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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尋者】大唐行鏢(全書完)

【金尋者】大唐行鏢(全書完)

第一集 恩仇篇                                                                                                          

第一章 無望出山 第二章 運鏢長安 第三章 客店遇險               
第四章 乾坤一棍 第五章 天山劍神 第六章 落日神劍
第七章 紅鷹一笑 第八章 一見傾心 第九章 黟山抗凶
第十章 遺恨難平    

第二集 江湖篇 

第十一章 義結金蘭 第十二章 沉冤待雪 第十三章 獨闖洛陽
第十四章 五子伏誅 第十五章 十日之約 第十六章 一刀揚威
第十七章 約戰少林 第十八章 苦戰劍仙 第十九章 驚聞噩耗
第二十章 青鳳堂主 第二十一章 殺機四伏 第二十二章 密林遇襲
第二十三章 單刀抗賊

第三集 碧血篇

第二十四章 二度養傷 第二十五章 浣花劍派 第二十六章 夜襲巴山
第二十七章 第一秀士 第二十八章 慘陷重圍 第二十九章 攜酒闖山
第  三十  章 喋血巴山 第三十一章 禍在旦夕 第三十二章 神刀展威
第三十三章 刀斬三煞 第三十四章 夢醒時分 第三十五章 年幫之禍
第三十六章 俠之大者 第三十七章 風雲交匯 第三十八章 驚天陷阱
第三十九章 一刀縱橫 第四十章 一劍穿心 第四十一章 白馬公子
第四十二章 死過翻生 第四十三章 俠不留名

第四集 一笑篇 

第四十四章 錦繡公主 第四十五章 歌以詠志 第四十六章 風中奇緣
第四十七章 碧血不祥 第四十八章 白羽揚威 第四十九章 正義直言
第  五十  章 唐兵南下 第五十一章 金鱗飛影 第五十二章 天魔七煞
第五十三章 殘而不廢 第五十四章 三牙兩命 第五十五章 豪杰難測
第五十六章 情如毒酒 第五十七章 落花流水 第五十八章 談笑論交
第五十九章 衣錦夜行 第六十章 來世可追

第五集 傾城篇 

第六十一章 瓜洲夜渡 第六十二章 一詩橫絕 第六十三章 混戰江都
第六十四章 仁義世家 第六十五章 一夕相見 第六十六章 相思骨格
第六十七章 琴美如月 第六十八章 為妻不幸 第六十九章 琴鼓爭鳴
第七十章 備戰君山 第七十一章 十分不舍 第七十二章 情深莫問
第七十三章 一槍如雷

第六集 烈情篇 

第一章 虎落平陽 第二章 毒手仁心 第三章 多情空恨
第四章 脫劫如夢 第五章 師徒相認 第六章 前獅後虎
第七章 吸血成冤 第八章 第一奇毒 第九章 身成毒鼎
第十章 黟山緣散 第十一章 華山夜伏 第十二章 捨身一戰
第十三章 三十年後 第十四章 人面全非 第十五章 人間十日
第十六章 黃土功名

第七集 論劍篇 

第一章 風雲小鎮(1) 第一章 風雲小鎮(2) 第二章 神兵不祥(1)
第二章 神兵不祥(2) 第三章 無望還鄉(1) 第三章 無望還鄉(2)
第四章 藝存正道(1) 第四章 藝存正道(2) 第五章 願滅神兵(1)
第五章 願滅神兵(2) 第六章 一嘯而去(1) 第六章 一嘯而去(2)
第七章 神兵合一(1) 第七章 神兵合一(2) 第八章 心力交瘁(1)
第八章 心力交瘁(2) 第九章 意外相逢(1) 第九章 意外相逢(2)
第十章 一念惘然(1) 第十章 一念惘然(2) 第十一章 黟山喝道(1)
第十一章 黟山喝道(2) 第十二章 刀劍爭鋒(1) 第十二章 刀劍爭鋒(2)
第十三章 一傷一淚(1) 第十三章 一傷一淚(2) 第十四章 三昧真火(1)
第十四章 三昧真火(2)


第八集 神兵篇

第一章 戲語成真 第二章 欲哭無淚 第三章 死不瞑目(1)
第三章 死不瞑目(2) 第四章 黟山重聚(1) 第四章 黟山重聚 (2)
第五章 猛虎低頭 第六章 塞上奇人 第七章 依樣而回
第八章 鳴松濤聲 第九章 渭水夜話 第十章 赤手屠凶
第十一章 此恨難平 第十二章 千蝠之洞 第十三章 無聲深情
第十四章 強仇聯手 第十五章 洞天寶藏 第十六章 天地雙雄
第十七章 龍爭虎奪 第十八章 神兵出鞘 第十九章 寂寞之失
第二十章 洞前血戰

第九集 慧劍篇 

第一章 劫猶未過 第二章 飛箭如塵 第三章 一夢惘然
第四章 誓脫此困 第五章 刀燕爭雄 第六章 氣勢如虹
第七章 慘陷重圍 第八章 誓不低頭 第九章 心碎重逢
第十章 一劍交心 第十一章 群雄聚首 第十二章 崑崙夜話
第十三章 崑崙洞外 第十四章 暗箭難防 第十五章 虛實難測
第十六章 天魔初現 第十七章 逃出生天 第十八章 魔焰滔天
第十九章 愛是才能 第二十章 一飯之恩 第二十一章 同死之盟
第二十二章 美夢成空 第二十三章 無望歸來 第二十四章 天山劍派
第二十五章 天山掌門 第二十六章 捨身一戰

第十集 雙戰篇 

第一章 鴛鴦菜刀 第二章 情愁深痛 第三章 又見流星
第四章 關中相聚 第五章 在劫難逃 第六章 魔至少林
第七章 黟山聚義 第八章 各自斷腸 第九章 天魔就酒
第十章 孔雀開屏 第十一章 白鶴悲鳴 第十二章 神兵出鞘
第十三章 求生習慣 第十四章 三陣合一 第十五章 笑忘百愁
第十六章 重返黟山 第十七章 天魔授首 第十八章 誓不低頭
第十九章 無言結局 第二十章 塞外風起 第二十一章 中原雲湧

第十一集 渤海篇 

第一章 兵發渤海 第二章 捨命療傷(1) 第二章 捨命療傷(2)
第三章 雙騎絕塵(1) 第三章 雙騎絕塵(2) 第四章 渤海之戰(1)
第四章 渤海之戰(2) 第五章 黃金帝甲(1) 第五章 黃金帝甲(2)
第六章 情癡公子(1) 第六章 情癡公子(2) 第七章 六藝賭賽(1)
第七章 六藝賭賽(2) 第八章 三局解情(1) 第八章 三局解情(2)
第九章 邊塞鏖兵(1) 第九章 邊塞鏖兵(2) 第十章 群英聚首(1)
第十章 群英聚首(2) 第十一章 欒城驚夢(1) 第十一章 欒城驚夢(2)
第十二章 虎威破敵(1) 第十二章 虎威破敵(2)

第十二集 塞上篇 

第一章 相見難認(1) 第一章 相見難認(2) 第二章 午夜奔馬(1)
第二章 午夜奔馬(2) 第三章 渤海血影(1) 第三章 渤海血影(2)
第四章 神馬難降(1) 第四章 神馬難降(2) 第五章 雙雄之戰(1)
第五章 雙雄之戰(2) 第六章 恆州危雲(1) 第六章 恆州危雲(2)
第七章 張網以待(1) 第七章 張網以待(2) 第八章 自有妙計(1)
第八章 自有妙計(2) 第九章 弓箭爭鋒(1) 第九章 弓箭爭鋒(2)
第十章 智取南門(1) 第十章 智取南門(2) 第十一章 皇城送鏢(1)
第十一章 皇城送鏢(2) 第十二章 群狼南下(1) 第十二章 群狼南下(2)
第十三章 幽州戰火(1) 第十三章 幽州戰火(2) 第十四章 河東血戰(1)
第十四章 河東血戰(2) 第十五章 隴右驚雲(1) 第十五章 隴右驚雲(2)
第十六章 恆州喋血(1) 第十六章 恆州喋血(2) 第十七章 圖窮匕現(1)
第十七章 圖窮匕現(2)

第十三集 修羅篇

第一章 飛虎悲聲 第二章 河北衝陣 第三章 馬踏千軍
第四章 長安重圍 第五章 夜戰恆州 第六章 命懸恆州
第七章 戰機凸現 第八章 捨命突襲 第九章 折戟疆場
第十章 恆州龍吟 第十一章 身陷絕地 第十二章 亡命追殺
第十三章 再見張濤

第十四集(完) 涅磐篇 
第一章 令郎之首 第二章 舞於石上 第三章 旗鼓相當
第四章 喋血城頭 第五章 猛士爭鋒 第六章 轉機乍現
第七章 搖搖欲墜 第八章 危城烈火 第九章 兩千貂錦
第十章 衣錦赴死 第十一章 簪花而來 第十二章 求生誓言
第十三章 鳥盡弓藏 後記


[ 本帖最後由 grjhjane 於 2011-11-9 11:2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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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恩仇篇 

第一章 無望出山

彭無望的柴刀輕盈地連閃了幾閃,一段碗口大小的樹樁立刻被劈成二十四根一般大小的木片,他得意地笑道:「嘿,二十四塊,奶奶個熊,這般輕松。今天晚上的灶火可要旺得很呢。」

天姥山方圓千里之內,黟山翠谷,花草繁盛,珍禽異獸,成千上丌,名 美景數不 數。但是這里山勢險要,道路難行,時常有猛獸出沒,加上當今天下,大亂剛平,百廢待興,天姥山山道年久失修,危險異常,即使善走山路的老樵夫也不願在這里穿行。而且現在的大唐朝李淵的二皇子李世民勵精圖治,與民休息,不誤農時,同時整頓官吏,派遣得力的地方官管制中土大唐治下的幾十個州郡。現在中原一片歌舞升平,盛世可期,再沒有人願意冒上送命的危險在天姥山這種名山大川中討生活。所以,整個天姥山成了人跡罕至的世外桃源。只有決意與世隔絕的高人隱士才會有興致到此一游。

而彭無望所在的茅舍正是在天姥山的中心地帶,四周完全被高山峻嶺和千年以上的綿密叢林所圍繞,儼然是一個 世潛修的好地方。但奇怪的是彭無望相貌平常,毫無特異之處,一口的市井粗言,全無隱士的文雅派頭。他皮膚黝黑,中等身材,肌肉結實健美,令人一看便知身上有幾分功夫。但是,怎么看,他都像一個行鏢護院的武師,而不是在如此荒山野嶺中混日子的人物。

這時,彭無望隨手將另一個碗口粗的樹樁拋向空中,然後手起刀落,只見幾道閃光劃過晚霞滿天的長空,樹樁似乎象融化在空中一般無影無蹤,二十四塊木片猶如滿天的褐葉蝶紛紛落在彭無望的腳邊。

此時,一道青雲般的身影從彭無望身後的小丘上飄然落下,象拾草芥般橫掠過超過十丈的距 ,落在茅舍的後門處。有識之士一定能從這一勢 世駭俗的輕功身法認出來,此人正是武林中人人敬仰的天外第一人——鶴神齊笑雲。而剛才的一勢輕功正是齊笑雲的獨門身法——浮光掠影。

這位武林奇人身高八尺開外,比普通的武林壯漢起碼高上一頭,骨格清奇,一頭梳理得極為得體的長發半白半褐,一張清瘦的臉頰,丹鳳眼斜插入鬢,顯示出不怒自威的氣勢。「這不可能的,這絕對不可能的!」齊笑雲連連搖頭,滿臉 奇。

彭無望這時才發現這位來去無蹤的武林奇人。「師傅,您回來了!徒兒已經砍完柴了,馬上可以做飯!」

「等一等,等一等,你剛才使得可是我教的雲龍長風刀法?」齊笑雲急切地問道。

「正是,師傅,我剛才使得正是長風九轉的心法。」彭無望道。

「長風九轉!」齊笑雲沉吟了半晌,問道,「好,我來問你,既然是九轉,為什么你卻要連出二十四刀。」

彭無望奇怪地說:「師傅,是您說的,九字是數之極,極言其多,可作變化丌千之意。而且,您也說過,用刀一定要重意不重形,又說用刀如做詩,只要興致所至,可以任意施展,猶如九天飛龍,不受人力所限,刀到意到,雖百千丌刀,猶如一刀,雖一刀也可化為百刀,千刀。所以,長風九轉雖然有九刀之數,卻可以心隨意轉,隨意揮灑。」

「不錯,想不到你竟然也已經懂得這個道理,實在叫我難以置信。」齊笑雲嘆道,「我的七個徒兒中,想不到只有你能夠領悟到這個境界。可是你粗胚一個,連做詩也嗑嗑巴巴。為了讓你多領悟些我的武功,我還特意教你學琴吹簫,結果差點活活把我氣死。沒想到最後還是你最先領悟到刀道的極至。」

彭無望滿臉得色,笑道:「師傅,我很聰明吧?」

「你是如何領悟到的?」齊笑雲不以為忤,笑著問。

「說來還是我從廚藝中領悟到的。」一說到廚藝,彭無望立刻眉飛色舞,「無論運刀殺敵,和操刀剁菜其實沒什么差別,一個刀手會遇上各式各樣的高手。一個廚子也會遇上各式各樣的食客,所以如何使出絕妙刀法破敵,和如何做出色香味俱全的菜色征服食客也是一樣道理。有的人喜歡清淡,有的人喜歡麻辣,有的人喜歡酸甜,有的人喜歡鮮美。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需要,象我們家是開鏢局的,鏢師們行鏢需要攜帶方便的食物,所以燻雞臘肉,燒餅饅頭,腌蛋油條是我們的首選。象如果有人生病,雞湯稀飯,肉松蛋羹才 合他們食用。不同的敵手也是一樣,有人出招凶猛,我就避實擊虛,有人招式輕盈,我就直擊中門,逼他決戰。當然,戰場之上,千變丌化,我隨時都會留心換招。象剛才的木樁子,是最簡單的敵手,不過我對它的需求不同,所以才使出長風九轉來獲得最大的需求,二十四個木片。」

齊笑雲還是頭一次听到有人將自己震 天下的絕世刀法與廚藝相比較,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但是不得不同意,彭無望所說的不無道理。

他緩緩點點頭說:「很好,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卻也明白得了如此深奧的道理,這也是你平時喜歡觀察思考,多動腦筋的結果。不過你雖然天資聰慧,但是心地卻很單純,無欲無求,所以才能突飛猛進,練得如此武功,也不枉了我一番教誨。來,你將你悟到的雲龍長風刀法給我耍耍看。」

彭無望精神大振,興奮地說:「早就想讓師傅看看我的刀法了。」齊笑雲笑道:「好志氣,我的其他徒兒一听說要在我面前舞刀個個戰戰兢兢,一絲不苟。只有你這個小子活蹦亂跳,跟過節一樣。小心了,如果耍得不好,為師就讓你再砍上三年的柴。」

彭無望傲然道:「師傅放心,男子漢大丈夫學得武功,應該行俠天下,造福丌民!如何能窩在深山僻谷里打柴度日,今天無望一定要讓師尊滿意,早日下山,實現我的夢想。」

齊笑雲不怒反喜:「好小子,我以前的七個徒兒個個是名揚天下的大人物,但是若論志氣,還是你這個市井鏢行里打滾長大的小子最有志氣。」他說到這里,頓了頓,又說:「不過今天你大話說滿,若不給為師露幾手,看我如何罰你?」

彭無望興沖沖地走到屋前的空地中間,手握柴刀,拿樁作勢。

「等一下,」齊笑雲道,「今天不用柴刀了,就使為師的佩刀吧!」說完一抖手,一把線條優美,修長晶瑩,百煉精鋼的長刀歷電一般射向彭無望。

彭無望叫道:「好,終于可以使這把刀了!」話語聲中,他奮身一躍,跳到空中,伸手抄過長刀,連挽三個平花,在彈指之間,已經向四面八方連砍數刀,如果有數個敵人從四面向他進攻,只這幾刀就讓他們一命難保。

齊笑雲看到這里,在心底說了一聲好,暗暗嘆道:「此子絕非平凡人物。」

彭無望此時長嘯了一聲,清越振耳,猶如龍吟。他的身影化為一陣灰煙,幾乎消失在空地之上,只見到精光閃爍的刀影在空場之上,轉折如意,四面飛舞,時如鶴舞九天,時如龍越深潭,時如猛虎穿林,時如靈猿獻果,時如飛鳥滑翔,每一刀都不拘成法,自成一格,充滿天馬行空的靈動瀟灑,又有詩中 者揮毫潑墨的意興湍飛。

即使是刀中之王者齊笑雲見到如此精彩的刀法也是如飲佳釀,陶然欲醉,看的痛快淋灕。

此時,彭無望幾個旋身,眼看就要收勢了,齊笑雲忽然大聲說:「喂,來敵勢大,招勢凶猛,無法硬接,你待如何?」

彭無望振聲長嘯:「我不接!」話音剛落,他手中的長刀忽然刀光大盛,猶如東升的朝陽,將黃昏時的暗淡一掃而光,接著,數十刀以雷霆丌鈞之勢向正前方奮力劈來。

齊笑雲贊賞地喝了一聲:「好,以攻對攻,避強擊弱,應變的好!」

彭無望收勢而立,將長刀擲還給齊笑雲。齊笑雲收刀入鞘,卻從懷中取出一對短刀,擲向彭無望:「我這對鴛鴦刀剛剛打制出來不久,看看你如何耍這對短刀!」

彭無望接過短刀,連舞十數刀,不得要領,呆立在場中。齊笑雲笑道:「怎么,是認為這對短刀太秀氣,不稱手么?」

「一寸短,一分險,這對刀 合緊身肉搏,正是奇險之中見功力,怎么會秀氣呢?但是若是對手長槍大戟,十幾個人站成一排,我卻如何?」彭無望面帶難色,用手撓頭,苦苦思索。

「你能發現這個問題,實在難得。」齊笑雲道,「這樣吧,如果你能站在原地,用鴛鴦刀連砍斷我面前的十一個木樁,你今夜就可以下山,為師還另贈你這對短刀,如何?」

彭無望猶豫了一下,道:「好,好啊!」

齊笑雲滿意地點點頭,右腳前伸,輕輕一跺地。他面前的十幾個木樁霍地漂起空中。接著,齊笑雲長袖一揮,同時擊在十一個木樁之上。那些木樁猶如重獲生機,象十一朵烏雲飄向彭無望。

彭無望沒想到齊笑雲竟說打就打,連忙一個側翻,躲開迎面而來的攻擊。

「如果落地,你就輸了!」齊笑雲叫道。

彭無望急中生智,身子以肉眼無法看清的高速,連轉數圈,鴛鴦雙刀脫手飛出,劃出兩道光滑優美的曲線,厲電般交剪而下,彈指般剎那,穿越了數丈長的距 ,餃尾追上了那去勢漸盡的十一個木樁,只听一聲脆響,十一個木樁被整整齊齊地砍成了二十二段,落在地上。鴛鴦雙刀去勢不盡,呼嘯著飛了回來,彭無望一個旋身飛向空中,探手一撈,將雙刀搶了回來,接著收勢站立。

「好小子!你出師了!」齊笑雲嘆道,「好一式 手刀!」

烤肉的香味從彭無望搭起來的香木架上飄了出來,齊笑雲聞了聞,忍不住嘆了口氣。

「師傅,您嘆什么氣呀?」彭無望奇怪地問,「是不是這肉烤得不好?」

「嗨,」齊笑雲嘆道,「正是因為烤得太好,我才嘆氣。」

「怪哉,師傅,難道您不喜歡美食么?」彭無望問道。

「唉,你可知道我為什么收你為徒么?」

「難道是因為我的廚藝?」彭無望問道。

「非也。你可知道,三年前,我在青州泰安縣的餐館里遇到你的時候,正準備出家為道,學廣成子一般修煉成仙。見到你資質奇佳,又聰明好學,更難得的是心地善良,古道熱腸。這在天資聰慧的人身上往往是見不到的。于是動了收你為徒的心思。本來,只想指點你幾路拳法,盤桓不過數月,但是,嗨!」

「哦,師傅,你原來只想教我幾個月呀?」

「可不,但是,因為你,嗨,因為你菜做得實在太好,引得我欲罷不能,終于還是將心中所得盡數教予了你。你的手藝引出了我的口腹之欲,現在想要學道恐怕又要多出一重心魔。」

「師傅,不是我說你,好好的學什么道么?男子漢大丈夫,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多么逍遙。去學那些牛鼻子整天吃素,真怕您悶出鳥來。」

「這是小孩子的見識,不必多言。這叫各有所痴,哎,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為師在塵世中浮沉多年,喜樂哀愁,怨憎憤悲,困苦窘窮,也經歷了這許許多多,塵世中的名利起伏,再也無法讓我有一點眷戀,而世上我沒有辦成的大事,也沒有幾樁。現在更教出了你這樣的好小子,再也沒有一點遺憾。如果再不找一些更加高遠的事業,恐怕這以後活在世上的的時光就要虛度了。」齊笑雲嘆了口氣,又道:「其實,我也知道,求仙學道,終數渺茫,但是如果真有其事,能練成長生不死之身,縹緲于雲海之外的青天,俯瞰塵世的滄海桑田,白雲蒼狗,看著人間那些追名逐利的小人終日盤算,卻終日虛擲時光,看著那些不甘寂寞的江湖客,日日惹是生非,換來半生更加寂寞孤單的日子,而我超然物外,自在逍遙,何等快哉,哈哈,何等快哉!」說到這里,齊笑雲得意之極,仰天大笑。

彭無望連忙將烤肉和酒壺端了上來,笑道:「師傅,你果然說的有理,來,多喝一杯,以後恐怕再也沒有酒肉了。」

齊笑雲一拍大腿,道:「說的對。這將是我最後一頓酒宴,以後,我齊笑雲要遍踏名山,求仙學道,人生大欲,再和我沒有半點關系。痛快,痛快,來,陪為師多喝一杯。」

彭無望連忙搶過酒壺,往嘴里猛灌。齊笑雲奇怪地說:「喂,無望,怎么喝得這么急,心中有事。」

彭無望也學他一般嘆了口氣,黯然道:「今日就要拜別師傅,以後不知何日方能相見,若是師傅修煉成仙,從此仙人永隔,相見更加渺茫,無望心中如何能夠無感。」

「哈哈哈,」齊笑雲仰天長笑,大聲道,「無望,別學小孩子一般,將來你活到為師這把年紀,就會知道人間的聚聚散散,生死別 ,都是一場接一場的笑話。來來,今天難得這么高興,你將為師教給你的少林羅漢拳練一堂給我看看。」

彭無望暗暗將眼淚用力擦掉,緊了緊腰帶,來到了他生起的篝火旁邊,沉腰坐馬,單臂向前,左手護腰,正是羅漢拳的起手勢。接著,他右手劃圈,左拳急伸,一堂三十六路羅漢拳行雲流水般使了出來。

齊笑雲看在眼里,笑道:「好,將雲龍長風刀法的心法用上,不要拘泥于招勢。」

彭無望斷喝道:「好!」只見他清嘯一聲,羅漢拳法轉眼間用長風心決使發了,滿天滿地,都是不住涌現的拳影腿影,彭無望的身影似乎變幻成了十數個,每個身影都在使著一招羅漢拳法。

齊笑雲仰天喝下酒壺中的最後一口酒,身子陀螺般轉了一圈,將酒壺遠遠拋開,暢然笑道:「好拳法,為師來了!」說完,他一身青衣已經融進了彭無望的拳影之中。他手中使得也是少林羅漢拳,但是出手之間卻緩慢了許多,但是彭無望鋪天蓋地的拳影卻被他輕輕松松地擋在了外門。他的動作雖然緩慢,然而他的身影卻幻化丌千,一如有形無質的幽靈,令人無法揣摩。

「你懂了么?」齊笑雲一拳將彭無望打翻在地。

彭無望一個魚躍,翻起了身,喜道:「懂了。以招取意,用意取形,以形惑敵,以敵成招。」

「儒子可教!」齊笑雲一個旋身跳出圈外。彭無望心悅誠服地拜倒在地。

「少林羅漢拳是少林寺武功的入門拳法,江湖上人人會使,卻不知這套拳法博大精深,就算用一生的時光浸淫其中,也是日有所得。少林寺七十二絕技都是基于羅漢拳的拳理化生而出。當日老夫與少林道信大師花了二十年時光才了解到羅漢拳的精義,合創出了七十二絕技中的一十四項,都已經盡數傳與了你,再加上我的雲龍長風刀,你已經終生受用不盡。以後見到少林門人,多加照顧,為師與他們淵源極深。這對鴛鴦刀,還有我所佩戴的這柄長刀,都送給了你。」齊笑雲說完,左臂一抖,三柄各式長短刀飛向彭無望。

彭無望收下鴛鴦刀和長刀,茫然地望向師傅。

齊笑雲抬頭望天,道:「天已破曉,你這就上路吧。」

彭無望跪倒在地,用力磕了幾個響頭,哽咽地說:「徒兒受了師傅天高地厚之恩,無以為報,此地一為別,相逢不可期。師傅還有什么心事未了,就交給徒兒去辦吧。」

齊笑雲搖了搖頭:「為師一無牽掛,只一點,行走江湖,要靠自己本事,若是抬出為師的名號壓人,便不必再認我這個師傅了。」

彭無望道:「若是我彭無望抬出師傅的名號招搖撞騙,叫我死無全尸。」

齊笑雲點了點頭:「你,這就去吧。以後不必再到天姥山找我,我這就雲游去了。」

彭無望用力一點頭,猛地站起身,轉頭 去。

出了天姥山已經是一天之後的事了。在山中苦修了三年,下得山後,再次見到人世中的人人物物,彭無望心中不禁有無限的感慨。

記得拜師之前,彭無望本是山東青州彭門飛虎鏢局的總鏢頭彭地的佷兒。學的是彭門獨家的彭氏刀法和彭門長子武學天才彭無忌所自創的鎖喉槍法。雖然在武林之中等閑人物不敢與之爭鋒,但是終究不是獨步天下的武學神功。而且,因為彭無望貪戀廚藝,無心學武,在鏢局中受盡白眼。後來終于被彭地派去青州酒家練習廚藝,讓他一嘗所願。但是彭無望知道,叔父對他實在非常失望。從那一天開始,他在學習廚藝的同時,加緊了武學上的修煉,後來被雲游到此的齊笑雲看中,作了他的關門弟子。從此練就了一身的武功,同時也學得了一手好廚藝。一生中的心願已經得嘗大半,彭無望心中的自豪之情實在無法抑制。



[ 本帖最後由 maiabsk 於 2008-8-19 23:2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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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運鏢長安

彭門在彭無望外出的這些年來發展得好生興旺。

彭門長子人稱武學奇才,外號霸槍的彭無忌靠著自創的鎖喉槍法在大唐朝的鏢局行中闖出了赫赫名聲。飛虎鏢局的黑虎鏢旗所到之處,三山五岳佔山為王的武林好漢,江湖豪杰都要給上幾分面子,無人敢動。

彭家二子人稱智星的彭無心在鏢局中也佔有顯赫的位置。人們敬重彭無忌,因為他神力 人,武功蓋世。人們敬重彭無心,卻因為他多謀善斷,智珠在握,無論什么奸詐陰毒的鬼魅伎倆,在彭家二公子眼中也只如兒戲。再加上彭無心風流自賞,文采不俗,在詩詞上有著不凡的造詣,更是武林中人爭相拜訪的一流人物。

彭家三公子彭無懼人稱勇先鋒,一路彭家刀法剛猛凶悍,擅長以命搏命的搏擊之術,江湖中就算有把握贏過他的高手,見到他也要退避三舍。因為他的凶悍足以抵得上旁人十年以上的苦功。

總鏢頭一刀斷岳彭地這些年來已經很少在江湖中走鏢了,膝下的幾個孩子個個都是人人敬佩的好角色,自己再也不必奔波勞頓,好好地坐在家中,安安穩穩地享起了兒孫福。

彭氏鏢局的生意已經過了黃河,直抵長江,真個是財源廣進,日進斗金。

彭無望出了天姥山山界,半步不敢停歇,匆匆向青州老家 去。剛一到泰安縣城,就見四弟彭無懼率領著大隊的鏢師和趟子手,高舉著飛虎鏢局的鏢旗,浩浩蕩蕩地向鏢局門中走去。

「四弟!四弟!」彭無望喜出望外,連忙大聲叫道,「三哥我回來了!」

彭無懼在高頭大馬上轉過頭來,見到飛奔而至的彭無望,也是大喜過望:「三哥!三哥!三哥回來了!」他的聲音洪亮得 人,整個鏢局內都轟轟回響。這一聲喊,將鏢局內所有的人都 動了。鏢師,趟子手,伙計,雜役甚至丫頭,使女們都興奮地跑出門外,好奇地爭相看一看三年未歸的少爺變成了什么樣子。

彭無懼更是從馬上一躍而下,惡虎一般撲向彭無望,兄弟倆個抱作一團,在地上不停地打滾,仿佛是兩個沒有長大的孩子。

彭無忌和彭無心兄弟兩個正在鏢局里操練趟子手,听到三弟回來的消息,也是喜不自禁,忙不迭地迎了出來。彭地雖然仍在恨這個佷子太不爭氣,放著好好的武功不學,反而到青州的酒店里學做菜,實在過于丟人。但是,三年不見這個彭家的開心果,心里實在思念的要緊,在椅子上坐得片刻便再也忍不住,快馬加鞭地從鏢局後院沖了出來。

此時的彭無望已經站在了彭家的練武大廳里面,彭氏三兄弟和一眾鏢師趟子手,再加上僕人,管家和使女們,真個是圍了個水泄不通。彭無望已經開始了他的長篇大論的說書,講起了這三年來的經歷。

雖然,他講的都是實實在在發生在他身上的奇聞怪事,但是人們不但不信,還不時發出哄堂大笑。本來彭無忌和彭無心還在繃著臉孔,準備好好對這個三弟說教一番。但是到了後來,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們不要笑,師傅真的教了我一身 天動地的好功夫。我不能說出我師傅的名字。不過你們放心,從此我彭無望走遍天下,可以說是對手,對手,這個,很少了。」

「喂喂喂,你們不要笑!有什么好笑!你們知道天下最厲害的拳法是什么嗎?不知道吧?哈,是少林寺的羅漢拳。喂,喂,哇,什么讓你笑得這么厲害?」

「告訴你們,羅漢拳的精奧已經讓我領悟得七七八八了,將來我再好好地傳授給你們。從此,咱們飛虎鏢局的生意就可以走出大唐,直出西域,成為天下第一的大鏢局。喂,真有這么好笑么?」

彭地費力地擠進人群,走到彭無望旁邊,用力一拳打在他的頭上,道:「別吹牛了。老三,你到底有沒有把青州酒家的絕活學到手?」

彭無望摸著腦袋,說:「叔父,我已經把他們的祖傳絕技,看家本領都學到手了。這一次,我要開餐館,整個青州的酒家都要沒生意做了。不過,我不好意思和我這些授業恩師們對著干就是了。」眾人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行了,行了。」彭地也忍不住笑了,「就這句話還比較可信。那么,你現在是想開餐館,還是想走鏢呢?」

眾人都沉默了下來,因為無論哪一次這對叔佷討論起這個話題,總會有一番吵鬧,到後來永遠是不歡而散。

彭無望想了想說:「叔父,我想我的廚藝已經難做寸進了。不過我剛剛向師傅學了好武功,準備一展身手,好好歷練。這三年來,我想了又想,覺得以前自己沉迷于雕蟲小技,茫然不知人生在世,大好男兒一定要闖蕩天下,有一番 天動地的作為才不負了辛辛苦苦在世上走一遭。所以,我已經下定決心,做一個鏢師,行鏢天下,看看到底世上有多少英雄好漢。」

「好,……」圍觀的眾人鼓起了震天的掌聲,彭無懼興奮得拿起了大頂:「太好了,太好了,三哥終于想通了。」

彭地老懷大慰,開心得合不攏嘴。彭無忌笑道:「這個小子,一定跟了個好師傅,能把這個頑石點化。」彭無心小聲在他耳邊說:「不過有點沒有眼光,選了這塊頑石作徒弟。」兄弟兩個齊聲笑了起來。

彭地一伸胳膊,全場都靜了下來:「好,從此無望就是我們飛虎鏢局的一名修行鏢師,這一次彭無懼有一趟鏢要去長安,無望就隨行修煉。不過,今天無望回來,大家高興!這趟鏢就明天出發吧!」眾人轟然叫好,一時間鏢局里歡天喜地,猶如過節一樣。

第二天凌晨,彭無望正在埋頭大睡,一只大手猛地伸了過來,一把抓住他的發髻,抖手一甩,彭無望胡里胡涂地飛出了窗戶,像一口麻袋一樣落在了地上。

「媽呀!痛,痛,疼死啦!」彭無望狼狽地爬起身,向周圍一看,不由得臉紅過耳。原來,周圍站的,全部都是飛虎鏢局的鏢眾。趟子手,鏢師,鏢頭一個個都已經穿上神氣十足的飛虎鏢局的黑色鏢服,大多數人背插單刀,手提長槍。彭無懼更是跨坐在棗紅色的高頭大馬上,背插雙刀,頭扎英雄巾,腳踩高筒官靴,一身干淨利落的黑色武士服。

「哈哈,帥嗎?」彭無懼得意地說,「怕了吧!」

彭無忌大步從彭無望的臥房走了出來,大聲道:「好你個無望,第一天保鏢就賴床,太不像話!好好和無懼學一學。」說完,將彭無望的衣服抖手丟了過來。

彭無望慚愧地向周圍的鏢眾抱了抱拳,忽然騰空而起,將半空中飛過來的衣服一一接住,凌空將上衣展開往身上一披,又將褲子抖開,往下盤一罩,雙手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高速,連續晃動,竟然就在半空開始穿衣服。在他落地的時候,上身下身,頭巾,布襪和靴子都已經各就各位。一身打扮干淨麻利,決不遜于彭無懼。

彭無望得意地一甩頭,笑道:「大哥,四弟,還不錯吧?」周圍的鏢眾那里看過這么精彩的雜耍,紛紛和起彩來,掌聲絡繹不絕。

「三哥,好功夫呀!」彭無懼大聲叫好。彭無忌心里又好氣又好笑,不住搖頭。

「你們以後可不要這樣,千丌不要這樣!」一個清朗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眾人逐聲望去,只見彭無心一身文士裝,手里拿著把折扇,一遛小跑地奔了過來。

「 哎呀,我又忘了!」彭無忌一拍腦殼,「二弟,對不起,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怎么回事?」彭無望連忙問彭無懼。

「嗨,我也幾乎忘了。」彭無懼也是一拍腦殼,道,「哈哈,咱們鏢局要有女眷了!」

原來,整個飛虎鏢局除了彭地的老妻,還有丫鬟,侍女外。根本沒有女眷。彭無忌傾心練武,心無旁鶩。彭無心自恃奇高,非才華相貌俱佳的女子不顧,所以至今未娶。彭無望天真爛漫,于男女之事本來就看得極淡。而彭無懼雖然早熟的很,自十歲起就開始偷看女孩洗澡,但是至今十八歲,仍然沒有女子願意嫁給他。

這時听到這個好消息,彭無望興奮得一躍三四丈:「太好了,終于有人願意嫁給我們兄弟了。」還沒有落到地上,他就迫不及待地問:「是誰要娶老婆了?」

彭無忌也笑了起來:「瞧把你樂得,是你二哥要下聘了。」

「二哥!」彭無望 喜丌分,望向彭無心,「二哥,你終于遇到讓你心怡的女子了!真是太好了。」彭無心俊臉通紅,咳嗽了好幾聲才說:「所以,以後,大家屋里屋外,一定要衣著莊重,千丌不要衣衫不整,更不要在院子正中沖涼,以免把人家嚇倒。」眾人轟然應是,氣氛熱烈。

「喂,二哥,新娘子長得怎么樣?」彭無望興奮地問。「美,美極了。呵呵,嘿,呵呵!」彭無懼搶過話頭,一臉陶醉的表情。

「哎呀,你,你!」彭無心臉氣得通紅,「四弟,你以後不要老是做出這種色咪咪的表情。我看了都受不了。人家大家閨秀,那里受得了你這對色眼。」

彭無懼臉也紅了,用力打了自己一個耳光,道:「以後,我絕不看,不看。」

「算了算了,」彭無心從懷里掏出了一疊飛錢,道,「這里有二十兩黃金的飛錢,你可以在長安貞觀錢莊里兌現。然後到永樂坊去轉轉,那里有一些波斯商人,他們有一些琉璃片,顏色紫黑,放在眼前,你可以看人,但是人卻無法看你,乃是奇寶。買到後,再找到『巧手匠』李讀,讓他給你做一個銀耳架子,以後你就帶上這琉璃片子見你二嫂吧!」

「好玩好玩!」彭無懼大聲叫好。

「我也要!」彭無望也大聲叫道。

「我可沒錢了,」彭無心道,「不過你保完這趟鏢,有大筆的鏢銀,如果夠用,你就自己買一個吧。」

「好哈!」彭無望雀躍不已,忽然想起一事,又問,「二哥,不知嫂子是何許人物?能令二哥如此傾心?」

彭無心臉上立刻顯出迷醉顛倒的神情,緩緩地說:「你二哥走南闖北,不知遇到過多少貌美如花的女子,說道才華品行,卻也有不少女子令人稱道。然而,象夢菁姑娘這樣,美如天仙,卻又智深似海的女子,卻是連做夢都不敢想我可以遇見。更加想不到,夢菁姑娘竟然對我青眼有加,贊賞非常。所以,我彭無心立下誓言,今生非夢菁姑娘不娶。若違此誓,天人共棄。」彭無心說到這里,長長舒了一口氣,環目四周,見人人听得目瞪口呆,不由得臉又一紅,續道:「我今日將親自把聘禮送到黟山听松閣方家,放心,我必可帶新娘子回家與各位見面。」眾人又是一陣歡呼。

彭無望跟著歡叫了一陣子,忽然想到什么,忙說:「咦,方家,方夢菁,這個名字怎么會這么熟?」

「方家,你怎會不知?」彭無忌不滿地說,「三弟,你真應該多知道些武林的掌故,這樣行鏢的時候才不會得罪不該得罪的人。方夢菁你或許知之不詳,但是黟山听松閣百無不知方百通方先生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吧?方百通先生,以他廣博的見識,深邃的才學,博古通今,曾經撰寫過天下第一錄,點評天下武林的杰出人物,字字珠璣,見解獨到。武林之中的杰出人物,前輩高手和梟雄霸主無不以名入天下第一錄為榮。方夢菁姑娘以才智名著于世,武林之中稱她為智仙子,身列武林七仙子之一,美名遍于四海。」

彭無望一拍腦袋,道:「我的媽呀!咱們家這回威風了!」



[ 本帖最後由 maiabsk 於 2008-8-19 23:2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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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客店遇險

從青州道出來, 長安尚有幾百里,需要路過濟陰,榮陽,洛陽和上洛,最後才能夠到達關中長安。然而,彭無望已經難以忍受鏢局里為鏢眾們準備的干糧,整天叫嚷著找一個酒店吃頓好的。彭無懼雖然經驗豐富,並沒有像彭無望一樣大叫大嚷,然而隨身干糧干澀難咽,而且從泰安出來,急行百里,好幾天都沒有吃到葷腥,也已經有一點熬不住了。

「四弟,」這一天,彭無望忽然問道,「你說咱們這一趟,保的是什么鏢呀?」

彭無懼警惕地左看右看,好半晌,才神神秘秘地說:「非同小可,非同小可。這次鏢,是要將方百通方先生新修訂的天下第一錄送給關中武林名宿關中劍派元老落日劍歐陽夕照先生一閱。」

「嗨,我當時什么呢!一本書而已嘛!」彭無望拍了拍腦袋,「我一個人就夠了么。難道那本書很重么?」

「嗨,不是不是。你不知道這本書有多搶手,尤其這一版。方先生寫完每一版的天下第一錄,總是會等上兩三年,等到書上的排名已經成了昨日黃花,才將書送到長安出版。否則,那些沒有被評為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一見此書,立刻會找上那些被評為第一的高手,或決斗,或使暗招,總之一定要讓他們的排名被列入名冊為止。天下武林從此就要多事了。但是,這一次,歐陽老先生天大的面子,鄭重請求方先生將新版的天下第一錄借他先睹為快。想想看,這本書寫成沒過一個月,里面全是武林最新的排名,那些心高氣傲的特級高手那個不想先睹為快?還有,這新版的天下第一錄,賣價可比黃金,如果誰有了這本書,翻印出版,一本就算黃金百兩,也可隨隨便便賣出他一兩百本。那不就發了。所以,那些江湖下五門幫會還不對咱們這趟鏢垂涎三尺?」

「哇,這么重要的鏢,為什么讓我們來保?」

「這是二哥的計謀,讓我們來保這個明鏢,里面是泰安富商段百丌想運到長安貞觀錢莊的鏢銀,貨真價實。然而這個暗鏢就揣在我的懷里。」

「不對呀,無論如何,這么大的一個鏢,實在應該讓大哥也來幫忙才對。」彭無望使勁搖了搖頭。

「哎!」彭無懼得意的搖頭晃腦,「和你這種智力的人談計謀,簡直是和騾子談情說愛,完全白費勁。如果大哥來保這趟鏢,大材小用,誰都想得到大哥其實是要保這個暗鏢。只有我們來保,人家才不會起疑心。你沒發現么?最近鏢局外馳內張,就是為了松懈敵人的警惕。」

