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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總裁甜蜜去【我的總裁情人之三】下 作者:典典

跟總裁甜蜜去【我的總裁情人之三】下 作者:典典

第七章
  
  他的眼睛閉得死緊,喉嚨發出一陣陣的呻吟聲。

  紀云云伸手碰觸他,才發現他的額溫非常熱燙,但體溫卻很低,渾身無法控制地顫抖著。

  天呀!她該怎麼辦?

  手忙腳亂地衝下樓,她到冰庫中找到冰枕,又到浴室中拿了一條乾毛巾,包好冰枕後,回到衛子軒的房間,將冰枕枕到他頭下。

  她的動作似乎驚醒了他,衛子軒吃力地張開眼睛。

  「云云……」

  「我在這兒。」她溫柔地按了按他的肩膀。

  「我以為你已經走了。」他低吟著,昏昏沉沉地緊抓住她的手。

  她轉過身去,將自己床上的被毯也拉過來蓋在他身上,可是一點用處也沒有,他仍舊抖得厲害。

  她咬住下唇,驚覺到他的臉頰往自己的手心貼了過來,似乎想要從她身上汲取一點溫暖。

  這個動作點醒了她,猶豫了一秒鐘,她下了決定,關掉了燈、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掀開他身上的被毯,滑到他身邊躺下,將自己的身子貼近他的懷裡,像是八爪章魚一樣地纏住他。

  衛子軒震驚地倒拙一口氣,「云云,你不能……」

  「噓……不要緊的,這是能讓你暖過來的唯一辦法,乖乖躺好,不要動!」

  他太虛弱了,沒有力氣掙扎,亦不想反抗這樣的溫暖。

  她的體溫慢慢地流入他的胸口,顫抖的頻率慢慢減少,也逐漸緩和。

  房裡好安靜,靜得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黑暗中,衛子軒伸出手來環住她,將她摟得更緊。

  他溫熱的呼吸吹在她耳際,惹得她全身血液加速流竄,她應該覺得害羞,甚至是害怕的,在這樣的深夜,孤男寡女擁抱在一起

  但是她並不覺得害怕,也不覺得害羞,好像被衛子軒這樣摟著,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衛子軒的臉移過來,他的唇找到她的。

  她從不知道一個吻可以喚起這樣強烈的感覺,也從來不知道自己的體內存在著這樣的熱情。

  她暈眩地抓緊了他的肩膀,本能地回吻了他,在這一瞬間,她把所有一切都忘了,忘了自己是誰、忘了自己在這裡做什麼……時間失去了意義,問題失去了答案。

  終於,衛子軒放開了她。他的呼吸不穩、聲音濁重,「天呀!云云,你是如此溫暖、如此柔美……」

  他的聲音漸漸低啞,剛才的激動,耗盡他僅存的體力,他將頭靠在她的肩上,慢慢地將呼吸調勻。

  她本能地抬起手來,輕輕的撫著他濃密的頭髮,感覺到那靠在她身上的身軀逐漸放鬆下來,呼吸變得漸漸沉緩。

  她知道他安睡了,如果她此刻移動,恐怕會驚醒他吧!

  她遲疑了片刻,終於決定維持原狀。

  「反正我一向起得很早,明天一早就溜出這房問,沒有人會知道的……」她對著自己說道,將頭深深的埋進枕頭裡。

  感覺到兩人是如此貼近,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異常的幸福,  嘴角微微地向上變成一個美麗的弧度,帶著這美麗的笑容,她睡著了。

  此刻,誰也沒發現,房門被拉開了一條小縫……

  衛仲傑握緊拳頭,牙齒咬得喀喀作響。「衛子軒!雖然殺不死你,我也不會就這樣讓你稱心如意的,咱們走著瞧!」

  早上,紀云云吃過早餐,下樓去拿報紙的時候,剛好遇見衛子軒站在餐桌旁倒咖啡。

  他穿著一條褪色的牛仔褲、一件淡藍色的T恤,鬍子刮得乾乾淨淨,血色已經都回到了他的臉上,整個人看起來清爽、整齊,而且……英俊得叫人心跳。

  「早」他簡單地向她打招呼,臉上的表情卻深不可測。     

  「早,」為了不至於手足無措,她給自己倒了杯咖啡。

  早上,她特地起了個大早,趁沒人發現時,拿著自己的衣服溜回房裡。 

  她不確定衛於軒是不是還記得昨晚的一切,但,一瞧見他,她就是會不自禁地紅透了小臉。  

  當他移動的時候,她注意到他走得還是有點吃力。

  「傷口還疼嗎?」她忍不住問道。 

  「有一點。」他回答。

  「那……你今天覺得怎麼樣了?」

  「快悶死了!」他的語氣似乎有點煩躁,「如果再繼續躺在床上,找大概會悶瘋掉。」

  「那就出去走走呀!又沒有人攔著你。」紀云云故意裝作漫不經心地說。

  「你今天有什麼汁劃沒有?」

  「呃……」紀云云轉過身子,小心翼翼地在咖啡裡放人糖和奶精,」還沒有,我才剛剛起床,腦袋還沒開始工作呢!」

  「那麼,我們一起出去散散步,或者野餐什麼的,你覺得怎麼樣?」他坐直身子,眼睛緊盯著她不放。 

  紀云云的心臟停了拍,「我……找很樂意。」

  「謝謝你,那我請傭人準備一下午餐,再去看看車子的情況怎麼樣。半個小時後在車庫碰頭,可以嗎?」          

  紀云云點點頭,看著他健壯的身影向廚房走去,一股強烈的喜悅流竄到她全身。 

  不久之後,他們駕車來到溪邊。

  溪邊石徑上覆滿林木,將陽光遮去了許多,潺潺的溪水清澈見底,徐徐吹拂的清風更讓人心曠神恰。

  多到郊外走走,真的很舒服!

  她記得衛仲傑對戶外活動一點興趣也沒有,他的生活裡只有  對事業的野心跟目標,想要跟他一起在鄉間小路漫步,根本是天方夜譚,衛子軒了塊較平的地面,鋪上毯子,撐起一把大洋傘,接著從車上取下餐盒,將他所準備的東西一一擺上。 

  竹籃子裡擺著三明治、果汁跟一些鹵昧,紀云云開心地吃著。享受著這種輕鬆的野趣。

  其間,他們談話不多,但彼此都覺得十分自在。

  享用完午餐,衛子軒打了個哈欠,順手將一條多帶的毯子捲起來當枕頭,身子往後一躺。

  「我睡一會兒,你不會介意吧?」 

  「我不認為你真的在徵求我的同意!」

  都躺下了才問這種問題,不覺得太多此一舉嗎?紀云云朝他努努嘴。

  「沒錯!」

  他笑著又打了個哈欠,然後閉上眼睛,很快就進入夢鄉,呼吸變得平緩均勻。

  見他睡熟,紀云云忍不住低下頭看著他。

  他的臉色依舊有點憔悴。來不及細想太多,她心疼地輕輕撥了一不肯額頭上的頭髮,渾然沒發現這是一個很親密的動作,等她意以到自己做了什麼時,忍不住小臉一紅,倏地站起身,像要掩飾什麼似的,往後方樹林的方向走去。

  沿著石板鋪成的長階梯走了一陣子,她被潺潺的流水吸引,忍不住脫下鞋子,走人溪水裡。

  她一手拎著鞋子,一手撩著裙擺,順著溪水往下走,冰涼的溪水使她忍不住起了小小的雞皮疙瘩。

  河岸邊開滿沁香的不知名野花,她順手拈起一朵粉紫色的,抬起頭,身子一回,她的視線正對上衛子軒深邃的雙眼,她一驚慌,手上的小紫花跌進溪水中。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他從毯子上彈跳而起,朝她走過來,「我只是忍不住看你看得發了呆。」

  紀云云羞得連耳根子都紅了,她不知所措地彎下腰,抬起漂在她赤裸的腳邊那朵小紫花,試著想轉移話題:

  「你瞧,如此溫柔的紫色、如此嬌艷的花瓣,簡直是造物者的精心傑作。」

  她停了下來,復明的喜悅、視覺的奇跡,如同過去幾天一樣,再次流過她心坎,淚水一剎那問模糊了她的雙眼。

  她抬起頭來,對著衛子軒獻上最真誠的微笑。

  「如果不是你,我再也無法看到它們的美了,子軒,我真不知道要如何表達我的謝意才好。」

  衛子軒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我不要你的感激。」他的聲音冷淡、冷漠又疏沅。

  紀云云一臉茫然地看著他,不明白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我是真的感激你……」

  「那就是你照顧我的原因嗎?那就是你上床溫暖我的理由嗎?」他一字一字的問。

  紀云云再度滿臉通紅,無助地揮動雙手,「不是這樣的!」

  「這就是你和我出來野餐的原因嗎?因為感激?」衛子軒不理會她的解釋,毫不留情地接下去說。

  「就算我是因為感激才跟你出來的,又有什麼不對呢?你是為了彌補仲傑所犯下的錯,所以才對我好的,不是嗎?」

  「你來到我家以後,跟仲傑在一起的時間大概不少吧?聽王伯說,你們似乎相處得不錯!」

  紀云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我跟仲傑住在同一棟房子裡,總不能對彼此視若無睹吧!」

  「哼!住在一起!?你不會不曉得吧?仲傑在東區有層公寓,平常根本不住家裡!」

  「那……大概是他想和我在一起吧!」紀云云聳聳肩。

  「那麼你呢?你還愛著他嗎?」他眼睛幾乎要進出火花來?

