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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尋者】大唐行鏢(全書完)

第一百零三章 一傷一淚

作者:goldenseeker

  良久之後,比劍台上傳來沉重的「砰」的一聲,接著是洛鳴弦帶著哭音的呼喚。

  此時,彭無望上半身的衣服已經被凜冽的劍氣撕成了碎片,裸露出滿是傷痕的軀體,頹然昏倒在地。

  這些傷痕宛如虎紋般爬滿了他的全身上下,令他看起來就像一隻受傷垂死的老虎。如果不是華驚虹手上留了暗勁兒,今日彭無望的上半截身子恐怕要碎成粉末。

  「師父,你醒醒!」洛鳴弦哭了出來,大滴大滴的淚水落在彭無望雙眼緊閉的臉上。

  「啊!你看,他滿身的疤,真可怕。」一個越女宮弟子驚叫了起來。

  「這傢伙根本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在江湖上惹事生非,受傷當然是免不了的。」流星劍風迎花嘲笑地說。

  「不自量力,自取其辱!」方飛虹看到彭無望的狼狽樣,暗暗出了一口惡氣。

  「越女宮劍法果然天下無敵。」羅戀虹頗帶自豪地說,癡癡地看著華驚虹飄逸出塵的身影,夢想著自己有一天也成為這樣一個風華絕代的劍客。

  「宮主果然名不虛傳!」趙穎虹到了今天,終於被華驚虹的劍法徹底折服,對她在越女宮的尊貴地位沒有了半點怨言。

  其他的越女宮弟子也議論紛紛,話題當然不離華驚虹驚世的武功和彭無望蚍蜉撼大樹的不自量力。

  華驚虹輕輕抬起手,阻止了台下嚶嚶嗡嗡的議論聲。

  她來到洛鳴弦的身邊,俯下身,小心地探了探彭無望的脈搏,微笑道:「你師父無甚大礙,一會兒便會醒來。」

  她站直了身子,將天痕劍瀟灑地插在背上的劍鞘之中,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又道:「你師父醒了,便告訴他,華驚虹隨時恭候他再臨黟山。不過,希望他下一次能夠洗卻刀法中的肅殺之氣,須知輕盈空靈,百變無蹤,雲煙過眼,無礙於心。」

  「不用你來評定我師父的武功,你根本不配!」洛鳴弦激憤地大聲喝道。

  這一句話,不僅讓周圍所有的越女宮弟子勃然大怒,連一向修養極好的華驚虹也被說的一愣。

  「喂!你這個無知小兒,我家宮主好心點化彭無望武功的不足之處,你竟如此不知好歹!」方飛虹等幾個脾氣暴躁的弟子「鏘啷」一聲長劍出鞘,就要衝上前來。

  華驚虹連忙一舉手,阻止了眾人。

  她略帶不解地問道:「這位小哥,不知你何出此言?」

  「哼!」洛鳴弦奮力扶起彭無望,大聲道:「我們江湖中人學了一身武功,難道是為了和人爭強鬥勝不成?那又與禽獸何異?我師父憑著一身武功,鋤強扶弱,行俠天下,義之所在,無所不至。他雖武功不如你,但比你更明白武道的真諦。 」

  他憤恨難平地看著圍攏過來的越女宮弟子,嘶啞著嗓子沉聲道: 「可歎你們越女宮人,空守著天下無敵的稱號,卻孤芳自賞,漠視人間不平,在江湖中無所作為,竟然還自鳴得意,真是恬不知恥。 」

  一番話竟然將周圍牙尖嘴厲的越女宮弟子說得啞口無言。

  洛鳴弦怒視著提劍走近的方飛虹,啞聲道:「你說我師父不自量力,若非我師父的不自量力,又怎滅得了蜀山寨、平得了年幫之亂、殺得了青鳳堂主?!」

  他說著說著,淚水不自禁地流了下來,顫抖地指著彭無望胸前和右臂的幾處傷疤,道:「這是師父為救方百通先生,被程紅衣的飛鏢和打閃劍岳廉所傷。那個時候,師父筋疲力盡,快要力竭而死,渾身釘滿了飛鏢,仍然能夠殺死陰陽劍趙放。」

  他指了指彭無望左肋的傷疤,又道:「這些是攻打蜀山寨時,被林千葉的透骨釘所傷。當時的花和尚和林千葉以為師父不行了,想要殺他,卻被師父數刀斬死。」

  他的神思依稀間彷彿回到了昨夜和彭無望的促膝長談。

  彭無望豪爽地笑著,指著身上林林總總的無數傷疤滔滔不絕,彷彿這些都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故事。

  「這些是年幫夏壇的高手弄的,他們本來也不甚厲害,但是卻擺了個什麼流水刀陣,讓我著實吃了些苦頭。 」

  「這是寧射月刺的,好狠的一劍,他以為我的心臟在這兒。嘿嘿,可惜啊!老子是個偏心人,心長在右邊,愣是讓這個老賊撲了個空。

  哈哈,也多虧了這個老賊,我才在洞庭湖力殺了鱔妖,不但撿回了一條大好性命,還撈了個寶貝。「

  「這些是埋伏在年幫的突厥人傷的,都是輕傷。嘿,幸好我在洞庭湖裡領略了洞察入微的功夫,才能夠輕鬆獲勝,當然,受傷是免不了的。」

  「這肩膀上的傷可沒什麼說的,那是被青鳳堂殺手所傷,那時候他們正在追殺一個風媒,我正好趕上。那個時候,那個叫張放的已經不行了。我為了抓緊時間,只好拼著受傷跟他們以命搏命,想不到竟把他們給嚇跑了。可惜,還是沒有把張放救下來。」

  「這些傷就更不用說了,你也知道,就是和青鳳堂主單挑的那一戰。青鳳堂主的劍法,你就自己去想吧!能有多厲害,就有多厲害。

  我和她硬碰硬地連拆了一百多招,憑著和她搏命,勉強對付,但是自己也中了六十多劍。六十多劍啊,差點把我給凌遲了。如果不是賈神醫,我彭無望就完了。青鳳堂主的劍法沒別的,就兩個字——佩服。「

  「這臉上的傷疤更有意思,當初我們去華山剿滅青鳳堂主,人人打到筋疲力盡。 回來的時候,山道崎嶇,竟有幾個世家子弟支撐不住,從蒼龍嶺上墜下去,可把我給嚇壞了。雖然我也不太看他們順眼,不過好歹人家也和青鳳堂主拼過命,是條漢子,我可不能見死不救。於是就一把抓住義妹的長鞭,跳下去半空抓住了他們。嘿嘿,義妹實在太關心我的安危,使勁兒一拉飛鷹鞭,我一頭就撞在了山石上,就留下這個疤。」

  「這些啊!沒太大意思,有些是雷野長留下的、有些是金家高手所傷,還有就是劍仙子所傷,劍仙子的劍法也十分可怕啊!」

  ……

  師父,人家都羨慕你年少成名、春風得意,又有誰知道你為此付出了多少血淚艱辛?!

  洛鳴弦悲憤地看著目瞪口呆的越女宮弟子,大聲道:「你們只知道憑借武功胡作非為,自以為天下第一。可知道,就在你們優哉游哉地練劍論武的時候,我師父因為舊傷發作,痛得夜不能寢、坐立不安。

  如果不是你們包庇十惡不赦的金百霸,我師父根本不想理你們這些是非不分的糊塗蛋。「

  看著彭無望身上斑駁的傷痕,越女宮人高傲的頭顱沒精打采地紛紛垂下,方飛虹等人悄無聲息地收起了佩劍,滿臉慚愧地小心後退。

  李海華和風迎花默然面面相覷,無奈地搖了搖頭。 華驚虹仰了仰頭,抑制住眼中的水霧,此時的她只感到喉嚨酸澀,說不出話。

  光明頂上只有山風嗚咽的鳴響,彷彿連飛鳥都因為感受到眾人沉重的心緒而瘖啞無聲。

  就在此時,彭無望從昏迷中悠悠醒來,用力晃了晃頭。

  攙扶他的洛鳴弦驚喜地說:「師父,你醒了!」

  彭無望朝他笑了笑,抬起頭,看到面無表情的越女宮諸女,茫然地問:「這是怎麼了?」

  洛鳴弦連忙說:「她們言語辱及師父,弟子正在罵醒她們。」

  彭無望不悅地站起身:「胡鬧!我怎麼教你的,為俠者只問是非,不爭意氣。」

  洛鳴弦吐了吐舌頭,縮到了他身後。

  「不好意思,」彭無望面帶愧色地向華驚虹一抱拳:「在下教徒無方,讓華姑娘見笑了。」

  華驚虹茫然回禮,不知如何開口。

  「華姑娘劍法超群,彭某佩服。兩個月後,彭某再來領教。」說到這裡,眼中露出無奈的神色。

  華驚虹看在眼裡,心中不禁感到不是滋味,咳嗽了一聲,道: 「彭兄的傷……」

  「不礙事。」彭無望漠然地看了看身上的幾處新傷,拱手告辭,領著洛鳴弦大踏步走了。

  洛鳴弦狠狠地看了越女宮眾人一眼,緊緊跟在彭無望身後,二人轉眼之間消失在黟山山道之中。

  「武道真諦、武道真諦……」華驚虹反覆玩味著這四個字,不覺呆了。
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聲;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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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三昧真火

作者:goldenseeker

  「戰神天兵……嗚,我……我來了。」睡在床上的李讀喃喃地說起了夢話。

  伏在屋頂上的可戰和跋山河相視而笑:「這傢伙睡著了夢話還真不少。」

  「咱們不如就這麼直接進去好了。」可戰大大咧咧地說。

  「不可,如果被李讀發現,我們的身份就要暴露。」跋山河搖了搖頭。

  「怕什麼,殺了他,一了百了。」可戰瀟灑地做了個斬首的手勢。

  「不行,見到李讀的,除了彭無望就是我們。如果李讀一死,第一個被懷疑的就是我們,這對於計劃極為不利。」跋山河搖頭否決。

  「那怎麼辦?」可戰沒了主意。

  跋山河微微一笑,道:「公主特意給了我漢人特有的藥物,叫做五更迷魂香,我們就讓李讀聞一些,讓他睡個踏實。」

  「你這個小子,有這種東西還廢什麼話,哈!」二人嘻嘻哈哈地含住解藥,點破窗戶紙,將五更迷魂香傾入房內。

  李讀翻了個身,打了個哈欠,張著大嘴,呼嚕呼嚕地睡死了過去。

  「走!」可跋二人飛身入屋,開始仔細地在屋內翻箱倒櫃,尋找李讀手中可能用來毀滅戰神天兵的線索。

  不久之後,可戰就在李讀的隨身行囊中翻出了一個鹿皮製的袋子,袋子中沉甸甸地裝著什麼東西。他掏出來一看,卻原來是個弩匣之類的物品,有著一個一尺長的銀色管子,還有一個形狀優雅的機括和設計精巧的握柄。

  「看,山河!這是什麼?」可戰好奇地問。

  「啊!這個應該是漢人新研製的火器,青鳳堂主就曾經為了這種火器的設計圖追殺過李讀。 」跋山河沉思著說。

  「好,說不定就是這個,拿去給公主看看!」可戰急不可待地說。

  「好!」跋山河和可戰如幽靈般翻出李讀的房間,奔回錦繡公主藏身的所在。

  此時的錦繡公主正在燈下觀看兵書,見二人回來,臉上露出喜色:「怎麼,有什麼收穫?!」

  「公主,看這個!」可戰頗有些炫耀地將自己搜出來的火器晃了晃,遞給了錦繡公主。

  錦繡公主的臉上露出凝重的神色,將可戰遞過來的火器反覆摩挲觀賞。

  「公主,這好像是一種火器。」跋山河道。

  「嗯,不但是一種火器,而且一定非常厲害!」錦繡公主看著火器奇特優美的形狀紋路,沉思著說。

  「不如我們試一試它的威力?」可戰道。

  錦繡公主深思著點點頭,道:「走,找個僻靜地方。」

  錦繡公主三人飛身穿出自己藏身的所在,來到了一座丘陵的山谷之處。這裡人煙稀少,沿途滿是林木,非常僻靜。

  「就在這裡吧!」錦繡公主仔細地觀察了一下環境,彷彿下定決心似的說。

  跋山河和可戰立刻分立左右,小心護衛。

  錦繡公主小心地將雪白的手指伸進機括之內,輕輕按住,然後仔細地將銀管對準一片樹林。當她確定沒有什麼問題的時候,銀牙一咬,扣動了機括。

  山谷裡一片寂靜,沒有任何異響,火器依然如故,沒有半分變化。

  難道料錯了?錦繡公主輕輕撫摸火器的表面,小心地尋找。片刻之後,她發現在火器的後座還有一個精巧的機括。她緊張地扳動機括,瞄準前方,卻仍然沒有任何動靜。

  「這是怎麼回事?」錦繡公主心中感到一絲焦躁,隨手擺動著這個製作巧妙的器具,用心地思索著。

  忽然,她想起了什麼,平端起火器,再次扣動剛才第一次扣動的機括。

  一陣響尾蛇吐信的細微聲音在三人耳邊響起。在火器的銀管之上,爆發出一條血紅色的閃光,宛如一條將身軀伸得筆直的血龍衝入密林之中,十幾棵大樹同時化為灰燼,連帶著附近地上的青草一起消失在這片閃光之中。

  一股焦土的腥氣和炙人的熱浪,如浪潮般迎面撲來。錦繡公主三人雖然膽氣粗豪,此時也心驚肉跳,同時向遠處撲去,伏在地上,半晌不敢起來。

  良久,三人才膽戰心驚地站起身,聚攏到被火器的閃光犁過的樹林。十幾株大樹,只剩下幾縷殘枝,地上有一道百餘丈的縱坑,沿途寸草不生,似乎連山石都扭曲變形了。

  「好厲害!」可戰顫聲道。

  「這難道是漢人道教中所傳說的三昧真火?!」錦繡公主的頭上出了一絲細汗。

  「對,一定是神火,是用來消滅戰神天兵的。」跋山河歎道。

  「難怪李讀膽敢口出狂言,果然有狂傲的本錢。」可戰歎息著驚道。

  錦繡公主思索了片刻,忽然抬起手,連連扣動機括。可戰和跋山河被這個動作嚇得連忙手忙腳亂地向後倒退臥倒。但是,火器中並未再發出任何閃光。

  「果然只能用一次!」錦繡公主沉思著說。

  「公主,我們不明白你的意思。」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可戰和跋山河聚攏到她的身邊。

  「我猜想這種神器只能用一次,就好像弓箭一樣,沒有多餘的箭矢,只是空弓一把。」錦繡公主胸有成竹地說。

  「公主,可能他們有後備的神物。」跋山河思索著說。

  「也許,但是很可能他們根本沒有。如果他們沒有,再發現神器中的神物已經用光,那麼他們會怎麼想?」錦繡公主問道。

  「他們可能會放棄前往蓮花山。」可戰道。

  「不錯,我不想讓彭無望能夠躲開蓮花山這一劫。」錦繡公主的眼神中露出黯然神傷的落寞:「因為以他的武功和心性,必會成為我輩之勁敵,不如就此除去他,一了百了。」

  跋山河和可戰恍然而悟,紛紛點頭。

  跋山河道:「公主的意思是將神器原封不動地放回去,讓他們帶個沒用的東西去對付戰神天兵?」

  錦繡公主微微點了點頭。

  「好!」可戰大喜:「如此除去彭無望與李讀,又不用花什麼力氣,何樂而不為?我這就去將神器歸還。」

  「還是山河去吧!」錦繡公主斷然道:「山河細心一點,注意將一切恢復原狀,然後向李讀嘴中喂一點解藥,讓他不至於醒得太晚。」

  跋山河點頭離去。

  「公主神機妙算,我輩遠所不及。」可戰笑道。

  錦繡公主轉過身去,臉上露出一絲酸澀的苦笑,默默地想:「彭無望,真的對不起,即使我現在不如此對付你,將來我們終究還有沙場見面的一天。我又能如何,你又能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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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戲語成真

作者:goldenseeker

  「師父,下一次,你一定能打敗劍仙子!」洛鳴弦大聲地說。

  彭無望笑了笑,奮然道:「好,就是這股子志氣。」

  剛剛從黟山鎩羽而回的彭無望師徒,臉色雖然憔悴疲憊,但是精神卻慷慨昂揚,沒有半分沮喪失落,彷彿剛剛參加了一場歡宴而回,有說有笑。失敗對於他們來說,只不過是另一次勝利的序曲,在他們而言,倒還很享受其中的滋味。

  「師傅,下一次我可不可以帶一個鑼鼓隊來給你助威,你看黟山上那些劍客一見到華仙子贏了一招就立刻歡天喜地的叫啊叫的,氣勢一下子就上去了。」洛鳴弦越說越是興奮,在官道中央蹦蹦跳跳,似乎已經看到了彭無望和華驚虹第二次大戰時的熱鬧景象。

  「你以為是賽龍舟嗎?」彭無望大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騎飆射如電的快馬由遠及近,倏然而至,密如爆豆的蹄印剎那間響徹了這靜寂的淮南官道。此時的洛鳴弦還在官道正中央揚聲歡笑,全然沒發現自己的生死已經懸於一線。

  馬上的騎士和彭無望同時大驚:「不好!」

  彭無望大手一伸,擒龍功應手而發,一股管狀氣流爆射而出,洛鳴弦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被這股氣流吸了過去,在間不容髮的瞬間移到了彭無望身側的安全地帶。

  與此同時,那位馬上的騎士揚聲爆喝,那匹純黑的駿馬激靈靈一聲長鳴,身子騰空而起,宛如九天飛龍,橫空而至,從洛鳴弦原來站立的地方飛躍而過。

  看到如此神奇的騎術,彭無望不由得大聲讚道:「好功夫!」

  「過獎了!」瞬息間,那位騎士得意的回應已經在百丈之外。

  「剛才的人,樣子似乎見過,是誰呢?」縱馬如飛的張濤粗略地想了一下,但是思路立刻被另一個念頭衝散了:「不知道彭無望和華驚虹的大戰勝負如何?」

  一想到這場大戰,數日以來的奔波勞苦似乎都已經不見了蹤影。

  雖然張濤押了重注賭華驚虹的勝出,但是他心底卻衷心希望彭無望能夠打贏這一場幾乎無法獲勝的比武,因為他的家人曾經受過彭無望的恩惠,而且他也非常敬佩彭無望的為人。

  越女宮的敗北也是他不願意看到的,因為張濤的心上人就是越女宮的弟子,如果越女宮第一劍客被人打敗,數百年稱譽江湖的顯赫名聲便要煙消雲散,心上人在江湖上可就再也抬不起頭來了。

  「真是矛盾啊!」看著眼前漸漸清晰的黟山風景,張濤的心被就要見到心上人的激動淹沒了。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想起趙穎虹的低言淺笑,張濤的心熱撲撲地怦怦跳動,只希望肋生只翅,一個撲翅便飛到她身邊。

  爆豆般的蹄音在黟山山道上轟然大響。

  「啊!是他來了!」羅戀虹誇張地大聲叫道,滿臉含笑地看著趙穎虹。

  一旁巡山的方飛虹、莊千虹和古義虹都笑了起來。

  趙穎虹的臉一下子紅中透紫,小聲說:「死人,每一次來都這麼驚天動地,生怕人家不知道,也不知羞。」

  「好朋友來了,還不去見見,在這裡等什麼!」方飛虹一插腰,大大咧咧地說。

  周圍的人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

  「方師姐別笑話我了,我才不急著見他。」話雖然這麼說,趙穎虹的步子卻不知不覺地一步步朝外挪去,脖子也不由自主地伸長了四外張望。

  看著她那尷尬的模樣,眾人只有笑得更加厲害。

  「穎虹,我張濤來啦,我來啦!」張濤還沒有下馬,就壓抑不住激動的心情,開始高聲呼喚。

  「死人,誰還不知道你來了,鬼叫什麼?!」

  趙穎虹使勁兒摀住耳朵,這才可以不理會師姐妹們的哄堂大笑,小跑著衝出迎客亭,來到山道旁邊,剛要責罵,那一邊的張濤已經看到了她。

  張濤伸手入懷中,掏出一朵玲瓏剔透的芍葯花,一抖手射向趙穎虹的左邊鬢角。

  「這個傻瓜,沒事就想顯擺他的暗器功夫,你不知道我的左鬢頭髮梳得比較密嗎?」趙穎虹又急又喜,連忙快步往左一挪。

  張濤抖手射出的芍葯端端正正地插在了她的右鬢之上。與此同時,張濤飛身下馬,昂首而立。

  陽光之下,趙穎虹紅撲撲的俏臉應著玲瓏的芍葯,真是人比花嬌。

  周圍的山坡上響起了一陣掌聲,羅戀虹感動地叫道:「好感人,張大哥好高明的暗器功夫。」

  眼界頗高的方飛虹噗哧一笑,小聲道:「趙師妹的接暗器功夫更是厲害。」

  一旁的眾位姐妹這才豁然而悟,無不大笑了起來。

  「穎虹,不見了這許多日子,你還好嗎?」張濤激動地說。

  「死人,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去那一邊說。」趙穎虹紅著臉,死命拉著張濤的手來到了五人看不見的僻靜處。

  「穎虹,這些天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一看左右無人,張濤連忙按住趙穎虹的只肩,深情地說。

  「是嗎?」趙穎虹突然抓住他的耳朵用力扭著:「聽人說你在江都的青樓裡倚紅偎翠好生快活,還敢說想著我?」

  「冤枉啊,穎虹,我是去收集消息!青樓酒肆是消息集散最快的地方,我作為江湖上的第一風媒,當然要在這些地方多待段時間。」張濤一邊呼痛,一邊解釋。

  「哼,你們張家人怎麼都這麼好大喜功,動不動就要做江湖第一風媒。你大哥……」說到這裡,她看到張濤臉上露出沉痛的神色,連忙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張濤用力眨了眨眼睛,吸了口氣道:「沒關係,我大哥雖然早亡,但是身登天下第一錄,已經達成所願。而且,彭大俠和方姑娘也滅了青鳳堂、殺了青鳳堂主,大哥的仇可說報得十足。他泉下有知,已足欣慰。」

  說到這裡,二人都沉默了下來。

  「對了,說到彭大俠,最近他和你們宮主的比武,勝負如何?」張濤忽然想起,連忙問道。

  「哼,還說想我,原來是為了打聽這個才來的。」趙穎虹繃起了臉。

  「穎虹,我的心,你難道還不知道?如果這一次我能夠及時得到這個消息,賺的錢足夠置一所大宅,開一間布店,雇上一大批夥計,以後我娶你出宮,我們就可以安安穩穩地在最繁華的江都做店主,過舒舒服服的日子。」張濤鼓舌如簧。

  「你會退出江湖嗎?」趙穎虹欣喜地問。

  「不是我,是你退出江湖。放心,我會賺錢養你的。」張濤道。

  趙穎虹的臉色黯淡了下來:「我怕你會像你哥一樣不得善終。」

  「放心,穎虹,」張濤深深地看著她:「現在世上太平,青鳳堂覆滅後更是一片清平景象,我們江湖人的日子只會更安穩,不會有血光之災的。」

  「嗯。」趙穎虹默默點了點頭,又霍然抬頭:「對不起,我還是不能把消息告訴你,因為宮主吩咐,比武的勝負絕不能洩露到江湖之上。」

  張濤大驚失色,道:「沒有商量的餘地嗎?」

  趙穎虹道:「我越女宮弟子若不能遵守禁令,只有被逐出山門,所以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別跟我說,千萬別說。你的名聲比較重要。」張濤連忙道。