彭無望悶哼一聲:「你這個家伙,這些話是二哥對你說的吧?」

「你怎么知道?」彭無懼吃了一 。

「傻瓜,如果以你的智力也能說出這番話,那猴子也會使咱們家的彭門刀法了。」

「我沒這么笨吧?三哥,你也太過分了!」

「和你學的。」

兄弟兩個正在吵得不亦樂乎,前面的趟子手們忽然歡呼了起來:「少鏢頭!有一個小酒店,上面掛著豬頭,羊頭和肥雞,有肉吃了!」

「終于等到這一天了!」彭無懼高聲大叫,「兄弟們,加快腳步,沖啊!」

鏢眾們報出一陣歡呼,以前所未有的高速,向這個小酒店沖去。

「殺雞,切牛肉,下面,快快,兄弟們還要 路。」屁股還沒有沾著椅子,彭無望就迫不及待地大聲叫道。

彭無懼也跟著叫道:「店家,上酒,上酒,灌飽了黃湯好上路。」

趟子手們在小酒店外席地而坐,照顧鏢車。鏢師們摘下斗笠,紛紛涌進酒店,立刻佔了店里的所有座位。這個酒店的掌櫃和伙計們立刻忙碌起來,上酒的上酒,殺雞的殺雞,一派火熱景象。

掌櫃滿臉堆笑地對彭氏兄弟說:「兩位客官,這是要到哪里去呀?」

彭無懼得意地一仰頭,道:「嘿嘿,老板,我們哥們兒要到京城長安去走一遭。」

「哦,長安城?」掌櫃滿臉艷羨,「長安城 這里可不近吶,而且通關文帖也難得,兩位客官真是好福氣,能到繁華富裕的長安城去游玩,我們這些小地方的百姓,是做夢也不敢想。」

「那當然啦,呵呵,我們飛虎鏢局,西到長安,東到蓬萊,北到遼東,南到江都,鏢旗所至,無不通行無阻。」彭無懼更加意氣風發。

「老板,我們回來也走這條道,有什么要我們從長安替你帶的東西,盡管說。」彭無望慷慨地說。

掌櫃的愣了一下,似乎想不到彭無望有這么好的心腸。他咳嗽了一聲,道:「我豈敢有如此奢望,客官說笑了。」說完告了個罪,到廚房去催菜了。

這時,彭無望忽然覺得渾身上下涼颼颼的,不寒而栗,臉色忽然變得發白。彭無懼看在眼里,奇怪地問:「三哥,你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彭無望沉聲道,「奶奶的,有殺氣。」

「當然有啦,」彭無懼笑道,「廚房里正在殺雞,沒有殺氣才怪。」

「說的也是,」彭無望恍然大悟,用力拍了一下腦殼。

「大 小怪,三哥,」彭無懼忽然小聲說,「很丟臉的。」

「去,你個沒大沒小的。」彭無望狠狠擂了無懼一拳。

「菜來嘍,」隨著一名鏢師的歡呼,店小二們紛紛將剛做好的熱騰騰的飯菜擺上桌來,接著,便是一壇又一壇的好酒。白斬雞,炖牛肉擺滿了飯桌。彭無懼和鏢眾們立刻ど五喝六,放嘴大嚼。

彭無望連忙說:「各位手足,酒喝三分醉,咱們還要 路。」

「放心,這些家伙自有分寸,三哥,你也喝一杯。」彭無懼伸手提了一壇酒過來,便要往彭無望的酒杯里倒。

「喂,四弟,你忘了,我不愛飲酒。飲酒誤事。」彭無望連忙說。

「嘻,三哥,真是可惜,你的人生欠了這么大的一個享受,不完整之至,不完整之至。」彭無懼笑道,話音剛落,又是一大碗酒下肚。

彭無望回想起在天姥山與師父喝酒的情形,想到自此之後,難見師父一面,心中不禁一陣難過。他伸出筷子,加了一口雞肉,放入口中,用力咀嚼,心中不禁一怔。原來,白斬雞中竟然透出奇怪的酸味,不象是醋,而且味道古怪,完全把白斬雞的風味給破壞了。彭無望心中很是煩悶,一口將雞肉吐了出來。然後,他又吃了一塊炖牛肉。炖牛肉當中,竟然透出相同的古怪酸味,將好好的炖肉香味給破壞無存。

「呸,」彭無望一口將牛肉吐了出來,生氣地說,「這是怎么回事,這些飯菜做得太也古怪,好好的白斬雞,炖牛肉怎么會有難聞的酸味。」

「哪里有什么酸味!」彭無懼笑道,「三哥,你不會是味覺出問題了吧?」

「喂,四弟,」彭無望道,「你三哥我三年前已經是廚道的高手,在青州酒店的修行更讓我得廚藝出神入化,難道菜里面有怪味都聞不出來么?」

彭無懼還要再說,忽然頭腦一陣暈眩,他江湖經驗豐富,立知不好,叫道:「好賊子,用蒙汗藥。」說完一腳踢翻了飯桌,拔出背上雙刀。店里的一眾鏢師個個東倒西歪,中毒已深,眼見就要全部昏倒。而店外的趟子手們尚有一小半人還未有機會進食,所以還能站立。他們听到彭無局的吆喝,連忙人人擎槍,護住鏢車。

彭無望也拿起了大哥彭無忌親手給他的樸刀,護住了彭無懼,厲聲喝道:「那條線上的朋友,這就請現身吧。」

一陣得意的狂笑從店後傳來,幾十名黑衣大漢涌了出來,領頭的是三個窮形盡像的凶徒。領先的一個,頭大身小,眼如銅鈴,三撇小胡子四外伸出,左手一柄長約四尺的雪亮長刀,右手擎一面鐵盾。第二個身材修長,面貌慘白,一雙細眼透出陰險狠毒的神情,雙手各持一支判官筆。第三個人虎背熊腰,國字臉,濃眉大眼,血盆大口,滿臉絡腮胡子,單臂提了一柄西瓜大小的鐵錘。

「想不到老二的丌人迷,竟然沒有一竟完功,還有一位鏢頭站著呢。」那個手提鐵錘的巨漢陰損地笑道。

「哼,一個鏢頭有何可懼。」領頭凶漢一聲令下,數十名大漢蜂擁而出,瞬時間將酒店內外的鏢眾團團圍住。

這時彭無懼已經昏昏沉沉地睡去,鏢局內,能夠帶頭說話的,只剩下彭無望一人。

彭無望立刻果斷地喝道:「將鏢頭們拖到鏢車底下,快。」剩下的十幾個趟子手立刻分出六個人沖進店里,將被迷翻的眾鏢師連同彭無懼一起拖向店外。

「好膽,」領頭凶漢一聲歷喝,「上。」四下里搶出七八個黑衣大漢,刀光如雪,向那六個趟子手撲去。

「接招。」彭無望厲嘯一聲,樸刀一振,雪亮的刀光立刻將那七八個大漢罩住。這些大漢眼前仿佛出現了十七八柄鋼刀,刀刀向他們的要害招呼。他們 慌地拼命揮舞單刀,東擋西架,亂作一團。只听得一連串叮叮當當的爆響,接著是一陣 叫,七八個大漢一起飛出酒店,跌在地上。其中三個人褲帶被挑斷,三個人上衣被砍成二十七八片,另有三個人被點中酸麻穴,在地上抖成一團。

彭無望身後的趟子手們本來自以為性命不保,危在旦夕。但是,彭無望一上場就露了一手這么 世駭俗的刀法,立刻點燃了他們的求生的斗志,齊聲叫好,士氣變得高漲。

領頭的凶徒愣了一下,厲聲道:「好小子,飛虎鏢局老大使槍,老二使扇,老四雙刀,打那里跑出你這個使樸刀的好手。」

彭無望得意地說:「嘿嘿,怕了吧?怕了就說話,我怎么都會放你一馬。我就是飛虎鏢局里的老三。今天第一次出來保鏢。你們算漏了我這個高手,這次截鏢就算前功盡棄了,還是快點走吧。」

領頭凶徒仰天狂笑起來:「好好,後生可畏,後生可畏。我厲嘯天縱橫江湖三十年,還沒有一個後輩敢在我面前口出如此狂言。」

飛虎鏢局的趟子手們立刻炸了鍋一般,彭無望連忙問身旁的趟子手:「你們怎么了,厲嘯天的名頭很響么?」

「少鏢頭,」那個趟子手戰戰兢兢地答道,「厲嘯天是河北綠林十八寨總瓢把子,人稱橫刀鬼見愁,曾經連敗河北三派七幫十八寨三十多名高手,被譽為河北第一刀。那個臉色發白的漢子,一定是厲嘯天的結拜兄弟,人稱算死鬼的呂不優。他的判官筆也是河北武林一絕,號稱可在彈指間連點人身七十二大穴。不過,他最厲害的還是陰謀詭計,真是人見人怕。那個老三,一定是厲嘯天的第二個結拜兄弟,鎮鬼錘左連山,他神力 人,一手擂鼓錘法威鎮河北。這次截鏢的陣容好強呀。」

「明白了,」彭無望連忙挺直腰板,大聲說,「各位前輩也算是武林中成名人物,為何要用到如此卑鄙的手段來圖謀我們這不起眼的小鏢。」

「哼,小鏢。」厲嘯天冷笑道,「誰敢說天下第一錄是一趟小鏢?」

彭無望心里一哆嗦:「得了,穿幫了。」

「算你們飛虎鏢局倒霉,有人已經放出消息,說你們準備保天下第一錄去長安。」一直沒有說話的呂不優忽然說,「我算來算去,總覺得你們這趟鏢可疑,在這個節骨眼上,飛虎鏢局還接這種不起眼的小鏢。所以我料定天下第一錄一定藏在這趟鏢中。用丌人迷,是不想多傷人命。不過這次我們露了臉,又要截天下第一錄這么炙手可熱的物事,難免要把你們殺人滅口。哼,別怪我們心狠手辣。」

「殺人滅口,」彭無望笑道,「想得到美,就算只我一人,你們未必能留得住,還想把我們殺個干淨?想也別想。」

「臭小子,好壯的膽子。」鎮鬼錘左連山厲嘯一聲,右手鐵錘一揮,黑影閃動,西瓜大小的鐵錘已經來到了面門。彭無望一閃身,躲過了這一錘,雙手一振,撲刀刀華閃耀,直取左連山的脖頸。左連山縮頸藏頭,鐵錘下擊,籠罩了彭無望膝部以下的所有要害。彭無望縱身躍起,樸刀一展,「撲撲撲」劃出三道刀影,分擊左連山的頭胸腹。左連山右腿微曲,雙手抓錘,以左腳為支點,滴溜溜轉了一圈,鐵錘舞出一個圓圈,將彭無望的攻勢完全瓦解。彭無望叫了一聲好,左手一松,右手前伸,只用兩個指頭夾住樸刀,整個樸刀象單鞭一樣搶入左連山的錘影,直取左連山的小腹。

這一連串的攻守轉換,令人目眩神馳,連觀戰的厲嘯天和呂不優都生出嘆為觀止的感覺,暗贊彭無望的 人刀法。眼力更高的厲嘯天已經看了出來,彭無望在這一輪交鋒中,已經通過奇異的刀法取得了優勢,他的刀法因左連山一而再,再而三的守勢將得以完全的展開。

左連山發出 怒的吼叫,連退數步,擂鼓錘舞得潑水難入。彭無望單手使刀,六尺長的樸刀繞著左連山滴溜溜打轉,或上或下,或左或右,前三後四,左五右六,忙得左連山嗷嗷直叫。霍然,彭無望搶前一步,雙手持刀,丌千刀光,化為一股,迎頭向左連山劈下。左連山斷喝一聲,奮力抬錘,擊向長刀。這一錘,乃是他畢生功力所聚,非同小可。厲嘯天和呂不優知道 敗在此一舉,連忙搶上前。彭無望不合時宜地悠然一笑,招式忽變,左手松開握刀的手,右手輕輕一轉,下劈的樸刀轉了一個圈,竟然變成上挑的招式,挑向左連山的咽喉。左連山畢生功力所聚的一擊竟然擊在空處,那種用錯了力道的感覺,讓他難過得想要吐血,眼見彭無望的樸刀已經挑向喉嚨,自己卻已經招式用盡,不禁發出絕望的吼叫。

「不好了!」厲嘯天和呂不優同時飛身撲來。與此同時,彭無望樸刀避開了左連山的咽喉,挑向左連山的單錘。左連山雙手因為力道用錯,已經虛脫無力,單錘立刻脫手飛出,打著轉向飛身撲來的厲,呂二人射去。厲嘯天和呂不優無奈下同時出手,合力擊開飛錘,但是因為慢了一線,終未能讓左連山脫困。左連山已經垂頭喪氣地呆立當場,被彭無望魔術般的刀法制住。

「好刀法!」厲嘯天大踏步走向場中,「三弟既然在你手中,我們已經無話可說,這趟鏢就算我們栽了。」

「哈哈,不必!」彭無望收起樸刀對左連天道,「這位大叔錘法確實厲害,奈何我對于破錘的刀法下過特別的功夫,所以僥幸 了一招半式,不必放在心上。」

左連山黑臉通紅,心中既慶幸彭無望饒了他的性命,又感激他保住了他的面子,向彭無望連連抱拳,但是因為口嘴笨拙,無法說出一句象樣的話。「三弟,回來。」呂無優雖然也對彭無望義釋左連山心存好感,但是,雙方對陣,左連山又身處險境,為免夜長夢多,所以出聲呼喚。

「嗯,小兄弟,剛才我夸你好刀法,這一回,我不得不說一聲好漢子。你就不怕我們翻臉動手么?」厲嘯天笑道。

「我認為男子漢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間,但求問心無愧。推己及人,各位相貌堂堂,應是人同此心。如果各位前輩翻臉動手,無論成功與否,今後的日子,每一念及此事,心中如何能安?」彭無望朗朗道來,言語間正氣凜然,透露出對自己這番話的深信不疑。

「說得好!」呂不優和厲嘯天目光中露出激賞的神情,呂不優手一揚,一個藍色的葫蘆狀瓷瓶飛了過來。彭無望探手接過,愣了一愣。

「丌人迷的解藥,每人一粒,迷毒自解。」呂不優朗聲道。

彭無望大喜,連忙將解藥交給身旁的一位趟子手,囑咐他立刻施救。然後,他走到彭無懼身旁,蹲下身,從他的懷里拿出那本武林中人人欲得之而甘心的天下第一錄。

眾人都是一愣,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只見彭無望抖手一擲,將天下第一錄丟在場中央,然後大聲說:「天下第一錄在此,如果能夠 過我,就請各位前輩隨意觀看。」

「光明磊落,好,江湖兒女,理應如此。」厲嘯天連聲稱贊,四尺長刀一舉,「好小子,不知彭家鏢局何時出了這么個英雄人物。老夫縱橫河北,憑的是自創的橫刀七式,每式七招,每招變化若干,相生相應。如果你能夠接滿我的四十九招刀法,我們兄弟拍拍屁股就走。如何。」

「晚輩彭無望,」彭無望興奮地說,「初闖江湖,今日有幸得遇高手,實是喜出望外,一切就依前輩所說。」

「好。」厲嘯天爆喝一聲,凌空躍起,四尺長刀厲電般橫空而過,剎那間劃過四丈的距 ,七道刀影,宛如七道白虹,籠罩住彭無望上中下九處要害,左手斜舞鐵盾,盾沿直掃彭無望的左肩。凜冽的殺氣將彭無望團團圍住。

彭無望只感到渾身幾乎被厲嘯天森嚴刀氣凍僵,周身皮膚寒栗直起,仿佛被一股股有質無形的刀氣捆綁了起來。

但是,厲嘯天的凌厲刀法卻也擊起了彭無望爭雄斗 的豪情,他長嘯一聲,身子猛地向後一躍,直退四丈,避過了厲嘯天七式連珠的第一式刀法。厲嘯天又是一聲爆喝,刀光暴漲,仿佛長出了一尺來長的刀芒,雪片般的刀光幻化出無窮的變化,二十一道 雷般迅猛的刀光鋪天蓋地罩向彭無望。

彭無望此時急退的身影猛地一頓,霍然變成向前猛沖的姿勢。六尺長的樸刀交在右手,精光四射的刀刃忽然神跡般閃爍出耀目的光華,仿佛彩霞邊的雲朵輕盈而迅捷地撲向厲嘯天。而彭無望的身影,仿佛化為鬼魅,硬生生穿過厲嘯天的刀網,直向他迫來。

厲嘯天心中一震,從未有人能夠在自己橫刀七式中最凌厲的三花聚頂式的攻勢下,如此毫無遲滯的反擊。

剎那間,彭無望強橫的刀氣迎面撲來,厲嘯天只有悶哼一聲,托起鐵盾,拼命護住周身要害,四尺長刀收回招式,化為一圈圈刀環,護住腰身。「叮叮叮叮」數十聲爆豆般的兵刃交擊聲傳來,彭無望這數十記凌厲無匹的攻勢刀法,完全被厲嘯天的鐵盾和長刀封住,但也以攻為守地化解了厲嘯天三花聚頂的強猛攻勢。只見厲嘯天連退了三步,方才站穩腳跟,原來是在被迫轉攻為守時結結實實地吃了一個暗虧。

彭無望又是一聲長嘯,樸刀一展,青煙一般飄向厲嘯天的左側,左腳支地,身子旋風般一轉,樸刀迎頭斬向厲嘯天的脖頸。

厲嘯天腳踏七星步,鐵盾斜飛,刀花錯落,使出了橫刀七式中最穩健的守勢「鐵桶山河」,長刀舞出一片銀花光網,將彭無望的攻勢化解。這鐵桶山河一共有一百七十四手刀招,連環使出,可以將七八人的連環進擊化于無形,功力到了高深之處,就算是迎頭潑下的水波,也可以盡數擋住,而使一滴水都不沾身。厲嘯天希望用這一招先立在不敗之地,誘使彭無望不斷進攻,在他久攻不下,心焦氣燥之時,再謀反擊之道。這也是彭無望的刀法之凌厲,令他一向強橫的刀式無法施展,心生怯意之故。如果彭無望知道現在厲嘯天的想法,一定會感到自豪。

厲嘯天鐵桶山河使發了,刀盾不停,一口氣使了三十多手刀招,再定楮一看,只見彭無望根本沒有進攻,只是拿刀作式,站在一邊觀看。原來,剛才那半柱香的時間里,只見厲嘯天在忙乎個不停,彭無望根本是在站著乘涼。

在一旁的飛虎鏢局的鏢眾早已經哄笑了起來,而厲嘯天的兩個義弟卻面色古怪,似乎也在拼命地忍住笑。

厲嘯天臉立刻紅了起來,收式躍到一邊,怒道:「喂,小子,干什么,看我耍猴戲呀?怎么不進攻?」彭無望也有點尷尬,咳嗽了一聲,道:「這個,這個,前輩,這個你這一招守勢,潑水難入,只有不攻,才可以破!」

厲嘯天愣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的死鬼師父說過的話:如果是純為守勢,即使是天下無敵,潑水難入的守勢,也有無法克服的缺點,絕代高手,必可談笑間破之。現在想一想,彭無望只是站著不動,就將鐵桶山河變成徒勞無功的笑話,實在已經到了武道之中的極高境界。因為高手交鋒,交手之際,敵攻我守,敵守我攻,你來我往,攻防的轉換便如電光火石,豈容細想,如果不能在運招之間,心神活潑,能夠兼顧全局,絕不能象現在的彭無望一樣,剛一交手,就能夠看出鐵桶山河的單純守勢,而決定以不攻而克之。相比之下,厲嘯天要等到三十多招之後才發覺彭無望的手法,實在已經遜了一籌。

厲嘯天嘆了一口氣,道:「小子,你已經破了我橫刀七式中最凌厲的攻勢和最穩健的守勢,橫刀七式中雖然還有五招,但是已經無需拿出來丟人現眼,這一次我們不認栽也不行了。哈哈,小子,和你交手獲益匪淺,如果將來我這個半大老頭的刀法還能夠更進一步,都是拜你所賜呀!」

彭無望連連拱手,笑道:「多謝厲前輩手下留情,其實武功之高下之分,只是小節。能夠象前輩這樣開朗磊落,做人才有一點意思。」

厲嘯天听到此話,心中甚是受用,剛才比武時的失落一掃而空,大笑道:「小兄弟說話,別開生面,甚是有趣。」

左連山也笑道:「大哥,听他這話,忽然我也覺得自己也很了不起了。」

眾人一起哄笑起來。

厲嘯天又道:「小兄弟,我看你甚是投緣,甚想和你結拜,但是轉念一想,你是保鏢的,我是劫鏢的,水火不同爐,實在無法湊到一塊兒去。這樣吧,飛虎鏢局到河北的鏢,我們絕不染指。」

飛虎鏢局的眾人大喜過望,彭無望連忙道謝。

但是,厲嘯天的二弟呂不憂這時心里有點不痛快,因為他一直沒有機會和彭無望比試。他對自己的打穴筆法甚是自負,心想:「如果讓彭無望和自己比一比點穴功夫,自己未必會輸,至少可以挽回一點面子,老大也不必許下這樣損失重大的承諾。」

這時,厲嘯天和飛虎鏢局的眾人言笑甚歡,熱絡的不得了。彭無望和剛剛甦醒的彭無懼已經和厲嘯天,左連天稱兄道弟,互相約定他日相見之期。人來瘋的彭無懼更和左連山一見如故,約定要同去河北幽州和易州的青樓妓寨一起尋幽訪 。

呂不優即使想再提出比試的提議,也無法實現了,更可能引起厲嘯天和左連山的不滿。他嘆了口氣,只好默不作聲。

這時,厲嘯天笑著對彭無望說:「我那幾個兄弟,被老弟點了穴道,現在可以解開了吧?」

彭無望拼命一拍腦袋:「忘了,忘了,實在該死,實在該死。」言罷,右掌一拍身前的長桌,桌上的一筒筷子, 桌躍起,彭無望接著一揮掌,擊在竹筒的上緣,筒中的數雙筷子,激射而出,直飛向躺在七八丈外的幾個厲嘯天的手下。

只听啪啪數聲,那幾個大漢應筷而起,精神抖擻,全無萎靡不振的樣子。「好厲害的解穴功夫!」呂不優暗暗咋舌,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和彭無望對上。

這時,彭無望和彭無懼已經整理好鏢隊,準備出發了,彭無懼轉身道:「幾位大哥,記住約定,我們一定會到河北做客的!」

「好啊!歡迎歡迎!」呂不優連忙說。厲嘯天和左連山互望了一眼,笑了起來。



[ 本帖最後由 maiabsk 於 2008-8-19 23:3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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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乾坤一棍

「三哥厲害,真是厲害,」彭無懼一路上不停地說,「三哥,連河北武林響當當的橫刀鬼見愁都不是你的對手,從此我們飛虎鏢局橫行天下,再也不用怕任何人了!」

「當然,當然,」彭無望那里會和彭無懼客氣,趾高氣揚,得意地說,「不是我吹,我那個師父,可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人物,可以說是當世武功第一。當然,他不但武功天下無敵,而且豪放不羈,肝膽照人,乃是天下第一流的人物。這個世上,即使有武功和他一樣的人物,也不會活得比他更精彩。如果做人,一定要做像我師父那樣的人物才沒有白白投胎做人。」

彭無懼點頭如搗蔥,滿臉艷羨:「三哥,真希望我也能夠見上他老人家一面,你真是好福氣。對了,他到底是誰呀?」

彭無望道:「我要是能夠告訴你,我還會不說嗎?師父不讓我用他的名號闖蕩江湖。所以不能說。」

「高人就是高人!」彭無懼連連稱贊,「以後我可要和三哥多親近親近,讓我也粘上一點世外高人的仙氣。」

「好好,今後我吃剩的都給你吃,穿舊的都給你穿,玩舊的都給你玩,讓你沾個痛快。」彭無望笑道,「對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彭無懼見彭無望說的鄭重,也嚇了一跳,連忙說:「怎么了,三哥,什么事?」

彭無望神色肅穆,道:「我記得呂不優呂二哥曾經說過,有人已經放出消息,說我們準備保天下第一錄去長安,這顯然是有人和我們作對。到底是誰的消息,如此靈通?」

彭無懼一拍腦袋,大叫道:「三哥,這么大的一件事,怎么不早說?呂二哥有沒有提過,是誰說的?」

彭無望道:「沒說過。」

彭無懼急得大叫:「三哥,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問清楚?」

彭無望怒道:「你也知道這是個大事,那我沒問清楚的原因不是很清楚了嗎?如果不是忘了,我會不問嗎?」

彭無懼唉聲嘆氣:「糟了,現在暗鏢成了明鏢,不知道有多少武林高手會打我們這支鏢的主意,我們完了。」

彭無望道:「怕什么,有我在,我們兵來將擋,水來土屯。」

彭無懼道:「對呀!有三哥這個絕頂高手,絕對沒問題!這樣吧!我飛鴿傳書給大哥,讓他小心提防,有人想暗算我們。」

彭無望道:「就是嘛!讓大哥去查這個泄露消息的人吧!咱們只管保鏢就是了。」

自從知道暗鏢的消息被泄漏了之後,飛虎鏢局的鏢隊日夜兼程,繞道汴州,過鄭州,直抵商州,再走百余里的水路,就可以到達長安。一路上,無無險,沒有什么武林人物找上他們,彭氏兄弟這才放下心來。在商州郊外找了一個小客棧住下,準備明日一早,立刻啟程,一口氣到長安。

夜里,彭無望和彭無懼坐在房中,商議明日的行鏢路線。商議了半晌,最後還是決定按原路進長安,但必須讓長安分局的兄弟們出城接應。從此合兵一處,就可以丌無一失。于是,彭無懼又拿出一只信鴿,綁上信函,抖手放飛。

忽然,彭無望感到有點不太對頭,忽然問:「四弟,怎么頭頂這么涼?」

彭無懼抬頭一看,道:「何止,還滿頭星光呢!」彭無望一抬頭,才發現滿天燦爛的星光照進屋來,把臥室中的一切照得燦若涂銀。「今夜果然是良辰美景,只是,咱們的屋頂呢?」彭氏兄弟對望了一眼,突然齊聲怪叫,不約而同地破窗而出。只听身後一聲天動地的爆響,兩人身處的小客棧已經被一道黑影擊中,從中間破開,住在里面的鏢局人眾紛紛叫著破門而出,有些膽小的客人竟然嚇得哭叫了出來。

彭無懼霍地從客棧外的戰馬中拔出雙刀,顫聲道:「三哥,今天遇上高手,咱們和他拼了!」

彭無望問道:「兄弟,你大名是?」

彭無懼道:「無懼。」

「你外號是?」

「勇先鋒。」

彭無望勃然大怒,一指他抖個不停的腿問道:「那你抖什么?」

彭無懼一臉的悲憤:「三哥,沒听說過物極必反么?我是每次對敵的時候都緊張到了極點,頭昏腦脹,所以才拼了命地奮勇殺敵。你以為我不怕死么?」

彭無望猛地嘆了口氣,道:「對敵一定要冷靜,你看我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身形彪悍的黑衣男子已經出現在亂成一團的飛虎鏢局鏢眾面前。「交出天下第一錄,否則,這個客棧就是榜樣!」隨著這聲霹靂天的狂喝,搖搖欲墜的客棧平房「轟」的一聲,塌垮了下來,原來房子的主梁和支柱都被剛猛之極的勁力震斷,更加增添這名黑衣男子的氣勢。

彭無望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大漢。只見他身材奇高,足足高了自己一個頭,雙臂粗長,身形健美勻稱,一身夜行衣被隆起的肌肉撐得高高鼓起,古銅色的國字臉,濃眉大耳,一雙虎眼精光四射,目光中的透出不戰而屈人之兵的人氣勢。他雙腿分立兩側,左手握拳,右手背于身後,一根通體漆黑的齊眉棍就握在右手之中。

「乾坤一棍,雷……野……長…」彭無懼身子搖搖欲墜,眼楮開始翻白。

中原之中,以使棍見長者,除了名鎮天下的少林棍僧,就要算這位乾坤一棍雷野長。這個雷野長是個亦正亦邪的高手,對于武道的追求已經到了如痴如狂的地步,一心一意想要得到天下第一棍的美稱,所以在幾年之內會遍了宇內使棍的高手,連敗天南地北七十多位使棍的名家,闖下了赫赫的聲名。最後,惹怒了年幫,青鳳堂和龍神幫的高手,這三個幫會,一個是中原第一大幫,一個是宇內最大的殺手集團,還有一個是稱雄于長江黃河的第一大幫。百余名三塤un手齊聚于渭水之畔,伏殺雷野長。渭水一戰,三塤un手死傷無數,江水為之泛紅三日,雷野長的一根鑌鐵齊眉棍連殺年幫稱雄天下的二十四節氣堂的八位堂主,三名長老,而青鳳堂惡名累累的三名王牌殺手,神龍幫十八連環塢的七名舵主盡歿于此役。

彭無望也感到非常緊張。雷野長一棍震塌客棧的絕世功力彭無望自問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這是先天真氣已經有了八九分火候,純陽內力已經練了三十年以上的結果。除非有人的天賦,否則普通人就算窮盡一生的時間,也無法達到如此世駭俗的境界。看雷野長的年齡,不過三十幾歲,顯然此人是生就的一幅練武的根骨,而且後天又有絕世的奇遇。但是,彭無望自問絕不能後退。「師父常常教導我要果敢勇決,無所畏懼。如果面對比自己弱得多的對手,就算勇往直前,也不能算勇敢。只有面對強大到無法戰的敵人時,仍然能毫不退縮,才算是真正的英雄好漢。今天是好機會,好機會。我一定要證明,我是英雄好漢。我是!」彭無望拼命地想著師父的話,洛u災v鼓勁,「我是絕頂高手,所以比我強的人太少了。錯過了今天,以後再也沒機會證明自己是個好漢了。今天是好日子,我的好日子。哈哈哈。」雖然彭無望不斷地振奮自己,但是他的身子還是抖得厲害。身邊的彭無懼已經到了極限,他雙眼一片灰白,嘴角流出一片白沫,雙手高高舉起雙刀,喉嚨里發出一陣野獸發威般咕嚕嚕的聲音。

「雷野長,想要天下第一錄,就從我身上拿吧!」說完,彭無懼一聲狂吼,雙刀劃出一片混亂無序的光幕,撲向雷野長。

「好小子,膽子不小!」雷野長爆喝一聲,長棍一抖,化為一條狂舞黑蛇,卷向彭無懼的雙刀。只听「當」的一聲巨響,雙刀稍一接觸,就被長棍上的罡氣震上了天,就在半空中碎成無數殘片。彭無懼打著轉飛了回來,落在彭無望的腳邊,雙手抱住一棵大樹,昏了過去。

「如此武功,還要來送死!哈哈哈哈!」雷野長仰天狂笑。他轉向彭無望,厲笑道:「喂,小子,你是不是也要上來送死?」

彭無望怒哼一聲,道:「姓雷的,想要天下第一錄,了我再說。」

「臭小子,我雷野長的名聲難道你沒有听說過么?螳臂擋車,不自量力!」

這時,四周的鏢眾聚階ub一起,戰戰兢兢地圍在彭無望身邊。彭無望從戰馬上取過樸刀,沖到雷野長的面前,喝道:「姓雷的,放馬過來吧!飛虎鏢局,只有力戰的鏢師,想要我求饒,下輩子吧。」

雷野長怒極反笑,喝道:「好,這么有志氣,我到要看看你有幾斤幾兩。」說完,一抖手,手中長棍猶如毒龍出海,夾著凜冽的真氣,獰惡地向彭無望撲來。彭無望本想拔身而起,躲開這一招迎頭痛擊,然後伺機反撲,但是他忽然想起身後還站著鏢局的鏢眾,連忙疾風般舞動樸刀迎向迎面而來的雷霆一棍。刀與棍剛一相交,就听「轟」的一聲,樸刀被震碎,碎片被雷野長棍上的罡氣催動,猛向彭無望撲來。

在鏢眾們的呼聲中,彭無望斷喝一聲,左右手各劃了一個半圓,使了一招少林羅漢拳中的雙圓手,所有碎片都集中到彭無望的懷中,他的雙掌發出一股柔和的內勁,奇妙地將碎片聚在胸前,然後,彭無望厲嘯一聲,雙掌前推,所有碎片全部飛向雷野長,發出凌厲的破空之聲。雷野長沒想到彭無望有這種反敗為的絕招,怔了一下,鑌鐵齊眉棍隨手揮舞,將碎片擊飛。

趁著這個空隙,一名趟子手將一柄單刀丟給彭無望。

「臭小子,這招少林拳使得不錯,誰教的?」雷野長問道。

「說出來嚇死你,接招!」彭無望再次有刀在手,信心大增,奮勇上前。

雷野長縱橫天下數十年,從來沒有人如此對他不敬,不由得大怒,齊眉棍一擺,使出了自己成名武林的自創棍法「三兵合一」棍。這種棍法沒有什么特定的招式,只是在運棍之時,用特有的剛勁控制齊眉棍,可以使棍具有,槍,鞭,棍三種特性。這不僅需要使棍者具有天下少有的剛猛內力,還要有對三種兵器的極深的了解,才能判斷出臨敵時使出何種兵器的招式能夠創造出取的形勢。

彭無望使出雲龍長風刀中的龍行天身法,身子配合刀式,左沖右突,在雷野長天羅地網般的棍影中拼命掙扎。但是,雷野長的棍法不愧是天下無雙的招式,時而棍,時而槍,時而鞭,變化無窮,招式千奇百怪,或剛猛,或陰柔,時而如雷霆閃電,時而如柔柳隨風。在彭無望眼中,只看見黑黝黝的棍影神出鬼沒,在自己的身子周圍晃來晃去,無論自己用什么身法都無法擺脫齊眉棍的糾纏。

「好小子,看看你還能撐得住幾招。」雷野長猛然一聲長嘯,長棍天而起,化為一條若隱若現的灰黑色魔影,長龍一般向彭無望的腰際纏來。這一棍看上去似乎緩慢異常,實際上快如雷電,棍的虛影似乎還停在原地,而棍的真身已經到了身前。彭無望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波」地吐了一口氣,單刀急縮,橫在腰前,只听「當」的一聲,單刀斷為兩節,上半段刀片插入彭無望的腰內有半寸深淺。而雷野長的長棍勢尤未衰,眼看就要將彭無望掃倒在地,這一棍要是打實了,就是有十條命,也一起了了帳。在這生死一線的時刻,彭無望右手的半截斷刀刀柄猛地往前一伸,斜搭在長棍之上,半截刀身按住彭無望自己的身子,再用力一翹,使得整個身子凌空而起,從棍子的上方飛過,而長棍橫掃的力道,全部化洛u咻 ^無望向上飛升的勁力。

身在半空的彭無望模模糊糊感覺到自己似乎有了扳平的良機,深深吸一口氣,右手的單刀厲電般脫手飛出,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飛射向雷野長的面門。

雷野長神色一凜,悶哼一聲,身子猛地一擰,斷刀擦著他的臉頰飛過,真可謂險過剃頭。就在他躲閃飛刀的瞬間,彭無望已經落在地上。只見他雙手撐地,雙足上揚,竟然以拿大頂的古怪姿勢,使出了一招羅漢踢虎,「嗒嗒」兩下,猛擊在雷野長的長棍之上。此時,雷野長使在棍上的勁力剛剛耗盡,在這舊力已盡,而新力未生之際,長棍竟然被彭無望踢得倒劈向雷野長的頭頂。

「少鏢頭,接刀!」一名趟子手趁著這個機會,將一把單刀丟向彭無望,被他一把接過。而此時,雷野長微一斜身,握棍的手猛然一松,任由長棍打了個圈,然後猿臂一展,以左手握棍,長棍以海底針的姿勢,從下而上,直刺向彭無望的咽喉。這一棍不但有雷野長無堅不摧的剛猛內功,而且也有彭無望傾盡全力一擊時所蘊含的力道,真可謂一往無前,勢不可當。彭無望不敢硬接,縮頸藏頭,單刀一招夜戰八方藏刀式,匹練般的刀光繞身而生,以撤勁的手法,一口氣不停地連連接下雷野長長江大河般攻來的一十七招進手招式。

雷野長厲嘯一聲,猛然揉身而上,身隨棍走,和彭無望比起快攻。彭無望眼中哪里還有雷野長的身影,只能看到鑌鐵齊眉棍此起彼伏,鋪天蓋地,四面八方地猛攻過來。他只能憑著超人一等的直覺,使出雲龍長風刀里最為穩健的「霧隱長龍」刀法,長刀以超越人類潛能的人速度,在身子周圍快速舞動,布起一片銀白色的光幕,堪堪抵擋住雷野長無堅不摧的快攻。站在四周觀看的眾人,只見兩個人越戰越快,剛開始時,隱隱約約還能夠看到一灰一黑兩道身影,此起彼落,互相拚殺。到了後來,只能看到兩道若有若無的灰黑色的影象,在彼此糾纏不清。到了最後,除了單刀的道道白光,長棍的條條黑氣,還有啪啪的兵刃相交之聲,其他的什么也看不清,听不見了。

彭無懼昏過去半晌,這時漸漸甦醒了過來,看見身邊的眾人正在滿面迷茫地向前方望去,不禁覺得奇怪。「你們怎么了?」

「四少爺!你醒了!太好了。」此時,身邊一名叫夏彪的鏢師蹲下身,扶他站了起來,「現在,彭三少爺正在和雷野長拚殺,情況十分危急。」

「啊!三哥真的和雷野長對上了!」彭無懼大失色。

「是啊!」夏彪滿面崇敬地道,「四少爺也很英勇,第一個沖上去和雷野長放對,不愧為勇先鋒。雖然打敗了,但是鏢局上下全部以你為榮。」

看過了雷野長強大無匹的攻擊力,任何人都已經無法鼓起作戰的勇氣了。所以曾經和雷野長對敵的彭無懼理所當然地受到眾人的尊敬。但是,彭無懼臉色卻微微一紅,他實際上是想沖上去把天下第一錄給雷野長以免去這一場敗多少的廝殺,誰知因為過分緊張卻變成沖出去邀戰,結果被雷野長打得半死。

「到底誰贏誰輸?」彭無懼急切地問。

「根本看不清。」眾人異口同聲地說。

這時,雷野長淒厲的嘯聲再次響起。在旁觀的眾人眼里,仿佛四面八方的黑色閃電突然向一個方向聚集,凝成雷野長猶如魔神轉世的獰厲形象。只見他雙手握棍,筆直地指向正前方氣喘吁吁的彭無望,厲喝道:「臭小子,試試我這一招三打雷。」言罷,手中的長棍突然挽起十幾個平花,猶如一根白蠟桿做槍身的花槍,棍影織成一片密不透風的死亡之網,以挾泰山以超北海的人氣勢,向彭無望正面攻來。

旁觀的鏢局中人竟有若干個跪了下來,膽戰心地呼道:「完了,這還能活命么!」

此時的彭無望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經過一夜的拼死力戰,一直到剛才,自己竟然完全沒有一招攻勢,所有的時間都是在拼命地防守,一連接了雷野長不下三百招的猛攻,他連自己都無法相信能夠一直堅持到現在。他的渾身上下都已經被汗水所浸透,還有身上的幾處棍傷和剛開始受的一處刀傷更是痛入心脾。

但是,求生的意志使彭無望仍然斗志高昂。眼見雷野長這一式三打雷,彭無望再次「波」地長出了一口氣,右手一振單刀劃出一道詭異無匹的曲線,神跡般地捕捉到了無窮棍之虛影中真正的長棍的走向,輕若鴻毛地搭在了長棍的上延。這一招雲龍探抓,是雲龍長風刀中最為精彩絕倫,也是最難練的招數之一。鶴神齊笑雲在教這一招的時候,曾經說過:「這一招雲龍探抓,乃是反敗為的奇招,合天地奧義,只可意會而無法言傳,可以說是最難練的,也可以是容易練的。你會了就是會,不會就一輩子也休想再會了。」彭無望當時曾經痛下苦功,但是毫無進展。然而,今日,在這勢窮力竭的一剎那,雲龍探抓的刀訣如流水般涌入腦海,彭無望竟然在一瞬間融會貫通,並福至心靈地使了出來。

單刀在不停地顫動,彭無望平心靜氣,在彈指間一連二十七刀都劈在長棍的上延,每劈一刀,長棍上如山洪暴發的力道就減去一分,到了第二十七刀,棍子已經無法再前進一步。

「好刀法!」雷野長爆喝一聲,長棍猛地一展,似乎有一道黑氣從長棍的頭上冒了出來,黑龍一般激射向彭無望的左肩,仿佛齊眉棍突然變長了,變成了一條勾魂攝魄的長鞭,龍蛇般騰舞而來。彭無望完全無法做出任何有意識的反應,因為這一招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這是內家的練氣高手在內功登峰造極的時候才能夠使出的無上神功——混元罡氣。雷野長的這一招三打雷正是需要使出這種極耗內力的罡氣來完成招數之間奇幻瑰麗的變換。雷野長的棍罡一現,立見威力,彭無望本能地側了側身,讓出了肩井穴,但是棍罡所至,他的左肩只是略一接觸,立告脫臼,痛入骨髓。彭無望嘶啞地低吼了一聲,右手刀連忙迎向劈面而至,凌厲無匹的棍罡。「叮」地一聲,長刀斷成兩段,彭無望胸口劇震,一口血狂噴出來。好厲害!彭無望暗自嘆息,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取了,敵手之強大,實在超出想象。但是,天性之中的勇悍不屈,和堅韌不拔的意志支撐著他做出最後的反擊,他狂吼一聲,右手的斷刀一式「蛟龍擺尾」猛地抽在飛在半空的另半截斷刀之上。那截斷刀化為一道爛銀色的流星,激射向雷野長。彭無望的身子因為這一招的全力施洛u  听握F個轉,乘著這一轉之勢,彭無望抖手射出手中剩下的另一節斷刀,這截斷刀後發先至,幾乎和前一截斷刀同時來到雷野長的面前。在雷野長的眼中,滿眼看到的是迎著初升的朝陽,閃著爍爍金光的第一炳斷刀,當他縮手回棍,克飛這截斷刀之時,另一節飛刀已經到了肋下。

這正是彭無望賴以出師而行走江湖的獨門絕技,自創的「脫手刀」。當時彭無望曾經以脫手鴛鴦刀連斷十一個木樁,得到天外第一人鶴神齊笑雲衷心稱贊。可見這一招的凌厲。任憑雷野長武功多么世駭俗,但是在這一招奇艷的刀法面前,也無力招架,肋下被斷刀插入了兩寸,幸好他的內功人,在危急時刻,肌肉使勁,將斷刀往外推了幾分,否則左肺就要被刺穿,一命歸陰。僥是如此,左肋也是鮮血長流。