  紀云云揚起下巴,倔強地瞪回去。

  「也許。」她不動聲色地說,至少至少,她希望自己看起來真的是不動聲色。

  「云云,你實在不夠聰明!」

  「我對仲傑是什麼感覺,跟你有關係嗎?」

  他的眼睛微微地瞇了起來,「因為我知道他想要回你。」

  「你怎麼知道?你們已經好久沒見面了!」

  「我……」他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倏然住了口,「我太瞭解他了。」

  紀云云瞪若他看了半晌,「你們為什麼憎恨彼此?」

  衛子軒抿紫了嘴,「我從未說過我恨他。」

  「口雖心非!」

  「仲傑怎麼想我,那是他的事,我不想把精力耗費在他身上, 現在我只想知道你對他的感覺而已。」

  她頓了頓,望了他好一會兒,輕輕地歎了門氣。

  「子軒,你的傷還沒好,我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跟你吵架!我和仲傑再見不過是上星期的事,在這之前的事我已經一整年沒有看過他,我怎麼知道自己對他的感覺是什麼呢?」

  「哼!仲傑在打給我的電話中,可不是這麼說的……」他低聲哺道,伸手握住她的纖臂,想將她拉出小溪。

  不料,她腳下一個不穩,整個身子跌入他的懷裡。

  這樣突然的接近讓她心跳,她抬起頭,注意到衛子軒的眼神變了,她心跳加速,試著想抽身,但是他的手卻緊緊地環住她。

  「今早看見你走入餐廳的時候,我就想這麼做了……」他的頭慢慢地低下來。

  紀云云無言地合上雙眼,不知道自己是否被催眠了,她感覺到他的唇輕輕地刷過了她的唇。而後緊緊地覆上她的……

  云云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強烈的喜悅跟暈眩同時襲向她,使她有點站立不穩,全身的力氣似乎都在這一刻被抽得一乾二淨。

  陽光不見了、鳥兒躲起來了、溪水也停止流動了,她所有的知覺,只感受得到衛子軒。

  一直到了現在她才明白,原來她等這個吻,已經等丁一天了。

  突然,衛子軒推開了她,紀云云一時重心不穩,差點摔入溪水中,幸而他又很快地仲出一雙長臂將她給拉住。

  他的五指緊緊地抓著她,嘴唇抿得像是一條直線。 

  紀云云驚嚇地看著他,眼神受傷又困惑。        

  他這是什麼意思?她實在無法理解他的反應為什麼突然變了。

  「仲傑吻你的時候,你也會有這種反應嗎?他也能像我一樣地喚醒你的慾望嗎?云云,告訴我。」

  受傷的神色漸浙地佈滿紀云云的粉臉,「放開我!你憑什麼問我這個問題?

  這一切對你而言只是一個遊戲,是不是?你只是想要證明你比仲傑強,對不對?

  你……你是個花花公子、無賴、流氓!你入開我!」紀云云怒吼著。

  「我用不著向仲傑證明什麼!」衛子軒拚命地搖著她,「不管仲傑跟你說了什麼,我並沒有掠奪別人物品的習慣!」

  他突然停了下來,眼神銳如刀光,「這幾火……仲傑向你要求過再續前緣.對不對?」

  「……」他似乎的確有那個意思。

  衛子軒的眼睛稍稍地睞起,「你答應了?」

  「沒有。」她老老實實地回答,有那麼一秒鐘,他的臉上像是閃過如釋重負的神情,但是那神情一閃即逝,快得讓紀云云以為,那不過是她自已的想像而已。

  「聰明的女孩!」衛子軒點了點頭,聲音裡無喜怒哀樂,但是他的評語已經洩漏出許多情緒。

  「你為什麼不希望我跟仲傑在一起呢?這對你而言,會有什麼差別嗎?」她好奇地問。

  「你跟仲傑在一起,未免太糟蹋你自己了,他根本配不上你!」

  」就這樣?這就是理由?」

  「如果有其他理出的話,我也不打算告訴你」

  紀云云的答案似乎讓他松丁口氣,衛子軒有點淘氣地笑了起來,那笑容牽動了紀云云。

  在這一整天的相處之後、在許許多多的對話之後、在他那樣激烈的親吻之後,以及那樣清晰的喜歡、憤怒、說笑與攻擊之後,這個衛子軒顯得比任何時候都來得真實、來得有血有肉,也更……吸引著她。

  吸引她?!云云愣了一下。

  她為什麼覺得自己深深被他所吸引,甚至……如仲傑所說,她為什麼那麼在意著跟子軒有關的大大小小事?莫非她已經……愛上他了?!

  「你怎麼了?」看著陷入沉思的她,他不解問道。

  「沒……沒什麼,我只是……有一點累了。」

  「你的臉色看起來是蒼白了點。」衛子軒抬頭看看天色,「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紀云云跟在他身後,兩人將東西收齊後走往車子。

  無言的沉默在他們四周蔓延著,漸漸地凝成一種奇怪的氣氛。

  回到家的時候,車庫裡多了輛車子。

  「他們回來了!」

  「我以為他們最快明天才會回來呢!」

  「我也是。」

  他的聲音再次變得無喜怒,這讓云云又開始緊張。「他們看到你回來,一定會很高興的!」

  衛子軒無所謂地聳聳肩,「大概吧!你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她實在太累了,原本想直接回自己的房去去的。但是知道衛家夫婦已經回來,她改變主意……也許只是為了想看看他們是怎樣對待衛子軒的。

  「好。」她隨著衛子軒走進客廳。

  衛母正坐在客廳看報紙,聽到他們走近的聲音,抬起頭來,給他們一朵最明亮的笑容。

  「云云、子軒!你們一道出去玩了嗎?」她站起來向他們迎去,珠灰色的絲裙在她腿邊晃出一陣漣漪,「子軒,真高興你回家了。」

  衛子軒迎上前去握著她的手,令云云訝異的是,他居然對衛母笑得很暖,顯然是真心喜歡自己的繼母。

  「阿姨,真高興見到你,你越來越漂亮了!」

  「油嘴滑舌的小子!」衛母笑得好開心,「你在這時候回來真是太好了!仲傑不在家,我正擔心云云沒有人陪呢!」

  「衛伯母,仲傑沒跟你們一起回來嗎?」紀云云問道。

  「嗯,我們到了美國之後,就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他忙著公司的事,我跟你衛伯母則忙著到處遊山玩水。」衛父說道。

  「對了!子軒、云云,今晚七點黃總裁夫婦要過來吃飯,你們還 記得黃總裁吧?」

  黃總裁?除了財大氣粗,紀云云對他實在沒什麼特別的印象。

  「那我先上樓去換件衣服。」她身上都是草屑!

  「不用了吧!你穿這樣就已經很漂亮了!..衛子軒一笑,伸手輕輕地撫過紀云云的頭髮。

  「子軒,不許你對云云無禮!」衛父的聲音冷得像冰,似乎對他的所作所為,有著極度不滿。

  屋子裡頓時沉寂如死城。衛子軒慢慢轉過身,迎上衛天弘冷銳的雙眼。「爸,你好像很不高興看見我?」

  「你這小子,又在說什麼渾話!」衛父一臉不悅。「我……」

  「天弘,過來喝杯茶好嗎?」衛母趕緊插話,打斷兩人的對峙,「這是你最喜歡的烏龍,我剛剛沏的,子軒,你公司的事處理得怎麼樣了?該辦的事都辦好了嗎?」

  「子軒他……」

  紀麼雲才想開口,衛子軒卻開口打斷她的話。

  「都辦好了。歹徒已經就伏,公司的營運也恢復正常。」

  這是今天一大早加拿大公司傳米的汛息。

  「哩,沒什麼事的話,就早點叫公司吧!學學仲傑,男人嘛!就是要以事業為重……」     

  聞言,紀云云有些惱怒,她挺直了背脊,拳頭在身側握得死緊。

  她的眼睛冒火,聲音清亮:「衛伯伯,請原諒我不能同意你的看法,你知道嗎?子軒他為了……」

  「好了,云云,已經快八點半了!客人七點鐘要來,記得嗎?你如果想要洗澡換個衣服,就得趕快了。」衛予軒不由分說地將紀云云往裡頭推,留下目瞪口呆的衛天弘,看著他們離去。

  一來到三樓,衛子軒立刻放開云云。

  她發現到他的眼裡充滿了笑意,還有一些她無法明白的東西。  

  「云云,看不出來,你發起脾氣來還真不是普通的可怕!」  

  「對不起。」滾燙的紅霞飛上二她的粉頰,「我不應該發脾氣的,衛伯伯一定以為我是個潑婦,但是我真的好生氣……」

  「看得出來你很生氣,我想……你會對你所愛的人非常忠誠,對不對?你一定會不惜一切去捍衛他!」

  「大概是吧!如果我信任他的所作所為的話,但……如果我行信任他的聽作所為,我應該不會愛他才是。」云云沉思了一下,因為 她以前不曾想過這個問題:

