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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吉-[情人永久保固 4]帥哥超優質

金吉-[情人永久保固 4]帥哥超優質

該死的遲鈍女人,真是蠢到沒藥醫!
想他可是眾人眼中十全十美的模范好青年
能文又能武,更是賢慧到連女人也比不上
像他這種優質大帥哥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這女人卻開口閉口嚷著要把他推銷出去
可惡!她是皮在癢,還是欠人狠扁一頓?
他的“戀姊情結”連外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偏偏她寧愿當鴕鳥,抵死不肯承認對他有感情
她清醒時他像她的保母,她爛醉時他像她的情夫
但她卻自私的連個承諾或是名分都吝嗇給他
一再拿姊弟身分當擋箭牌,裝傻裝得徹底而絕情
加上一堆好事者拚命替她相親制造離開他的機會
看來要逼出她的真心,他只好使出下流招數
該是要好好清算這些年來她欠他的帳了…  



楔子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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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厲美梨到現在都還記得光恩初到她家時的那一夜。

  那年她上國中了,含淚剪去自己一直很寶貝的長發,留起了呆拙的青湯挂面學生頭。

  光恩來到她家的那一天,她放學回到家沒多久,身上還穿著海軍領及百褶裙制服,一進到客廳就看見几個來訪的長輩和爸媽都端坐著,個個神色嚴肅,卻又像期待著什么。

  尤其是母親,那時美梨還喊她阿姨。

  后來,和厲家交好的楊家叔叔帶來一個白白淨淨的小男生,不是她熟稔的楊家小少爺,但和楊昀騏年紀相仿,大概十歲左右,是一個陌生的男孩子。

  好漂亮的男孩子!她忍不住驚嘆,即使是從小到大就被俊男美女環繞的美梨,還是忍不住因為那男孩子好看的模樣而看傻了眼。

  和厲家交好的几個家族向來最不缺俊男美女,每次家族長輩聚會,几個小孩排排站,她總是最不起眼的那個。

  美梨常不小心偷聽到佣人們閑聊,總說厲堂主生得俊逸出眾,厲家小姐偏偏長得十成十像她那個其貌不揚的生母……

  她想不自卑都很難。

  那一瞬間,美梨又自卑起自己頂著一頭拙弊了的馬桶蓋,脆弱的少女心簡直像掉到黑洞里去了。

  后來美梨一直都覺得,比起她來,光恩還更像是英俊的父親和美麗的繼母所生的孩子,她這丑小鴨在當時竟然還呆頭呆腦地站在那兒,簡直就像打擾人家天倫重圓的一顆蒼蠅屎般礙眼。

  “光恩!”

  她記得阿姨一見那男孩,就激動地喊道,動作卻像有些顧忌,因為那男孩臉上的表情與阿姨像是一種反比,一個激動,一個漠然冷靜。

  美梨想躲回房里,不過嚴厲的父親可不准她表現得不得體,她被帶到男孩面前,厲父道:“美梨,他是光恩,以后就是你的弟弟。”

  從此,她黯淡了十几年的生命,又多了一道映襯得她更形灰澀的光芒——厲光恩,跟她毫無血緣,卻被老爸當十紋蘭雷字堂繼承人培養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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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其實,也沒有那么悲慘啦!

  美梨剛從幼稚園回來,當這種非都市地方的幼稚園老師有個好處,就是事情不太多,每一班都有兩個老師在帶,她主要負責的是幼教部分,其他則由另一個老師負責,下午家長來把小朋友帶走就沒她的事了。

  大剌剌地躺進沙發里,茶几上紅艷欲滴的西瓜已經切成片擺好,她坐沒坐相地拿起一片西瓜啃了起來,另一手則抄起電視遙控器准備看日劇。

  早上上班時匆匆忙忙,下午下班后懶洋洋,而且顯然厲父當年對她嚴苛的淑女教育已經完全走樣,這就是目前三十……呃,更正,是二十八歲的美梨——不管她今年几歲,老祖宗告訴我們,女人到了二十八歲,年齡就不會再往上加,所以她每年生日蛋糕上的蠟燭都固定是二十八,她決定等到她八十二歲那年再考慮住上加。

  雖然現在的社會大多晚婚,不婚族也越來越多,可是在這種鄉下地方——嚴格來講這兒是鄉下沒錯,只要看看生活步調就能夠明了。總之,她也避免不了傳統世代的壓力下單身男女的煩惱。

  就算旅居國外的父母壓根已經放牛吃草了,但三不五時還是有鄰盾的婆婆媽媽說要替她找對象。

  尤其在向陽山庄,家家戶戶都愛串門子,聊天時長輩們一定會說她眼光太高、太會挑云云。

  這是美梨目前最大的煩惱之一,而身為新時代成熟女性,她還有另一個煩惱——

  “梨梨,你回來了。”樓梯的轉角處,低沉好聽的男聲響起。

  美梨忍住朝天翻白眼的沖動。

  “厲光恩,我跟你講過十萬八千九百五十一次了,不准叫我梨梨!”這像話嗎?她是姊姊耶!哪有弟弟這樣喊姊姊的?