  趙穎虹感激地道:「其實,你是風媒,當然有自己的方法。我會幫你的。」

  張濤有悟於心,微微一笑。

  當夜時分,越女宮和趙穎虹相熟的幾個弟子聚到了黟山看花亭,觀賞趙穎虹親手種植的曇花夜放。

  趙穎虹盡力將話題引到了不久前的比武上:「方師姐,你看彭無望這一次回去,是否還會再來?」

  方飛虹哼了一聲,道:「哈,他當然會來。這個傻子還沒試過說話不算的,下一次等著看好戲吧!」

  一旁的羅戀虹接茬道:「說實話,那一次比武真的很可怕,宮主的超海劍法如果打實了,彭無望自腰部以上就要被削成血粉,真難想像他還能笑出來。」

  「這種時候笑出來有什麼了不起的。」方飛虹抱膝望著慢慢綻放的曇花,道:「真希望看到有一天宮主出手把他削成半截身子,看他還笑得出來。」

  趙穎虹看了看一旁的樹叢,心中不敢確定,又道:「方師姐,你說下一次比試宮主會贏嗎?」

  「當然!」方飛虹奮然站起身,笑道:「我都可以想像下一次比武的情形。彭無望的武功我就當他又高了一層,耀武揚威而來。宮主的超海劍法再也無法留手,再次使出那一招,把彭無望打得只剩下半截身子。」

  眾人都哄笑了起來,莊千虹道:「師姐,你可把彭無望給恨死了,這種事都想得出來。」

  「彭無望……耀武揚威而來。宮主的超海劍法再也無法留手……把彭無望打得只剩下半截身子……」

  剛剛換上夜行服,到達看花亭收集情報的張濤才一穩住身形,就斷斷續續地聽到這句話。

  「彭大俠死了?!」張濤的眼前金星亂冒,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難怪越女宮主不敢把消息公諸天下。彭大俠不但家仇不報,還賠上了一條大好性命。沒想到英雄如他,沒死在和青鳳堂主的血戰中,卻枉死在自命清高的越女宮主手中。」

  張濤趁著夜色飛快地潛離看花亭,牽過自己的座駕,飛身上馬,一記狠鞭抽在馬臀之上。蹄子包著棉花,嘴裡含著青梅的駿馬發出瘖啞的鳴叫,飛快地馳出了黟山。

  「我該公佈這條消息,還是幫越女宮主隱瞞了它?穎虹是怎麼想的呢?」張濤在飛馳的駿馬上思緒翻滾,心情無法平靜。

  「彭大俠對我家有恩,我絕不能偏幫越女宮主。還有,」張濤的眼中露出溫柔的神色:「穎虹她不是曾鼓勵我自己去揭露這條消息嗎?她都能夠大義滅親,我還猶豫什麼?!」

  他咬牙下了決心,奮力催趕坐騎,到最近的大城杭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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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欲哭無淚

作者:goldenseeker

    「還沒有消息嗎?」聚集在杭州西湖湖畔各大酒肆青樓中的江湖豪傑們正在焦急地張望著四面八方通向杭州的官道,希望早一些知道彭無望和越女宮主決鬥的勝負。

    一批批輕衣驃騎的風媒從黟山方向垂頭喪氣地快馬趕回,沿街叫喊:「各位!沒有消息,黟山越女宮主嚴令手下不得洩露決鬥結果!」

    大失所望的江湖人物沒精打采地離開窗口樓畔,重新回到座位上,繼續喝酒等待。

    既然從越女宮無法得到消息,只好從彭無望處入手!顯然這個念頭已經出現在一些風媒的腦海中,他們發佈完消息,立刻催馬向宣州迤邐通向青州的官道上搜尋彭無望的下落。

    這時,爆豆滾雷般的蹄音從遠處傳來。

    「張濤來了!」眾人的心中萌生出一絲希冀,本來想要打馬揚鞭的眾風媒也不由自主地收住馬頭,頗含期待地朝著蹄音傳來的方向眺望。

    這時候,西湖畔眾青樓妓寨中傳來一陣又一陣騷動,那些在江湖上跺跺腳就四城亂顫的大人物們終於離開了他們穩坐如山的位子,來到了最靠街的窗畔樓畔引頸而望。

    他們的出現令那些在江湖上打滾的小人物們敬仰頓生,開始悄悄地指著他們品頭論足。

    「彭大俠敗了!」張濤強忍著盈滿眼眶的熱淚,揚聲大喝:「彭大俠被越女宮主殺死了!彭大俠敗了!」

    嘶啞而淒涼的吼聲在杭州的大街小巷激盪著,本來熱鬧的街市突然安靜了下來,各種各樣的聲音戛然而止。每一個人都被這個驚天動地的消息驚呆了。

    張濤縱馬在杭州街道上緩慢地走著,機械地不斷重複著這句話,直到他確認每一個人都聽到了他的話。

    「好,不愧是張濤,接著!」在樓台亭畔觀望的大人物們開始將手中的錢袋向著張濤擲去。

    若在平時,此時的張濤已經騰空而起,用他特有的手法將滿天的錢袋收到懷中,很多出錢買消息的人都很喜歡看到他作出這個動作,因為這個動作既滑稽又精彩,非常有趣。

    而今天的張濤,面色漠然地看著滿天的錢袋重重地打在身上,然後無助地落地,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動作。

    「哈哈哈!我終於贏了,我贏啦!」一個在賭場中輸得眼冒金星的潑皮聽到這個消息,歡呼了起來,因為他押下的重注終於押對了。

    他的話音剛起,身子就被人抬了起來,用力扔到了路旁的臭水溝中。

    「等一下!」一個洪亮的聲音從路旁的一個小酒肆中響起,兩個身影飛雲般的攔在張濤的馬前。

    這兩個人一個禿頭大耳,眼睛一大一小,膀大腰圓,雙手青筋暴露,面色通紅,猙獰可怖。另一個劍眉大眼、相貌倜儻,但是面色鐵青、雙目如火,彷彿要擇人而食。

    「兀那小子,你說的可是當真,我三弟真的去了?」禿頭大漢顫抖地問道。

    而另一個倜儻青年已經嘴唇慘白,說不出話來。

    「小子入行以來,所傳消息,從無半分虛假,此事千真萬確。」

    張濤沉痛地說。

    「不可能,我三弟的武功是從生死搏殺中學來,那個越女宮主平生劍上沒沾過半點血腥子,怎麼可能殺得了他?」禿頭大漢聲音已經嘶啞。

    「聽說是因為無法留手,所以……」張濤顫聲道。

    「無法留手嗎?」禿頭大漢慘然大笑:「好、好,三弟,你總算沒丟兄弟們的臉,自以為天下無敵的越女宮主,居然對你無法留手!

    好,為此我也要為你乾一杯!」

    「大哥!不可!」另一個倜儻青年終於說話了,但是他的聲音已經嘶啞得不成樣子:「此時不宜飲酒。」

    「你說什麼?」禿頭大漢的臉終於開始抽搐,淚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

    那個青年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撕下內衫的一條,小心地繫在頭上,然後將手伸入懷中,取出一個錢袋,平放到地上,接著又掏出一個香囊,仔細地看了看,歎了口氣,也放在地上,然後是一條精緻的汗巾。

    禿頭大漢看在眼裡,了悟似的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一把碎銀,隨手往地上一丟,然後摸了摸身上,將搜出來的幾個銅板也順手扔了。

    「大哥,給!」那青年將內衫又撕下一條白布,遞給了禿頭大漢。

    「好!」禿頭大漢點了點頭,將布條搶在手中,胡亂往頭上一系,將額頭上的布面抻了抻。

    此時,一個白衣背劍的少年從酒肆中跑了出來,來到青年身邊,哽咽著跪下,道:「掌門,請下令吧!」

    倜儻青年點了點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啞聲道:「杭州附近有多少浣花弟子?」

    「稟告掌門,二十三個。」背劍少年斷然道。

    「好,傳令,這二十三人中沒有成家的,自備乾糧,一日之後在黟山山口匯合。」倜儻青年沉聲道。

    「是!」

    直到此時才回過神來的眾風媒不約而同地一起催馬,向著附近的宣、揚、蘇、和、越等各州飛馳,傳遞這個慘痛的消息。

    鏗鏘有力的蹄音彷彿戰鼓般在杭州響起,揭示著一場慘烈血腥的江湖風暴就要興起。

    聚集在杭州受過彭無望恩惠的江湖人士紛紛效仿彭無望結義兄弟華不凡和鄭擔山,頭紮白布,拋卻隨身細軟,召集人馬向著黟山進發。

    不久,消息傳到了洞庭,傳到了揚州,傳到了巴蜀。越來越多的人從各個官道,向著不可一世的黟山進發。他們頭紮白布,目光淒厲,緊握武器,渾身上下都是煞氣。

    江南的天空烏雲密佈,彷彿蒼天都被這一股悲愴的氣息所動容。

    「什麼,彭無望死了?!」聽到手下人的加急快報,錦繡公主不由得愣住了。

    「啟稟公主,據稱彭無望和越女宮主激鬥太酣,雙方無法留手,遂被越女宮主所殺。」那突厥密探沉聲道。

    「下去吧!」錦繡公主茫然道。

    看到她的樣子,跋山河小心翼翼地說:「公主,你還好吧?」

    「我,我會有什麼?」錦繡公主失笑道:「我只是想不到他這麼個英雄人物會死得這麼不值得。」

    「確是窩囊,死在個半大不小的女娃子手裡。」可戰大搖其頭,嘿嘿冷笑。

    錦繡公主沉吟了一會兒,突然道:「我要一個人想些事情,你們退下。」

    可、跋二人愕然互望了一眼,一起躬身退出房門。

    空無一人的房間裡,錦繡公主渾身酸軟地坐回座位,素手用力地按住額頭,一雙妙目緊緊地閉了起來。

    「沒道理的!他怎麼會死的如此窩囊,怎麼會這樣?!」

    錦繡公主的眼前彷彿閃現出彭無望昂首立於洞庭湖畔放喉而歌的影像,耳畔似乎又迴響起那激昂而蒼涼的調子。

    自那以後,每到處理完繁雜的軍務和政務的閒暇,她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首歌。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個念頭,但是卻讓她的心非常的溫熱,彷彿被火爐子暖過。有的時候,她甚至有些害怕這個念頭,所以每當想起,她便要匆匆找些事做,將它忘記。

    「不過現在,似乎沒這個必要了。」她微微苦笑著,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睜開眼睛,環視著空空蕩蕩的房間:「想不到,他還沒有和我交上手,就這麼糊里糊塗地死了。未來要發生在蓮花山上的那一戰,就這麼變得毫無樂趣,真是遺憾。」

    錦繡試圖振作精神,但是,眼前總是閃耀著令人暈眩的金星。她喟然一歎,重新閉上眼睛。

    此時,她的眼前出現了彭無望木訥而誠懇的微笑,以及真摯誠懇的表白——姑娘,在下彭無望,青州彭門人士,家裡世代經營鏢局,薄有儲蓄,青州故居尚有百畝良田,房舍七十餘間,家境還算殷實。

    我彭無望二十一歲,雙親早亡,由叔父帶大,有堂兄弟一人,姓彭名無懼。今天一見姑娘,自問已經難以自拔,願意娶姑娘為妻,從此禍福與共,生死相依。願姑娘憐我一片真心,願意屈身以就。我彭無望保證姑娘一生衣食無缺,生活美滿。

    「一生衣食無缺,生活美滿。」錦繡公主感到眼中一陣酸楚:「你真的能做到嗎?一個隨隨便便就連命都不要的人,又能夠讓哪個姑娘生活美滿?真是個不知所謂的呆子!」

    窗外的夜鳥彷彿感受到了她心中的那一絲悲切,開始淒涼的鳴叫了起來。烏雲遮住了本來明淨空曠的夜空。
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聲;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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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死不瞑目

作者:goldenseeker

  「師傅,我的零花錢全部輸光啦,沒辦法請你大吃大喝一頓。」坐在路邊小飯館裡的洛鳴弦不好意思地說。

  「沒什麼沒什麼,難道要師傅天天吃你的喝你的?」彭無望豪爽地大笑了起來,突然揚聲道︰「小二,給我們兩碗清湯麵,要大號碗。」

  「師傅,這一次你雖然輸了,但是輸得光明磊落,讓越女宮的娘們兒另眼相看,真是雖敗猶榮。」洛鳴弦笑道。

  「你小子倒挺會拍馬屁的,輸了就是輸了。什麼雖敗猶榮,都是胡說八道。」彭無望苦笑著說︰「越女宮主的劍法比我高出不止一籌,想要贏她,難,太難。」說到這裡,他的眼中露出深思的神情。

  「師傅,你從來沒有服輸過,這一次怎麼這麼沮喪?」洛鳴弦有些意外。

  「不是沮喪,是看清對手。」彭無望眼睛一瞪︰「我以前的對手有哪個這麼厲害的?」

  「那青鳳堂主呢?」洛鳴弦好奇地問。

  「你這還真問對了。青鳳堂主如果舊疾沒有發作,可能和越女宮主的水平相當,甚至高上一線。不過我和她對戰的時候已經感到她氣血兩虛、力不從心,雖然劍法仍然兇猛異常,但是沒有越女宮主的空靈多變,我勉強還能對付。但是越女宮主的劍法,嘿,已經不是人間的劍法,恐怕真的只有顧天涯顧大俠可以和她一較高下。」彭無望沉思著說。

  「師傅,顧大俠最厲害的功夫就是傾城劍法,如果你能夠學到,說不定可以趕上越女宮主。」洛鳴弦想了想說。

  「傾城劍法嗎?」彭無望忽然想起,從懷中拿出一冊劍譜,喜道︰「乖徒兒提醒的好,本來我想把這本劍譜找個天山派的人傳回去,不過家仇難報,我也應該把這本劍譜鑽研一番再說。」

  「是傾城劍法嗎?」洛鳴弦的眼中露出熱切的神色。

  「哈,徒兒你放心,師傅會了,難道不教給你嗎?」彭無望大笑了起來。

  「嘩喇喇」一陣震耳欲聾的巨響從這個路邊小飯館中轟然響起,五位精壯漢子同時從座位上站起,刀光如火,將陰暗的飯館照的雪亮。

  「兀那小子,你手中拿的可是傾城劍譜?」為首的那個身高七尺,筋骨雄壯的大漢厲聲喝道。這個人長著國字臉,瞇瞇眼細小如線,眼中煞氣橫溢,闊鼻如棰,嘴寬到耳,眼袋碩大,面色陰沉。

  「你是誰?」彭無望皺了皺眉,問道。

  那個大漢嘿嘿冷笑,霍然從背後摘下身上的五尺厚背大砍刀,「奪」的一聲插在桌子上,刀身映射著朝陽,閃爍著詭異的桔紅色光芒。

  「血妖!」飯館一角,一個黑衣勁裝的漢子忍不住驚呼了起來︰「你是太行餘孽紅虎葉天波!」

  「哈哈哈!」那大漢獰笑了一聲︰「我早就改名叫葉天殺,嘿嘿。我平生最恨別人稱我是太行餘孽,這樣的人我見一個殺一個。」

  那個黑衣漢子被他的氣勢震懾,渾身冷汗淋漓,一步一步挪到彭無望身邊,低聲道︰「兄台,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有傾城劍法,這一次如果不跑,恐怕要糟糕,我門外有馬,頗有腳程,載三個也沒問題,待會兒我們出門向左衝,我的馬就拴在那兒。」

  紅虎葉天殺冷然一笑,朝身後的手下一使眼色。那四個手下一起出手,將身邊的桌椅統統扔到門口,將整個飯館堵得嚴嚴實實。

  身遭池魚之殃的店伙和掌櫃早就嚇得縮在了牆角抱作一團直打哆嗦。

  彭無望的臉上毫無表情,仍然視若無睹地大口吃著面,彷彿眼前的事情都沒有發生。

  洛鳴弦的臉上掩不住興奮的神色,學他的師傅大口吃麵,但是一雙靈動的眼睛卻好奇地不住打量著紅虎葉天殺。

  紅虎冷眼看著若無其事的彭無望將面吃得乾乾淨淨,沉聲道︰「老兄,你可是我看過的胃口最好的人。」

  彭無望上上下下打量著他,沒有說話。

  黑衣漢子看到彭無望如此沉著,心中燃起一絲希望,小聲道︰「兄台,我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是你千萬不要輕敵。這紅虎葉天殺是太行三十六刀的傳人,他的血妖刀曾經斬過雲南哀牢山劍門五色劍使,在江南一帶連滅七幫八會,虎丘莊曾經顯赫一時的七飛魚也折在他手裡。」

  這時,洛鳴弦也將碗中的面三口兩口扒完︰「紅虎葉天殺,山南道金州五鳳朝陽刀掌門葉龍興的遠房侄子,因為姦殺葉龍興之女葉小玲而被五鳳刀門追殺,後來投入太行山寨學得一手好刀法,遂將葉龍興滿門屠盡,沿江南而下,滅江南水道七幫八會,在姑蘇姦殺女子一十八人,被虎丘莊追殺。後於千夫石殺劍池七飛魚,令虎丘莊鎩羽而歸。在太行山寨被顧天涯所滅之時,負傷突圍,潛入雲南,積習難改,姦殺哀牢山女劍客玉鳳劍師淑惠,後被五色劍使追殺,於巫州殺五色劍使,威震江湖。」

  紅虎的眼中露出一絲得色,邪笑了一聲,道︰「好小子,你知道的倒不少。」

  那個黑衣漢子頗感意外地看著洛鳴弦,顯然也沒想到這個小小少年居然知道的比自己還多。

  洛鳴弦毫不在意地看著彭無望道︰「這個紅虎,仁義堂曾懸紅七百金買他的人頭,但是似乎沒什麼人動得了他。」

  紅虎的眼中露出狂熱而自得的光芒,嘿嘿笑道︰「想殺我的人都已經被我的血妖刀飲盡鮮血。如今顧天涯已經不知所蹤,我本來想要找那個什麼青州飛虎的較量一番,沒想到他死得這麼早,真是便宜了他。試問天下還有誰制得住我?哈哈哈!」

  洛鳴弦驚叫了起來︰「青州飛虎死了?」他看了看彭無望,幾乎笑出來。

  彭無望撓了撓鼻子,奇怪地問道︰「你這麼厲害,要那傾城劍譜做什麼?」

  紅虎仰天大笑,道︰「老子在江湖上偷香竊玉,一向無所顧忌,唯獨越女宮讓我裹足不前。嘿嘿,聽說黟山美女無數,老子找那傾城劍法,就是要學會了對付越女宮高手,好讓我享受一下那些高高在上的越女弟子的滋味,哈哈哈哈!」

  「該殺!」彭無望的臉色一沉,一股獰厲如虎的殺氣沛然而出,屋內的幾人頓感冰寒徹骨,彷彿突然之間置身於北國風雪之中。

  紅虎的眼瞳驟然收縮,血妖刀閃電般回到手中,血浪一般的刀光匹練般朝著依然正襟危坐的彭無望頂門劈去。

  黑衣漢子眼睛猛的一閉,只感到渾身上下都被彭無望和紅虎身上的殺氣所侵入,麻酥酥地沒法移動,只能僵直著身子,任憑宰割。

  一連串兵刃相交的聲音跌宕起伏,悠然傳來。

  黑衣漢子顫巍巍睜開眼,發現彭無望的身影已經被血妖刀的紅色刀影團團圍住,狂潮一般的血紅刀光,似乎已經預示著彭無望被亂刃分屍的命運。

  突然之間,紅虎葉天殺大步退後,肩頭鮮血迸現。

  「點子扎手,併肩子!」紅虎的臉上露出一絲驚慌的神色。

  他手下的四個使刀漢子揮舞著早就亮出來的雪亮鋼刀,四面圍殺上來。

  彭無望抖手一刀砍在自己面前的青瓷大碗上,大碗應刀而裂,碎成兩半。他將長刀一順,平拍在碎片之上,兩塊碎片沿著刀上傳來的氣流忽悠悠飄飛起來,直射向圍殺過來的四名刀客。

  那四名刀客也非等閒之輩,看到勢頭不好,各自或飛身旋子,或矮身藏頭,躲過迎面的碎片。

  彭無望吐氣開聲,長刀一引,本來飛到四人後面的碎片被一股強烈的氣流牽引了回來,沿著一個詭異的弧線,狠狠地劃過四人的後頸,血光飛濺,沾著淋漓鮮血的碎片宛如歸巢的燕子飛回了彭無望的面前,攤在桌上,彷彿從來沒有飛出去過。

  此時四個刀客的身子宛如木偶般極不自然地掙扎了兩下,齊刷刷倒在地上。

  紅虎看到朝夕相處的四個凶悍手下如拾草芥般地被彭無望下手誅殺,只感到目眥盡裂,嘶啞著嗓子吼道︰「你到底是誰?」

  彭無望哼了一聲,長刀一掃,擺在面前的兩片半月形的碎碗片又一次破空飛起,直擊向紅虎。

  紅虎驚天動地狂吼了一聲,血妖刀晃出宛如血牆般的刀影,想要將迎面飛來的碎碗片砍成齏粉。

  他對於自己的刀法充滿信心,他的刀法之快,已經到了飛刀斬蠅翼,回刃斷蜂尾的境界。

  從他十五歲起,他就可以一刀將隨手拋起的七個制錢一起砍作兩段。太行山是一個出快刀的地方,出刀如電的刀客比比皆是,而自己正是他們之中,最出類拔萃的一個人。

  那兩個碎片果然墜了下來,重重摔在地上,碎裂成十幾片,有七八片高高地從地上彈起。紅虎暗暗出了口氣,全神貫注地盯住彭無望將要出手的長刀。

  彭無望的右手拿刀,左手突然一抬,彷彿托起了什麼重物。

  紅虎只感到一股寒氣從心底鑽了出來,他眼光下垂,果然看到那七八個碎片宛如箭矢般射向他的咽喉。

  好一個紅虎,他咬牙一橫左手,擋在喉前,那七八個碎片結結實實地紮在他的手臂之中。

  紅虎從鬼門關上走了一個來回,剛要鬆一口氣,卻突然感到整個人猛的飛了起來,向身後飛撞,高高地掛在了牆上。

  他移開左手,看到一柄亮如秋水的長刀牢牢地釘在自己寬大的胸前,暗紅色的鮮血緩緩沿著刀刃流淌到了地上。

  紅虎緩緩抬起頭,嘶啞著嗓子艱難地問:「你到底是誰?」

  彭無望面無表情地走到他的面前,拔出長刀,用力一甩,甩掉鮮血,重新收入鞘中。

  紅虎的最後一口氣隨著長刀的離胸而吐了出來,整個身子宛如麵袋子一般落到地上。他仍然不甘心地圓睜著只眼,因為他至死也不知道殺他的人到底是誰。

  「師傅!好功夫!」洛鳴弦蹦蹦跳跳地來到彭無望的身邊,歡呼道。

  「離手刀!」那個黑衣漢子目瞪口呆:「你怎麼會使青州飛虎彭無望的離手刀?」

  彭無望笑了笑,道:「因為我就是彭無望。」

  一旁的洛鳴弦大笑了起來。

  「不可能!彭無望已經死了,死了!」那個黑衣漢子不知所措地說。

  「你看也知道,我沒有死。」彭無望強忍著笑意說。

  洛鳴弦也是一陣嘻笑。

  那個黑衣漢子失魂落魄地呆住了,良久之後,他只腿無力地跪在了地上,慘然道:「完了、完了,我的名聲從此完了。」

  「這麼說,你叫張濤?」彭無望頗有些尷尬地問道。

  因為這個自稱張濤的黑衣漢子在短短的小半個時辰之內就在這個人跡寥寥的地方找到一間頗大的酒館,買下五罈美酒,然後在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裡將自己灌了個爛醉如泥。