「他媽的,這,這,這不可能呀!」雷野長踉踉蹌蹌連退了十幾步,「這小子還沒有練成先天真氣,根本算不上絕頂高手,沒想到我今天會敗在他的手里。」

彭無望此時狼狽不堪地摔在地上,好不容易才勉強爬了起來,幾個趟子手上來攙扶,被他一把推開:「走開,我不用塤uㄐI」說完,用手握住左肩,猛地往上一提,「咯」一聲,將脫臼的肩胛骨上好,然後從身邊的戰馬上又抽出一把單刀,威風凜凜地面對雷野長一站。

「喂,三哥,怎么辦,還要打?」彭無懼湊上來小聲問。

彭無望不知道雷野長傷得不輕,只道他只被自己的脫手刀震退了幾步,于是小聲說:「四弟,我恐怕打不過他!你帶著鏢車先走,我再纏他一會兒,就會跟上來。前面是渡口,只要上了船,諒他也沒本事追來,快快!」

「不行,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彭無懼大聲說。

「你不在這兒,我脫身反而容易,他只是要貨,不會要人,你放心,快走。」

彭無懼也是個雷厲風行的角色,沒再廢話,帶上人立刻動身,向碼頭飛奔而去。而彭無望則和雷野長保持對峙。

雷野長感到肋下的鮮血越流越多,但是他完全無法騰出任何時間來處理傷口,彭無望的氣勢猶如濤駭浪般撲面而來,仿佛他隨時會挾風帶雨狂攻上前。

而彭無望這邊也不好受,身上五六處傷口火燒一般疼痛,插在腰上的刀片到現在還沒有拔除。而魔神般的雷野長身上的獰厲殺氣森寒可怖,令他無法挪動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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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山劍神

清風渡渡口中,赫然停著飛虎鏢局早已經準備好的渡船,眾鏢眾紛紛登上渡船,身背弓弩的鏢眾在甲板上站成一排,彎弓搭箭,嚴陣以待。幾個武功較強的鏢師聚在彭無懼的身邊,隨時準備接應彭無望。

「四少爺,三少爺能不能活著回來?」夏彪問道。

「混蛋,胡說什么,我三哥武功蓋世,一定能夠活著回來。」彭無懼惡狠狠地說。

夏彪嚇的不敢說話。

另一個叫劉勁松的鏢師,立刻附和彭無懼:「對對,三少爺連河北第一刀都不怕,何況……」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見遠方一道白影一閃而至,眨眼間已經到了渡口。眾人定楮一看,這人面如冠玉,三縷長髯,鳳目鷹鼻,眼神精華內斂,神完氣足,恬靜從容。他身高七尺,長袖迎風,頭戴高冠,一把暗綠色的長劍斜跨在腰際,儼然一派飄然出塵的高士風範。

「又來了一個!」彭無懼大 道。

「四少爺,我們怎么辦?」劉勁松急道。

「我們和他拼了吧!」夏彪厲聲道。

「也只有這樣了!」彭無懼無可奈何地想道,隨即,他大聲道:「各位,今日飛虎鏢局的成亡 敗在此一舉,大家一定要奮勇向前。」

眾人紛紛應和,弓上弦,刀出鞘,拿樁做式,準備迎戰。

這時,那位配劍高人冷笑一聲:「想不到,稱霸長江黃河的龍神幫今日竟然會光顧這么一條小河!」

「龍神幫!」鏢局眾人齊聲 呼。

與此同時,在河灣的轉角處,一艘巨艦冒了出來,艦分三層,船頭鑄成龍頭形狀,龍的一雙長角直指前方。在最底層伸出左右各七十把巨槳,整齊而富有韻律地撥動水面,艦上升起一道側帆,速度立刻驟增,飛快地來到飛虎鏢局的渡船前。

船上標槍般站著一名身著暗紅色武士裝的彪悍男子,左眼大如銅鈴,右眼被黑罩子蒙著,顯然是被人廢了,他的右臉有一道四寸左右的傷疤,嘴角冷酷地上翹,顯示出他對敵時必然冷酷殘忍。

這個男子正是龍神幫內最近風頭最勁的黃河分堂堂主:流星震岳陸克忍。他的一手流星錘的功夫可稱得上宇內無雙。流星錘最輕的也有四五十斤,平常武師就算能將流星錘連續舞動,已經算是了不起的成就。如果要將流星錘舞成招數,那就得是一等一的好手。而要把沉重的流星錘舞得舉重若輕的,更是頂尖高手。

陸克忍的雙流星錘各重八十斤,而他的絕技飛星射日錘法更能將這雙重錘舞的猶如柳絮隨風。大河上下的武林高手對流星震岳這個外號無不噤若寒蟬,沒有任何幫會敢與龍神幫黃河堂爭雄斗 。

「留下天下第一錄,放爾等逃生,否則,格殺勿論。」陸克忍揚聲喝道。語氣中透出一股森寒攝人,令人不寒而栗。

彭無懼心 膽戰,但是為了飛虎鏢局的名聲,不得不說出自己最不想說的台詞:「飛虎鏢局行鏢,向來鏢在人在,鏢亡人亡。」

「這是你們自己找死,需怪不得我。」陸克忍冷喝道。說完,左手高舉,射出一枚暗紅色的火箭。立時間,飛虎鏢局的渡船先後左右猛然冒出無數藍衣藍褲,頭戴白帽的龍神幫幫眾。這些人剛一露面,立刻射出無數的飛鏢,不少飛虎鏢局趟子手中鏢到地,痛得慘呼不已,原來鏢上涂有烈性毒藥,能使傷口潰爛,奇痛無比。

「放箭!」彭無懼畢竟護鏢經驗豐富,立刻下令反擊。

飛虎鏢局的弓弩手立刻百箭齊發,立時將不少藍衣武士射回水中。但是,龍神幫中好手著實不少,這些人敏捷地躲過飛箭,眨眼間已經沖到面前。「刀盾手在前,長槍手在後。」彭無懼身先士卒,雙手雙刀站在第一個,與龍神幫的好手殺在一處。其他的刀盾手密密地護在彭無懼兩側,圓盾護胸,長刀 敵,而長槍手則藏身于刀盾手之後,毫無防守之憂,一味地咄咄猛刺敵人。這一套防守的陣法,是彭門第一高手彭無忌所創的護鏢陣法,在遇到大股的敵人時,這個陣法攻守得宜,再加上平時各人操練純熟,幾十個人配合使出,可以抵擋十來名武林高手,極為高明。

一會兒工夫,龍神幫好手已經死傷多人,但是龍神幫的飛鏢再次發射,也使得飛虎鏢眾節節後退。

陸克忍一聲長嘯,他身處的龍船上無數弓箭手點起火箭,準備燒船。而尤在船上鏖戰的龍神幫幫眾忽然一起向彭無懼圍攻,似乎要將他擒住。

此時,那個一直作壁上觀的佩劍高人忽然一聲長嘯,身子輕飄飄地躍起,橫過七八丈的水面,落到龍舟之上。

陸克忍心中一 :這手凌空虛渡的絕頂輕功,自己絕難辦到,不由得心升警戒,喝道:「哪里來的高人,來和龍神幫作對?」

拿佩劍高人仰天長笑,漫不經心地說:「你還沒有資格問這個問題。找莊行霸來吧。」

陸克忍 道:「前輩莫非是莊幫主的故人。」

那人微微一笑:「十年前,在七絕嶺,我曾經饒他一命,過了這么些時日,他也許已經忘了昔日的交情了。」說完,那人放聲長笑了出來。


陸克忍身子微微一顫,問道:「前輩是天山長情劍神顧天涯顧前輩。」

顧天涯輕嘆一聲:「劍神,哼,劍神。」

陸克忍忙道:「顧前輩,我們只是想截下天下第一錄,大量印制,賣于天下,讓武林眾人得曉武林丌事的最新消息,實是出于一番好意,若前輩不加阻撓,敝幫定會將天下第一錄免費送到前輩面前。」

顧天涯冷笑道:「天下第一錄若流落江湖,江湖中立刻腥風血雨,再無寧日。虧你說的出口。立刻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陸克忍本該怒火中燒,但是,長情劍神顧天涯的名號實在太過響亮。當今武林曾有歌謠:拳出少林,劍出天山。天山劍法博大精深,曾有七十二劍訣之說。和少林七十二絕藝相應成趣。天山劍派在江湖上行走的弟子很少,但是每一位弟子都是罕見罕聞的用劍高手。而劍神顧天涯更是天山劍派的長老,三十年前已經名動江湖,憑著自創的劍法劍試天下,做過無數轟轟烈烈的任俠壯舉。乃武林中學劍之人崇拜的偶像。到了十年前,已經極少有人能在他的劍下反攻一招,更不用說戰 他了。

陸克忍本人其實早年也崇拜過顧天涯,今日舊夢重溫之下,根本已經提不起一絲戰意,他道:「如果前輩確實是顧老英雄,我哪里還敢放肆,一切全由前輩做主。但是,口說無憑,叫我如何相信你是顧前輩。」

顧天涯嘆了口氣,左手疾伸,一道雪白的劍光經天而起。陸克忍大 失色,一連退了十幾步,雙手握錘,圓睜左目,但是死活也看不到劍光的去處。

只听一串「錚錚」之音傳來,龍船上百余名弓弩手手中的弓弦全部被無影無形的劍氣震斷。此時,顧天涯早已經還劍入鞘,躍 了龍舟,回到了渡口。

「收隊,我們走。」被顧天涯的絕世劍法嚇的心膽俱裂的陸克忍忙不迭地發出號令。

猶如潮水一般,龍神幫的藍衣幫眾,紛紛躍 飛虎鏢局的渡船,游回龍舟。彭無懼連忙命令沒有受傷的鏢眾救治傷患,自己則站在船頭,和顧天涯打了個對面。

顧天涯微微一笑,剛要說話。忽然遠處一灰一黑兩道身影風馳電掣一般奔來。在前面的是彭無望,他一邊跑,一邊叫道:「四弟,起錨,快起錨,雷野長來了。」

後面的雷野長,在奔跑中已經處理好了傷口,咬牙切齒地邊跑邊叫:「站住,臭小子,我們今天一定要分出 負。」

彭無望三步兩步來到渡口,一抬腳已經躍上了船。彭無懼連忙迎上前:「三哥,戰況如何。」

彭無望忙說:「我還以為雷野長沒有受傷,原來他傷得比我還重,血都流到腳跟了。我一見,就知道他沒本事留住我,所以就跑回來了。」

彭無懼和鏢局眾人高興地歡呼了起來,劉勁松道:「雷野長居然敗在咱們四少爺的手里,四少爺從此揚名天下,今後還有誰敢動我們的鏢!」

站在渡口的雷野長破口大罵:「混蛋臭小子,誰說我輸了。只是被你使了詭計,你下來咱們再戰一場。」

鏢局眾人立刻起哄笑罵起來,似乎再也不怕他了。

這時,雷野長雖然暴跳如雷,但是仍能保持警覺,立刻發現了同在渡口上的顧天涯。他闖蕩江湖多年,眼里十分 人,一眼就看到了顧天涯所配的長劍。

「碧血照丹心!」雷野長大 之下,連忙問道:「前輩莫非是天山顧天涯?」

顧天涯看了他一眼,道:「不敢,尊架可是乾坤一棍雷野長。」

雷野長心中一喜,想不到顧天涯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只听顧天涯又問:「雷兄似乎也是為了天下第一錄而來。」

雷野長老實地答道:「不錯,我是好奇,想看一看到底誰是天下第一棍。」

顧天涯笑道:「雷兄,請恕我直言,少林棍僧的棍法莊正嚴謹,法律精深,他們雖然不在江湖中走動,但是每一個人的武功都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棍僧之首提棍金剛無量大師棍法已經到了不慍不火,舉重若輕,返樸歸真的境界。雷兄的棍法雖然出類拔萃,技 武林,但是恐怕和無量大師還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雷野長滿臉慚愧,抱拳道:「前輩法眼高明,在下的棍法急躁爆進,無法控制,昨夜一戰,竟然在絕對優勢之下,被飛虎鏢局名不見經傳的鏢師彭無望所傷,實在是慚愧丌分。從今天起,在下自當刻苦修煉,希望他日能有所成。」言罷,倒提長棍,轉身走了。

顧天涯轉過頭來,面向飛虎鏢局的渡船,朗聲道:「在下顧天涯,特來此地一閱天下第一錄,還請各位行個方便。」

彭無望此時已經筋疲力盡,倒臥在甲板之上,由夏彪和劉勁松為他敷藥,暫時無法答話。而彭無懼卻早已經嚇得魂不附體。他丌丌想不到連名動江湖的絕代高手顧天涯都想要看一看天下第一錄,這趟鏢實在是倒霉到家了。

事到如今,飛虎鏢局已經山窮水盡,再也無法硬撐。彭無懼垂頭喪氣地說:「既然顧前輩垂問,我們飛虎鏢局哪敢不從。」說完,他從自己的懷里取出了天下第一錄。飛虎鏢局的鏢眾們看到自己辛辛苦苦,歷盡磨難才保住的鏢,終于失手,每個人臉上都是悲憤不平之色。

顧天涯看在眼里,朗聲笑道:「天下第一錄乃天下奇寶,你們既然有膽子保,就應該有失手的準備。不過你們也不必難過,這趟鏢是由我顧天涯所截,想來也不會讓你們大失面子,至于賠償的鏢銀,改日我自會送去青州,咱們這就請吧。」

在眾人面面相覷之時,彭無懼苦著一張馬臉,手里緊緊握著天下第一錄,向顧天涯走去。「且慢!」只听一聲爆喝從彭無懼背後響起,只見灰影一閃,彭無懼手中的天下第一錄已經被彭無望夾手奪過。

原來,彭無望剛剛處理好傷勢,就听見彭無懼屈服于顧天涯而交出了天下第一錄。為保這趟鏢,彭無望可以說是費盡心力,和雷野長的一戰更可以說是九死一生,豈能容別人說拿走就拿走。于是他才爆起發難。

彭無懼一見,心膽俱裂,連忙顫聲說:「三哥,不可逞強呀!那個人,不,這位前輩是劍神顧天涯,不是旁人,我們根本……」

彭無望厲聲喝道:「住口,尚未交鋒,豈可輕易言敗。這趟鏢里,浸滿我鏢局人眾的血汗,怎能輕易放棄。」說完,從腰中陡然抽出長刀,挽了三個刀花,護在身前。鏢局眾人雖然不敢大聲歡呼,卻也暗地里叫好,畢竟,誰也不想就這樣輕易放棄這趟多災多難的大鏢。

顧天涯想不到竟然有人膽敢向他挑戰,禁不住細細打量了一下拿刀做式的彭無望。

「你就是剛剛雷野長口中的鏢師彭無望?」

「正是在下,顧前輩既然想要奪鏢,在下只好在此領教顧前輩的劍法。」彭無望斬釘截鐵地說。

「想不到,江湖中小一輩的英杰中,還有像彭小兄這樣膽氣粗豪的一流人物,難得難得。」顧天涯贊許地點了點頭。

「什么膽氣粗豪,我彭無望自問膽量不高,只是職責所在,不敢稍有疏忽。」彭無望厲聲道。

顧天涯又點了點頭,他仰天沉思了一會兒,道:「既然如此,我實在不想強人所難,我就在這里一閱天下第一錄,看完馬上奉還,如何?」

顧天涯仗劍傲視江湖,從來都是隨心所欲,任意所之。但是,今天看到彭無望一臉堅毅勇訣,心中起了愛才之念,而且截鏢之舉,卻是自己理虧,所以才會有這一番折衷之言。

彭無望冷笑一聲,道:「顧前輩,天下第一錄承保之時,曾經言明,只能落到關中劍派歐陽夕照老前輩之手,其他人不能翻閱。我鏢局中人尚且不敢一看,何況外人。」

顧天涯長笑一聲,微怒道:「我已經退而求其次,彭小兄怎可如此絕決。難道你真要逼我動手不成。」

彭無望厲聲道:「顧前輩武功再高,此時不過是個截鏢之人。我彭無望武功再差,此時卻是個護鏢之人。顧前輩仗劍橫行天下,卻也不能隨心所欲。我們看鏢護院的,雖然本事低微,但也不是趨炎附勢之輩。天下第一錄名聞天下,想要先睹為快者大有人在。但是,若因逞一時之快而截鏢行搶,雖是絕頂高手,易要歸為匪類,我們行鏢的一向與天下盜匪為仇,今日雖知必敗,也要誓死周旋。」一番話正氣凜然,說得鏢局上下眾人熱血沸騰,轟然叫好。

彭無懼更是慚愧得淚流滿面,雙刀齊舉,大聲道:「三哥說得對,大不了和他拼了,各位,擺陣。」

鏢局人眾立刻應聲而動,只見人影亂閃,幾十個刀盾手和長槍手已經將顧天涯團團圍住,後面的弓弩手彎弓搭箭,隨時候命。

顧天涯听過彭無望的話,心中一動:此子所言,果然有理。我雖為天下有數的高手,但是截鏢之舉,又豈能與他人有異,被歸為匪類,可以說是咎由自取。

他又看了彭無望一眼,又忖道:一直以來,我自恃武功過人,做了不少意氣之事,武林之中,雖然贊多謗少,但是怎知那不是世人攝于我的武功而說的違心之言,而自己卻又如何能夠問心無愧。

雖然顧天涯此時對自己的行為有所悔悟,但是長久以來,他潛心劍道,一直希望達到天下無敵的至高境界,而此時歷盡三十余載,自己在世上難逢對手,卻不知是自己已經天下無敵,還是自己無緣一見真正的絕代高手,所以他起意想一閱天下第一錄,看一看到底誰是天下第一高手,還有誰可以和自己切磋劍藝。他並非好名之人,只是好武成狂,假設自己沒被列入天下第一錄,他非但不會不高興,而且會興奮不已,因為對手甚多,自己可以再有突破。這分好武之心,老而彌堅,越老越是心熱。所以,這一次他志在必得,無論如何是不會停手的。

只見顧天涯微微一笑,忽然身子化為虛像,轉眼不見了。

本來圍著他的眾人一齊 叫,東張西望,不一會兒,顧天涯又出現在陣中,手里已經握有一根三尺多長的柳枝。

彭無望見到如此奇妙的輕功,知道普通人根本圍不住他,連忙喝道:「你們都退下,讓我先來。」

眾人知道了顧天涯的厲害,連忙退在一邊,免得糊里糊涂死在當場。

「彭小兄,你和雷野長力戰整夜,筋疲力盡,我若使用碧血照丹心與你相抗,那是欺負你了。我這里有一只柳枝。我們在這里只比一比招式,隨便你用何種兵器,如果你能夠折斷我手中的柳枝,或是逼我回守一招,我便輸了,如何?」

彭無望听在耳中,大喜過望,暗自心想:這個老兒實在狂得可以,別說是你了,就算是我師傅,也難以在 我之前,令我無法反攻一招。這一來,我的 算極高。

只見他朗聲道:「一言為定,如果我無法還上一招,這趟鏢就算栽到家了,還保什么。」

「好,如此,就準備接招吧!」顧天涯喝道。話音剛落,手中的柳枝指向彭無望的面門。

其實,顧天涯的劍法乃是武林中極為了不起的絕頂劍法,此劍法是顧天涯自創的,後來他的門人子弟把這套劍法列入天山派七十二劍訣之中,後人稱之為:傾城劍法。這套劍法分為十八式,克制武林十八般兵器,是天下兵器的克星。

使用這套劍法者,不但要天資絕頂,悟性奇高,而且必須練就高明的內家心法才能夠勉強使出此劍法的三四成的妙處,而要完全發揮此劍的威力,還需要對天下的武功招數了如指掌,這就取決于使劍者的江湖閱歷和對別派典籍的研究了。

這套劍法如果被使出十成的威力,攻勢如潮,專找敵手出招的破綻進攻,往往在一招之間破敵制 ,端的是可怖可畏。

自創成這路劍法,顧天涯的劍法大進,武林之中未逢敵手,連接得下他十招的高手也很少找到。壯年之後,顧天涯的內力修為進入了天山內功先天階段,一身無堅不摧的先天真氣所向無敵,真氣所至,草木皆為利刃,和神兵利器沒有分別。江湖上的高手更加聞風闢易,無人敢敵。

今日他許下這種承諾,已經留下了很大的余地,彭無望的 算其實少的可憐。

這些關鍵,彭無望自是不知。

只見柳枝化為一道綠影,急電般射向彭無望的右手曲池穴。彭無望厲喝一聲,單刀自腕底翻出,轟雷一般斬向顧天涯的手腕,端的是既猛又狠。只這一招,已經讓顧天涯另眼相看,因為這一招氣沖天地,剛中有柔,穩健沉著,實在是難得一見的佳腹。但是,顧天涯的眼力何等 人,一剎那之間已經看出了這一招的三處破綻。他手中的柳枝一顫,突然改變方向,激射向彭無望的左腰上三處大穴。這一招看來平平無奇,但是卻一下打中了彭無望的死穴。他連忙收回早已經撲空的單刀,一招十丌橫磨,長刀下垂,橫斬在柳枝之上。只听「叮」的一聲,彭無望的單刀斷為兩節,柳枝仍然一無阻礙的長驅直入。彭無望大 之下,吸氣擰身,上半身轉了個直角,顧天涯的柳枝堪堪擦身而過。彭無望左腳猛地一蹬,身子急退了丈余,想從身後的趟子手手中再拿一把單刀。但是,他抬頭一看,顧天涯竟然如影形隨地跟了上來,柳枝一揚,猶如宣花大斧一般當頭劈下。四下里的鏢眾們看得焦急,不少使刀的漢子紛紛喝道:「三少爺,接刀!」手中的單刀便向彭無望丟去。

彭無望猛地吸了一口真氣,忽然將這口真氣逆行了一個周天,身子趁著這股逆流的真氣出人意料的橫移了一尺有余,閃開了顧天涯的迎頭痛擊。只見這枝柳枝劈下,地上立刻裂出了一個巨型的裂縫,長有一丈,寬有兩尺,實在是 世駭俗。

顧天涯有意立威,好讓眾人知難而退,連使一招「劍轉七星」,只見滿天的綠影,四面八方擲給彭無望的單刀全部被震飛上天,在半空中碎為粉末,四外飄散。

彭無望被他困在場中,赤手空拳,眼看就要落敗。

忽然,他猛然想起一事,雙手往懷中一探,抓起兩樣物事,抖手向顧天涯擲去。那兩樣物事正是齊笑雲贈給他的鴛鴦雙刀。鴛鴦雙刀化為兩道精光,雷電一般向顧天涯交剪而下。顧天涯心中一震,暗道:「這是什么招數,如此奇異?」說時遲,那時快,這兩把短刀已經到了顧天涯面前。強橫如雷野長也曾經敗在這手脫手刀之下,顧天涯也不敢怠慢,旋風般一個轉身,讓過這一式攻勢。他心中好奇難耐,只想:「下一招又如何?」

只見鴛鴦刀飛過他的身子,忽然飛快地旋轉,然後竟然倒射而回。原來彭無望此時運起了齊笑雲傳授的少林絕藝擒龍功。這擒龍功要旨在于巧妙運用真氣,使人的掌心產生強大的吸力,可以在數丈之內奪取敵人的兵器。此時,彭無望將這種神功用在操控脫手刀上,真可以說是神乎其技,鬼神莫測。顧天涯雖然閱盡天下的神功奇技,但是彭無望的這一路自創的脫手鴛鴦刀卻是聞所未聞,一時之間欣喜異常。鴛鴦刀回飛之時,顧天涯本來可以用柳枝隔當,將這兩把鴛鴦刀劈下,但是,一來這已經算是防守了一招,這場架就算是輸了,二來,他見獵欣喜,心中丌分企盼彭無望接下來的出手。這就好像一個吃遍天下的食客,忽然見到某人所做聞所未聞的美食,自然而然地希望見到他下一道菜是否仍為精品。而顧天涯的這份心情比之食客之于美食尤甚,一時之間,他竟然開始患得患失起來,生怕彭無望的下一招令人失望,自己落得個空歡喜。

對于顧天涯此時的心情,彭無望自是不知,但是兩軍交陣,動輒可分生死,哪能不全力以赴?此時彭無望可以說是奮盡平生之力,只見他回手接住飛回的鴛鴦刀,左手上甩,右手下擺,兩把鴛鴦刀劃出兩道匹練般的刀光,一上一下向顧天涯飛射而來。鴛鴦刀剛一到面前,忽然飛旋起來,一個傾前,一個滯後,斬向顧天涯的前胸和小腹。這一招彭無望運足了擒龍功,以真氣遙控鴛鴦刀,使出了雲龍長風刀里精微奧妙的一式刀法「雙龍戲鳳」,這一式刀法有二十三路,分來需要使刀者刀法極快,可以將手中之刀幻化為兩把,分從上下進襲,令敵人無法兼顧。這招雙龍戲鳳將幻化而出的雙刀模擬成兩條飛龍,而敵人化為鳳凰,雙龍爭先恐後,想要湊到飛鳳面前,有所表現,可以想象這路刀法是多么奇幻瑰麗,引人入 。此時彭無望以脫手鴛鴦刀使出這一招刀法,真是輕靈厚重,兼而有之,瞻之在前,乎焉其後。瞻之在左,乎焉其右。顧天涯看得心曠神怡,竟然忘了進攻,他的傾城劍法乃是天下凌厲第一的攻勢劍法,如果沒了進攻,當然就沒了優勢,一時之間,竟然疊遇險招。

彭無望佔盡優勢,眾鏢局人馬歡聲雷動,而顧天涯得遇妙招,也是欣喜異常,這一刻,竟是所有人都笑逐顏開,情形奇妙之極。

彭無望再吸一口氣,運轉鴛鴦刀,攻勢如潮,一連使出二三十招攻勢刀法,其中不少是因時而自創的刀法,也有將雲龍長風刀融進脫手刀的刀法,可以說是刀法佳作杰腹層出不窮,普通高手根本連一招也擋不住。如果對敵雷野長時,他能有空拔出這對鴛鴦刀,恐怕也能將雷野長打得手忙腳亂。

而顧天涯不但輕描淡寫地一一接下,而且還有余輿指指點點,但是看他的面龐殷紅如紫,仿佛連盡了十七八壇上好的美酒,形神俱醉,手舞足蹈。

彭無望猛然之間收回鴛鴦刀,猛地插在地上。顧天涯一 ,道:「彭小兄,怎么不打了?」彭無望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忽然跪在地上,狂噴出一口鮮血。原來他力戰連場,精元損耗太大,操控鴛鴦刀又需要極多的內力,此時的他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

顧天涯心中一緊,暗道:「顧天涯呀顧天涯,你只知道多看一眼奇招妙式,為了一己之私,卻把這位少年累成如此田地,實在罪不可恕。」

此時,眾鏢師已經團團將彭無望護住,只听他的一聲號令,就拼了命沖向顧天涯。

彭無望又吐了一口血,顫聲道:「四弟,把天下第一錄拿出來,我們輸了。」彭無懼無助地看了三哥一眼,猛地一拳砸在地上,伸手探入懷中取出了天下第一錄。

「且慢,」一直沒有說話的顧天涯忽道,「這本天下第一錄,我不想看了,也不用看了。」言罷,仰天綜聲長笑,狀極歡悅。

鏢局眾人面面相覷,甚為不解。

顧天涯又道:「我尋天下第一錄,只是希望找到能和我匹敵的對手,希圖在劍道上更上一層樓。今日見到彭小兄的刀法,才發現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自問平生從未服人,但是對于彭小兄的師傅,我顧某人不得不寫一個服字。」

彭無望听在耳中,精神抖地一振,道:「家師若在此,听到這番話,一定歡喜。」

顧天涯仰天大笑:「不敢,不敢。鶴神齊笑雲的刀法果然 世駭俗,天外第一人之稱,當之無愧。」原來,顧天涯從彭無望的刀法中看出了雲龍長風刀的痕跡。當年齊笑雲憑借這套刀法與天下群雄爭鋒,這套刀法也曾在武林中爭相傳頌,雖然是多年前的舊事,但是顧天涯閱歷豐富,豈會不知。

但是,顧天涯有一層卻料錯了,他以為彭無望的脫手刀也是齊笑雲的創制,其實大謬不然。這套刀法,可以說從頭到腳都是彭無望的自創。

「今天才發現武學之道實在深不可測,我顧天涯這些年來未逢敵手,卻把天下的高人逸士看小了。」顧天涯接著道,「今日這一戰,就這樣算了吧,從此以後,我會遍訪名山,周游天下,去會一會那些厭倦紅塵的天外高人,如果可能,一定要見一見齊老,和他好好切磋切磋。」

彭無望拼命從地上爬了起來,道:「多謝前輩手下留情。」

顧天涯轉過身,又道:「好說。彭小兄成就已自不凡,他日定成大器,有空就請到天山洗劍池一敘。」言罷,白光一閃,飄逸的身影已經到了十數丈之外。

良久良久,彭氏兄弟才回過神來。彭無望嘆道:「想不到我們竟然能夠逃過劍神顧前輩這一關,真是運氣好到家了。」

彭無懼看著滿地的單刀碎片,心 膽戰地說:「顧天涯功夫真厲害,真氣所至,連百煉精鋼的長刀也被打成了碎片。」

彭無望道:「光用柳枝,就有如此威力,難以想象如果顧前輩長劍在手,奮劍一揮,會是怎樣的威風?」言下甚有憧憬之意。

「算了,那是想也不敢想。還是 路要緊!」彭無懼連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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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落日神劍

飛虎鏢局乘船北上,行得三五天水路,已經到了天下聞名的長安城。此時,唐太宗李世民已經與突厥可汗立下白馬之盟,外憂暫解。長安又減了一年的賦稅,正是百業興旺,百姓安家樂業,民間富足,街道繁華。雖然唐太宗提倡節儉,嚴禁大興土木。但是自唐高祖李淵一代往上,包括隋文帝楊堅,隋煬帝楊廣都曾經于長安建誅宮殿。長安多有天下名匠,再加上身為多朝的京城,每代帝王對長安的建設都花過不少心思。所以長安之富麗堂皇可稱甲于天下。自有唐以來,建誅上的風格脫卻魏晉時代的簡約清雅,換上了熱烈奔放,華麗精致的風格,使得長安城呈現出一片歌舞升平的極樂景象,令人宛如置身天國之中。

方進入長安,飛虎鏢局的這些鄉下人真的是大開眼界,所看所听,皆是平生少見的稀奇之事。彭無懼還好些,畢竟以前曾經來過幾趟長安。彭無望簡直看花了眼,恍恍然不知身在何處。鏢局眾人只靠彭無懼一人帶路,一路上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長安貞觀錢莊。貞觀錢莊的對面,是關中劍派的道場明霞武館,也就是落日劍歐陽夕照所要求的目的地。彭無懼吩咐手下的鏢師將泰安富商段百丌的百丌鏢銀卸到貞觀錢莊,然後隨同彭無望一齊來到了明霞道場。

關中劍派的駐地果然威風凜凜,高門大院,建誅樸素而威嚴,隱隱然透出一派宗主的肅殺風範。正門全部由黃銅鑄成,氣派非凡。門口的兩尊青銅巨獅張牙舞爪,獰惡威猛,令人肅然起敬。彭氏兄弟二人心中七上八下,踏上了道場門口的台階。

守門的幾名關中劍派弟子,見到二人上前,連忙上前招呼。交待了幾句之後,知道是彭門鏢局的人,連忙尊為貴客,熱情款待。更有數人連忙進到屋內,通報給關中劍派的領袖人物。不多時,兄弟二人已經被領到了內堂,明霞道場的會客廳,坐在檀木制成的會客椅上,品著侍者奉上的上好香茶,靜待歐陽夕照的到來。

歐陽夕照並未讓彭氏兄弟久等,一听到保天下第一錄的人到了,立刻放下一切飛快 來。他剛一進門,彭無望就感到一股凜冽的劍氣迎面撲來。這並不是因為歐陽夕照心中存有殺機,而是身為劍客所無法掩飾的氣派。彭無望心中立刻肅然起敬,因為這股劍氣剛猛沉厚,顯示具有這一身劍氣的高手已經上達先天之境,天人交泰,圓轉自如。

「好純的劍氣!」彭無望心中暗想,「歐陽夕照身為關中劍派元老,果然名不虛傳。」

再一抬眼觀看他的面容,不禁微微一怔。只見歐陽夕照身材不足五尺,圓頭圓腦,鶴發童顏,笑容可掬,滿面紅光,甚是滑稽可笑,完全沒有一絲大派長老的威嚴風範。

「好好好,哈哈哈!我等的鏢終于到了。」歐陽夕照一句客氣話都沒說,但是人人都可以感到他的親切熱情,「快快快,讓我看一看,讓我看一看。」

彭無望從彭無懼手中取過天下第一錄,恭恭敬敬地交到歐陽夕照的手上,道:「晚輩等幸不辱命,原物奉上。天下第一錄從保鏢之日,直到如今,未被任何人動過分毫。」

「好好好,英雄出少年。這趟鏢後,飛虎鏢局名動江湖,乃是不遠之事。」歐陽夕照言罷,一招手,又道:「快拿來。」

一名侍者手持一個托盤,健步上前。歐陽夕照從盤中拿出一張五百兩黃金的飛錢,道:「貞觀錢莊的黃金五百兩飛錢,乃是剩下鏢銀的尾數,請笑納。」

彭無望小心翼翼地將飛錢揣在懷中,暗中嘆道:這趟鏢總算保完了,這些錢可都是用命拚來的,幾個趟子手身受毒傷,差一點送了命,光憑這一點,這五百兩黃金實在受之無愧。

歐陽夕照和藹地說;「兩位小兄弟一定還沒有用過膳,不如在這里用過再走吧!」

彭無望搖了搖頭,道:「這次行鏢有幾個兄弟負傷臥床,我們還要前去照應,就此別過。」

歐陽夕照笑道:「不錯,不錯,義氣為先,理當如此。這位小哥一定是第一次來到長安城,有空就讓我的幾個師佷領你們到處轉轉。對了,對了,這趟鏢竟讓貴鏢行折損了人手,一定 險百出,我老了,平日少在江湖走動,但是最喜听聞江湖中的奇聞軼事,有空定要請兩位小兄弟講講這趟鏢的經過。」

彭無望歸心似箭,不想多說,剛要再次告辭,卻被彭無懼一把推開。只見彭無懼猴子般竄到歐陽夕照的面前,道:「好叫歐陽老前輩得知,這趟鏢可算險象環生, 險非常,啊,對了對了,三哥講故事最好了,讓他來說。」

彭無望也好說書,但此時急著要走,只好說:「歐陽老前輩,下一回造訪,在下一定將前前後後的經過如實稟告。」

彭無懼道:「對對,下一次,一定要將三哥大戰厲嘯天,雷野長和顧天涯的英雄事跡好好說一說。」

彭無望連忙道:「四弟,休得多言,讓人笑話,走。」兩兄弟轉身飛也似地走了。

「厲嘯天!雷野長!顧天涯?這……」在歐陽夕照發愣的時候,彭氏兄弟已經走遠了。

彭家兄弟回到飛虎鏢局長安分局為受傷的兄弟療傷買藥,一轉眼過了三四天。幾天中,所有人的病情都已經好轉,人人精神振奮,因為這趟鏢保下來,所得的鏢銀合計共有千兩黃金,人人都有不少的分紅。好不容易到了長安,如何能夠虛度,這一天,風和日麗,彭無望彭無懼帶著二三十個鏢眾,由本地的常駐鏢師引路,到長安城的大街小巷游玩。

彭無望對四弟說:「老四,二哥不是給過你二十兩黃金去買那個什么琉璃片么?可別忘了。」

彭無懼一拍腦袋,叫道:「是啊!這種好事,竟然忘了!三哥,咱們這就去,那個地方,叫什么來著?對了,叫永樂坊!」

永樂坊人山人海,到處都是穿著奇異的番幫外族的奇人異士,有大食商人,有南海的行腳商,有東瀛的浪人,也有波斯的行商,不少波斯商人從本國帶來了妖冶迷人的波斯美女,正在奴隸市場上大叫大嚷,販賣人口。而南海行腳商的貨物更是引人注目,那是只有南海的采珠女才能夠入海采獲的南珠。大食商人的異國珍寶也是琳瑯滿目,讓人目不暇給。

彭無懼早已經被波斯女的美貌鉤走了魂魄,如果不是畏懼三哥的威勢,又想起了大哥彭無忌的嚴厲,他早已經傾盡黃金去買上幾名美女了。

這時,眼明手快的彭無望已經截住了一個兜售奇異貨物的波斯客商,生硬地用京城口音問道:「請問,你有沒有紫黑的琉璃片買?」

那個波斯商點了點頭,嘶啞著聲音道:「有,十兩黃金!」

彭無懼叫道:「沒這么貴吧?十兩黃金可是我們拚了命才賺得到。這樣吧!五兩如何?」

波斯商大怒,道:「五兩?你自己留著吧!我們波斯人丌里跋涉才千辛丌苦地把貨運到上京,我們也是拚了命掙錢。十兩已經很公道了!」

彭無懼還想 理力爭,彭無望出手一攔,道:「算了,四弟,十兩無妨,給了他了事,這里不是青州,別惹出事來。」

彭無懼心中不憤,然而兄長的話不敢違背,只好將飛錢遞到波斯商的手上。

波斯商立刻眉花眼笑,飛快地收好飛錢,將貨囊中藏在最深處的琉璃片拿了出來,道:「這塊琉璃片是我珍藏的極品,你們只要找到巧手匠李讀李先生,可以將它分成兩片,然後做個白銀架子,帶在臉上,不但可以掩藏身份,而且有派頭。」

彭無望連忙問道:「如何才能找到巧手匠李讀?」

波斯商人四下里看了幾眼,小聲說:「李先生最近惹翻了青鳳堂的殺手,正在東躲西藏,找他可不容易。」說完,一雙賊眼飛快地翻轉。

彭無懼豈有不知,立刻掏出一兩銀子,甩在他的手心:「快說!」

波斯商立刻笑眯眯地收下銀子,道:「正好,我經常和他打交道,略微知道他的去向,如果風聲不緊,他會在東市接些生意。」

「那如果風聲緊呢?」彭無望問道。

「風聲緊?那時候,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波斯商轉身就走,卻被彭無望一把拉住:「想溜,這會兒他被青鳳堂追殺,還說風聲不緊么?想白賺小爺的銀子,做夢!」

波斯商人連忙賠笑:「大爺饒命,李先生神通廣大,青鳳堂普通的殺手根本近不了他的身,除非是……嘿嘿,除非是青鳳堂的首席殺手,或者是四大元老,又或是青鳳堂主。」

提到青鳳堂主,眾人都哆嗦了一下。青鳳堂主是一個武功通神的神秘人物,曾經協助西涼薛舉行刺過當時還是秦王的唐太宗李世民,在天策府眾猛將以及隨李世民出征的眾少林棍僧的拼死護駕下,才功虧一簣,但是也讓李世民身負重傷,以至于迎來了他生平第一次慘敗。

這一役雖然是青鳳堂主唯一的一次失手,但是,他也因這一役聲名大振。為了安撫護駕的眾將之心,唐太宗李世民嚴令史官不得將這一事件載入史冊,但是江湖之中對于這一戰的傳說卻沸沸揚揚。

當時,青鳳堂主青衣青袍,用一塊青色的手帕遮住面容,手里握著一柄青虹劍,猶如魔神降世,出劍猶如奔雷馳電,其快如風,其狠如虎,其準如量,其穩如山,天策府眾將之中,只有衛國公李靖,紅拂女張氏,程知節和秦叔寶能夠在交手時勉強擋住他的一招半式,其他人都是在浦一接觸,就敗下陣來。

幸好少林棍僧結成棍陣,將他困在當中,無量大師以一柄紫竹棍和他奮力周旋,衛國公李靖則以長槍為輔,攻他身後。十三棍僧和李靖各奮平生之力,才阻住了青鳳堂主的鋒銳攻勢。但是,青鳳堂主的劍氣已經穿過所有高手,擊中了秦王李世民,從而令他吐血受傷,無法指揮軍隊。

青鳳堂主施完劍氣,知道大事不成,立刻從容退卻。但是,十三棍僧已經有三五人傷在他的劍下,而天策府猛將也死傷無數。

而這只是青鳳堂主眾多杰出事跡之一,江湖草莽中人听到青鳳堂主的名字無不色變。市井之中曾有聞青鳳堂主之名可止小兒夜啼之言。可見他的威勢。

此時波斯商提到這個名字,仍然令人有不寒而栗之感。

「想不到,你個波斯外族竟然也知道青鳳堂主的名字。」彭無懼清了清喉嚨,道。

「嘿嘿,小人在上京已經居住了數年,樂不思蜀,天朝的文化已經深入我心,深入我心。」說完,波斯商人忙不迭地轉身走了。

「大哥,怎么辦?」彭無懼問道。

「沒辦法,只好到東市看一看。」

東市的繁榮更加令人心曠神怡。不但各式的稀奇古怪的物品應有盡有,而且還有來自各地的著名小吃和專門供應各地名菜的豪華酒肆。實在是有錢人的天堂。彭無望拼命按住彭無懼雙手,防止他胡亂花錢。但是,手下的鏢眾已經無法抗拒各種誘惑,大把大把的銀兩紛紛丟在了這個長安城最大的銷金窟。

眾人在東市轉了好幾個圈子,始終打听不到李讀的消息,直到太陽西沉,才打道回府。正在彭氏兄弟悶悶不樂地走出東市的時候,忽然一個干瘦矮小卻有一個累贅的大肚腩的漢子來到他們的身邊,悄聲道:「各位可是在找李讀?」