  「那麼,你信任仲傑的所作所為嗎?」

  「不!」云云抬起頭,想也不想地衝口而出。

  「為什麼?」    

  「因為……因為他的世界對我而言並不真實,也……也不夠誠實。」

  衛子軒點點頭,眼底閃過一抹奇異的滿足。

  紀云云呆呆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仍對他剛剛所問的問題,以及自己所回答的答案感到尉惑。

  她終於發現,她不愛仲傑,現在不愛,或許從前也……不曾愛過。

  更正確一點的說法是,她從來不曾真正瞭解過仲傑,只是被他英俊的外貌、體貼的陪伴,以及她自己對愛情的憧憬所迷惑。

  紀云云艱困地吞了口口水,對自己剛剛發現的事實有點不知所措,但是,瞭解了總比不知道的好,不是嗎?她已經明白自己跟仲傑是不可能了,永遠也不可能的了。    

  她抬起頭來看到避上的掛鐘,短針已經快要指向七,她趕快朝自己的房間衝了進去。

  子軒說得對,再不快一些的話,她真的就要遲到了!


第八章

  紀云云在落地鏡子前打量著自己的身影。

  一個快速的戰鬥澡讓她看起來更為清新,烏黑的長髮如瀑布般地披散在肩上。

  她穿著一件白色絲質上衣、一條黑色長裙,這套衣服素得驚人,這是她刻意作的裝扮,她希望自己看起來老氣一些,也希望自已看起來嚴肅點。

  她也不願意為了自己看不起的人而盛裝打扮。

  只不過……

  衛子軒看了她這個樣子會怎麼說呢?

  云云甩甩頭,誰管他會說些什麼!

  突地,有人輕輕地敲了敲她的房門。

  「云云,準備好了沒有?」

  「請進。」她的呼吸開始變得不穩,但她仍竭盡所能的維持著外表的平靜,門外的人才剛剛踏人,就被跟前女孩的美麗給深深吸引住。 

  她有如清新的野薑花般,白淨的肌膚皙自如凝脂,黑黝黝的跟童中,清清楚楚地寫出她的毫不妥協以及無所畏輿。

  「你總是令我驚訝,我永遠猜不著你下回看來是什麼樣子,或者將說些什麼話?云云,你迷惑住我了,你知道嗎?」

  看見來者之後,她愣住了。

  出現的人居然是仲傑!

  「怎麼會是你?」

  「你以為會是誰?」他問,目光緊鎖著她。

  「呃……我的意思是,你什麼時候從美國回來的?」

  「剛下飛機。」他說,又朝她走近一步。「你好像……很不願意看到我似的!?」  

  「我……沒……」

  「或許……你比較想見到的是衛子軒!」握住她肩頭,他加重了手中力道,「別忘了,你是我衛仲傑的未婚妻,不是衛子軒的!」

  「是這樣嗎?」門外,衛子軒適時地出現,「你們已經解除婚約了,她現在是自由之身。」  

  「但是,我們可以重新來過,你說是不是?云云。」

  「我……」

  「衛仲傑,既然你以前不懂得珍惜她,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思」

  說話的同時,衛子軒,一個健步上前,揮掉了他握在她肩上的雙手,由於用力過猛的緣故,她白嫩的肌膚上被抓出了幾道紅痕。

  「你……」自知不是衛子軒的對手,衛仲傑狠瞪兩人一眼,悻悻然地下樓去。

  「子軒,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房內只剩下兩人後,紀云云問道。 

  「我要你。」他簡單地說。

  紀云云微微地一愣。 

  直截了當、從不修飾、不拖泥帶水……這果然是他的風格,但,即使他今晚不說這句話,她也早從他們之間發生過的事情運,看出這一點來了。

  「我吸引你嗎?就如同你深深吸引著我一樣?」注視著她的雙眼,他問道。 

  聞言,她猛然的抬起頭來,紅霞爬上她的粉面。 

  「是的……」她低語。 

  衛子軒慢慢地點了點頭,彷彿她只是證實了一樁他早已知道的事。

  「我很高興你拒絕了仲傑的求愛,我得沒法確定你不會改變心意」

  他低下頭來對著云云微笑著,接著深深地吻住她。

  紀云云陷入他猛烈的激情攻擊裡,不由自主地攀住他的頸子,情不自禁地回應他。

  她愛上他了!從沒有一刻,她像這般確定自己的心意。

  然而……他呢?他說他被她所吸引,但,他愛她嗎?

  想到這裡,她深深地打了個寒顫。

  「怎麼了?」衛子軒立刻放開她。 

  「沒……沒什麼。」

  云云極力地想將這不愉快的思緒推出腦海。」沒什麼,我們得趕快下樓,不然真的要遲到了。」

  「這樣剛好,我們就不用在那兒跟那些人說些言不山衷的客套話了,黃總裁夫婦……沒有半點值得我欣賞的地方!」

  紀云云淡淡地笑了,因為他的感覺和她不謀而合。  

  衛子軒也回她一個淺淺的微笑,伸出手臂來讓她挽住,兩人一塊兒進入客廳,在餐桌旁落了坐。

  黃總裁坐在衛母旁邊,正在高談闊論著,見到他們兩個進來,衛母忍不住笑道:

  」你瞧他們,很漂亮的一對,不是嗎?」

  黃總裁對云云眨眨眼,「呵……是呀!不過我想紀小姐一定更想要有仲傑的陪伴吧?」他的聲音大得止整個客廳裡的人都聽見了。

  紀云云慌得整個屋子裡的人都在看她,一時間不知所措。

  「還害什麼羞?仲傑剛才已經告訴我,說你們要結婚了!真是好消息,不是嗎?」黃總裁大笑著,一副很海派的樣子。

  紀云云全身像是觸電般的僵硬住,她感覺到身旁衛子軒傳來的怒氣,忍不住看向衛仲傑,後者正坐在桌邊啜著酒,但笑不語。

  「黃先生,你誤會了……」

  「唉呦,紀小姐,你就別害臊了嘛!我們早就知道會有這天了!」

  「我已經跟仲傑解除婚約了!」紀云云又氣又急地叫了出來。  

  「我知道,我知道仲傑還沒有向你求婚,但那不過是他還沒將戒指帶回來的關係,我看過他重新買的那枚戒指,很漂亮喲!你一 定會喜歡的。不過話又說回來,戒指只不過是一個形式而已……」

  「戒指我已經帶回來了。」驀地,衛仲傑突然出聲,讓犬伙嚇了一跳。「我特地在今天趕回來,就是為了替云云戴上戒指的」

  紀云云覺得自己快要昏倒了。

  「仲傑,我沒有答應你的求婚,你別亂說!」

  紀云云很快地瞥了衛子軒一眼,他正繃著一張臉,怒氣看起米一觸即發。

  「我知道。」他聲音裡聽不出任何起伏,「紀小姐,不管怎麼說,仲傑都專程趕回來了,可見他是多麼在乎你,你就忘掉以前的事,再給他一次機會……」

  紀云云低垂著頭,艱難地試著將食物吞到肚子裡。   

  她已經連看衛子軒的勇氣都沒有了!他會聽進黃總裁跟衛仲 傑所說的話嗎?還是會選擇相信她呢?

  「云云,號完飯後,跟我出去散散步。」衛子軒的聲音比平時還低,似乎只說給云云一個人聽而已?

  紀云云猛然的抬起頭來,對上他冷如冰的目光。

  她困難地吞了口口水,突然害怕起來,囁囁地說:「那不是真的。」

  她看著衛子軒,希望他能聽進她所說的話,但他卻已將臉別過去,若無其事地跟其他人聊起天來,不曾再看她一眼。

  天哪!這是什麼樣的夢魘啊!

  紀云云毫無胃口地看著一道道送上來的菜,無可懷疑的,今晚的宴會是場鴻門宴!

  終於,晚宴結束了。

  衛子軒站起身來,一把勾住云云的胳膊,說話的聲音卻是輕鬆自在的:「請原諒我們兩個先失陪了,我答應云云,晚飯後要帶她出去散散步。」

  「等等……」出門前,衛仲傑將一封信塞進云云口袋裡。

  紀云云低下頭去,不敢看向衛子軒。

  路燈在石子鋪成的小徑上,投下昏黃的光影,小徑兩旁的花影隨風搖動,景色很醉人,但,云云卻沒有欣賞的心情,很顯然的,衛子軒也沒有。

  紀云云知道,不管她怎樣辯駁也是白費力氣,她只能傻傻地呆站在那。  

  方纔,她看了那封信,而她相信,就站在她身邊的衛子軒也看到了—— 

  我心愛的云云,是你使我成為世界上最快樂的人,我們會創下最短的訂婚紀錄,而成為一對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奉上我全心全決的愛——給我最心愛的云云。

  仲傑

  這該死的仲傑!