  和一個爛醉如泥的人說話,任何人都難免有些尷尬的。

  「我叫張濤,快馬張濤。」張濤的臉色宛如塗上了一層紅丹,醉眼惺忪地看著彭無望。

  「你是幹哪一行的?」彭無望撓了撓頭又問。

  「我是風媒,天下第一的風媒。因為我消息最快,最靈,最詳細。」張濤頗有得色地自誇著。

  「但是,好像不准。」一旁的洛鳴弦湊趣道。

  張濤的臉色暗了下來,突然發了狂一般將一大罈酒砸得粉碎,嘶吼道:「准的、准的,以前都是很準的!為什麼、為什麼?我明明親耳聽到她們說:彭無望死了,他被越女宮主削剩了半截身子……為什麼你還活著?!」他那狂亂的目光轉向彭無望。

  洛鳴弦感到渾身涼颼颼的,膽怯地看了一眼皺著眉頭的彭無望。

  「憑你這樣的人傳出的消息,有人信嗎?」彭無望問道。

  「當然信,所有人都相信,因為我是張濤,天下第一風媒張濤。」張濤奮力挺起胸膛,狂妄地吼道:「我就算說太陽明天從西邊出來,他們也會相信。因為這是我張濤放出的消息,我快馬張濤的話,誰會不信?」

  「我認識一個風媒叫張放。」彭無望沉思了片刻,忽然道。

  聽到這個名字,張濤的身子一個激靈,彷彿清醒了很多,渙散的眼神開始凝注到彭無望身上,似乎要抓住他所說的每一個字。

  「在我心裡,他才是江湖第一風媒,他死了之後,便再也沒人配得上這稱呼。」彭無望的腦海中浮現起張放臨死前眼中的淚水,心中一陣酸楚:「他的最後一個消息,很準。」

  張濤的臉不由自主地劇烈抽搐起來,淚水狂湧而出。

  他用力摀住臉,哽咽了兩聲,接著整個人宛如垮掉了一般,痛苦地哭了起來:「大哥,嗚嗚,我不配做你的弟弟。」

  他哭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把抓住彭無望的衣襟,道:「彭大俠,大事不好了!我在杭州發佈消息的時候,你的結義兄弟也在,他們朝著黟山方向去了,說是要替你報仇。」

  「什麼?!」彭無望的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小,一把將張濤拎了起來:「此話當真?!」

  「不止是他們。巴蜀洞庭一帶受過你恩惠的豪傑已經全體出動,在黟山山口聚集,不日就要和黟山越女宮火拚。」張濤語帶哭音,慘然道。

  「你放的好消息!」彭無望一把將他丟到地上,憤然道:「若是有任何人喪命,就是你誤了他們!」

  他大踏步走出酒館大門,飛身跳上張濤的黑馬,大喝道:「借馬一用,不日奉還。」

  洛鳴弦連忙追了出來,叫道:「師傅!」

  彭無望俯身抓住他的腰帶,將他凌空提到身前,一催座駕,飛馳而去。

  望著他們的背影,張濤的眼睛被悔恨的淚水所淹沒。
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聲;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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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黟山重聚

作者:goldenseeker

    黟山的夜空被明亮的火光照得雪亮,四方豪傑每人一手一個火把,一手拿兵刃,聚集在黟山山口,等待著他們臨時選出來的盟主華不凡和鄭擔山一聲令下,就要一起攻上山去。

    華不凡和鄭擔山已經站起了身,頗為留戀地看了看黟山的夜景。

    鄭擔山用手中的火把彈了彈華不凡的長劍,苦澀地笑了笑,道:「二弟,來世再做兄弟。」

    華不凡的眼中一陣酸澀:「大哥,就此約定,來世再做兄弟吧!」

    他們身後的豪傑面色沉重地紛紛聚攏到二人身後,準備展開此生最後一次生死搏殺。

    他們之中有曾受青鳳堂荼毒的江湖俠門,有遭受蜀山寨迫害的武林門派,也有在洞庭湖逃過一劫的年幫好漢,如今他們都已經準備好了為自己的恩公效死。

    「稟告宮主,黟山下共聚集了三百七十二名武林人士,皆白布包頭、手握兵刃,似乎隨時會衝上山來。」曲膝跪在華驚虹面前的羅戀虹語氣急切地報告著。

    「哼!」肅立在華驚虹身邊的李海華憤然道:「黟山越女宮數百年來從沒被人如此輕慢過,幾百個江湖上的跳樑小丑居然敢嘯集於此,亂我黟山清靜。宮主,海華已經召集葬劍池一百零八劍手在黟山山口佈置,務要讓他們來得去不得。」

    華驚虹點了點頭,朝方飛虹望去。

    方飛虹立刻跪下身去,朗聲道:「宮主,我神女殿諸位師姐妹已經在山口設防,保證一隻蚊子也飛不進黟山山道。」

    她身旁的趙穎虹也跪下報告:「宮主,我天女殿諸位師姐妹也在黟山出口佈置停當,宮中上下多增了十幾處巡哨,防止輕功高強者突襲黟山精舍。我已經特別派了劍法高強的弟子去守護剛入宮的師妹們。」

    「很好!」華驚虹的語氣中露出一絲欣慰:「只要越女宮上下一心,便沒什麼難得倒我們。」她歎了口氣,忽然問道:「他們為什麼要攻打越女宮?」

    「似乎是因為江湖上謠傳彭無望被宮主所殺,他們是來報仇的。」

    羅戀虹連忙道。

    「想不到我刻意隱瞞我和他的勝負,卻引來這麼一場浩劫。」華驚虹的語氣中透出一絲肅索。

    「宮主,你為了保住彭無望那小子的面子,煞費苦心,卻被人擅加利用。我猜這個消息就是那小子故意散佈出來的,現在他可能躲在哪個角落看好戲呢!」方飛虹憤然道。

    華驚虹苦笑了一下,道:「他不是這種人。」她用力吸了一口氣,挺了挺胸膛,道:「這一次我會親自上陣,務要讓本宮弟子無一受損。否則,便是我誤了她們。」

    周圍的越女宮弟子一起跪下,齊聲道:「祝宮主旗開得勝。」

    鄭擔山縱身跳到山路旁的一顆巨石之上,高聲道:「兄弟們,咱們殺上去!」

    眾豪傑一起應和,聲震天地,幾百條矯捷的身影飛快地向著山道上衝去。

    華不凡高聲道:「浣花弟子結劍陣,我們打頭陣。」

    二十三條白衣身影閃到他的周圍,明晃晃的劍光在火把照耀下熠熠生輝。

    就在這時,一陣清越鶴鳴傳來,無數白衣若仙的身影在眾豪傑聚集的山口霍然而現,這些劍客氣凝山嶽,腰佩長劍,衣襟飄舞,氣勢如虹,正是葬劍池的一百零八位赫赫有名的劍手。

    她們站的地方錯落有致,深合千手觀音陣法,雖然只有一百零八人,但是卻對滿山數百豪傑成合圍之勢。

    這些豪傑想不到越女宮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在他們周圍布下了如此嚴密的陣勢,心中不禁露出一絲怯意,氣勢上受到了嚴重的挫折。

    華不凡和鄭擔山對望了一眼,同時一點頭,身子一齊躍起,劍拳同時出手,想要一舉衝破正面的葬劍池高手的封鎖。

    站在最前面的葬劍池高手風迎花左手高舉,高聲道:「現身!」

    黟山山道上突然站起數百名白衣如雪的越女宮弟子,這些人每七人到八人站成一排,結成陣勢,整整齊齊地排列。在火光掩映下,眾豪傑滿眼都是飄忽不定的白色影像,彷彿漫山遍野都是越女宮的門人。

    連華不凡和鄭擔山這樣久經沙場,見慣風浪的高手,都震懾於她們的威勢,臉上露出一絲猶豫。

    看著眾豪傑慌亂猶豫的模樣,李海華和風迎花的臉上露出得色。

    風迎花小聲道:「李師姐,如何處置?」

    李海華道:「殺幾個,殺到他們怕,讓他們今生今世都不敢輕視越女宮。」

    「好!」風迎花緩緩抬起手,就要下令。

    這時候,裂石穿金的鶴鳴突然從半空中傳來,一隻碩大無朋的白鶴扇動著黑白相間的羽翼,優雅從容地緩緩降落到黟山山道的正中。

    鶴背上,端坐著一位衣帶凌風的出塵仙子。

    她背背天痕劍,頭梳墜馬髻,青衣黃襟,白色披風,步履從容地從鶴背上走了下來。她剛一離開鶴背,那只白鶴立刻清越地歡鳴了一聲,傲然站起身,護在她的身側。

    「是越女宮主!」

    「這就是傳說中的白鶴座駕?」

    眾豪傑一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各位駕臨越女宮所洛u顙1H」越女宮主華驚虹用她特有的華美柔和嗓音高聲問道。

    「為彭無望報仇!」眾豪傑異口同聲地說。

    華驚虹默然歎了一口氣,心裡浮現一絲猶豫︰如果現在向他們解釋自己沒有殺人,越女宮在氣勢上就輸了一籌,在江湖上便再也抬不起頭來。但是如果不解釋,難道眼看著這場毫無來由的殺劫在面前發生嗎?

    就在這時,一旁的李海華怒道︰「混帳,憑那個混小子,也配宮主動手,沒的髒了宮主的手。越女宮豈是你們這些江湖鼠輩撒野的地方?!」

    「如今和奶們爭這些口角做什麼!」鄭擔山怒道︰「奶爺爺們今天來就沒打算活著回去!動手吧,今天我們要血洗黟山。」

    「不知死活!」李海華怒喝一聲,她轉過頭對華驚虹道︰「宮主,請下令!」

    華驚虹歎了一口氣,就要舉手下令。

    鄭擔山和華不凡的瞳孔驟然收縮,二人不約而同地將氣勢鎖定在眼前的越女宮主,準備拼卻一死,拉她一起上路。

    就在這時,守在群雄身後山道上的葬劍池高手紛紛打忽哨示警,不斷有人高聲厲喝︰「誰人闖山?」

    所有人都好奇地轉過頭望去,卻看見十幾個葬劍池高手此起彼伏宛如翩翩白鶴般滿空飛舞,激烈的兵刃交擊聲悠悠傳來。

    猛然間,一個清朗豪邁的聲音傳來︰「青州彭無望在此,讓開!」

    最後一句乃是混合了佛門獅子吼神功斷然喝出,聲如裂缺霹靂,虎虎生威。

    葬劍池高手雖然各個劍法出眾,但是因為終日在葬劍池苦練武功,沒有在江湖上歷練的經驗,所以守心的功夫不強。

    這一聲斷喝乃是彭無望畢生功力所聚,飽含殺伐征戰之氣,這些在黟山養尊處優的劍法好手哪裡受得起,驚嘯著紛紛後退。

    一匹神駿的黑馬翻滾四蹄,宛如騰雲駕霧般從山口一路奔馳了過來,哧啦啦的馬嘶聲響徹山谷。

    只一個剎那,這匹黑馬已經來到了華驚虹的對面。

    那洪亮的馬嘶聲引起了那只傲岸的白鶴的不滿,它扇動翅膀發出一聲示威般的刺耳清嘯。

    這匹黑馬畢竟是個凡物,竟被這個嘯聲所驚,人立了起來。

    騎在黑馬上的彭無望爆喝了一聲,宛如半空中一個炸雷,驚得白鶴撲楞楞猛拍翅膀,連連後退,白羽紛飛。

    那匹黑馬鎮靜了下來,打著響鼻兒,猛的搖了搖頭,馬鬃狂舞,也有一番氣勢。

    此時彭無望矯捷地從馬背上翻身而下,昂首而立。一時之間,人如猛虎,馬似蛟龍,氣勢絕不遜於此時的華驚虹。

    「三弟!是三弟!」鄭擔山猛的揉了揉眼睛,仔細地打量了彭無望一番,突然狂喜地歡呼起來。

    那邊的華不凡已經飛身撲了上去,一把將彭無望牢牢抱住,沙啞著嗓子道︰「三弟,二哥以洛uA也見不到你了!」

    「二哥!讓你擔心了!」彭無望的語音中也有一絲哽咽。

    鄭擔山衝了過來,張開長長的臂膀,將兩個人一起摟住,喉嚨中一陣嗚咽。

    看到三個人兄弟團圓的景象,所有闖山的豪傑都震天般歡呼了起來。

    「把我們越女宮當成什麼地方了!」李海華和風迎花一陣圭怒,雙雙來到華驚虹身後,道︰「宮主,如果今天讓他們全身而退,越女宮在江湖上名聲不保,懇請宮主下令誅殺犯山之徒。」

    華驚虹深深地看了彭無望一眼,沒有說話。

    李海華看到宮主沒有出聲,只當她已默許,立刻高聲道︰「闖山者聽著,越女宮豈是你們要來就來,要走就走之地?!若不留下一點東西,休想生離黟山!」

    本來歡呼正酣的群雄立刻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眼睛都聚集到彭無望身上。

    彭無望的臉色一沉,大踏步走到華驚虹面前,沉聲道︰「不知道宮主想要我們留下些什麼?」

    華驚虹身後的風迎花冷然一笑,道︰「江湖規矩,自斷一臂。」

    這句話一出口,眾豪傑一陣大嘩,紛紛怒喝。

    彭無望濃眉一豎,左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腰畔的秋水長刀。

    華不凡和鄭擔山的雙拳也握緊。

    彭無望回頭看了看身後的眾人,歎了一口氣,沉聲道︰「宮主,不知道貴派留下這幾百條手臂有什麼用處?若是黟山缺少口糧,我彭無望願意奉上肥豬百隻、肥羊百頭,以解貴宮燃眉之急。」

    此話一出,身後的豪傑哄然大笑,樂翻了天。

    眾越女宮門人無不怒目橫眉,手握佩劍,形勢一觸即發。只有華驚虹愣了一下,眼中露出一絲笑意。
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聲;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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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猛虎低頭

作者:goldenseeker

    彭無望深深看了華驚虹一眼,忽然道:「宮主,可不可以借一步說話?」

    華驚虹一愣,眼中露出深思的神色。

    身後的李海華小聲道:「宮主,不可。」

    華驚虹輕輕一擺手,道:「我自有分寸。」

    說罷,她已經緩緩走到了一處山石的角落,彭無望連忙跟了上去。

    「你想說什麼?」華驚虹輕聲道。

    彭無望想了想說:「宮主,咱們已經交手了兩次,你認為我的武功如何?」

    華驚虹看了看他,淡淡地說:「很好啊!」

    彭無望用力一抱拳,低頭道:「多謝宮主誇獎。」接著猛然抬起頭,又道:「老實說,憑我的武功,就算是你全力出手,我也可以在臨死前拉至少一個越女宮弟子一起上路。不知宮主作何感想?」

    華驚虹秀眉一立,道:「好膽!你想威脅我?」

    彭無望誠懇地說:「彭某不敢。只是將心比心,請宮主也體諒彭某的苦衷。這裡的諸位豪傑都是彭某的好朋友,為了保住他們的手臂,彭某必當竭盡全力。」

    華驚虹苦笑了一下,輕聲道:「你以為我想讓我黟山弟子作這場無聊的爭鬥嗎?可惜,你們闖山在前,已經壞了江湖規矩,若不能在此立威,越女宮在江湖上還抬得起頭嗎?」

    彭無望苦笑道:「好一個江湖規矩,彭某受教了。」

    華驚虹忽然道:「其實,殺人不過頭點地,彭兄明智慧達,不必我多說了。」言罷面帶憐憫地看了他一眼,緩緩走回了白鶴身邊。

    彭無望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嘿了一聲,步履沉重地走回眾豪傑的行列。

    華驚虹面色冷然地說:「黟山弟子聽令!」

    滿山越女宮弟子齊聲應和,一時之間滿谷回音。

    華驚虹看了彭無望一眼,道:「將這些闖山之人……」

    「且慢!」彭無望猛然踏前一步,面色沉重地喝道。

    「你想怎樣?」華驚虹沉聲道。

    彭無望咬牙上前幾步,雙膝跪在地上,用力一抱拳,道:「宮主,人誰無父母兄弟、誰無妻兒老小,請宮主體念上天好生之德,放他們一條生路。」

    他的舉動令所有人都驚呆了,群雄頓時如炸雷般咆哮了起來。

    「彭大俠,我的父母妻兒都死光了,不用為我求情!」

    「是啊!我們根本沒打算活著回去,讓越女宮人殺光我們吧!」

    「彭英雄,你不要為我們糟蹋自己,大丈夫寧死不辱!」

    鄭擔山和華不凡一左一右來到彭無望身邊,拉住他的肩頭,急道:「三弟,何必如此,我三兄弟聯手,又怕過誰來?」

    彭無望奮力一聳肩,將二人遠遠摔了出去。

    他繼續大聲道:「求宮主開恩。」言罷,雙手扶地,用力磕了三個響頭。

    華驚虹微微點了點頭,一抬手道:「好,既然你如此相求,我越女宮豈是得理不饒人之輩,你們就此散去吧!下次莫要再胡亂相信什麼江湖傳言,自取其辱。」

    她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李海華和風迎花,只見二人臉上都露出得意非凡的神色,顯得極為滿意。

    彭無望緩緩站起身,躬身道:「宮主寬宏大量,實乃武林之福。」

    他身後的眾豪傑木立在山風裡,到現在仍然不敢相信他們心中頂天立地的英雄竟然如此懦弱。

    良久良久,他們才心情沉重地紛紛轉過身去,臨走的時候,他們向著彭無望的背影滿含遺憾和不平地看了最後一眼,默然無語。

    鄭擔山和華不凡低著頭,半天無法抬起來。

    直到豪傑們都走光了,他們才走到彭無望身後,輕聲道:「三弟,我們在山腳等你。」說罷,默默無語地下山而去。

    看到眾豪傑都已經離去,黟山弟子們歡聲笑語地三三兩兩撤回宮去。這一次,越女宮雖然沒有經歷什麼血戰,但是卻掙足了面子,那些從沒有經歷過江湖的女弟子第一次見到了這麼壯大的場面,興奮得嘰嘰喳喳不停議論。

    李海華和風迎花來到華驚虹身邊躬身齊聲道:「宮主英明,不損一兵一足便保住了越女宮的名聲,令本宮大敵俯首拜服,我輩實佩服得五體投地。」

    華驚虹怔怔地看著彭無望,輕輕擺擺手,道:「你們先回去吧!」

    二人對望了一眼,一齊躬身而去。

    彭無望依舊木然站在山道正中,默不作聲。

    「你還好嗎?」華驚虹緩步走到他身邊,輕聲問道。

    彭無望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這一次委屈你了。」華驚虹低下頭,猶豫了很久,忽然道。

    「嘿!」彭無望苦笑了一聲:「好威風的越女宮,好厲害的黟山劍陣。可惜,真是可惜了。」

    他腦海中反反覆覆的都是華山上那一場驚天動地的鏖戰,默默地想著:「那時候如果有這個劍陣,厲兄和岳兄這個時候還在江湖上歡呼暢飲吧?」

    華驚虹的臉上突然一陣熱辣辣的難受,彷彿做了一件令她感到一生恥辱的事。

    「師傅!」一個童稚的聲音從遠處悠然傳來,洛鳴弦跌跌撞撞地跑上山來。

    「鳴弦,我不是讓你在山腳待著嗎,你跑來做什麼?」彭無望驚道。

    「我來殺了她!」洛鳴弦拔出身上的松紋劍,奮力向著華驚虹刺去。

    「臭小子!你瘋了?!」彭無望一把將他抱住。

    「師傅!你為什麼要向她磕頭?她不配,她不配!」洛鳴弦哭了出來:「你是從不低頭的大英雄,為什麼要對她卑躬屈膝。我要殺了她,殺了她。」

    「臭小子,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了?為俠者只問是非,不爭意氣!

    你要我說多少遍才懂?!如果磕頭可以救人,就算磕一百個又有什麼關係!」彭無望夾手奪過松紋劍,大喝道。

    洛鳴弦淚水滿面地跪在他面前,顫聲道:「徒兒受教了。」

    彭無望向華驚虹一拱手,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想了想,又閉上了嘴。他攙起了洛鳴弦,師徒二人互相扶攜,走向一直在打著響鼻兒的黑駿馬。

    「彭兄!」華驚虹忽然道。

    「嗯?」彭無望轉過頭,臉上露出詢問的神色。

    「沒什麼。」華驚虹的臉微微塗丹,欲語還休。

    彭無望攬著洛鳴弦,飛身上馬,大喝一聲:「駕!」

    話音未落,蹄音已經響於數十丈之外。

    黟山山腳處,除了默默等待彭無望的華不凡、鄭擔山,還有一個神色木然的黑衣男子。

    他癡癡呆呆地跪在山道正中,一言不發。

    從他身邊走過的豪傑看到他就要在他身上吐一口唾沫,憤然和他擦身而過。這個人就是傳錯了消息,差點引來江湖浩劫的張濤。

    鄭擔山和華不凡恨不得一腳踢他到南海去,因為他的失誤,自己的三弟在黟山新敗之後,還要受如此巨大的羞辱,之後在江湖之中,叫他如何抬得起頭來。

    彭無望的身影在山道上出現的時候,鄭擔山和華不凡一時之間都不知如何是好,愣愣地站起身。

    「大哥、二哥!」彭無望飛身下馬,快步走到他們身前,笑道:「我們又聚在一起了,今天找個酒館,我親自下廚,咱們好好歡聚一番。」

    華不凡和鄭擔山對望了一眼,華不凡支支吾吾地說:「三弟,我們……我們對不起你。」

    彭無望一皺眉頭,道:「二哥,我們既結拜為兄弟,便是不必再說這些沒用的客氣話了。我從來沒謝過你來為我報仇,你也不必說這些喪氣話。」

    華不凡一陣慚愧,道:「三弟,我實在心中有愧啊!」

    彭無望微微一笑:「大哥、二哥,這些都不怪你們。」

    他轉過身,來到直挺挺跪在地上的張濤面前,蹲下身子,大聲說:「要怪,也只能怪這個傳錯了消息的風媒,好端端地引來這一場大禍事。」

    鄭擔山用力一點頭,道:「不錯,要怪就怪他!」說完他獨有的大小眼中露出一絲笑意。

    張濤更加慚愧無地,頭垂得更低了。

    彭無望從懷中掏出一條絲巾,剛要遞給張濤,忽然想起,連忙收了回去,喃喃道:「這個不行。」

    他又從腰上摘下一條大漢巾,遞給張濤,道:「來,擦擦臉,好傢伙,這些人的唾沫怎這麼多。」

    這一句話,讓周圍的鄭擔山、華不凡和洛鳴弦一起大笑了起來,本來對張濤的憤恨之情也消失了。

    張濤顫抖地接過漢巾,又是感激,又是慚愧,忍不住哭了出來。

    「你今後如何打算?」彭無望站起身,長出了一口氣,大聲問道。

    「彭大俠,我決心退出江湖,從此不作風媒了。」張濤顫聲道。

    「嗯,一個消息出錯,相對於一般人來說,風媒的確做不下去了。

    不過,你是張放的弟弟,」彭無望沉思著,忽然大喝一聲:「就這一點兒出息嗎?」

    張濤猛然抬起頭,怔怔地看著彭無望,只感到渾身上下被一股子熱火灼燒著。

    彭無望微微一笑,露出一線雪白的牙齒,沉聲道:「鳴弦!」

    洛鳴弦精神抖擻地在他身後一站:「師傅!」

    「把他的馬還給他。」洛鳴弦立刻將那匹神駿的黑馬牽到張濤的面前。

    「你還沒做到天下第一呢!不可惜嗎?」彭無望笑著大聲道。

    張濤的眼中一陣熱辣辣的酸楚,他用力點了點頭,道:「我會是天下第一的風媒,彭大俠,我記著了。」

    彭無望笑了笑,不再理他,走到華不凡和鄭擔山身邊。

    「三弟,你還不知道吧?你二哥要定親了!」

    「當真!」

    「哈,你最好將你那獨門烤肉的法子傳給你未來嫂嫂,以後大哥我找不到你,就去二弟府上混一頓吃喝。」

    「既然大哥說話,小弟焉敢不從。」

    「師傅,你也教教我,我要做給娘吃。」

    「小子,先學我的武功吧!我去蓮花山這陣子,就由大哥和二哥指點你武功,好好學著點。」

    「知道啦!」

    「放心,三弟,我可要好好摔打摔打你這個好徒弟。」

    「鄭師伯饒命啊!」

    「哈哈哈哈!」

    伴隨著一陣又一陣的開朗笑聲,幾個人歡聲笑語地向山下走去。

    黟山的一切在他們來說,又成了過眼雲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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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塞上奇人