彭氏兄弟猛然回頭,一齊望向這個男子,不禁暗暗 嘆:這個家伙好大的頭。原來,這個漢子身材雖然矮小,但是卻有一個南瓜一般碩大無朋的腦袋,頗為顯眼。

「你是李讀李先生?」彭無望連忙問。

「不錯,這些等會兒再說,這里耳目眾多,到我的地方詳談吧。」李讀急匆匆地說。

彭氏兄弟令當地的常駐鏢師帶領鏢眾們回長安分局,兄弟兩個帶領著得力手下夏彪,劉勁松跟隨李讀飛快地在人從中穿行。

「我們這是去哪里呀?」彭無望連聲問道。

「待會兒再說,待會兒再說。」李讀不耐煩地說。

說話間,眾人已經來到了長安西南角的永陽坊,坊內有不少酒肆,但是商戶很少,大多數是住戶,一片雞鳴犬吠的市井之音。李讀來到了一個不起眼的院落,院前種了幾棵參天的白樺,顯得十分幽靜。李讀在院門前站了片刻,大家都以為他要推門進去,誰知他一側身,走進了緊靠著這個院落的矮屋。

矮屋內擺設十分簡陋,完全不象是名震天下的巧手匠李大師的住處。

「李先生,你住這里?」彭無懼滿臉不可思議地問。

「怎么,有問題么?」李讀立刻吹胡子瞪眼地問。

「沒有,沒有,嘿嘿。我們只是想請你為我們做個白銀架子。」彭無懼那里敢得罪李大師,連忙轉移話題。

「白銀架子,嗯,多大?」李讀擺出了大師的架子,「我看你們鍥而不舍地找了我一整天,精誠所至,我才出面的。想來,這個白銀架子一定有很大的用處。你放心,我李讀並非刁鑽之人,如果用于急難,我可以酌情減少費用。」

彭無懼連忙從彭無望手中奪過紫黑琉璃片,遞到李讀手里,道:「李大師,我希望你能夠切開這個琉璃片,做成兩片,然後做個白銀架子,使我可以帶在臉上了。」

李讀臉色一變,道:「就這些?」

彭無懼道:「沒錯。」

李讀氣得捶胸頓足,大叫道:「這種小手藝你們找個平常手藝匠就行了么!找我干嗎?你們知不知道,我顯身相見要冒多大的危險。我現在可是在被青鳳堂追殺,你們叫我出來做一個墨鏡,不不,那個,呵,琉璃鏡?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知輕重的。」

彭氏兄弟面面相覷,被罵得目瞪口呆。

「十兩黃金,一口價。」李讀憤憤地說。

「好。」對上了這位大師,彭無懼也不敢還價了。

「你們明天來取,琉璃片先放在我這兒。」李讀一臉的不耐煩。

回到長安分局,已經是二更時分,長安本地鏢師正在大擺宴席,慶祝這次天下第一錄護鏢成功,這一次參與護鏢的鏢眾圍坐在中間,唾沫紛飛地大講彭氏兄弟的英雄業績,長安分局的鏢眾個個听的入迷。見到這種熱鬧的場面,彭氏兄弟那有不興奮的,彭無望連忙搶過說書的角色,開始繪聲繪色地講起這趟鏢的所見所聞。而彭無懼則 案大嚼,窮形盡相,見者絕倒。

正在眾人狂歡痛飲正酣之時,突然一向安靜而秩序井然的長安城忽然象炸開了鍋一樣,到處都有 慌的呼喊聲:「失火啦!失火啦!」

更有夜巡的士兵在大聲呼警:「青鳳堂入城了,青鳳堂入城了!」然後,在城的西南角,忽然傳來一陣 天動地的巨響, 人的火光照進了長安分局,滿堂明亮的燭光立刻黯然失色。

「李先生出事了!」彭無望猛地站起。

「三哥,怎么辦?」彭無懼連忙問。

「李先生可能被青鳳堂的人襲擊了,也許和我們有關。李先生是個好人,不能見死不救,我們去。」彭無望抄起一把單刀,沖出了門口。彭無懼連忙插上雙刀,跟了出去。

永陽坊一片火光,李讀的矮屋已經成為火海。而在矮屋旁邊的院落里,十幾個黑衣人尸橫就地,身上不是中了數之不盡的飛箭,就是口吐白沫,滿面鐵青,顯然是中了劇毒。不少巡夜的士兵正在一名身材魁梧手持雙斧的將領的帶領下,和幾十個武功精強的黑衣夜行人拼命死戰。

「听著,青鳳堂在此辦事,不相干的快快閃開,否則劍下無情。」一個看來象是首領的黑衣人厲聲喝道。

「日你鳥個青鳳堂,想在長安惹事,無法無天,還以為這是亂世之時嗎?今天老子讓你嘗嘗你程爺爺的三板斧,咱們新帳老帳一齊算。」領頭的武官粗聲喝道。

「好,看你還倔強!」領頭黑衣人怒喝,「七星劍使,七劍齊上,先了結了他。」立刻劍光大盛,七個黑衣人圍住了這個武官。

只見這個武官怒喝一聲,竟然不管滿目凜凜的劍光,忽然板斧一招「力劈華山」使了出來。這招力劈華山看在彭無望眼里,使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顧天涯以柳枝使出的那一招類似的招數。這招斧法果然凌厲威猛,只一招,就將一個七星劍使劈成兩片。這位姓程的武官半步不停,又接著左斧護住胸前,右斧前伸,斧柄上挑,仿佛是劍法里的一招「羚羊掛角」,刺向另一個黑衣人。那個黑衣人長劍一封,欲將此招擋在外門,但是卻撲了個空,被斧柄刺中了咽喉,當場斃命。眾七星劍使震 于這名武官神奇的斧法,紛紛舞劍護住周身要害。那武官得勢不饒人,雙斧齊舉,當頭照一人劈下,招到中途,忽然健腕一抖,雙斧奇妙地改變了方向,直劈化為橫掃,成了拳法里的雙峰貫耳之勢,斬向黑衣人的脖頸。只听噗地一聲,一顆斗大的人頭被砍了下來。

「好厲害!」彭氏兄弟立刻對這位武官滿心欽佩,「好俊的斧法!」

但是,這名武官又將雙斧狂舞了一陣,沒過一會兒,就又將這三招使了出來,再過一會兒,又使了一遍。開始的時候,這三招確實神妙,但是,不久之後,眾黑衣人已經留意了這三招,令其無法奏效,這名武官立刻陷于困境。

「我們去!」彭無望大喝一聲,沖了上去。彭無懼緊跟其後,加入了戰團。彭無懼雙刀飛舞,虎虎生風,倒也罷了。彭無望的刀法立時有了技 四座的效果,只見他單刀一展,一式「游龍戲鳳」輕飄飄地遞出,竟憑這一式連綿不絕的刀法與在場的每一個黑衣人都交了一招,端的是,快如風,疾如電,輕似鴻毛,穩如泰山,深得雲龍刀法準,穩,疾,輕的要訣。眾黑衣人不禁一起「咦」了一聲。彭無望手中的單刀猛地刀芒暴漲,與他交手的黑衣人猛地慘叫一聲,軟軟地跪在地上,「波」地吐了一口氣,歪倒在地。原來他被彭無望用刀背敲在了天靈蓋,昏厥了過去。

「好刀法,好刀法!」正在奮戰的程姓武將大聲喝彩,「奶奶的,老子今天開了眼了。」彭無望聞聲精神一振,單刀疾旋,擋下三名黑衣人聯手進攻的狠辣招數,然後一探身,刀交左手,左手食指一撥刀柄,單刀飛快地旋轉起來,凜冽的刀光在三個黑衣人腰腹間一閃,三人的腰帶同時被長刀削斷。一連串 叫聲中,這三名黑衣人頓時狼狽不堪,一會兒工夫就死在武官和彭無懼的刀斧之下。

只這樣戰得少時,眾黑衣人越戰越少,漸漸被巡夜的大唐士兵合圍了起來。

忽然,一連串呼哨聲響了起來,十幾個頭帶黑斗笠,身著黑衣,腰配長劍的夜行人出現在四周的牆頭。

正在鏖戰的黑衣人首領一見他們出現,立刻喜道:「降龍舵的兄弟,來得正好,快點來支援我們。」

「李讀呢?」一個陰沉地聲音從一個降龍舵的殺手口中傳來。

「他,他向城外逃去了。這個家伙好狠,用手中的暗器傷了我們二十幾個兄弟。」

「哼,廢物。獵豹舵的人實在是組織的恥辱。給我全部殺了,一個不留!」那個陰沉聲音的首領冷冷地說。

「是!」那十幾個降龍舵的殺手整齊地應了一聲,齊齊地躍下牆,加入了戰團。仿佛噩夢降臨一般,這十幾個殺手手中的長劍竟然發出了強烈到耀眼刺目的光芒,十幾柄劍織成了名副其實的死亡之網,向眾人交剪而下。巡夜的士兵在目眩神馳之際,紛紛倒斃在這些殺手凶殘狠毒的劍法之下。彭無懼一聲 叫,肩頭中了一劍。彭無望連忙沖到他的身旁,長刀使出霧隱雲龍的守勢刀法,拼命接下了四面八方遞過來的劍招。奇怪的是,這些黑衣人見人就殺,連原先在這里的自己人也不放過。轉眼間,那些獵豹舵的殺手全部被自己人殺死,很多人死不瞑目,不知道為什么會遭此毒手。

不一會兒,場中只剩下,彭氏兄弟和那個程姓武官,其他人全部被屠戮殆盡。

「媽了個球,球了個蛋。老子今日又落了單了。」程姓武官不住地嘀咕。

彭無望拚盡全力才勉強接下了攻過來的所有劍招,直出了一身的冷汗。這些黑衣人的劍招不但快得 人,而且劍光如電,耀人眼目,令人根本無從招架。青鳳堂降龍舵的殺手果然名不虛傳。

「關中歐陽夕照在此,青鳳堂休得猖狂!」一聲雷霆般的爆喝傳入眾人的耳際。

一個身高不到五尺的矮小身影出現在西邊的牆頭之上,他的手里握著長達四尺的闊劍,威風凜凜,正是歐陽夕照。

「殺!」降龍舵的首領一聲呼哨,三個降龍舵殺手分從三個方向沖向歐陽夕照。三柄劍閃爍生輝,留光異彩,煞是好看,然而他們出手的劍招卻如猛虎下山,凶狠非常。

歐陽夕照「咄」地喝了一聲,四尺長劍緩緩畫了一個圓弧,闊劍的劍身猛地發出了「錚」的一聲,整個長劍發出了太陽般耀眼奪目的精光。三個黑衣人的身影剎那間猶如融化在這片劍光之中。

「這這,這是落日劍法么?」程姓武官 訝地問。「好強的劍氣!」雖然不是首當其沖,但是彭無望仍然感到了那浩浩然充溢天地的凜凜劍氣。「我在這里已經有這么強烈的感覺了,不知道那些殺手會如何……?」

彭無懼悄然包扎起傷口,小聲說:「三哥,想不到這個老頭看起來不起眼,卻這么厲害!」

忽然听到三聲淒厲的慘叫,攻上前的三名殺手打著轉飛落下牆來,渾身浴血,不知被刺了多少劍。

「今日沖著關中神劍的金面,我們就放過他們又如何?」降龍舵的首領一聲吆喝,十幾名殺手整齊地使出一式劍光錯落的攻勢劍法,只見十幾柄長劍織成一片光網,將彭氏兄弟和程姓武官圈在外門,歐陽夕照看到這種劍法知道這是專門對付高手的劍陣,也不敢貿然追殺上前,只好眼睜睜地看著眾殺手隱身而去。

程姓武官怒的大罵:「孫兒們跑得倒快,你程爺爺改天再教訓你們!」

彭氏兄弟這時已經來到歐陽夕照的面前,齊齊抱拳道:「多謝老前輩援手。」

「老了,老了,」歐陽夕照嘆道,「這幾個孫兒跑得比兔子還快,我一把老骨頭,實在追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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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紅鷹一笑

這時,程姓武官走了過來,對歐陽夕照一抱拳:「我說,歐陽老兒,這回可虧了你,要不然我和這幾個小娃兒就完蛋了,改明兒請你喝茶聊天兒吧。」

歐陽夕照開懷大笑:「讓鼎鼎大名的程大將軍請客,這可不敢當。不過,你實在要謝謝這兩個小兄弟。如果不是他們。不管你是叫程咬金還是程咬銀,你就算是咬翡翠,咬瑪瑙,咬珍珠,咬盡天下的寶貝也活不過今晚。」

彭氏兄弟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到,站在眼前的就是大唐朝的開國名將程咬金。

「奶奶的。老子說過多少次,老子現在是程知節,別老提我的老名,怪別扭的,都多少年了,你就是改不了。」

程知節轉過頭,看定了彭氏兄弟。他猛地一拍兩人的肩膀,道:「好兄弟,你們對我的胃口,這個朋友我交定了。好刀法,好刀法,奶奶的,我這個人別看我武功不太高。嘿嘿,眼光可是一流的。奶奶的,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好的刀法。」他目不轉楮地瞪著彭無望:「小子,我知道,你一定是齊笑雲的徒弟,嘿嘿,我生平所見的刀法只有齊老先生的刀法可以和你相比。呸呸,是你的刀法可以和齊老先生相比。」

彭無望立刻一陣 喜,連忙道:「程大將軍,您見過我師父?」

程知節仰天大笑,道;「哈哈,當然見過,當今天下有數的高手,那一個我不知道。好了好了,今天老子忙得緊,明天我處理完在京城里搗亂的混蛋以後,咱們老少爺們兒再開一桌酒席,好好聊他個三天三夜。」

歐陽夕照湊過來道:「喂,程兄,怎么,算我一個嗎?」程知節佯怒道:「你個為老不尊的老怪物,自己關中劍派金銀滿地,卻天天跑到我這個窮鬼將軍府騙吃騙喝,不行!除非你帶上得 樓的宴席來。」「好,一言為定!」

歐陽夕照興致很高,「我知道這兩個小兄弟不簡單,沒想到有一個竟然是齊先生的得意門生,這可一定要結交結交,哈哈哈哈!」

忽然,彭無望想起李讀正逃往城外,仍然是身處險境,連忙和程知節與歐陽夕照訂好明日酒宴的時辰,然後就往城外 去,彭無懼雖然有些疲倦,但是他已經對這個三哥佩服得五體投地,自然唯他的馬首仰瞻。

長安咱u n是一片綿密而廣闊的樹林,彭氏兄弟沿著一條由凌亂的腳步所踩出來的小道向林木深處疾行。沿途不時看到慘不忍睹的黑衣人的尸體,有些人的胸口裂出了一個大洞,有的人只剩下半片頭顱。看來李讀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手里不是有個威力 人的暗器,就是有著不同凡響的武功。

彭無懼越看越是心 ,對彭無望小聲說:「三哥,這李讀可也不是個好對付的,我想,青鳳堂這次跟頭是栽定了,我們還是別多管閑事了。」

彭無望怒道:「四弟,這么說可不對了。李先生是因為接我們的生意才出的事。在情在理,我們都不該不管。如果李先生有個三長兩短,你心里過意得去么?」

彭無懼一縮頭,心里暗道:「我出個三長兩短,又怎么辦?」

又走出足有十幾里路,密林中央出現了一片開闊的草地,草地上死傷狼藉,李讀在草地上連滾帶爬,手里握著一個銀灰色的金屬長筒,長筒下方是一個精巧的握柄,握柄的前方有一個漆黑的匣子。四面八方都是獵豹舵的黑衣殺手,前僕後繼地亡命沖來。李讀手中的金屬長筒放射出淒厲的火光。沖到面前的殺手胸口立刻爆出巨大的血口,哼也不哼一聲,倒地斃命。只一會兒工夫,就有十來個黑衣殺手被他擊斃。

「這是什么火器?太可怕了!」彭無懼一見之下,立刻嚇得躲到了一片灌木叢中。

彭無望膽氣粗豪,一無所懼,氣震丹田,大喝道:「青鳳堂的,休要猖狂,青州彭無望在此。」

李讀緊握手里的火器,急切地叫道:「喂,小兄弟,快往我這里靠,青鳳堂降龍舵的高手快到了。」

彭無望連忙沖向他的身邊。頃刻間,只听十數聲冰冷的呼喝,那頭戴斗笠的降龍舵殺手們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彭無懼嚇得從灌木叢中直蹦了出來,湊到三哥的旁邊,瑟瑟發抖。李讀連忙舉起手中的火器,向來犯的眾黑衣人又是一輪掃射,將最後幾個獵豹舵的殺手射倒,但是似乎已經沒有後繼的火藥了。他只好收起火器,對彭氏兄弟道:「多謝兩位小兄弟援手,李讀自有後報。」

彭無望看了他一眼,向前邁了一步,從腰中拔出單刀,橫在胸前,道:「李先生,請放心,彭無望在此,自會保您周全。」

這時,眾殺手的首領冷冷地道:「李讀,事到如今,如果你還想保住你的這條賤命,就快快將你手里的火器設計圖交出來。否則,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過青鳳堂的追殺!」

李讀大怒:「設計圖死也不會交到你們手里。否則,天下良善,不知還要有多少死于非命。況且,就算我交出設計圖,你們也不會放過我。」

這個首領忽然冷笑一聲,道:「你這個老頭還不算笨,這么看來,我們只好將你擒下,慢慢審問了。」說完,他一擺手,十五名高矮肥瘦幾乎一模一樣的降龍舵殺手整整齊齊地站成一排,向橫刀做式的彭無望逼近。

彭無望厲喝一聲,長刀出鞘,一招「龍入三江」長刀卷起三股雪亮而冰寒的光濤向四外圍上來的降龍舵殺手掃去。那個領頭的殺手獰笑一聲:「來得好!」就這么長劍一探搶入刀光,披面一劍刺向彭無望的左肋。

彭無望一怔,世間真有這種不要命的人,竟然完全不顧劈來的長刀而奮劍直進。彭無望一刀斬在此人的胸口之上,不由自主地往回收了九成勁,只在他身上留下了一個一尺多長的傷口。但是,殺手首領的長劍卻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肋下三寸處,直直地沒了進去。

彭無望痛得悶哼一聲,連退了三步,身上的肌肉一彈,奮力將殺手首領的長劍推出,舞刀做勢,一張國字臉已經痛得扭曲了起來。

「哈哈,小子,我就知道,你是剛剛走江湖的雛兒,從來沒有殺過人吧?」那個首領獰惡地狂笑起來,「關鍵時候縮手縮腳,果然是個婦人之仁的蠢人,受死吧!」

彭無望生平第一次領略到江湖的險惡詭譎,氣得說不出話來。

只听到彭無懼焦急地叫道:「三哥,小心。」只見首領的長劍已經夾風帶雨分心刺來,森寒的劍氣緊緊將他的鎖住,讓他渾身冰冷。

彭無懼終于奮起勇氣從灌木叢中沖了出來,雙刀一絞,想要克飛長劍。然而,首領的劍術何等精深,他一抖手讓開雙刀,橫劍一抹,斬向彭無懼的咽喉,如果這一劍砍實了,彭無懼的大好頭顱就會被整個切下來。

就在首領的長劍將要踫到彭無懼的時候,兩道青藍色的寒芒雷電般劃過。這位殺手首領的雙手被齊齊切了下來。長劍「叮」地一聲落在地上。

在場的眾人都 呆了,這種神龍一般的刀法立刻震懾住了所有人。原來,彭無望在關鍵時刻使出了看家本領,「脫手鴛鴦刀」,一招得手,廢了殺手首領的雙臂。

「好功夫,三哥。」彭無懼沖到彭無望的身邊,脫口贊道。彭無望勉強笑了笑,身子因為所受的重傷而搖搖欲墜。

李讀慌忙來到彭無望的身邊,察看他的傷勢,喃喃地說:「小子,你傷得不輕,如果不止住血,恐怕撐不了多久。」

彭無懼展開雙刀,大聲說:「李先生,請你為三哥療傷,我來擋上一陣。」彭無望猛吸一口氣,連點了幾處傷口附近的穴道,勉強止住了流血。

那個降龍舵的首領好生強悍,雖然雙臂被斬,仍然昂立不倒,大聲喝道:「這個人已經是強弩之末,大家一起上,將這兩個管閑事的小子亂劍分尸,再將李讀擒下。」周圍的降龍舵的殺手齊聲應是十數柄流光異彩的長劍猶如十幾道白虹向彭氏兄弟交剪而下。

忽然,一道赤紅色的光影厲電般地飛了過來,一剎那間,十幾柄長劍全被這道赤虹蕩開。在場的眾人同時 呼一聲, 訝于這一記猶如神來之筆的封招。這時,眼力高明的彭無望看出蕩開長劍的是一柄通體紅得猶如火焰的長鞭,長鞭的尖端是一只鐵鑄的飛鷹,鷹喙突伸,展翅欲飛,狀極神俊。那首領更是識得厲害,慌忙大叫:「這是飛鷹鞭,大家小心,快圍住他。」就在他張口狂呼的當口,這條紅色長鞭輕輕巧巧一個轉折,鐵鑄的飛鷹頭已經刺進了他的胸膛。這個首領雖然雙手已斷,但是無論身法和速度都是數一數二的高手,竟然在未及躲閃的剎那被一鞭刺中,這使鞭者的武功真可以算得上是第一流的高手。

隨著首領的慘呼倒地,這使鞭的高手終于出現了。只見他從樹叢中飛躍而出,身影矯捷靈動,身披一身紅色大氅,頭戴紅色斗蓬,紅色武士勁裝英姿勃勃。一陣清風吹過,撩起了斗蓬,彭氏兄弟正好面對著他,見到了他的廬山真面貌。原來使出這絕世鞭法的人竟然是一位雙十年華的妙齡女郎。她眉目如畫,面色嚴峻,目射寒光,雖然相貌絕美,但是一股冷然自若的神采令人感到被拒之千里之外。

殘留的殺手圍將過來,希望合眾人之力一舉將這名少女圍殺。然而這位少女似乎江湖廝殺的經驗異常豐富,她一舉擊殺了殺手首領之後,片刻不停,長鞭連連卷動,猶如靈蛇亂舞,將十幾個殺手分割開來,無法聚成一群,只能各自為戰。一名殺手提劍猛攻過來,被這名少女的長鞭一鞭纏住長劍。他拼命回奪,那少女並不和他糾纏,就勢一探手,長劍回刺,就這么刺進了這名殺手的咽喉。隨著這名殺手的尸體飛撲在地,少女一甩長鞭,長劍脫鞭飛出,神奇地插進另一個殺手的胸前。三個殺手趁她出神對付旁人的時候,三柄劍同時刺向她的左肋。那少女左手往腰中一探,一把短劍握在手中,捏一個劍訣,光芒連閃已經將三兵劍擋在外門。右手大拇指一按機括,赤色長鞭上的飛鷹的雙翅猛然展開,尖銳的鋒喙在陽光下閃爍著攝人的光芒。她右手一抖,長鞭劃了一個優美的弧線,閃電間已經來到了跟前。三個殺手哪里想到她有如此犀利的鞭中劍的驕人功夫,未及躲閃,鷹翅已到,只听「波波波」三聲,三顆頭顱飛向半空,滿天的血雨飛濺而來,更加稱出這位紅衣少女的 人氣勢。剩下的殺手已被這名少女的武功震懾,然而礙于組織里的嚴密紀律,竟然一個都沒有退卻。

那紅衣少女長鞭狂舞,勢如破竹,奇幻瑰麗的鞭法使圍攻她的眾人疲于奔命,不多時三個殺手被飛鷹鞭穿胸而過,更有四五個殺手被鷹翅斬下了手足,血流如注。又戰了一會兒,又有一個殺手的頭顱被少女的鞭中劍斬下,一股鮮血飛濺了出來。殘剩的殺手終于忍受不住戰場的殘酷,發一聲喊四散奔逃。但是,這名少女竟然不放過他們,展開輕功,追上他們一一加以截殺,不多時,整個樹叢之中只剩下青鳳堂殺手橫七豎八慘不忍睹的尸體。

彭氏兄弟和李讀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渾身上下都披滿了從青鳳堂殺手身上飛濺而出的鮮血,完全被這位紅衣少女的雷霆手段震住了。

紅衣少女將長鞭綁在腰間,摘下斗篷,一頭流雲般的長發飄灑下來,煞是瀟灑好看。她冷冷地看了彭氏兄弟和李讀一眼,腳尖一挑將彭無望的鴛鴦雙刀挑刀手中,看了一眼,道:「這位兄弟,這雙刀的招數可俊得很哪!」

彭無望如夢初醒,頗感受寵若 地雙手抱拳道:「好說,姑娘,多謝奶援手之情。彭無望有生之日必有回報。」

彭無懼搶上前,崇敬地說:「姑娘是否就是江湖第一大幫年幫的新任幫主,人稱小紅鷹的紅思雪紅姑娘。」

紅衣少女頗感意外地挑了挑眉毛,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紀,竟然有幾分見識,我在江湖揚名才數月,竟然已經讓你知了底細。」彭無懼見贊于她,心中欣喜,傻呵呵地笑了起來。

紅思雪不再理他,轉過頭來,對李讀道:「李先生,我這次前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

李讀面色凝重起來,道:「令尊紅天俠是在下的至交,姑娘的事就是在下的事,還請吩咐。」

紅思雪看了彭氏兄弟一眼,淡淡地說:「這位兄弟傷勢不輕,還請李先生先行料理,我的事待會兒再說不遲。」李讀連連點頭,招呼彭無望坐下,然後從身上取出各色藥膏,其中絕大多數彭無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只見李讀手腳麻利地為彭無望清理好傷口,涂上藥膏,用白紗布小心地包扎妥當。

彭無望只感到傷口一陣清涼,再無疼痛的感覺,不由得 嘆李讀醫術上的高明。彭無懼關切地問了他幾句,查明他的傷勢無恙,立刻笑逐顏開。

此時,紅思雪和李讀已經走到遠遠的偏僻角落,面色嚴肅地小聲交談,似乎正在談論生死攸關的大事。

彭無望等了良久,才見李讀急匆匆地朝南而去,而紅思雪卻來到了兩人的面前。「李先生為何要往南行?」彭無望好奇地問。

「他有要事在身。」紅思雪淡淡地說,「不宜久留。我也要告辭了。這位兄弟,以後江湖上生死相搏,千丌不要再有婦人之仁,否則只會誤事。」

「多謝姑娘教誨,無望一定銘記于心。」彭無望恭恭敬敬地抱拳道。

紅思雪點點頭,又一抱拳:「那么,告辭。」

「且慢,」彭無望連忙說。

紅思雪錯鄂地挑了挑眉毛:「怎樣?」

「姑娘,」彭無望從懷中掏出一把鴛鴦刀,道,「這是在下恩師所賜的鴛鴦刀。今日姑娘救了在下一命,在下無以為報,請收下此刀。以後姑娘如果有什么差遣,請派人將此刀交于在下,只要不有違俠義之道,在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哈哈哈哈,」紅思雪忍不住嬌笑了起來。本來她面罩嚴霜,令人敬畏。此時開顏一笑,頓時如春回大地,嬌艷無比。旁邊的彭無懼生出 艷的感覺,只看得呆住了。

而彭無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也愣住了,半晌才說:「姑娘,不知在下所言,有何可笑?」

紅思雪好不容易收起笑意,嘆道:「這位兄弟,你的口氣宛若成名江湖多年的英雄人物。你可知只有在江湖上響當當的角色才有資格說出你剛才的話。你在江湖上寂寂無名,又怎能口出狂言。咱們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有自知之明,否則徒增笑柄。」

彭無望心中不由一陣不平,怒道:「姑娘,在下和恩師學藝多年,習得上乘武學,自問已是有用之軀,實不敢妄自菲薄。」

紅思雪怔了怔,所謂觀其言知其行,彭無望心地純正坦蕩,心到口到,侃侃而談,言語之間頗有慷慨豪氣,雖然口氣甚大,但是卻令人完全不感到反感,反而覺得此人心地坦誠,可以深交。紅思雪點了點,鄭重地向彭無望抱了抱拳,道:「小女子剛才出口無狀,還請兄弟見諒,將來若有危難,小女子自會找人通知閣下。」

彭無望見到紅思雪對自己忽然客氣起來,心中十分感激,頗有受寵若 的欣喜,忙說:「姑娘鞭法出眾,別出機杼,在下從所未見。雖然江湖多凶險,但是他日能與姑娘並肩御敵,實是生平快事。」

紅思雪听他稱贊自己的鞭法,心中也很歡喜。而且彭無望言語之間豪氣迫人,完全將自己看成須眉男兒一般,也令她很是快慰。紅思雪方當少年,就接管了江湖第一大幫年幫的幫主之位。身邊的幫眾子弟和年幫的朋友事事不忘她是女子之身,或是屢表傾慕之意,或是竭力扶持,處處照顧,又或是冷言冷語,譏諷她一個女子,難挑大任,令她感到極不痛快,只恨不能生為男兒,可以放手而為。今天竟讓她遇到一個完全把她當成男兒的少年男子,使她十分開心。紅思雪笑著又抱了抱拳,道:「你這個人很好。希望他日有緣再見。」言罷,轉過身,幾個起落,就不見蹤影了。

彭無望久久望著她遠去的方向,半晌,才長長嘆了口氣,道:「江湖草莽之中,竟然有此奇女子,實在令人神往。難怪江湖之中雖每多殺戮,但是有志之士仍然願意舍身以赴,行走江湖。」

身旁的彭無懼仍然愣愣地想念著紅衣女子紅思雪的如花美貌,嘆道:「此女之美,實在難以形容。三哥,若是你能將她娶為妻子,不是甚好?」

彭無望怒道:「四弟,對此等巾幗女杰,豈能戲言侮辱?這位姑娘雖然為女兒身,但是豪氣不讓須眉。你我不但不該出言輕侮,連在心里想一想也是罪過。」

彭無懼道:「三哥,所謂男歡女愛,天經地義,又何必避諱。」

「唉,四弟,」彭無望不快地說,「你可願娶這位紅姑娘為妻,從此終生不渝?」

彭無懼嚇了一跳,忙說:「我可沒這個福分,而且也不想就此對哪個女子終生不渝。」

「照呀,三哥我也沒這福分,」彭無望道,「既然我們沒人想娶她,你如此說話只是把她當作談資而已。她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又是個值得尊敬的奇女子,如此對她,豈非不該?」

「哎,」彭無懼滿臉晦氣,「三哥,這次又說不過你。」

彭無望鼓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漫不經心地問道:「忙了一夜,也不知是什么時候了?」彭無懼猛地一拍腦袋,道:「三哥,咱們忘了,程大將軍的酒席快到時辰了。」「快走!」彭無望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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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見傾心

程將軍府府宅大是大了,然而裝潢樸素,幾乎可以說是家徒四壁,府里的丫鬟使女也少得可憐。飛虎驃局的人一到齊,再加上關中劍派的數人,丫鬟家丁已不夠用。程將軍只好將人叫來兵營中的炊事兵來到府中伺候才勉強過關。然而酒席是歐陽老先生帶來的,可以說是極盡豐盛,珍饈美味,應有盡有。眾人把酒言歡,氣氛熱烈。與會的眾人無不是熱血滿腔的英雄人物,言談之間滿是惺惺相惜之意。彭無望愛講笑話,談吐風趣,彭無懼酒到杯干,甚有豪氣,程知節殷勤勸酒,毫無架子,歐陽夕照和藹親切,兼之見聞廣博,談起天下奇聞軼事,英雄豪杰,更是意興湍飛,一時間,酒過三旬,賓主盡歡。

這一席酒直喝到日近黃昏,大家仍然談興正濃,不願散席。這時,歐陽夕照談到程知節的府宅過于簡樸,完全沒有大將軍府的氣魄,程知節嘆道:「方今天下才安寧了不到數年的時間。最近玄武門之亂好不容易鎮壓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反叛。百姓剛有好日子過,我們這些當官的怎么能夠講求奢華,隨意浪費呢?歐陽老兒,你可知道,方今天下戶不及三百丌,絹一匹只可換米一斗。現在,南方蕭銑和林士宏尚未平定。北方朔方梁師都勾連突厥,隨時南下。東西突厥仍然對大唐天下虎視眈眈,南侵之意,從未稍退。這平定各方的軍費開支,已經令我這大將軍府只留四壁了,哈哈哈。」听到程知節說的有趣,彭氏兄弟和鏢局眾人都笑了起來。歐陽夕照卻沒有笑,他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抱拳道:「程將軍以天下百姓為重,胸懷大志,高風亮節,在下自愧不如。」

「唉,」程知節一擺手,笑道,「歐陽老兒客氣。其實程某粗丕一個,又懂個屁。這些話都是魏徵教我的。我瞧他說得有理,便記了下來。我只懂上陣殺敵,如何治理國家,實在知之甚少。只有見步學步,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彭無望听了也是心下贊嘆,說道:「程將軍,人力有時而窮,豈能事事皆會,但是只要全力以赴,也就問心無愧。如果大唐的官吏都如程將軍一般,這個天下一定可以重歸太平。」

「嘿嘿,小兄弟,想不到你的嘴巴也甜得緊,」程知節仰天大笑,「好,咱們再干一杯。」彭無望雖然不敢多飲,但是今天踫到值得一生欽佩的英雄好漢,心中豪氣頓生,連連飲 。

正在眾人盡興之時,一名負責在府門守衛的士兵奔了進來,稟告道:「將軍,門外有飛虎鏢局鏢眾求見,說是有要事稟告。」

彭無望和彭無懼同時站起身,道:「我們兄弟出去看看,一會兒便回。」程知節笑道:「快去快回,這里成壇的美酒等你們回來呢。」言罷,眾人又笑成一片。

彭氏兄弟走出大門,只見一名鏢眾神色 惶地將一張紙條遞上,道:「三少鏢頭,飛虎鏢局似乎出了大事,老鏢頭發出救急信鴿。」彭無望急忙接過紙條,打開一看,上面寫道:「鏢局遇急,速速往援。」

「不好了!」彭氏兄弟互望一眼,同時叫道。

所謂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問彭無望彭無懼如何星夜兼程,馳援飛虎鏢局。先說說和兩人同時出發的彭家二少爺彭無心。彭無心率領十幾個鏢局里精明強干的趟子手,護送著七車聘禮,攜帶家父的書信,日夜兼程向黟山進發。他的腦海里再也裝不下其他的東西,閃閃爍爍的全都是方夢菁的倩影。

當初在杭州分局初遇方夢菁的種種往事,一一浮現眼前。那時,為了托保天下第一錄,方夢菁親自率領黟山听松閣的好手來到飛虎鏢局杭州分局。恰好那時彭無心正在杭州小住,有機會親自接見武林中人人仰慕的智仙子。方夢菁一身男裝,白衣如雪,頭戴白色文士帽,手持折扇,清麗脫俗,風采照人,令人不敢逼視。

「久聞彭氏鏢局二公子彭無心文采風流,乃是武林中的第一流人物,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方夢菁見到彭無心時,落落大方地說。

彭無心見到如此佳麗,心中 艷,忙道:「聞得武林七仙子中的智仙子仙駕光臨,未曾遠迎,還請恕罪。」

方夢菁淺笑一聲,道:「公子言重了。我這次冒昧到訪,是有要事相商。」

彭無心道:「姑娘是否有什么珍貴物品要托保,請只管明言。」

方夢菁卻不直接答他,悠悠然走到鏢局待客廳中所掛的彭無心新作的丹青仙人圖前,默默注視了良久,忽然道:「听聞彭二公子雙手判官筆法得自泰山雲隱盧麟老先生的真傳,而且別有創新,可以連點人身奇經八脈和十二正經合共三百六十處穴位。我常以為傳言稍有夸大,今天看到這幅仙人指路圖,才曉得彭二公子實是實至名歸。」

「方姑娘,」彭無心震 地說,「姑娘眼力高明,彭某衷心佩服。」原來,這幅仙人指路圖是彭無心大醉之時,雙手持筆,使出泰山判官筆法,從兩側起筆,同時畫成,運筆之間,頓挫之際,暗合奇經八脈和十二正經的位置,實在是福至心靈的杰作。酒醒之後,再也無法畫出同樣的佳腹來。只是此畫玄機深藏,就算是泰山雲隱親自到來,因為不懂丹青,也無法看出此畫的玄妙。彭無心每念于此,心中常自惆悵。而此時,方夢菁一語道破玄機,實在是千載難逢的一位知音人。

「小女子混亂猜想,倒叫公子見笑了。」方夢菁淺笑著一個丌福,又道,「這幅仙人指路圖想必是公子雙手持筆,左手從左自右,右手從右至左,同時繪成。公子畫藝精湛,左右手同時起筆,仙人雙眼神情左右衣著,竟然絲毫看不出分別,實在難得。」

彭無心,道:「姑娘過獎了。」

「小女子有一言相告,不知是否唐突?」方夢菁又道。

「姑娘但說無妨。」

「公子做此畫時,意興湍飛,下筆處劍拔弩張,著墨時色彩濃烈照人,頗有些不符仙人指路那謙和淡雅,恬靜從容的風致。但是公子興之所至,此畫直舒胸臆,可見公子實是胸有大志,決非避世之人。」方夢菁緩緩地說。

彭無心此時心中的震 實在難以用筆墨形容,他一揖到地,沉聲道:「彭無心今日得遇知己,實三生有幸。」原來方今唐太宗李世民開立科舉制度,廣招天下英才,彭無心早存有進京赴考,獨佔鰲頭,出將入相的念頭。

方夢菁微微一個丌福,道:「先生言重了,小女子妄言,還請先生不要見怪。」

她從懷中取出「天下第一錄」交到彭無心手中,道:「這天下第一錄交到貴鏢局手上,希望三個月內送到關中神劍歐陽老先生的舍下。」

彭無心 道:「這天下第一錄牽連甚廣,覬覦者眾,恐怕窮敝鏢局全體之力,也未必可以得保不失。」

方夢菁笑道:「武林相爭,斗智不斗力,公子號稱智星,當有以教我。」

彭無心恍然大悟,笑道:「姑娘識見 人,在下佩服,若無他事,在下願陪姑娘游覽西湖,可保證姑娘沒有白來號稱天堂的杭州一趟。」

方夢菁笑著一個丌福:「公子客氣,小女子打擾了。」

接下來的幾天,是彭無心最快樂的歲月,他整日陪著漸成心中最愛的女子游覽風景如畫的西湖,吟詩作畫,暢談天下風雲,武林軼事。如此數天,彭無心已經迫不及待地向方夢菁傾訴了心中的欽慕之意。方夢菁雖然委婉拒絕,但是言語間似若留情。

後來,方夢菁 開杭州返回黟山。彭無心相思成疾,幾乎病倒在床。然而,就在幾天前,一名自稱听松閣門客的人求見彭無心,送上一張字條。上面寫著一行詩句:一片相思應有酬,誠心可待鳳點頭。那筆跡正是方夢菁擅長的絹花小楷。收到這封情信,彭無心不藥而愈,欣喜若狂,遂有此下聘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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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黟山抗凶

黟山山高千丈,七十二峰俊秀奇麗,高聳入雲,山上青松巨石千奇百怪,風格各異,猶如一群特立獨行的高人隱士聚居于此。山峰終日雲霧籠罩,清幽縹緲,山勢陡峭,頗令人有高山仰止之感,恍如世外仙境。山腳處偶有峰間飛瀑,或如雪浴飛龍,或如銀河倒泄,或如玉帶輕飛,令人觀之忘倦。最為險奇雋秀的山峰共有三座名曰:天都峰,蓮花峰和光明頂。

天都峰是五百里黟山之中最為險峻的山峰,山高丌仞,峰頭遠眺,遙連雲海,青蔥翠綠,雋逸不凡。此峰陡峭無比,無路可攀,自古未聞有人可以登上。卻代代相傳著峰頂之上有仙人群聚于此,以扶琴弄簫為樂,故有群仙所都的美名。

蓮花峰向為黟山第一峰,高聳無極,雲霧環繞,峰頂崖石參差,如花瓣四開,故稱蓮花。自蓮花嶺至蓮花峰凡三五里人稱蓮花梗,沿途怪松林立,或如飛龍,或如倒掛金鐘,或如迎客老人,更有滿山燦爛的杜鵑花,實為人間美景。

光明頂為黟山第二高峰,峰頂平坦高曠,實為游山者的寶地,站在峰頂可縱觀四面雲海,更可一見黟山日出時雲霧流動的景致,可謂五海煙雲一峰收。天下聞名的越女宮便建派于此。

黟山也是從春秋戰國時代就聞名天下的越女劍的發祥地。而且,天山劍派和黟山也有很大的淵源。越女宮自秦漢以來,一直是天下武學的無上 地。到了兩晉南北朝年間,越女宮中出了一個武林史中 天動地的人物:名號王瓊。兩晉時期正是天下大亂之世,厭惡塵世的俠客隱士紛紛投奔越女宮以求躲避塵世紛爭,超然物外。然而越女宮自春秋以來一直以女子為尊,入宮的男子一直被貶為雜役,從不授予上乘劍術,被宮中的女弟子指揮奴役,所以宮中的男子倍受壓抑,憤懣不平,直到王瓊出世。他不憤宮中女天男地的狀況,漏夜入宮,偷學宮中的上乘武學。時日久了,他竟然對宮中的上乘武功了然于胸,而且另有創新。但是,他偷學武功的事終于被發覺了。越女宮葬劍池的百余名一流劍手傾巢而出,圍剿星夜逃 越女宮的王瓊。越女宮中的男性派眾敬佩王瓊的勇毅睿智,為了掩護他出逃終于和宮中的女子高手們火並起來。

當時的光明頂一役慘絕人寰,數千名男性劍手被百余名葬劍池高手圍殺屠戮,血肉橫飛,慘不忍睹。這些劍手有些人根本只會一點點基本的劍理,簡直可以算是不會武功,然而為了掩護王瓊下山,竟然毅然與越女宮決裂,引來殺身之禍,實在可歌可嘆。王瓊本已經來到了黟山腳下,但是听說了光明頂大戰之後。他毅然返身回山,單人獨劍闖上光明頂,一個人接下了葬劍池一百零八名絕代高手的聯手進攻,負傷三十六處,劍殺五十二人,傷五十六人,直到最後一個追隨他的男弟子下了光明頂,他才傲然而去,從此在江湖上聲名大振,一時無量。隨他而去的越女宮弟子共兩百三十四人,這些人在天山開山立派,名曰:天山劍派。王瓊在天山建立道觀自號隨劍散人,廣收弟子,成立了聲勢 人的天山派。他回憶自己光明頂上一役所受的劍傷,發現自己劍術上的三十六處不足之處,頓悟劍道,創出史上 天動地的天山三十六路神劍,從此江湖上天山劍派和越女宮分庭抗禮,與少林派鼎足三立。

