,随即气唬唬地转身往马厩跑去。

  “无垢!”阎罗焰追了上去。

  无垢也不知道自己干么跑给他追,反正就觉得想跑,于是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抵达了马厩。

  “帮我上鞍。”无垢停在自己常骑的马前,对着仆人说。

  “不必了。”阎罗焰阻止了他,不管无垢恼怒瞪他的眼神,他拉出自己的黑驹,一把圈住她的腰,将她托上马。

  “我不要跟你骑马!我不要……”她在黑马上面挣扎着,但他很快地翻身上马,将她圈住,然后一勒缰绳,脚下一踢,高大的黑驹就这样驰骋而出。

  阎罗焰领着她奔驰了好一段路,因为赌气出门,她身上的衣服过分单薄了,一冷起来也只能很没用的躲进他怀里。

  他一路无言地一直策着马,一直到上了后山的山坡,他才放缓了速度,让马儿轻轻地踱步。

  他低头,望着那靠在他怀里的人儿轻叹口气。“还生气吗?我不是要责备你,只是有些规矩得让仆人确切遵守,否则这样很难带人。”

  “我没有说你错,但你这样打阿喜……阿喜都是让我拖累的,从认识以来,我已经害过她很多次了。”她的脸红通通的,依然低着头不肯看他。

  “真的没有生气?”他用手指将她下巴勾起,她的眼眶还红红的。“伤心了?”

  她困窘地瞪他一眼,倔强地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哭?为什么想自己出来骑马?”他可不想这样让她躲过去,说不定回头她又喊他“殿下”,动不动就朝他行礼。说不定以后每件事情都要来请示他,其实说穿了就是气他。

  “我是有点伤心,只有一点;因为我觉得自己像个外人。”她咬了咬嘴,别扭地说。

  “你不是外人。”他叹口气摸了摸她的脸颊。“但我是汴城的领主,也是北国的将领,有些事情是摆在我个人喜好之前的,包括国家的利益、人民的安危等等。这样你能明白吗?”

  “我懂,刚刚从书房跑开时我已经想到了。”她轻声地回应。

  “那还哭?”他又问。“还是气我?”

  “不是气你,也是啦,因为我想到自己那么爱你……我当然气啊!你怎么可以让我这么爱你?这样我很吃亏耶……”她喃喃低语着,像是自己在碎碎念。

  但是这些碎碎念通通进了他的耳,他的心里一喜,整个脸都亮了。“你说什么?你说你爱我?再说一次!”

  “不要。”她咬咬唇瞪他。

  “可是我已经听到了,你爱我!哈哈哈……”他得意地抱着她,开心地朗笑起来,那笑声甚至还带着一点傻气。

  无垢被他的傻笑给弄得笑了,但下一刻他已经捧着她的脸,俯身深情地亲吻了她。

  “无垢啊无垢,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是我的人!”他热烈地亲吻着她,吻得她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伸手拥抱他,即便他没有对她说出同样的爱语,但他亲吻中的温柔情意已经打动了她。她知道这男人疼她、宠她,她希望自己能够一直跟他在一起。

   经过了这次的争吵,这两个人是更显得浓情密意了。

  有时候阎罗焰会带着她待在书房里,两人各自看着书,很能享受这沉静的相处时光,后来他甚至把书房的秘密告诉了她,原来这书房里有密道可以通到城里几个重要的点,甚至是靠近城门的哨站。

  如果敌人来袭,哨站上的亲信从密道可以第一时间抵达这书房。这些负责传递讯息的哨兵,通通是阎罗焰培养出来的心腹,也只有这几个人知道这条通道。

  无垢被带着走了一趟后,不得不佩服设计者的心思缜密。原来这城从设计到建造,都是在阎罗焰的掌握之下,北国皇帝会派他来守这城,自有其道理。

  她明白,要把这样一条通道告诉她,是需要多大的信任。他用不同的方式表现他的感情,她虽不说破,心里却比什么都感动。她望着他的目光总是温柔又缠绵,带着深深的眷恋一般,于是每次他一看到她这眼神,就忍不住让男人的满足感涌到最高,结局就是他们亲热的次数多到不能再多了。

  只可惜两人腻在一起的时间虽然甜蜜,但阎罗焰毕竟有他的责任。昨日他接到讯息,说是西北边防有变,他已经带着军队出发了。

  才一晚没有他睡在身旁,她就思念他到了失眠的程度,即便阿喜在她屋子点了好多炭火,都不能让她安寝。

  “王妃,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你的气色看起来不大好。殿下要是回来看到了,会骂阿喜的。”阿喜端着热茶进屋,看到无垢坐在圆桌前,忍不住唠叨。

  “我不想睡了。”无垢叹了口气。“我好像不该让绮萝这么快回南国去,谁想到焰一不在,我会这么想他呢!”

  就在阎罗焰离开的前几天,她得到他的同意让绮萝回南国去了。她把绮萝跟哥哥的一段情感说给他听,然后说了她想成全他们的心意。阎罗焰同意了,并且还很大方地让人备了许多礼物,让绮萝带回将军府给她的娘家。

  可是这么一来,阎罗焰不在时就只剩下阿喜陪她了。

  “其实就算绮萝在也没用,王妃想见的人是殿下嘛!”阿喜笑嘻嘻地说。

  “你这是在取笑我,对吧?”无垢瞪她一眼。

  “阿喜不敢,阿喜不敢!”阿喜赶紧讨饶。

  这一对主仆还没斗够嘴,门口就响起了骚动。好像有好几个侍卫在她寝居前说着话,话声都很急。

  “发生什么事了?阿喜,去看看。”无垢敛起笑,正经地说。

  “是。”阿喜走过去打开门,但过没多久,她推开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皑甲的侍卫。“王妃,赵侍卫官有事禀报。这人是殿下的心腹,负责统筹军事情报的。”阿喜还附到她耳边,细声提点着。

  无垢点了点头,面对侍卫宫轻声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禀告王妃,前城出事了。了望兵观察到远处山头有军队朝汴城而来,可能不消多时就会抵达城门。”赵侍卫宫脸色沉重地说。

  “殿下去西北,带走了多少士兵?”无垢脸色一正。

  “因为战报说西北有敌军来犯,殿下带走了一万精兵,还有部分的兵力是固守在铁矿山前,寻常是不能调动的,约莫有一千的兵力。现在城里剩下的,大约只有三千名。”若下是情况危急,赵侍卫宫不会这么急着找上她。

  那日殿下领着王妃从密道过去,也替他引见,可见得王妃是殿下所信任的人。虽然王妃出身南国,但现在她可是北国王子的王子妃,更是汴城的城主夫人。加上她曾经亲上战场,对战略非常熟悉,所以他反覆思考过,还是决定来找王妃商量。

  “通常殿下不在时,是谁在掌兵符?带我去见他!”无垢一听也知道事况紧急,如不能找出对策,恐怕汴城会有难。

  “是李副将,可是今早李副将练兵时发生一些意外,摔马了,手跟腿都断了,现在还躺着下不了床呢!”赵侍卫官说明着。“现在可以说群龙无首,虽然末将可以领兵,但是情况危急,我还是决定来与王妃商量。”

  “不用担心,我们会找出方法的。现在我要上前城去看看局势,你跟着来,路上把这汴城的结构详细说给我听。”无垢起身,迅速地下着命令。

  “王妃,你要到前城去,这样很危险呢!”阿喜担忧地说。

  “赵侍卫宫会保护我的,你留在这儿。对了,阿喜,你替我去办一件事,找个传讯的士兵,改扮成平民的装扮,从后山绕路,到西北边防去通知殿下。这事情很急,即刻出发。”

  “是的,阿喜马上去办。”阿喜点了点头,衔命而去。

  无垢带着赵侍卫官从书房密道进去,一路上他详细地把汴城的设计说给她听。她脑子转得很快,城的攻守策略在脑子里面转了又转。

  “原本这城的设计是很容易防守的,问题在于我们只剩下三千兵力,对方的兵力万一超过五千,强攻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必须搞清楚敌军的身分,才能知道对方的实力,加以评估战略。”无垢脚下不停地继续往前走。

  “王妃,还有一个问题。现在李副将虽然躺在床上无法领兵,但是除了李副将之外,没有兵符的人是无法调动士兵的。这可怎么办才好?”赵侍卫官一听王妃的话就知道她脑袋很清楚,如果有人能化解这次灾难,非她莫属了。