  她是個成熟的都會女性,不是小女生或小貓小狗!

  更何況還是讓自己弟弟這么喊……

  “肚子餓了嗎?我煮海鮮面吧。”第十萬八千九百五十一次——如果美梨真的每次都有記下來的話——光恩又當作沒聽到,卷起袖子進廚房,儼然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樣。

  美梨吐了口氣,順便把西瓜子吐到垃圾桶,換個姿勢依然坐沒坐相。

  “我不要蚵仔,蝦子跟蛤蜊要多一點。”她揚聲道,也懶得再追究了。

  如果追究有用,那小子就不會梨梨、梨梨地喊了她快二十年了。

  光恩笑了笑,卻故意把稍早就泡在水里的生蚵大把大把地丟進鍋里。

  初秋的落日時分,在廚房洗手做羹湯的男人,和閑閑晾在沙發上看日劇的女人,兩人雖然只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姊弟,但光恩向來就照顧著這個長他三歲的姊姊,有時在別人眼里看來甚至是過分寵溺,美梨該是沒什么好不滿的。

  可是事實正好相反。

  美梨的煩惱在于,她這個弟弟實在太帥了!

  也許有人會說,有個帥弟弟有啥好煩惱的?

  美男養眼哪!每天生活在一起,賞心悅目很不賴啊!然而這么想的人其實都不懂得個中心酸。

  首先,弟弟再怎么帥也是弟弟,又不是男朋友,所以沒什么好高興的。

  其次,從沒有人了解她這二十年來因為自己的平凡和光恩的不平凡而造成的心理壓力。

  當大家先認識光恩,他再向他的朋友介紹她時,他的朋友們眼中那種“怎么差這么多?”的錯愕真是讓她有股含著眼淚,找個黑暗的角落躲起來的沖動。

  那種心酸的屈辱,對一向就為自己外貌感到自卑的美梨來說當然無法釋懷。

  最后,也是最讓她有苦說不出,有冤只能捶枕頭泄恨的,是跟她的感情問題有關。

  也許她真的長得太平凡了,個性又懶散不討人喜歡,她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總之,這二十几年來她從沒交過男朋友。

  每次想到這個讓她難過的紀錄,她就覺得老天對她未免太殘忍了。

  更重要的是,身邊的長輩們總會這么說——

  “美梨就是眼光太高了,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你家光恩這樣的,你不要太挑剔了啦!”

  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她哪里有眼光太高?她何時曾拿光恩當選男友的標准來著?

  高中時她喜歡的男生全都平凡又平庸,走在路上沒有女生會想看第二眼的那種,她甚至還曾跟一個此自己矮,功課又比自己差,運動才藝都不行的男生告白……

  結果還是被拒絕了。

  美梨抽出一張面紙,用力擤了擤鼻涕。

  “這部日劇你都看到快爛了,還能哭成這樣。”光恩端著香噴噴的海鮮面從廚房走出來,放在她眼前。

  他們住的房子當然有飯廳,而且一如這座社區里的建筑風格,華麗與典稚兼具,比五星級飯店還有情調,不過他曉得她一黏在電視前就舍不得離開。

  “要你管。”美梨啞著嗓子回了句,神准無比地把熱呼呼的“餛飩”空投進垃圾桶,一邊拿起筷子准備吃面,一邊忍不住盯著電視上正生離死別的男女主角,眼眶又熱了起來。

  嗚……神啊!她也好想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啊!

  如果轟轟烈烈這個要求太高,那她可以降低標准,談一場甜甜蜜蜜……不,甚至只要有談戀愛就好。

  為什么愛神從來不眷顧她呢?

  鈴鈴鈴!