  紀云云氣得臉都綠了,握緊地雙手,不停地顫抖。

  在衛子軒開口之前,她趕忙解釋著:「他說謊!這封信的內容都是仲傑胡謅的!我跟他真的再也不可能……」

  「你以為我會相信?」

  「我管你信不信!」

  「小聲一點,你想要每個人都聽見你所說的話嗎?衛子軒拉著紀云云來到假山旁,遠離門口,「你們兩個的說詞可是南轅北轍呀!」

  「是仲傑住說謊,不是我!」

  「是嗎?他怕什麼?他甚至沒見過我跟你在一起,有什麼必要拚命製造你們已經舊情復燃的假象?」衛子軒不悅地責問云云。

  紀云云無奈地看了衛子軒一限,知道再說什麼也是多餘。   

  「那麼……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嗎?或者……你寧可相信仲傑?」

  「我很想相信你,云云,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想。」他歎了口氣。  「我們別再談這件事了,好不好?」

  紀云云的心快碎了。

  他不信任她!一直到了現在,紀云云才知道自己有多麼地害怕他的不信任。

  雖然她認識他的時間還短,但是要求他的,卻是這樣的多!她渴望衛子軒信任她,希望他再看看她.希望他……愛她!

  沒錯!她要他愛她,因為……因為她也愛著他呀!

  她愛上衛子軒!愛上他的堅強,愛上他的驕傲,愛上他的溫柔跟他的幽默……

  「你為什麼要那樣看著我?」衛子軒的聲音穿透她的意識,她由震驚中清醒過來。「云云,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

  天哪!她竟然愛上一個不能信任她的男人……云云心又一驚,感覺到自己全身無力。  

  「云云,你怎麼了?你不舒服嗎?」衛子軒皺了皺眉頭,伸手將她摟進懷裡。

  她的臉頰依偎在他的胸口上,聽到他穩定的心跳,覺得心安又平穩。

  或許是她的肢體語言透露出她的心事,也或許是他的直覺感應接收到她情感的訊息,衛子軒緊緊地摟住她,將自己的臉頰靠在她如絲的頭髮上。

  紀云云微微地抬起頭來,看見他沉靜的微笑、深邃的眼睛,她回以一個同樣的笑容。

  「我們該進去了,否則那個黃總裁免不了又要胡說八道,挺討厭的,對不對?」

  衛子軒終於放開了她,低聲地說。

  紀云云的心再次地狂跳了起來。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是表示他已經開始相信她了嗎?

  她看了他一眼,在他臉上看到了溫柔,忍不住笑了起來,心中甜蜜蜜地挽住他的手。

  「好。」

  這個晚上剩下的時間平靜地過去了,仲傑也沒有再說出讓她難堪的話語。 

  當云云回到自己房間裡的時候,還有些飄飄然的。

  她不知道她和衛子軒之間將會有什麼柞的發展,但是今晚是個美好的開始,而她也樂於追尋,並且等待……

  第二天清早,她在細細的雨聲中醒來。

  才一睜開眼,她就笑了。

  這是她最喜歡的天氣,而她也許久未在雨中漫步了……

  她跳下床,站到窗口跳望,遠近都是一片霧濛濛的。

  不知道衛子軒是否願意陪她出去散敞步,他們可以一起聊天,再多瞭解彼此一些……

  她帶著微笑,換上一件鵝黃色的連身洋裝:

  紀云云知道衛子軒不喜歡在自己房間裡吃早餐,所以她沒等傭人端早餐進來就下樓去了,可是,餐廳裡卻空蕩蕩的,連個人影也沒有。

  紀云云失望地歎了口氣,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剛好看見王伯走了進來。

  「早安,云云姐,你吃過沒有?想吃點什麼嗎?」

  「什麼都好,謝謝你,王伯。」她有點無聊地問:「大家都到哪裡去了?」

  「太太還在睡,老爺上班去了,仲傑少爺吃完就出門了,子軒少爺也已經吃過了。」王伯一個一個地數給她聽。

  「噢……」紀云云悶悶地應了一聲。

  她話中的失望,想必是給王伯聽出來了。 

  這個平時沉默寡言的老管家看了云云一眼,忽然說:「今早來了一大堆子軒少爺的限時掛號信,好像是什麼重要的資料,他好像等那些東西等很久了,一收到就立刻把自己關在房裡,說要在房坐忙上一整天。」

  「噢……」

  她低下頭,喝著王伯剛倒給她的果汁,突然覺得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機會。

  之前她便已發現,王伯是整個衛家唯一關心衛於軒的人,而她一直想多瞭解一些有關衛子軒的事……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趁著勇氣還沒消失前趕緊問道:「王伯,我知道這不關我的事,不過我實在忍不住……子軒跟衛伯父處得好像很不好,是不是?仲傑告訴我說,那是因為子軒在十五歲那年就離家出走了,所以衛伯父一直沒有原諒他。」

  王伯將手上的麵包放到盤子上,端到云云面前,「沒那回事,云云小姐!至少……那不是主要原因!」

  「怎麼說呢?」云云急著想知道事情的緣由。

  王伯的眼光看向窗外,神色在一剎那問變得無比遙遠。

  「我是在大陸撤守的時候跟著老太爺……也就是老爺的父親,一起到台灣來的,後來老爺去加拿大唸書,老太爺不放心,要我跟著過去照顧。太太……我說的是子軒少爺的母親,長得真是漂亮,性情又柔順,跟老爺的感情好得不得了。唉!或許是感情太好了,好得連老天爺都忌妒……」

  王伯的聲音越變越小,眼神如霧般的迷茫,半響,才又接著說。

  「子軒少爺是在加拿大出生的。原本老爺拿到學位後就要回國,卻臨時決定先在加拿大做點投資,所以就這樣耽擱下來了。子軒少爺五歲生日那天,老爺跟太太準備要好好地慶祝一番,那時正好有一個著名的馬戲團巡迴到東部去,所以他們打算先帶子軒少爺吃晚飯,然後全家一起去看馬戲團表演……」

  王伯的嘴唇微微地發著抖,「他們大概在下午五點出發,兩個小時以後,我接到醫院來的電話,說他們發生車禍,老爺身受重傷,太太……當場死亡!」

  「天呀!」紀云云心頭一沉。「那後來呢?」

  王伯轉過頭來看著她,臉上堆滿了痛苦,「子軒少爺毫髮無傷,後來才知道少爺能逃過一劫,並不是老天爺的眷顧,而是因為在車禍發生的那一剎那,太太用她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少爺。如果不是因為要搶救自己的兒子,或許太太還有機會生還……」

  「太可怕了!」紀云云驚駭地說。

  「但是那卻是事實!」王伯陰鬱地說:「事情發生以後,老爺立即整裝回國,我想他是受不了留在那個傷心地、受不了任何人提醒他任何往事,尤其是……子軒少爺!

  回國以後,老爺立刻把子軒少爺送走,他在所謂的好學區買下一棟房子,讓少爺住在那邊,要我照顧少爺的生活起居。剛開始的時候,少爺一次又一次地跑回家去,可是都被老爺給趕了出來。後來,子軒少爺就變成了一個很沉默的小孩。老爺回來沒多久,就娶了現在的太太。不久生下仲傑少爺。第二次的婚姻對老爺似乎有幫助,老爺不像剛剛失去太太那樣的痛苦了,也把子軒少爺接回來住了。可是他們父子之間,一直都是冷冰冰的,再也沒好轉過。本來有了弟弟的時候,子軒少爺是非常開心的,可是……仲傑少爺從來不曾接受過這個哥哥。我不明白是為了什麼,也許是因為老爺對子軒少爺的恨意,無形中影響了仲傑少爺,總而言之,仲傑少爺一直對他哥哥充滿了敵意。子軒少爺試了一段時間以後終於不再做徒勞無功的嘗試,他把所有時問都放在書本上,國中畢業,就自己一個人到加拿大去了。」

  「他去加拿大做什麼?」

  「去讀書。子軒少爺在加拿大出生,擁有加拿大合法居留權聽說,他到加拿大之後,拚命讀書、拚命打工,只用了三年時間就念完大學,二十六歲拿到博士學位,他今年才三十三歲,在加拿大就已經是家大型投資顧問公司的老闆。他雖然偶爾會回國,可是……他們父子兩個,還是像陌生人一樣。」

  「看得出來。」紀云云無力地說:「但……難道真的完全沒法子可想嗎?」

  「太太……我是說現在的太太,難免比較疼愛仲傑少爺,但是她一直試著想讓子軒少爺回到這個家來,試著讓子軒少爺接納她,其實子軒少爺也不討厭太太的,可是……他們父子之間的鴻溝實在太深丫,恐怕誰都無能為力改變。」

  紀云云咬丁咬自己的下唇,深深地蹙起眉頭,感覺心有些疼——為他的過去。


第九章

  紀云云怔怔地看著盤子裡的麵包,一點胃口也沒有,不知道為了什麼,聽了王伯的話之後,她便迫切地想見到衛子軒,但他始終將自己關在屋子裡。  

  紀云云踱出自己的房間,正巧看到傭人端了個托盤上樓來。

  「紀小姐,我給少爺端了咖啡跟一些點心,你要不要也吃一點?」

  「不用了,謝謝你。」紀云云對著她一笑,腦子裡閃過一個想法,「來,托盤給我,我端進去給他。」

  傭人有點不明白地看著紀云云,但也不便多說些什麼,只得將托盤交給她,自已下樓去了。

  紀云云深深地吸了口氣,伸手敲了敲門,立即,衛子軒不耐煩的聲音從門後沉沉地傳出:「進來!」

  紀云云一怔,決定在自己反悔之前,趕緊推門進入。

  天呀!這房間也太亂了吧!