  “兵符?这……你知道殿下把兵符放在哪里吗?”她皱着眉头问。

  “这……末将不知道。只知道这兵符上刻有红狮印记,材质是纯铁打造,用的染料也是特别的,所以完全无法假造。殿下通常都是自己领军,就算殿下不在也有李副将,所以极少使用到兵符。”

  无垢的心忽然一乱,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让我想想。”

  她跟阎罗焰时常形影不离,他会把兵符放在什么地方?总不会是他们的寝居,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书房。

  只不过这兵符不会那么好找,好在她已经知道密道的开启方法,通常暗格的设计都有一定的机关,只要知道一个,要找其他的并不是那么不可能。

  “我会找到它的,现在我们先了解全盘状况,拟定战略微要。”她笃定地说。

  “好的。王妃,我们要出密道了,请王妃小心头。”赵侍卫官有点担心,王妃是个毫无武功的女子,万一不小心给伤到了,殿下肯定不会原谅他的。所以他现在事事样样都得小心,得要保护主子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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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无垢才一踏上哨站,就觉得大事不妙。

  “这……敌军起码有上万人哪!这可如何是好?”赵侍卫官惊呼出声。

  无垢凝望着远方山头密密麻麻的军队,她凝视着,望着,最后心里一沉。“这是南国的军队。”

  “南国?那不是王妃的……”赵侍卫宫惊疑地转头看向她。

  “我希望领军的不是我的兄长。”无垢沉痛地说。她不是没想过会面临两军对峙的局面,但这情况却发生得这么早,让她一时间觉得痛楚不堪。

  她的兄长可能是奉了旨来打这场仗的,但是她却不得不领导这汴城的军队抵挡来袭的南军。兄妹对战,又是情何以堪?

  “王妃,如果这事对你很困难,可以不要插手……”赵侍卫官完全能理解她的为难。

  “眼前我若不插手,这汴城恐怕要守不住了。”无垢脸色沉重地望着远方那逐渐靠近的身影,她已经看到了她的三哥尘无痕。“三哥,对不住了。”

  “看来领头的除了尘将军,还有另外一个将军。”赵侍卫宫看着往城门口骑近的两位将军,从士兵纷纷让路的状况就知道,这两人中的一位就是主帅。

  无垢下了哨站,走到城门正上方,此刻城门老早被赵侍卫官下令封锁了,她与自己兄长顿时间只隔了短短的几十尺。

  “王妃,不要站太出去,这样危险。”赵侍卫官紧张地护在她身边,生怕敌军一支箭过来就要了她的命。

  “无妨,他们不至于现在就动手。”无垢站上去,直接面对对方的将领。她认出了骑在兄长身边的,正是南国出了名的好战份子萧奇将军。

  萧奇是新任南国皇帝的心腹,性格好战?因此新帝上任以来,已经挑起了无数不必要的争战,恐怕这回哥哥也是身不由己。

  “萧将军,久违了。路途遥远,怎么跑到我们汴城来了?”无垢声音平稳地喊。

  “是啊,我听说尘将军把妹子嫁到北国来了,特意来探望探望,尘妹妹还是快点开城门迎接吧!”萧奇语带轻佻地说。

  无垢的眼中闪过一抹怒意,但她依然不动声色。“我嫁到北国是为了两国议和,难道萧将军忘了吗?你带了这么多士兵来,不妥吧?”

  她平静地提醒对方,这是大大破坏两国关系的行为。今日一旦趁着阎罗焰不在时来攻打汴城,他日就要面对地狱之火的报复。

  她微侧过身,朝身旁的赵侍卫宫耳语。“赵侍卫宫,帮我找个神射手过来,马上。”

  “神射手?”赵侍卫宫露出困惑的神情。

  无垢只是坚定地看了他一眼,他就没再问,转身吩咐人去办事了。

  无垢则已经继续与对方对话。“萧将军,请把军队退回山坡那头,你与我三哥即可入城作客。”

  “你当真以为我们是来作客的吗?我告诉你,任阎罗焰再善战,现在也在百里之外的边防地区。你真以为我们的到来是巧合吗?”萧奇嚣张地哈哈笑着,而他身旁的尘无痕却猛皱眉头,脸色难看到极点。

  无垢的目光与兄长短暂的相接,无痕给了她无奈却满是歉意的一眼,她随即了解三哥出发前肯定不知道攻打的目标是汴城。他们兄妹都被设计了,先把她嫁到北国,再派她兄长来攻打汴城,这分明把他们兄妹当作棋子。

  她朝兄长微微使了个眼色,他们曾经一起并肩作战,默契自是有的。尘无痕知道她已经有了对策。他朝妹妹轻点了下头,表示会配合她。

  “萧奇,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你今日侵略我汴城,他日必遭地狱之火的报复。北国的国君也不会坐视不管,这件事情的后果你可得承担。”无垢虽然不会武,但气势半点不输人,说起话来也格外有威严。

  此时赵侍卫官已经朝她打了暗号,表示她吩咐的弓箭手到了。

  “笑话,怕的话今天就不会来了!”萧奇狂妄地笑着。“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好好思考,你剩下的兵力绝对敌不过我们的大军,与其损兵折将,不如干脆一点开城门迎接。否则等我们强攻,就等着被屠城吧!明日卯时,我若见不到城门开,你就把脖子洗干净,等我的刀来抹。”

  无垢没有答话,只是用那炯炯有神的双目盯着萧奇看了好久,然后她往后退开,转身招来那弓箭手。

  “看到对方那个配着长枪、穿着黑色铠甲的将军了吗?”无垢将弓箭手拉到暗处。“这个距离,你能精确地命中目标吗?”

  “王妃你是要……?!”赵侍卫宫倒抽口气。

  弓箭手恭敬地拱了下手。“可以的,王妃。你要我现在行动吗?”

  “对,记住,射他右肩,让他不能持兵器。要瞄准,你知道他是我兄长,我可以信任你吧?”无垢低声说。

  射下她的兄长,是她保全兄妹情谊唯一的方法。如果哥哥受伤落马,他就有了不能领军打仗的借口。这不仅让他有借口跟南国皇帝交代,也能尽量帮他避免阎罗焰的报复,而她也可以不必跟自己的兄长在战场上厮杀!

  “是的,属下遵命。”弓箭手说完站到暗处,就定位后迅速瞄准。

  箭出,尘无痕倒。

  南军乱成了一团,四周的士兵纷纷出手去扶起摔落马匹的尘无痕,南军迅速往前城山头退去。

  无垢按住颤抖的双手,对他说:“你做得很好。现在,赵侍卫宫,你去把各分队将领集合好,待我找到兵符,就按我命令行事。”

  “是的,王妃。”赵侍卫官跟那弓箭手不约而同地服从了命令,他们现在很相信这个王妃,坚信她一定会化解这场危机的。

  无垢顾不得休息,赶紧从密道回到阎罗焰的书房,然后在书房翻找了很久,最后才在一排兵书的后方找到暗格,开启了另外一间密室。

  密室里陈列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兵器,她又花了一个时辰,才找到藏兵符的地方。她手握着兵符,那铁制的兵符陷入她细致的掌心。

  “焰,你放心,我会替你守护家园的。”她坚定地说,不容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害怕或恐惧。

  不久之后,她在屋子的天井中举行会议。

  “这是兵符,现在起到殿下回来之前,都由我来施令,有违者按军令处置。”无垢环视站成一圈的各队将领。“现在时间紧迫,南军约莫有一万军力集结在前城,明日卯时就会攻城,说不定更早。所以我的每个命令都要确切执行,否则以我们三千兵力是难抵这压境大军的。”

  将领们有的点了点头,有的不置可否。虽然她是个女人,亲自上场指挥实在很不寻常,但大家都知道她是王妃,手上又有殿下的兵符,他们不服从也不行,再说眼前状况确实危急。

  但是等到无垢让人摊开汴城地图,开始述说战略之后,众人的目光逐渐改变,他们对王妃的怀疑逐渐消退,连站立的姿态也都不一样了,个个挺直了身子。

  “这是汴城的瓮城,原本按这设计是可以让敌军进来后,使用瓮中捉鳖的方式围堵。但是现在敌军的数量太多,我们的兵力不够。如果敌军使用人海战术强攻后,即便我们在瓮城设计了各种武器对付,但是他们第二波的人海依然可以突破瓮城。一旦敌军破了瓮城,我们就没有任何地势上的优势了。”无垢清楚地说。