  書柜旁的電話響起,美梨眼睛沒離開電視,光恩則是起身走過去接了起來。

  “喂。”

  “是光恩嗎?美梨在不在?”電話那頭是熟悉的長輩的聲音。

  光恩看了看美梨,后者又抽起一張面紙,邊吃邊哭,完全沒發現塞進嘴里的是她剛剛說不吃的蚵仔。

  “她還沒回來。”他說得臉不紅氣不喘,語氣彬彬有禮,完全符合所有人眼中那個謙謙君子的儒雅形象。

  這位長輩是有名的紅娘,和他們一樣都住在山庄里,這通電話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為哪樁。

  “這樣啊,那麻煩她回來你告訴她,上次跟她見面的那位先生,就是在山下開診所的胡先生,對她印象很不錯,托我再約你姊出來吃個飯,我看這次成功的機會很大,上次美梨也和胡先生很有話聊……”

  “是嗎?”光恩臉上的笑意斂去,嘴角勾起一抹惡狠狠的、有些奸詐的角度,似笑非笑。

  “可是梨梨說那男的手腳不太干淨,那天回來后她臉色很不好。”他輕聲道,看向依然哭得曦哩嘩啦的美梨,忍俊不住地褪去那抹陰很,直到再轉過頭時,冷霜又回到眼里。

  “有這種事?!”電話另一頭的吳媽驚駭非常,對這個各方面都讓人無可挑剔的晚輩所說的話深信不疑。“那可不行,我替你姊回絕他好了,這種男人實在太糟糕了。”

  不能怪吳媽輕易聽信片面之詞,只要是認識光恩的,都不曾看穿這位天神般完美的男人其實是個虛偽的魔鬼,就連他最親密的姊姊也不例外。

  就算光恩撇下瞞天大謊,所有人也會將他所說的話當成鐵的事實。

  優雅地露出親切的微笑騙人,顯然是他最擅長的。

  “抱歉讓吳媽白忙一場了。”光恩眼里總算露出了笑意,因為沙發上那只懶惰虫趁著廣告的空檔正心滿意足地吃著海鮮面,沒了日劇分散注意力,她開始把自己碗里的蚵仔挑到他碗里。

  “哪里!差點讓美梨再跟那種人見面,我才不好意思啊!你放心,下次我會再幫她挑個更好的!我會連身家調查都做好,保証幫美梨找個好丈夫。”

  不用了!他才不會把梨梨交給別的男人!光恩在心里惡狠狠地回道,聲音卻斯文有禮,若沒看到他那張又臭又冷的臉,光是那輕緩誠懇的語調,任何人都會相信他是個十全十美的模范青年。

  “那就謝謝吳媽了。”他心里可沒有半點感激。

  “呵呵……小意思,對了,光恩啊,我這邊有几個女孩子的照片,都很不錯的,而且年記和你差不多……”

  “糟糕!”輕聲打斷吳媽接下來的媒人經,光恩仍是語氣與神情兩種回異的溫度,“店里有客人,我得去招呼了。”

  “啊,那我不多聊了,你記得來我這看看啊!”

  “會的。”等太陽打西邊出來那天吧!

  待長輩放下電話,他才把話筒放回原位。

  “誰啊?”美梨隨口問道。

  “訂書的常客有些問題打電話過來詢問。”這回他眼里和聲音里的溫度都同樣宜人,而且仍舊說謊說得毫不心虛。

  “哦!”美梨也不甚在意,點了點頭,接著氣呼呼地抱怨:“我都跟你說我不吃蚵仔了,你干嘛放那么多?”

  “有放很多嗎?”他一臉訝異,接著又笑得溫溫的,以著不容質疑的語氣道:“我明明都挑起來了,一定是你的錯覺。”

  光恩坐回她身邊,與她一起邊吃午飯,邊看著他根本沒興趣的日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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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梨對自己的生母完全沒有印象。

  在她大概六歲左右,阿姨方芸來到他們家。

  童話故事里總是說,后母都是壞心的女人,可是阿姨對她很好、很溫柔,當爸爸對她嚴詞相向或要求太高時,總是阿姨替她緩頰,阿姨也會在到幼稚園接她時、或她哭泣時抱抱她,像班上同學們的媽媽一樣。

  升上國中的美梨其實已經把阿姨當成母親,只是別扭喊不出口罷了,她在心底以有這么一個美麗又溫柔的母親感到自豪,甚至偷偷希望自己真的是阿姨的女兒。

  可是,光恩這個阿姨正牌的親生兒子出現了。

  美梨的心里又羨又妒,更讓她難過的是,她總覺得自己比較像是外面撿來的,不是父親所出的光恩才是這個家真正的孩子。

  父親發鬢微白卻仍舊英俊,冷斂的眉眼像個國王;阿姨則是像永遠不會衰老,端麗的五宮和高雅的氣質,讓美梨好几次都懷疑父親當年怎么會娶那個被他擺在書房桌子上的相框里,其貌不揚的女人?