  床上、桌上丟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跟紙稿,字紙簍已經滿出來了,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紙團。

  「你到底在忙些什麼呀?」

  「工作!」他不耐煩地說:「我要的資料今早才寄到,還有一大堆的數字要統計……」他抓了抓頭髮,「照目前的進度看來,我至少得在屋裡待上整整一個禮拜!」

  「需要我幫忙嗎」紀云云絲毫不思考就衝口而出。

  衛子軒站起身來,聳聳肩膀、伸伸懶腰,接過她手上的托盤,四處張望了一陣子,不曉得該把托盤放在那兒才好,弄得兩個人都忍不住笑了。

  衛子軒盯著她看了半晌,然後回過頭去,將托盤放在打字機上頭。

  「我要開始工作了,云云,你出去吧。」  

  紀云云遲疑了一下,還是開了口:「可是我想幫你。」

  「真的?」這次換衛子軒遲疑了,「我在工作的時候很不好相處哦!可別說我沒警告你。」

  「不要緊的,我覺得你一向逼自己都比逼別人凶。」她溫柔地說。

  衛子軒銳利地看了她一眼,眼裡有著些許震驚,可是他什麼都沒說,只問了她:「你的英打行不行?」

  紀云云點點頭,她突然澡好高興自己學過英打,她在大三的那年暑假,顧慮到將來想出國繼續求學,所以努力地學了一陣子的英打,想不到會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

  衛子軒點點頭,「好,等會兒請王伯再給我們弄張桌子上來,你先幫我將這些草稿先打起來,這樣的話我要做修正的時候就會容易很多,等到修稿修好了,再把它們打出來。」

  他不大滿意地瞪著那台老舊的打字機,「我早該換台電腦的,那會省事得多,不過我一年在這裡待不到幾天……」他撇撇嘴角、聳聳肩。「好啦!開始吧!」

  剛開始的時候,云云的工作進行得很慢,因為衛子軒筆跡稜稜角角,不是很容易辨識,而且他所用的英文對她而言難了一點,但是她全心全意的投入,浙漸地進入狀況。

  二個鐘頭以後,衛子軒喊了她兩三次才將沉浸在工作中的她給喊回神:「吃飯了,云云!」

  「我先將這句打完……哈!又打完一頁了!」

  衛子軒將云云剛剛打好的紙張拿起,很快速地瀏覽了一遍,打得很好,你被僱用了!」『紀云云開心地將額前一撮亂髮撥開,才發現自己雙手沾滿墨青。

  「我最好回房去洗個手,否則只怕伯母不肯讓我上桌吃飯了!子軒,待會兒見羅。」

  「你今晚還能不能跟我一塊工作?」

  「好啊!我很想盡快把第一章弄完呢!」

  衛子軒靜看了她半響,突然地問:「你為什麼要幫我?」

  「我喜歡這個工作,它很有挑戰性。」

  「噢……」他垂了下眼睛。

  紀云云本能地感覺到他不滿意這個答案,可是又說不出是哪裡不對。

  她目光無助地亂轉,然後停在書架上的照片。

  「那是你媽媽,對不對?」其實她不是刻意轉移話題,只是對他的好奇心壓過了一切。

  「嗯!她在我五歲那年死了。」他的聲音沉沉的。

  「我知道。王伯都跟我說了,關於你媽媽的死,還有衛伯父怎麼待你….-」

  衛子軒皺緊眉頭,嘴裡低喃著:「真多嘴!」

  紀云云萬緊張地抿抿嘴唇,「子軒,我知道這話聽來很傻,但是我真的很為你難過……」

  「用不著同情我!」他怒吼著,然後又努力地克制自己「你不是要回去洗手嗎?」

  「你的意思是不想跟我討論這件事了?」

  他哼了一聲。

  紀云云皺著眉頭對他搖搖頭,「你不覺得你這種行為很像鴕鳥嗎?為什麼不將事情談開呢?」

  「哦?你建議我做些什麼?像連續劇演的那樣,跑去抱著我爸爸,告訴他說我愛他!?」他吼了出來,眼睛裡滿是恨意與怒氣。

  「那說不定有用啊!」 

  衛子軒瞪著云云,咬牙切齒說:「我十歲那年就用過這個蠢方法了!結果是,第二天一早他就將我送到高雄的姑婆家,待到整個暑假結束。從那以後,我就發誓再也不做這種蠢事!云云。你滿意了嗎?」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衛子軒,心痛得揪成一團。

  「子軒,對不起!云云低聲的說著,垂下頭去看著他上衣的鈕扣,以免他看到水氣不受控制的瀰漫了她的雙眼,「我不應該干涉這些事的,這些……本來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他一手托起她的下巴,柔聲問道:「那你為什麼會這樣難過?」

  她當然知道原因何在——因為她愛著他呀!可是她怎麼說得出口呢?她只能無言地、被動地看著他,看著他深邃的眼睛,專注的凝視……

  衛子軒突然間一把將她摟進懷中。「天哪!云云,當你這樣看著我的時候,我就想緊緊地抱著你,再也不要放你走了!」

  紀云云無言地依偎在他懷坦,聞到他身上特有的肥皂香,感覺到難以掩飾的菩悅流竄了她的全身……

  就在這個時候,敲門聲響起。「吃飯了,子軒少爺!」傭人催促著他們下樓吃飯。

  衛子軒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云云.提高嗓門應答著:「就來了!」

  他低下頭朝著云云微微一笑,而她的心幾乎要飛起來了,她是那樣的愛著他呀!而他說……他說再也不想讓她走了!可不可能他——終有一天也會愛上她呢?

  接下來的兩天對紀云云來說,就像是夢想成真一般。

  她整天都跟衛子軒在一起工作,而她瞭解越多,就越受到這些資料的吸引,她提出的問題越來越多,也越問越深入。      

  衛子軒對她的發問全然沒有不耐煩,常常停下來跟她討論。

  已經完成的工作越堆越高,這讓云云十分有成就感,而她也天比一天更加清楚,她對衛子軒的愛已經不只是被他的性格所吸引,還有更多深刻的東西,心靈的相知、智慧的相契合,還有——生命目標的一致。         

  這天傍晚,紀云云剛剛看完了一本資料,衛子軒走一她的身邊去,看她進行得如何,紀云云指出一處錯誤給衛子軒看,兩個人一起笑出聲。              

  他們的頭靠得很近,他們的笑聲是那樣的和諧,而衛子軒繞過椅背的手跟彎下的身子,都在在地暗示了他對云云的佔有跟保護的慾望,這幕親密景象,讓闖入者倒抽了一口冷氣。

  「云云,你在這兒做什麼?」

  他們兩個一起轉過頭來。

  「仲傑!」云云叫了出來:「你不是出差去了?怎麼回來了?」

  「真是抱歉沒早些通知你。」衛仲傑陰陰地說:「否則我就不會在我老哥的房裡逮到你了!」 

  「我只是在幫忙子軒整理他的公司資料而已」她慢慢站起來指著那堆論文,「你自己看。」  

  「我看到的可多了!」衛仲傑咆哮看:「老哥,你可是越來越不長 進了!居然連歸檔個公司資料,都能成為你引誘女人的借口,未免太沒有創意了!」

  「衛仲傑,你嘴巴最好放乾淨些!」衛子軒沉聲地說。

  「嘴巴放乾淨些!?去你媽的!我只不過是出差幾天,就發現我的未婚妻和我自己的哥哥孤男寡女地關在一個房間裡,你們以為我會怎麼想?」

  「你的思想放乾淨一點!在伯父伯母的眼皮底下,我們能做出什麼事來?」紀云云的脾氣也給惹了起來,「而且,我說過很多次了,我不是你的未婚妻!」

  衛仲傑踉蹌了兩步,一臉的震驚,「云云,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呢?我出差之前那個晚上,你才答應要嫁給我的,你怎麼又忘記了?」

  紀云云的臉氣得慘綠。這個混蛋!他的演技可真是逼真呀!