作者:goldenseeker

  「稟告公主,鋒傑殿下精選的屠南隊首領雙燕普阿蠻已經在門外等候。」可戰來到斜倚在窗前沉思的錦繡公主身邊,低聲說著。

  「好,讓他進來。」錦繡公主彷彿剛剛才會過神來,連忙道。

  看到她恍惚的神情,跋山河小心地提醒道:「公主,這個普阿蠻非同小可,要小心應對。」

  錦繡公主的神情漸漸肅穆了起來,略帶感激地向跋山河點點頭。

  門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每一步似乎都重重踏在人的心口上。跋山河的臉上露出凝重的神色,手不由自主地按在腰畔的馬刀刀柄之上。

  錦繡公主的腦中反反覆覆地思索著普阿蠻的來歷——一個塞外草原上的傳奇。

  從他出生開始,就伴隨著一場又一場血雨腥風的洗禮。他本是契丹鐵弗由阿蠻部酋長的孩子,因為兄弟爭位,他和母親被兄弟千里追殺,母親為了掩護他而壯烈犧牲。那個時候,他才十二歲,卻憑自己的力量殺死了七個昂藏七尺的漢子。

  後來他投奔到室韋的馬賊中謀生,從來沒有學過武功的他竟然通過東拼西湊的心得,悟通了一種奇特的內功心法,開始了他最輝煌的日子。

  十九歲的普阿蠻率領自己的馬賊兄弟殺回了契丹鐵弗由阿蠻部,將當初爭位的親兄弟以最殘忍的手段殺死。那一役,他殺了十七個契丹赫赫有名的勇士,以各種手法屠殺了兩千多人。

  他的行為後來被東突厥部落所忌恨,先後曾有超過一萬的東突厥狼軍出動圍剿過他,卻都被他逃脫。而他麾下的馬賊先後劫掠過東突厥、西突厥、室韋、契丹、栗末和高麗等國的商隊和部落,所到之處寸草不留,大草原上上百個曾經顯赫一時的高手都被他所殺。直到最後,東突厥國師親自籌劃了剿滅阿蠻馬賊的計劃,各部落聯合行動,才徹底摧毀了他的馬賊部隊,兩千人的部隊死得剩下他一人,但他竟然在重傷下安然逃脫,從此成了神出鬼沒的獨行盜。

  雙燕的外號,來自於他所佩的宛如從九幽冥府而來的一雙奇異彎刀。傳說中他的刀法不但詭異莫測,變化神奇,而且刀刃可以突然飛旋而出,百步之外,取人首級,宛如飛燕,所以有雙燕之稱。沒人知道他的刀法如何練成的,就好像沒人知道他的內功如何能夠有如此高明的成就。

  這個人自出生到現在,渾身充滿了謎團。

  「真不知道,二殿下是如何收服他的。」錦繡公主的眼中現出一絲好奇。

  房門無風自動,霍然打開,一個驃悍的身影遠遠地走了過來。

  跋山河的眼皮猛的一跳——從一丈之外純用內功凝氣吹開房門,這份內力造詣何等驚人。錦繡公主的眼中露出一絲笑意,微微頷首。

  伴隨沉重的腳步聲,普阿蠻踏步進屋,納頭便拜:「塞上普阿蠻叩見公主。」

  「起來吧!」錦繡公主從身邊端起茶盞,漫不經心地說。

  普阿蠻緩緩站起身,一張滿是風塵的國字臉映入錦繡公主的眼簾。臉上佈滿猙獰的刀痕,有一道傷痕自頂門而起,斜向左邊嘴角,貫通整個面頰,令他左臉的肌肉極度扭曲。他的左眼被一堆猙獰的肌肉高高拱起,只露出一絲隙縫,滲露出冰寒徹骨的冷芒。他的嘴唇很薄,緊緊抿著,顯示他堅毅的性格。

  那兩柄奇異的彎刀高高地配在他的腰上,錦繡公主發現他的雙手中指此時正搭在刀鞘的正中。她知道每個持刀者都有一種特定的姿勢以最快的速度拔出自己的刀,而首先最主要的是隨時明確知道自己刀的位置。

  「哼!」錦繡公主輕輕哼了一聲:「你可以走了。」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普阿蠻都怔住了。

  「敢問公主這是何意?莫不是專門消遣阿蠻?!」普阿蠻憤然道。

  「這一次行動,我們責任重大,我需要自己手下對我毫無保留的信任。不信任我的人,絕不能參與行動。」錦繡公主冷然道。

  「阿蠻不知公主的意思,我是絕對信任公主的。」普阿蠻猶疑著說。

  「哼!你剛進屋,便以內力吹開房門,表示你懷疑屋中有埋伏;雙手中指點劃刀鞘,表示你一遇不測,便會立刻拔刀相向。嘿嘿,」錦繡公主冷冷一笑:「堂堂塞上普阿蠻,還殺不了一個突厥公主嗎?」

  普阿蠻的頭上滲出一絲細汗,躬身道:「公主多疑了。在下一生動盪,時時處於危機之中,所以不得不謹慎小心。這些都是多年的習慣,並非針對公主。」

  「在二殿下面前,你也是如此嗎?」錦繡公主冷靜地問道。

  「二殿下曠達機智、寬容大度,那是不同的。」普阿蠻露出由衷佩服的神色。

  「我很好奇,二殿下是如何收服你這個桀驁不馴的傳奇人物的。」錦繡公主慢條斯理地問道。

  「我被二殿下七擒七縱,從此心悅誠服。不知道公主是否想讓在下一一道來?」普阿蠻的眼中露出一絲嘲弄。

  「他在祭日守在你母親墳前擒過你嗎?」錦繡公主飲了口茶,若無其事問道。

  普阿蠻眼皮一跳,對面前的公主一陣敬服,恭聲道:「那是最後一次。」

  「噢,」錦繡公主點點頭:「當年殺害你母親的仇人,還有六個漏網嗎?」

  聽到這句話,普阿蠻「咚」的一聲跪在地上,心悅誠服地大聲道:「公主智慧高超,才華出眾,阿蠻衷心佩服。」

  「願意像信任你母親一樣信任我嗎?」錦繡公主柔聲道。

  普阿蠻用力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沉聲道:「願為公主效死力。」

  錦繡公主連忙從座位上站起來,將普阿蠻扶了起來,沉聲道:「阿蠻,你請放心,我絕對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她回過頭道:「上座。」

  一旁恭立的可戰和跋山河立刻拿來椅子,將普阿蠻請到座上。

  「好了,說一下你的手下帶來的人吧!」錦繡公主微笑著問道。

  普阿蠻用力點了點頭,道:「這一次二殿下不但將自己手下的精英盡數調來,還從三殿下曼舵手中要來了十數位高手。總共有一百七十八人,分成十六隊,每隊有一個信得過的高手為首,這些首腦直接聽從我的調遣。」

  「他們都是誰?」錦繡公主問道。

  「室韋族高手白骨槍額可察、翻雲棍差猜、黑流星猛瑪;額爾古納河雙雄——雙斧博古台、風刀扎爾傑;突厥族血手人屠達龍、雁王卓狠、閃電邦倫、烏雲方盧、吸血蝙蝠圖博、血勇士吉燦、飛鳳屠嬌;回鶻高手無影飛刀菩葉子;契丹高手生死一線耶律天都、破燕刀蕭洪。我自己也負責一隊。」普阿蠻流利地說道。

  「要小心血手人屠達龍。」錦繡公主沉思了半刻,道:「這個人非常嗜血,一個月內不見血光便會坐立不安,很難控制。而且他身份特殊,在中原凶名很重,如果他露出馬腳,勢必破壞整個計劃。」

  「公主請放心,如果他出了事,我會好好處理。在我面前,輪不到他說二話。」普阿蠻的眼中露出一絲獰厲的寒光。

  「很好,我們近日就要出發,你們立刻搶先到蓮花山埋伏,帶好月餘的口糧,絕對不能射殺野物,否則很可能會暴露行藏。」

  「好,公主放心,我會做的妥妥當當的。」普阿蠻道。

  「時機一到,依計而行。」說完,錦繡公主將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羊皮紙和一個包裹遞給普阿蠻。

  「和二殿下約好信號,如果出了紕漏,便出動金狼軍攻擊附近唐人駐防重地,吸引唐軍注意,掩護大家撤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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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依樣而回

作者:goldenseeker

  「彭小兄!你真的回來了!」李讀遠遠看到彭無望單人獨騎緩轡而來,大喜過望,高聲叫了起來。

  彭無望連忙催馬快走幾步,來到李讀面前,飛身下馬,笑道: 「李先生,我回來晚了,對不起。」

  「好說好說,公孫姑娘把啟程時辰訂在明日,你回來的剛剛好。」

  李讀撫鬚笑道。

  彭無望聽到公孫姑娘四個字,臉上一熱,心中怦怦直跳:「她還在客棧?」

  李讀促狹地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在,這幾日謠言說你被越女宮主殺死,我看到那公孫姑娘還神色恍惚了數日。」

  彭無望渾身一振,猛的一拉李讀的衣袖:「此話當真?」

  李讀立刻大笑了起來:「哈哈,當然不真,我個老頭子,哪裡知道人家姑娘心事。我只知道你這個小子的心思罷了。」

  「李先生,你騙得我好苦。」彭無望連忙甩開他的衣袖,滿臉懊喪地說。

  李讀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伙子,我活了幾十年,那一點兒男歡女愛的心思,我還是知道一點。 據我仔細觀察,聽到關於你的謠言之後,那個公孫姑娘雖然神色如常,但是經常對窗沉思,有的時候還會心神不屬。直到聽說了你還活著之後,才恢復正常。如果說她神色恍惚,也不算是完全說謊。 」

  「當真?!」彭無望小心翼翼地問道。

  「賭上我縱橫情場幾十年的名譽,我李讀所言絕無虛假。」李讀傲然道。

  「李先生,你縱橫情場過嗎?」彭無望忍笑問道。

  「你這個小子,表面上挺老實,看不出……」李讀的鬍子氣得吹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身淡色素裝的錦繡公主輕搖著一柄團扇,悠閒地踏著緩步,向著兩人走來。

  根本不必回頭,彭無望只要聞到那種錦繡公主身上特有的淡淡蘭花香味,便知道是她來了。他急忙轉過身,抱拳在胸向錦繡公主遙遙行了個禮,一雙虎眼釘在她那風華絕代的身影上,再難移開。

  錦繡公主施施然萬福回禮,斂眉俯首道:「你好。」

  彭無望怔怔地看著她,心中千頭萬緒,彷彿有數不盡的話要說,但是到了嘴邊,卻又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感受著彭無望灼人的目光,錦繡公主的心中湧起一股纏綿的溫情,她默默地看著彭無望那平淡無奇的臉,還有那雙彷彿要將她燒熔燒化般的眼睛,心中一陣激動:這就是那本來以為此生再也無法相見的面容嗎?

  過了良久,兩個人仍然默然相視。

  錦繡公主霍然回過神來,微微一笑:「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彭無望張了張嘴,又頹然搖了搖頭。

  錦繡公主的眼中露出一絲笑意,輕歎了一口氣,柔聲道:「那麼,你今天早一點休息吧!明天神兵盟的群雄就要起程去蓮花山了。」說完,她低頭再施一禮,倒拖著團扇,和彭無望擦身而過。

  「阿錦!」彭無望猛然轉過身,大聲叫道。

  錦繡公主的身子莫名地震了震,站住了身形。

  「我……我依樣地回來了。」彭無望大聲說。

  「我知道。」錦繡公主的咽喉一陣酸癢,草草地應了一聲,便飛快地走掉了。

  彭無望深深地注視著錦繡公主身影消失的方向,一時之間,彷彿癡呆了。

  「彭小兄,進來吃飯吧!」從彭無望身後走過來的李讀和藹地說。

  「李先生,你……」彭無望愣愣地看著他,遲疑地說。

  「小子,你在這裡站了很久,我已經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準備睡了。你也快點去吃飯,明天還要起早呢!」李讀的眼中滿是睿智的笑意。

  「噢。」彭無望用力地撓著頭,臉已經紅透了。

  當清晨的微光灑向這寧謐的小客棧的時候,在夜色中的景物漸漸變得清晰可見。此時此刻,這個小客棧已經失去了它唯一吸引住客的本錢——安靜。

  四方豪傑,上千名各色江湖人物,早早地聚集在了小客棧的門前。

  六大世家、十幾個門派幫會、幾百名跺跺腳滿城亂顫的大人物,已經開始焦急地等待著盟主的消息。

  千餘匹用於長途跋涉的座駕有的高聲打著響鼻兒,有的用蹄子猛烈地踏著地面,更有受驚的人立起來,令場面更加躁動不安。

  本來很多桀驁不馴的各派首腦和世家首領打算私自派遣麾下高手精英在神兵盟滯留此地之時,偷偷潛入蓮花山一探虛實,如果可能,則先下手搶奪。

  但是此次爭奪的東西委實非同小可,動輒可以引起整個江湖的敵對,沒有十分的把握,他們斷斷不敢冒這個風險。

  而且,蓮花山虛實難測,如果一出手便損失了本派高手,在以後的爭奪戰中,就很難佔得上風。

  所以,每位首領都暗中做了靜觀其變,保存實力,蓄勢待發的決定。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先出手的便會第一個遭殃。

  然而,這一段漫長而無奈的等待,令他們宛如熱鍋中的螞蟻,已經快要失去了耐心。

  終於,神兵盟盟主,神兵山莊莊主,江湖世家中最神秘,也很可能是實力最強勁的公孫世家的家主公孫錦出現在了小客棧的門前。

  在她的身邊跟隨的,竟然是在江湖上風頭最勁的青州飛虎彭無望。

  所有人都開始不安起來——彭無望除了本身武功非同小可,他背後還有一個在江湖上聲譽很好的彭門鏢局作後盾,他的兩個拜把兄弟一個是浣花劍派的掌門人、一個是少林寺俗家弟子的領頭人。而且,他和嵩山派掌門的關係非比尋常,在巴蜀、海南和巴陵一帶有很高的聲望。最近他殺了青鳳堂主,聲名更是如日中天。如果他得到戰神天兵,和他搶奪的人恐怕會變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這還了得!

  眾目睽睽之下的錦繡公主悠然一笑,朗聲道:「各位神兵盟的兄弟們,今天時辰已到,我們便一起向蓮花山進發,為了不滋擾地方,我們可以分兵幾路,十天之後,在蓮花山口匯合,大家盡可以廣邀好友,一同前往。戰神天兵殺氣極重,除非我們齊心合力,否則極難鎮住它的殺氣。到時候我們在蓮花山谷地開一個神兵大會,一齊決定它的歸屬。」

  眾豪傑齊聲歡呼,表示贊同。

  這時,巴蜀宋家的家主宋萬豪緊緊地盯住彭無望,忽然道:「彭少俠之前曾經說過不願意去尋戰神天兵,如今為何出爾反爾?」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彭無望身上。

  宋萬豪心中一陣冷笑,想看彭無望能夠說出什麼假仁假義的理由。

  他已經準備了幾套說辭,務要讓彭無望在眾人面前抬不起頭來。

  彭無望撓了撓頭,輕鬆地一笑道:「噢,後來我改主意了。」

  這一句話差點讓宋萬豪噴出一口鮮血,他大怒道:「江湖人一言九鼎,說出來的話怎可不算的?」

  彭無望回頭看了看李讀,李讀微微搖了搖頭使了個眼色。

  彭無望心領神會,笑著對宋萬豪道:「那麼宋兄大可把我看作是第一個不一言九鼎的江湖人。」

  這一句話竟把身邊本來城府極深的錦繡公主給逗得撲哧一樂。聽到她那銀鈴般輕柔而甜美的笑聲,圍觀的群雄也禁不住嘿嘿哈哈地笑了起來。

  宋萬豪憋了一肚子火,卻又不敢在佳人面前失去風度,只好作罷,心中暗下主意:在爭奪戰神天兵的時候,怎樣也要找個機會將彭無望暗殺,以報今日之辱。

  其他人心中也暗暗對彭無望加了小心,準備一有機會就先對他下手,除去競爭戰神天兵的最強勁對手。

  錦繡公主並不再理會臉色陰沉的宋萬豪,她有條不紊地做出一些部署,闡明瞭數條可以抵達蓮花山的路線,又仔細分析了關外各族各部落巡邏兵力的分佈,提供了詳細的路程安排。

  這一番部署,令眾豪傑心悅誠服,衷心佩服神兵山莊莊主對關外的瞭解,和各方面安排的妥當體貼。

  在天色大亮的時候,眾人已經開始分期分批地向蓮花山進發。

  彭無望、李讀和錦繡公主等人選了一條遠近適中的路線,策馬放轡而行。

  一路上,彭無望和李讀高聲談笑,放喉而歌,意興湍飛。 引得和他們同路的各大門派世家的年輕弟子都圍攏了過來,和彭無望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這些人雖然礙於門派之爭,對外人存有戒心,但是彭無望在他們心中是一個生活多彩多姿的傳奇人物,能夠和他聊上天,在他們看來是一種無上的光榮。

  彭無望本來就是一個和氣沒架子的人,泡上一壺茶,可以和鏢局的馬伕聊上一個通宵。這會兒更是如魚得水,和這些年輕弟子聊得甚是開心,不一會兒就混得諳熟。

  「彭大俠,你說戰神天兵真的有傳說中那麼可怕嗎?」慕容世家的年輕弟子慕容遠洪好奇地問。

  「確實可怕,而且很可能比傳說中更可怕!」彭無望笑道。

  「你是騙人的吧?」梅家的大弟子梅建平大著膽子問道。

  「你小子,我哪是騙人,到時候就知道啦!」彭無望向他揮了揮拳頭。

  「這麼危險,那你為什麼會去?」一旁喬家的年輕弟子喬景烈好奇地問。

  「這你不用管,秘密。」彭無望得意地說。

  眾人哪裡相信他能有什麼秘密,紛紛哄笑了起來,氣氛一片熱烈。

  在一旁緩轡而行的錦繡公主看到彭無望在一堆年輕人中高聲說笑,春風得意的樣子,微微一笑:「想不到這個傻不楞登的呆子居然這麼有人緣。」

  可戰看了看彭無望,不屑地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跋山河笑道:「這個人倒是挺隨和的,不像那些所謂的名家高手,不苟言笑,存心讓人敬畏。」

  錦繡公主笑著點了點頭,默默注視著彭無望的背影,心弦一陣輕微的顫動。
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聲;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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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鳴松濤聲

作者:goldenseeker

  普阿蠻回到在松鳴巖眾峰環抱中駐紮的屠南隊宿營地中。此時屠南隊的所有高手都已經陸續通過各種隱秘的手法到達此地,厲兵秣馬,準備在蓮花山一舉殲滅中原武林的中堅力量。

  關外各族的首腦對於這次行動給予了高度重視。因為大唐帝國崛起於中原,內修政務,外拓領土,唐軍所到之處,戰無不勝,所向披靡。

  草原各族再也不能像隋末之時一樣,隨便一個百人隊就可以橫掃漢人邊地,肆意燒殺擄掠。

  這令所有桀驁不馴的大草原各族不由自主地聯想起當年隋朝全盛時期,隋軍肆虐草原各部無人可擋的恐怖景象。

  如果讓漢人再次建立起如此龐大的帝國,草原各部的末日就要來臨。為了草原的未來,聚集在松鳴巖的各族高手每一個人都背負著沉重的使命。

  當普阿蠻出現在駐營地的時候,營地中的每一個人都站起了身,以每個部落特有的禮節向他致以最高的敬禮。

  大漠中的傳奇,所向無敵的只燕普阿蠻在每一個人的眼中,幾乎是個神一般的存在。

  「都來了嗎?」普阿蠻沉聲道。

  「我們室韋族全部到齊了。」說話的是額爾古納河只雄之一的只斧博古台。

  此人身高足有九尺,宛如一個高聳的山包遮在普阿蠻的面前。他的只斧斜背在身後,彷彿雄鷹的黑色只翅。雖然身形魁偉彪悍,但是他的眼中卻閃爍著睿智的光華。

  普阿蠻抬眼看了看他,心中暗暗稱讚:室韋的無敵好漢果然不同凡響。就是這個人和他的結義安答扎爾傑率領著五百好漢,多次抗擊東突厥橫行大漠的狼軍,屢戰屢勝,令突厥大汗不得不進行和親安撫。

  普阿蠻的眼中露出一絲讚賞的神色,淡淡地說:「很好,各位辛苦了。」

  「錦繡公主的計謀我們一向佩服,不過以卑鄙手法伏擊漢人高手不是我們額爾古納河好漢看得上眼的行為。但是衝著公主和二殿下的面子,還有普兄的力邀,我們還是來了。希望室韋族能為大草原上的各族出一份力。」博古台沉聲道。

  「博古台兄弟何等英雄,如今折節來此,我阿蠻無限感激。」普阿蠻深深施了個禮。

  博古台怔了一下,連忙還禮。

  「我契丹族也來了,阿蠻大哥,只要你一聲令下,我們火裡火裡去,水裡水裡去。」契丹高手耶律天都高聲道。

  他是一個瘦高漢子,擅使長矛,在大草原上是數一數二的矛術高手,每一個敵人遇上他,生死便在一線之間。所以,江湖上的好漢稱他是生死一線。而他做過馬賊,曾經被普阿蠻搭救過性命,所以對普阿蠻死心塌地地敬服。

  普阿蠻也不和他客氣,只是用力打了他一拳,以示親厚。

  「回鶻族也來了。」一個陰沉的聲音幽然傳來,這是回鶻高手菩葉子的聲音。

  他是一個五短身材的漢子,一隻眼睛黯淡無光,一隻眼睛精光四射,傳說他的飛刀已經到了無影無形的地步,和他對敵過的人除了普阿蠻以外沒有人看到他飛刀的模樣。

  普阿蠻微微一笑:「菩兄弟,飛刀帶來了嗎?」

  菩葉子恭敬地行了一個禮,將自己的外衫脫下,露出裡面拴在紅絲線上的十二把飛刀。

  作為暗器高手絕不能將自己暗器的位置透露給人,否則在對敵中就會落在絕對的下風。菩葉子讓普阿蠻看到自己的飛刀,正表明了誓死效忠之意。

  「辛苦了,菩兄弟。」普阿蠻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

  「突厥族的人呢?」普阿蠻朗聲問道。

  一個身材嬌小的俏麗姑娘越眾而出。她二十歲左右的年紀,一身白色胡服窄袖勁裝,一條上部為白狐尾做成的大氅披在身上,襯得她淡褐色的皮膚燦爛宛如陽光。

  「我突厥族人已經到了一個月了。」她揚聲道。

  「很好,屠嬌,這一次是決生死的大戰,不要太頑皮了。」普阿蠻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出乎意料地柔和了起來。

  飛鳳屠嬌傲然一笑:「本姑娘已經準備好了。」

  普阿蠻掃視了一眼周圍的數百名屠南隊隊員,忽然只眉一皺,道:「達龍和圖博呢?」

  這個時候,一個中等身材的健碩漢子匆匆走到他的身邊,低聲對著他的耳朵說了幾句。

  「混帳!他們人呢?」普阿蠻勃然大怒。

  他的話音剛落,松鳴巖的密林中順風傳來一陣陣得意而洪亮的笑聲。隨著這陣笑聲,兩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眾人面前,伴隨著他們的是一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哼!」普阿蠻怒哼了一聲,找了一塊平膝的巨石坐了下來。