  而總是沉默安靜的光恩,漂亮得像個小王子,一家三口閃亮得像電影明星,越發對比出她這個異類的存在。

  所以,基于嫉妒,美梨很討厭光恩這個弟弟,但是她始終扮演著好姊姊,盡量和他保持距離。

  只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這段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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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紫白綠橙,五顏六色的色彩涂在腳趾頭上,美梨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杰作。

  吃完飯,看完日劇,接著優閑地上上網、翻翻雜志、玩玩指甲彩繪,消磨到就寢時間。

  客廳里的音響播放著輕音樂,坐在落地窗邊擦指甲油,有晚風作伴,順便還能欣賞底下廣場上形形色色的男女。

  夏天剛過,游客少了點,反而讓山庄能夠沉澱經過夏日慶典后過度沸騰的情緒。

  剛在樓下點完書目的光恩回到三樓。

  “厲老板,你很混哦。”

  “我上來拿東西。”他沒打算抗議閑到坐在窗邊發呆擦指甲油的人竟然笑他混。

  他倒喜歡她每天悠哉悠哉的樣子,那也是他這些年刻意的縱容,否則她從小到大根深蒂固的淑女教育,哪是說改變就改變得了的。

  以前她連在家里坐著都要雙腿并攏、吃飯不能邊看電視,更不用說擦那些顏色怪里怪氣的指甲油了。

  前年去探望父親的時候,父親看到寶貝女兒不再像當年那個大家閨秀般的淑女,卻也沒有生氣,大概是察覺了他的心思,知道他默默地在改變她,沒有說什么,已經有默許的意思。

  他心里几乎已經肯定父親早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這么多年來兩老從不催促他們找對象。

  鈴鈴鈴!

  電話鈴聲響起,見光恩在房里翻找什么東西,美梨忙要去接電話,卻又怕弄花沒干的指甲油,走路像企鵝似的。

  “我接就好。”光恩從房里出來,但已經來不及阻止以企鵝沖鋒的姿態撞上柜子,接著往旁邊一拐的美梨。

  “噢……”她忘了在擦指甲油前,她的腳還擦了一點軟化角質的保養油,又沒穿鞋子,腳底打滑,沒跌個狗吃屎算好運了。

  腳趾撞到柜子,痛得她眼淚快飆出來。

  “喂,你好。”接起電話,她希望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像在哀號。

  對方遲疑了兩秒,才道:“你好,請問光恩在嗎?”輕柔女音溫婉如柳絮飛花,煞是好聽。

  “在啊在啊!你等等……”她轉身想把電話交給光恩,卻先一步被他抱起。

  “厲光恩!你干嘛?”突如其來的動作讓美梨險些尖叫出聲。

  “撞到哪里?”光恩也不應她,把她放在沙發上檢視起她的腳。

  “電話啦!找你的。”雖然很痛,不過也要痛得有價值,她奮不顧身接的電話怎么能被晾在一旁?美梨把手中的無線話筒拿到他耳邊。

  “扭到了?”光恩皺眉。

  “撞一下死不了人啦!”

  光恩抓過話筒,夾在耳邊。

  “你等等……”也不知是對她說或對話筒那端的人說,他起身走向柜子,草草講了兩句話,在折回來前就把電話挂回去了,手里則提著家用醫護箱。

  美梨有些狐疑地盯著他講電話時的側臉,在他回到她面前時,一臉神祕兮兮又恍然大悟,笑著道:“女朋友哦?”

  瞧他一副低調的樣子,人家女孩子喊他名字喊得那么親密,一定是女朋友啦!

  光恩在她身旁坐下,先處理她腳趾上的擦傷。

  “不是。”

  不知是否是錯覺,美梨覺得他低頭檢視她傷口的臉好像有點……臭。

  她狐疑地盯著他緊鎖的眉頭,終于發現那不是自己的錯覺,接著,她像了解什么似的掩嘴竊笑。

  也難怪啦!她家光恩雖然帥到讓眾家姊妹流口水,可不是什么花花公子,對感情的執著與專注不是其他阿貓阿狗能相提并論的,這點美梨絕對可以挂保証。

  而且生平頭一次被姊姊攔劫到女友的電話,當然會害羞嘛!他臉皮薄,所以只好板起臉孔掩飾,真是可愛!

  她家弟弟果然是萬中選一的純情好男人,就不知哪家女孩這么幸運?美梨心里不禁有一種身為姊姊的驕傲和身為女人對八卦的好奇與興趣。

  光恩身邊朋友不少,女性友人卻是鳳毛鱗角,能喊得出名字的那几個,還都是厲家早就熟識的世交之女。

  如果不是知道光恩高中時曾經有過心儀的女孩子,美梨都要懷疑起他的性向了。

  “交女朋友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只是突然問,她心里有股窒息沉悶的感覺。

  是寂寞吧?她為自己突如其來的落寞找個理由,像是一種潛意識逃避心里真正聲音的掩飾。

  畢竟是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又是感情那么好的弟弟,她可能會小姑獨處一輩子,可不代表弟弟能夠一直陪著她。