  「我只是告訴你說我需要更多的時間,如此而已!我從來沒答應過要嫁給你!」

  衛仲傑的眼睛裡充滿了受傷的神色,「云云,別跟我開這種頊笑好嗎?我連你喜歡的戒指都替你準備好了。」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隻錦盒,急切地打開,「你看,是白金鑲的四方鑽,正適合你的氣質,你還喜歡嗎?」

  紀云云困難地吞了口口水,清楚地感覺到衛子軒正用著一對銳利的眼睛注視著他們。

  她隱約感覺得出衛子軒是怎麼想的,因為仲傑的表演是無懈可擊,這個念頭讓紀云云感到一陣害怕,但是她唯一能做的,只是重複她已經說過好幾次的話:「我沒跟你要過那個戒指!我也沒答應要嫁給你!我們早在一年前就已經解除婚約了!而且……」

  「算了吧!云云,如果你沒有答應我的求婚,我幹嘛跟我的老闆撒這種謊?」

  衛仲傑隨即切入,打斷云云的話語。

  紀云云差點窒息,一時間想不出話來反駁仲傑,仲傑這句活太有說服力了!因為誰都知道他一向是野心勃勃的,而商場上的人際關係極為重要,誰也不會相信他會在自己老闆面前搞這種飛機。 

  她的遲疑立刻給仲傑可趁的機會,他踏上前去,牽起她的手。

  「好了,云云,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是因為我這幾天冷落了你,我會好好補償你。不會想在我老哥面前跟我吵架吧?我們到圖書室去談,好不好?在那裡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的。」仲傑對著她深情地微笑,「我不希望有任何誤會橫在你我之間。」

  衛仲傑的手緊緊地扣在紀云云的手上,而她可以清楚地看出在衛仲傑的微笑底下,是一對精明且帶著審視的眼睛。

  她該怎麼辦呢?

  紀云云遲疑了一下,即聽到衛子軒冷硬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云云,做好你的決定。你可以留下來跟我一起工作,也可以跟仲傑去談情說愛,但是請你記住,你只能有一個選擇。」

  紀云云轉過頭去看著衛子軒。他的眼神深不可測,她實在猜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你要我怎麼辦?」她求助地看著衛子軒。

  「我無法替你決定。」他冷淡地說。

  紀云云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思考了一下後,握緊雙手,這種三角關係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很快地作了決定。

  她必須先跟衛仲傑做個了斷,然後才能向衛子軒解釋這一切,但是在眼前的狀況下,她只能再一次地向衛於軒說:「請相信我,我真的沒有答應仲傑的求婚!」 

  衛子軒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

  紀云云挫敗地垂下肩膀,天呀!他為什麼一點反應一點暗示都不願意給她呢?或許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了!也許她對他而言是一點意義也沒有!可是眼前的情況已經不容許再拖延了!

  她昂起下巴,對著仲傑簡單地說:「走吧,我們必須好好談一談。」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圖書室果然寂靜無比。

  紀云云一關上門就回過頭來瞪著仲傑,眼睛坐冒著怒火。

  「衛仲傑,你給我說個清楚!你到底在玩什麼花樣?你明知道我根本沒答應要嫁給你!」

  衛仲傑慢條斯理地取出煙來,點上,「是沒有。」

  他的回答讓紀云云怒不可遏,「那你撒這種謊是什麼意思。」

  衛仲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很簡單,如果我得不到你,那麼他也休想得到!」

  「你瘋了!」云云難以置信的看著衛仲傑。他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來!這讓她震驚不已,「你為什麼恨他恨到這種地步?」

  衛仲傑抬起頭來,瞪視著紀云云。

  自從他們相識以來,他第一次在紀云云面前卸下面具。他的眼睛裡不再有深情、不再有柔情,只剩下無盡的冷酷跟憎恨。

  「從我懂事的時候開始,我就知道我老哥在我爸爸心中,有著不可動搖的地位。我當然知道我爸爸很疼我,但是我從來不曾……你聽清楚了,我從來不曾像我老哥那樣,得到我爸爸全部的注意力,我對我爸爸而言,只像一隻小狗或者是寵物,那種感情只是粗淺而表面的。

  可是我老哥卻是在我爸的心裡生了根!無論我做了什麼,說了什麼,我永遠無法像我老哥那樣地觸動我爸爸的心!這是我這一生唯一的,也是我最慘痛的失敗!

  所以,我恨他!我當然恨他!我告訴你,我從來不曾恨一個人像恨他那樣!」

  紀云云震驚得全身忍不住顫抖,她不可置信地搖頭,再搖頭,「你瘋了!你真的瘋了!子軒有一個那麼悲慘的童年,而你竟然還忌妒他……」

  衛仲傑冷冷地一笑,剛才激動的情緒在一剎那間,他又收拾得妥妥貼貼,紀云云,你是這樣的美麗、純真,我們在一起會是很美好的一對,可惜你不願意嫁給我,不過……我唯一慶幸的是,你也不會嫁給我老哥。」他的嘴角勝利地向上揚起。

  「是嗎?如果子軒真的打算娶我,你有什麼能力去阻止?」

  「我當然有,你想聽嗎?」

  「夠了!我不想再聽!」紀云云甩著頭,怒吼著。

  「好,我不說了,晚餐見,晚上會有很多客人的。」

  衛仲傑笑得有點邪惡,接著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圖書室。

  晚餐的時候,衛子軒並沒有出現,這讓紀云云非常的失望

  衛仲傑說的沒錯,晚上來了很多客人,擁擠吵雜的人聲讓她感到頭疼,她努力地應對進退、勉強支撐著,偏偏今晚的客人特別多,等客人都離去後,都快十二點了。

  然而衛子軒一直沒有出現。

  紀云云筋疲力盡地回到自己的房間,癱在自己的床上一

  很明顯的,衛子軒在逃避她……或者,他只是不想再理她而已……

  但,不管怎麼說,他總不能躲她一輩子吧?明天她一定要找個機會跟他說話,將仲傑跟她的事說個清楚,他的反應會是怎麼樣呢?  

  紀云云昏昏沉沉地想著,或許晚上太過勞累了,她在紊亂的思緒中睡著了……

  她沒有聽見那輕如貓足般的腳步聲穿過走廊,也沒看見有隻手無聲的打開房門,有個人進來看了看她,並拉了張椅子在窗口坐了下來,往下俯瞰著車道,等著、等著……一直等了將近兩個小時之後……

  那是夢吧?

  一定是的。否則她的耳畔怎會有衛子軒那樣溫柔的低語?她的身子怎會倚著男子結實的身體?

  屬於男性的手輕輕劃過她柔細的肩膀,使她因為愉悅而輕顫。

  她本能反應地伸手找尋著,感覺到手掌下的肌膚平滑而溫暖。

  紀云云作夢般地微笑,柔聲地呼喚他:「你在這裡!」她幸福地輕聲歎息著,充滿睡意的聲音在子夜時分,聽起來特別清晰而響亮,「我一直在想你……一直在找你……」

  驀地,走廊上一道怒吼聲傳來,像刀子般刺人她的意識裡——

  「紀云云!原來你自始至終都在騙我!』,

  紀云云驚慌地瞪大眼睛,一轉頭就看到在她身邊的那個男人的臉——衛仲傑的臉!

  「你在這裡做什麼!?」她驚呼著,刷一聲從床上彈跳而起。

  衛仲傑微笑著,「是你邀請我來的呀!反正我們曾經訂婚,也一起同床共枕過,你就不要害臊了!」他故意說道,並將紀云云推倒在床上。

  「你說什麼?!」

  紀云云張大了眼睛,眼睛來回看著衛仲傑,以及就站在門口的衛子軒。  

  天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紀云云狂亂地想看,求助地朝門口的衛子軒伸出手,「子軒,我   沒有……」

  「紀云云,你省省吧!」衛子軒咬牙切齒地瞪著她,「你的戲一直都演得不錯嘛!我還真差點被你猵了,結果你跟我老弟不過是一丘之貉!拜託你們下一次要親熱的時候,記得把門關好!」他鄙視地說著,轉過身子,刻意地將門重重帶上。

  「子軒!」紀云云掀開被子跳下床來,衛仲傑卻在她身後懶懶地開了口——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去追他。」他故意慢慢地說:「當我老哥發這麼大脾氣的時候,他的行為……將是無法預測的!」

  紀云云霍地回過身來,衛仲傑已經坐起身,除了一條內褲以外,他身上什麼都沒有穿。

  紀云云愣了一會兒,接著恍然大悟。

  「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是不是!」她一個字,一個字地立:「你一直等到子軒回來了,才溜到我的房間裡來,好讓他看到到剛才發生的那一幕!」

  衛仲傑陰冷地笑了,「我說過,如果我得不到你,他也別想得到!」

  「你真陰險!你的詭計不會得逞的。」

  「你以為他會聽你的解釋嗎?我老哥雖然在加拿大待了十幾年,骨子裡還是很傳統的,他是絕對不會穿別人穿過的做鞋,這點我可以向你擔保。」

  如果手上有一把刀,紀云云相信她此刻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刺向衛仲傑。

  「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子軒比你好上千倍萬倍!你連給他提鞋都不配!」 

  紀云云咬牙切齒地吼著:「滾出我的房間!滾!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無所謂,反正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還待著幹嘛?」衛仲傑無所謂地爬下床,接著又說:「老實說,我還是覺得很可惜,沒能將你娶到手。」

  「滾——出——去!」

  他得意地笑著,走到門口後又轉過頭來。

  「我走了以後,你最好別去找我老哥解釋些什麼,就像我剛剛跟你說過的,他在暴怒的時候會做出什麼事來,是准也無法預料的。」  

  紀云云全身癱軟地坐在床上,一直等到她確定衛仲傑已經遠去了,才站起身來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

  拉開房門,她緩步走到衛子軒的房門口。或許仲傑的警告沒有錯,因為她知道子軒生氣起來是什麼樣子。可是……她實在無法忍受自己所深愛的人如此誤會她,她非試不可!