  “那么王妃可有破解的策略?”其中一个将领问。

  无垢点了点头。“我已经查过,后山有出口,设有后城门。从后山绕路依然可以回到前城门。今天夜里,我们要把所有百姓跟士兵从汴城中撤走,连同所有的粮食通通带走。然后负责后城门的分队要在大家都离开后把城门用巨石挡住,而负责前城门的分队,在明日敌军攻入城里时,负责从外面将城门封住。”

  “啊,王妃想来个瓮中捉鳖!”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无垢一笑。“是的,敌军太多,我们的瓮城太小,捉不了这许多鳖。所以我们把整个城空出来,然后把这些瘪三全给堵在里面。”

  “可是时间一久,他们不会从前城门跟后城门破门而入吗?”有人提供意见。

  “会,但首先我们要切断水源,他们没水又没粮,气力必定削减,也困不了多少时日。再者我们的兵力要部署在两个门口,一旦有人破门而出,就守株待兔,马上擒杀。而我已经派人往西北边防送讯,殿下很快会带兵回来。说不定等不到那时,南军已经先投降了。”无垢自信地微笑着。

  “好,王妃怎么说我们怎么做。请吩咐!”众人现在可是服了这个瘦弱的女子了,原来风一吹就像要被吹跑的王妃这么聪慧。主子可是娶对人了!

  “一切的动作都得快而确实,而且要安静,避免敌军察觉我们的动静。这一点我能信任各位将领,能把事情办妥,好拯救我们汴城的子民吗?”无垢说着回视着大伙儿。

  “交给我们吧,王妃。”众将领纷纷承诺。

  于是这个夜里,看似平静的汴城内活动不断,训练有素的军队协助人民无声无息地从后城门撤走,不到卯时,汴城已经成了一座空城。

    荒野之外,月黑风高,但隐隐有马蹄作响。

  阎罗焰骑在高大的黑马上,领着大军趁夜在官道上赶路。他不敢稍作停歇,他预感有事情要发生了。

  两日前领着一万大军抵达西北边防,很快地摆平了来侵略的军队。奇怪的是那军队没有着军服,竟看不出是哪国的士兵。他随即感觉到不对劲,因为对方并没有真正想打仗的决心,只过来挑衅一下,随即逃给他的军队追。如此来回,仗也打不起来,敌人也无法消灭。怎么看他都是被调虎离山了!

  当天他就留下一千兵力镇守,领着其他的士兵连忙赶回汴城。才出发不久,他就接到探子来报,汴城城外有不明身分的军队来犯。

  他的心里一阵煎熬,一想到无垢身陷险境中,他差点失去理智。

  所以他连夜赶路,按这速度,天亮之时可望抵达汴城。希望一切还来得及,他不能忍受无垢有任何损伤!

  “殿下!殿下!”

  官道上有一马朝着军队奔来,那人伏在马背上。阎罗焰定睛一看,正是他的探子,显然是漏夜从汴城出来给他传最新情报来了。

  “掉转马头,跟我并辔而行。”阎罗焰命令着,就连接收情报都不愿意停下行军脚步。

  “禀告殿下,已经确定敌军身分,是南国军队!”探子急忙说。

  “南军?!”阎罗焰大震。竟然是南军?“领头的将领是谁?是尘无痕吗?”他火一般的眸子在黑暗中依然显得凌厉。

  “是,尘无痕是领军将领之一……”探子还想说话,但又被打断。

  “现在谁在调度兵马?”阎罗焰的心里如火焚烧,“尘无痕”三个字像烙铁,引得他五内俱焚。

  如果是别人,他还不担心。但是他的妻子是个崇拜兄长的妹妹,虽然他曾经告诉她,自己是她唯一的忠诚对象,但是她却也不曾答允,还说她不能不守护自己的家人。

  她……会怎么做呢?她会让他失望吗?

  无垢啊无垢,千万别背叛我对你的信任!

  他在心中咬牙期盼,感觉到每根神经都被扯紧了。

  “是……是王妃。”探子看到主子神情狰狞,连声音都小了。

  “你说什么?!”阎罗焰像是被雷劈了,那吼声差点把探子吓得滚下马。

  “王……王妃有殿下的兵符,属下出发前,王妃正在调兵遣将……”

  阎罗焰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活活被一掌掐住,转眼就要被捏爆了。无垢……他心爱的女人竟盗取了他的兵符?他因为信任她,把书房的密道告诉了她,想必她也是因此找到书房的密室,进而取得兵符的。

  他错了吗?

  因为信任一个女人,如今让他的子民陷在危险当中吗?

  他这样如何对得起人民的信赖?如何对得起大哥的倚重?汴城只剩三千兵力,如果无垢拿着兵符让军队投降,那这城马上就会失守了。

  无垢真的会这样对待他吗?南军领头的是尘无痕,这一切怎么看都不是单纯的巧合,难道……

  他想到了前些日子她让陪嫁侍女绮萝回南国去,难不成她是让那侍女回去传报讯息?记得他带她去驯鹰时,她也问过鹰能不能用来送信,莫非她一直都计划着要背叛他?

  他爱错人了吗?

  而今因为他的错误,要赔上汴城许多人民的性命吗?!天哪!

  他的眼前布满了红雾,若不是黑驹很有灵性能够自己奔驰,他恐怕已经岔出了官道。他的心像是被火烧灼似的,异常的痛楚。

  “殿……殿下?”探子看主子脸色差到不行,那苍白的神色可从来没见过。

  “我们走吧,我要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汴城。”阎罗焰坚定地说。不管他自己的痛,他有他的责任,他得去救他的子民。他希望……希望这一切只是误解!

  然而经过几个时辰的快马赶路,当天逐渐亮起,插着红狮旗帜的军队返抵汴城时,汴城的前城门竟然满是南军。

  城门大开,南军大量涌入,阎罗焰看到的正是这画面。他的城被破了!他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了,恐怕他的女人真的辜负了他。

  “来人哪,给我杀,我们要取回城池。”阎罗焰举高手里的剑,狂吼一声,那吼声在前城山头回荡着,顿时红狮的军队同声回应,撼动了山头。

  阎罗焰像是不要命似的率先杀人城门,他一路砍杀,马匹经过的路线形成一条血路。当他进到城门,发现城里除了南军,竟没有任何自己的军队时,他最后一丝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她让他的城空了,她开了城门迎敌军入内。她背叛了他!

  因为红狮军队的气势,南军虽有一万大军,没有多久就折损了不少。萧奇被阎罗焰擒住,南军随即如一盘散沙一般,逃的逃,降的降。

  阎罗焰在确定自己军队控制住汴城之后,直奔自己府邸。他才一进门,惊诧地发现屋子里面空无一人。

  “来人哪!”他吼着。

  此时从后门有个人影闪过,然后再冒了出来。“殿下?是殿下回来了?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人声一个传一个,没多久许多仆人跟亡兵从后城门进来。大家在确定主子弭平了这次的敌军后,欢声雷动。

  只有阎罗焰苦涩到笑不出来。

  “王妃呢?”他沉声问。

  “王妃在后城门外,现在应该有人去报讯了,马上就回来了,殿下。”仆人激动得眼眶都含泪了,这真是千钧一发、危急存亡的一个晚上。

  天大亮了,他们的主子也回来了,危机终于过去了!

  “去把她带过来。”阎罗焰冷声喝。仆人们不大明白主子为何满脸阴霾,但也只能衔命而去。

  可是听到消息的无垢早就按捺不住,一听说阎罗焰回城了,不顾赵侍卫宫的阻止就跑回了府邸。

  “焰!你回来了!”一抹白色的影子激动地望着他,朝着他迅速地奔了过来。她张大了手臂准备拥抱,但那个拥抱却被打断了。

  阎罗焰一把握住她的肩膀,阻止了她的动作。她困惑地抬头看他,不懂他的脸色为何如此阴霾。

  他那冰冷的眼眸瞅着她,那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你……拿了我的兵符?是也不是?”