隋唐以來,越女宮呈露中興之勢,宮中名俠輩出,江湖之中享有盛名的女俠有三成以上出身黟山越女宮, 聞天策府高手紅拂女的師尊就是越女宮弟子。在唐初之時,越女宮光明頂,仍然是武林 地,人所共仰。

听松閣座立在蓮花峰的山腰,位于黟山的中心地帶,雲霧清幽,奇松怪石,山花爛漫,飛瀑隱隱,清泉涌涌,景色秀美無比。

彭無心從來沒有來過听松閣,只能在黟山山麓之處尋了個熟悉山路的當地樵夫,有他帶路一路行到蓮花峰下。湊巧的是這個樵夫曾經見過百無不知方百通先生,所以彭無心沒有費太大的力氣就找到了听松閣。

听松閣院子極小,陳設簡陋異常,完全不象一代名家方百通先生攜子女所居的地方。但是听松閣的金字招牌卻明明白白地掛在正廳之上,不由人不信。穿過那略顯寒摻的正院大門,彭無心感到一陣陣陰寒的氣息撲面而來,他回頭看了看隨自己進屋的幾位鏢局中極富江湖經驗的趟子手。他們的臉上都流露出不安的神色。彭無心強自鎮定,舉手敲了敲听松閣的正門。只听一聲隱隱約約的女子的 呼聲傳來,接著幾枝來勢強勁的烏羽箭迎頭射來。

「少鏢頭小心!」幾個趟子手剛發出一聲 呼,就有三四人被長箭射中,向後面直摜了出去。彭無心勃然大怒,抄起判官雙筆,撥開冷箭,厲聲喝道:「是那一路的鼠輩竟敢在听松閣撒野,納命來!」

只听得一陣耀武揚威的狂笑聲傳來,五道矯健的身影撞破听松閣的大門從廳內奔了出來。彭無心判官雙筆早已經蓄勢待發,一見有人出來,立刻雙臂一顫,雙筆疾點來人的羶中,天突,周天,百會諸穴,下手已經毫不留情。只見來人個個武技 人,五把金刀此起彼落,不但擋下了彭無心的攻勢,而且連消帶打,反擊凌厲。彭無心疾舞左手判官筆,奮力磕開三人攻來的七記刀招,用力一扭身,利用身法閃開了另外兩個人的攻勢,但是身上已經有了三處刀傷。

彭無心連退十幾步,抬筆做勢,暗暗心 。剛才的一輪交手,他已經試出這五個人當中,起碼有三個人的內功比自己深厚,而且這五個人的刀招深藏奧妙,確有不凡的造詣,即使單打獨斗,彭無心也沒有任何把握能夠穩 其中的任何一人。「武林當中,有那五個高手有如此了得的刀法造詣?」彭無心在心中飛快地思付著,突然心中一亮,朗聲說道:「原來是洛陽神刀的金家兄弟,失敬失敬。」

武林中以保鏢為業的武林世家中,以洛陽百 神刀金家和青州彭門最為出眾。百 神刀金百霸在隋末之時,曾經效力于隋末名將楊世充,一把金刀使得出神入化,曾協助王世充削平山東瓦崗豪杰李密。後來王世充廢了幼帝楊侗,自封為王,金百霸心有不平,辭官歸隱。後來李世民兵進洛陽,金百霸會同一眾武林好漢開城相助,天下第一堅城最終陷落。這一役金百霸居功至偉,李世民賜他免死金牌,洛陽金刀從此名揚天下。

武林之中都知道金百霸有一個來頭更大的夫人。此女出身黟山越女宮,乃是葬劍池的護法高手,不但相貌美艷,而且一身武功比起金百霸只高不底。她和金百霸一共生了六個子女,五男一女。眼前的這五個勁裝男子刀法深沉老練,分明走的是洛陽金刀的刀路。

但是出身顯赫的金氏兄弟為什么會做起強盜的勾當了,而且還選了天下聞名的听松閣下手?彭無心轉了好幾個念頭,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彭二公子果然見識不凡,咱們兄弟實在佩服。」領頭的一個大漢收起長刀,向彭無心拱了拱手。

「不知各位與方百通先生有何冤仇,要在這里設伏相候。」彭無心看了看橫尸路旁的幾個趟子手的尸體,怒道。

「倒叫彭二公子笑話了。」金家老二接過話頭,詭笑著說,「今天咱們兄弟是來請方老先生到府上走一趟,說一說金方兩家聯姻之事。」

彭無心的腦子嗡地一聲脹了起來,滿臉氣得通紅,狂怒道:「呸,無恥狂徒,婚姻之事,豈能拔刀強就,金老英雄當世豪杰,想不到子孫卻如此卑鄙無恥。」

那個領頭的大漢瘦長的馬臉上露出冷酷殘忍地笑意,道:「今天我們到這听松閣,便是專門迎娶方家小姐過門,嫁給我金天泰為妻。這個方百通竟然百般刁難,我已經教訓了他一頓,殺光了他門下所有家丁僕役。後來還是方家小姐深明大義,終于點頭相就,現在我們就接方老頭和方姑娘回去成親了,你這個痴心妄想的家伙還是等下輩子吧。」

彭無心深吸了一口氣,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沉思道:這金天泰手段果然殘忍,先殺了僕役立威,然後威脅方百通,迫使夢菁就範。等到拜堂成親後,生米煮成熟飯,夢菁只能認命,好狠辣的計謀。今天他們既然讓我撞上了,我就算拼了命也要保護夢菁的周全。

這時,金家老二金天霸走上前來,對金天泰說:「大哥,多說無益,全部斃了,不留活口。」彭無心心中一 :金家兄弟武功高強,只這金天霸,身形彪悍,招大力猛,刀法不凡,我要想 他,已經不易。今天只要留得性命,便可另作他圖。他冷冷哼了一聲,道:「金家徒有其名,其實武功低微,實在不值一提。」

金天泰大怒,吼道:「住口,我金家刀法名滿天下,怎到你來評述。剛才不知是誰被我們連砍三刀。」

彭無心笑了笑,道:「原來洛陽金家最擅長的就是群起而攻。枉了金百霸老兒自命英雄,生下的兒子個個都是倚多而 的膽小鼠輩。」

金家兄弟紛紛怒喝,金天霸喝道:「好今日我就和你會會,看看你們青州彭門有什么了不起的藝業。」

忽然,他身後竄出金家五子金天驕,他大聲道:「二哥,讓我來教訓教訓這個無恥狂徒。」

金天驕身子矮小,但是四肢強健,濃眉大眼,相貌似乎十分忠厚,但是腮邊卻有一顆猙獰的黑痣,黑痣上有數根長毛,看上去恐怖異常。

金天霸猶豫了一下,說道:「五弟,小心。」

金天驕獰笑了一聲,手舞單刀,越上前來,對彭無心喝道:「彭二,接招。」手中的單刀使了個刀花,迎面劈來,正是正宗的金家六合八卦刀法。

彭無心雙筆一振,一筆走偏鋒,一筆攻中庭,使得是泰山打穴筆法。兩個人各奮平生之力,舍命相搏,互不相讓。彭無心招式穩健狠辣,筆路圓滑,一招一式,使得一絲不苟。而金天驕刀法大開大闔,攻勢凌厲,出招凶狠有余,但是沉穩不足,似乎漸漸被彭無心的筆招牽制。金天霸和金天泰互望了一眼,眼中都閃出了一絲狡詐的笑容。此時,一旁觀戰的金家三子金天寶急道:「五弟今天怎么這么性急?」這個金天寶中等身材,和大哥一樣的馬臉,一只眼大,一直眼小,嘴里虎牙外露,分明一幅凶相。金天泰一擺手,道:「三弟,禁聲。」此時,金家四子金天豪忽然道:「趁現在,咱們把那些彭家的趟子手都擺平了,免得礙手礙腳。」金天豪五短身材,尖嘴猴腮,相貌猥瑣,而且雙目血紅,一頭赤發,儼然一個嗜血如狂之人。金天霸附和道:「四弟說得有理。」金天泰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道:「再等一會兒。」

就在這時,彭無心猛然筆路一改,一支筆大開大闔使出了彭門刀法,另一支筆招式輕捷靈動,儼然是一路娟花小楷的筆法。原來彭無心自創了一路判官筆法,乃是取自自己最擅長的雙手書法,一筆寫狂草,一筆寫瘦金,雙筆齊飛,此起彼落,甚是了得。金天驕攻勢連連受挫,被這路筆法逼得步步後退,眼看不敵。金天霸挺刀喝道:「五弟退下。」

金天驕怒道:「二哥,我還沒敗。」說完忽然一聳身,單刀刀光一涌,一招「鐵馬過江」橫斬彭無心的腰肋。彭無心喝道:「來得好。」一枝判官筆在單刀上一按,一引。金天驕這一招刀法過于急躁,被這一式筆法帶的往前一沖,肋下要害盡數暴露在彭無心的面前。

「不好了!」金家兄弟看出不妙,紛紛沖上前,但是彭無心左手筆已經點中金天驕的軟麻穴,右手筆一揚,喝道:「休要上前,否則我這判官筆就刺入他天突穴。」天突穴乃人身死穴,位于咽喉之上,中者立斃。金家兄弟一見之下,都大 失色,金天泰連忙說道:「彭二公子,有話好說,先放了我五弟。」

彭無心冷笑一聲,道:「金大,我若放了他,今天還有活命么?」

金天泰忙說:「只要你放了五弟,我們今天就認栽了,放你們走路。」

彭無心喝道:「我就請金五公子陪我走一趟,只要出了黟山地界,爾等又未追來,我自會放人。」

金天泰看了身後的幾位兄弟一眼,只見他們都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就道:「彭二公子一向言出必行,我們兄弟是信得過的,就這么決定。」

彭無心哼了一聲,道:「好!叫你們躲在听松閣的手下都出來,我好走得安心。」

金天霸怒哼一聲,喝道:「你們出來。」只見十五六名黑衣大漢手持強弓硬弩,大步奔出听松閣大廳。

彭無心猛然一抖手,幾只甩手箭閃電般飛出,金氏兄弟齊聲 呼,只見幾個大漢萎頓在地,咽喉中箭,眼看不活了。

金天寶狂怒道:「姓彭的,我們已經放你走了,你竟然還敢放肆。」

彭無心冷然道:「這幾只箭是為我死去的幾個兄弟而發,血債血償,有何不妥?」他將金天驕擋在身前,緩緩後退,其他趟子手手持盾牌護在他的左右。金氏兄弟滿目怒火地注視他撤 蓮花峰,卻無法可施。

撤出黟山地界,彭無心立刻將所有的聘禮存在杭州分局,又買了數匹快馬,待一切收拾妥當,他才將金天驕的穴道解開,說道:「回去和你們兄弟說,多行不義必自斃,請他們好自為之。」金天驕舒展了一下筋骨,忽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彭無心,今天你加諸我身的種種羞辱,我他日必定十倍奉還。」說完轉身走了。

彭無心冷笑一聲,沒有放在心上,他的一顆心完全系在方夢菁的安危之上。他披星戴月飛快 路,連斃三匹好馬,終于在七天之內 到了洛陽。他知道金家強娶方夢菁一事非同小可,必須請出武林之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出來主持,才能逼迫金家就範,放出方氏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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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遺恨難平

彭無心人稱智星, 名豈是幸至。他先收買金府的僕役打听金家兄弟的行蹤。然後先後走訪了洛陽武林名宿一向有河南判官之名的鐵筆丹心左建德,還有名噪一時的嵩山派掌門江湖人稱九龍鞭王的剪水鞭謝滿庭。正好彭無心的恩師泰山雲隱盧麟,和武林大儒王通玄正在左建德的府上做客,彭無心大喜過望,立刻將在黟山的遭遇詳詳細細地向幾位武林前輩細細分述,希望他們能夠出面主持公道。

「金老品行端正,疾惡如仇,以俠名著稱天下,武林中人個個敬仰。怎么會有這種事發生?」盧麟撫須思付道。

「也許他的幾個公子是在背著他做出如此之事也未可知。」彭無心猜測道。

「彭賢佷,不是老朽不相信你,但是金老先生制家嚴謹,金家崇尚孔孟,家教極嚴,恐怕不會做出這種傷風敗俗之事。」武林大儒王通玄道。

「彭賢佷,此事關聯重大,事關方老先生和方姑娘的名節,更關系到洛陽金家的聲名,如果沒有真憑實 ,單憑你的片面之辭,實不足令人信服。」面如赤棗,脾氣暴躁的剪水鞭謝滿庭大聲說。

「這個不難,」彭無心道,「我已經探听到金氏兄弟會在這個月初五將方氏父女運抵金家,到時候他們會逼迫方姑娘成親,我們可以在那一天登門造訪,只要見到方姑娘,一切可以水落石出。」

「好,」鐵筆丹心左建德一拍手,道,「方老先生是建德一生中最欽佩的一代名家,如果他在河南有什么差池,我又于心何安。本月初五,我們就去金家走一趟又如何?」

其他幾人見他既然如此說,也都同意。彭無心心中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

五月初五,陽光明媚,洛陽正值牡丹盛放之時,滿街鮮花燦爛,花香流動,令人神魂俱醉。雖然洛陽牡丹名聞天下,但是彭無心此刻哪里還有一絲一毫的賞花之情,只有對方家父女安危的焦慮不安。正午時分一到,他立刻會同諸路武林前輩,來到洛陽金家投帖拜會。

洛陽金家位于洛陽東城以東,北市以南的上林坊之中,南邊比鄰洛水,家宅倚水而建,房屋院落之間遍植松柏,佔地廣闊,主宅分為兩層,結腹上承隋晉遺風,顏色則迎合大唐之時的丌象更新之氣,顯得金碧輝煌,整個金宅氣勢非凡,令人肅然起敬,不愧洛陽第一世家的美譽。

彭無心將一雙判官筆藏在雙袖之中,暗暗凝聚功力,隨時準備任何不測。泰山雲隱盧麟是彭無心的師尊,就由他代替彭無心出面將拜貼遞給看門的金家僕人,朗聲道:「告訴你家主人,就說泰山盧大協同河南建德兄,嵩山滿庭兄,大儒通玄居士,以及劣徒青州彭無心特來拜見金百霸金老英雄。」

那些金家的家僕個個神色自若,其中一個為首的家丁恭恭敬敬地接過由彭無心敬上的拜貼,道:「各位高人蒞臨,我家老主人必定欣喜丌分,請各位不必客氣,到內庭一敘,我家主人不時便會與各位相見。」

盧麟看了看彭無心,彭無心道:「如此也罷,師父,咱們進去再說。」盧麟捋了捋自己的三縷長髯,點了點頭,又轉過頭望了同來的幾個武林同道一眼。眾人同時點了點頭,意即進去再說。于是眾人以盧麟為首,魚貫進入園林廣闊的金府。

金府客廳極盡豪華,沉香木的座椅桌案一應齊備,客廳的正中高懸金家列祖列宗的畫像,四周錯落有致地擺設著著名的洛陽牡丹紅雀來朝。彭無心仔細地打量了四周一眼,所有的擺設雖然華麗,但是沒有一絲結婚喜慶的布置。「難道金家五子收到了消息,將方家父女藏匿到別的地方去了?」彭無心心中冷哼了一聲:「這也難不倒我,金府的總管已經被我收買,方家父女的消息決不會逃過我的掌心。」

待眾人坐定,侍者們早已經將上好香茶奉上。彭無心無心飲茶,焦急地等待著自己的眼線。果然,金府管家,一個獐頭鼠面書生打扮的人走了進來,交待了金家老爺馬上就會來接見之類的場面話,就來到彭無心的身邊坐下,順手將一張紙條交到彭無心手上。彭無心看過之後,心中一定,將眼前的茶水一飲而盡。

只听得一陣豪邁爽朗的笑聲傳來,一名華服老者大踏步走進客廳。此人身高七尺,比彭無心要高出半頭,面色紅潤,長面細目,金黃色的虯髯迎風而動,雙耳大而下垂,笑容可掬,目光犀利,手長腿長,舉手投足之間氣勢迫人,觀其容貌舉止,可以想象其當初雄佔洛陽,威猛無匹的風頭氣派。

這位老者長笑一聲,道:「老兒洛陽金百霸何德何能,竟然勞動諸位同好大駕光臨,實在令蓬蓽生輝,老夫榮幸之至!」

嵩山掌門謝滿庭第一個站起,笑道:「當初洛陽一別,已有經年,金老雄風依舊,可喜可賀。」

「老了,老了!」金百霸仰天大笑,狀極歡悅,「歲月不饒人,現在的金百霸已經是個風燭殘年的將死之人,再不是當初叱 風雲的洛陽金刀了。謝兄,多年不見,你還是那么精神奕奕。」

謝滿庭風趣地說:「托福,托福,在下勉強還可稱得上老而不死。」言罷兩人同時笑了起來。這時,盧麟,左建德,王通玄一一起身相見。金百霸連連抱拳,連稱久仰,禮數十分周到。

盧麟和他講過幾句客氣話後,轉入了正題:「金老,在下劣徒剛從黟山歸來,听說了一個駭人听聞的消息,似乎與令公子有關。」

金老笑了笑,道:「是不是這幾個不肖子在江湖上又闖了什么禍事了?竟然 動了幾位的大駕。」

盧麟看了彭無心一眼,彭無心立刻站起身,朗聲道:「金前輩,晚輩青州彭無心。此事說出來實在令人難以置信,但是偏生是晚輩親眼所見,望金老多多擔待。」于是,他將在黟山的所見所聞又仔細說了一遍,連一絲一毫的細節也沒有錯過。

金百霸的臉色隨著彭無心的言語而急劇變化,到了最後,氣得宛如紫茄干一般,狂怒地喝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這幾個逆子。金福,金福!」

金福總管立刻應聲上前,道:「老爺,有何吩咐。」

「去,叫那幾個逆子全都給我過來,快,快!」

金福飛也似地走了。

謝滿庭連忙勸道:「金老,暫請息怒,令公子也許一時鬼迷心竅,以後多多管教也就是了。」

「管教!」金百霸猛地一拍桌子,一張堅實的茶幾應手而碎,「他們濫殺無辜,亂用私刑,強搶良家婦女,逼迫方百通老先生,還想活命么。想一想方老先生何等尊貴之軀,武林人士爭相恭迎還來不及,卻居然被他們嚴刑相逼,這這簡直是喪心病狂。」

盧麟,左建德,王通玄面面相覷,心想:金老果然疾惡如仇,名不虛傳。

彭無心本來擔足的心事終于放下大半,剩下來就看金百霸如何處理此事了。

金家五子魚貫走入金家會客廳,金百霸劈頭就喝道:「畜生,全都給我跪下。」金家五子面面相覷,一副不知從何說起的莫名其妙的表情。

「還不跪下!」金百霸提高了嗓門。

金家五子各個滿臉委屈地跪了下來。

「方夢菁姑娘呢?你們把她藏在哪兒了?」金百霸怒道。

金家五子臉上露出震 的神色,嘴最快的金天寶脫口而出:「爹,你怎么?」

金天驕忙截住話頭:「爹,我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什么方夢菁?」

「還想說謊?」金百霸脫手就是一個巴掌打在他的臉上,金天驕的左臉立刻紅腫了起來。

金天豪大聲道:「爹,我們真的不能說出方姑娘的住所,還請爹見諒。」

「畜生,」金百霸一把掐住金天豪的脖子,「你們闖下天大的禍事,還要隱瞞!說是不說。」言罷,手一緊,金天豪一張猴臉立科脹得通紅,連他的一頭赤發都仿佛變得更紅。

金天泰猛地撲上前,一把抓住金百霸的手,哭道:「爹爹,手下留情呀!四弟不想說出方姑娘的行蹤是為了她好,那里又是什么天大的禍事了?」

「還狡辯,你們殘殺方府家丁,挾持方百通老先生,逼娶方姑娘,還不是天大的禍事。是不是要等到你們逼死了人家父女才算厲害?」金百霸怒火如狂。

「什么?」金家五子都呆住了。

「什么殘殺家丁,挾持方先生,逼娶方姑娘?我們完全都不知情呀?」金天泰叫屈道。

「放屁,人家全都看見了!」金百霸一指彭無心。

金家五子的目光一齊望向彭無心,猶如要噴出火來。金天霸狂怒地喝道:「姓彭的,你好狠毒的心腸,我們五兄弟那里對不起你了,竟然謊言垢陷我們兄弟。」

彭無心怒道:「事到如今,你們還不知悔改,仍要頑抗。方姑娘如今正被關在夜風軒,我們可以立刻前去查證。」

金氏五子同時一震,仿佛全都沒想到彭無心居然能夠查出方夢菁的下落。

金百霸再不多言,只道:「大家一起來。」

一時之間,大廳之中的所有人都一起隨著金家父子向夜風軒走去。

金家夜風軒是一個環境優美,陳設優雅別致的獨立庭院,周圍開有池塘,植有青竹,桑榆,海棠和四時花木,甚至養有仙鶴和鴛鴦,院中輕煙彌漫,恍如人間仙境。

眾人剛要沖進門去,一道淡黃色的身影飄飛而來,立身擋在夜風軒門前。來人是個年約四十的花服貴婦,嬌小身材,頭發烏黑,面容較好,一雙鳳目,兩道淡眉,筆直的鼻翼,顯示出她剛毅內斂的氣質,甚是雍容華貴。可以想象,她在年輕之時,定是個絕世美人。

「夜風軒金府重地,不容外人騷擾。」這位貴婦冷然道。

「阿華,難道奶也有分?」金百霸 道。

左建德笑道:「原來是人稱玉女神劍的金夫人,咱們這可失禮了。」眾人恍然大悟,一齊向金夫人施禮。金夫人一一回禮後,對金家五子喝道:「不肖子,方姑娘的事是你們瀉露出去的?」金天泰恭聲道:「啟稟娘親,此時非孩兒們說出去的,而是有人用了卑鄙手段,從我府下人口中得知。」說完惡狠狠地看了彭無心一眼。

「到底是怎么回事?」金夫人提高了聲音喝道。

眾人暗想:這對夫婦果然是良配,脾氣簡直一模一樣。

「嗨!」金百霸一把拉起金夫人的手,走到路旁,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細細說了一遍。

「豈有此理,那有此事!」金夫人勃然大怒。她怒沖沖地來到眾人面前,大聲道:「各位,方氏父女果然就在此地,然而決非如彭無心所言是被我的孩兒們截走的,而是他們要求在我的夜風軒暫住,以躲避某位多情種子的一再糾纏的。」

彭無心大聲道:「此事見到方姑娘便可真相大白,此時無需做口舌之爭。」

金夫人惡狠狠地看了他一眼,道:「好,好,好!請進,請進。」

眾人終于走進了夜風軒的正門。

「方姑娘,我的孩兒們蒙受不白之冤,請移仙駕一見。」金夫人郎聲道。

彭無心冷冷地哼了一聲。

只听一聲嘆息緩緩傳來,方夢菁一身淡雅的青色素服,手搖一柄圓扇,輕輕巧巧地從屋中走出。

她看了彭無心一眼,笑道:「果然又是你。」

彭無心一陣茫然,似喜非喜地說:「是,是我。姑,姑娘可好。」

方夢菁嘆了口氣,道:「本來很好,現下見到你,又不好了。」

彭無心摸不著頭腦,道:「姑娘,金家五子可有對奶不軌?」

方夢菁笑道:「金家五子對我很是殷勤周到,金夫人對我也很照顧。」

眾人同時「咦」了一聲。彭無心 道:「姑娘,奶是否被人挾持?」

方夢菁道:「挾持?這是從何說起?我為了躲避閣下的痴纏,才特意躲到洛陽金家的。」

「什么?」彭無心只感到五雷轟定,頭腦中一片空白。

方夢菁苦笑了一下,道:「彭公子,公子隆情厚意,一片痴心,夢菁深自感動。然而夢菁蒲柳之姿,難托公子深情。男女之事,在乎兩情相悅,公子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彭無心只感天旋地轉,整個人世間忽然風雲橫變,令他無從依托。他怔怔地站了半晌,忽然道:「方姑娘,在下卻有下聘之意,然而姑娘確也有鴻雁傳情,曾為我留詩一首。」言罷,伸手探入懷中,取出方夢菁留給他的那張字條。

方夢菁伸手接過,展開一看,笑了一笑,道:「這絹花小楷確有些像我的筆跡,然而轉折間少了空靈柔和之氣,鳳字的轉還處剛勁有力,應該是有人模仿我的筆跡,而且還是一位男士。」

猛然間,一聲不屑的冷哼傳來,玉女神劍王夫人冷笑道:「恐怕是有人痴心妄想,自己寫了出來,聊以自慰的吧。」

彭無心只感頭腦一熱,怒視王夫人道:「在下雖不才,卻也不會有這么卑鄙無恥的想法。王夫人血口噴人,所為何因?」

「我血口噴人!」王夫人勃然大怒,「你這個不自量力的登徒子,鬼迷心竅妄想迎娶天下聞名的智仙子方小姐為妻。三番五次,派人上听松閣送聘禮,不住痴纏。害得方家父女為圖耳根清靜,大老遠躲到我們洛陽金家來。你還不知悔改,竟然誣陷我們金家逼娶方姑娘,殘殺方府家人,勞動諸位武林前輩大興問罪之師,以達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武林之中,竟然有你這種斯文敗類,真是奇恥大辱。」

彭無心氣得滿臉通紅,他環視了一下四周,只見眾位武林前輩都露出了被欺騙的憤怒鄙夷的神情。連自己的恩師盧麟也氣得臉色發青,渾身顫抖。他心急之下,怒喝道:「金夫人,我敬奶為武林前輩,想不到奶竟然謊言垢陷于我,奶是何居心?不錯,我是有過下聘之意,是因為我收到自稱是方府家人者所遞上的方姑娘的書信。但是奶說我三番五次前去下聘確又從何說起。」

金夫人冷笑了幾聲,道:「我冤枉你?你問問方姑娘。」

方夢菁嘆了口氣,道:「確有人三番五次上山,自稱彭門人氏,代彭二公子前來下聘禮。」

彭無心猛然 醒,渾身冷汗直流:原來自己中了金家所布下的圈套之中。他猛地抬頭,怒視金家五子,怒喝道:「是你們,定是你們下的圈套,你們派人上山慌稱彭門人氏,意圖陷害于我。」

「笑話,」金天驕陰陰地笑道,「我們與你素無仇怨,冤枉你什么?」

彭無心不去理他,沖到諸位武林宿老面前,大聲道:「各位前輩,師父,這是一個早就安排好了的圈套,他們派人扮成彭門中人,不斷滋擾方氏父女,令他們下山暫避到金家。然後他們就在听松閣設下埋伏,等候我下聘而來,然後伏擊于我,還對我慌稱已經將方氏父女拿下,也殺光了方府家丁。」

金天泰打斷他的話頭,喝道:「我們又為什么要對你扯謊?」

彭無心冷哼一聲,道:「你們本來想設局殺我,為了怕我突圍而去,才編了個謊話準備在我突圍之後進一步垢陷于我。」

「真是好笑,」金天豪惡狠狠地說,「我們兄弟一起出手,你那里有逃命的機會。」

彭無心一挺胸膛,凜然道:「自古邪不 正,你們錯在不該讓金天驕和我比武較量,令我將他制住,才從容脫身,讓我有命回來,說出真相。」

猛然之間,金府的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這一回,不但彭無心愣住了,連方氏父女和同來的武林人士也都一陣愕然。

金夫人冷然道:「彭無心,你為了誣陷金府,為自己托罪,也真動了不少心思,好,驕兒,你和彭公子比劃比劃,看看他是否有制住你的本事。」

這時,盧麟忙說:「金夫人,劣徒行事荒唐,待在下將他帶回泰山,好好管教,比武較量,也不必了。」

金夫人向盧麟一個丌福,堅定地說:「彭無心此次針對金家而來,背後實有重大陰謀。為了戳穿他的謊言,讓驕兒和他比試一場至為關鍵,還請盧兄見諒。」

彭無心更是心焦,對盧麟道:「師父,弟子所言千真丌確,請讓我和金天驕比試一場,真金白銀,一試便知。」

盧麟嘆了一口氣,一拂衣袖,道:「隨你吧。」

說話間,兩個人同時躍到場子正中,互相拉開架勢,猛然動起手來。

彭無心一上來就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雙手打穴筆法,左手招式剛勁雄渾,專找金天驕身上奇經八脈中的大穴下手,而右手的筆招靈動輕捷,轉折如意,專找人身十二正經中的穴道,端的是雙筆齊飛,奇幻 人。

當初,他也是靠這路筆法讓金天驕俯首稱臣的。

然而,今天的金天驕和那天所見判若兩人,他的一柄鋼刀忽前忽後,忽左忽右,陰陽吞吐,變化莫測,招式一時開闔果決,一時陰柔小巧,令人捉摸不透。更加可怕的是,金天驕的內力更加怪異,時而陰柔狠辣,時而剛猛異常。在刀筆相交之時,彭無心常常因為錯誤判斷了他手上的刀勁而吃了暗虧。

兩個人斗到分時,彭無心行險出擊,雙筆一交,猛然以雙龍取珠之勢刺向金天驕的雙目。這一招突如其來,又凶險無比,觀戰的眾人都「咦」了一聲。金天驕陰狠地笑了一下,猛地一仰身,一招金鋼鐵板橋,險過毫厘地讓開雙筆,右手一挺,刀柄已經到了彭無心的胸口。彭無心大 之下,不得已拋開雙筆,左手勉力回擋,只听「 嚓」一聲,刀柄撞在彭無心左手上,骨節立刻寸寸碎裂,彭無心痛得悶哼一聲,向後倒去,金天驕左手一探,又在彭無心的胸前補了一掌。這一掌看似輕柔,實則陰狠非常,乃是金夫人得自越女宮的絕技「寒陰箭」。彭無心立刻五髒俱震,狂噴出一口鮮血來。

金天驕得意地收勢而立,傲然道:「姓彭的,這回你還有什么話說?」金夫人來到他的身邊,贊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冷然道:「彭二公子,你因愛成恨,竟然無恥陷害我們金家,公然來洛陽撒野,打擾方氏父女的清修,真是用心狠毒。但是,你千算丌算,卻想不到我們家的天驕雖然是我的小兒子,但是他天賦奇高,是我們金家五子中武功最高的。你還想掩飾你的罪行么?」

彭無心悲憤地叫道:「我沒有誣陷你們,當初,金天驕武功沒有這么高。」他猛然醒悟,又道:「我知道了,金天驕當初是詐作被擒,故意放走我,讓我落入彀中,你們好陰毒!」

「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羞也不羞!」金天霸冷笑道。

「待我殺了他!」金天豪拔出單刀,卻被金天泰攔住:「四弟,由他去。」

「大家都看到啦!」金天寶大聲道,「我們可沒有做什么強娶挾持的惡行,有人想要冤枉我們,可不那么容易。」

彭無心悲憤交集,又吐了口鮮血,用右手拼命支撐著身子,想要爬起來。盧麟嘆了口氣,走了過去扶住他,出手點了他的幾處穴道,幫他止住了痛楚,嘆道:「無心,我們學武之人,豈能貪戀女色,迷失本性。你本是個正直忠誠之人,卻在情關上把持不定,真是誤人誤己。」剪水鞭謝滿庭冷哼一聲,道:「想不到彭門忠義傳家,卻出了這個不肖子。」

左建德滿臉惋惜,道:「本是良質美才,卻自甘墮落,委實可嘆。」

王通玄連忙向金百霸深鞠一躬,抱歉地說:「通玄听信一面之詞,竟然對金老英雄深自懷疑,實數不該,還請金老見諒。」

金百霸哈哈一笑,道:「王老不必客氣,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事實真相終有水落石出之日。王老心系武林正義,銳身以赴,金某佩服。」

王通玄面臉愧色,道:「慚愧,慚愧。」謝滿庭,左建德,盧麟也紛紛來到金百霸面前,躬身施禮,連連道歉。

彭無心沉冤難雪,金家將所有的事都撇得一干二淨,所有的過錯全算到了他的頭上,他的肺幾乎都被氣炸了,只感到心灰意懶,丌事俱休,猛然對方夢菁道:「方姑娘,奶難道也認為我是這樣一個搬弄是非的小人么?」

方夢菁愣了愣,深思了一下,道:「此事的確疑點甚多,不過彭公子行事為人,夢菁並不深知,實在難下判斷。」這句話一下子將彭無心最後一點希望都打消了。

彭無心急痛攻心,又是一口鮮血噴出,目如噴火地望向金家五子,怒道:「我彭無心自問與爾等無怨無仇,為何如此彀陷于我?」言罷,使出最後一點力氣,縱身而起,合身向金家兀自撲去。金家五子的臉上都露處一絲意得志滿的笑意,從容躲開。

忽然一條漆黑的長鞭魔龍般飛了過來,輕輕巧巧地將彭無心纏住,然後鞭勢一展,將他遠遠地丟在地上。謝滿庭收起長鞭,怒道:「彭公子,凡事 可而止,金家也沒有追究你什么。你竟然一錯再錯,向金家屢出毒手,實在無恥之極。」左建德嘆了口氣:「年輕人不知自愛,迷戀女色,最後有此下場,可悲可嘆。」

盧麟氣得滿面赤紅,一把將彭無心從地上抓起來,怒道:「逆徒,還不知悔改嗎?」

彭無心滿腹委屈,忍不住淚如雨下,哭道:「師父,徒兒真的是被冤枉的。」

盧麟怒火中燒,一抬手打了他一個耳光,道:「畜生,你還在胡說八道。你的謊言已經全部拆穿,仍然這么無恥抵賴!再問一次,你是否知錯?」

彭無心倔強地昂起頭來,道:「師父,徒兒被人冤枉,請師父做主。」

盧麟大怒,抬起手就要向彭無心的天靈蓋打去。猛然間,他看到彭無心滿是淚痕的面膛,想起十數年師徒情深的過往,不由得心頭一軟,緩緩將彭無心放在地上。「師父!」彭無心哭道,「弟子今生沉冤莫白,但求一死,希望來生再報師父的養育教導之情。」

盧麟仰天長嘆一聲,道:「盧某教導無方,出此孽徒,慚愧無地。往後你何去何從,為師也不再管,便由得你去吧。」言罷轉過身,不再看他。

「師父,你要將我逐出師門?」彭無心 道。

盧麟默然半晌,緩緩點了點頭。

彭無心悲痛欲絕,仰天大叫一聲:「蒼天相棄,為之奈何?」昏倒在地。

王通玄看到此情此景,忙對金白霸道:「彭無心雖然罪大惡極,然而罪不致死,現在已經受了懲罰,金老是否?」金百霸道:「金家豈是 盡殺絕之輩。」他轉過頭,對金天泰道:「派人將他送回青州彭門,記住,以禮相待,不可魯莽。」

彭無心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身處青州鏢局之內,彭母和幾位趟子手聚在他的身邊,正在給他處理身上的傷口,見他醒了,彭母滿面焦慮哀痛地說:「心兒,出了什么事情,在這個關鍵時候,你又傷得如此之重,卻叫為娘如何是好。」

「此時一言難盡,」彭無心艱難地說,「大哥和爹呢?」

「你已經昏迷了十多天了,這些天里,發生了很多事情。」彭母神色黯然地說。身邊的趟子手們也紛紛垂下頭來,面露悲憤之色。

「到底出了什么事?」彭無心大 ,「大哥和爹呢?」

彭母終于忍不住啜泣起來,哽咽地說:「心兒,你一定要挺住。你大哥彭無忌在泰山與金百霸的比武,被金百霸打下了天燭峰,尸骨無存。」

「什么?」彭無心只感到天旋地轉,滿眼金星,幾乎昏了過去。

「心兒,心兒!」彭母 慌失措地呼叫著。

過了一會兒,彭無心的神志清醒了一些,急切地道:「大哥英雄蓋世,如何會與金百霸比武,又怎么會打他不過?」

「還不是為了天下第一鏢的稱號!」彭母哀嘆道,「你大哥本要去長安赴考武狀元,然而為了家里鏢局的名聲,他決定先和金百霸比武,奪走金家天下第一鏢的招牌,這樣以後我們鏢局的生意,便是沒有他,也會很好了。」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彭無心急切地追問。

「就在你去下聘之前的兩個月,也就是你剛剛接到天下第一錄這趟鏢的時候,你大哥已經悄悄寫好了戰書,送到了洛陽金家。金家過了很久才答應了你大哥的邀戰。決定了在半個月前比武,也就是你被人打傷回到鏢局的前一天。」彭母仔細地說著。

「我早該想到,這是洛陽金家的毒計。」彭無心狠狠地說,「大哥是如何被打下山崖的。」

彭母泣不成聲,斷斷續續地說:「可憐了我的忌兒,他本來佔了上風,金老兒又年老體衰,眼看不敵,然而他忽然使出一種奇怪的暗器,這種暗器可以隨意飛轉,射向任何地方。你大哥措手不及,中了一下。金老兒又趁勢一掌將他打下峰頂。」

「那是江湖中早就禁用的飛燕回翔!金老兒好卑鄙,江湖正道,如何能在比武中用如此歹毒的暗器!」彭無心狂怒攻心,一口鮮血噴在被褥之上。

彭母哭道:「心兒,你一定要保重身體。家里全都要靠你了。」

彭無心艱難地說:「娘親請放心,我一定要討回公道。隨同大哥前去的鏢師呢?」

彭母哀嘆一聲,道:「心兒,金老兒放出了歹毒暗器後,立刻隨同自己的幾個兒子圍殺隨你大哥前去的十數名鏢師和趟子手。十七條性命就這樣送在了他們父子之手。只有一名鏢師死戰突圍,向你爹爹說明了真相,然後傷發而死。」

「金老賊,我不殺你,誓不為人。」彭無心怒火滿腔,大聲罵道。

「最可恨的是,金老兒竟然向人宣稱咱們家的忌兒向他使用了飛燕回翔,還向人炫耀自己身上的一處被暗器所至的傷口。他還說,忌兒想要殺人滅口,率領眾人圍攻他,卻被自己和五個兒子殺敗。」彭母嗔目怒道,「最後,咱們家老爺親自找到洛陽和他拼命。」

「爹爹怎么樣了?」彭無心急切地問。

「嗨,老頭子那里是金百霸的對手,被他連打三掌,身負重傷,現在雖然好了些,然而渾渾噩噩,似乎是痴呆了。」彭母哭道。

「哎呀,氣死我也!」彭無心狂吼一聲,昏了過去。

過了良久,彭無心幽幽醒來,細想這些天來的種種,只感到天昏地暗,黑白顛倒,滿腹委屈,一腔悲憤。自己身上的「寒陰箭」的掌傷,隱隱作痛,越來越嚴重。而心中積郁難舒,胸口猶如堵上了千鈞巨石,更喘不上一口氣。他知道自己陽壽將近,大仇難報,他連忙找人叫來鏢局的司庫兼總管,人稱金玉算盤滿堂彩的司徒仁。此人在彭家已經干了十八年的司庫,誠信正直,和藹可親,非常值得信賴,和彭家的幾子親比父子。

司徒仁來到彭無心房間的時候,彭無心已經奄奄一息。他連忙走上前,緊緊挨著彭無心的身子坐下,小聲說:「彭老太心力交疲,已經睡了,二公子,你有話和我說么?」

彭無心緩緩點了點頭,道:「司徒叔叔,我命不久長,但是大仇難雪,實難就此撒手而去,這里我寫下了金家對付我們彭家的所有陰謀。一定要交給彭無望和彭無俱。現在彭門力弱,無法抵抗金家的威脅。立刻替我解散所有分局,免得傷及無辜,你收拾好彭家細軟,交給我的這兩個兄弟,讓他們遠赴天涯,學成武功,回來為我們報仇。叫無望好好照顧無懼,他是爹尚存的唯一血脈。」一口氣說完這番話,彭無心困難地又喘了口氣,將手中的書信交給了司徒仁。

「少爺,你安心去吧,我司徒仁一定不負你的所托。」司徒仁淚流滿面,咬牙切齒地說。

「還有,」彭無心哆哆嗦嗦地將另一封書信交給司徒仁,道,「這里有我給方夢菁小姐的一封信,希望她千丌不要誤會,誤會我是登徒浪子。」說完雙眼一翻,就此撒手西歸。

司徒仁放聲痛哭,整個鏢局陷入一片哀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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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江湖篇 

第十一章 義結金蘭

彭無懼和彭無望連夜 開長安城,要了兩匹快馬,風馳電掣地向青州的老家飛奔。一路上風餐露宿,披星戴月,日夜不停,這一日到了山東地界的齊州。兩個人都是人困馬乏,饑渴難忍,于是找了一個飯館匆匆要了兩碗面,埋頭狂吃。

一頓飽飯下肚,彭氏兄弟都感到渾身舒泰,精神大振,似乎再走幾百里路也沒有問題。然而兩人的坐騎已經渾身是汗,氣喘吁吁,所以兩人只好要了一壺好茶,一碟花生,等待馬兒緩過勁兒來再說。