  「達龍、圖博,拜見隊長。」兩個人看到面沉似水的普阿蠻,連忙收起笑聲,屈膝拜下。

  這兩個人就是突厥族裡最嗜血的血手人屠達龍和吸血蝙蝠圖博。

  達龍身材高大魁梧,在春寒料峭的天氣裡仍然穿著一件單薄的坎肩,露出只臂宛如山丘般的腱子肉。此刻他的手上滿是已經凝固的暗紅鮮血,散發著腐臭的腥味。

  在他身旁的圖博雖然也身材高大,但是全身上下瘦得只剩下一個骨架子,彷彿是一個剛從地底爬出來的骷髏。他的面色宛如雪一樣蒼白,在他的眼睛附近略顯一些青色。他的嘴角還有依稀的血痕,彷彿剛剛享受過一場人肉的歡宴。

  「你們兩個好!」普阿蠻冷然道:「當初我是怎麼說的,這些日子不能放肆,要在這裡老老實實待著。為何不聽?」

  「阿蠻老大,我都在這裡待了一個月了,除了上蓮花山佈置機關,我哪裡都去不了,已經快要憋瘋了,圖博也是一樣。這些日子實在忍不住了,所以出去瘋了瘋。」達龍咧了咧嘴,老老實實地說。

  一旁的圖博陰沉著臉色,一言不發。

  「你們到哪裡去瘋了?」普阿蠻冷然道。

  「嘿嘿,阿蠻老大,我也不想暴露咱們屠南隊的行蹤,所以跑遠了點兒,到渭水邊兒屠了一戶人家。只殺了一百來人。那戶人家還有幾個小娘兒長得不錯,全被圖博吸光了血。」達龍滿不在乎地說。

  「渭水邊?」普阿蠻一怔,道:「難道是漢人武林大族渭水幫幫主飛船陳龍骨一家?」

  「我不知道,只知道他們的確是姓陳的。每個人都有武功,殺起來格外過癮。」達龍咧嘴笑道。

  跪在他身邊的圖博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彷彿仍然沉浸在屠戮的回憶之中。

  一旁的眾人眼中露出羨慕、嫉妒、不屑和痛恨的複雜神色。

  「混帳,你可知道神兵盟中正好有一隊沿著渭水西進,你在陳家莊的屠戮若是被神兵盟發覺,便會暴露我們整個計劃。」普阿蠻暴怒道。

  「可是,阿蠻老大,我殺他們是有原因的。」達龍連忙道:「屠嬌姑娘從涼州來松鳴巖的時候,那個陳家莊的大公子曾經很輕佻地看了她一眼。」

  「哦,只是一眼嗎?」普阿蠻眉頭一挑。

  「這些卑賤的漢狗也不撒泡尿照照,居然敢打屠姑娘的主意,難道不該殺嗎?」達龍大聲道。

  一旁的屠嬌臉忽然紅了紅,偷偷看了普阿蠻一眼。

  「混帳!難道為了這個,你就有理由破壞我們的全盤計劃?」普阿蠻聲色俱厲地問道。

  達龍縮了縮頭,噤若寒蟬,不敢說話。圖博的眼中露出一絲不以為然的神色。

  「現在你們立刻去渭水邊,再屠一戶人家!」普阿蠻厲聲道。

  「啊?」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明白普阿蠻的用意。

  「然後,你們就等在那裡,直到神兵盟的人來,或者你殺光他們,或者讓他們殺了你。」普阿蠻冷酷地說。

  「普大哥,不行,達龍哪裡是人家大隊人馬的對手?」屠嬌急道。

  「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相信這只是達龍一個人的暴行,而不會暴露屠南隊的行蹤。」普阿蠻冷然道。

  「這太冷酷了,其實只不過滅了一戶漢人人家,死幾百個漢人,難道就會暴露整個屠南隊嗎?」飛鳳屠嬌急道。

  普阿蠻一拍座下的巨石,轟然站起身,怒道:「我們做的是關係到大草原生死存亡的大事,容不得一點疏忽。誰若是不服我的命令,殺無赦。」

  飛鳳屠嬌的眼中蓄滿了淚光,默默看了一眼垂頭喪氣的達龍,不再說話。

  「別說了,我認了,阿蠻老大,我這就去。」達龍緩緩站起身,沉聲道。

  一旁的圖博也站了起來,面色鐵青。

  「圖博兄弟,對不起,拉了你和我一起上路。」達龍一拍圖博的肩膀,小聲說。

  圖博突然一掌打在他的胸前,將他推向普阿蠻,然後亮出自己的獨門兵刃隻虎爪和身撲了過來,喝道:「我們狼的子孫由不得契丹蠻子支配。」

  普阿蠻的眼中寒光一閃,左手一推,將飛墜而來的達龍推到一邊,右手輕輕晃了晃。

  眾人眼中只看到微弱的黑影連續閃爍了幾下,遠在一丈之外飛身而起,蓄勢待發的圖博就突然在空中解體,碎成了五六塊四外飛散,鮮血塗滿了松鳴巖的土地。

  當眾人收回目光重新注視普阿蠻的時候,發現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青色的牙齒,彷彿一隻剛剛捕到獵物的野獸。無邊的寒意在整個松鳴巖瀰漫。

  「還有誰不服嗎?」普阿蠻利劍般的目光在眾人的臉上掃視著。

  沒有人說話,整個松鳴巖只有幽咽的風聲。

  「阿蠻老大,我走了。」半晌後,達龍操著生澀的嗓音道:「屠嬌姑娘是大草原的鮮花,別讓她折在蓮花山這個鬼地方。」

  「我會照顧她。」普阿蠻沉聲道。

  「謝謝。」達龍感激地說。

  「達龍,等一下!」飛鳳屠嬌突然叫了起來,她那輕靈的身子宛如一隻白鶴飛身撲到達龍身前,用力攬住他的脖子,在他的額頭上重重地親了一下。

  抬起頭來的達龍彷彿有片刻的失神,接著,他大笑了起來,自豪地向一旁的眾豪傑挺了挺胸,大踏步地向渭水方向走去。

  「我在大草原上不停奔跑,

  渴望流浪到不知名的地方,

  因為我知道瘸腿的狼,

  配不上鮮花般美麗的

  我心愛的姑娘!「

  遠遠的傳來達龍蒼涼而洪亮的歌聲,那是大草原上最悲涼的曲子,傳說中的牧人為縹緲的雪山仙女獻上的情歌。

  一陣晚風穿過松鳴巖的松林,發出湧動如海潮般的滾滾轟鳴,彷彿千萬匹駿馬朝中原的方向颯沓而來,預示著一場驚天動地的風暴將要來臨。
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聲;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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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渭水夜話

作者:goldenseeker

  夜涼如水,在渭水邊上的一處叢林中歇腳的眾豪傑,各自點起了篝火取暖。

  彭無望仍然按照自己一直以來的風格烘烤加料鹵制的烤肉。

  這一次沒有人來分享他的廚藝,同行的世家子弟和各派高手雖然在白天和他聊得暢快,但是此時此刻卻格外謹慎小心,每個人都只食用自備的食物,並且用盡心力抵制著從彭無望的篝火中飄來的陣陣令人發狂的香味。

  「喂,遠洪兄,你看了很久了,不想吃一點兒嗎?」彭無望小心地捧著自己精心烹製的烤肉來到慕容遠洪的身邊。

  「不了不了,我已經有乾糧了,彭大俠自用吧!」慕容遠洪的臉上露出尷尬的神情,向後縮了縮。

  「怎麼了,突然間這麼見外。」彭無望撓了撓頭,又看了看一旁的喬景烈和梅建平。

  只見這兩個白天和他言談甚歡的青年子弟膽怯地看著面沉似水的長輩們,也忙不迭地搖著頭。

  彭無望失望地歎了口氣,看了看那些對他目含冷意的世家長輩和門派首腦,心中一陣煩悶,暗想:大唐的武林若由他們領袖,真的好生沉悶無聊。

  他默然走回自己點起的篝火旁邊,頹然坐倒。

  「怎麼,沒人吃你的烤肉?」正在吃得不亦樂乎的李讀看他悶悶不樂地回來,笑著問道。

  「嘿,他們怕我在肉裡下毒,把我看成什麼人了!」彭無望不悅地說。

  「你小子也不笨,看得出這點兒道理。跟你說,他們可不像你那麼逍遙自在。這些人哪,一個個都覬覦戰神天兵,心裡面都在琢磨著有朝一日可以一統江湖,把所有武林人士踩在腳底下。你說,天天想著這個的人,對你能不防這點兒嗎?」李讀道。

  「笑話,闖蕩江湖,圖的就是個逍遙自在,如果身在江湖還這麼想不開,乾脆去做皇帝好了。」彭無望怒道。

  「哈哈,平常人有平常人的野心,江湖人也有江湖人的野心,就算是成了仙,也要爭一個玉皇大帝來做。野心就是這麼個無處不在的妖怪。」李讀笑道。

  「無望受教了。」彭無望頹然歎了口氣,將手中的烤肉掰成兩半,把較大的一半遞給李讀。

  「不吃,不吃,我已經很發福了,再吃就成冬瓜了,哈哈。」李讀今夜興致很高。

  「嘿!」彭無望猛的站起身。

  「彭小兄,你到哪裡去?」李讀見狀忙問。

  「我出去走走,透透氣。」彭無望用了吸了口氣,轉身向著林邊的水塘走去。

  李讀發現他走的時候,手裡還不自覺地攥著那兩塊無人問津的烤肉,不禁笑著搖了搖頭。

  夜色中的水塘邊,燃燒著兩堆火焰高聳的篝火,將本來寒氣徹骨的水塘熏染得有些暖意。天邊的雲朵在長風中緩緩散去,宛如雲中仙子臨風離去時的瀟湘長袖。月華淡淡灑在水塘上,映得人滿眼是流動如神,若即若離的銀光。

  彭無望發現在兩堆篝火正中,幾根竹枝搭起了一片青色的帷幕,月光照射在帷幕之中,映出一個曲線玲瓏的身影,在他的耳中迴響著朦朧的水聲。

  「什麼人!」耳畔響起了酷烈的疾風,一柄鑌鐵點鋼槍直刺彭無望的頸項。

  彭無望猛的一探頭,任由鋼槍從自己的後頸以毫釐之差貼肉而過,只手上抬想要搭住槍身,這樣,他再一個旋身,槍就會被這一招羅漢擔山徒手奪了過去。

  然而,使槍者也非等閒之輩,吐一口氣,長槍化為一道黑光,穿過彭無望的只臂,電射而出,身子一個高躍,從彭無望頭頂飛了過去,身子一蹦,如身化箭矢,一個剎那之間就趕上長槍。

  只見他單手握住長槍,看似隨意的一甩,槍刃宛如走線銀錘,倒射而回,槍頭連晃,化身無數,將彭無望的全身要害全部籠罩。

  「好槍法!」彭無望忍不住驚歎一聲,抖手將只手仍然緊握的烤肉高高丟上天,拔出身上從虎丘鐵匠鋪順手買來的兩把還算合眼的長刀,舞成一片宛如銀色瀑布似的刀幕,宛如鐵桶般護住他的全身各處。

  二人的刀槍只一個接觸,就如金石相擊,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大響。

  那使槍者一聲痛快的大喝,長槍一頓,宛如尋找戰機的毒蛇,高高昂起頭來,接著當胸刺來。

  那快如雷電的槍勢令沿著直線刺來的槍身似乎有一種詭異扭曲,彷彿在熊熊烈火中就要被燒熔了的一根鐵條。

  彭無望感到整個人都似乎掉到了一個燃燒著的原野之中,四面八方的火焰轉瞬間就要把自己燒化。他竟然無法正面截住這氣勢沛然的一槍,只能高高躍起,讓這一槍從自己腳下擦過。

  這個使槍者竟能夠在如此氣勢如虹之際收住槍勢,將槍頭猛的一抬,身子飛旋起來,點鋼槍化為幾十個模糊不清的槍影,向上撩去。

  彭無望也不招架,左手一刀猛砍在身後的樹上,身子又拔高了數尺,一個鷂子翻身,躲開了長槍撩擊,只腿在高聳樹木的枝椏上一借力,整個人有如橫空燕子,飛掠而來,只刀同使「青翼橫空」,雪亮的刀光宛如兩把銀鎖,將使槍者困在方寸之地。

  使槍者一聲斷喝,長槍杵地,而身子卻如迎風紙鳶,扶搖而上,只腿橫踢彭無望。

  彭無望的只刀沒有抓住使槍者,叮噹兩刀砍在槍桿上,身子橫了過來,只腿迎上使槍者的只腿,二人就在空中只腿相擊,連換了十幾招,誰也奈何不了誰。

  就在此時,一個宛如振翅雄鷹般的身影飛躍而來,一把雪亮的五尺長刀,拖著銀晃晃的耀眼光芒,宛如一條滾動的銀龍,向著彭無望的頂門撲來。

  彭無望感到渾身上下被一股充沛天地而森寒徹骨的刀勢死死鎖住,彷彿被捆了七八十道枷鎖,手足麻木,竟不能自由活動。

  他心中一凜,隨即露出一絲勇豪的笑意,意示激賞。他猛然間斷喝一聲,宛如一聲將長空震碎的霹靂,四周的氣流都被這一聲怒吼震動翻騰。

  緊緊鎖住他的刀勢微微一鬆,令他可以閃電般回刀,只刀十字橫門高高架起了那力可劈山斷岳的迎頭一刀。

  「彭無望!」那個使刀者就著刀刃上映射的月光看清楚了敵手的面容,連忙向後一躍,和使槍者並肩而立。

  在這個時候,那高高拋起的烤肉才落下,被使槍者和使刀者分別接住。遠處傳來一陣清脆的掌聲。

  「精彩!」風華秀美的錦繡公主,身著青羅衣,肩披白紗氅,宛如月下的仙子,披著一塘明艷的月光迤邐而來。

  彭無望看到她未帶青巾的面容,心中一顫,臉上露出由衷的笑容:「阿錦,無望不知道你在這裡,過於唐突了。」

  「喂喂!」一旁的可戰可有些真的急了:「你這個蠻……不是,這個臭小子,居然敢如此稱呼我家主公。」

  肅立在一旁的跋山河也微微皺了皺眉頭。

  「可戰,不要胡鬧。這是我要他這麼叫的,不關你的事。」錦繡公主秀眉微蹙,臉上微微一熱。

  「可是……」可戰一臉的不平,但是也不再說話,鼓起腮幫子站在一邊。

  跋山河的臉上露出一絲焦慮。

  彭無望呆呆看著錦繡公主,似乎根本沒聽見可戰說:「你在這裡所為何事?」

  看著彭無望愣愣的面容,錦繡公主心中忽然有一絲隱約的甜意。

  「哦,」這個時候才有些回過神來的彭無望自嘲地笑了笑,撓了撓頭,道:「我很煩,到這裡來透透氣。沒想到你在這裡……」說著,他臉色一紅。

  錦繡公主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彭無望忽然想起什麼,連忙說:「哦,對了,我帶來了兩塊自製的烤肉,不如你來嘗嘗。」

  「莊主,這烤肉來路不明,不可。」一旁的可戰忙說。

  「算啦算啦,你們吃吧!下去。」錦繡公主有些不耐煩地說。

  可戰狠狠瞪了彭無望一眼,用力咬了一口烤肉,微微一怔,然後和未曾再發一言的跋山河轉身離開。

  看著他們漸漸走遠,錦繡公主長長舒了口氣,輕聲道:「總算清靜了。」

  「你的手下對你真是忠心耿耿。」彭無望衷心道。

  「就是不夠機靈,和你一樣傻頭傻腦的。」錦繡公主笑了起來。

  彭無望摸了摸頭,苦笑了一聲。

  「我們到那邊坐坐,這一路上,倒真有些悶了,和你聊聊也好。」錦繡公主微微一笑。

  彭無望受寵若驚地點了點頭,道:「那敢情好。」

  這一句又引來了身邊麗人的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二人坐在河塘畔的沙丘上,面對著塘心掩映的天邊明月的倒影,一時之間都不知要說些什麼。

  半晌過後,錦繡公主才說:「無望,這一次蓮花山之旅恐怕艱險無比,不知道你有何打算?」

  彭無望想了想,道:「有李讀先生在,我有十足信心。」

  錦繡公主心中暗歎,道:「你這麼信任李先生?」

  彭無望笑了笑,道:「我和他只有幾面之緣,但也知道他是說一不二之人。這一次去蓮花山探險,我和他是同赴險關,自然要互相絕對信任。」

  錦繡公主臉上一陣黯然,轉開話題:「明天就要到姚州附近。那裡曾經是李軌、薛舉和梁師都交相爭霸之地。如今李軌、薛舉已沒,梁師都的朔方鐵騎卻仍然時有肆虐,而突厥精騎也時有出沒,仍然非常危險。」

  「這些人出現一個我就殺一個,總有一天,大唐的天下再沒有這些賊子的立足之地。」彭無望豪邁地說。

  「你很恨突厥人吧?」錦繡公主的眼角微微一跳,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說不清。」彭無望愣了愣,道。

  「說不清?」錦繡公主微微一愣,沒想到彭無望居然會這麼說。

  「是啊!其實突厥以前和漢人也做生意,我祖上保鏢也曾經去過突厥,那時候大家相安無事。不過後來不行了,隋朝被滅了,突厥人開始到我們這裡燒殺擄掠。那是突厥人的首腦想要滅了我們漢人的國。如果不是我們漢人自己不爭氣,這種事突厥人的可汗連想都不敢想。現在大唐國建立起來了,突厥人還在寇邊,那是怕了我們,想要弄垮我們。」彭無望邊想邊說:「那些將軍們喜歡說什麼來著,對,爭霸,他們想和我們爭霸。我想也不是每個突厥人都想打仗,他們是不得不打,不得不殺。與其說他們可恨,不如說他們可憐。」

  「可憐?」錦繡公主的心中一陣悲涼。

  「嗯。突厥不希望我大唐強大,我們漢人也不希望有個厲害的突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誰也不想膽戰心驚地活著。」彭無望伸了個懶腰。

  「是啊!誰想膽戰心驚地活著呢!」錦繡公主的眼中瀰漫起一絲淒迷的水霧:「突厥會贏嗎?」

  「我也不知道,」彭無望歎了口氣:「突厥有突厥族的英雄,我們大唐也有大唐的豪傑,勝負也難說得很。」

  「是嗎?突厥也有英雄嗎?」錦繡公主猶疑著問道。

  「我是不瞭解突厥人,不過在洞庭湖的時候,我曾經和一個突厥老者接觸過。他是天魔的傳人,會七煞掌。我本想和他一決勝負,但是他為了保住七煞掌的秘密,一掌拍碎了自己的頭。其實他也不一定就輸,我贏了也不一定要殺他,可是他還是自殺了。後來我漸漸明白,他因為沒把握殺了我,也就是沒把握保住他身上武功的秘密,才自盡的。這種勇氣,我也自愧不如。如果突厥人多幾個這樣的好漢,嘿嘿……」彭無望悵然苦笑。

  錦繡公主怔怔地看著他,彷彿今天才瞭解到他這個人。

  彭無望看了她一眼,臉色一紅,忙道:「聽到我的話,你可能不以為然,其實任何強大的民族都應該有他們自己的英雄,否則,難道他們是憑空強大起來的不成。」

  「我沒有怪你說的不對,」錦繡公主發自內心地笑了笑:「只是我沒想到你居然會這麼想。」

  「我只是站在突厥人的立場上想一想罷了。」彭無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他們常年居住塞外苦寒之地,看到我們漢人的花花世界,哪有不心動的。戰爭,只是早晚的事。」

  「噢,想不到你竟有如此獨特的見解。」錦繡公主微微一笑:「這麼來說,突厥入侵,倒是合情合理。」

  「這些事合不合理,我可不知道。」彭無望搖了搖手,笑了起來:「不過大唐江山錦繡,如果想要,那就放馬過來。哈哈!」他意興湍飛地站起身,拔出手中的只刀迎風一舞,回頭衝著錦繡公主露齒一笑。

  「放馬過來嗎?」錦繡公主心中五味雜陳,心弦隨著彭無望的話語莫名地顫抖不休,眼中彭無望持刀而立的身影漸漸模糊了。
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聲;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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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赤手屠凶

作者:goldenseeker

  「公主,昨天的烤肉還剩了一點兒。」可戰策馬來到錦繡公主身邊,小聲說。

  「你不是認為我吃了不妥嗎?」錦繡公主的語氣中透出一陣肅索,她仍然在回味著彭無望昨夜的話。

  「公主,真的很香,不吃可惜了。」可戰討好地說。

  一旁的跋山河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這時候,領頭的宋萬豪忽然策馬而來,面色沉重地對錦繡公主道:「公孫姑娘,前面發生了大慘事,情形極為恐怖,請移芳駕繞行。」

  錦繡公主只眉一挑,柔聲道:「有勞宋公子關心,小女子走慣江湖,再血腥的事也不忌諱。」

  宋萬豪一陣猶豫,苦口婆心地說:「姑娘,請三思。」

  「不必了,你越說我越好奇了。」說完錦繡公主一策馬,和宋萬豪擦身而過。

  「嘿!」宋萬豪歎了口氣,連忙調轉馬頭,跟了上去。

  可戰和跋山河對望一眼,一齊打馬追去。

  滔天的惡臭瀰漫在渭水河畔的陳家村內。

  狹窄的村道上伏滿了已經開始腐爛長蛆的屍體。有些屍體高高掛在樹上,已經被禿鷲掏光了肚腸;有的屍體被人砍成數段,被附近出沒的野狼咬得面目全非。幾個青年女子衣衫不整的屍體攤在一處井邊,她們的身子乾癟變形,似乎被人活生生吸乾了鮮血。

  站在村口的群雄一個個面如土色,完全被面前的慘景驚呆了。

  從後面縱馬趕來的錦繡公主一見到這個情景,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右手緊緊握住馬鞭,幾乎要滲出血來。

  「是達龍那廝!」跋山河面沉似水,低聲凝氣,將這句話運力吹進錦繡公主的耳中。

  「這個千刀萬剮的蠢材,這麼張揚行動,要是破壞了計劃,爺爺我生撕了他。」可戰低聲發著狠話。

  就在這時,到村中巡視的幾個前輩高手從幾間村戶中推門出來,臉色慘白地踉蹌著走出村口,來到群雄面前。

  一個喬家的女性高手再也忍受不住,跪到地上,乾嘔了起來。這個動作似乎有著可怕的傳染性,眾人中閱歷尚淺的年輕弟子立刻不約而同地同時嘔吐了出來,有些人甚至虛軟地癱倒在地上。

  「都死光了!」巡視回來的喬夢樓目光呆滯地說:「渭水幫完了。老陳被人剁成了碎肉,腦袋掛在了廚房,老人小孩全都沒放過。」

  宋萬豪點了點頭,漫不經心地對手下道:「燒了。」說完回身上馬,帶著隊伍走了。

  他身後宋家的子弟們愣了片刻,馬上分散尋找柴枝火油等物,片刻之後,曾經風光一時的渭水陳家村淹沒在一片熊熊烈火之中。

  「公主,怎麼辦?」跋山河策馬來到錦繡公主身邊,小聲問道。

  「別慌,前面應該還有一個被屠的村子,達龍也許在那裡等著呢!」錦繡公主的眼中閃過一絲淒涼。

  「他瘋了!」可戰驚道。

  「他沒瘋,誰都沒瘋。」錦繡公主苦笑一聲,回頭看了看蹲在地上的彭無望,輕輕歎了口氣。

  此時跪在彭無望面前的李讀已經將早上吃掉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仍然不住乾嘔,似乎要將肚腸一起折騰出來。彭無望用手拍打著李讀的後背幫他順氣,臉上一片悲憤之色,恨得說不出話來。