  美梨垂下眼,刻意忽略心口緊揪著抽痛的感覺,甚至不當那是一回事。

  光恩也快三十了,早該有個女人在他身邊,他的條件這么好,并不是沒有女孩子青睞的。

  “跟你說不是了。”光恩心里真是說不出的悶。

  “不是也沒關系啊,有合適的對象,就帶回家讓老姊看看咩!”她臉上寫著大大的“好奇”兩個字,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一種刻意的偽裝,縱使她一向就催眠自己認定那才是她心里真正所想。

  光恩瞇起那雙漂亮的眼,一向溫文儒雅的臉,這一刻卻顯得有些危險,像是氣憤,又像在忍耐。

  許久,他才道:“我們沒有血緣關系。”

  一對沒有血緣關系的男女,朝夕相處了二十年,這二十年來他把她當寶捧在手心,甚至親密如戀人,這該死的女人竟然要他把根本就沒有的女朋友帶回家給她看看?

  二十年來,他與她不是平靜得沒有一點火花,他們感情親昵的程度不可能未曾在年輕氣盛的他倆身上留下痕跡。

  他可以接受她的鴕鳥心態、接受她一次又一次忘記他對她說過什么,因為來日方長。

  但他不能接受她把他推給別的女人!

  他真想敲敲她的腦袋,看能不能敲醒她——如果他舍得動手的話。

  美梨眨了眨眼,為光恩的話有些受傷,也有些氣憤,但她決定原諒他,畢竟是他供她吃,供她住,供她吃飽閑閑沒事做。

  “我們雖然沒有血緣,可是也是一家人啊!”講到這,她又忍不住覺得委屈,有些心酸。

  原來光恩一直介意他們沒有血緣的事啊,所以才連女朋友都不打算帶來給她看看。

  心里難過地自怨自艾,胸口的疼痛卻更加明顯,她一再對自己催眠會覺得難受是因為自己當姊柹當得好失敗,而不是為了其他原因。

  光恩無言地看著面前眼眶泛紅的女人,天大的火氣也消了大半,只能沒好氣地道:“我們是一家人,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是。”從大學畢業那年開始,他就不只—次對她這么說過了。

  他要照顧她一輩子,她是他永遠且唯一的家人。

  只是,顯然對“家人”這個解釋,兩人認知上有很大的差異。

  “所以,真的外面有了女人,我不會騙你說沒有。”事實上,他的感情也絕不容許他有。

  什么外面有了女人?這講法好像怪怪的,也讓美梨心中微微一蕩,像是明白那樣的誓約代表什么,卻又不允許自己去多想。

  光恩拿來冰塊和毛巾輕敷在她腳上,美梨安靜沒几秒鐘,又忍不住雞婆了起來。

  “如果你沒有女朋友的話,我們隔壁班的張老師對你很有好感耶!”

  經過剛剛,她才驚覺光恩年紀也不小了,她身為姊姊應該幫忙物色對象,免得弟弟像她一樣孤獨終身。

  “她人長得不錯,個性又好,要不要改天我幫你……呀!”她話尾音調突然拔尖,轉變成高八度的尖叫。

  “厲光恩!你干嘛?”美梨含淚怒瞪握著她腳踝的男人。

  “推拿。”他冷冷地回道。

  “扭傷怎么可以推拿?”騙她沒學過急救哦?

  “我之前有學過推拿,你忘了?”他的手勁又緩了下來,繼續在她腳踝上用毛巾輕輕擦拭。

  “推拿是傳統治療方式,但不很正確。”只不過老一輩人推來推去也都沒事。

  美梨的思緒又飄回剛剛沒說完的對話上,“對了,我說的那位張老師,她家是開國朮館耶!之前有幫我刮過痧,效果不錯,而且她跟你一樣也很喜歡卡謬和雨果,你們應該很合……啊!”又是一陣殺豬般的尖叫。

  “你輕一點啦!”沙發上的淚人兒已經癱成軟泥,哀怨地泣訴。

  光恩冷笑。

  美梨揉了揉眼睛,怪自己多心。

  她這個性格好到不行,人人夸贊的弟弟怎么可能會有那種奸詐冷酷的表情呢?一定是她眼花了。

  “抱歉,我已經盡量溫柔了。”

  二十年的溫柔,難道還不夠嗎?二十年的守護、二十年的疼惜,卻換來這女人開口閉口把他推銷出去!

  “對了,那位張小姐……啊!”

  老天保佑,在美梨搞清楚怎么回事之前,能夠先乖乖閉上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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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梨?”