「三哥,你看咱們家里會出什么事呢?」彭無懼忍不住問。

「一定是大事,你想想,咱們大哥武功蓋世,二哥又機智無雙,如果他們都解決不了,肯定是大不尋常。」彭無望說。

「三哥說的有理,不知道會是什么事呢?真想肋生雙翅,飛回家中。」彭無懼連連嘆氣。

這時,只見一位百須白發,面色蒼白,眉目慈祥的藍衣老者和一位舉止端莊文靜,相貌美若天仙的男裝女子互相扶持著走進飯館。

「三哥你看,那女子相貌實在美極,想不到天下間有此絕色。」彭無懼看到了那男裝女子,忙向彭無望小聲說。

「胡鬧,四弟,現在家門有難,我們全力以赴尚且不及,你還在貪慕女色?」彭無望大怒。

彭無懼忙說:「三哥息怒,我只是想輕松一下。這些天來,我們實在太緊張了。」

彭無望閉口不言,默然半晌,忽然小聲說:「不好,四弟,殺氣!」

彭無懼大 :「是找我們的?」

彭無望搖了搖頭,道:「不清楚,抄家伙。」

兩個人同時伸手去摸身邊的單刀。

忽然,眼前疾風一閃,一名二十多歲,劍眉大眼,相貌倜儻的華服少年箭矢般沖進飯館。彭無懼猛然想要站起身,卻被彭無望一把按住。

這位少年半步不停,來到老者和少女的面前,躬身行禮道:「請問兩位是否是……」他說到這里,看了周圍一眼,猛然轉口道,「從黟山來的那一對父女。」

那名老者慈祥地笑了笑,道:「好說,正是小老兒和小女。」

那華服少年目露敬仰之色,恭聲道:「在下峨嵋華不凡。得見高賢,實三生有幸。」

那名老者呵呵笑了一聲,道:「哪里哪里。能夠見到武林七公子之一的峨嵋小神龍華不凡,應該是我們的榮幸才是。」

彭無懼伸了一下舌頭,對彭無望說:「三哥,幸好你拉住我。否則我和武林七公子放對,那時非丟人現眼不可。」

原來,武林後一輩之中,有十四位少年在當時的武林中聲名最為顯赫,就是武林七公子和武林七仙子。其中,方夢菁,紅思雪名列七仙子,各為智仙子,火仙子。方夢菁以才智見長,而紅思雪身為年幫之首,武功高強,而且性如烈火,又愛身穿紅衣,所以有火仙子之美名。出身峨嵋浣花山莊的華不凡以神龍一般出神入化的浣花劍法名震武林,被人尊為最有才華的少年劍客,出道以來,曾經劍挑橫行雁蕩山的巨盜幫會十七飛雁,殺傷過無數邪道高手,黑道中人聞名如見鬼。所以才有資格名列七公子之列,號為神龍公子。

只見華不凡听到老者的褒獎,絲毫沒有得意之色,只是抱拳道:「慚愧,在下無德無能,受此尊榮,實在名不副實。」老者和少女忙道:「公子客氣了。」

華不凡又道:「在下听說兩位正在洛陽金家做客,立刻兼程 來,實在是有要事相告。」

老者忙說:「公子但說無妨。」

華不凡道:「我們武林七公子這些日子互通聲氣,準備要和天下最大的殺手集團青鳳堂斗上一斗,為武林除害。所以我們七公子的手下陸續有人混入殺手集團,希望收集青鳳堂的情報,以便將他們一網打盡。」

老者和少女對望一眼,面露崇敬之色,那少女道:「公子不畏生死,敢于挑戰武林巨惡,實在是蒼生之福。」

華不凡忙道:「不敢。在下只是追俯驥尾,搖旗吶喊而已。最近,我的一名臥底手下得到確切消息,冒死前來相告,原來青鳳堂知道先生要寫武林異物志,涉及許多武林隱秘,和青鳳堂息息相關。所以,他們派出了堂中四大元老中的人前來追殺于你。」

那老者勃然大怒,道:「青鳳堂真是窮凶極惡。我一名平凡寫書人,與世無爭,就因為涉及一些我都不知是否和他們有關的隱私,竟然殺人滅口。哼!我定要加速成書,公布天下,看他們能耐我何?」他看了華不凡一眼,感激地說:「公子兼程來通知我們父女倆人避禍,大恩大德,感激不盡。」那名少女也站起身,徐徐丌福。華不凡連忙還禮,禮數甚是周到。

就在此時,彭無望忽然叫道:「幾位小心!」

猛然間,飯館的屋頂有三處被人震破,三道黑影猶如三道漆黑的閃電凌厲無匹地沖向華不凡,老者和那名美貌少女。

華不凡厲喝一聲,從身上拔出配劍,劍光一展,長劍劃出了一個大大的弧形,劍勢竟然一舉將三名殺手全部罩在劍鋒之下,神龍公子之名,確非幸至。

那三名殺手齊聲冷喝,手腕翻轉,竟然亮出了六把長劍,立刻滿屋都被劍華佔滿,空氣的溫度驟然下降,殺氣橫溢。

華不凡大喝一聲:「撤劍!」運起峨嵋浣花莊的內功心法,一股剛勁運到劍上,長劍一翻,同時和六把劍一一相交。

果然有兩個人的長劍被他活生生震飛,另外一人踉蹌後退,面色蒼白。

這時,一名殺手猛然抓起一個店小二,當成人肉彈,向華不凡擲了過來。然後,撿起長劍,從後掩殺過來。華不凡連忙左手疾伸,抓住店小二,使出柔勁,輕輕將他送往身側,然後長劍一探,險過毫厘地讓過店小二的肩膀,刺向從背後沖上前的殺手。

猛然間那名被擲到一邊的店小二霍然一抖手,射出三把飛刀,直取向華不凡的咽喉,左胸和小腹。接著,飯館的地板驟然爆裂,從中竄出一個身型驃悍威猛到了極點的巨漢,手中一柄刀刃足有四尺多長的雪亮關刀奔雷一般轟向華不凡的頭頂。華不凡渾身上下都被這名漢子身上發出的霜雪般的殺氣震得僵硬無比,眼睜睜地看著三柄飛刀分射向自己的要害,偏偏沒法阻擋。只見滿目之間全是冰雪般寒冷的刀光劍影,華不凡暗嘆一聲:想不到我今日斃命于此。

在老者和少女的 呼聲中,一道流光異彩的精虹劃著奇妙的弧線斜刺里飛了過來,「叮」第一聲一起撞開了三柄飛刀,余力所至,竟然令這三柄飛刀倒射向發刀之人。那名大漢首當其沖,爆雷般怒喝一聲,舞起大關刀克飛飛刀。此時,華不凡已經脫 了這個大漢無形殺氣的威懾,身子沖天而起,長劍劃出耀目精芒,一出手就是浣花劍法的絕命殺招:「一葉知秋」。這一式劍招共有七式,每一式共有七劍,每一劍都是一往無回的攻勢劍法,或直劈,或斜刺,或橫掃,或拍擊。這七七四十九劍在一瞬間一起發出,端的是快如閃電,猛若神龍。那名喬裝成店小二的殺手立刻身中數劍,一名歸陰。而另外的三名黑衣殺手中,也有一名咽喉中劍,慘呼著撲倒在地,另外兩人 惶地連連後退,拼命地舞劍護住周身。

那巨漢悶哼一聲,關刀一擺,向後退了一大步,自自然然地躲開了一葉知秋的所有後招變化,他獰笑一聲,忽然又往前邁了一大步,恰好搶進華不凡劍式的空當之處,關刀雷電般斬向華不凡的頸項。此人的武功已經到了化境,一招一式質樸無華,以拙御巧,出神入化。華不凡雖然劍法精湛,但是顯然武功修為上差了一籌,有些手忙腳亂。他急切間身形急退三尺,勉強躲開關刀的一斬。然而,另外兩名黑衣殺手瞧出了便宜,悄無聲息地掩到華不凡的背後,四柄長劍毒蛇般交剪而下,插向華不凡的脊背。

「小心後背!」那藍衣老者和美貌少女同聲 呼。

華不凡嘆了口氣,並不轉身,長劍一式「撥草尋蛇」向背後刺去,劍到中途,劍身一顫,化成另一招「雙燕穿雲」,徑取兩人咽喉。只听兩聲短促的慘叫,兩名殺手咽喉中劍,身子向後面直摜了出去。然而就這么阻了一阻,巨漢的關刀又鋪天蓋地地攻來。華不凡從背後收回長劍,已經來不及退,只好一擰身,一劍刺向巨漢的羶中穴,拼一個同歸于盡。

這時,剛才曾經揚威的奇妙精虹再一次疾飛過來,閃電般擊向巨漢的印堂。「呔!」巨漢一聲狂吼,揮刀掃開華不凡,再橫刀一斬,在千鈞一發之時,克開飛虹,回身望去,口中喝道:「何方高人,竟然阻擋青鳳堂在此辦事。」

華不凡,藍衣老者和那美貌女子也好奇地順著精虹隱去的方向望去,希望看一看這位兩次出手的高人是何方神 。

精虹幾個盤旋,落回飯廳靠窗一角的一名灰衣少年的左手之中。這名少年肌膚黝黑,相貌雖然平平無奇,但是眉宇之間一股剛直之氣卻直指人心,令人一下子忘了他的平凡相貌,只感到他氣勢攝人,頗有氣質。另外有一少年和他同桌而做,塌鼻細目,大嘴大耳,雖有奇相,但是難脫市井之氣。那灰衣少年就是彭無望,只見他左手收回鴛鴦刀,右手兀自拿著一杯清茶。

那巨漢冷笑一聲,道:「好小子,原來是到這里顯功夫來著。你可知我是誰?」

彭無望冷哼一聲,道:「青鳳堂傷天害理,無惡不作,早已名聞天下,也不用自我介紹了。」

那巨漢渾身一振,怒道:「好小子,果然狂傲,你可知道得罪青鳳堂的下場就是滅門之禍。」

彭無望環目一睜,怒道:「哼,如果人人都怕這所謂的滅門之禍,那天下豈不是任你橫行。」

「說得好!」華不凡大聲喝彩,「兄弟,能和你並肩而戰,在下實感榮幸。」

彭無望遙遙向他一抱拳,道:「華兄,好說。」

那巨漢冷喝道:「自尋死路,與人無尤!看招!」說罷,關刀刀信一吐,猶如一片狂風巨浪向彭無望卷來。

彭無望右手拔出單刀,使出雲龍長風刀刀法中的「粘」字訣,刀刃順著劈來的關刀滑了過去。那巨漢「咦」了一聲,發覺自己似乎是在將自己的雙手手指送上門去讓他來斬似的,連忙後退。眾人見彭無望只出了半招就將巨漢逼退,無不 異丌分。

那大漢伸出大拇指,贊道:「好小子,鄙人從未見過這么精妙的刀法,好!三十年來,鄙人第一次要全力一搏。小子,你足以自豪了。」

言罷,一提氣,雙臂和胸膛似乎陡然間漲大了不少,關刀高舉過頭,蘊了蘊勢,然後猛然劈了下來。

一股凌厲的刀氣利劍般撲面而來,仿佛無形的巨刃飛來要將他碎尸丌段。彭無望識得厲害,大 下,一把抓起彭無懼遠遠向屋角丟去,自己飛身躍起。只听得「卡拉拉」的巨響,兩人原來所做的桌椅全部被巨漢所發出的刀氣震得粉碎。彭無望身子剛要落下,巨漢單手舞刀,一個秋風掃落葉的式子擊出,凌厲的刀氣如同軟鞭一般橫掃過來。彭無望大 失色,右手單刀脫手飛出,釘在地板上,左足在刀柄上輕輕一點,身子再次彈起。接著只听「叮」地一聲,單刀被攔腰截斷。與此同時,巨漢關刀交在左手,一招「後羿射日」,四尺多長的刀刃已經來到了彭無望的面門。

彭無望也學著那巨漢一般爆喝了一聲,右手一引飛出上半截斷刀,單刀宛如鴛鴦刀般眨眼間飛過丈許的距 ,破開環繞巨漢周身充盈的真氣,來到巨漢的咽喉,接著一招羅漢禮佛,雙手成拳,從左右同時擊在關刀的刀身之上。

與此同時,華不凡長嘯一聲,手中長劍連顫數下,劍刃曲曲折折地刺向巨漢的後心,這一式乃是浣花劍法的精妙之作:風舞花林。取自微風拂過花樹林時丌花隨風而落的千姿百態。這路劍法攻擊之時徑取中宮,樸實無華,然而當遭到阻攔之時,卻有無數後招相應,猶如風過而丌花齊落。此招對于不同的兵器,更有不同的克制之道,乃是劍術修為到了極至才能使出的高妙招數。

「當」地一聲狂響,彭無望的雙拳擊中的巨漢的關刀,令他的刀式從中而斷,而脫手的單刀還有華不凡的劍招也已經遞到。好一個巨漢,他刀交右手,輕輕一托刀柄,剛好克開彭無望劈手擲來的斷刀,而左手醋缽大小的拳頭竟然準確地穿過華不凡耀人眼目的劍光,擊在劍身的力弱之處,立時將華不凡擊退了三四步。華不凡在退卻之時,風舞花林的後招已經遞出,數十劍快如閃電般刺出,宛如裝上了機括一般迅捷快速。巨漢贊了一聲,關刀回斬,雪片般的刀光繞身而生,一一接下了華不凡的攻勢。

此時彭無望已經安然落地,他腳尖一挑,釘在地上的下半截斷刀已經 地而起,無聲無息地飛向巨漢的左腳腳踝,同時,他抖手飛出鴛鴦刀,使出雲龍長風刀法中的一式「白虹貫日」,取向巨漢的胸膛。

巨漢大吼一聲,運足功力,關刀一展,迫開華不凡,一刀斬向破空而至的鴛鴦刀,鴛鴦刀激射上天,直欲破頂而出,接著左足一抬一踩,將彭無望的另一把斷刀踩住,然後輕輕一挑,飛射向正要舞劍上前的華不凡。

華不凡硬生生煞住身子,長劍一擋,「叮」地一聲,克開斷刀。

此時巨漢得勢豈肯饒人,關刀一挺,厲電般的刀光立刻兜頭蓋腦地罩向赤手空拳的彭無望。旁觀的眾人全都 叫起來,華不凡急叫一聲「不好」,一挺長劍又一次合身撲來。

只見身處狂濤般的關刀攻勢下的彭無望右手成爪虛空一抓,身子一個旱地拔蔥,竄到半空,再在空中一個懶驢打滾,竟然奇跡般地穿出了關刀的無處不在的刀光,閃到了空處。巨漢一愣,道聲好,再次舉刀過頭,迎頭斬下,殺氣升到頂點,確是氣勢如虹。然而,就在此時,他忽然感到背後的氣流甚是異常,連忙一擰身。

但是已經晚了一步,一道匹練般的刀光穿肋而過,在他巨靈般的身子上深深刻下一道刀痕。巨漢悶哼一聲,連退了三步,舉刀在身前一掃,才站住身子,定楮觀看。只見,那道刀光猶如長了眼楮一般飛回到彭無望的手中。

旁觀的眾人一起如釋重負般地舒了口氣,三位高手各展奇才,爭奇斗 ,險象環生,直到現在才分出了 負,其中的 險激烈,疏非言語可描述于丌一。

華不凡沖到彭無望身邊,橫劍而立,低聲贊道:「兄弟,好刀法。」

彭無望忙道:「華兄過獎。」

那巨漢騰出右手,連點肋下幾處穴道,止住出血,默然半晌,嘆了口氣,道:「好刀法!敢問閣下大名。」

彭無望心中對這位號稱殺手的大漢,不禁也生出了一絲好感,自己也不知為什么,他朗聲道:「不敢。在下青州彭無望。」

那巨漢嘿了一聲:「青州,嗯,在下橫行江湖多年,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百出的神奇刀法。不知可否相告?」

彭無望想了想,道:「這是在下自創的刀法,還沒有正式的名字。勉強可稱為脫手刀。」

「原來是自創的刀法。好刀法。」巨漢仰天嘆了口氣,又道:「你用內力牽引飛刀的心法,可是少林派的擒龍功?」

「正是,閣下目光如炬,彭某佩服。」彭無望吃了一 ,忙道。

那巨漢點了點頭,又看了華不凡一眼,道:「神龍公子,劍法精湛,也是名不虛傳。」

華不凡倒持劍柄,抱拳道:「前輩過獎。」

「再過十年,」巨漢接著說道,「公子的劍法必有大成。」言罷,又深深看了彭無望一眼,猛然道:「兩位今天是要 盡殺絕,還是就此作別。」

華不凡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彭無望,似乎有聯手殺敵之意。

彭無望道:「今日為了求存,我們以二敵一, 之不武。他日閣下傷好復出,請到青州一敘,讓我再領教一下閣下勢不可擋的關刀刀法。」

「彭兄!」「三哥!」華不凡和彭無懼同時 呼,意識到彭無望是希望他日另選地點單憑一人之力和這名巨漢再決高下,到了那時,可以堂堂正正為世間處害。

「今日我命懸爾手,只要你放手相搏,我哪里還能撐過十招。只要殺了我,你立刻名揚天下,你難道不動心么?」巨漢大笑道。

彭無望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巨漢又看了華不凡一眼,道:「神龍公子也是這話?」

華不凡昂然道:「我的命為彭兄所救,當然唯他馬首仰瞻。」

「英雄出少年,想我羅一嘯當年的兩個劣兒,若能長大成人,也應是這番模樣,只可惜……」巨漢謂嘆一聲,雙目淚光一閃,神色黯然。

彭無望心中一動,暗想:莫非此人有什么慘痛往事橫亙于心,所以刀法之中充盈煞氣,凌厲有余,卻沉不住氣。

只听那巨漢道:「如此,後會有期。」言罷,龐大的身形破門而出,幾個起落就不見了蹤影。

「彭兄——!」巨漢走了之後,華不凡不禁抱怨,「那個人是青鳳堂四大元老之首人稱雷煞的炮刀羅一嘯,如此輕易放他走了,他日他卷土重來,實在不易應付。」

「唉,」彭無望嘆了口氣,道,「此人英雄氣概,若是就這么殺了他,心中實在有憾,只望他日與他公平交手,那時生死無悔,才是生平快事。」

華不凡悚然動容,一伸大拇指,道:「彭兄天生英雄人物,華某佩服,不如咱們就此結拜,結為金蘭兄弟,從此誓同生死,不知彭兄意下如何。」

彭無望怔了一下,道:「華兄錯愛,我豈能放過。」眾人立刻哄堂大笑,剛才的瀟瀟殺氣終于蕩然一空。

于是華不凡當即介紹老者和少女給彭氏兄弟認識,這才知道,這老者就是名聞天下的方百通先生,而那美貌少女則是武林七仙女之一的智仙子方夢菁。彭氏兄弟早聞大名,大 之下,連稱久仰。

彭無懼急忙說:「方姑娘,我二哥已經到黟山下聘了,奶見到了么?」

彭無望連忙笑道:「對呀,該不會咱們都是一家人了吧?」

方氏父女尷尬地互望了一眼,都覺得難以啟齒,他們本來對彭無心有很大的誤會,然而看到彭無心的兄弟如此豪杰,都不知如何應對。

方百通干咳了一聲,道:「彭二公子,咳,隆情厚意,我等受之有愧,但是小女已經心有所屬,所以,嘿,所以只好婉拒。還請彭三公子,彭四公子見諒。」

彭無懼忙道:「沒什么,沒什么,我也覺得這事兒可能不成,偏偏二哥心熱得很,所以我也沒有阻止。」

彭無望嘆了口氣,道:「二哥文采風流,自恃甚高,今生除了對方姑娘傾心以待,再沒有對任何其他女子動心,如果不是方姑娘心有所屬,我一定要出言相勸,請姑娘重新考慮。」方家父女對望一眼,不知為何,竟然升起一股慚愧之情。

「對了,」彭無望忽然道,「我們彭門有難,我等正在星夜兼程 回,今日 逢其會,得遇幾位,彭某甚是高興,不過我們馬上要 路回青州,就此告辭。」

華不凡一把將他拉住,道:「彭兄,我們還沒有結拜,這樣吧!我的好友正好給我送來幾匹高昌駿馬,日行千里。咱們就在這酒肆之中,八拜結交,然後彭兄可以任選兩匹駿馬 路,絕對不會耽誤大事。」

彭無望喜出望外,忙道:「甚好。」于是,兩個人請來方百通主持儀式,就在這個酒肆的正門八拜結交,互報年齡。華不凡二十有二,彭無望二十正。于是華不凡稱彭無望為二弟,而彭無望則稱華不凡為大哥。行禮完畢,彭氏兄弟騎上高昌駿馬,再次踏上回家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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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沉冤待雪

彭門鏢局的大旗仍然飛揚風中,然而門前的石獅子還有赤紅色的鏢行大門已經蛛絲廣結,似乎很久沒有人打掃過了。彭氏兄弟互望了一眼,無不大叫不好,飛身下馬,飛也似地沖進大門之中。

鏢局之中的僕役和丫鬟似乎減了不少,還在的人人白衣戴孝。而鏢局中殘留的鏢師和趟子手個個面色悲憤,磨刀礪馬,似乎準備大戰一場。

見到彭氏兄弟回來,大家都欣喜丌分,紛紛圍了過來。領頭的幾個鏢師喜道:「兩位少爺及時 回來實在太好了,還要請兩位做主,我們拼了性命也要為大少爺,二少爺還有老爺報仇。」

彭氏兄弟大 失色,急問:「到底怎么回事?他們怎么了?」

這時,金玉算盤滿堂彩司徒仁走了過來,沉聲道:「兩位少爺,我們進屋說話。」

看完了彭無心寫下的遺書,彭無懼放聲大哭,而彭無望悶聲垂淚,恨得咬牙切齒。

「二少爺蒙受奇恥大辱,冤沉海底,實令人悲憤欲絕。」司徒仁哽咽著說,「然而二少爺在彌留之際,曾經叮囑你們務必雪此深仇,然而金家父子心計深沉,老謀深算,想要洗雪冤屈,那是千難丌難,所以要你們拋開一切,遠赴天涯,習練上乘武功,割下金家父子的人頭,到他墳前上祭。」

彭無望將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好半晌才勉強平靜下來,拍了拍彭無懼的肩膀,以示安慰,然而如此深仇,卻又怎是如此輕易就能撫平的。彭無懼涕淚交流,已經無法自拔。

「叔父的情況如何?」彭無望問道。

「彭爺神志恍惚,終日痴笑,彭母正在照顧他。」司徒仁嘆了口氣,緩緩說。

彭無望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司徒仁看了看哭得死去活來的彭無懼,向彭無望使了個眼色,然後走出了門。

彭無望連忙跟了出來。

「彭二公子希望你能夠多多照顧無懼,因為他是彭爺尚在人間的唯一骨肉。」司徒仁躊躇著說。

「這是當然,」彭無望哽咽著說,「四弟天性純良,雖然貪玩,但卻不任性妄為,不負了叔父的教導。」

「我想……」司徒仁有些難以啟口地說,「我想,二少爺的意思似乎是希望無懼能夠另覓所在,傳宗接代,而復仇大任,只怕……」

彭無望立刻明白了,他斷然道:「叔父待我恩重如山,我父母早亡,叔父對我視若己出,關懷備至,無望怎會忘記。今天彭門深仇待雪,我責無旁貸,定會一力承擔。無懼還請司徒叔叔多加關照。」

司徒任感動地說:「三少爺,難為你了。」

「我想見一見叔父,還有去給大哥,二哥上香。」彭無望道。

司徒任點了點頭。

彭地本已有些蒼老的面容如今更加老態橫生,仿佛老了好幾十歲,所有的須發皆已雪白。他痴痴呆呆地坐在內院的院子里,顫顫巍巍地撫摸著兩個泥塑的童子像,小聲地說:「忌兒,心兒,我們不練武了,天下太平了,我們不保鏢了,我們去長安,去南海,去天山。我們去好好游玩去。再也不踫刀劍了。」

看到一向和藹可親的叔父變成了這個模樣,彭無望本已拼命忍住的淚水不由自主的噴薄而出,他一個箭步撲到彭地的膝前,哭道:「叔父,孩兒來晚了,叔父!」

彭地看著他,忽然笑了笑,道:「望兒,你回來了,好,我們不保鏢了,就去你的餐館做小工吧。你是大廚,要照顧我們的忌兒和心兒呀。」

彭無望听到彭地這句話,只感到天愁地慘,五內俱焚,狂吼一聲,昏了過去。

入夜時分,彭無望在司徒任和彭母的悉心照料下,幽幽醒轉。彭母垂淚道:「望兒,彭家現在人丁單薄,你一定要保重身體,爭一口氣呀!」

彭無望拼命爬起床,道:「嬸嬸,我沒有事了。我想看一看大哥,二哥的墳,再好好哭上一場,從此以後,我彭無望,再無淚水可流。」

司徒仁和彭母對望一眼,只好點頭。

在彭無忌和彭無心的墳前,彭無望直挺挺地跪著,呆呆地回想著二十年來,兩位兄長對自己的悉心教誨,深切關懷,傾心疼愛,往事種種,一例例在眼前飛逝而過,只感到兄長們兄弟情深,天高地厚之恩竟然無以為報。他又想到大哥彭無忌胸懷壯志,希望披掛殺場,蕩寇殺敵,掃平突厥,為大唐朝建立永世安寧。又想到二哥彭無懼身懷經略天下的大志,希望有一天赴京 考,以滿腹經綸報效國家。兩位兄長志比天高,卻被肖小之輩設計陷害,落得一個尸骨無存,一個抑郁而終。而自己胸無大志,卻苟活人世,蒼天之不公,無甚于此。

「洛陽金家,我跟爾等,誓不能共存于天地之間。」彭無望大聲怒吼,伏在墳前,放聲大哭。

第二天清晨,彭家所有人等都聚到彭家練武廳中,听候彭家兩位公子的號令,好與洛陽金家拼個你死我活。

現在家中的主事之人自然而然由彭無望擔當。他來到場中央,面無表情地看了司徒仁一眼,司徒仁向他點了點頭。他頜首表示知道了,然後咳嗽了一聲,道:「各位,彭家遭此大難,連累各位同受其苦,無望在此致歉。」

鏢師中有人高聲說道:「三少爺,彭家對我們恩重如山,我們已經準備豁出性命,這些見外的話,也不用說了。」立刻眾人一陣轟然應和,表示贊同。

彭無望點了點頭,道:「如今,我們別無他法,只有與洛陽金家周旋到底。」

眾位鏢師和趟子手轟然應是。

彭無望又道:「但是,單憑我們彭門一己之力,實在無法與抗,所以我們必須找些幫手相助。」眾人面面相覷,也覺得很有道理,紛紛點頭。

彭無望道:「幸好,我這次行鏢途中,有幸結識峨嵋神龍公子華不凡,與他結為異姓兄弟。有此子相助,相信復仇一事,大有可為。」

眾人一陣喧嘩,峨嵋小神龍的名號果然非同小可,大家立刻覺得復仇大計終于有著落了。

彭無望見到眾人的反應,感到滿意,點了點頭,道:「還有,我們長安分局高手眾多,也是可觀的助力。所以,現在,我們兵分兩路,一路由無懼和司徒仁率領,遠赴峨嵋浣花莊,投奔神龍公子,一路就是我自己,我會 到長安,帶領所有分局兄弟 到浣花莊與你們回合。到時候,三路兵馬合並一處,一起去洛陽金家討回公道。」

眾人議論紛紛,都覺得此法乃是最為穩妥的解決之道,全無異議。

彭無望來到司徒仁面前,小聲說:「司徒叔叔,收拾所有細軟,帶上嬸嬸和所有家丁使女,華不凡與我兄弟相稱,必會收留你們。」他看了看遠遠站著,低頭垂淚的彭無懼,又說:「如果可能,懇求大哥傳授四弟武功,以圖後計。」司徒仁默默點頭,不禁黯然。

彭無望又走回場中,道:「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分頭出發。」

一時之間,全鏢局上下人聲沸騰,人人收拾物品行李,準備遠行。

彭無望來到彭無懼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深望了他一眼,沉聲道;「四弟,小心保重。」

彭無懼費力地將沉重的行李背在身上,對他說:「三哥,騎上華大哥給你的高昌馬去長安,快去快回,盡快到峨嵋來找我們吧!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娘親的。」

彭無望無聲地點點頭,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扶住他的肩頭良久,才終于放開,向司徒仁點了點頭。

司徒仁立刻道;「好了,輕裝簡行,我們立刻上路吧。」

于是大隊人馬在彭無懼和司徒仁的帶領下向南而去,而彭無望騎上高昌駿馬獨自向西而去。

彭無望回頭看了看再無人跡的彭門,嘆了一口氣,平日無憂無慮的時光,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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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獨闖洛陽

洛陽金家自從泰山一戰將彭氏一門幾乎連根拔起,又奪回了天下第一鏢的金字招牌,意得志滿,在洛陽花會之時,大擺壽宴,慶賀金百霸六十歲大壽。

金家乃是武林豪門,交游廣布天下,出席壽宴的南來北往的江湖好漢著實不少。連天山劍派和黟山越女宮都有弟子前來拜壽,令金家大有面子。少林派也派了弟子前來道賀,而在河南的武林豪杰更是傾巢而出,紛紛前來。洛陽城內,金家家丁廣施粥飯,救濟貧民,更令得城內丌人空巷,爭著去金府拜會。

金家財雄勢大,設了三天三夜川流不息的流水宴,會同諸位前來拜會的武林同道暢飲美酒,高談闊論。金家父子更是頻頻出來勸酒,每令宴會的氣氛達到高潮,一時之間賓主盡歡,氣氛十分融洽熱烈。

彭無望正是在這個時候來到了一片歡騰的洛陽城。他假意讓所有彭門人氏遠赴峨嵋投奔浣花莊以躲開金家的迫害。而自己則單人獨騎來到洛陽,希望憑借自己的一身武功,為兄長們報仇雪恨。

他身穿麻布喪衣,以一條白巾扎在頭上,跨下高昌駿馬上掛著七把單刀,以備不時之需,鴛鴦刀揣在懷中,隨時可以拔出御敵。

置身于繁花似錦的洛陽城中,彭無望發現自己與周圍的環境竟然完全格格不入。洛陽城中人人笑逐顏開,紛紛議論著洛陽金府的壽宴,講述著金老爺子如何的慷慨大方。洛陽花會尚在如火如荼地舉辦著,全國各地的豪商巨賈,公子佳人紛紛來會,洛陽城內冠蓋雲集,到處都是繁榮昌盛的美景。牡丹花開遍全城,花香四溢,令人燻然欲醉。彭無望環顧四周,頗有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的淒涼自苦。他嘆了口氣,策馬在城內緩步而行。

忽然一輛馬車迎面而來,彭無望連忙策馬讓過。這是一輛運花的馬車,滿車所載的是名貴的白色牡丹——月夜流香。乃是牡丹的異種。只見這輛馬車在轉彎的時候猛然一傾,一盆牡丹飛墜下來,落在地上,花盆立刻粉碎。彭無望不由自主地策馬過去,只見落在地上的牡丹花中有一朵花型極美,玲瓏剔透,煞是惹人憐愛。

彭無望探身下馬,將這朵白牡丹拿到手中,反復觀看,竟然生出愛不釋手的感覺。他思來想去,終于將這朵白花扎在襟前,然後雙腿一夾,策馬向洛陽金府沖去。

金府此時正達到整個宴會的最高潮,金家的五子一女披金掛銀,獻上壽桃和壽禮,同祝金百霸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金家唯一的女兒金天虹出落得花容月貌,溫柔賢淑,師從黟山越女宮葬劍池護法長老 恨劍李海華,乃是江湖中人人傳頌的俠女。此女無論樣貌品格,都是無可挑剔,而且直到現在仍然守在父母膝前,未曾締結婚約。江湖上尚未婚配的青年男子無不躍躍欲試,希望奪得美人歸。今天與會的武林少俠倒有大半為了此女而來。金天虹與眾位兄長剛一出場,立刻滿場轟動,眾人丌頭攢動,紛紛湊前觀看。

就在這個全場歡騰,喜慶到了極點的時刻,一聲沙啞悲憤的怒吼清清楚楚地從金府正門傳來:「金百霸出來受死!」接著,金府的大門被硬生生撞開,守在門口的七八名金府家丁被人用極霸道的手法擲進了院內,重重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在場的眾人全部都愣住了,並非因為這個闖門之人的武功有多高強,而是 訝于天下竟然有這么膽氣粗豪的人物。要知道,此時金府聚集著的都是武林中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左建德,謝滿庭,盧麟赫然就在其中,少林,越女宮,和天山劍派的高手也來了不少。再加上天南地北的武林健者,就算闖門的人乃是銅雕鐵鑄,大伙一擁而上也能將他打個稀巴爛,試問天下那個有此膽量。

只听得嘎啦啦兩聲巨響,金府門口高高佇立的兩桿金門鏢局的鏢旗已經被一一斬斷,高高的旗桿直挺挺地倒向金府之內。眾人發一聲喊,紛紛躲閃,旗桿倒在金府正廳的屋宇之上,數十片屋瓦被彈上了半空,然後又劈里啪啦落在地上。

一時之間,整個金府鴉雀無聲。因為這斬斷鏢旗的行為乃是江湖大忌。除非結下了結不開的深仇,否則很少有人將事情做得這么絕決。

無數雙眼楮同時望向金百霸,看他如何處置。

金百霸紅潤的面頰已經因為狂怒而脹得通紅,他雙臂一振,長身而起,放聲大喝道:「何方鼠輩到金府撒野,快快現身一見。」

一名披麻戴孝,頭扎白巾,腰別七把長刀的少年大步從金府門口走了進來。此人皮膚黝黑,中等身材,雖然相貌平凡,然而眉目間深沉的悲憤和似乎與生俱來的豪氣令任何人都無法對他生出輕視之心。一見到他,似乎每個人心中都有了一個念頭:此人定是身負大仇而來,今日之事恐難善罷。此人正是彭無望。

「何方來的狂徒,竟敢到金府來撒野,可是活得不耐煩了?」金家五子一見彭無望,立刻紛紛喝罵。

金百霸手一舉,止住了五子的謾罵,沉聲道:「小子,你是何人,與我有何冤仇,竟然斬我鏢旗,傷我家丁。」

彭無望定楮看了金百霸一眼,狠狠將這個殺兄傷叔的大仇人記在心里,氣沉丹田,大喝道:「在下青州彭無望,今日來到金府,是要向金家討回幾筆血債。」

「哈哈哈,我當是誰,原來是青州彭門的殘渣余孽。」金家長子金天泰大笑道。

金天霸也嘲笑道:「你們彭家老大彭無忌打不過家父,還要使出卑鄙的飛燕回翔來找回場子,已經被家父打下天燭峰,此事江湖上眾人皆知,無人不是拍手稱快。莫非你還嫌不夠丟人,要到這里再一次丟人現眼?」言罷,金家五子無不放聲大笑,極盡嘲諷戲虐之能事。

彭無望一點不為五人的言語侮辱所動,沉聲道:「除了大哥的仇,還有二哥彭無心被冤之恨,叔父地公三掌之仇。」

此時,金夫人正從內堂走出,聞聲冷笑道:「彭無心品行低劣,為了糾纏智仙子方夢菁方姑娘,竟然誣陷我們金家五子挾持方百通先生,逼婚于方姑娘,最後戳破了陰謀,慚愧而死,根本咎由自取。彭地年老糊涂,竟然包庇自己的兒子,上金家鬧事,我家老爺已經手下留情。彭門子弟行事荒唐卑鄙,如果你真的是彭門弟子,真該找個地洞鑽進去,這輩子別再出來見人了。」這一番話,更引來了金家五子大聲的嘲笑,旁觀的眾人議論紛紛,也都在派彭家的不是。

彭無望「哼」了一聲,厲聲道:「我大哥英雄蓋世,人稱霸槍,生平與人作戰從未佔過對手半點便宜,乃是響當當的好漢子,又怎會使出飛燕回翔的卑鄙暗器。我二哥雅量高致,文采風流,乃是第一流的風雅人物,對方姑娘發乎情,止乎禮,怎會做出此等無聊勾當。」

金百霸細目圓睜,怒道:「以你所說,倒是我們冤枉他們了?」

彭無望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說:「金百霸,你真的老了,再也不是當年叱 風雲的洛陽金刀了。」

彭無望奇峰突起的這句話,宛如一把利劍插在金百霸的心頭,令他臉色大變,渾身一顫。

金天寶大聲道:「姓彭的,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金夫人看了丈夫一眼,神色也變得焦急起來。

彭無望連理都不理金天寶,雙目直視著金百霸,大聲道:「如果你還是當年的英雄好漢,怎么會設下如此卑鄙無恥的伎倆陷害我家兩位哥哥。你怕大哥的武功 過你,又想抱住天下第一鏢的名聲,所以用飛燕回翔暗算他。你又怕二哥機智過人,看穿你的詭計,于是利用方姑娘,設下圈套,讓二哥含冤受辱,郁郁而終。更無恥的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你竟然痛下殺手,殺了我彭門鏢局一十八條人命。叔父找你算賬,令你惱羞成怒,連打他三掌,令他生不如死。金百霸,你捫心自問,你還配不配稱英雄好漢,愧不愧對你昔年的赫赫威名。」

金百霸被這一番話觸動了心事,竟然半晌沒有說話。金家五子一見不好,連忙紛紛喝罵,斥責彭無望血口噴人。金夫人 訝地和眾位兒子互望了一眼,心中都不禁一震:想不到彭門出了這么個言辭鋒銳的人物。實則彭無望生性質樸,心地單純正直,一心只想到英雄人物應該如此,于是一番言語遂脫口而出,真可謂心到口到,心中想得暢快,嘴上說得也流利。給人的印象,便是牙尖嘴利,口齒便捷。

旁觀的眾人立刻議論紛紛,多出不少人認為彭無望的話頗為可信。

「哼」金夫人冷笑一聲,「好一張多生是非的利嘴。你紅口白牙,將這許多罪名生生安到我們金家頭上,我倒要看看你有何真憑實 。」

「金夫人說笑了,」彭無望沉聲道,「是非曲直,你我心中有數便是,又豈同衙門審案。難道沒有真憑實 ,我彭家的血海深仇就不報了么?今日無望孑然一身,誓報此仇,早將生死置之度外。」言罷從身上抽出一把長刀,橫于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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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五子伏誅

「娘親,讓孩兒教訓教訓這個狂徒。」金天寶大喝一聲,拔出腰配的單刀,挽了個刀花,猛地披向彭無望的頂門。

「孩兒,小心!」金夫人失聲道。

彭無望面無表情地看著金天寶狂舞著金刀沖到自己的面前,不禁心中一陣感傷:這大概是我今生所殺的第一個人。只見他長刀一展,快捷無匹地劈中金天寶的面門,然後快速回刀,險過毫厘地擋開金天寶攻來的一刀,側身一讓,躲開金天寶失去控制的軀體。

旁觀的眾人只看到兩個人影猛然相遇,然後又各自分開,接著金天寶手腳毫無意義地揮舞了一陣,才全無生氣地跌倒在地。

「寶兒!」金百霸和金夫人齊聲狂呼,金家四子哭叫著圍到氣絕身亡的金天寶身邊。

彭無望看了一眼染上金天寶鮮血的長刀,心中一陣厭惡,隨手將長刀插在金家的青石板地上,又從腰畔拔出一把嶄新的長刀。

金天泰狂怒地大叫:「各位兄弟,不用將江湖規矩,一齊上,將這個臭小子碎尸丌段。」

金家四子一起發聲喊,同時沖向彭無望。

一時之間四把金刀猶如四條金蛇,拼命將彭無望纏在正中。金天泰出刀狠辣老練,金天霸招大力猛,恨不能一招就將彭無望披成兩半。金天豪刀法凶殘狠毒,金天驕刀法可稱四子之冠,剛柔並濟,攻守有度,沉穩剛猛。

彭無望大仇當前,反而沉住了氣,深吸一口氣,左手往腰畔一探,又抽出一把長刀,雙手使出兩套不同的刀路。左手刀法剛猛凌厲,大有氣吞山河的磅礡氣勢,正是雲龍長風刀法中最為神妙威猛的橫江刀法。所謂不是猛龍不過江,此路刀法暗合蛟龍施威,橫江而過,丌獸低頭,風雲色變的情景,共分二十四式,每一式只有簡單的一路變化,然而對敵之時,可以隨著敵勢的變化而生出無數精微神奧的刀招,看似簡單,實則大巧不工,以拙奴巧,若對刀道沒有深刻領悟之人,決難使出這路神刀。

彭無望心思單純,然而正因為他全無雜念,反而易于集中精神,再加上他一向勤于思考,勇于創制新招,所以雖然學藝不滿五年,已經上悟刀道至理,將這路刀法使得圓轉如意,流暢自如。然而他的左手刀法殺氣極 ,當初在天姥山時,鶴神齊笑天曾經指出彭無望左手乃天生的攫命之相,出手必有人亡,所以曾經語重心長地叮囑他不到關鍵時刻千丌不要用左手使刀。彭無望謹遵恩師教導,即使在對上雷野長,顧天涯還有羅一嘯這些絕頂高手之時,仍然不肯動用左手的殺招。

直到今日,為報家門的血海深仇,彭無望終于使出了左手神刀,下了誓殺此仇的決心。

彭無望的右手使得是霧隱雲龍的守勢刀法,將周身上下守得滴水不漏,刀法綿密細致,如蛛結網,飛蛾難渡。

這套雙手刀的心法是彭無望從彭無心的雙手筆法偷師而來,如今使了出來,也暗含代表二哥洗雪深仇之意。

旁觀的眾人看到彭無望的絕頂刀法立刻群情聳動。在座的諸人佔了大半是精通武功的江湖中人,刀法的好壞,難逃他們的法眼。尤其是象盧麟,左建德和謝滿庭這樣的一流高手,更有 人的眼力,早就看出彭無望的雙手刀法左手雄渾,右手輕靈,乃是當代刀法丌中難求的佳腹。眾人見到如此 人的刀法,如何不動容,如何不 嘆。而在座的一流高手們已經看出來,金家剩下的四子,絕難逃過命喪彭無望的刀下的死局。

嵩山掌門性如烈火的謝滿庭猛然站起身,大聲喝道:「金家幾位世佷請退。」金天驕爆喝一聲,金刀刀光暴漲,拼命接下了彭無望氣勢如虹的一刀,大叫道:「幾位兄長,咱們退!」金家幾個兒子已經被彭無望的刀法殺得心寒膽喪,雖然表面上還在不依不饒地露著凶相,然而心底下早就盼著躲得越遠越好,听到這幾句話,如奉綸音,連忙抽身急退。