  在午後的陽光中跋涉的神兵盟群雄思及日間看到的慘事,誰都沒有心情說話,只是默默不語地低頭趕路。

  可戰和跋山河再也沒有拿出自己收藏的那一點點烤肉,因為策馬走在一旁的李讀一看到烤肉,就忍不住嘔吐出來。晌午的時候,誰也沒吃東西。

  忽然,風中傳來一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又有慘事發生!」眾人同時警覺了起來。

  只聽得一陣唏哩哩的馬嘶之聲,彭無望和宋萬豪同時催動坐騎,率先搶了出去。這時才回過味來的群雄一起催馬,不約而同地跟了過去。

  這是渭水河邊的另一處村落,慘號不斷地從村內傳出,鮮血汩汩地從各個村戶的門中淌出,在村道上匯成小溪,漂向村口。不斷有人頭沿著路面滾了出來,個個面呈驚恐萬狀的神色。哀求嚎叫的聲音越來越小,重物落地的聲音不絕於耳。

  快速催馬,先一步來到村口的宋萬豪揚聲怒喝道:「哪裡來的賊子在這裡殘害生靈?!」

  這時,一個幼小身形的女孩從村內發瘋地哭喊著跌跌撞撞地奔了出來。

  一個虎背熊腰的巨漢,邁著大步趕了出來,橫舞著一柄碩大的斬馬刀,朝著小女孩猛劈了過去。

  「住手!」宋萬豪連忙叫道,右手閃電般拔劍在手。

  那大漢看了他一眼,眼中露出嘲弄的神色。他只手握住斬馬刀,忽然一個上撩,刺向宋萬豪的面門。

  宋萬豪看到這個魁梧大漢眼中令人心膽俱寒的決死之意,雖然他是叱吒風雲的西蜀宋家家主,平生見過無數兇徒,但是如今看到這個大漢的眼神,心頭也不禁一顫,不由自主地收劍護住面門。

  就在他猶豫收劍的時候,遠處傳來彭無望的急呼:「宋公子,護住孩子!」

  宋萬豪再定睛一看,那個大漢已經一腳踹在了小女孩的後心,她那嬌小柔弱的身子忽悠悠地飛到了半空。

  「呀呔!」一聲,彭無望的身子宛如旗花火箭般升到半空,穩穩地接住了小女孩無助墜落的身子。

  這是個只有八九歲的小孩,有一張清秀可愛的面容。此時的她,只眼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彭無望感到懷中弱小的軀體已經支離破碎,她的脊椎骨碎成了數段,肋骨全斷了,內臟也全部破碎。

  此時的小女孩還有一絲氣息,她奮力抬起白生生的小手,緊緊抓住彭無望的衣襟,顫聲道:「爹爹,救爹爹。」

  這一聲乞求似乎耗盡了她最後的生命,她的身子在一瞬間僵硬了。

  彭無望緊緊閉上眼睛,輕輕將小女孩的身子攬在肩頭,奮力咬住牙關,額角青筋暴露。

  這個殘殺無辜的大漢正是被普阿蠻趕出松鳴巖的血手人屠達龍。他忠實地執行著普阿蠻的指令,又血洗了一戶村落。如今的他已經被神兵盟的群雄團團圍困,插翅難飛。

  看到孤零零站在群雄之中的達龍,錦繡公主立刻瞭解了所有的來龍去脈,她的眼中悲傷之色更加濃郁。

  此時的達龍,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在漢人中策馬而立的公主。

  他苦澀地笑了笑,指了指天空翱翔的一隻飛鷹。在他的部落中,人們相信人死之後,飛鷹會將靈魂帶到天堂。他的這個手勢代表的就是:來世再見。

  錦繡公主微微點了點頭,扭過臉去,不忍再看此時的達龍一眼。

  「兀那漢子,為何在殺害無辜?!」宋萬豪在他面前丟了這麼大的面子,惱羞成怒,氣急敗壞地問。

  「哼,因為爺爺我高興!」達龍操著帶著濃重突厥口音的漢話,自豪地說。

  「是突厥狗!」

  「殺了他!」

  聽出他口音的群雄紛紛喝罵,所有人的眼睛都集中在持劍而立的宋萬豪身上。

  宋萬豪哼了一聲,凝神斂氣,心裡暗想:此人擺明了悍不畏死,十分難纏。如果此時和他交手,就算得勝也要付出一點代價,值得嗎?抑或是,招呼大家一齊上,省些力氣。

  就在他略作猶豫的時候,一個身影已經越過他的身子,朝著達龍大踏步走去。

  此人正是彭無望。此刻的他,只眼因為充血而顯得一片血紅,面沉如水,毫無一絲表情。

  他隨手將戴在頭上遮陽的斗笠扔到路旁,赤手空拳地向著達龍大踏步走去。漸漸西去的夕陽照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身後拖出一條長長的影子。

  空氣中沉鬱著濃到了讓人幾乎無法喘息的殺機。沒有人再發出一點聲音,天地間只剩下河水淒楚幽咽的水聲,彷彿整個渭水河畔都因為彭無望的腳步聲而瑟瑟顫抖。

  達龍挺直了身子,將斬馬刀高高舉起,刀鋒瞄準了彭無望的頂門,靜靜等待著他的接近。

  彭無望半步沒有停留,仍然在毫無遲滯地大踏步向前走著,似乎在他的眼中,根本沒有達龍存在。

  「來吧!」看到彭無望接近了自己的攻擊範圍,達龍沒有絲毫猶豫,斬馬刀化成一道獰厲的電芒,劈向他的頂門。

  就在這個剎那,一直大步走近的彭無望突然加速,整個身子宛如一頭獵豹向著達龍的左肋撞去。

  達龍奮盡全力的一刀砍在了身前的地上,而彭無望大半截兒身子卻閃電般從他的左肋穿越而出。接著他的右腿向後高抬,重重踢在達龍的臉上。

  靜寂的渭水河邊響起了達龍慘烈的呼號。他的鼻子被這一腳踢碎了,變成了一塊血肉模糊的爛肉攤在臉上。

  可戰、跋山河使盡了渾身力氣才強迫自己低下頭,不去看自己本族兄弟的慘狀。

  錦繡公主將頭上的斗笠輕輕往下一拉,幽幽地閉上了眼睛。

  達龍強忍著疼痛,瘋狂地呼吼著,將斬馬刀舞動如風,砍向彭無望的後腰。

  彭無望的右腿觸地後猛的一頓,身子如風車般飛旋而起,左腿橫掃向達龍的右肋。

  在這生死立判的瞬間,彭無望的掃堂腿早了一線轟在達龍的肋骨上,他那堅實的肋骨寸寸皆斷,斷骨刺進內臟,讓他狂噴出一口鮮血,斬馬刀脫手飛出。但是他的手勁太強,脫手的斬馬刀還是在彭無望的後腰印上了一道傷痕。

  受了一刀的彭無望彷彿沒有任何感覺,左腿著地後一頓,右腿已經旋風般飛起,宛如一記鐵錘,撞在了達龍的左肋。

  達龍的左肋肋骨也被踢得粉碎,整個人似乎一瞬間瘦了一圈。

  達龍狂吼一聲,只拳沒頭沒腦地轟向背對著他的彭無望。

  彭無望閃電般出手扣住他的脈門,然後整個人飛躍而起,掠過他的頭頂,來到他的身後,只手一較勁,嘎嘎兩聲,達龍的只手也被廢掉了,無力地垂了下來。

  彭無望的右腿極速抬起,第一腳點在達龍的臀部上,將他高高踢起,第二腳踢在腰上,第三腳踢在背心。這三腳將達龍的脊椎骨踢成了四截,內力所致,內臟全部碎裂。一直強忍痛楚的達龍此時再也控制不住,撕心裂肺地慘號了出來。

  彭無望再也沒興趣看高高昇起的達龍一眼,緩緩走回自己的馬前。他背後的鮮血一絲絲地流了出來,濺到地上,留下一路血痕。

  遠處達龍的屍體沉重地落到地上,發出「砰」的一聲。一群寒鴉被驚得撲剌剌高飛而起,在眾人頭頂上高聲鳴叫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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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此恨難平

作者:goldenseeker

  夜風在可戰的耳畔呼呼掠過,刺骨的寒氣不但沒有讓他感到不適,反而令他精神一振,在他懷中達龍支離破碎的屍體,仍然讓他感到椎心的痛。

  看著同族骨肉在漢人面前被如此冷酷地殘殺,令這個一腔熱血的塞外漢子無論如何也無法忍受下去了。

  而最讓他發瘋的是,那些漢人竟然將達龍的屍體高高懸掛在渭水邊的樹上示眾,以儆傚尤。

  這是對突厥勇士最大的羞辱。他已經不能再裝做是那些混帳漢人的同道。

  他由衷感激錦繡公主對他的安排:殺死一個身材和達龍相仿的漢人,在其臉上塗滿鮮血、用其屍體換回達龍的遺骨,然後找一個理由讓他離開大隊,將達龍的屍骨送回松鳴巖.

  一日之後,那個漢人死鬼的臉一定被烏鴉啄得粉碎,那便再也看不出破綻了。而他可戰也再不用和這些可恨的漢人朝夕相處,虛與委蛇。

  他暗暗發誓,蓮花山上,自己一定要親手殺死彭無望。

  「達龍兄弟!」松鳴巖上的突厥族人統統跪在了達龍的屍身前,人人一臉悲憤。飛鳳屠嬌放聲大哭,幾乎昏厥在普阿蠻的懷裡。

  普阿蠻仔細地檢查著達龍身上的傷情,臉色越來越沉重,兩條濃密的眉毛幾乎擰到了一處。

  「阿蠻大哥,」耶律天都小心地問道:「達龍兄弟的傷有什麼奇怪嗎?」

  「好狠的手段!」普阿蠻凝重地說:「只是普通的少林拳法和大擒拿手,但是化用得極為神妙。第一招羅漢踢虎居然被他用來反踢,只一招就碎了阿龍的鼻子,令他只眼發脹,看不清對手,頭腦受震,想不清招式。然後是少林入門拳法中的彈腿,碎了阿龍的只肋肋骨;大擒拿手,斷了他的只臂;鴛鴦連環腿,連出三腳碎了他的脊椎骨,令他內臟破碎,當場斃命。上半身沒有剩下一塊完整的骨頭,這份兒心狠手辣,嘿!」

  「是什麼人如此狠毒地對待達龍?」人稱血勇士的吉燦恨得幾乎咬碎鋼牙。

  他和達龍曾經一起參加過吉厲部落和突利部落的血戰,因為戰功顯赫而被大草原戰士們稱為血只雄,在戰場上同生共死,是過命的交情。

  從普阿蠻懷中幽幽醒來的飛鳳屠嬌忽然撲到可戰面前,死死拉住他的衣襟,語帶哭音地問道:「可戰,你告訴我,是誰下的如此狠手?我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戰憤然一揮拳,狠狠道:「是一個叫彭無望的刀客。他中等身材,一臉刀疤,黝黑皮膚,不過有一口白牙,很好認。但是,彭無望是我的!」

  「放屁!可戰,你給我有多遠就滾多遠吧!彭無望是我的,我要讓他一點一點、一寸一寸的死!」屠嬌的鳳目一片血紅,彷彿是從地獄之火中掙扎而出的女羅剎。

  普阿蠻的眼中露出沉思的神色:「你說他是個刀客?他為什麼沒有出刀?」

  可戰怒道:「我如何知道,大概為了圖個痛快。」

  普阿蠻的臉色一陣肅然:「是因為憑達龍的武功,不配他出刀嗎?」

  他的眼中透出森寒徹骨的冷芒,嘴角顯出一絲獰惡而快意的微笑,他那野獸般的青色牙齒淺淺地露了出來,彷彿聞到了血腥味的惡狼。

  「這個蓮花山之行,越來越有意思了。彭無望,來吧!我等著你。」

  從渡口上岸的神兵盟各路群雄紛紛聚集在姚水岸邊,六大世家以及各幫各派、各門各堂的高手幾乎同時到達,人聲鼎沸,笑語喧嘩,姚水之中的這個無名小渡口一時之間宛若成了個大集市。

  浪跡江湖的好漢們選擇了刀頭舔血的生涯,有很大一部分人是為了逃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寂寞歲月。

  如今能夠有這麼個盛大的盟會在這裡聚義舉事,令這些江湖客興高采烈,彷彿過節一樣。很多豪客帶備了美酒佳餚,在姚水邊擺上一張桌子,便吆五喝六地豪飲起來。

  他們哪裡敢奢求什麼戰神天兵,或者什麼天下無敵,他們只是趁著這個大日子,湊一湊熱鬧,會一會天南地北久未謀面的江湖朋友共謀一醉。

  彭無望頗為艷羨地看著這些無憂無慮的江湖子弟,似乎也想加入他們的行列。

  「彭小兄,怎麼,看著覺得羨慕?」一旁的李讀笑著問道。

  彭無望看了看身邊緩轡而行的錦繡公主,苦笑了一下,道:「嘿嘿,咱們有重任在身,這種逍遙日子,暫時可不敢指望。」

  錦繡公主的臉仍然木無表情,自從那一天彭無望怒殺達龍之後,她便再也沒有和他主動說過一句話。

  「算啦,此間事了之後,我作東請彭小兄到青州酒樓去大吃一頓,以補今日之憾。」李讀微笑道。他看到彭無望的心神已經都放在了錦繡公主身上,也不等他答話,悄悄一催座駕,趕到前面去了。

  看到李讀先生走遠,又不見附近有別人,彭無望催馬走到錦繡公主身邊,低聲道:「阿錦,自渭水河邊我怒殺那個突厥狗賊之後,你就對我不置一言,莫非你認為我出手太狠?」

  錦繡公主心中一驚,暗暗歎了一口氣,道:「他雖濫殺無辜,行為殘暴,但不失為頂天立地的漢子,你那日明明可以痛痛快快送他上路,為何卻要出手斷他全身骨骼,然後才了結他?我平日裡想你乃是個摯誠君子,不想你如此狠毒。」

  彭無望的眼神一黯,道:「他當日殘殺的那個小女孩,也是肋骨盡斷、脊椎碎裂,我這麼做乃是按照江湖規矩,以牙還牙,如此而已。當日換過任何人出手,也沒什麼不同。」

  「但是你不同,你明白嗎?」錦繡公主忽然怒道:「我寧可別人將他千刀萬剮,也不願意你動他一個指頭。」

  「阿錦!」彭無望茫然低聲道。

  錦繡公主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收住話語,心中暗暗自責。

  但是,不知怎的,她的內心深處,卻有一種豁出一切的痛快和興奮,那是一種她已經好久沒有享受過的感覺。她本來還想要用言語補救一下,但是話到嘴邊卻不願意說一個字。

  「阿錦,」彭無望沉思了良久,忽然道:「我一直以來自詡俠客,對凶人下手從未留情,雖然平生未曾妄殺無辜,但是隻手已經滿是血腥。平日裡做事,的確狠辣了些。你不喜歡,我可以改的。」

  這幾句話令錦繡公主心中一陣甘甜,宛如在大漠中跋涉數日後飲到的一眼甘泉水。她青巾後的一張俏臉竟為這句話微微一紅。

  「不行啊!錦繡!」錦繡公主拚命在心裡提醒自己:「他是殘殺我突厥子弟的兇手,是一心對抗我族大軍的異族人,絕不能對他心軟!」

  她鎮定了一下心神,冷然道:「你平日裡如何行事,是你的事,與我無關,你無需為我做任何更改。」說完一打馬,向前隊飛馳而去。

  彭無望勒住馬頭,呆呆地看著錦繡公主遠去的身影,一陣失落:「果然還是不行。彭無望啊彭無望,你何時才有哪怕是一點點的自知之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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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千蝠之洞

作者:goldenseeker

  蓮花山位於姚州以東,姚水以西。

  主峰高聳雲間,斷層參差,宛若魚鱗,群峰相擁聳立,狀如蓮花花瓣,而主峰正中平頂呈圓形,宛如蓮花正中的花蕊,俊秀妍麗,風景如畫。

  從山口的唐坊灘直上主峰道路曲折陡峭,四周山峰險峻高聳,成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蓮花山坡之上長滿了蒼松翠柏,道路旁山花爛漫,有些山花高可及腰,花朵大如手掌,鮮艷無比。山谷之內氣候溫和,奇花異草,不計其數,靈禽珍獸,時有出沒,多添山林野趣。

  「好一個離世隱居的所在!」丹崖山莊莊主孟寒樹看到蓮花山這番景象,忍不住讚歎起來。

  「確實如此!」宋萬豪冷然道︰「這蓮花山乃是道教先祖廣成子離世隱居之地,後來他雖然化仙而去,但這蓮花山仍然留有他當年的仙風靈氣。」

  「原來如此!」彭無望撫掌道︰「宋公子,你果然見識廣博。」

  宋萬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蓮花山事關重大,探查之前當然要做足工夫,彭公子過獎了。」

  彭無望還待要說些什麼,但是無端端感到一陣發冷,心中一陣警戒。

  這個時候,眾人已經在錦繡公主的帶領下穿過了幾個險要的山道,來到了山腰的一個緩坡前面。

  錦繡公主停住腳步,立在一處濃密的叢林之側,道︰「各位可以查看藏寶圖,圖上的幽林之穴便在這裡。」

  神兵盟的眾豪傑紛紛取出藏寶圖,仔細對照,經過一番查找,眾人臉上漸漸露出釋然之色。

  看著眾人臉上的神色,錦繡公主滿意地微微一笑,淡淡地向跋山河使了個眼色。跋山河用力一點頭,拔刀上前,猛的一揮。

  眾人只感到一陣森寒的刀風刮面而過,叢林中遮蔽天日的一棵大樹被跋山河這氣雄勢大的一刀平根斬斷。當這棵參天大樹頹然倒下之時,一個可容納數人通過的巨大巖洞呈現在眾人面前。

  一直在這棵古樹周圍生存繁衍的各種奇形怪狀的生物立刻潮水般四外奔逃。這其中有猴子、有飛鳥、有蛇蟲走獸,令人毛骨悚然。

  最嚇人的是,幾千隻五色斑斕的蜘蛛從突然暴露出來的巖洞中爭先恐後地爬了出來,在呆若木雞的群雄身邊大搖大擺的穿過,向著山下飛爬而去。

  群雄中立刻有幾個膽子小的驚叫了起來,其他人大半也心驚膽戰、神色木然,人人手按兵刃。

  錦繡公主立刻道︰「各位不必驚慌,這個巖洞直通向存放戰神天兵的密藏,百餘年來向來無人打攪,積存些污穢之物,乃是當然之事。」

  「走過這個巖洞,就是存放戰神天兵的密藏?」宋萬豪小心地問。

  「藏寶圖上是這麼說的!」說到這裡,錦繡公主的臉上露出一絲真誠的悲傷表情︰「不過我公孫家先祖百餘年來前仆後繼來到這裡打探神兵行蹤,從未有一人能夠生離此地。再往前走,便是生死難卜、凶險異常,望各位豪傑三思而行。」

  「公孫姑娘可要一同前往?」一直沉默不言的虎丘莊莊主魚飛揚冷然道。

  迎著魚飛揚陰沉的目光,錦繡公主斷然道︰「阿錦這一次發起神兵盟,乃是為了合眾人之力,收集先人遺骨,還於祖宗祠堂,了卻公孫家百餘年來的遺恨。所以這一次無論有任何阻力,阿錦也絕不後退。」

  魚飛揚微微一怔,微微躬身道︰「姑娘摯誠孝心,天人感動,天若有靈,必讓姑娘如願。」

  至此,眾豪傑心中對錦繡公主所存的一絲懷疑之意,完全打消。

  「不必多說了!咱們走吧!」孟寒樹頭一個點起火摺子鑽進猙獰可怖的巖洞。

  彭無望和李讀對望了一眼,跟在他後面鑽了進去。

  當所有人都義無反顧地鑽進了山洞之後,錦繡公主和跋山河也尾隨著眾人進洞。在他們消失在漆黑洞口的時候,四面八方傳來了一陣又一陣輕微而奇異的破風之聲。

  沿著漫長而漆黑的狹窄隧道,群雄一人挨著一人地彎腰行走了半個時辰,隧道突然下行而去。

  洞內瀰漫著污穢之氣,惡臭衝鼻,不時有一行碩大烏黑的蜘蛛或是一隻烏頭赤爪的蜈蚣從群雄的腳邊穿過。

  又朝下走了兩炷香的時間,領頭的孟寒樹、彭無望和李讀同聲驚訝地大叫。

  原來,隧道已經到了盡頭,出口外居然是一個巨大空曠宛如殿堂般的山洞,而出口所在之處乃是位於毫無憑借的峭壁之上,洞底黑幽幽的不知深淺。

  距離隧道口一丈之外有個完全懸空的突出岩石,狀如飛橋,寬不到五尺,勉強供兩人並肩而立。在這塊飛橋岩石之後,是一個寬廣的飛地,飛地上怪石嶙峋,在微弱的火把光芒掩映之下,顯得神秘詭異。

  「孟前輩,你能縱過去嗎?」彭無望在孟寒樹身邊問道。

  「這個……」孟寒樹的臉紅了紅,低聲道︰「彭小兄,我練的是硬功,輕功實在非我所長。」

  彭無望連忙道︰「這裡凶險異常,動輒是禍。小子生來硬朗,可多歷些挫折,不如讓我先縱出去試探一番,如果安全,再來迎接各位。」

  孟寒樹心中一陣感激,低聲道︰「有勞小兄弟,一切小心為上。」

  彭無望點了點頭,擠到他的身前,定了定神,回頭看了李讀一眼。

  李讀小聲道︰「這裡看來應該有些髒東西,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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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無聲深情

作者:goldenseeker

  彭無望答聲好,聳身一躍,向著一丈外的飛橋岩石跳去。

  就在他飛身破風之時,山洞中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尖嘯,無數灰褐色的蝙蝠從洞頂呼嘯著飛來,幾千幾萬隻利爪鋼牙向著彭無望的全身撲去。

  「小心啊!」李讀和孟寒樹大聲驚呼了起來,後面傳來群雄驚慌的詢問之聲。

  身在半空的彭無望腰眼一使勁,身子蜷作一團,連續五個凌空翻,強烈的勁風將身周的蝙蝠刮得東倒西歪,接著一個彈身舒展,身子已忽悠悠落向飛橋岩石。

  就在旁觀的眾人剛剛鬆口氣的時候,五道白光從四面八方宛如五道厲電般向著彭無望的身子撲來。

  彭無望還未來得及站穩腳跟,就被這五道白影擊中。他只感到脖子、胳膊和胸膛一痛,鮮血源源而出。

  孟寒樹連忙用火折子一照,這才看清楚,這五道白影竟是五隻渾身雪白的蝙蝠。它們五雙肉翅長有七尺,利牙奇長,一雙利爪寒芒閃爍,血紅的眼睛在火光之下顯得殘暴而冷漠。

  「小心,它們的爪子有毒!」孟寒樹看在眼裡,驚叫了起來。

  李讀定睛一看,嚇了一跳,大吼道:「小子,別讓它們咬到你。這是吸血白蝠,被咬中會神志不清,任由宰割!」

  彭無望心裡暗道:我已經被咬到了!

  他的身子一麻,就向著無底深淵墜去。伴著李讀和孟寒樹的驚呼,無數蝙蝠在五隻白蝠的嘯聲指引下,朝著彭無望撲去。

  半空中的彭無望心中一酸,暗忖自己就這樣完蛋了。

  驀然,他的腦海中閃現出錦繡公主催馬而去的背影,心想:彭無望,你自命豪傑,臨死前只能看著心愛姑娘的背影自怨自艾嗎?就這麼死了,實在太窩囊!