  光恩洗完澡,踏進客廳,電視還在播放日劇DVD,沙發上的女人卻已經歪歪斜斜地睡到打呼了。

  嘆氣的同時,也忍不住露出寵溺的笑,他走過去將電視關掉,抱起沙發上的美梨。

  她像是對這個懷抱再熟悉不過,自動找好最舒服的姿勢緊密地依偎,沒有轉醒,枕著他的肩膀繼續作好夢。

  光恩將她抱回房間,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美梨雙手卻抓住他浴袍的衣領不放。

  “賴皮鬼。”他輕聲道。

  他伏在床畔,大掌撫著熟睡的人兒粉柔的臉頰,原本湖水般寂靜無波的瞳眸轉為沉郁壓抑的黑,低頭吻住那微啟的朱唇。

  美梨嚶嚀了聲,回應著那個吻,光恩在她頰畔的手一路向下,愛撫過纖細的頸項和鎖骨,掌下每一寸肌膚他都熟悉且眷戀不已,動作沒有遲疑地探進她的睡袍里,大掌覆上柔軟的椒乳。

  美梨仍舊沉睡,身體卻熟悉地迎合著他的動作。

  光恩吻去兩人唇邊的濕痕,再抬起頭時,眼里復雜的情緒難以解讀。

  他身下的女人沉浸在夢里的春色之中不愿轉醒,他手指在粉乳上的挑弄也沒停止。

  “嗯……”

  他的眼因為那聲嬌吟而變得情欲翻騰,凝眸深處千絲萬縷的愛意競也夾雜著一絲恨意。

  他俯向她頸邊,在肩上烙印下屬于他的印記。

  “沒有男人可以—直這樣忍耐著。”他輕聲呢喃,像在對自己,也像在對床上的女人說。

  是潛意識的逃避也罷,是裝傻也好,她欠他最多的并不是二十年來的守護與陪伴。

  因為愛,那些都是值得的。

  他憤恨與不甘的,是她可以一而再、再而三把他們接吻以上的親密關系當成夢一場,醒來后繼續無辜地對他傻笑。

  二十年來的朝夕相處,是人都有七情六欲,怎么可能沒有火花?何況她是唯一牽動他情弦的那個人。

  他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偽君子,對所追求的向來無所不用其極,然而這樣的他卻遇上了生命中最大的克星。

  當不擇手段遇上裝傻到底,糾糾纏纏十几年,沒結果。

  “我卻為你忍了十年,你還想欠我多少個十年?”他問,仍舊不舍用上最強硬的手段,凝望著她恬靜的睡顏許久,只剩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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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七點。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香味,一股會讓人覺得幸福、胃口大開的香味。

  鬧鐘第N次響起,又第N次被床上的人兒快狠准地按停。

  “唔……”

  美梨半瞇著眼看陽光從窗帘縫隙問斜灑進來,帶著濃濃鼻音的咕噥像夢囈般,小手揉了揉眼睛,半夢半醒,隱隱約約的食物香味讓她甜甜地憨笑了起來,抱著棉被翻個身繼續睡。

  冷氣平穩地運作著,讓初秋仍有些燠熱的氣溫不會影響她的睡眠,被窩又軟又舒服,她恨不得可以就這么和它們糾纏到天荒地老。

  如果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就好了,她迷迷糊糊地想。

  每天啊……

  她剛剛好像做了一件事,眼皮又開始向下掉,身體和意識又化成一團軟綿綿的棉花,向虛幻的夢境之空飄散……   

  鈴!

  鬧鐘再次響起,美梨終于睜大眼。

  她到底按了几次鬧鐘啦?又驚又嚇地坐起身,拿起床頭鬧鐘看個仔細。

  因為知道自己賴床的習性,她特地買了一個“賴床鬧鐘”,每次鬧鐘響起時得按兩下按鈕,如果只按一次,那么鬧鐘每隔五分鐘就會再響一回。

  時針在七與八之間,分針指著六。

  天!她是豬嗎?

  她明明鬧鐘調七點的!也就是說鬧鐘整整響了七次,而前六次都被她無意識間按掉了。

  “我的媽啊!厲光恩!你為什么不叫我!”她驚慌失措的獅子吼響徹云霄。

  三分鐘內洗臉刷牙換衣服,風風火火地沖出房門。

  “早。”居家好男人還穿著圍裙,把早餐端上桌,笑著和瘋女人一般的她道早安。

  “不早了,我不是跟你說如果鬧鐘響三次以上就要來叫我嗎?”可惡!她又沒空吃早餐了!

  光恩笑了笑,走過來推她到餐桌旁,按著她的肩膀坐在已經擺好一份早餐的餐桌前。

  “你的鬧鐘我調快了十分鐘,你還有時間吃早餐。慢慢吃,吃完我開車送你去上班。”

  真的嗎?美梨看向牆上的鐘,七點二十三分。

  “可是也只有十分鐘。”她七點四十以前要到幼稚園耶!十分鐘的時間只夠她吃一塊吐司和一杯牛奶,雖然幼稚園十點有點心可以吃,她應該不用擔心早餐吃太少。

  美梨一邊啃著光恩替她准備好的吐司夾蛋,一邊想著今天小朋友的點心是什么?