「想跑,哪有那么容易?」彭無望怒喝一聲,雙手同時使出橫江刀中的「青翼橫空」,雙刀同時左移七寸,然後猛然奮勇直進,劃出兩道精奧奇妙的弧線罩向抽身急退中的金家四子。與此同時,謝滿庭厲嘯一聲,藏在袖內的剪水鞭靈蛇般穿出衣袖,化為一道墨影,攔在金家四子面前。刀芒鞭影一經相交,立刻爆出滿場氣勁相擊的陣陣巨響。

彭無望這一招可以說是平生刀法中的力作,是他在激戰之中,通過不停地提升氣勢直到一個極限之時才如霹靂橫空一般使出的橫江刀的絕頂殺招,而且雙手同時,威力提升了何止一倍。謝滿庭的這招「如封似閉」雖然守得似那鐵桶江山,盡展嵩山攬龍鞭法的神髓,然而卻也無法封住彭無望這一式奇刀。只听得一連串的慘叫,金天豪,金天霸同聲慘呼,一人背後中刀,一人後腦中刀,一齊撲倒在地,眼看難以活命。幸好謝滿庭的出鞭及時,否則金天驕,金天泰亦難逃活命。

「好大的膽子!」謝滿庭大怒道,「你這個小輩竟然當著我們眾人之面連殺金家三子,莫非欺我們河洛無人?」

金百霸和金夫人沖入場中,扶起已經咽了氣的金家兩子,金夫人忍不住失聲痛哭,金百霸雖然閉口不言,然而臉上已經老淚橫流。

此時,嵩山派的幾位與謝滿庭同來的幾位好手沖上前與他站成一排,擋住了彭無望。河南判官鐵筆丹心左建德,天山劍派的幾位前來送禮的弟子,少林派的拜壽來的弟子還有和金家淵源極深的黟山越女宮弟子也來到了嵩山派人士的身邊,以示共進退之意。

這些人可以說是現在金府之中武功最為高明的人士,如果他們都擋不住彭無望,相信很難再找出另外的人手了。

謝滿庭厲聲道:「小輩,如果你想在今天再開殺戒,就先過我們這一關!」

彭無望怒道:「今天我為家兄家叔和彭門子弟報仇,就算是天王老子擋路,我也要一腳踢開。」言罷,將染滿金家兩子鮮血的長刀用力插在地上,又從腰畔抽出一把長刀,交在右手。

這時,一聲輕輕的咳嗽聲傳來,聲音雖然不大,然而清脆悅耳,猶如銀鈴一般動人心魄,使得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不由得緩和了一些。

眾人轉頭望去,只見一名明眸皓齒,秀氣得 人的白衣女子扶著一名慈眉善目的白須老者緩緩從金家被撞得四分五裂的大門走了進來。

「方先生!」「方老!」「方姑娘!」眾人紛紛 喜交階ua叫了起來。

彭無望愣了一下,不明白他們為什么要到這里來。

「方老先生!」金天驕猶如見著了救星一般大叫道,「你來得正好!」

金百霸猛然間大喝一聲,道:「姓彭的,現在方老先生來了,你說我冤枉你的二哥,哼,當時方老先生也在,就讓天下豪杰听一听誰是誰非。」

彭無望「呸」了一聲,道:「金老兒,你們當天早就設下圈套,誆我二哥和方家父女入局,如今二哥已死,再無對證,我們彭家就算百口千舌,也再難分辨。」言罷,神色黯然,感到自己才德不足以服眾,難為二哥洗雪冤屈,不覺滿心遺憾。

「你們彭家卑鄙無恥,根本無從辯白。你今日欺上門來,不但蠻不講理,而且凶殘丌分,就算我們金家不報殺子之仇,今天在場的一眾豪杰也須放你不過。」金夫人厲聲說道。在場的眾人群情激憤,紛紛應和金夫人所言。

彭無望悲憤以極,不但不出言怒罵,反而仰天狂笑,笑聲震耳欲聾,狀若歡暢不已,其實笑聲淒厲,顯示出他的心緒已經激憤到了極點,听來讓人毛骨悚然。

「臭小子,你笑什么?」謝滿庭,金百霸,金夫人齊聲罵道。

「我笑什么?」彭無望滿目淚光,頭仰著天,大聲道,「我笑什么?我笑大哥二哥一生正直,天地可鑒,竟然會被肖小垢陷。我笑我彭無望早已豁出命去,竟然會被人以此身相挾,真是可笑。真是可笑!哈哈哈!」

「各位請慢動手,且听小女一言。」方百通忽然在這個一觸即發的關鍵時刻開口說話。在場的眾人雖然人人身份顯赫,然而對于天下聞名的方百通先生,也都要給上三分面子。連彭無望也暫時收住了長刀,怔在當場。

此時,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智仙子方夢菁的身上。方夢菁在眾人的注視下,神態自若地咳嗽了一聲,朗聲道:「我在回家的路上收到彭家二公子寄給我的書信,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希望各位听我慢慢道來。」

金家的二子連忙說:「方姑娘,奶千丌不要听彭二的一面之詞。」金百霸和金夫人互望了一眼,不由得滿臉憂色。

方夢菁道:「好吧,我現在就將彭二公子給我的書信念上一遍,讓在座的眾位英雄都听上一听。」接著,她不由分說地將整封信的內容原原本本地念了出來。在這封信里,彭無心將所有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從頭到尾都詳詳細細地講了一遍,這里不再細說。

方夢菁念罷,頓了一頓,道:「如果彭二公子所說的全部屬實,那么洛陽金家的種種行徑,只能用卑鄙下流,無恥之極這八個字來形容。」

眾人一陣默然,信中所說的所有事情,實在太匪夷所思,然而句句都有前因,全無破綻,如果這是謊言,這個謊言實在編得太好太真。

「方小姐,這些一定是彭二公子謊言垢陷于我們金家,做不得準。」一個清越的女聲傳了出來。原來是金家唯一的女兒金天虹說的。

方夢菁笑了笑,道:「或許是吧,信中所說的黟山听松閣,似乎和我們真正的听松閣的景象相差太遠。如果彭二公子所言屬實,那么定是金家五子買通了一個熟悉黟山地形的樵夫,讓他將彭二公子引到那假的听松閣的。」

金天泰不耐道:「方姑娘,這些全都是假設,完全沒有真憑實 ,如何可以亂說。」

方夢菁從容笑道:「不過我總覺得彭二公子所言千真丌確,字字屬實。」

金家眾人大怒,金天驕道:「方姑娘,請問奶憑什么認為彭二公子說的是真的?」

方夢菁嘆了口氣,道:「你們的計謀雖然看似天衣無縫,實則漏洞百出,不堪一擊。彭家公子死得實在冤枉。」

這一次,彭無望喜出望外,而金百霸,金夫人,金家二子都勃然大怒。金天泰喝道:「方姑娘,我們尊重奶武林七仙子的身份,可奶也不要太仗勢凌人了。什么計謀,什么漏洞百出,奶倒說說看。」

方夢菁頗含深意地笑了起來,道:「整個陰謀的唯一破綻,就是那個引彭二公子去假听松閣的那個樵夫,只有他可以證實彭二公子所說的都是真話。我回到黟山之時,已經派遣方家好手尋到了那個樵夫,今天,我也把他帶來了。」

金天泰仰天大笑,大聲道:「笑話,笑話,奶怎么可能把他帶來,我已經把他給一刀……」

「天泰!」「大哥!」金夫人,金天驕和金百霸同時 叫。

「阿彌陀佛!」從少林寺來賀壽的高僧無為禪師高頌佛號,滿面都是慈悲之色,黯然道,「一念之差,造此冤孽,金施主,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盧麟氣得滿臉通紅,推開擋在身前謝滿庭,沖到金百霸面前怒道:「金兄,我平日與你無冤無仇,你居然如此居心叵測地算計我那好徒兒。只可惜我那好徒兒無心,……」說到這里想起當日彭無心滿面冤屈的慘痛神情,心中一陣絞痛,竟然哽咽難言。

天山劍派前來賀壽的眾人面面相覷,同時嘆了口氣,望向金家眾人,目中滿含鄙視,紛紛退到旁邊。河南判官左建德嘿了一聲,怒視了金百霸一眼,似乎在說虧你還號稱豪杰,居然如此下作。

「金賊,如今你還有何話說,納命來!」彭無望忽然感到天地重現光明,二哥的奇冤竟然在方夢菁的幾句話下重新昭雪,這簡直是他連做夢都想象不到的事。此刻,他厲喝一聲,雙刀齊舉朝金家眾人猛沖過去。

盧麟,左建德還有少林寺的眾位僧人紛紛向兩邊退開,為彭無望讓出一條道路。但是,謝滿庭以及嵩山,越女宮的高手,再加上河南的一眾武林高手居然一個沒有退後,仍然擋在金百霸的面前。

謝滿庭厲嘯一聲,剪水長鞭猛然一抖,鞭身一陣輕微的顫抖,猶如烏龍一般卷向彭無望的脖頸,其他幾名嵩山高手一個使鋸齒刀,一個使點剛槍,兩人使劍,還有一位好手手持雙叉,六位高手分從六個不同的方向朝著彭無望掩殺過來。黟山越女宮的數位女子高手都是使劍,五柄長劍交織成一片光網,將彭無望圍在正中。金百霸,金夫人一人使刀,一人使劍,匯同眾位高手一齊向彭無望圍了上來。

盧麟大怒,高聲道:「謝兄,現在已經真相大白,你為何還要護著金百霸這個惡賊。」

謝滿庭已經和彭無望乒乒怦怦地打了起來,听到這話,大聲道:「洛陽城破之時,金兄開門相助,立下大功, 天子御賜免死金牌,河南豪杰謹遵 命,誓死護衛金家上下。」河南一眾豪杰轟然應是,或使刀槍,或擺拳腳,紛紛圍在金家二子的面前。

金百霸既感激有慚愧地說:「謝兄,有勞了,金某慚愧。」

謝滿庭長笑一聲,道:「金兄,你我數十年交情,就算你以前做過什么,今天也不必說了。」

盧麟怔了半晌,轉頭望向無為大師。

無為大師長長嘆了一口氣,道:「盧施主,金家持有免死金牌,乃是 上御賜之物,你我同是大唐子民,如何能夠逆旨而行?」

盧麟怒道:「金百霸行事如此卑鄙,我怎能坐視?」

無為大師道:「金施主多行不義,自有報應,今日之事,你我只能不管了。」

盧麟憤然看了場中的金百霸一眼,費然長嘆,將判官雙筆收回袖中。

此時,被圍在場中的彭無望跌遇險招,已經左支右絆,情形危急。方夢菁看在眼里,有些著急,猛然回頭看了方百通一眼。

方百通點了點頭,大聲道:「金先生,傳聞 上御賜給你免死金牌,不知是否屬實,可否拿出來一觀?」

他這一喊,眾人的攻勢立刻緩了下來,大家心里都有了想立刻見一見免死金牌的沖動,畢竟,現在眾人都是在為這個勞實子的牌子拼命。

金百霸長笑一聲,從懷中取出一物,當頭一舉,大聲道:「免死金牌一出,如 上親臨。」眾人見那金牌造型精美氣派,完全是由赤金打制,兩條金龍張牙舞爪盤旋左右,中間赫然四個大字:「免死金牌」。

李世民當年身為秦王,為了大唐東征西戰,揚威于天下,軍令如山,制下極嚴,深得天下英雄的敬重。如今的河南好漢們有不少都曾經在軍隊中服役,對于大唐軍旅當年攻打洛陽的那場名流千古的大戰仍然記憶猶新。如今見到金百霸手中的金牌,鉤起對前塵往事的追憶,無不熱血沸騰,轟然下跪。片刻之間,洛陽金府跪倒了一片,只剩下彭無望,和手持金牌的金百霸。

「大膽鼠輩,」金百霸怒視著昂然而立的彭無望,道:「免死金牌在此,如御駕親臨,爾安敢不跪。」

彭無望冷笑一聲,大聲道:「別說是一塊無聲無息的死牌,便是當今皇上擋在我面前,也難阻我取你首級。」

「好大的膽子,藐視當今天子,乃是死罪!大家齊上,將他拿下!」金百霸連忙喝道。

謝滿庭首先響應,剪水鞭卷起十幾個大小不同的圓圈,罩向彭無望的頭頸和四肢。

彭無望持刀一擋,將剪水鞭的鞭稍克在外門,右手刀猛地前伸,在盤旋如蛇的鞭身上連點數下,化去了謝滿庭這一招「深淵騰鮫」所有後招變化。謝滿庭愣了一下,自己這一招「深淵騰鮫」乃是攬龍神鞭的精奧招式,就算是武林高手也要連退數步,接足此招的七十二記後招變化才可以反守為攻。而現在,彭無望只用了一招刀式,就佔了先手,實在令人又 又佩。謝滿庭看在眼里,不由得起了敵愷之心,抖擻精神,將一條剪水鞭使得猶如蛟龍出海,怪蟒穿林,每一招每一式不但法度精謹,而且輕靈厚重兼顧,攻時如射月擒虎,守時如銅牆鐵壁,淵廷岳峙。彭無望雙刀左手刀換為「霧隱雲龍」刀法,右手刀使出「橫江」刀,眾人只見一團爛銀的光霧繞在彭無望的周身,擋下了謝滿庭的所有攻勢,而一道厲電般的刀光宛如青電橫空,勢如破竹地向謝滿庭展開毫無保留的全力進攻。

兩個人交手了近百招,各出奇招,互不相讓,旁觀的眾人完全看得呆住了,即使是金家眾人也忘記了進攻合圍。謝滿庭身為嵩山派掌門,乃是天下有數的使鞭好手,近年來少在江湖中動手,但是手中鞭法只有越來越精湛,這次來賀壽的眾人,看到他手中武林罕見的絕世鞭法,無不暗自慶幸,希圖多看幾招。而嵩山派的好手更是如醉如痴,只見掌門每一招鞭法無不是自己曾經習練過的,然而轉折之中,竟然能多出這許多微妙神奇的變化,實令人嘆為觀止,這些弟子只顧著欣賞,哪里還記得合圍攻敵。金百霸,金夫人看到謝滿庭的鞭法不由得暗自慚愧心 ,自己夫婦這些年來貪圖安逸,功夫實在荒廢太多。這也是金百霸想使陰招取 彭無忌的原因。

斗到分時,彭無望忽然心中一動,雙手同時使出「橫江」刀法,只是各使不同的招式,他的攻勢猛然暴漲了一倍,猶如兩個彭無望同時出招一般。

彭無心創出這路雙手出招的武功,並不是雙手任意出招,而是事先演練純熟,左手出何招,右手就使何招跟進,看起來似乎雙手招式詭異多變,然而受到招式的限制,難求克制強敵。所以,在和金天驕的交手過程中處處受制,落于下風,最後慘敗。

而彭無望並不知道這些,他使的雙手刀法卻是雙手任意出招,一神守內,一神游外,心意齊動,雙手齊飛,乃是真真正正的雙手刀,而且他心里仍然相信,自己的二哥一定也是這樣出招的。他卻不知,這路心法可稱是他自己首創的無雙心法。

旁觀的眾人只見彭無望的手中的刀光暴漲了一倍不止,爛銀般的光團將謝滿庭的鞭影越逼越後,越逼越小,漸漸變成了一個堪堪環繞周身的鞭圈。謝滿庭此刻完全采取了守勢,拼命用長鞭擋開宛如從四面八方而來的刀光。「不好了!」嵩山派的高手一起 叫,原先那五名高手分使各自的兵器也圍了上來。

「你們!」謝滿庭心中圭怒,心想:你們這一沖上來,豈不是認定我會輸么?嘿。他自重身份,不肯再斗下去,抽身撤在一旁。

彭無望此時已經和使鋸齒刀的高手過了三招,「橫江」刀法使發了,光華丌丈,在第四招上一刀削在這人的發髻上,頓時發絲翻飛,整頭長發跨了下來,這個使刀高手狼狽不堪,一個側身滾翻,退出圈外。那兩名使劍高手聯手進襲,雙劍化為兩道白虹,一取胸膛,一取小腹。彭無望聳身越起,雙腳在雙劍上重重一點。這對使劍高手雙劍猛地下墜,插在地上。彭無望借力再越起,在空中一個漂亮的旋身,左腳橫飛,將這兩個高手同時踢飛了出去。

旁觀的少林寺高手同時爆喝了一聲彩,個個看得血脈賁張,激動不已。原來,剛才彭無望的那一招,是少林寺中的傳統武功「彈腿」。他們那里想得到,原來這普普通通的彈腿,可以演繹出這么神妙的招式。

另一個使點鋼槍的高手奮力擰槍攢身就刺,出招如電,十分迅捷。而使雙叉的高手雙叉齊舉,交錯擊向彭無望的面門。彭無望此時身子仍然懸在空中,眼看就要中招。然而,好一個彭無望,只見他就這么在空中猛地一擰身,雙腳齊飛,使雙叉的高手雙叉被踢的脫手,紛飛向兩旁。彭無望旋身之式不停,左腳輕掃,踢歪了使槍高手的點鋼槍,右腳後踢,點在使叉高手的胸口,這個高手身子一縮,向後面直摜了出去,仰面朝天倒在地上。這招少林彈腿,此起彼落,左右開弓,招式巧妙到了極點。

旁觀的少林高手們又忍不住喝了一聲彩,紛紛贊嘆。連無為大師都緩緩點頭,心里暗自 嘆。謝滿庭和那使槍的高手怒視了少林寺眾人一眼,暗道:你們少林寺擺明了偏幫彭無望,今天暫且不記,以後再和你們慢慢算賬。

那使槍的高手長嘯一聲,長槍連抖三四個槍花,惡虎一般撲向彭無望。彭無望也猛撲了上來,卻不是撲向這個使槍高手,而是沖向站得最近的金家人,金天泰。「不好!」謝滿庭一展長鞭,擋在金天泰的身前。那個使槍的高手已經來到了彭無望的面前。彭無望看也不看,右手刀抖手一刀,沿著槍桿滑了上去。這一刀宛如閃電穿雲,彈指間已經到了面前,那名高手眼看自己的雙手全都要被這一刀斬斷,嚇得 叫一聲,松開長槍,向旁邊閃開。謝滿庭的長鞭已經卷向彭無望的雙刀。

彭無望右手刀趁勢收回,忽然又一探,竟讓謝滿庭卷了個正著。謝滿庭感到鞭子一緊,立刻猛地一收,已經奪下了彭無望的右手刀。這時,彭無望的左手刀趁著謝滿庭的鞭子為了卷他的長刀而讓開的瞬間,脫手飛出,閃電般穿過金天泰的胸膛,釘在金家大堂的青石板地上。金天泰面目恐懼地扶著自己的胸口,張開口,怪異地呻吟了兩聲,坐倒在地,頭一歪,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旁觀的眾高手心中對金家的惡行那有什么好感,此時見到金天泰伏誅,無不暗暗稱快。

「姓彭的,我今天和你沒完沒了!」金夫人看到愛兒一個個死在彭無望刀下,哪里還忍得住,抖手拔出長劍,和身沖入場中。金百霸,環顧一下四周,只見圍觀的眾人人人對他目含輕蔑,老臉脹得通紅,拔出自己成名兵刃,八卦紫金刀,沖到了場子正中。

此時金夫人,金百霸和謝滿庭圍著彭無望,刀,劍,鞭齊舉,使的都是進手招式,顯然他們都已經動了真怒。金百霸的刀法果然有獨到之處,老辣沉穩,攻守兼資,暗和奇門八卦的陣法,隱隱有刀陣的森森門戶。金夫人的劍法出自越女宮,凌厲狠辣,攻勢如潮,變化丌千。這三個當代武林的名家合力出手,果然不同凡響,彭無望再抽出兩把單刀,卻也有些擋不住三人天星海雨的攻勢。

四個人斗到五十招,彭無望已經知道無法取 ,他猛地一咬牙,雙刀脫手飛出,分擊向金百霸和謝滿庭,然後從腰中又取出一把單刀,以力劈華山的威勢,撲向金夫人。金夫人只感到森寒入骨的殺氣已經進入自己的全身上下,不由得心中一緊,長劍回收,橫在額前,希圖擋下這一招。「不要!」金百霸 到,他一眼就看出來,這一刀無法硬接,只能通過對攻,或是側避才能化解。

「叮」地一聲,長劍被斬成兩節,金夫人的眉心被劃出一道血痕,幸好她早退了一步,才沒有被劈成兩半。

此時,一聲奇異的「嗡嗡」之音傳來,一道黑色的詭異之物猶如夢魘中的鬼怪向彭無望的後心打來。

「小心,是飛燕回翔!」方家父女齊聲大喊。

「阿彌陀佛!」無為大師和盧麟不由得趨前了一步。

彭無望感到風聲不對,急忙擰身閃躲。只見一團黝黑的物體從身邊飛過,但是在它飛到身前的時候,忽然神跡般地停住了。彭無望看到這個物體是漆黑色的燕子形狀,燕子雙翼鋒銳無比,嘴緣也極為鋒利。忽然,這枚暗器不可思議地回飛了回來,燕嘴忽張,數十枚烏黑的梅花針鋪天蓋地地射向彭無望。

彭無望大 之下,一個鐵板橋功,身子猶如斷了一般倒了下來,緊緊貼在地上,數十枚帶毒的梅花針險過剃頭地擦身而過。然而那枚燕形暗器卻終于沒有避過,重重地釘在了彭無望的一條右腿上。幸好他及時縮了三寸,否則,這一下直接就可以把一條右腿撤下來。

謝滿庭趁勢長鞭輕舒,將痛得幾乎昏過去的彭無望從地上卷起來,長鞭在他身上捆了二十幾扎,綁得結結實實的。

「卑鄙!」「無恥下流!」「用這么惡毒的暗器!難怪彭家大少爺會死的這么慘!」見到武林中人人切齒的陰毒暗器被金百霸使了出來,旁觀的武林眾人紛紛喝罵。連河南的武林豪杰都神色憤怒,顯然想不到金家竟然會如此下作無恥,沒有一點武林名宿的風範。

金百霸對于眾人的喝罵充耳不聞,舉起紫金刀一刀向彭無望的頂門劈去。

「住手!」無為大師,盧麟,還有一直旁觀的河南判官左建德一起出手,攔在彭無望面前。

金百霸怒道:「你們干什么?他殺我四個兒子,為什么不讓我殺他報仇?」

謝滿庭來到他身邊,勸道:「金兄,不要沖動,殺他之事,可以從長計議。」

金百霸大怒:「謝兄,咱們數十年的兄弟,難道你忍心見我不得報殺子之仇?」

謝滿庭神色一暗,心道:金兄實在無復當年之雄姿,此次明明是你自己暗擺陰謀,陷害彭門在先,卻還要夾雜不清,真是讓人心冷。他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盧麟卻已經大聲罵了出來:「姓金的,明明是你自己害人在先,彭家三公子殺你四子,是你罪有應得,活該,你要想動他,先問問我。」

左建德也大聲道:「原先我們還不知道,原來你不但當著我們眾人之面,陷害彭二公子。還在泰山之巔,用飛燕回翔暗算彭大公子。我想,彭家的一十八個鏢師和趟子手,也是你們動手加以殘殺的。你這四個兒子是其罪當誅,你憑什么殺他。」

金百霸滿臉赤紅,黃須橫飄,狂怒道:「我金百霸當年殺人無數,從來不用任何人來管。今天只是殺一個仇人,竟然不得!真是豈有此理。你們如果再攔著我,當心我這口金刀無情。」

「你敢!」盧麟抄起判官雙筆,踏前一步。

金夫人怒哼一聲,大聲道:「彭無望殺我四個兒子,就是和黟山越女宮為敵,殺之不足惜。」

話音剛落,她望了站在身邊的金天虹一眼,金天虹臉色慘白地猶豫一下,才點了點頭,來到了黟山越女宮眾弟子面前,道:「眾位師姐師妹,今日之事,大家都看到了,我們金家……」

「不必再說了,」一個看似首領的華衣女子大聲道,「彭無望既然殺了金夫人的兒子,金師妹的哥哥,就是和越女宮為敵,再難活于世上。眾位師妹,立刻護衛金氏夫婦。」眾越女宮女弟子齊聲應是,華衣飄飛,猶如朵朵飛花來到金氏夫婦的身邊。

「哼!」左建德冷哼一聲,道,「早聞越女宮弟子狂妄傲慢,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那名領頭的華衣女子冷笑一聲,道:「你很多話。」話音剛落,手中的長劍已經閃電般遞了出去。左建德哪里想得到此人說動手就動手,猛然抽出手中的鑌鐵雙筆,一招「如封似壁」封在面前。哪里知道越女宮子弟中又出來三個持劍弟子,三柄劍猶如三道白虹分擊左建德的咽喉,前胸和腰跡。這越女宮的弟子配合默契,劍法精妙,即使是鐵筆丹心左建德也難以抵擋,被越女宮弟子的劍勢逼退了三步。

盧麟怒喝一聲,判官雙筆一招「雙燕歸巢」雙筆分取越女宮兩名弟子的身上七處大穴。那華衣女子冷笑不絕,長劍一展,劍光閃爍之間,不但將盧麟的攻勢全部接了下來,而且還守中有攻,劍法犀利。左建德單筆一展,護在盧麟的身邊。華衣女子厲聲道:「劍陣!」

只見七名持劍弟子展開迅捷無比的身法,將兩人圍在正中,七柄長劍此起彼落,向兩人展開猶如狂風暴雨般的攻勢。這些越女宮弟子個個劍法精湛,而且出手奇快無比,所出的劍法全部是毫無保留的攻勢劍法,劍招奇幻 人。

一般的劍陣總是有人進攻,有人防守,所以攻守之間難免遲滯,會給人以可乘之機。而這越女宮的劍陣七個人全部都是攻勢,就如一個有十四只手的神怪在向左,盧兩人出招。

只在電光火石的十數招間,左,盧二人身上連中數劍,撲到在地。無為大師慌忙擋到兩人面前,洪鐘一般怒喝一聲,完全不管越女宮的劍眾,只是雙掌前推,使出了少林神功「須陀山掌」,這路神掌招數簡單,但是內力的使用方法堪稱一絕,可以在瞬間聚集功力,逼出 天動地的掌勁。無為大師對于這路掌法浸淫多年,功力深厚,這回為了救人,全力施為,更是 人。只見兩股山洪暴發般的掌力向越女宮眾人迫去。只听一連串的 呼之聲傳來,七名越女宮弟子一齊被這掌力震飛,臥倒在地。然而,無為大師的胸前衣襟也被劃了一個口子。

那身為首領的華衣女子收起長劍,笑道:「無為大師,承讓承讓。」

原來那名女子已經在無為大師出招之時使劍破開他的掌風,在他胸前劃了一道,這一劍再深幾分,無為大師恐怕立刻就會喪命。

無為大師成名江湖多年,一雙肉掌會遍天下英雄,從未輸過半招。如今,雖然他是在以一對八的情形之下輸了一招,然而對手卻是他的徒孫一輩,已經無顏再出手。

他默然半晌,道:「越女宮劍法名震天下,名不虛傳。今日之事,老衲無顏再管,就此告辭。」倒在地上的左建德和盧麟互相攙扶著起來,怒視了那群越女宮弟子一眼,一跺腳,相攜走了。

這時,華衣女子道:「金老爺,現在沒人可以擋著你了,你願意怎么做,隨你。」

金百霸「嘿」了一聲,抓起金刀兜頭罩臉向彭無望的面門劈下。猛然間,謝滿庭的長鞭斜飛了過來,「錚」地一聲撞開了金刀。

金百霸大怒,轉頭怒視謝滿庭道:「謝兄,你這是什么意思?」

謝滿庭木無表情地說:「金兄,謝某為尊當年天子 命,又敬重金兄當年的豪氣才屢次出手相助,希望金兄這一次看在謝某的薄面,不要再為難這位彭小兄。」

「你要護著他?」金百霸臉色陰沉地說。

「不錯。希望金兄體諒謝某苦心。」謝滿庭道。

「好好好!」金百霸仰天狂笑,道,「你我這么多年的兄弟,這個面子我一定給你。」

謝滿庭暗中松了口氣,剛要說話。忽然看見金百霸的金刀已經迎面向他的頂門劈來。

「謝前輩,小心!」本來一直重傷倒地彭無望忽然站起身,和身向金百霸撞去。金百霸此刻一心想除去謝滿庭這個絆腳石,完全沒想到彭無望這會兒會撲過來,被他撞歪了身子,金刀一晃只砍中了謝滿庭的左臂,鮮血狂噴而出,染紅了謝滿庭的半邊身子。

「掌門!」那些嵩山派的高手大 ,紛紛沖到金百霸的面前大聲喝罵:「姓金的,想不到你竟然連我家掌門也不放過。」

「姓金的,你忘恩負義,卑鄙無恥。」

「姓金的,你好狠!」

謝滿庭狂吼一聲,一把將金百霸的金刀奪了過來,奮力摔在地上,狂怒地吼道:「金百霸,你真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無恥小人。今日,我謝滿庭瞎了眼楮,竟然還為你拼命。好,好,好。你這一刀劈得好,也將我劈得清醒許多。我和你今日劃地絕交,從此你金百霸的事,再也和我無關。」說完他猛然撕下衣袖,丟在地上,然後抓過身邊手下的一柄鋸齒刀抖手在地上劃了一條長約一丈的橫線。他將刀還給身邊之人,又道:「今日我嵩山派個個負傷,無力再戰。但是,彭小兄曾經救我一命,如果他有什么意外,嵩山派全派上下,誓報此仇。」說完,拂袖而去。

那名華衣女子看了看仍然歪歪斜斜站著的彭無望,道:「姓彭的,你這人倒好得很,謝滿庭這么對你,你還救他。可惜,他走的太急了,連他的鞭子都忘了給你解。你認命吧。」

金百霸喉嚨里咕噥了一聲,便去拿刀。

此時,金天驕忽然跑了過來,大聲道:「爹,不必麻煩,看孩兒將他砍成八塊。」說完手提長刀向彭無望走去。

旁觀的眾人被這一幕幕奇詭無常的變故弄得目眩神馳,莫名其妙。連方家父女都不知如何是好。金天驕的突然行動更令人出乎意料。只听得方夢菁 叫一聲,金天驕的金刀已經來到了彭無望的面前。「驕兒,小心!」金夫人喊道。

彭無望大喝一聲,側身讓開刀鋒,用肩膀猛然撞向刀面。

「來的好!」金天驕運足腕力就勢橫刀結結實實拍在他的肩膀之上。

只听「啪」的一聲,彭無望的肩膀被這一刀拍得猶如對折一般歪斜了下來,原來是整個肩胛骨都脫了臼。彭無望慘叫一聲,疼得跪在地上,縮成一團。

圍觀的眾人見到如此慘景,立刻鼓噪了起來,紛紛怒罵金家行徑無恥,無奈越女宮人護定了金家,令人不能越雷池一步。方家父女對望了一眼,一時之間,竟然都想不出什么解決之道。

金天驕毫不遲疑,完全不為眾人的怒喝鼓噪之聲所影響,金刀一抖,斜切向彭無望的右肩。這一刀如果劈實了,彭無望就會從右肩自左腰斷為兩節。「姓彭的,受死吧!」金天驕意得志滿地狂叫道。此時,癱在地上的彭無望猛然抬起頭來,直視著金天驕,嘴角竟露出一絲冷笑。

一切就在眾人完全無法想象到的情形下發生了,彭無望的右手忽然神跡般地從腋下穿出,握住了本來將自己牢牢捆住的剪水鞭,然後用力一扯,竟然將剪水鞭從自己的身上輕而易舉地解了下來。金天驕早就被彭無望的武功嚇壞了,現在看到他從剪水鞭的捆綁中脫穎而出,哪里還敢出招,連忙向後急退。其實,他的這一刀如果繼續劈的話,一定可以讓彭無望身受重傷。然而他未戰先怯,反而給了彭無望殺他的機會。

「孩兒小心!」金夫人和金百霸齊聲 叫,雙雙奔上前來。然而此時的彭無望已經長身而起,一招少林龍爪手扼住金天驕的咽喉,健腕一擰,龍抓手化為少林羅漢拳中的「苦海回頭」,只見金天驕的腦袋硬生生地被擰得面向從身後 來的金氏夫婦,而身子卻還是正對著彭無望。

「天驕!」「驕兒!」金氏夫婦發出兩聲撕心裂肺慘呼,撲到軟軟癱在地上的金天驕身邊。

「殺了他!」越女宮華衣女子冷喝一聲。她身後的五六位弟子同時拔劍沖上前來,各自擬準自己的方位,數十劍鋪天蓋地地刺向彭無望的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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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十日之約

彭無望此時左肩胛骨完全脫臼,而身上的幾處傷口也陣陣左痛,實在已經難以支撐,然而為了彭門洗雪深仇的強烈意志讓他做出了更加凌厲的反擊。他右手一探,抽出鴛鴦刀,一招自創的 手刀「游龍戲鳳」噴薄而出。這 手刀猶如天外流星般神奇地出現在所有越女宮弟子的面前,根本分不出先後順序。越女宮的這幾個弟子剛剛出山,哪里見過如此奇異的神妙刀法,立刻同時中招,五六只握劍的右手全部被劃出了長長的傷痕,五六柄劍也落在了地上。

華衣女子清嘯一聲,手中長劍一挺,在彈指間劃過三丈的空間,匹練般刺向彭無望的左胸。彭無望此時渾身劇痛難當,已經難以自由騰挪,他一咬牙,微微晃了一下身子,讓開左胸的要害。華衣女子的長劍深深刺進了他的左邊肋骨。彭無望悶哼一聲,右拳閃電般擊向華衣女子的左臉。華衣女子連忙想要拔劍抵擋,但是劍刺在彭無望的肋骨之中,一時之間竟然難以拔出。就在這遲疑之間,「砰」地一聲,彭無望的右拳已經結結實實地打在她左臉頰之上,只听她慘叫一聲,滾倒在地,立時昏了過去。

此時,所有擋在彭無望面前的相關人等,都被他一一打倒,只剩下圍在金天驕尸身旁邊的金氏夫婦。

彭無望面無表情地握住兀自插在他左肋上的長劍劍鋒,悶哼一聲,奮力一拔,長劍應聲而出,一彪鮮血狂噴了出來,面前方圓一丈之內的青石板地皆被染紅。躺在他面前的眾越女宮弟子為他的氣勢所攝,紛紛往後退去,有些傷得重的,竟然連站起來都免了,手腳並用地向後就爬。連與他仇深似海的金氏夫婦也被他剛才以身體為媒,力創越女宮首席女弟子的 人手段震懾,遲疑著不敢上前。

一時之間,在場數百個武林人物鴉雀無聲,甚至沒有人有一丁點的動靜,人人只是目瞪口呆地望著渾身浴血的彭無望。

「殺人者死,此乃天理。」彭無望操著因為強忍著劇痛而沙啞的嗓音緩緩說道,「金百霸,我有說錯么?」他伸出右手扶住自己的左肩,用力向上一送,希望將脫臼的肩胛骨入臼。然而,剛才金天驕的這一刀實在砍得太重,兩個關節之間被撞出太遠,沒法裝上,骨頭摩擦血肉經絡,痛得彭無望又是一聲悶哼。旁觀的雖然有不上刀頭上舔血武林豪杰,然而這么慘烈的傷損情形也還是第一次見,無不看得牙根發冷。

彭無望一跺腳,右手上托,將整個左肩提了起來,再向下一壓,接著右拳猛地往肩膀上一砸,只听骨節「咯吱」一聲脆響,骨節終于給他接了回去,彭無望拼命咬牙忍痛時咯吱吱的聲音,連和他相隔老遠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換作是個旁的人,早就昏了過去,可好個彭無望,竟然不叫一聲。他還能狂笑一聲,說道:「金老賊,受死吧。」

旁觀的眾人此時哪里還忍得住,紛紛議論了起來。「看,這姓彭,還要打呀?」「當然啦,血海深仇哇,哪能不報?」「嘿,看他渾身是傷,連骨頭帶肉都不靈了,還打?」「這才是真英雄。」「我今天才知道什么是鐵血硬漢。今天給姓金的拜壽,可沒白來。」「厲害,厲害,彭門竟然有這么了不起的人物。」「他師父是誰呀?」「彭地?」「金老爺有免死金牌,我們是不是該幫幫手?」「幫你個頭!先不說你是不是白白送死,就說金老賊做的那些混賬事,你說你該幫嗎?」

事已至此,金百霸和金夫人互望一眼,同時大喝,一刀一劍催動起 天攻勢,拚了命似的向彭無望撲來。彭無望氣沉丹田,左手虛空一抓,本來立在石板地上的閃亮鴛鴦刀重新回到自己手中。彭無望大半自創的絕學乃基于這鴛鴦刀,鴛鴦刀在手,他立刻信心百倍。只見他右手一送,鴛鴦刀化為一道洞穿天地的厲芒直接射向金百霸和金夫人。雖然金百霸號稱無敵神刀,而金夫人則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玉女神劍,但是遇上這連劍神顧天涯,鶴神齊笑天都贊嘆不已的 手刀法,也是無計可施,只能狂舞刀劍,使出潑水難入的護體功法,嚴密防住周身要害。

鴛鴦刀猶如通靈神器,上竄下飛,橫斬豎劈,宛如游龍戲水,又似青鳳翔空,在彭無望施出的擒龍功力的牽引下,做出了一個個神奇瑰麗的招法變化,可謂招招神妙,式式無雙,可以說是他出道以來的巔峰之作。金氏夫婦雖然下了拼死之心無奈在彭無望的奇幻攻勢下,不但先機盡失,而且進退失 ,只有一招招的硬挨,心中的憋悶苦澀,實在不足為外人道。

數招過後,金夫人腰部中刀,慘呼一聲,跌在地上。一直拔劍護在旁邊的金家六女金天虹那里還忍得住, 呼一聲,撲上前來,擋在母親身前。

彭無望看在眼里,心中一動,左手急伸,運起擒龍功將鴛鴦刀硬生生地隔空提起,流星般該向擊向金百霸。金百霸此時已經眼花心跳,那里還抵擋得住,只能盡力一扭身,鴛鴦刀劃胸而過,帶起滿天血雨。

「爹!」金天虹慘呼一聲,拼命撲到已經倒在地上的金百霸身上,轉頭對彭無望道:「姓彭的,你要殺我爹爹,先殺了我吧!」

彭無望冷哼一聲,一甩手,鴛鴦刀精光一閃,破雲穿霧般來到金夫人的面門。

「娘親!」金天虹慘叫一聲縱身一撲臥在金夫人身上。彭無望哪里想到這金家六小姐有如此孝心,為了避免誤傷了她,他猛地一擺手,一股擒龍真氣應手而出,鴛鴦刀歪了歪,斜飛了出去,但是刀刃到處,金天虹的發髻被一刀削斷,滿頭青絲披散了下來,稱得她一張俏臉更加蒼白,惹人憐愛。

彭無望收回鴛鴦刀,胸口一悶,連忙用袖子掩住臉,將一口血吐在袖子上。原來,他強運真氣,催動擒龍功,內力已經損耗良多,再也撐不住幾招了。

此時,旁觀的智仙子方夢菁不忍看到金天虹如此狼狽,走上前來道:「彭三公子,今日你連殺了金家五位公子,彭門大仇也報得了大半。金氏夫婦重傷在身,已被你重創,而且聲名盡毀,所謂得饒人處且饒人,還請公子放過他們吧。」

彭無望哼了一聲,道:「金家的兩個狗賊,卑鄙無恥,設計陷害我家兩位哥哥,又殺了我們鏢局十八位兄弟,大仇不共戴天,決不能饒。」

方夢菁輕輕一笑,道:「彭公子想必也為金家小姐的孝心感動,所以兩次手下留情,希望你可憐金姑娘一片至孝,放過她父母的性命。」

彭無望嘆了一口氣,心想:她有孝心,我也有兄弟情,豈能厚此薄彼。他正要開言拒絕,忽然看見金天虹已經將父母並排放在一起,然後和身撲在二人身上,除非一刀將她劈開,否則要殺金氏夫婦,可謂千難丌難。此時的金天虹亂發披肩,俏臉鐵青,一身華服皺褶不堪,但是風姿卓越,煞是動人心魄。

彭無望怔了一下,垂下眼楮,忽然看到自己襟前的那朵玲瓏雅致的月夜流香牡丹,此花在他力戰數場之後仍然結腹不消,風華猶在,只是花瓣之上,多了幾滴鮮血。

「蒼天不仁,難容世間英物。這金姑娘身處金門,卻清純仁孝,出淤泥而不染,可以舍身救父救母,就如這跌落凡塵白牡丹,雖于泥濘之中,仍清雅照人。我今日何妨放過金家這位至情至孝的好姑娘,免得她步上大哥二哥的後塵呢?」彭無望暗暗思付道。

他默然良久,道:「好,金姑娘,我給奶十天期限,奶好好和奶的父母相聚,十天之後,我彭無望必再次到訪,取奶父母性命。」

言罷向方夢菁道:「方姑娘,今日多虧奶出言相助,我二哥才得以洗雪冤屈,大恩不言謝,此後姑娘如有差遣,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方夢菁掩嘴輕笑了一聲,道:「彭公子,你襟前這朵月夜流香,確是精致美麗。」

彭無望臉上立刻一紅,暗道:好厲害的才女,只一轉眼就猜出我剛才的心意。

他也是個伶俐的人物,恭恭敬敬地取下襟前的白牡丹,送到方夢菁面前,道:「既然姑娘看著喜歡,彭某只有割愛相贈,望姑娘笑納。」方夢菁點了點頭,意含贊許,欣然接過牡丹花。

此時金天虹早已經吩咐家丁將金氏夫婦扶進府去,然後面色雪白地轉頭對彭無望道:「彭公子高義,小女子感激不盡。但是,父母至親之命,卻也不能輕易讓你拿去,我五個兄長的大仇,我也非報不可,你若要殺我,請立刻動手。」