  他的精神沒來由地突然一振,雙手同使擒龍功,將在他頭頂耀武揚威來回翱翔的兩隻白蝠吸到手中,用力一甩,向下拋去。

  尖銳的嘯聲從白蝠的嘴中傳出,那數不清的蝙蝠跟隨著白蝠向著洞底飛去,和彭無望擦身而過。

  彭無望猛的一吸氣,雙腿迅猛的連續十幾記彈腿,快如閃電地踢在擦身飛過的蝙蝠身上,身子彷彿腳蹬天梯,一步步從如飛瀑般飛過的蝙蝠群上若雲漢飛仙般升了上去,眼看就要躍回飛橋岩石。

  仍然宛如統帥般指揮群蝠攻擊彭無望的三隻白蝠同時厲嘯,從三個不同角度向著彭無望撲來。

  彭無望身在半空,重心不穩,來不及抵擋,竟又被它們一擊而中,搖搖擺擺地就要落回洞底。他發狠地狂喝一聲,宛如半空中一個霹靂,在洞中宕宕蕩蕩地迴響,蝙蝠群似乎受到了驚嚇,四外飛散。

  他雙手將佩在身子兩側的雙刀同時拔出,左手一使力,一刀斬在飛橋岩石下的峭壁上。接著,右手一使力,依樣葫蘆地斬在壁上。憑著這兩刀,他的身子竟然拔高了三尺。

  他一聲歡呼,雙刀交替飛斬,刀光掩映之下,他的身子扶搖直上,一路升到了飛橋之上。一旁的李讀和孟寒樹看到他脫險,一齊舒了口氣。

  可他剛一蹬上飛橋,那三隻白蝠又宛若閃電般飛臨而至,雪白的肉翅如傘一般將他團團罩住。

  「哼!」彭無望身子一個飛旋,長刀展開霧隱雲龍刀法,二十幾式綿密細緻,如蛛結網的刀法使將出來,立刻將其中的兩隻斬成了碎片。那最後一隻白蝠倒也機靈得很,竟然一個撲翅,高高竄起,躲開了彭無望的連環數招。

  這個時候,李讀突然大聲道:「彭小兄,想辦法殺了那只白蝠,它會指揮蝙蝠攻擊橫空越過的任何活物。」

  彭無望答聲好,一雙單刀宛如化為兩道白虹脫手飛出,捲向那僅存的白蝠。

  誰知道這白蝠當真伶俐機巧,竟然一個飛撲旋身,躲開了雙刀的突襲。

  彭無望運起擒龍功將雙刀操控著上下翻騰,圍著白蝠不斷變換,想要將它殺於刀下。

  而這白蝠竟也抖擻精神,上下飛旋,左右舞動,輕靈地在刀刃之間穿行。無論彭無望使用何種精妙的雲龍長風刀法中的招式,也無法奈何得了這只通了靈的神蝠。

  彭無望鬥到分時,一口氣轉不上來,連忙收刀在手,大口大口地喘息。

  李讀看到這種情況,大聲說:「彭小兄,這些蝙蝠一對耳朵靈便得很,聽到你的刀風,立刻躲出了老遠,用刀子砍不到它們的。」

  彭無望無力地跪在地上,道:「李先生,你可有何良策?」

  李讀捧住他那碩大的頭顱想了想,突然道:「對了,用你的大吼。」

  彭無望道:「是獅子吼嗎?」

  「噢,你會獅子吼,那是最好了。」李讀大聲道:「蝙蝠如果被你的獅子吼吼中,便會不分東西南北,宛如沒頭蒼蠅,我們可以趁勢衝過去!」

  「好!」彭無望立刻運了運氣,用獅子吼的功力,將一口真氣噴了出來,在地洞的四壁狂猛的迴盪。

  這些蝙蝠雖然受到驚嚇,四外飛散,但是習慣了以後,竟又成群結隊地向著彭無望撲了過來。

  彭無望此時腳踏實地,倒也不懼,雙刀一陣撲打,殺了幾十隻,令蝙蝠群又散了開去。

  「不行啊!李先生,不管用!」弄了一頭蝙蝠屎的彭無望狼狽地說。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李讀拍著腦袋,又陷入苦思。

  良久之後,他猛一拍手,道:「對了,小子,你的聲音不夠高,能不能再高點兒,高到普通人都聽不見。」

  「就是傳音入密嘛!」李讀的身後傳來宋萬豪不耐煩的聲音。

  「對對!」李讀連連點頭,道:「你用傳音入密,再混著獅子吼叫出來。」

  彭無望的臉紅了紅,道:「對不起,李先生,我不會傳音入密。」

  「什麼?」蹲在李讀身後的慕容龍亭彷彿聽到了天下最荒謬的事:「你連獅子吼都會了,傳音入密是學獅子吼的基本功夫,你居然不會?」

  彭無望慚愧地說:「噢,我的確學過,不過後來學會了獅子吼,又覺得傳音入密這種功夫以後根本用不上,就把它給淡忘了。」

  「哼!」慕容龍亭一臉的不屑:「小子,傳音入密是江湖人第一等的保密功夫,你這麼大大咧咧,還闖什麼江湖,回家放羊去吧!」

  一旁的孟寒樹連忙打圓場:「各位何須再爭,如今難關在前,當同心面對。慕容兄弟,既然你對傳音入密如此瞭解,何不將口訣念與彭小兄?」

  看到慕容龍亭臉上的猶豫之色,孟寒樹又道:「慕容兄弟,彭小兄既然也學過這門功夫,如今回憶一下,也無傷大雅。你如果不教給他,大家就要被困在這裡。」

  慕容龍亭想了想,點了點頭,張開嘴,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向著彭無望念誦內息調劑的口訣。

  彭無望閉目靜坐了一刻鐘,已經將傳音入密的功夫爛熟於心。

  他立起身,張開口,大喝一聲:「呔!」

  這一聲出口,他立刻噴出一口鮮血。

  「笨蛋!」慕容龍亭大罵了出來:「你喊什麼?傳音入密的功夫需要你平心靜氣地出口說話,如果這麼傻呵呵地喊叫,學傳音入密幹什麼?你這樣會岔氣兒的。」

  彭無望怔怔地道:「我要說話?我用了獅子吼,已經習慣了大喊,要說話,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隨便你說什麼,」慕容龍亭簡直被彭無望煩透了:「什麼事兒需要大聲說出來,就說吧!一直說,直到我們都過去了為止。」

  彭無望忽然想起了什麼,神色間一陣振奮,問道:「如果我這麼一直大聲說話,大家能聽見嗎?」

  「當然聽不見!」慕容龍亭快要被他逼瘋了:「如果聽得見,還叫什麼傳音入密?你到底喊不喊?!」

  彭無望的臉上紅了紅,咳嗽了一聲,默運傳音入密的口訣,挺起胸膛,運足獅子吼的勁力,大聲說了起來。

  地洞之內靜悄悄的,只有蝙蝠群瘋狂地撲打著翅膀,在這寬廣的洞府中急速地飛行。它們似乎再也辨不清方向,不知道東南西北,只是不顧一切地沿著直線方向飛去。它們一批又一批的撞在了堅硬的洞壁上,然後直直地墜到了黑幽幽的洞底。

  那只白蝠也開始瘋狂地在高空中打著圈子,而後一個旋身,化為一條白練,向著彭無望撞來。可惜偏了少許,撞在了一旁的地上,化為一灘血肉。

  白蝠一死,殘餘的蝙蝠也失去了鬥志,紛紛跌跌撞撞地四散逃逸,一時之間,整個地洞中,只剩下洞壁上一灘灘因蝙蝠撞擊壁面而留下的鮮血。

  目睹了這一壯觀場面的孟寒樹和李讀高興地大聲歡呼了起來,忙不迭地向身後的群雄說明剛才的景象。

  不久之後,情緒高漲的群雄也紛紛議論了起來。孟寒樹連忙讓輕功較高者擠到隊前,攜帶著輕功弱者,一一跳過懸崖,來到了對面的飛橋之上。

  「阿錦——我——喜——歡——你——哈哈哈,真痛快,我終於可以扯著嗓子把這句話說出來了。我知道配不上你,你也看不上我,可是老天爺就是讓我喜歡上了你,我又有什麼辦法。我知道我注定是要一個人過一輩子了,可我也認了,誰叫我遇上了你,誰叫我就是一門心思的喜歡你。嘿,我一直希望有機會大聲對你說這些話,但是我也知道你聽到這些話也不會有多好受。現在好了,我終於可以說出口,但是你不會聽見。多好,天底下真的有這麼便宜的事。我彭無望何其幸運。好了,嗓子快要啞了,那些死蝙蝠也死光了,我再也不用說了。」

  這一番話宛如從九天之外傳來,火辣辣地鑽進錦繡公主的耳中,她用手緊緊地摀住嘴,她怕稍微一鬆手,就要讓身邊的跋山河聽到自己哽咽的哭音。

  她偷眼望了望身邊的群雄,發現沒有一個人聽到剛才彭無望那驚天動地的那一番話。

  彭無望那初窺門徑的傳音入密沒有讓任何人聽到,卻鬼使神差地傳進了最不應該聽見的錦繡公主的耳中。

  「這個傻瓜,說什麼我不會聽見,可是卻一聲大過一聲地讓我聽個清清楚楚。」錦繡公主的秀臉羞得通紅:「我何嘗不知道你喜歡我。為什麼你還要一次又一次地逼我知道,逼我看破你水晶一般的肚腸。你逼得我快要喘不過氣來了,逼得我就要萬劫不復。非要這樣,你才甘心,才滿意嗎?」

  「公主,你沒事吧?」一向心細的跋山河終於發現了錦繡公主的不妥,小心地詢問。

  「我沒事。我能有什麼事?」錦繡公主淡淡地回答,語氣中透出一絲悠悠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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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強仇聯手

作者:goldenseeker

  這一塊岩石飛地比預想中的還要廣大,幾乎有一個點兵場那般寬廣。群雄小心地分成十幾個小隊在飛地上搜索著可能通向最後寶藏的通道。

  李讀關心地湊到彭無望的身邊,察看著他身上七八道被白蝠抓傷的痕跡。

  「都開始癒合了!」李讀驚訝地低聲道:「小伙子,你真是個蟑螂命。」

  「蟑螂?」彭無望不解地問。

  「噢,呵呵。」李讀摸著短鬚笑道:「就是說你像蟑螂一樣,生存能力超強啊!這幾隻白蝠劇毒無比,你不但沒有中毒,傷口也沒有潰爛,還癒合得這麼快,可比蟑螂命還硬。」

  「原來我像蟑螂一樣。」彭無望思及心事,苦笑了一下。

  「怎麼了,小伙子,這樣還不開心?」李讀笑道。

  「噢,不是,我只是突然想到,如果一個人被蟑螂愛上,可有多苦惱啊!」彭無望淡然苦笑,將捲起來的衣衫拉下,轉身走了。

  李讀搖了搖頭,感到莫名其妙。

  「啊!有屍骨!」黑暗中有人驚呼了起來。

  群雄都被這聲呼喚吸引了過去,原來是龍神幫的幾個堂主發現了側臥在飛橋怪石之後的一具骷髏。

  「已經有人到過這裡?」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將火把舉過頭頂,湊過去觀看。

  只見這具骷髏四肢不全,只有左手和右腿連在軀幹之上,右手碎成二十幾截,散在屍身一側,而左腿骨斜倚在怪石之上,彷彿是被人特意放置而成。骷髏的腰畔佩著一柄三尺鐵劍,劍寬七寸,闊如團扇。

  「有劍如扇,劍到魂散,公孫世家三世傳人鉤魂扇公孫斷!」宋萬豪仔細地察看過這具屍骨後,沉聲道:「公孫姑娘的祖公公孫前輩歿於此地,在下深感遺憾。」

  錦繡公主黯然垂首,和跋山河一起倒頭便拜。

  宋萬豪等人側立一旁,以示尊敬。

  錦繡公主連拜三次,才抬頭道:「祖公飛身躍到此岩石飛地之上,卻遭群蝠圍攻而死,他的右臂被撕碎扯下,連劍也未及拔出。但是他的左腿卻被整條撕下來,想來即使是剛才的白蝠也無此怪力,應該是另一種怪物所為。」

  這句話令周圍的群雄心中湧起一陣寒意。

  錦繡公主也不多說,和跋山河一起將屍骨灑上火油,燃燒成灰,然後將骨灰收在隨身的皮囊之中。這一番做作,令群雄更加相信她是一個至誠至孝,虔誠來此尋找先人骨灰的好姑娘。

  就在這時,前頭的人發出一陣歡呼,原來宋萬豪麾下的好手已經發現了一個可以扳動的地軸開關,開關一被啟動,一扇石門立刻被緩緩開啟。

  隨著石門的慢慢敞開,一束清亮的陽光從石門外透射進來。

  就在所有人都被這束陽光吸引的時候,一個巨大的身影突然從天而降,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那名正在自鳴得意的好手被高高舉到空中,接著他的身子被撕成了兩截,向著兩邊飛去,鮮血和內臟流了一地。

  「小心!」群雄發出驚恐的吼聲,紛紛抽出兵刃。

  那巨大身影沒有片刻停留,閃電般抓起另一個漢子,朝著洞壁猛擲過去。只聽得一聲慘叫,那個漢子一頭撞在石壁上,肝腦塗地。

  此時,一名崆峒派劍法好手拔劍閃電般向著這團恐怖的巨影連連刺擊。雖然他出劍如風,手段高明,但是也沒有佔到一絲便宜。

  那怪影神跡般閃過他的進攻,一把抓住了他的握劍右手,便要撕了下來。

  此時的彭無望才有機會擠到面前,只刀一絞,刺向怪物的只手。

  這個時候,眾人都看清了這個碩大怪物的長相。牠原來是一隻高達丈二的巨猿,只臂一張,足有兩丈,臂膀粗如圓木,孔武有力,渾身長滿了雪白的毛髮。牠似乎在這個洞裡待了很長的時間,只目癡呆、視力不佳。通過剛才的表現,眾人很清楚這只神力驚人的巨猿的感覺有多麼敏銳。

  彭無望的只刀截住了巨猿的只臂,令牠不得不放開崆峒劍手的握劍手臂。這令牠勃然大怒,一隻巨手瘋狂地拍打著胸膛,張開了血盆大口,發出尖銳的吼聲,滿嘴的獠牙在依稀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中!」彭無望脫手擲出左手單刀,射向巨猿的胸膛。

  那巨猿似乎意識到了彭無望的厲害,只腿一蹬,竟然竄起了三丈之高,橫躍出五丈,遠遠地躲開了他的攻勢。

  「好高!」即使是精通離手刀的彭無望也對這個龐然大物生出鞭長莫及之感。

  慘呼聲接連傳來,幾個漢子被巨猿抓起來,宛如拋繡球般四外丟去,撞得周圍的群雄如割麥子般倒成了一團,死傷無數。

  「牠的眼睛是不行的。」李讀躲到一處角落,大聲提醒:「彭小兄,用你的獅子吼再試試。」

  彭無望苦笑道:「李先生,我氣力不濟,嗓子也撐不住了。」

  「我來!」太湖山莊莊主歐陽平自告奮勇地斷喝道。

  他將成名武器四尺玉簫,捺於唇邊,氣沉丹田,一曲悠揚的簫音沛然而出。

  那狂暴的巨猿乍一聽到這美妙的簫音,愣了一愣,動作緩和下來。

  就在這時,歐陽平突然一吐氣,平和的簫音猛的高亢入雲,破石穿金,彷彿方纔還風平浪靜的海面突然捲起了滔天巨浪。

  那巨猿受不了簫曲前後強大的反差,一聲悲鳴,只手捧頭,身子顫抖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直靜觀待變的慕容龍亭突然發難,一桿軟槍化作一條艷麗如虹的幻光,在空中一個閃爍,風馳電掣地刺入巨猿正在張口悲鳴的大嘴。

  鋒銳的軟槍勢如破竹地刺破了巨猿的咽喉,從牠的後腦穿出。

  慕容龍亭的身影化為一片灰雲,閃電般和巨猿擦身而過,從牠的後腦將軟槍拔了下來。他那聞名天下的七尺銀絲軟槍,就這樣整條從巨猿碩大無朋的頭顱中穿了過來。

  隨著巨猿的頹然倒地,眾人紛紛喝起彩來。

  彭無望連聲道:「好、好,配合得恰到好處。」

  歐陽平頗為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冷冷地對慕容龍亭道:「好一招鳳羽焚城。」

  慕容龍亭面無表情地將身子轉到歐陽平面前,淡然道:「好一招魔音攝魂。」

  二人對望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複雜難名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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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洞天寶藏

作者:goldenseeker

  出了這個宏大的地洞,群雄都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剛才經歷的一切實在太過驚險傳奇,讓他們喘不過氣來。

  洞外是一片碧綠的水塘,十幾塊蓮葉狀的巨石露在水面之上,迤邐延伸到對面的岸邊。詭異的霧氣在水塘上瀰漫著,看上去格外陰森。

  「我先來吧!」彭無望一個箭步衝到水塘之上,三兩步就到了對岸。

  看他安然無恙地走了過去,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李讀小心翼翼地第二個走了過去。就要到達對岸時,他突然看到幾條細碎的微光若有若無地閃爍了幾下。他連忙蹲下身,仔細觀看。

  彭無望看到這個情形,又走了回來,問道:「李先生,怎麼了?」

  「奇怪。這是很堅韌的天蠶絲,江湖巧手之輩常用此物作開啟機關的牽引。按理說這裡應該有一個非常隱秘險惡的機關,可是這天蠶絲居然被人用刀子割斷了。」李讀喃喃地說。

  「這說明有人來過!」後面凝神聆聽的錦繡公主突然說道。

  「難道有人已經捷足先登?」群雄一陣緊張,幾個輕功高強的武林人物已經迫不及待地越過彭無望和李讀等人,向對岸奔去。

  對岸是一片險峻的峭壁,宛如一堵高達千丈的高牆擋在眾人面前,只有中間的一條窄道可供繼續前行。

  跟爬滿了爬山虎和開滿了野花的峭壁不同,這條窄道之內,不但寸草不生、生物絕跡,而且在窄道兩側的石壁上也沒有一絲生命的痕跡,連常常出沒於峭壁上的螞蟻、蜈蚣和壁虎都蹤跡全無。整條通道內彷彿被人年年日日打掃清理過一般,一塵不染。

  「好大的死氣!」一向勇豪的彭無望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就在這裡!」李讀的眼中露出狂熱的火焰,呼吸急促地說:「我們進去,就要看到戰神天兵了。」

  兩個人剛要走進窄道,就被宋萬豪、魚飛揚、喬夢樓和歐陽平等更加迫不及待的人擠了出來。

  李讀不滿地咕嚕了一聲,緊緊抓著彭無望的手,跟在眾人後面擠進了窄道。

  窄道奇長無比,曲曲折折,走了好久才漸漸變得開闊了起來。但是眾人的腳步卻慢慢地遲緩了下來。

  在越來越寬的窄道上躺滿了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乾屍。每個人身上都釘著江湖上絕跡多年的奇門暗器。

  有些人背上釘滿了弩箭,這種弩箭似乎是百年前威震天下的長風連環弩射出來的。聽人說發明長風連環弩稱霸江湖的南宮世家,自從被血魔胡麗泰滅門之後,長風弩也從此絕跡,想不到在這裡又看到了這些彷彿承受了諸魔詛咒的恐怖暗器。

  有些人身上有著長長的傷痕,似乎是被一把長柄鐮刀割削而成,屍體的身邊宛如亂羽般插著十幾柄雪亮鋒銳的圓形鋼片。這便是百年前巧匠宇文策精心製造的機關——慈悲輪。凡是觸動了機關者,要經受七片從不同方向不同角度交替射來的圓形鋼片的狙殺,沒有人能逃得掉。

  這些人的身上無一例外地有著公孫家的佩玉,顯示公孫家歷代先人都在這裡無疾而終。為了戰神天兵,公孫家付出了高昂的代價。這些屍體因為在這個特殊的環境裡,所以蛆蟲不至,沒有腐爛,令如今的群雄還能夠依稀看出他們的模樣。

  不過,群雄已經來不及對這些屍體表示應有的哀悼了,因為他們漸漸發現,還有數不清的更加凶險惡毒的機關已經被一一破除。而窄道之內,卻再也沒有發現其他的屍體。

  「難道已經有人拿走了戰神天兵?」這個念頭令許多人都急躁了起來,他們紛紛加快了腳步,沿著隧道急速向前趕去。

  「公主,是時候走了,否則恐怕來不及。」跋山河裝作收殮公孫家人的屍首,湊到錦繡公主耳邊小聲說。

  「慢著。如果戰神天兵真的被人拿走,我們在蓮花山就要重新佈置,我必須親自查探一番。」錦繡公主低聲道。

  「公主,這太危險了,如果戰神天兵仍在,難免玉石俱焚。」跋山河低聲道。

  「你對我的輕功沒信心嗎?」錦繡公主微微一笑。

  「屬下不敢。」跋山河忙道。

  「好了,戰神天兵就算真如紫師所說那般,也是由近而遠,我們只要遠遠觀望,仍有足夠時間逃逸,不必擔心。」錦繡公主又道。

  「好,屬下就和公主冒一次險。」跋山河精神一振,道。

  隧道的盡頭是一個氣勢恢宏的洞天福地,洞門前立著兩隻高達數丈的巨型石獅,一個爪戲繡球,一個懷攬幼獅,都凝目橫眉,張牙舞爪,宛若就要掙脫石座,飛撲而下。

  進入洞府之中,一股撲鼻的血腥氣迎面而來。眾人心中一緊,都以為將要看到滿地橫陳的死屍。但是出乎意料地,整個洞府內清潔無比,和之前的隧道一樣,不但寸草不生,而且蛇蟲絕跡,似乎整個蓮花山的生物都不敢靠近這個凶地一步。

  沿著青石板鋪成的石階緩步而上,彭無望和李讀跟隨著行色匆匆的群雄來到了洞府的內堂。

  這個內堂彷彿是被一位巨靈天神用神斧凌空挖掘而成,深深嵌在峭壁的半空處,位置極為隱秘,若無石階引路,在這四通八達的洞府之內,不知要何年何月才會找到。

  內堂之內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奇門兵刃,每一件兵刃之側都有鮮卑文字寫成的一行註釋。這些乃是昔年稱雄天下的血魔胡麗泰闖蕩江湖多年收集的武林豪傑成名的兵器。雖然不全是削鐵如泥的寶刃,但是件件都有一番驚天動地的來歷。難怪胡麗泰不但珍而重之地將它們一一羅列於堂前,還不厭其煩地為它們作了註解。可惜,在場眾人沒人懂得鮮卑文字,這些兵刃的來歷也就無人知曉了。

  「血魔胡麗泰好大的排場。」彭無望由衷地說。

  這一嗓子太過響亮,本來就神經緊繃的眾豪傑心中都突地一跳,紛紛向他怒目而視。

  穿過這間陳列著百兵千刃的內堂大廳,眾人魚貫進入了血腥氣最重的內廳。內廳正門之後有一紫蘇製成的巨大簾幕,所有來到簾幕之前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

  因為,他們每一個人都強烈地感到了一股充沛天地,獰烈凶殘的戾氣,彷彿有一隻可以吞天食日的巨獸正守在簾幕之後,欲擇人而食。

  「我來!」彭無望奮力振作精神,向前邁了一步,探手抓住簾幕,用力一撕,那高達丈餘的紫蘇簾便被他一把扯到了地上。

  身後的群雄沒想到他的動作如此乾脆,不約而同地後退了一步。

  大廳內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音。所有人都屏息靜氣地抬眼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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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天地雙雄

作者:goldenseeker

  即使是膽氣粗豪的熱血漢子、平生自命不凡的世家長老,都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驚叫。

  群雄中膽子較小的,竟然跌跌撞撞地開始向門外跑去,嚇到腿軟的漢子更乾脆一路跟頭沿著石階滾了下去。

  一個黃發金眼,紫衣黑氅,宛如魔神般的高大老者在內廳的正中間怒目橫眉,昂首而立,眉宇間透露著將天地蒼生都踩於腳下的威霸之氣。

  「血魔,血……魔,胡麗泰!」眾人口中喃喃自語,每個人都感到渾身上下一陣陣的發冷。

  那個昔年日殺百人,橫行無忌的天下第一魔仍然在世?!