  她愣了一愣,然后微微点了点头,只见他眼底的冰霜迅速凝结,眸子里霎时迸射出憎恨的火光。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不对,但事出不得已,请你谅解……”她被他的怒气吓到了。

  “事出不得已?”他苍凉一笑,眼底的伤痛刺痛了她。“背叛了我叫做事出不得已?我给了你信任,而你回报给我的就是背叛?你计划多久了?你让那叫做绮萝的侍女回南国去,就是去给你兄长报讯,所以他才会率军来攻打汴城?为什么你还在这里?是因为知道如果你逃了,天涯海角我都会追杀你吗?”

  无垢先是困惑地望着他,但随着他那残忍的话语出口,她终于明白了他替自己编排了什么样的故事。

  “不……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听我说……”她不断地颤抖,那冷竟扩散到了四肢百骸,半点无法克制。

  他这误解太大,她虽然说着“你听我说”,却完全不知道从何解释起。

  “有什么好说?难道你没有盗兵符?难道你没有让汴城唱空城?没有让南军轻易进城门?你敢说你没有?!”他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差点就把她的手臂折断了。

  “我……”她蠕动着双唇,却说不出话来。这些确实都是她做的,只是那是战略啊!“那……那是战略,你问问,问问其他人……焰,我拜托你不要这样……”她眼底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奔流而出。

  又急又慌地她抓住他的衣袖,却被他一手甩开,她仆跌在地,哭到差点断了气。

  “来人哪,把她关进水牢。”阎罗焰转过身去,不愿再看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正是这个可恶的身影迷惑了他,让他把满心的疼宠全给了她一个。而今,光是见到她的脸,他都痛楚不堪。

  “殿下!”旁观的仆人赶紧劝阻。

  “殿下,请听我们说……”

  “殿下,水牢寒冷,王妃的身子受不住!”

  “全都给我闭嘴!”阎罗焰单掌劈坏了椅子的扶把。“盗取兵符之罪是死罪,水牢算什么?谁替她求情,就跟着一起进水牢。”

  看到主子的震怒,一干佣仆全都吓坏了。

  无垢朝着大家缓缓地摇了摇头,表示她可以理解。于是侍卫将她扶起带出,其他仆人却望着王妃的背影,偷偷哽咽了。

    汴城的水牢,正确来说应该叫做冰牢。

  汴城的后山有山上流下来的雪水,这个地牢就建在靠山壁的地方,牢里有潺潺雪水流过,水量虽不多,却给这已经冰冷刺骨的牢房再添上几分冷意。

  卫兵将无垢带至水牢,但是就连卫兵看到这环境都不忍。“王妃先在这儿待着,我们去替王妃取些保暖的衣物过来。”

  无垢愣愣地站在寒冷的牢里,环视了四周一圈,心里的寒风比外面的更甚。她缓缓地摇了摇头。“不要这么做,你们很清楚殿下的脾气,他现在在气头上,谁违背了命令,恐怕会掉脑袋。”

  阎罗焰的脾气大家是了解的,无垢这样说,卫兵也无法反驳。

  “王妃忍忍吧,等殿下冷静下来,问清楚事情始末,就会把王妃放出来了。”卫兵不忍地看了她一眼。

  “是啊,是误会,殿下会发现的!”另一个卫兵也关心地看着她。

  “没关系了,都没有关系了。”无垢轻轻说着,眼泪却跟着落下,她赶紧迅速抹去,不想在他人面前失态。“你们快走。”

  两个卫兵还是犹豫地看了她几眼,这才慢慢地离开水牢。

  水牢很简陋,只有靠山壁的地方用木头搭了张便床,但是旁边即是冰冷雪水形成的水流,冰寒刺骨。

  她缓缓地在那木床上坐下,眼泪再也压抑不住地流淌而下。

  她的痛被包裹在寒冷的空气中,发着麻,刺着心。

  她远离家园来到北国,为了这个男人把这个地方当成自己的家,把他的家园当作自己的来守护。她忍痛射伤了她的兄长,在恶劣的环境中用意志力撑过了这一切。然而她心爱的男人归来,却指控她的背叛。

  她知道在他眼底这一切变成了什么模样。身为军师的她,可以体会他担忧家国的心;但身为女人的她,却被他前所未有的态度伤透了心。

  还以为他是信任她的……

  他把密道告诉她时,她多么感动。当昔日的战友变成今日的敌人,她依然忍着矛盾守卫他的家园。这股决心是为了回报他的信任跟他的宠爱,可是这么多的煎熬如今都化作了尘埃,他对她终究只是一时的疼宠,就像是对一只可爱的宠物一般。可是宠物是闲暇时拿来戏玩的,他的兴致短暂,在必要时如此轻易地就割舍了她。

  他说偷盗兵符是死罪。

  他说水牢是便宜她了。

  “哈哈哈……哈哈哈……”她笑着,那笑声破碎,听起来格外凄凉。“是便宜我了,是便宜我了……地狱之火果然够有威力,你……阎罗焰,你有种就把我烧了吧!彻彻底底烧了吧!让我们就此了断……就此了断……”

  她的心神开始涣散。

  自从发现敌军集结抵达前城到现在,她已经将近两日不曾合眼了。而今战事已毕,她最起码保住了这城里居民的性命,她的所有气力皆已用尽,今后她也没必要抵挡这刺骨的寒冷了。

  她眼眸半闭着,趴靠在那木床上,感觉到一抹奇异的温暖抓住了她。她的眼前开始出现奇怪的情景,先是将军府的景象,然后绮萝、三哥跟大娘的脸都出现了,最后连她过世的爹跟大哥、二哥都跟着来了。

  “爹……”她呢喃着,最终陷入了平静的无知觉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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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将自己关在寝居的阎罗焰,从踏进这屋子的那刻起,就不停地看到那螫痛他心的身影。

  他记得她每一个温柔的瞥视,记得她每一次饱含情感的微笑。他要走的那天早晨,她圈抱着他久久不放,像是有无限眷恋一般。

  而今,对照着她的所作所为,他的胸口就像被硬生生朝两端扯开一样,痛到连喘息都疼。

  啪!

  茶杯在他的手中捏碎,血从他指缝间流下,望着自己的血,他反倒有种宣泄痛楚的快意。

  如果能遗忘……如果能遗忘这痛,就好了。

  他真希望现在还有仗可打,起码可以宣泄他满心的愤慨。而今,他是击退了敌军,俘虏了对方的将军,但是他却快意不起来,轻松不了。早知如此,他该把她带在身边,他不该让她有机会背叛他……

  “阎罗焰,你真是个孬种!”

  他竟后悔自己给了她机会,他竟后悔自己不能当个蒙眼傻子。而事情到了这地步,他又该怎样处置这个至今仍让他抛卸不下的女人呢?

  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吗?他是比自己想像的软弱呀!

  叩叩!

  寝居的门被敲了两声。

  “滚!”阎罗焰朝着紧闭的门吼。

  “殿下,末将有要事禀报。”是赵侍卫宫的声音。

  “赵君用,我还没找你算帐,你倒自己送上门。我现在不想见你,你给我滚!”阎罗焰嘴里的字字句句都像是迸出来的,充满了气愤。

  “殿下……”

  赵侍卫官像是说了什么,但他的声音还夹杂着一个带着哭声的女人声音。

  “……再不就迟了……呜,快点!”

  阎罗焰揉了揉眉头,他听出那个细碎的声音是阿喜的声音,看来他们两个都是来求情的。

  他气愤地拍了桌面一记,走到门前一脚踹开寝居的门。

  “你们两个好大的狗胆!叫你们滚听不懂吗?以为我不会杀人吗?认不得主子了?!”