  她沒有敲門,直接推開門走進去。

  衛子軒正站在床邊扣著睡衣的扣子,一看到她,手立刻僵在扣子上。

  「出去!」他咬牙叨齒的吼著。

  紀云云無力地靠在門板上,過度的緊張跟恐懼使她全身無力,但是她不能不戰而退,她必須試一試!

  「子軒,聽我解釋?」

  「我說出去!」

  「不!」她聚集了所有勇氣,兩眼直視著衛子軒,「我們必須談一談,我……」

  「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出去!否則的話,我不會為我自己的行為負責!」

  「子軒,請你聽我說……」

  他慢慢地朝她走過來,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推到床邊,壓著她坐下來。

  「你又在玩什麼花樣?」他的聲音從喉嚨深處冒出來,眼裡冒著怒火,「是不是仲傑無法滿足你,所以你剛下了他的床,又迫不及待的跳上我的床?」

  「不是那樣的!」她受傷地叫了出來。

  天哪!他將她說得像是人盡可夫的妓女似的,但她不能哭,至少現在不能!他有理由生氣,但是她必須將誤會解釋清楚!

  「仲傑今天下午自己跟我承認,這一切都是他的計謀,今晚的事只是他另一個把戲,他在我睡著後,刻意等到你回來才跑進我的房間裡,好讓你看到我……跟他在一起。」

  她怯怯地吞了口口水,懇求他信任的雙眼看著衛子軒,然而他的眼神依然是冰冷的。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我以為……以為……他是你……

  憤怒的紅潮湧上他的臉,他狂怒地將云云摔上床,雙手將她釘牢在床上。

  「你以為我會相信這種鬼話嗎!?」他眼中的怒火熊熊地燃燒著,「你跟仲傑曾經是愛侶、是未婚夫妻,而你居然分不出我和他來?你省省力氣吧!」

  「我那時候剛剛睡醒,你們的聲音又那麼地像!」

  老天呀!這個人怎麼頑固的跟頭驢子一樣,怎麼說都說不通?!

  在他那鄙視的眸光之下,云云的脾氣也給惹出來了。

  「我沒有做錯什麼,你為何就是不相信?只因為你母親離開你,你就不相信任何女人,就恨所有的女人,是不是?」

  「別把我媽給扯進來!」

  「我說對了,是不是?」她喊著,眼睛裡冒著騰騰的怒氣,「放開我!我不背這種黑鍋!」

  她開始死命地掙扎,試著讓自己重獲自由。但是她就算是用盡所有努力,還是徒勞無功,只是將自己的衣衫掙得更為凌亂。

  她的扣子被掙開幾顆,領口滑開到肩膀,似雪的肌膚露了出來,在他眼前呈現出胸線……

  紀云云在掙扎中驚駭看出他眼神的改變,她本能地往後縮退,絕望地希望自己消失。

  「子軒,不要……」

  「為什麼不要?是你自己跑到我房裡來的!」他的嘴唇吻過她纖細的頸子,將她的身子牢牢地釘在床上。

  「我來不是為了這個!」她掙扎,感覺到一陣異常的酥麻因他的碰觸而氾濫開來。

  天呀!不能這樣!至少……不能在他恨著她、誤解她的時候!

  「我已經警告過你了!」他喘息著,灼熱的呼吸熨燙著她的肌膚。 

  「我只是想向你解釋……」她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讓他的嘴唇覆蓋住,吞沒了她所有有言語……

  「我愛你,子軒。」  

  他的身子僵了一下,慢慢地用手肘撐起自己的身體。有那麼一剎那,他的眼神因為痛苦而變暗了,可是憤怒的火焰又重新在他眼中燃起。

  「一小時以前,你也跟仲傑說過同樣的話嗎?」他的聲音冷得像冰一樣。

  痛苦貫穿了她的心臟,有那麼一秒鐘,她只能茫然地盯著他看,完全失去反應的力量。

  在那一瞬間,他的眼睛裡閃過了困惑的神色,「云云?」他不確定地喊,握住了她的雙臂。

  紀云云全身僵直地坐了起來,拉緊了自己的衣襟。

  她賭了!可是輸了!她把自己最珍視的真心交付給他,卻被他當場摔了回來。

  這樣的痛苦奪去她所有再戰的力量,她知道自己再不離開就要哭了。

  是誰說過愛情跟尊嚴是不能並存的東西?如果得不到愛情,那麼至少應該為自己留下一點尊嚴……

  她抬起頭來絕望地看著衛子軒,心灰意冷的說道:「請放開我,我要回房去了。」

  他眼裡的困惑消失了,眼神變得既冷又硬,「請便,你早就該這樣做了。」

  紀云云沒有再看衛子軒一眼,淚水在她眼中亂轉,但是她死也不會讓他知道。

  眼淚應該留給枕頭,痛苦應該留給無聲的黑夜……她像遊魂一樣地飄回房裡,癱跌在自己的床上。

  這一夜好長,她的夢好黑,紀云云在床上輾轉難眠,努力想讓自己好好地睡一覺,卻怎樣也無法入眠。

  牆上的掛鐘指著凌晨六點鐘,可是天還是好黑,雨一陣一陣的飄著,她模糊地想起昨天的天氣預報——有強烈颱風預計明晚七點從花蓮海面登陸……她突地覺得這天氣正適合她的心情。

  她起身到浴室準備梳洗一番,鏡子裡映出她慘白的容顏,跟哭得腫大的雙眼。

  紀云云覺得筋疲力竭。她上回經歷這樣愁慘的心情,是在她還是個瞎子的時候,那時候的她沒有一點生命力、沒有一點為自己奮鬥的慾望,只知道日復一日地坐在屋裡自憐自艾……至少,衛子軒是這樣批評她的。

  沒錯,是衛子軒教會她自立,教會她奮鬥,教會她如何去爭取生命中有價值的東西。但是現在……

  「既然子軒無法原諒我,我還待在這兒做什麼?」紀云云起身整理著自己的行李,眼淚不聽使喚的滑落。

  她拎起小皮箱,趁著夜色黯淡,推開衛家別墅的大門,她仰望著月光,歎了口氣,回頭望著衛家大門。

  別了,子軒……


第十章

  當衛子軒終於弄清楚,買通內鬼竊取公司機密文件、雇殺手追殺他,還有床上那一冪,全都是仲傑所做後,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衛子軒去過紀云云台東的老家,但她並沒有回去;他找遍云云所有的同學,所得到的都是一樣的回答——

  很久沒看到她了!

  他發瘋似的在報紙、雜誌,甚至是電視等傳播媒體,大量刊登尋找紀云云的消息,但是,他一天又一天地失望了!

  東北部依山傍海偏遠的村落裡,有間小小的育幼院,裡頭正傳出陣陣悅耳的唱詩歌童音。

  紀云云停下彈琴的手,露出滿意的笑容。

  「紀老師,我們唱得好不好聽?」

  童稚問話,讓紀云云開心地抱起其中一個小孩,又親又吻的。 

  「好聽極了!這是老師聽過最好聽的詩歌,為丫獎勵你們,走!我們去吃點心。」

  自從離開衛家後,她並沒有回到台東,當她徘徊在台北車站,不知何去何從的時候,遇到一位年長的修女,她正帶著幾個小孩子要搭車到蘇澳。

  看著修女忙得分身乏術,對一大群孩子沒轍的模樣,她便幫忙照顧,閒談中,修女大約知道紀云云的狀況,便邀她一起到育幼院。

  這段日子,她雖然恰然自得地生活在與世隔離的山上,但是,在她內心深處,卻始終惦記著一個人。

  「紀老師,你看看這份報紙。」

  才帶著孩子到餐廳就坐,一位修女立刻拿著報紙,走到她身邊。

  斗大的字映入眼簾,紀云云霎時怔住了!

  云云吾愛:

  盼你歸來!