  今天禮拜一,好像是湯圓。

  她皺了皺眉頭,她討厭湯圓!

  光恩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把一個蘋果綠色的便當袋放在她手邊,“里面的水果和三明治是給你當點心吃的。”

  幼稚園有替小朋友和老師訂便當,不過有些家長不放心讓小朋友吃外面的食物,就得自己准備便當,雖然現在的家長已經越來越少親自替孩子准備便當了。

  倒是光恩一直以來都是親自做便當讓美梨帶去上班,因為她很挑食,食物的烹調方式若不是她喜歡的,她就吃得很少,或完全不吃。

  美梨好奇地往便當袋里瞧,擺在鐵制便當盒上的透明盒子里,有切好的水果和小塊三明治。

  嗚嗚……她好感動哦!真是個好弟弟!

  “光恩,你真是賢慧!”將來一定是個超級好老公!

  光恩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沒有哪個男人在聽到“賢慧”這個形容詞還會感到高興的。

  美梨進廚房最偉大的成績和紀錄就是煎一顆荷包蛋和泡好一碗泡面,連食物過期了上頭的白粉是發霉還是糖粉都分不出來,他能不賢慧嗎?

  兩人剛開始搬出厲家人宅時,不能怪美梨對這些生活技能一竅不通,因為她原本就是個大小姐。

  然而少了佣人服侍,大小姐也該走出溫室,她早該有機會接受現實磨練的,可是……

  光恩嘆了口氣。

  是!他一個大男人真是賢慧到連女人也比不上,而這都是他自找的。

  誰教他看不慣她切菜看不清菜和手指,炒菜不知道油和水不能一起放,連去菜市場買條魚都不知道要先挖出內臟,刮除魚鱗才能丟進鍋里,還把整條魚丟進沸水里,然后哭著跑出來說她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是看不慣嗎?

  只怕說舍不得還更貼切一點。

  所以,他怪得了誰啊?  

  美梨嘴巴沒停地吃著早餐,怕上班遲到。

  吐司烤到表面呈現金黃色,外脆內軟,是她最喜歡的硬度;七分熟的荷包蛋和一點點美奶滋,都是她最愛吃的口味。

  “好吃!”

  瞧她吃得一臉滿足,光恩忍不住笑了笑:心里的嘆息登時煙消云散。

  “光恩,你可以去開餐廳了!”不是她臭蓋,她覺得外面那些餐廳的菜,搞不好都沒他煮的好吃。

  光恩只是笑著搖頭。

  他會做的菜就那几樣,都是她愛吃的,并非他真的手藝超凡,而是他總是知道她最喜歡吃什么樣的口味。

  美梨邊吃邊盯著時鐘,光恩坐在她身邊,陪她一塊用餐。

  “吃慢一點,還有時間。”

  “我想喝咖啡。”她盯著桌上的柳橙汁,看著玻璃杯上的水珠,猜想退冰有段時間了吧?忍不住就皺起眉頭。

  怎么不是冰的?好歹也加個冰塊咩!

  “你喝咖啡容易精神差。”有些人暍咖啡提神,有些人偏偏相反,梨梨正好是后者。

  “那你也給我倒杯冰的,這杯都退冰了啦!”這種天氣就是要大口大口喝冰涼的飲料才過癮嘛。

  光恩定定地看著她半晌,才像不容反駁地說:“沒有冰的,要嘛,你就把它喝了,不然就喝開水。”

  哇咧!她剛剛才為他的愛心便當很感動說!美梨鼓起腮幫子。

  連她喝什么都要管,有夠專制的,到底誰才是姊姊啊?

  “無所謂,等一下我自己去便利商店買!”哼!

  “你要買飲料沒關系,不能買冰的。”

  她跺跺腳,“你干嘛連這也要管?太閑啊?”要不要連她啥時上廁所、吃飯喝不喝湯都一起管?