  彭無望渾身上下都被血魔胡麗泰身上散發出來的慘烈殺氣震懾住了,冷汗瘋狂地從背後滲出:「這就是天下第一魔的氣焰嗎?好強!」

  彭無望緊緊抿住嘴唇,壓抑住自己低沉的嘶吼。李讀已經躲到了他的身後,渾身瑟瑟發抖,幾乎不敢再看這個大魔頭第二眼。

  感受到李讀哆哆嗦嗦的震顫,彭無望突然精神一振,衝口而出:「好,來吧!」

  他雙手一分,一雙長刀已如雄鷹的雙翅,展在身前。

  他的這一聲大吼用上了獅子吼的心法,一口真氣噴到血魔胡麗泰的身上,那屹立如山的雄壯身軀竟然搖搖晃晃地順著這口真氣,仰天倒落,重重墜到地上,發出驚天動地的「砰」的一聲。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佇立著,好半晌都未曾回過神來。

  血魔胡麗泰被彭無望一口氣吹倒這個事實,讓他們一時之間無法置信。

  彭無望倒徹徹底底的鬆了口氣,他彎下腰將血魔胡麗泰的身子翻過來,仔細觀看,片刻後朗聲道:「各位無需緊張,胡麗泰早就死了,背後似乎挨了重重一刀,整個脊背都被剖開了。」

  直到此刻才回過味兒來的群雄這才恢復了常態,議論紛紛地隨著領頭的宋萬豪和魚飛揚等人大踏步走進內廳。

  內廳的中軸線靠後一丈的地方有一個青黃相間的高台,台上放有一尊紫銅質地的刀架,刀架迎面的鑲飾上雕刻著百鬼運屍的陰森圖畫。那些青面獠牙的魑魅小鬼,或擔屍而站,或負屍而行,更有爭相搶吃屍體的餓死鬼,俱面露貪婪狠毒之色,令人不寒而慄。

  「刀呢?」不知道誰驚恐地詢問了一句。

  「刀不見了!」眾人紛紛驚慌地四處尋覓,宋萬豪、魚飛揚,還有龍神幫主莊行霸不露聲色地悄悄後退,各自給手下打了一個眼色。宋家、魚家和龍神幫的隨行高手,紛紛將手握到了兵刃之上。

  彭無望大步走到內廳後的房間之中,無意中發現牆壁上的三處刀痕。

  「李先生!」他一把抓住李讀的胳膊,驚道:「這裡有三處刀痕,看出刀的手法,似乎和家師的刀法有些類似。」

  李讀一驚,問道:「令師來過?」

  「不知道,但是很有可能!」彭無望激動地撫摸著這幾處刀痕,陷入了沉思。

  就在這時,一陣歡呼從後面的房間傳來,彭無望和李讀身不由己地被人流擁著來到了另一個房間。

  房間裡面有兩個衣著樸素的中年男子的屍體。一個人伏地而臥,一隻左手撐住地面,而右手執拗地向上伸展,手中緊緊地攥著一具黑沉沉的刀鞘。

  這刀鞘長有四尺五寸,鞘口吞金,鞘身雕刻著一枚紫睛金瞳的妖眼,放射著陰戾而邪惡的寒芒,妖眼之下用小篆刻著四個大字:虐盡蒼生。

  另一個人跪坐在另一具屍體正面,上半身宛如標槍般直立,右手緊緊握住一個紫金所製,上嵌古玉的刀柄,而刀鋒則深深地插入了刀鞘之內,另一隻手斜攤於地,一隻食指深深嵌入了房間的地板之內。

  這兩個人都已死去多時,但是渾身血肉卻沒有化去,還可以看出他們孔武有力的雙臂上交錯糾結的筋絡,還有他們睜目獰眉、咬牙切齒的樣子,能想像得出當時此二人是如何竭盡全力的拚搏求存。

  他們身上的衣物雖然保存完整,但是前心後背都有著無數破痕,顯示他們在臨死之前,曾經渾身中刀,身負重傷,而房間之中卻沒一絲血痕。

  眾人沿著握著刀柄之人的右手看去,發現此人在臨死之前,居然用金剛指力在地上刻了十數行大字。

  這房間的地板,乃是用質地上佳的青巖鋪成,便是刀劃都未必留痕。而此人居然能在上面留書刻字,這一份兒功力,足已傲視群倫。

  「余本以為,師尊一生縱橫,逍遙萬里,可謂無憾。吾輩身受師尊教誨,如瑩燭微火,窮萬世之力,亦難報皓月之恩。今聞蓮花山有戰神天兵,此物天地靈氣而成,可歷乾坤變換,倏忽萬里,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血魔胡麗泰用而不得其法,自陷死地。誓取此物,獻於師尊,以其凌雲之志,驚世之才,必可與之相得益彰。不想戰神天兵實乃九幽魔咒,凡破鞘而出,鋒芒所指,皆成死地。余與師弟同其苦鬥數日,勢窮力竭,終將其騙入鞘中。然師弟力竭身亡,余神渙氣散,大限將至。特書此言,以警後人,戰神天兵,諸邪之首,不可離鞘,切記切記。天地雙雄諸葛輝、莫疾絕筆。」

  「天地雙雄?」眾豪傑紛紛驚呼了起來。

  孟寒樹驚道:「此二人在二十年前威震天下,以刀法輕功聞名於世,闖蕩江湖十年未逢敵手,著實轟轟烈烈了一番,誰知後來無故失蹤,原來是歿於此地,真令人扼腕歎息。」

  彭無望跪坐在天地雙雄屍身面前,淚水盈滿了眼眶,只有他心裡明白:天地雙雄乃是他的師兄,是師傅齊笑雲的徒弟。他們為了給師傅覓一個神兵,竟不惜身犯萬險,最後死於此地。

  「師兄啊!你們真的太傻了,師傅一生逍遙,又怎會在乎那不相干的神兵利器?師傅的大恩大德,我們本來便無從報答,你們又何必執著。」

  突然,一陣微風掠過彭無望的耳畔。虎丘莊莊主魚飛揚已經先一步衝過了他的身側,屈指成抓,向著天地雙雄手中的戰神天兵撲去。
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聲;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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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龍爭虎奪

作者:goldenseeker

  「不要!戰神天兵乃大凶之物,千萬不要碰它。」彭無望驚呼著也聳身而起,伸手去拉魚飛揚。

  魚飛揚此時的神色已經獰惡如厲鬼,他右手閃電般拔出身佩的青鋼劍,劍刃一閃,已經刺在了彭無望的右臂之上。

  彭無望哪裡想到魚飛揚居然下手如此狠毒,措手不及之間踉蹌後退,躲過其後的殺招。

  這時,一對碩大的流星錘橫飛而至,猛不可當地撞向身在半空的魚飛揚。

  魚飛揚的身子一扭,從流星錘之間溜滑地穿了過去。這正是飛魚塘的游魚身法。但是,這麼阻了一阻,魚飛揚已經被擋回了原地。

  此時,收回流星錘的龍神幫黃河分堂堂主陸克忍揚聲道:「幫主,就是現在。」

  龍神幫主莊行霸威猛的身形早已經飛到半空,宛如一片烏雲,向著戰神天兵撲去。

  「想得美!」宋萬豪長劍快如閃電般出鞘,劍光一晃,化出七重劍影,驚濤駭浪般捲向莊行霸。

  那莊行霸也不回頭,反手一掌拍了出去,強猛的掌風如椎似錘,掃向宋萬豪的劍尖。

  宋萬豪未想到莊行霸的掌法竟然如此厲害,被他搶入門戶,劍身平面處著了一掌,渾身一震,飄然後退,只感到氣血洶湧。

  「寒樹兄,咱們上!」隨著一聲斷喝,慕容龍亭從腰間抽出了銀絲軟槍,一抖健腕,幻出萬千槍影,罩向莊行霸。

  此時的莊行霸已經來到戰神天兵刀鞘的旁邊,感到了背後的風聲,竟然不願回頭,右手繼續抓向刀鞘,左手橫掌反推,一股牆壁一般的掌風掃向身後,將慕容龍亭的十餘記虛實相間的殺招全部封殺。

  而這時孟寒樹的九環厚背刀刮動著淒厲的風聲向著他的頭頸劈來,這一刀樸實無華,奇快無比,八十斤重的大刀在孟寒樹手中好像一片柳葉般輕盈。

  莊行霸再自負也無法承受慕容世家的飛鳳槍法和丹崖山莊的斬波刀法的聯手合擊,只好怒吼一聲,旋身閃避。

  慕容龍亭和孟寒樹並肩齊上,衝到戰神天兵前面,還未站穩腳跟,一陣怪異的簫聲已經悠然而起。

  二人的內息隨著簫聲一陣混亂,孟寒樹茫然回頭,只見太湖山莊莊主歐陽平凝氣沉息正將四尺玉簫納於嘴邊,催動著魔音攝魂。

  「孟兄先走,我和這廝拼了!」慕容龍亭不顧內息紊亂,銀槍一擺,和身向著歐陽平衝去。

  孟寒樹強忍不適,探手要奪刀鞘,猛然間一陣風聲亂響,七枚鐵蒺藜夾著刺耳的嘯聲電射而來。

  「梅自在,你好!」孟寒樹大罵一聲,側身閃避。

  梅自在也不多言,又是七枚袖箭打他胸腹間七處大穴。

  孟寒樹對梅自在的暗器著實忌憚,又一個側躍遠遠躲開,揮刀在面前布成一片刀幕,以防梅自在的再次攻擊。

  這時候,大廳內,莊行霸、宋萬豪、魚飛揚、歐陽平、慕容龍亭已經乒乒乓乓地打了起來,刀光劍影、拳掌交擊,熱鬧非凡。

  旁觀的群雄再也忍不住,也開始向著戰神天兵撲去,立刻引起了巨大的混亂。

  龍神幫、虎丘莊、太湖山莊、南湖山莊、丹崖山莊、六藝堂、巴蜀宋家、飛燕山莊的高手紛紛混戰了起來。再加上前來渾水摸魚的各幫各會、各門各派的精英人物的參戰,整個大廳立刻變成了修羅地獄。

  彭無望連忙護住李讀,二人在打作一團的群雄中擠開一條路,躲到了一處角落。

  「好傢伙,這些人原來這麼厲害!」彭無望擋在李讀面前,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一個個蹤躍如飛,身法矯捷,殺機橫溢的人物,喃喃地說。

  「小子,你知道什麼,這就叫咬人的狗不叫,誰像你一樣鋒芒畢露。」李讀縮在角落裡直打哆嗦。

  「李先生,乾脆你就在這裡放出三昧真火,化了戰神天兵!」彭無望咬牙道。

  「不行,這裡人影亂閃,看不清戰神天兵在哪兒,萬一打歪就慘了,我只有一次機會。」李讀吐了口氣,道。

  「那我該怎麼辦?」彭無望問道。

  「你去把戰神天兵拋起來,越高越好,那樣我就可以放心瞄準,一次成功。」李讀道。

  「李先生,你太看得起我了。」彭無望苦笑一聲,和身向著眼前的那一片刀光劍影飛撲而去。

  「公主,既然戰神天兵仍在,我們走吧!」跋山河湊到錦繡公主身邊,低聲道。

  「好,我們走!」錦繡公主關切地看了一眼正向著戰神天兵撲去的彭無望,一咬牙,攜著跋山河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大廳,沿著來路匆匆返回。

  彭無望剛一來到天地雙雄的屍體身邊,立刻有數名各派高手圍了上來。一個壯漢爆喝一聲,揮舞著一根熟銅棍掃向他的足頸。另一個海南劍客振腕舞劍,錯落的劍影不離他的胸腹要害。

  彭無望為免亂傷無辜,不敢出動雙刀,只是咬牙使出少林羅漢拳,雙手成拳,架住熟銅棍,單腿一掃,迫退舞棍漢子,接著連出數拳,撞散了海南劍客的劍光。

  那海南劍客武功著實不弱,劍走偏門,似退實進,身子雖然做後退狀,然而右手猛的朝前一探,一劍偷襲彭無望的小腹要害。

  彭無望看他出手如此狠毒,心中一怒,飛起一腿,撞開劍身,展開身法,揉身而上,閃電般的一拳打在此劍客的脖頸。

  這一招進步劈山威勢十足,雖然是少林拳法中的普通招式,但是用得恰到好處,只一下就將這個武功不俗的海南劍手擊昏於地。

  這時候又有無數江湖人物搶在了他的前頭,擠作一團,爭搶戰神天兵。

  有幾個人已經碰到了刀鞘,卻被後來跟上的人或是一劍斬死、或是亂刀分屍,鮮血噴灑在大廳中干潔的地面上,戰神天兵的刀柄刀鞘上也淋滿鮮血。

  「不要拔出戰神天兵,危險啊!」彭無望看到眾人如此的醜態,連忙出語警告。

  此時的諸豪傑早就將天地雙雄臨死前的警句拋諸腦後,戰神天兵的恐怖傳說也被忘得一乾二淨,而彭無望的警告更成了徒勞,他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搶到戰神天兵,稱霸武林,名橫千古。

  只聽得數聲慘叫,又有幾個意圖搶到戰神天兵的江湖人物被旁人殺死,其中一人的屍體忽悠悠橫飛出去,正好落在彭無望身前。

  他定睛一看,原來是剛才用熟銅棍襲擊自己的漢子。此時他的胸口深陷了下去,肋骨齊斷。彭無望的腦海中閃現出莊行霸威力驚人的鐵掌。

  「不好意思了,兄台。」彭無望靈機一動,抓起這具屍體掄圓了向四周掃去。

  這一招倒也有效,眾人一時之間沒有對付此招的良策,紛紛躲閃。藉著這具屍體的掩護,彭無望氣運全身,展開浮光掠影的絕世輕功,閃電般搶到天地雙雄的面前。

  「小心彭無望,他要奪了戰神天兵。」魚飛揚驚呼了起來。

  「殺了他!」莊行霸振臂大呼。

  眾豪傑在一瞬間達成了驚人的默契,隨著一連串震天動地的呼嘯,魚飛揚、莊行霸、喬夢樓、宋萬豪、孟寒樹、慕容龍亭、陸克忍等高手同時搶上前,刀、槍、劍、錘、掌齊向彭無望身上招呼。

  「去吧!」彭無望對付圍攻的手段可說是中原第一,他將手中屍體打橫一拋,整個人向前一撲,縮身躲在屍身之後。

  那些凌厲無匹的招數全部落在屍身之上,可憐這具屍體竟被凌空打成了數截,四外飛散。而彭無望毫髮無傷地和這些成名江湖的前輩高手擦肩而過。

  當這幾名高手落到戰神天兵面前的時候,聯手對敵的默契立刻飛到了九霄雲外。他們生怕別人搶先得到戰神天兵,還未落地,就已經開始互相殘殺起來。

  莊行霸一把握住宋萬豪的長劍,而宋萬豪的左手奮力按住魚飛揚的右肩,魚飛揚的青鋼劍刺入了喬夢樓的腳後跟,而喬夢樓的劍逼住了慕容龍亭的胸膛,慕容龍亭的軟槍架在了陸克忍的咽喉,而陸克忍的流行錘卻把孟寒樹纏了個結實,孟寒樹的厚背刀也撂在莊行霸的後頸之上……幾個人便這樣盤根錯節地拉扯成一團。

  彭無望落到地上的時候已經猜到了這個情形,連看也不回頭看一眼,雙腿一發力,竟然倒躍出四丈,宛如乘雲破霧一般,倒飛過諸雄的頭頂,來到戰神天兵的另一側,健腕一伸,擒龍真氣應手而出,一股強猛的氣流捲向戰神天兵。

  那戰神天兵居然神奇般地掙脫了天地雙雄屍身的掌握,飛到了彭無望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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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神兵出鞘

作者:goldenseeker

  「他拿了戰神天兵!快殺了他!」怒火如狂的諸雄齊聲驚叫。

  歐陽平和梅自在一起出手,歐陽平按動玉簫,攝魂魔音一浪高過一浪地撲向彭無望,而梅自在的暗器也宛如狂風暴雨般向著彭無望全身要害呼嘯而去。

  彭無望怒目瞪視歐陽平,沉聲爆喝:「呔!」

  一股佛門獅子吼的強音宛若洪鐘大呂撞向滔滔而來的攝魂魔音。

  歐陽平和彭無望都退了一步,彭無望畢竟沒有歐陽平在玉簫上浸淫幾十年的功力,張口噴出一口鮮血,但是這攝魂魔音卻被他用這口鮮血的代價輕易破去。

  而梅自在的暗器也在此時滿天而至。彭無望舞動刀鞘,將橫空而來的鐵蒺藜、甩手箭、問心椎、柳葉鏢、飛蝗石一一打落。

  但是梅自在發射暗器時的手勁極強,彭無望一連打落幾十枚暗器,手腕酸麻,加上剛才催動擒龍真氣過急,手抓不住刀鞘,令它頹然墜地。

  彭無望大呼一聲:「李先生看仔細了!」

  他高高抬起右腳,奮力踢在戰神天兵的鞘身之上。那戰神天兵受了這一重擊,宛如旗花火箭般高高昇起五六丈高。

  聽到彭無望這一聲古怪的呼吼,目瞪口呆的眾人紛紛望向李讀。只見李讀已經高抬起一枚銀色光澤,線條流暢優美的類似弩匣的物事,瞄準了戰神天兵。

  「再見了,魔怪!」李讀的心中一陣激動,他感到渾身的血液都在此刻沸騰了起來:「我的使命終於可以有個了結了。」

  他穩健的手腕沒有一絲顫抖,只是仔細地調整著這個弩匣的位置,將升到頂點的戰神天兵鎖定,然後,按動了食指勾住的機括,發出一聲微響。

  什麼都沒有發生。他再按,仍然沒有。

  他驚慌地又連按了數次。

  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他所期待的滔天赤焰沒有橫空出現,徐徐落下的戰神天兵秋毫無損,並沒有如預料的一般化為灰燼。

  李讀感到渾身的力量都隨著這一聲聲輕響消散了,他無力地跪倒在地,那奇異的弩匣也無助地從他的手中滑落。

  「沒有了,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他只手扶地,悲愴地痛哭了起來。

  彭無望的頭都仰得酸了,也沒看到戰神天兵被燒成灰,他奇怪地回頭一看,發現李讀跪伏在地,像個小孩子一樣痛哭失聲。

  「怎麼了?」他心中很是焦急。

  就在眾人對李讀和彭無望的舉動大惑不解的時候,一個輕捷如燕的身影閃電般經天而起,向著戰神天兵撲去。眾人連忙轉頭望去,只見飛燕山莊莊主喬夢樓將戰神天兵抄在手中,他的一支右手已經握住了刀柄。

  「不要啊!不要拔出來!」彭無望和李讀看到這個情況,同時驚呼了出來。

  「哈哈,戰神天兵是我的,飛燕山莊從此號令武林,誰敢不從?!」喬夢樓大喜若狂地吼道,右手一發力,已經將戰神天兵從鞘中拔了出來。

  威震天下的戰神天兵終於呈現在在場群雄的面前。

  四尺長、七寸寬的流線形刀身,黑沉沉的陰鬱色彩,刀刃上閃爍著詭異的光華,彷彿是一隻擎天怪獸眼中的妖瞳,正在向著眾人陰冷的掃視。

  「好!好!」喬夢樓仰天狂笑:「戰神天兵,你聽好,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的主人,我要你殺誰就殺誰。」他一廂情願地呼吼著。

  突然,戰神天兵發出震耳的鳴金之音,彷彿嗜血魔獸的嘶吼,令人心驚膽寒。

  「完了,完了!」李讀絕望地吼道:「大家快跑,快跑!晚了就來不及了!」

  就在眾人還在猶豫的時候,戰神天兵已經猛的掙脫喬夢樓的手,飛到了半空。

  「回來!」喬夢樓驚恐地叫道:「我是你的主人,你要聽我的話!」

  刺耳的鳴聲再次響起,彷彿有人用鐵勺來回刮著鐵質的刀面。所有人都難受得摀住了耳朵,喬夢樓剛剛抬起手來,半空中的戰神天兵一個盤旋已經飛馳而下。

  在它飛馳的時候,它的形狀發生了驚人的變化,原來狀如長刀的外表開始扭曲變形,彷彿火爐中被燒熔了的鋼鐵,蜷縮成另外的形狀。當它從喬夢樓的胸膛穿過的時候,它已經變成了破甲椎的樣子。

  喬夢樓目瞪口呆地愣在當場,他仍然無法相信本應該聽他調遣的戰神天兵為什麼會向他下殺手。鮮血從他胸膛破開的大洞處汩汩流出,一轉眼就淌滿了一地。

  他伸出手在胸口摸了一把鮮血,放在眼前觀看,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戰神天兵從後面又飛了回來,這一次,它化成了峨嵋刺的樣子,從上而下刺入了喬夢樓的頂門,喬夢樓的身子立刻痙攣抽搐了起來。

  群雄看到喬夢樓身上的鮮血源源不斷地流向戰神天兵,此時的戰神天兵彷彿變成了一隻巨型的吸血蚊子,正在津津有味地享受著喬夢樓身上的熱血。

  「妖怪啊!」不知道誰叫了一聲,所有人都爭先恐後地向著大廳之外奪路而逃。

  第一個逃出門的漢子朝著門外的內堂奔了幾步,忽然發現火光掩映之下,自己影子的正中有一個碩大的光洞。

  他低頭一看,突然狂吼了一聲,倒在地上。原來,戰神天兵已經衝出大廳,在他的身上鑿了個大洞。

  「一齊衝出去!」來到廳門口的群雄三人一排,擠作一團,胡亂地揮動著兵刃衝殺了出來。

  早已經守在廳門口的戰神天兵再一次在眾人眼中變化了形狀,從破甲椎化成了圓月彎刀,在空中化成了一片冰盤向著衝出門的豪傑撲去。

  慘呼聲不絕於耳,數不清的豪傑被彎刀狀的戰神天兵削飛了頭顱,屍體躺滿了從大廳到內堂的過道。

  戰神天兵宛如妖魔附體,穿梭如燕,幻化萬千,或槍或劍,或刀或戟,或斧或椎,在滿屋驚慌的人群中來回飛舞,每一次移動,總有人慘叫著屍橫於地。

  只一會兒工夫,死在戰神天兵手下的武林豪傑已經有兩百餘人。

  彭無望奮力護在李讀面前,凝神瞪視著戰神天兵的走向,沉聲問道:「李先生,你的三昧真火怎麼了?」

  李讀有氣無力地說:「有人動過我的東西,三昧真火沒有了。」

  彭無望「噢」了一聲,剛要說話,只見戰神天兵呼嘯著向自己撲來。他連忙只刀一舞,使出雲龍長風刀的招數,信手撒出一片刀幕,只求緩一緩戰神天兵的攻勢。

  那戰神天兵轉眼即至,彭無望剛剛看清楚它變成了斬馬刀,手中的只刀已經被削成了碎末。化為斬馬刀的戰神天兵閃電般砍向彭無望的脖頸,彭無望身後的李讀發出絕望的嘶吼。

  身處險境的彭無望心中一橫,咬牙抬腿猛踢,在間不容髮的剎那踢中戰神天兵的刀柄,令戰神天兵的刀刃抬高了少許,從他的頭上橫掃而過,削下他幾縷頭髮。

  這個時候,又有幾個崆峒派的高手衝出了大廳。一招落空的戰神天兵拋下險死還生的彭無望,向著門口飛去,慘呼聲不絕於耳,剛衝出大廳的數人盡數喪命。

  彭無望將身上僅存的師傅贈與的秋水長刀握到手中,對李讀道:「李先生,你在這裡待一會兒,我去去就回。」

  李讀只目無神地點了點頭,臉上俱是萬念俱灰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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