  子軒

  她的雙哞逐漸被淚水模糊,「他記得我……他記得我……」

  「紀老師,你要不要跟登報者聯絡一下?」

  「我……」

  「你害怕什麼嗎?」修女不解地問:「或者……我先幫你打通電話問問?」

  「嗯。」考慮了一會兒,紀云云輕輕點了點頭。

  修女很快地照著報紙上所刊登的電話打過去,但是衛子軒不在家。

  向修女道了聲謝,紀云云心情雜亂地走出育幼院門口,往海邊步去。

  天空飄著細雨,就跟她離開衛家那夜一樣。

  走著走著,雨勢越來越大,她才想找個地方避雨,正好走到一間教友所經營的溫泉旅館門口。

  「紀老師,雨下得很大,快進來躲雨。」一位恭謙有禮的男人拿著雨傘迎了過來。

  「謝謝你。」

  紀云云笑盈盈地跟著他進入旅館,沒料到的是,這一幕恰巧給接到電話通知說已經找到她而前來的衛子軒看到。

  他又醋意大發地跳上車,根本沒將事情弄清楚,就氣呼呼地往反方向駛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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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十分鐘後,雨勢小了,紀云云謝過溫泉旅館老闆,步行回到育幼院。

  「紀老師,你沒遇見從台北來找你的衛先生嗎?」才踏進門口,一位修女立即走了過來,急匆匆地問道。

  紀云云心頭一怔,「什麼時候的事?」

  「大約十分鐘以前。」

  紀云云想也不想地衝出育幼院,胡亂地攔了一輛計程車。

  「司機先生,我想追十分鐘前離開的車子,追得上嗎?」

  「應該沒問題,放心。」計程車司機胸有成竹的說,說罷,踩下油門,加速奔去。

  但,大雨下個不停,山路彎曲又泥濘,計程車司機再怎麼樣,也無法把車子開太快,他試著跟紀云云聊天,以緩和她的心情,可是,她哪還有心思聊天?!

  車子繞過了一個大彎道,突然,兩人驚訝地看見了路邊的景象

  一輛白色的高級跑車,撞毀在前面不遠的護攔!

  紀云云的心跳都快停止。

  衛子軒也有一部一模一樣的跑車呀!該不會……該不會……

  她本能地叫了出來:「停車!停車!」

  司機依言趕緊煞車,紀云云下了車,緊張得手腳冰冷,對著站在事故現場的兩個警察問道:「對不起,請問這部車……車主呢?」

  兩個警察同時回過頭來,「車主?送醫啦!真可惜,好好的一輛車給撞得亂七八糟的,不過這也不能怪這部車的主人,那個卡車司機也不知道是不是急著去退戶口,在這種天氣裡開得那麼快,而且又闖紅燈,難怪會直直朝這部白色跑車衝撞過去……」

  聞言,紀云云的心瞬間沉到谷底,聲線顫抖,「這車主……是不是姓衛?」

  年輕警察翻了一下手上的記錄,「是啊!小姐,你認識他啊?」

  紀云云簡直快昏倒了,她的臉像紙一般的慘白。

  「小姐,你還好吧?」

  「他……那個衛先生,他怎麼樣了?」她的喉嚨發疼,眼眶含淚。

  「噢,應該沒事,雖然有許多外傷,也流了不少血,看起來挺嚇人的,不過應該沒有大礙。

  說起來,他的運氣算好的咧!這種下雨天、這種路況,他居然還煞得住車,實在是個奇跡!『』

  紀云云如釋重負地吐了口長氣。

  他沒事……

  「請問,他被送到哪家醫院?」

  其中一位警察詳細地告訴她醫院的方向,她迫不及待地上了車,要求司機往醫院方向開去。

  車禍……似乎一直跟衛子軒脫離不了關係,一場車禍,奪去他的母親,讓他與衛家漸行漸遠;一場車禍,奪去了她的視力,讓他們兩個有了牽扯……而這場車禍,又會在他身上造成什麼影響呢?

  終於,那家醫院映入她的眼簾。

  紀云云掏出錢包,將車資算給司機,下車前,她又想了想,回過頭。 

  「你願意在這裡等我一下嗎?說不定待會兒我還需要你幫忙。」

  「沒問題的,小姐,反正我也要休息一下、吃點東西,我暫時不會走的啦!」

  司機很夠義氣地說。

  紀云云點點頭,感激地朝他笑了笑,然後直直地走向醫院急診處。

  「請問,有沒有一位衛子軒先生被送來這裡?」

  「衛子軒?哦!你順著走廊走,左邊第三個門進去就可以看到了。」

  紀云云謝過護士後,匆匆依著指示往前走,很快地來到一間診療室。

  她僵直地站在門口,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她已經接近他了,卻反而退卻、害怕起來。

  她臉一抬,首先看到的是他的襯衫,像破布般地被扔在椅子上,衣服滿是腥紅的血跡,順著椅子往上看,他就躺在病床上,上半身赤裸,身上有不少割傷跟瘀青,前額撞青了一大塊,但是他的神智顯然極為清醒,一對凝視著她的雙眼,清澈得就像湖面。

  紀云云總算鬆了口氣。突然間,全身的力氣似乎都消失了,她再也無法站立地往下一癱——

  「云云?」

  衛子軒急衝下床,有力的雙手抓緊了她,將她扶到椅子坐下。

  好一陣子,那陣暈眩逐漸褪去,她才發現自己和他是如此接近

  「好點了嗎?」   

  紀云云慢慢地抬起頭來,看到他滿是關切的眸子,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撫著他覆蓋著紗布的肩膀。

  「我嚇死了!他們說你流了好多血……」

  「別怕!我還好好的……還好好的……」他將她輕攬進懷裡,拍撫著她的肩背,「真的,我捐一次血都比在這場車禍裡流的血還要多!」

  伸出雙手緊抱住他,她將臉埋在他胸前嚎啕大哭,在經歷過生死交關的狀況後,她已不再有任何的矜持跟顧慮。

  待她哭聲暫歇,他握緊她的手,「我們必須談一談,但是不能在這裡,我們回我的小屋去吧!」

  「好,載我來的計程車應該還在外面。」

  外頭的風雨全然沒有減緩,跟著衛子軒走出醫院大門,紀云云如釋重負地發現那輛計程車仍然停在附近。

  那個司機一看到紀云云扶著衛子軒走出醫院,立刻將車子給開了過來。

  兩人上了車後,車子隨即往衛子軒所說的那間小屋開去。

  到了木屋後,紀云云立刻洗了個熱水澡,當她洗好出來後,衛子軒也已經換好衣服。

  「傷口很痛嗎?」她不忍地問。

  「還好!」

  紀云云點了點頭,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好垂下眼睛,看著自己的茶杯發呆。

  衛子軒伸過手,將杯子從她手中拿走。

  「看著我,云云。」他溫柔地說著,嘴角綻開了個很幸福的微笑。「車禍發生時我正在往回程開,我是說,我已經到了,可是……」

  「我知道。」她輕輕的說著:「他們告訴我了。」

  「我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你想過了嗎?因為我到的時候正好看見你和一個男人走進旅館……當時,我差點被妒意淹沒,所以我轉頭就走。」  

  她的眼睛訝異地睜大,「什……什麼?我只是去躲雨。」

  「看到你出現在病床前,我就知道我誤會了你,可是,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太愛你了!我從第一眼看到你,就愛上你。可是一直以來,仲傑的影子無處不在,先是你們訂了婚,然後你到我家後,我又,看到你們……」他深深吸了口氣。「那時候我真的氣瘋了,我想傷害你,如同我自己受的傷害一樣……我真的不可理喻,是不是?現在你願不願意告訴我,那個晚上是怎麼一回事?」

  她把仲傑的詭計告訴了子軒。想到那些醜惡的言詞,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他還說……如果他得不到我,你也別想得到。」

  「聽起來的確像是我那寶貝弟弟的作風。」他嫌惡地說:「而我這個大傻瓜,居然就一頭栽進他設的陷阱裡了。」

  「這不能怪你,那場景實在太真了,不是嗎?」她溫柔地說著。

  他深深的凝視著她,眼神變得溫柔似水、「再告訴我一遍你愛我,因為每多聽一次,我就多相信一點。」

  「有那麼難相信嗎?」

  一抹痛苦神情掠過他的臉。「對我而言,是的。」

  紀云云突然明白了。

  「因為你所愛的人都離開了你?」

  他慢慢地點點頭,「是的,如果你也離開我,那我一定會受不了的。」

  「所以你把我的視力帶回來給我。」她感動地說。

  「是的,結果也好像把仲傑帶回給你。」他語帶醋意。

  「才沒有呢!我沒法子不拿你跟仲傑比,結果他越比越差。」

  「我知道。」他握緊了她的手。「你記得我在醫院時跟你說的話嗎?我說,我看到你出現在急診室門口的時候,我從來不曾如此開心過?你不惜在風雨中追著我跑了幾百里路,只因為你想見我……」他低下頭來,親吻著她的唇,輕柔地說:

  「我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對待?云云,我這一生中,從來沒有人這般愛惜過我、看重過我……」     

  「我明白。」紀云云的聲音已經哽咽,「子軒,我會隨你到天涯海角。」

  「我也一樣,云云,我也一樣,因為我是如此的愛你!」

  他低下頭來,深深地吻著她,接著,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退縮了一下。

  「這些該死的傷!我們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我居然連抱都沒法子抱你一下!」

  他的樣子好像一個要不著糖果吃的小孩!

  「好吧!反正我也想等到洞房花燭夜的,你說怎麼樣?云云,我的傷過不了幾天就會好的,所以我們一回台北就結婚,好不好?」

  她含淚地看著他,「你說什麼時候都好,反正我是你的人了,今生今世……」

  「不,不是今生今世,」他低下頭來再次的吻了她,「是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

  多麼美的誓言!

  外頭雨狂風急,小屋裡卻好暖……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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