  赵君用跟阿喜扑通地跪倒在地。

  “我再说最后一次——滚!”阎罗焰眯起眼冷声说。

  “殿下,就算殿下杀了阿喜,阿喜也得要说!王妃是无辜的,你不能把她关起来……呜……”阿喜边说边哭还边抖,因为阎罗焰的模样实在太吓人了,长发飞散,胸膛赤裸,眼神冷冽,活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魔。

  “殿下,请听属下将来龙去脉说清楚。”赵侍卫宫鼓起勇气说话。“如果殿下听完还是决定要属下的命,那属下没有怨言。”

  阎罗焰睨了他一眼,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气力一样,跌坐在椅子上。“说吧!敢有半句的谎言,我会让你后悔活在这世界上。”

  赵君用听了没时间发抖,赶紧开始述说:“事情一开始是这样的,李副将练兵时摔马,手脚都断了下不了床,此时观哨的卫兵发现前城山坡集结了数量惊人的军队。因为殿下去西北平乱,带走了大多数的兵力,城里只剩下三千兵力,属下自作主张面见了王妃。属下认为殿下既然把密道告诉了王妃,那么表示王妃是殿下信任的人,所以求见了王妃。”

  “她确实曾经是我信任的人。”阎罗焰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而扭曲的笑。

  “王妃很迅速地掌握了情况,接着发现敌军是南国的军队,数量超过一万……”赵君用继续说。

  “领军的还是她的兄长,难道你一点都不曾怀疑吗?”阎罗焰眯起眼瞪着自己的手下。

  “殿下,老实说有短暂的时间属下确实怀疑过,但如果殿下知道后来王妃做了什么,就会知道王妃的心……”

  “她做了什么?”阎罗焰的注意力被拉回来了。

  “南军的主将萧奇在城门外挑衅,要王妃投降,开城门让他们进来。王妃不怕敌军的偷袭,就站在城楼上,对着那人坚定地说,如果他敢入侵我们汴城,就得面对地狱之火的报复。”

  “她真的这样说?”阎罗焰的脑子里兴起了一抹希望。他甚至看得到那幅画面,这个勇敢的女人确实像是他认识的那个无垢。“你快点说下去。”

  “然后萧奇命王妃要在今日卯时前开城门,否则就要屠城。王妃没有理会他,找了弓箭手,命人射穿了尘无痕的肩膀,使其坠马……”

  “你说什么?”阎罗焰诧异地站起身,上前一把扯住赵君用的衣襟。“她真的……真的命人射她的兄长?”

  赵君用沉痛地点了点头。“王妃真的是女中豪杰,她的胆识无人能及。那时候属下就知道王妃一定会想办法解救汴城,度过这次的劫难。果然,王妃所使用的战略极为出色,就连各队的将领都佩服不已……”

  阎罗焰放开了他,细细地听他解释无垢的策略,才一听到重点便由衷赞赏。

  “因为瓮城太小,敌军太多,所以聪明的无垢净空了汴城,把汴城当作一个大瓮,好将这些敌人一网打尽。真是高招,真是个聪慧的女人……”阎罗焰说着鼻子竟然酸了。

  因为此时,他也已经清楚地看见自己犯了什么错了。

  “……而这个不顾性命救我家园的女人,就这样被我关进牢里了!”一股巨大的痛楚袭来,阎罗焰差点连呼吸都不能了。

  他铸下大错了。

  他辜负了这个用生命来爱他的女人。她把他的子民当成她的家人来拯救,而他竟亏负了这个旁人穷极一生也得不到的珍宝!

  “殿下!”对于他的痛苦,跪在地上的赵君用跟阿喜两个都很清楚。

  阎罗焰吸吸鼻子,赶紧起身,他得去把无垢带回来。他的无垢……

  他踉跄地越过后山坡,笔直地朝水牢的方向而去。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开始飘起鹅毛细雪,那雪花很轻,还落不到人身上就化了。但他内心的痛很沉,沉到他连开口说话都困难。

  他亲手囚禁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他的女人此时正被困在寒冷的水牢中,不知道还剩几丝气息?他浑身打颤,但却不敢停下急促的脚步,于是显得脚步虚浮,几度需要属下的扶持。

  像是过了一辈子他才抵达水牢。但是卫兵才打开水牢,他一踏进牢里,眼前所见的一幕,差点教他浑身的血液全从血管中爆出来……

  无垢趴躺在那木床上,像个破布娃娃,一身的白色衣裳,教她看起来恍若被猎人射中跌入凡间的仙女。只是这个气质出众的仙女,此刻毫无生息地躺在那儿。

  他颤抖着踏向前,每一步都踩在恐惧上。看得越清楚,他的心就越痛。

  她的红发散乱,有些发丝垂在她雪白的额头上。她的面容一如过往,绝美得让人屏住了呼吸。她的脸庞白皙得犹如冬雪,而脸庞上结着薄薄的一层霜花,昭示了她的身体已经没了任何一丝温暖。

  她的手垂放在木床的边缘,指尖甚至浸在雪水中。那道雪水两旁都冻结成冰了,可见得温度低到什么程度。

  “无垢!”

  他的心脏像是被拳头击打过,胸臆中蓄满了沉郁的痛,他万分恐惧,伸出的手害怕地放到她鼻下,生怕探不到一丝气息。

  就在他以为地狱已经降临的时候,他终于察觉到她微弱的气。他低呼一声跌坐在地,严重失态。

  “无垢……我的无垢,我来了。”他的手覆着她的脸蛋,用手里的温度化去她脸上的霜。

  入手的冰寒让他恐惧,他小心翼翼抱起她。

  “快,阿喜,把大氅盖上来。赵侍卫官,你马上去把裴大夫找来,快!”他忍着哽咽,赶紧指挥着身边的人。

  “是的,殿下!”阿喜跟赵君用同时动作,半刻不敢耽搁。

   阎罗焰的寝居中。

  无垢被放在床上,包裹在一堆丝被中,她脸上的霜花都化了,但是依旧是出息多、入息少。因为冻伤过后不能急速给身体加热,所以阎罗焰只敢把她身上的衣裳换掉,再将她的身体摩擦生热,然后用丝被层层包裹她,再在屋子里面烧满了炭火。

  裴四郎坐在床侧,把着她的脉,神色凝重。

  “四郎……”阎罗焰声音喑哑,艰难地开口询问。

  裴四郎终于放下她的手腕,将其搁回床上。

  阎罗焰见状赶紧接手,将她的手裹回丝被中。

  “王妃身子骨本来就不是太好,是虚寒的体质。原本要在寒冷的北国生活,就需要极多时间的调养。而今受了严重的寒害,身体自然是受创很深,恐怕接着会有发烧的症状,一直到温度降下来之前,都很危险。”裴四郎实言以告。

  府邸中发生的一切裴四郎也听说了,看到好友兼主子那前所未有的灰败神情,他忍不住给予同情的一瞥。

  “那现在……该怎么做?四郎,你得尽最大的努力帮我保住她,我不能失去她!”极少流露情感的阎罗焰,此刻看来脆弱异常。

  裴四郎惊诧地看着他那眼眸中的痛苦,顿时明白万一救不回无垢,阎罗焰恐怕也会跟着发狂。

  “我知道,我会尽我一切的能力。”裴四郎慎重地点头。“现在先保持她身子的温暖,等身子暖一点再用温水擦拭。我去熬煮汤药,希望她能喝得进去。只要身子暖回来,药喝得下,就有机会复原。”

  “好,我拜托你了。”阎罗焰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王妃!”阿喜一脸愁苦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无垢,眼泪滴滴答答地落下,越抹越多。

  “阿喜,你去煮些水拿过来,我来摩擦无垢的四肢,等等再用温水擦拭。”阎罗焰眼眶发热,忙把人支开。

  “好的,殿下。”

  阿喜一走,屋子里面只剩炭火燃烧的轻微声响。

  他跪坐在床边,将她的手脚握进手中摩擦,希望把自己身上的热也传递到她孱弱的身躯里去。他光是想到她躺在木床上那奄奄一息的模样,他的喉咙就哽咽到吞咽困难。

  虽然他一再摩擦她的身子,但她的体温还是回温不起来。阎罗焰担心极了!