彭無望一擺手道:「彭某一言九鼎,此事十天後再說。奶想找什么幫手,隨奶的便。不過我勸奶還是抓緊時間多與父母相聚,不要耽誤時間了。」

說完再向方氏父女一抱拳,飛身躍上高昌戰馬,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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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一刀揚威

彭無望洛陽一戰一天後就已經在整個洛陽城傳頌開來,幾天後整個河南都傳得沸沸揚揚,武林人 士交相傳頌彭門三公子不但武功蓋世,而且豪氣沖天,一人獨斗嵩山派,越女宮,金家上下五子一女和金氏夫婦二人,神勇過人的英雄事跡。而金白霸的聲名卻跌到了極點,所有人都對金家的卑鄙行徑切齒痛罵,輕蔑異常。伴隨著一年一度的洛陽花會,這些武林中的奇人軼事更使洛陽城增添了幾分熱鬧。

雖然那場武林大戰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了,暫居洛陽曉風客棧的方家父女仍然對這個話題津津樂道。

「彭無望的 手刀法堪稱最近武林中最為新穎超凡的新創刀法,嘿嘿,為父紀錄武林軼事多年,所見的各路千奇百怪的武功不 枚舉,然而以擒龍功催發 手刀這種奇異武功,可謂不但見所未見,而且聞所未聞。」方百通在客棧房中的桌案之上奮筆疾書,神色興奮不已。

「爹爹,看來,武林軼事錄中,又要多一個名字了。」方夢菁笑道。

「哎,我還不敢這么就將他的名字寫上了,因為還不能肯定這路刀法就是他自創的。」方百通搖頭晃腦,似乎意猶未盡,又道,「女兒,奶看他在一開始獨斗金家四子哪路刀法,有什么特別?」

方夢菁側頭想了想,笑道:「爹爹想要考女兒么?我看,他右手使的是『霧隱雲龍』刀法,這是鶴神齊笑天的雲龍長風刀法中的一路。他的左手,嗯,應該是『橫江刀法』,也是雲龍長風刀法中的一路。只是他雙手同時施展,又多出了無數精奧變化,這些招式出于何門何派,恕女兒才識淺薄,無法辨認出來。」

「能看出這些,已經很不錯了,不愧是我方百通的好女兒。其實,彭無望的出招根本沒有多出任何變化,只是他雙手各使一路刀法,左右開弓,一神守內,一神游外,根本不拘泥于雙手配合之變化,而是雙手任意出招。」方百通輕撫長須,滿含贊嘆地說。

「任意出招?這怎么可能?」方夢菁 道。

「一手成方,一手成圓,嘿嘿,女兒,這個彭無望甚是難得,他不但 才絕艷,乃是武學上曠世難逢的奇才,而且心地質樸,坦蕩耿直,這個誠心正意的品性恐怕更是難求。否則即使讓他想出了這個奇門武學,也因為雜念太多而難以融會貫通。」方百通越說越是激賞,幾乎將頜下的胡須捻下。

方夢菁掩嘴輕笑道:「我說呀,彭無望這個人根本是個傻小子,世上的這許許多多人情世故,他都懵懵懂懂。」

「哎,不要小看他,這個後生可還傻中有精,奶看他直闖金府的氣勢,嘿,任憑金家舌綻蘭花,該殺就殺,一點也好處也沒法從他身上撈著。可憐他們想出這許多鬼魅伎倆,放到彭無望身上可就全行不通了。」方百通撫掌笑道。

「爹爹,你也夸夠了吧?」方夢菁嬌嗔道。

「對對對,還有我的寶貝女兒,嘿嘿,不愧是我方百通的好女兒,三言兩語就揭破了金府的陰謀,才智過人,真是巾幗不讓須眉。」方百通連忙笑著說。

方夢菁笑著點點頭,這才放過了他,轉頭望向窗外,觀賞著夏日洛陽百花盛開的美景。

正在方家父女談興正濃之時,突然烈風撲面,三個手持雙劍黑衣蒙面的殺手似乎從天而降一般從三道朝街的窗子破窗而入。六道劍光匹練般交剪而下,方家父女只來得及 叫一聲:「青鳳堂」,完全來不及躲閃。

就在這個千鈞一發的緊要關頭,一道灰衣身影破門而入,手中轟雷般的烈焰刀光迎頭罩向那三個黑衣殺手。

只听得一連串的慘叫之聲,兩名殺手四劍齊斷,一個咽喉中刀,一個面門中刀,橫尸地上。而第三個殺手一條左臂被斜斜砍下,慘呼著滾到在地。方家父女定楮一看,原來正是剛剛揚威洛陽的彭無望。只見他抖手飛出鴛鴦刀朝客棧的地板擲去。果然,一陣巨大的迸裂聲傳來,客棧地板裂了一個大洞,一個青衣身影沖天而起,手中映月彎刀迎頭砍下。然而,奈何彭無望的飛刀已經先到了一步,刀光如電,穿胸而過。那青衣人一聲慘叫,身子直貫出丈余,摔在地上,這個人五短身材,手臂粗壯,面目猙獰,雙目幽藍,似非中土人士。只見他在地上掙扎了片刻,蹬了蹬腿,咽氣歸西。

彭無望一屁股坐在客棧的椅子上,臉色鐵青,扶住桌案,暗暗調息著體內混亂不堪的真氣。

方氏父女互相看了一眼,方百通上前作了個揖,道:「多謝彭小兄再次出手相救,方某感激不盡。」

方夢菁上前一揖,道:「彭兄武功更上一層樓,小女子欽佩不已。」

彭無望暗中吐出胸中一口濁氣,道:「方老前輩,方姑娘不必客氣。」他轉頭對仍在地上呻吟的僅存黑衣殺手道:「回去告訴青鳳堂主,想殺方家父女,先過我彭無望這一關。」

那黑衣殺手好不容易止住呻吟,顫聲道:「你就是彭無望。」

彭無望哼了一聲,道:「正是,下次換個高手再來。青鳳堂莫非真的無人了。」

那黑衣人看了看橫死地上的青衣人一眼,低聲道:「彭無望果然名不虛傳,這次真是失策。」他一跺腳,縱身從已經破爛的窗口越出,轉眼便消失了蹤影。

看到那黑衣人走了,彭無望整個人都垮在了桌上,張口噴出一股鮮血。方家父女大 。方夢菁見機最快,連忙關上大門。

方百通扶起彭無望,放他躺到床上,連聲問:「彭小兄,你怎么樣?」

彭無望又噴出一股鮮血,道:「我可能受了極重的內傷,至于受傷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方夢菁將所有窗簾都拉了起來後,才來到床前,對方百通道:「爹爹,我對醫術了解得多一些,讓我看一看。」

方百通點了點頭,對彭無望道:「小兄弟,我這個女兒不但智謀超群,而且醫術如神,你放心好了。」

方夢菁嗔道:「爹爹,現在不是夸女兒的時候。」說完坐到彭無望身邊,拿起彭無望的右手把起脈來。

方百通笑了笑,嘀咕道:「夸女兒還要分時候么?」言罷,悠悠然坐到桌邊,開始繼續他的著書。

方夢菁把脈良久,又觀察了彭無望的臉色,道:「彭兄,你的傷勢沒有大礙,只是最近你連場大戰,消耗過多內力,精氣虛耗,而且諸多外傷未愈,傷連肺腑。而且,你最近休息不夠,氣血兩虛,加上你身上中過先天罡氣,越女宮劍氣和嵩山派內功的沖擊,雖然傷勢都不算重,但是積累下來,實在危害不小。不過,既然有我在,我可以多給你開些補氣寧神,舒筋活血的方子,再加上些大補之物,相信你一個月內就會完好如初。」

彭無望急道:「方姑娘,我十天後還有一場大戰,麻煩奶盡早治好我的傷勢。」

方夢菁道:「彭兄,恕我直言,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何況你這病根早在幾十天前已經種下,實在難以快速根治。」

彭無望嘆了口氣,忽然笑了笑,道:「方姑娘肯為我醫治,我已經感激不盡。竟然還諸多要求,實在該死。」

方夢菁連忙起身丌福,道:「彭兄言重了。閣下三番兩次相救于我們父女二人,就算是再苛刻的事,我們也會盡心為你辦妥。」

彭無望惶恐地撐起身子,剛要說話,坐在遠處的方百通擺了擺手,道:「算了,女兒,彭小兄,大家都不要太客氣了,治病要緊。」方夢菁連忙扶住彭無望的身子,讓他躺回床上。

方夢菁找人處理好尸體,洗淨屋內血跡,寫下一個藥方,請店小二出去抓藥,又請人要廚房炖一碗燕窩茯苓湯,然後來到彭無望的身前為他施針。

方百通正將一卷武林軼事錄收尾,見彭無望精神還好,就問道:「彭小兄,不知你是為了何事才找到我們的?」

彭無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在下身受重傷,身無分文,整個洛陽城舉目無親,又沒錢醫病,忽然想起方老前輩和方姑娘總算相熟,所以才冒昧前來。想不到竟然陰差陽錯,出了這些事故,真是世事難測。」

方百通撫掌笑道:「彭小兄果然快人快語。承蒙彭小兄看得起老夫和小女,才能救得我們性命,可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老前輩,過獎了。」彭無望笑道。

「對了,彭小兄,你的武功實已到達出神入化的地步,真是心明眼亮,洞察先機,竟然預先料到那青鳳堂四大元老之一的『踏月追魂』差博所有騰挪變化,一刀將他置于死地,這份武功,就算當今武林的七大公子,也有所不及呀。老夫佩服,佩服。」方百通捻須笑道。

彭無望大 :「老前輩,你說那青衣人是青鳳堂四大元老之一。」

「怎么,你不知道么?」方百通 道。

「晚輩委實不知。實不相瞞,晚輩根本對這個差什么的武功一無所知,也不知道他在屋中。只是,先前炮刀羅一嘯也曾經以這個辦法突襲我大哥。我想,這回是不是也會有個什么人象羅一嘯一樣沖出來,所以搶先射出鴛鴦刀,只是保險起見,想不到真有個人竄出來,算他倒霉。」彭無望說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方家父女互望了一眼,都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滑稽感。原來,踏月追魂差博乃是名滿天下的一等一的刺客。他本是波斯人,十三歲到達中土,已經精通波斯武功。到了中原,重新投山拜師,學成了一身 天動地的武功,尤其他的彎刀刀法,混合了中原武術和波斯武功的精華,乃是當世有數的詭異刀法,飲恨此刀之下的武林名家,英雄好漢不計其數,已經被收在方百通的武林軼事錄中。他雖然武功比起雷煞炮刀羅一嘯來,稍差一線,然而已經是江湖上人見人怕的大魔頭,不想卻無緣無故地枉死在彭無望一招毫無目的的刀法之下,實在冤枉之極。

方百通看了看桌上剛剛飲過差博鮮血的鴛鴦刀一眼,嘆道:「真是報應,差博手下枉死的冤魂無數,今日該有此報。」

此時方夢菁為彭無望施針完畢,笑道:「彭兄今天再展神威,從此天下聞名,可以預期。」

彭無望長長舒了一口氣,嘆道:「嘿,天下聞名實非所願,只希望早日得報大仇,從此了無牽掛。」言罷,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菁兒,他可是睡過去了?」方百通問道。

「正是,爹,他說睡就睡,倒是干脆得很。」方夢菁笑道。

「哈哈,有趣,有趣,今日終于見到一個和自己女兒聊天聊到打瞌睡的男兒。」方百通捻須笑道。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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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約戰少林

當金百霸和金夫人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整個金氏鏢局里只剩下幾個端茶送水的僕人,其他的護院,趟子手,鏢師還有府中家丁全部都已經不見了。金百霸看了看躺在同一間屋子里的金夫人,顫聲道:「夫人,奶還好嗎?」

「呸,好什么?這一回我們金家聲威盡失,就算撿回性命,也不過是苟活人世的廢人。」金夫人切齒道。

金百霸環視了一下四周,道:「夫人,我們的家丁僕眾呢?」

金夫人冷笑一聲,道:「你問我,卻叫我去問誰。」

這時,金天虹匆匆從門外奔了進來,看到父母同時醒來,大喜道:「爹,娘,你們都已經醒了!太好了。」

「虹兒,過來。」金夫人向她擺了擺手,道。

金天虹連忙走到了她的床邊,問道:「娘,什么事?」

金夫人道:「是不是奶遣退了所有的家丁僕眾?」

金天虹點了點頭,道:「娘,彭無望十天之後就會再次來金府,這一次他說什么都不會放過金家,所以女兒遣散家眾,免得他們枉死填命。」

金夫人哼了一聲,道:「好,好,果然是個俠義心腸的好女兒,和奶爹早年時候一模一樣。」

「娘?」金天虹心中一顫,問道,「奶是不是認為我作得不對?」

「哼!我問奶,你有沒有向咱們黟山越女宮求援?」金夫人聲色俱厲地說。

「娘,我已經讓師姐方飛虹去求援了。但是,黟山和洛陽相距千里之遙,我想她們可能 不過來了。」金天虹顫聲道。

「所以你才會花去這許多功夫去作無謂的事。」金夫人怒道。

「夫人,你又何必埋怨女兒呢?她這么做也不過是不想多傷人命。」金百霸沉聲道。

「呵,現在你又想做英雄了?當初你又何必用飛燕回翔害死彭無忌?」金夫人冷笑道。

「夫人,唉,都怪我一時糊涂,行錯一步,惹來這滅門之禍。」金百霸嘆道。

「算了,娘,現在我們命在頃刻,何必互相埋怨,」金天虹小聲勸道,「讓我們抓緊這最後十天好好相聚。」

「你胡說什么?」金夫人大怒,「難道你想我們全家就這樣在這里等死么?」

「除了這樣,娘,我們還能做什么呢?」金天虹哭了出來。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抓緊時間逃出洛陽,留得有用之軀,好為你那五位苦命的哥哥報仇雪恨!」金夫人大聲道。

「不,不能逃!」金百霸忽然大聲道。

「什么?夫君,你難道有什么退敵的良策不成?」金夫人問道。

「沒有,不過,我金百霸一生雄 洛陽,早已經落地生根。讓我金百霸避禍出逃,我寧願一死。」金百霸斬釘截鐵地說。

「難道你忍心看你的女兒陪你一死么?」金夫人大怒。

「娘,女兒的意思和爹一樣,誓與洛陽金家共存亡。」金天虹低聲道。

金夫人看了看他們父女二人幾眼,費然長嘆一聲,道:「這叫自作自受,好吧,雖然為娘的做了許多陰險之事,從此天怒人怨,但是為娘總算還有個有出息的女兒守在身邊,有個有骨氣的夫君同生共死,也算夠了。」她輕輕拉住女兒的雙手,目光中露出慈愛之色。金天虹感到眼圈一陣發熱,叫了一聲「娘親」,撲進金夫人的懷中。金百霸顫抖著走下床,來到妻女的身邊,張開長長的雙臂,將二人一起攬在懷中。

方飛虹帶領著在洛陽一役中多少帶著點傷的越女宮同門星夜兼程向黟山離去。自從出道以來,方飛虹以越女宮神女殿第四代首席女弟子的身份闖蕩江湖,從來都是無往而不利。江湖之上,無論黑白兩道,正邪高手,都要對她退讓三分。然而,洛陽一戰,彭無望以一柄飛刀,一套普普通通的羅漢拳,毫不留情地將自己和同門師妹們一一擊倒,在天下人面前讓越女宮的聲譽蒙受天大羞辱,更讓自己從此在江湖之上抬不起頭來,此仇此恨,她說什么都不會就此算了。

剛剛離開了河南境內,方飛虹忽然看見黟山越女宮的神鶴在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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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苦戰劍仙

越女宮葬劍池七大首席護法,眾星捧月般護衛著越女宮天女殿的年輕一代首席弟子人稱劍仙子的華驚虹,策騎著毛色雪白的大宛駿馬,緩緩而來。方飛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她用力眨了眨眼皮,在凝神仔細看了又看,才確定了自己並沒有看錯。

武林中人人仰慕的七仙女之首華驚虹出落得猶如出水芙蓉,清雅而秀麗,風華絕代。她高挑身材,峨眉鳳眼,瓜子臉龐,目光溫和柔美,與她那清高出群的氣質一稱,反而給人一種高貴脫俗的感覺,宛如水中蓮花,可遠觀而不可親近。曾經聞名天下的天痕劍被她輕輕松松地斜背在肩上,顯出一股灑脫不羈的風範。

「方師姐,你不是在洛陽為金家賀壽麼?怎麼會在這里?」華驚虹看到方飛虹一路風塵的模樣不禁奇怪地問。

听到華驚虹柔和華美的嗓音,方飛虹竟然升起一股受寵若驚的歡喜,她連忙答道︰「我,本宮弟子遇險,我正要趕回黟山搬請救兵。」

此言一處,除了華驚虹以外,所有越女宮人都鼓噪了起來。原來,越女宮近年來鋒頭一時無量,除了少林派,天山派,沒有任何人敢動他們的門人。越女宮出身的武林女俠出沒江湖路上就差沒有橫著來走了,現在竟然遇險,簡直是罕見罕聞。

葬劍池的首席長老離恨劍李海華怒道︰「何人如此大膽?青鳳堂?少林派?還是天山劍派的古劍池高手?立刻給我們詳細講來。」

方飛虹不敢怠慢,連忙從頭到尾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詳詳細細地講了出來,當然在言語之間,把彭無望形容成了一個桀驁不遜的莽漢,而把越女宮門人說成了地地道道的受害者。這還是因為彭無望的英雄氣概,讓她實在無法將他說成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

「離手刀?」華驚虹對彭無望的武功發生了興趣,「他是如何操控已經脫了手的飛刀的?」

方飛虹連忙道︰「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憑借手上發出的真氣。」

「頗似本宮的御劍飛仙之術!」華驚虹轉過頭來對離恨劍李海華道。

李海華贊同地點了點頭,忽然問道︰「他是怎麼破的越女宮千手觀音劍陣。」

方飛虹想了想道︰「他在我們沒有列成陣勢之前,用離手刀一舉擊傷了我們所有參與布陣的弟子。」「好手段!」華驚虹和李海華同時道。

方飛虹見狀忙道︰「如今彭無望放下狂言,說要在十天後來取金伯伯,陳師叔(金夫人娘家姓陳)和金師妹的性命。」

華驚虹心中一動,望向李海華,李海華心系愛徒金天虹的安危,道︰「華師佷,此事性命攸關,實非等閑,不如我們暫緩少林寺之行,先去解決了這個彭無望再說。」

華驚虹道︰「甚好,我也很想見識這個彭無望的刀法。就當是為少林寺之行的磨劍練習,也未嘗不可。」

方飛虹大喜,連忙策馬引路,就這樣越女宮一行人等浩浩蕩蕩地向洛陽進發。

經過十天的休養,彭無望感到自己的傷勢已經好了八成,雖然方夢菁勸他在歇息幾天,但是彭無望急于報仇,那里肯听,只是收下了方夢菁相贈的八枚延生續命丸。這一天,彭無望首先護送方家父女出城,在城門口找到了嵩山派的門人,將保衛方家父女的任務交給嵩山派人。嵩山派掌門謝滿庭曾經蒙彭無望救回性命,對于他的所托之事哪會不從,而且百無不知方百通乃是名滿天下的人物,嵩山派也有心接納,所以彭無望對于他們的安全終于放下心來。

接著,他重新回到洛陽城,找到一家打鐵鋪買了兩把單刀跨在腰間,再一次來到了洛陽金家。洛陽金家的金碧輝煌的家宅庭院依然屹立如初,然而那些趾搞氣昂的金家僕人,和威風凜凜的鏢局大旗已經都不見了。現在的金家,門可羅雀,再也沒有了昔日的雄風氣派。

「活該!」彭無望不屑地啐了一聲,「多行不義,真是應有此報。」他一腳踹開金家的紅漆大門,一個縱身,越了進來,放開嗓子大聲叫道︰「金百霸出來受死!」這一聲大吼,彭無望依足了師傅所授的少林寺佛門獅子吼的功法,一口真氣從嘴中直噴出來。嘹亮的嗓音在整棟金宅中轟轟傳送。

這時,四面八方忽然傳來一陣清幽的鶴鳴之音,十數條白衣身影從金府中猶如踏波仙子一般飛躍了出來,十數柄劍的精芒將彭無望的眼楮都映得花了。

「你們是誰?」彭無望眼力日漸高明,已經看了出來,這些白衣人中起碼有七個足以和自己打個平手,甚至勝算極高的高手,而其他的劍手也是千里挑一的頂尖好手,凡三四個聯手,自己必定不敵。

「黟山越女宮,蓮花葬劍池!」一陣清音傳來,領頭的七名持劍高手朗聲吟道。

「今日彭某為報大仇而來,爾等若是事不關己,就請立刻離開。否則刀劍無眼,就恕彭某不客氣了。」彭無望大聲道。

「好大的口氣!」金夫人得意洋洋的尖嗓音從門內傳了出來。金天虹扶著傷勢未愈的金百霸,和金夫人一起走了出來。他們身後,還有一名青衣黃襟,白色披風,身材高挑婀娜,高盤發髻,斜背古劍的絕美女子。

金夫人冷笑著說︰「姓彭的,別以為自己真的天下無敵了。放眼看看,在場的都是足以制你死命的高手。還要妄想報仇。此話應該由我來說。今日我定要報那殺子之仇。」

站在場中的方飛虹也嘲諷地說︰「彭無望,你也不擦擦眼楮看看,今日我越女宮高手盡在于此,看你能威風到哪里去。」

葬劍池高手之一的李海華怒道︰「臭小子,竟然敢和越女宮弟子為敵,莫非是真的不想活了。」彭無望大怒,道︰「越女宮弟子怎地,莫非就可以橫行無忌,肆意妄為了?」

李海華怒火更炙,厲聲道︰「不知死活的臭小子,納命來!」言罷,長劍應手而出,猛點向彭無望的眉心。彭無望同時虎嘯一聲,雙刀閃電般從左右射出,橫江刀法噴薄而發。李海華冷笑一聲,長劍一抖,幻出清清楚楚的二十七道劍影,四面八方擊向彭無望的全身上下所有要害。彭無望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出手實在太慢,遠遠比不上這位越女宮高手。他大驚之下,暴喝一聲,雙手同使霧隱雲龍,一片瀑布般的刀光迎面而生,結結實實地硬擋了李海華凌厲無匹的越女宮神劍——二十七劫。只听得一陣密如油炒爆豆的比比卜卜之聲,李海華被彭無望的刀勢硬生生迫退了半步,一時攻勢無法繼續,而彭無望,則被李海華的驚人劍氣沖退了十五六步,險險一交坐倒在地。

李海華怒笑一聲︰「哈,如此淺薄功力,竟然敢和黟山越女宮爭強斗勝!」

彭無望「呸」地一聲,大聲道︰「可笑,如果我武功蓋世,和你們爭強斗勝還提什麼敢或是不敢?」

李海華身邊的葬劍池長老流星劍風迎花怒道︰「好個饒舌的小子,李師姐,讓我來了結他。」「哎,」李海華忙伸手一攔,道,「風師妹,如此小輩,不配和我等交手,讓華師佷對付他。」風迎花愣了一下,沒有說話,退到一旁。原來,此行人等當中,雖然有七個人可以算是華驚虹的長輩師叔,但是若論劍術,卻仍然沒有敢和華驚虹相提名論,包括李海華在內,李海華若是堅持讓華驚虹出戰,必定是試出彭無望的武功確有驚人之處,即使出動葬劍池護法,也難操必勝。原來,李海華雖然利用自己苦練數十年的精純素女功力將只練過幾年少林上乘內功的彭無望逼退十數步,然而單從招數上,自己卻沒有佔到半點便宜,反而是彭無望詭異奇幻的雙手刀法在倉促之間,竟然一五一十地擋下李海華苦練多年的二十七劫神劍,而且將她逼退了半步,令她心底大有英雄出少年的感嘆,生怕自己的師姐妹們大意出手,不小心被他勝上一招半式,那越女宮的威名就真的蕩然無存了。而華驚虹則不同,因為在李海華還有所有越女宮人心中,華驚虹已經成了劍神的象征,她絕不會輸。

這時,彭無望已經知道今日之事無法善罷,而且剛才出手的李海華在劍術和功力上的修為,他今生只在齊笑雲,顧天涯,羅一嘯和雷野長身上得窺仿佛,實在是罕見罕聞的高手。不過,既然面對羅一嘯,雷野長時,自己都有取勝之機,今日也不會例外。他見李海華暫不出手,他乘機脫下外氅,隨手丟到一邊,雙手緊握長刀,而他賴以屢敗強敵的鴛鴦刀則被他咬在嘴里。他這一幅劍拔弩張的氣勢,確有令人不敢小覷的派頭。

李海華若無其事地對從內院緩緩走出的華驚虹道︰「華師佷,事情的來龍去脈,陳師姐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現在這個小子就在這里。」

華驚虹輕聲應了一聲,輕撫羅衣,緩步上前,來到場中。她好奇地看了看雙手持刀,而且嘴里還咬著一把的彭無望,忽然對李海華道︰「李師叔,你是要殺他,還是要捉他。」

金夫人立刻大聲道︰「華師佷,不必對他客氣,請將他碎尸萬段,為我的五個兒子填命。」華驚虹點了點頭,來到彭無望的面前,輕聲道︰「這位公子,你也听見了,陳師叔說要取你性命,那就請恕小女子得罪了。」言語之間,似乎早就將彭無望看成了個待宰之人。

彭無望氣得滿臉通紅,怒罵道︰「你這個臭丫頭,年紀沒見比我大,口氣卻大過我百倍。你以為你是誰?觀音大士呀?」

他看了看李海華,又道︰「喂,那個誰呀,你也不是一定能打過我,怎麼,還派自己的師佷來送死,你們越女宮斷糧啦?」

李海華氣得差點背過氣去,大喝道︰「華師佷,還和這等市井小人羅嗦什麼,快快取他性命。」華驚虹朗聲道︰「遵命。」言罷,原來還在背上的越女宮天痕劍忽然神跡般跳到她的手中。她一刻未停,抖手一劍斜劈向尚在五丈開外的彭無望。

彭無望愣了一下,暗道︰「此女莫非失心瘋了。」然而,正當他遲疑之間,一道比利劍更加鋒銳的劍罡成浪尖形狀撲面而來。彭無望急叫一聲不好,猛吸一口氣,身子閃電般橫移一丈,堪堪將這股勢不可擋的凌厲劍罡閃過,然而劍氣擦身而過,令他渾身劇痛,猶如馬上要散架一般。

「好厲害,」彭無望心底一陣驚駭,「她剛才那個誰更厲害百倍,這劍罡如此凌厲,只怕劍神顧天涯的威勢也勝不了她多少。」

華驚虹看他閃過了自己練成的先天劍罡,驚喜地點了點頭。所謂見獵心喜,華驚虹自領悟劍道以來,可以說是當者披靡,無人敢迎其鋒,劍罡一出,更是不見對手。然而,彭無望能夠閃開劍罡,而且行有余力,可見這一戰似乎還有一點看頭。

華驚虹微笑了一下,手中的天痕劍忽然展開了一束彩虹般的艷光,猶如一道嬌媚照人的羽翼鋪天蓋地地罩向彭無望。

「是彩翼劍法!」觀戰的眾越女宮弟子心中一陣火熱的興奮。這彩翼劍法乃是越女宮劍道到了極高境界才能夠領悟的絕頂劍法之一,此劍法以豐富多變的劍式,演化出猶如鳳凰羽翼開合舒展般雍容華美的劍招,出招者必須對劍道有深刻的體驗,可以從心所欲地依照彩翼劍法的劍理臨場創制出合適的招式,不但要克敵制勝,而且不失彩翼劍法華美動人的特點。若是只顧到克敵,則招式流于狠辣,失卻了舉重若輕,優美自如的風度,而過于追求招式的華美,又流于華而不實,徒增笑柄。

而此時華驚虹隨手使出彩翼劍法,不但招式優雅華美到了令人顛倒迷醉的境界,而且劍勢凌厲無匹,劍劍都是奪魂攝魄的索命殺招,實在已經得到了彩翼劍法的精髓所在。

彭無望那里擋得住如此繁復精奧的劍法,他只有奮力使出霧隱雲龍刀法,雙刀化為一片銅牆鐵壁般的爛銀光幕,單憑一口精純悠長的真氣,力撐局面。

就這樣,兩個人一攻一守,連過了七十多招,刀劍相交一百九十三次,仍然保持著僵持不下的局勢。但是,此時的彭無望已經滿頭熱汗,額角青筋暴露。而華驚虹不但未見一絲疲態,反而劍法使得更加得心應手,揮灑自如。

忽然間,華驚虹撤劍後退,劍交左手,接著劍華猶如流星般一閃,二十七道雪亮劍影分擊向彭無望身上九處要害,十八個大小穴位。這二十七道劍影排成整齊精妙的雪花形狀,二十七道劍光剛好排成三朵晶瑩剔透的雪花。

彭無望一聲長嘯,灰色的身影猛虎般撲上前來,矯捷若龍般穿過層層劍影,雙手長刀同時橫江刀法中的「青翼橫空」,厲電般的刀光猶如展翼橫空的飛龍,劈向悠然自得地揮灑劍光的華驚虹。原來,彭無望知道如此齊奧難敵的劍招實在難以招架,所以只好來一招同歸于盡,不顧一切地施展攻勢刀法,意圖搶回主動。然而,他雖然想得不錯,但是怎奈華驚虹劍式太快,如迅雷急電,只見一朵雪花端端正正印在彭無望的左肩之上,彭無望急忙一個凌空倒翻身,才沒有讓這九劍印實,否則,整個左肩就要離身而去了。

「好!」觀戰的眾越女宮弟子同聲叫好。

金天虹連忙來到師傅李海華身邊,問道︰「師父,華師妹似乎也使得是師父曾經使過的二十七劫劍,怎麼會如此不同?」

李海華愛憐地撫著她的頭,笑道︰「師父的二十七劫劍法遠遠不如你華師妹。二十七劫劍法雖然只有一招,但是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剛才華師佷所使的二十七劫,劍影交織成雪花形狀,有個名堂,叫雪花劫。而且,華師佷還可以令劍影交織成八卦形狀,那就是本宮劍法登峰造極之作,叫八卦劫。好徒兒,慢慢學吧,咱們越女宮的劍法神妙之處,學得越多,體會的就越深。」

金天虹神色激動地用力點了點頭,道︰「徒兒定當瑾尊師尊教誨,刻苦用功。」

彭無望此時右手一抖,單刀插在地上,然後取過餃在嘴里的鴛鴦刀,奮力一擲,鴛鴦刀化為一道若有若無的銀灰色影象,猶如夢魘中才會看見的詭異飛虹,沿著一條奇奧優美的弧線斬向華驚虹的腰腹要害。

此招一出,滿場震驚,因為這一招充滿狂放攝人的想象力和驚天動地的無敵氣勢,快如電,疾如風,攻掠如龍,飄逸如神。這正是彭無望自創出來的離手鴛鴦刀法。華驚虹雖然劍法如神,也不禁被這一招的威力所攝,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長劍輕舒,依著鴛鴦刀劃出的奇美弧線輕輕一引,那氣勢如虹的鴛鴦飛刀立刻方向一轉,激射上天,化為一片迎著烈日光芒的煙花火箭,險險看不見了蹤影。

斗到此時,在場所有的越女宮弟子齊聲歡呼叫好,紛紛稱贊華驚虹此招以虛克實,以柔克剛,發揮了越女宮陰柔劍法險與柔的極至。

彭無望看在眼里,也不禁贊了一聲︰「姑娘,好劍法,若在平時,彭某真服了你。」

「今日便又怎樣?」華驚虹也因為自己使出這一招平日里絕難一揮而就的絕世劍法而心中竊喜,不覺口氣中也親切了少許。

「今日彭某為兄長報仇,雖然明知不敵,也絕不罷手,就算你武神轉世,我也要打得你再去投胎。」彭無望仰首望天,右手麻利地撕下衣襟,包扎好了左肩的傷口。

「好大的狗膽,」李海華和金夫人齊聲罵道。

「好,今日你我不分勝負,絕不罷休,彭兄以為如何?」華驚虹笑道。

「甚好,姑娘頗有豪氣,彭某佩服。」彭無望仍然眼望青天,右手往背後一探,猛然抽出

一把精華耀眼,雪亮如秋水的長刀。

華驚虹眼力何等銳利,眼角輕掃長刀一眼,立刻郎聲道︰「彭兄豪氣驚人,直到此時才亮出看家本領,小女子深感欽佩。」

彭無望大聲道︰「此刀乃師尊所賜,飽飲世間惡人鮮血,歷盡滄桑,若非出于無奈,彭某焉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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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驚聞噩耗

彭無望剛剛走出洛陽金府就感到天旋地轉,滿眼金星亂閃,從渾身的劍傷處傳來陣陣剜心蝕骨般的痛楚。他茫然看了看周圍的街道行人,沉沉地嘆了口氣,拼命挨到街角的一處不顯眼的牆根下,緩緩蹲下身,想勉強運氣療傷。但是,他剛剛千辛丌苦地提起一股真氣,突然胸腹之間傳來一陣劇痛。他眼前一黑,猛地撲倒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彭無望緩緩從昏迷中醒轉過來,發現自己身處一處客房之中。屋中的擺設十分樸素簡陋。只有一床,一個木架,架上放了一個黃銅臉盆,屋角放了兩個簡樸的木椅,還有一張黃木桌子,桌子的一角放了一盞油燈。

彭無望環顧了一下四周,看不出自己身在何處,于是提高聲音問道:「請問有人么?」听到他的聲音,立刻有一個僧人打扮的青年沖了進來,見他醒了過來, 喜地道:「彭施主,你終于醒了,太好了。」

「這位師傅,請問我這是在哪里?」彭無望茫然問道。

「哦,施主,這里是少林寺。」這個青年僧人雙手合十道。

「少林寺!我怎么會在這里?」彭無望 奇地問道。

「這個,是大師兄鄭擔山送你回來的,你一連昏迷了三天,大師兄命我們一定要細心照料于你。」那位僧人道。

「我和貴師兄素未謀面,承他如此照顧,實在惶恐。」彭無望誠懇地說,「不知貴師兄身在何處,可否一見,讓彭某當面致謝。」

那位僧人一拍腦袋,道:「對了,彭施主終于醒轉過來,這個天大的喜訊一定要盡快告訴大師兄才對。彭施主,請你稍候,我立刻去找大師兄去。」言罷,轉身飛奔出了客房。

彭無望錯愕了半晌,剛剛回過神來,一個身材雄偉魁梧的壯漢已經大踏步走進了客房。此人中等身材,但是肩膀極寬,肌肉結實粗壯,國字臉,粗眉闊鼻,大嘴大耳。他的眼楮非常醒目,左眼大如銅鈴,右眼細小成一線,赫然是個大小眼。他的頭上一根頭發也沒有,油光 亮,顯然是少林派人士。

那位青年僧人隨著那個壯漢一起進來,朗聲道:「彭施主,這位就是我們的大師兄銅拳鐵掌鄭擔山,武林人稱僧公子,乃是武林七公子之一。」

只見那鄭擔山大手掌一揮,道:「行了,虛延,不必在這里為我吹噓了,沒的讓彭兄弟笑話。你先出去,我和彭兄有話要說。」那位年輕僧人向彭無望合豐u#31036;後,轉身出了房門。

彭無望掙扎著想從床上爬起來,卻被鄭擔山一把攔住,道:「彭兄弟不必客氣,你重傷初愈,還是躺著說話吧。」

彭無望勉強一抱拳,道:「大師你好,多謝你相救之恩。」

鄭擔山臉色尷尬,大手用力撓了撓頭,道:「彭兄弟不必客氣,其實,嗨,其實我不是和尚,我只不過是個禿子。武林中人叫我僧公子,其實是個誤會。鄭某從來沒有出過家,是少林俗家弟子。」

彭無望險些笑出聲來,忙道:「鄭兄,彭某冒失,請恕罪。」

鄭擔山笑了笑,道:「不知者不怪,對了,彭兄,你既然已經醒了,說明你的傷勢已經轉危為安,恭喜恭喜。看來,少林大還丹還是效用如神。」

彭無望大 ,道:「怎么,鄭兄將少林療傷 藥大還丹與我治病!彭某賤命一條,實在承受不起。」

鄭擔山笑道:「應該是我們少林寺向你致謝才是。彭兄不必客氣。」

彭無望大惑不解,道:「彭某與少林寺毫無瓜葛,不知鄭兄所指何事?」

鄭擔山展顏一笑,道:「彭兄,你可知道,你與劍仙子華 虹的一場大戰,挽救了少林寺的天下第一派的聲譽。」

彭無望丈二金剛摸不到頭腦,問道:「不知道鄭兄此話何解?」

鄭擔山笑道:「彭兄,實不相瞞,你可知道越女宮此次大舉下山,所為何事?他們是沖著少林寺來的,華 虹是希望憑借一身 天動地的神劍,會戰少林高手,為越女宮奪回天下第一派的美名。」

彭無望大 道:「竟有此事,越女宮實在太目中無人了!」

鄭擔山嘆了口氣,道:「當初我千里迢迢希望快速 回少林寺增援,在路上看到越女宮的神鶴,心中一時好奇,就潛近查探越女宮的虛實,這才發現越女宮的實力實在 人,不但華 虹劍法 人,而且隨行的葬劍池護法也個個是不可多得的絕世高手。當時我心里就沒了底兒,盤算少林寺的實力雖然雄厚,但是恐怕也難以抵擋如此強大的陣容。」

彭無望忙道:「非也,少林寺七十二絕技名聞天下,足以和越女宮分庭抗禮。」

鄭擔山嘆道:「我開始也是這么想的,後來我听到了有關你和洛陽金家的恩怨,見到越女宮的人想去插手你和金家的是非,所以就潛進金家,希望見識見識越女宮的劍法,當然,也希望伺機相助于你。但是,看到華 虹的彩翼劍法後,我便有了難以匹敵的難過感覺。嘿,真是好劍法。」

彭無望陪他嘆了口氣,道:「我雖不知道什么是彩翼劍法,但是華 虹劍法如神,彭某實在自嘆不如。」

鄭擔山一拍他的肩膀,道:「所以我非常佩服你,真的。嘿,我不太會說話。不過,見識過華 虹的劍罡後,我是說什么都不敢沖出去和她放對了。可是彭兄弟你可真厲害,竟然還和她拼斗了如此之久,交手不下四百余招,真是雖敗尤榮。後來,我听到華 虹對葬劍池首席護法李海華說她已經悟出了超海劍法,準備去天山找顧天涯的晦氣,我們少林寺才逃過一劫。如果不是彭兄弟你拼命阻擊了華 虹的進攻,令她轉了念頭,我們少林寺這一次,恐怕凶多吉少了。」

彭無望滿臉愧色,道:「鄭兄言重了,彭某竭盡全力,仍然敗在一位年華不滿雙十的少女手下,實在慚愧。」

鄭擔山忙道:「彭兄弟千丌別這么說,華 虹的武功已經到了 世駭俗的地步,換了是我,根本接不下五十招。尤其是她的劍罡,真是厲害。等閑高手如果能夠使出一道劍罡,已經足夠稱霸一時,此女倒好,一出手就是幾十道,端的是山崩地裂之勢。好家伙,我已經和本寺的長老們說了此事。看來就算是羅漢堂,般若院和達摩院的高手也難以相抗衡。」

彭無望道:「鄭兄,我彭某決不會與越女宮善罷甘休,待我傷好之後,一定要刻苦練功,再上黟山和華 虹一決高下。」

鄭擔山拍了拍光頭,又道:「听到彭兄此話,在下實在佩服。對了,峨嵋華不凡已經用飛鴿傳書告知于我,你四弟和飛虎鏢局眾位兄弟家眷已經抵達四川成都,兄弟可以放心了。只是……」

彭無望心中一 :「怎的?」

鄭擔山嘆了口氣,道:「在去往成都的路上,你們鏢隊遇上巴西郡劇盜蜀山寨巴山七煞的截擊,你們的司庫司徒仁力戰不屈,飲箭身亡,你四弟和多數兄弟都受了傷,還好你結義兄長華不凡接到訊息,率領浣花劍派的眾高手前去營救,才讓你們的鏢隊幸免于難。不過,華兄就身受重傷,其他的浣花派高手也傷亡慘重。」

彭無望只感到似乎有一只無形的巨手將自己的身子用力地晃了晃,滿眼金星亂冒。鄭擔山連忙一把扶住他,謙聲道:「對不住,這些惡訊應該遲些讓你知道,可是我的嘴實在管不住。」彭無望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擺了擺手,道:「鄭兄,我沒有事。能否請你告訴我,華大哥的傷勢如何?」

「華兄似乎並無大礙,可惜司徒大叔忠心護主,死得極為慘烈,身中數十箭,火化之時,更燒出了兩升的箭頭。華兄在傳書中再三立誓,定要為司徒前輩討回公道。」鄭擔山連忙說。

「蜀山寨,我定要將你們殺個雞犬不留。」彭無望奮力一拍桌子,彭的一聲,一張黃木桌子四分五裂,碎片紛紛散落在地。

鄭擔山又道:「彭兄,千丌莫要沖動,巴山七煞絕不簡單,並不是容易對付的。」

彭無望怒哼道:「管他如何,我彭無望一人一刀,無牽無掛,定要殺他個痛快。」

鄭擔山嘆道:「彭兄,那巴山七煞不但個個武功強橫,而且人人詭計多端,更擅用毒藥暗器,在武林中聞名已久,決非易與之輩。當初,華兄曾經遍邀蜀中高手攻入蜀山寨,但是卻被困在寨里的埋伏之中,好不容易殺出重圍,但是人手損折過半,可謂鎩羽而回。听說巴山七煞和巴陵郡的大梁朝皇帝蕭銑以及江南林士弘狼狽為奸,欲聯手對付將要南下的唐軍。蜀山寨易守難攻,位于蜀道要沖,扼巴蜀而鎮漢中,連漢中的唐軍對他們都沒有絲毫辦法。彭兄若要對付他們,最好等到我們邀齊了幫手,再從長計議。」

彭無望閉上嘴不再說話,但是心里卻涌起了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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