  “唔……”无垢微微呻吟一声,眉头皱了皱。

  “无垢!无垢,你听得见我吗?我是焰,你现在安全了。”他细声而急切地唤。

  但是无垢并没有醒来,她仅是呓语着,一开始他听不懂她说什么,最后还把耳朵贴靠在她嘴旁,想要听清楚。

  最后,他终于听见了,但是心……也碎了。

  “爹……大哥……二哥……”他听到了她喊着这几个人。

  而这几个都是她已经过世的家人,他的五官痛苦的纠结在一起,然后嘶吼出声——

  “不!不准你离开我,无垢、无垢、无垢!我不能失去你……求求你,别离开我,求求你……”他将她整个抱起,靠在他的怀中,用自己的体热温暖她。他埋在她的颈项旁,哀切地落下了自孩童以来不曾有过的男儿泪,绝望而悲伤。

  悲愁的气氛笼罩着,他的哭声像只悲鸣的兽,令闻者心酸。

  原本已经端来热水的阿喜靠在门外,不敢推门进去,站在寒风中,耳里听闻着从没听过的主子的哭声。她闻声心口跟着痛到不行,眼泪答答答地掉进手上捧着的热水中。

  天哪,她希望王妃熬得过这一关,否则她怕自己会同时失去一对主子。

   无垢的身子最后终于温暖了一些,但是安心不了多久,是夜又发起了高烧。

  阎罗焰整晚都抱着她,让她躺靠在自己的胸膛前,让他的体温当她的暖炉。而阿喜也跟着忙进忙出,帮忙照料着主子,就连不时被阎罗焰找来看诊的裴四郎也几乎一夜没睡。

  不过辛苦总算有了点成果,天亮以后,她的烧终于退了。裴四郎把脉后说接下来只要细心调养,王妃会有机会恢复的,只是过程会十分缓慢,必须有耐心。

  阎罗焰感谢地送走了他,接着按照裴四郎开的药方子,抓了不少的药材,让仆人熬煮。

  “殿下,天已经大亮,您昨天都没吃东西,要不要先用点早膳?”阿喜担忧地看着脸色苍白的主子。

  “我不饿。”阎罗焰拒绝了。“我让你熬的汤药水熬了吗?”

  因为无垢还在昏迷,不大容易喝下汤药。虽然阎罗焰已经很有耐心地哺喂了多次,但她真正能喝下去的并不多。所以裴四郎就建议用另外一个方法,将大量药材熬煮成汤汁,再加进浴桶中浸泡。一方面可以温暖她受寒极深的身躯,另一方面药材的功效可以透过肌肤吸收,虽缓慢,但多少促成疗养的作用。

  “大部分都好了,分量应该已经足够第一趟使用。可是殿下,王妃还没醒过来,怎么浸泡浴桶中?”阿喜困扰地问。

  “不是有我在吗?”他随口答,好像她的问题很愚蠢似的。

  这几日他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无垢。至于处置南军的事情,他都交代给旁人去做了。他把俘虏通通放回南国,没收了他们所有兵器,接着把萧奇打得半死再放定,要他回去南国抹干净脖子,等他阎罗焰带兵去找他算帐。

  萧奇连滚带爬回到南国,据说等不到他去报复,南国皇帝先把他处死了。至于要从这次事件中请求多少赔偿,北国军队才能不压境报复,那就交给他的皇兄去处理了。

  另外,他也探查到她的兄长回南国去了,据说皇帝虽没降罪于他,但他却辞去官职,不再带兵打仗了。相信听到这消息,无垢应该会欣慰一点,但她得醒来,否则也没办法让她知道。

  “殿下要抱着王妃进浴桶吗?可是裴大夫也说这药对受寒的人来说是有好处,但对正常人来说可有坏处了。过分燥热可能会损及腑脏,万万不可呀!”阿喜惶恐地说。

  “闭嘴。”阎罗焰不准她再提,就算要他的血当药引,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更别说只是这点小事。

  “殿下,我们可以扶着王妃,不要让王妃沉进水里就好了,殿下没必要……不然让阿喜来,阿喜很强壮,阿喜可以……”

  “我叫你闭嘴,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你。”阎罗焰利眼一扫,马上让阿喜闭嘴了。

  阿喜虽然住了口,但心里暗自想着,等等要去把回去睡觉的裴大夫给挖起来,开点补药让殿下喝,以免王妃醒过来时殿下却反而病了,那可不妙哪!

  虽然阿喜每次都大惊小怪,但是阎罗焰在第一次药浴后,察觉到无垢有了起色,就更勤劳的用这方法来帮她治疗。

  经过几天,无垢终于恢复了一些红润,不再是一脸的死白。

  这天下午,阎罗焰数不清第几次将她抱进浴桶中浸泡了。他将她靠在自己胸前,然后用梳子梳理着她的长发,照习惯对着她轻声说着话……

  “无垢,我以前多么讨厌你的哥哥,你知道吗?我不喜欢你这么维护他,即使他是你哥哥也一样。可是当我听赵侍卫官说了你那日的抉择,我知道我真是可笑。当你让弓箭手射下你的兄长时,心底是什么感觉呢?那种煎熬应该没有人能够真正体会……”

  他将她的发束好,再拧了把帕子,细心地擦拭着她的脸,并且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脸上冻伤的地方。每一回在帮她脸上的冻伤搽药膏时,他就忍不住想杀了自己。

  任何一个人要是做了这样伤害她的事情,恐怕早就被他凌迟处死了,而今却是他亲手做了这事,让他恨不得一掌劈了自己。

  “那要怎样的胆识跟智慧,才能够下你那样的决定?虽然这是解决兄妹对战唯一的方式,但是若有个闪失,你将一辈子背负这个刺杀兄长的罪……我让你独自面对这个,真是对不起!”他歉然地说。

  躺靠在他胸前的无垢眨动了下眼睛,但是因为背对他,所以一开始他并不知道。他继续跟她“聊”着种种她的勇敢表现,而她也在半梦半醒间逐渐清醒过来。

  无垢醒来的第一个感觉是温暖。

  她眨了眨眼,记忆中总有着来来回回、忽大忽小的声音在她耳边。她的知觉断断续续,每一个记忆也破破碎碎的,隐约记得屋子里总有人来去,而她耳边总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叨叨絮絮地对着她说话。

  “唔……咳咳!”她一张开嘴,喉咙就发痒,猛咳了两声。

  “无垢!你醒了?”阎罗焰惊喜地圈住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面对他。

  然而一见到他的脸,她所有的记忆都回笼了。

  她记得他冷漠地怒骂她背叛他,帮她编造了许多的故事。她记得他把她关进冰冷的水牢中,让她在寒冷中对他心冷。她记得那永无止尽的冰冷征服她之前,她已经决心要跟这男人了断了。

  “你……走开!”她用尽了力气去推他,但是手碰到他时仅是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阎罗焰看了这一幕,忍不住闭上眼,任那酸楚窜过周身。

  她甚至连打他的力气都没有!他的眼偷偷地湿了。

  无垢闭了闭眼,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不相信他脸上那赤裸的痛楚。“我为了你……从温暖的南方来到北国,我为了你……忍受远离家人的思念,来到你身边,而你……而你连该有的信任都不给我,你说……我们还能继续吗?”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误解你了!”他的声音沉痛而喑哑。“都是我的错,你要怎样气我都可以,但我绝对不放你走!”他抱紧了她,害怕真的会失去她。

  她的个性有多倔强他是知道的,万一她铁了心不要他,那他该怎么办呢?

  “你现在不治我死罪了吗?不是说水牢都太便宜我了吗?”她才说了几句话,就猛咳起来。

  “你缓缓气,慢点说、慢点骂。”他伸手捞过旁边的水杯,凑到她嘴边,喂她喝了一口。

  无垢喝了几口水,终于舒服了一些。

  阎罗焰将她抱出浴桶,开始帮她擦干身子。虽然她气愤地不让他碰,但是实在气力有限,随便挣扎一下就气喘吁吁。

  他才帮她穿好干净的衣物放至床上,她已经累极地又睡去了。

  阎罗焰急忙找裴四郎过来看,确认她只是体力还没恢复所致,这才松了口气。只是望着她那疲惫的容颜,他心底盘据着另一种恐惧。他怕自己铸下的大错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怕她铁了心要斩断与他的关系。

  他怕自己终究是要失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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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无垢的身子一日日好起来,她挣扎的力气也就一日日多了起来。

  虽然她总是拒绝阎罗焰,当他说话时也总是转过头去当没听见,连喂药、喂饭这种事都不让他做。几日下来,她大概快把全汴城的杯杯盘盘都砸碎了。

  最后他终于让步,这些喂药喂饭的事情都让阿喜来做。

  但是也有他不肯让步的,任由她摔东摔西也无法改变他决心的起码有两件事,一件是每天抱着她浸药水浴,另一个是晚上定要睡在她身边。

  无垢气愤极了,偏偏又拿他无可奈何。她暗自决心等她养好身子,她就要像上次从行宫中逃跑那样,逃离开他身边。

  阎罗焰岂会不知道她脑袋里面的盘算,但是面对自己犯下的错,他丝毫没有办法替自己辩解。他确实辜负了她,伤害了他唯一真心爱过的女人。就算她要恨他一辈子,他也无话可说。

  只是夜里,他被即将失去她的恐惧搞得夜不安寝,总是偷偷地坐在床头凝视着她的睡颜。时不时还偷偷把手放到她鼻下,确认她有呼息。

  有几次她醒过来发现他奇怪的举动,他还佯装要解手,离开寝居,也不管外面大雪纷飞。她觉得奇怪,装睡等他回来,但他回来后却只是无声地盯着她看,让她满心的困惑。

  今天,他又不顾她的挣扎,抱着她浸泡药汤了。只是现在他在帮她穿衣服时,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阎罗焰也不以为虐,只是沉默地动作着,那动作既熟练又轻柔,让她想起曾经有过与他白头偕老的念头。对于他的照顾她不是不心动,但那日的回忆太难受,她还是无法轻易原谅他。

  “你休息一下,最好睡一下,你昨晚睡太少了。我要去矿场一趟,半个时辰就回来。”他拢紧她胸口的衣服,生怕她冷着。

  自从她醒来,就发现这屋里的炭火盆多到不行,而且从来不曾熄灭过。任她再怕冷,现在也没机会冷到了。

  面对他的解释,她只是仰起下巴撇过头去,这是她对他的标准回应。

  他也没有生气,只是落寞地看她一眼,似乎想伸手碰她脸颊,最终还是作罢,起身。

  “殿下,要出门吗?”阿喜端着一碗药进来。“那先把这药喝了再走,您昨天也忘了喝,再这样下去可不成,裴大夫已经警告过……”

  阎罗焰瞪她一眼,接过她手里的汤药,三两口解决。

  阿喜知道殿下不要她唠叨,所以只好闭嘴,接过主子喝完的碗。“殿下慢走,王妃我会照顾的。”

  坐在床里面的无垢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幕,在阎罗焰转身离开屋子时,她的目光还忍不住停留在他的背影上,忽然她发现他似乎很明显地瘦了一圈。

  为什么?他是照顾她照顾得瘦了吗?像他这样精壮的男子,要瘦一大圈并不容易。

  “阿喜。”她坐起身子喊住人。

  阿喜赶紧跑了过来。“王妃,饿了吗?阿喜今天熬了八宝粥,还是渴了吗?阿喜今天煮了养生茶,是按照裴大夫的方子加上很多好吃的东西,保证不苦喔……”

  无垢差点翻白眼,这丫头怎么把爱罗嗦的性子发挥得这么彻底?

  “我问你一件事,你刚刚给殿下喝的是什么?”她终究是憋不住问了。

  “喔,那是汤药啊,裴大夫交代要喝——”阿喜忽然打住,瞪大了眼,手捂着嘴,一脸说溜了的惨状。“呃,就……”

  “是什么药?他病了吗?”她有点紧张地问。

  “没有没有!就是……那个……”阿喜的眼珠子转了转,就是不敢看她。“是一般的补药。裴大夫说殿下最近比较操劳,所以要喝点补药补补身子。王妃,没事了吧?阿喜熬的粥还没好,现在要去看着……”她脚底抹油,准备逃跑。

  “站住。”无垢的低喝声阻止了她逃跑的脚步。“你敢骗我?!”

  阿喜苦着脸转过头来。“王妃,殿下……是殿下不让小的说的。万一殿下知道我说溜嘴了,我就完了啦!”

  “你现在不说,那你也会完了,往后干脆不要来照顾我好了。”无垢说着就掀开棉被想下床。

  “好啦好啦,我说、我说啦!”阿喜赶紧阻止她。

  无垢坐回床榻上,目光依然紧盯着阿喜不放。

  阿喜苦笑一下。“其实阿喜也很想讲,可是殿下交代过不许说。那个当初王妃昏迷不醒喔,整个身子都冷冰冰,吓坏了大家,汤药也喝不了几口,后来只好按照裴大夫的提议,将药材熬煮后加进浴桶中浸泡。殿下怕昏迷不醒的王妃自己泡在水里危险,总是抱着王妃泡那药浴,可是……”

  “可是什么?”无垢赶紧追问。

  “可是那药对身子虚寒的人虽然很好,但对正常人来说却有害,久了可能损及腑脏,阿喜也劝殿下不要这样做啊!阿喜是想从浴桶外扶着王妃,可是殿下不听,还骂阿喜,所以……所以阿喜只好去拜托裴大夫开点补药,让殿下补补身子。所以我没说谎,那真的是补药啦!”

  无垢听着阿喜的述说,脸色逐渐凝重。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为什么要为她冒不必要的险?他瘦了一大圈,是因为这个缘故吗?忽然她觉得心头难受得紧。

  他真的那么害怕失去她吗?

  她沉思着,忽然隐约记得有人在她的耳边哭泣,那嗓音低沉,不像女人的声音,莫非……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

  “其实喔,虽然殿下做错事了,我们大家都知道,可是殿下那天抱着王妃回来的样子,谁看了都忍不住心酸的!阿喜也忍不住哭了耶,王妃你不知道,那一晚全城的百姓都在为你祈福,咱们汴城里大大小小的庙整晚香火不断……”

  “阿喜。”她脑子里面转着那记忆,试图拼凑起来,但还是破破碎碎,模糊不堪。“我昏迷的那几日,除了你,还有谁在我身边哭过吗?”

  “啊就是殿——”阿喜忽然住了口,然后呐呐地说:“我如果说了,王妃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要让殿下知道?我怕殿下要是知道我知道,恐怕我的脑袋会跟身体分家啦!”

  无垢凝望着阿喜,平静地说:“你说,我会保密的。”

  阿喜还是吞吞吐吐了一阵,这才说出口。“就那一晚,王妃病得很严重,折腾了大半夜,身子还是太冷。那时殿下要阿喜去烧水,殿下帮王妃搓热手脚,阿喜端着热水回来时,就在门外……听到一个声音,好像很担心很害怕,像是……动物的嚎哭声。阿喜不敢进去,站在门口,跟着哭了。”

  到现在说起来,阿喜还忍不住眼睛红。

  无垢听了大大的震惊。

  所以她听到的那个哭声……真的是他!

  就在这时,她冷硬了好一阵子的心墙开始软化了。“你下去吧,我……要睡一下。”

  “喔,那阿喜告退了。”阿喜把床帘放下,退了出去。

  然而无垢的脑子却还在转着。

  这么说来,他夜里老是不睡觉,是因为担心她吗?她想起他把手凑到她鼻下测她呼息的举动,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酸楚。

  这个男人……确实爱她。

  那日稍晚,阎罗焰回到寝居时,意外的发现无垢已经下了床,换了衣裳,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

  更意外的是,她居然坐在桌前吃着八宝粥,然后见到他进来,还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

  他惊疑地坐下,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决定跟他谈清楚,决心回南国去了?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你走的,你死心吧!”他哑着嗓音,先声明。

  无垢瞪他一眼,然后把桌上另外一碗粥推到他面前。“吃。”

  阎罗焰顿时有点无措地看着那碗粥,瞪了好久,最后看她依然一口接一口,缓慢却稳定地吃着粥,他终于也开始吃起粥。

  一直等到两人的碗都见底了,无垢用帖子抹了抹嘴,这才缓缓开口。“我已经好很多了,从明天开始我不要再泡药浴了。还有,阿喜在厨房熬了一堆吃的,我吃一碗你得吃两碗,如果你不吃,我也不会吃了。”

  阎罗焰搞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这样跟他规定,但还是点了点头。“我吃,可是你药浴还是要继续……”

  “不要。”她断然拒绝。“我愿意喝裴大夫开的药方,但是我不喜欢泡药汤,全身都是药草味。”

  “可是……”阎罗焰还想说服她。

  “我不反对泡温泉,但药浴绝对不要了。你不接受我就离开,去别地方养身子。”她丝毫不给讨价还价。

  “好,我答应你就是。”他觉得冒了一身冷汗,上战场打仗都没这么刺激。“你累了吗?要不要上床歇歇?我……我让阿喜……”

  “嗯,你扶我上床。”当她这么应,他讶异得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这真的是那个不肯让他照顾的无垢吗?

  但无论如何,阎罗焰还是很高兴她愿意让他帮忙了。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上了床,盖妥了棉被,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时,她闷着声音说话了。“棉被凉凉的。”

  “棉被凉凉的?那我……抱着你。”他乘机将她搂抱在自己的大腿上,就像以前他们常做的那样。

  当她软绵绵的身于靠进他坚硬的身躯,他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了。这个拥抱真是得来不易哪!

  当他温暖而熟悉的体温烫着她,她不禁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起来。但就在他以为她睡着的时候,她却轻轻地开口说话了……

  “我问你一件事,你得老老实实的。”她的声音平淡。

  阎罗焰的身子一僵。“什么事?”

  “如果我真的背叛了你,真的陷你的子民于危险,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一直把我关在水牢?还是杀了我?”她平静地问,就像在聊天一样,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他的手从后面圈住她的肩膀,然后他在她耳边低沉地开了口。“我会将你处死,然后带兵把汴城讨回来。最后,当这一切都完成了,我会去陪你。”

  他诚实地说,因为这个问题他也曾想过许多次。

  因为他这个答案,她哭了。

  “因为我的百姓,你非死不可。但因为我爱你,所以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走。”他的眼眶湿了,圈抱着她的手臂还微微发颤。

  “焰!”她在他怀中转身,双手抱住他,然后哭了。

  一时间两人拥抱着彼此,久久不愿意松手。

  “对不起,我让你受尽苦楚。我让我最爱的女人为我伤透了心,我真的好想杀了自己。我以为你背叛我时已经够痛,但是当我看到你奄奄一息躺在水牢里的模样,我才知道我之前的痛苦根本远远不及这个。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他低喃着亏欠的话语。

  她靠在他肩膀上,哭到伤心处还揪紧他衣服。“其实那两天我真的好害怕,全城的安危都靠我一个人,万一我的思虑有个不周全,可能都会害到大家。”

  “你做得极好,你的战略出色到所有将领都来跟我称赞你,这瓮中捉鳖之计真的是精采绝伦。只是我这傻子,在回来的途中听到你兄长领兵来攻,又看到敌军轻易破了城门,等我杀进城里时,发现除了敌军外是个空城,我还以为……还以为我害了满城的百姓。”

  回想起那日的种种,他还是觉得惊魂未定。因为延续着这记忆的,就是她在水牢里的模样。

  “那是你太笨,你以为是谁一直派探子去报消息给你?你破坏了我的大计还敢

  说?我原想瓮中捉好鳖,等你回来料理的。然后你应该赞我一声‘干得好,我的红狮战神’,然后我就可以得意一下。”她抹抹脸,抱怨着。

  他摸了摸她的脸,专注地凝视着她。“干得好,我永远的红狮战神。”

  她愣了一愣,终于破涕为笑,投入他怀中。

  “无垢,无论你还要多久时间才能原谅我,或者一辈子都不原谅了,但有一件事情我拜托你……请你千万别离开我。如果你不想住在这么冷的地方,等我禀告皇兄,把城主的位子交出去,我们可以搬到南方一点的地方住,这样就不会那么冷……”

  “等等!”她打断了他。“谁说要搬去别地方住?现在大家可是很喜欢我,我怎么可以走?再说,这地方哪里冷了?每天都暖呼呼的。”

  “无垢,你真的愿意住在这儿吗?”他惊喜地说。

  “还有,因为你刚刚的答案,我已经决定原谅你了。”她宣布着。

  “什……什么?”他呆傻的模样真的让她差点笑出来。“你说什么?”

  “嗯。”她偏着头想了想。“身为领兵打仗的人,我可以理解你因为我盗用兵符而把我关进水牢,但身为女人的我,却不能原谅你不信任我。可是你刚刚的答案让我满意了,我决定原谅身为男人的你所犯的错。”她清晰地说。

  “为什么?”他有些懂了,但还是不能完全明白。

  “如果我真的背叛了你,背叛了汴城的百姓,害得这家园被毁,你说你会把我杀了,最后再来陪我。即使我是个毁你家园的罪人,你还是愿意陪我下地府,那么还有什么好责难的?既然连我是个罪人你都不会离开我,那么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平静而笃定地望着他。

  “无垢!”他捧住她的脸,深深的、深深的吻了她。倾注了他所有的温柔,还有那失而复得的爱情,他极端缠绵地与她的唇舌纠缠……

  过了好久好久,他才放开气喘吁吁的彼此。

  “你是这样聪颖而且有智慧,我常想我根本没有资格得到这样的你。但即便如此,就算要当个厚颜的男人,我还是要紧紧的紧紧的把你抓住,永远都不放你走!”他用力地抱住了她。

  “即使我一直都不原谅你,也是这样?”她靠在他肩膀上问。

  “对,即使你一直不原谅我,也是这样。我真的没办法放开你,当我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我逃不开我的宿命了。”他低叹着说。

  “是谁逃不开宿命啊?我记得你以前可是说你是我的宿命?把人掳来,就硬要人家当你是唯一忠诚对象,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土匪。”她调侃着。

  “随便你怎么说,我就是要定你了,我的红狮战神。”他再度深深地吻了她。

  她笑着抗议,最终还是跌进了他温暖的怀抱中,一辈子都不想离开了。

  她终究彻彻底底的成为了他的母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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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上一次参加国际书展的主题书,是四年前【大清有喜】系列的《王爷爱说笑》,这一次参加书展的主题书,又是古装稿——《红狮战神》。

  凑国际书展大拜拜的热闹是好玩,但是每年这时节出版社上下总是忙成一团,加上过年放假,书都要提早印,所以作者也会忙成一团。

  今年我写这本稿,还真的是耗尽我的精力。不过只要大家能享受阅读的时光,那么我也就得到安慰了。

  这本架空的跨国之恋,因为男女主角身分设定的关系,总免不了征战场面。其实一开始激发我写这稿的原始画面,却是无垢被关在水牢里的那一幕。时常写一本书的出发点是一个点、一个画面,而这个画面就是这本书的起点。

  因为种种限制,要完成这本书需要具备很多条件,要铺陈这个故事需要缜密的设计,聪明的人才能显现其聪明,缠绵悱恻的地方才能有饱满的情感。

  说了这么多屁话,只是为了交代它之所以从构想到现在,花了很多时间才完成的原因。通常作者会知道某些题材很难处理,所以明明总有一天会写,总会先把故事扔在那儿。直到有一天故事完满,里面的角色叫嚣着要出场,心不甘情不愿的作者才会去写它。

  在我的写作生涯中有几本这样的书,而创作的过程确实都如我自己所预料的榨乾精力。但也因此,都会在自己的创作历程中留下很重要的意义。

  所以,很希望这本以前从没写过的题材能够让大家接受,故事也能感动你的心。

  话说到无垢被关在水牢中时(如果你看不懂我说什么,那就是你先偷看后记,快点翻回前面去,不准偷看),她冷,我也冷。冬天里面打稿,最痛苦的就是寒流来袭,手冷冰冰,脚也冷冰冰,连键盘的敲击声都冷冰冰。

  某天寒流来的时候,我拿出买电脑送的赠品——床上用的小桌子,想要坐在床上的电毯上,盖着棉被,膝盖上面架着小桌子,摆上我的小笔电,过着温暖的写稿生活。结果,当我把收到很多个月都没拆开的赠品小桌子拆开来,脸上顿时出现三条斜线。因为这桌子竟然没有脚!

  不是原来就设计没有脚,是真的缺了四只脚。我总不能把桌面垫在腿上,再把笔电放上去吧?那我干脆直接把笔电摆膝盖下就得了?结果我通知厂商这件事情,他们告诉我这桌子缺货,要等一个礼拜才有货。当然,一个礼拜后,不仅寒流走了,连稿子都写完了,那个新送来的小桌子又被我摆在墙角没有拆封了。

  新年头旧年尾,照例是要拜个年。

  感谢各位新朋友旧朋友的支持,总算是还能站在这儿写我的故事。希望大家来年都很健康,日子过得充实又快乐,吃得饱饱、睡得好好。阿清先祝大家新年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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