  光恩仍是看著她,慢調靳理地道:“今天是第四天。”

  什么第四天?美梨愣了半響,像只呆頭鵝。

  第四天……第四天……

  過了好一會兒,她陡地瞪大眼,雙頰爆紅。

  “你……你……”她手指著他,結巴得好半晌說不出話。

  “你怎么知道?偷看垃圾桶?”她一臉看變態似的表情。

  見她那反應,光恩實在是懶得跟她計較了。

  他會知道,當然有兩個原因。

  這女人也不想想,當年是哪個家伙,每次月事來時都要死不活,害他擔心緊張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只得暗暗把她“好朋友”來的日子記下來,還特別去查哪些該注意的、哪些食物吃了對女生最好,十几年來慢慢地養著她、照顧著她,提防她偷偷吃冰吃辣,她才終于像現在這么臉色紅闊、活蹦亂跳的……

  唉,真是心酸無人知。

  這是第一個原因,至于第二個原因不提也罷,光恩已經學會盡量別去想,硬要去計較只會讓自己再一次得內傷。

  氣她又能如何?他只好板起臉孔,“把它喝了,我載你上班。”

  臉上潮紅末退,氣勢又矮人一截,美梨只有期期艾艾地應了聲是,然后乖乖把剩下的早餐吃完。

  她也不是怪他啦,只是這種事真的很尷尬咩!

  美梨邊吃邊忍不住觀向好像在生氣的弟弟,實在不曉得她又哪里惹到他了?

  她覺得,她好沒有當姊姊的威嚴哦!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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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樣是早上七點整。

  不需要佣人敲門,才來到厲家兩個月的光恩,已經梳洗准備好,背上書包,等吃完早餐后便要去上學。

  餐廳里,厲家男主人贊許地看著這個養子,相較起來,遲遲未下樓來的親生女兒就讓他嚴厲的臉上有了准備責問的神色。

  “女孩子總是比較花時間,別責罵她。”方芸輕聲安撫他。

  事實上,大宅里哪個人不曉得大小姐雖然懶散,不過在她父親的要求下,每件事倒也表現得中規中炬,不挺優秀,好歹也沒什么惡習。

  獨獨早起這一項,就算父親再嚴厲,她也改不了。

  “光恩,先吃吧。”厲父道,聲音雖然不算溫和,但已經是特別寵溺了,因為在厲家一向得等人到齊了才開始用餐。

  光恩那時候還不懂得什么手段,對一個在過去生活困苦卻仍舊單純、而且初到陌生環境的十一歲男孩子來說,厲家是個難以讓他放松的環境。

  他對自己的生母方芸相當冷淡,曾經他是那么想念她,想知道自己的生母究竟為什么拋下他?可是當那天他終于和母親重逢,思念突然間變成了不諒解。

  他對厲家的男主人,也就是他的養父,則是敬畏居多,對于只會喝醉酒回家毆打扶養他的奶奶的生父,光恩只有痛恨,所以這個給了他全新生活和身分的男人,他不是完全沒有感激的。

  養父對他的確比親生父子更親愛,只是光恩心里很難抹去那種出身貧困在面對權貴人家時的自卑,這樣的自卑轉變成敬畏。

  可是,每當他知道自己是多么受養父欣賞和愛護時,驕傲的心理總會悄俏抬頭。

  和美梨對方芸的憧憬一樣,光恩心里也多么希望自己真的是厲家的兒子。

  早餐吃了一半,美梨才惺忪著一張臉姍姍來遲。

  “太不像話,看看光恩,你身為姊姊不丟臉嗎?”厲父寒著聲斥道。

  美梨縮了縮肩膀,再多的睡意也全給嚇跑了。

  那一刻,光恩心里突然對這個“姊姊”升起一股輕蔑。

  后來的日子里,厲父對光恩的優秀越是欣賞,他就越看不起那個平庸懶散的姊姊。

  直到有一天放學,光恩提早回家,那天是段考,他又考了全班第一。

  他拿著考卷,興奮地跑進大宅里,厲父還特別允許他能隨時進出書房,這可是連美梨都沒有的特權,光恩為此驕傲許久。

  他走進書房,厲父不在,于是他雀躍地等待,然后……

  哐當一聲,令人心驚的撞擊和碎裂聲響起。

  他原來只是好奇地想拿書柜上的書,卻不小心碰落擺在書柜上那對鴛鴦玉盤,其中一只玉盤在地上碎得不成圓。

  血色從他臉上褪去,他覺得自己犯了不可原諒的錯。

  事隔多年后回想起來,也許會覺得好笑,不過就是只玉盤,是厲家滿屋子古董的其中一樣,只要誠實地認錯就好。

  可是畢竟怪不了一個孩子大驚小怪。

  他還不到能分辨輕重是非的年齡,只是一個害怕犯錯,害怕被送回原本貧困生活的孩子。

  因為血緣,因為自卑,他總是努力想要獲得厲父更多的稱贊和認同,那一刻他懊悔難過得想哭泣。

  逃跑,是他當時唯一想得到的方法。

  在跑出家門前,他見到垂頭喪氣地由學校回來的美梨。

  她一定又考差了!光恩心里輕蔑地想。

  本來他可以以著優越的姿態看她的,可是現在,他卻可能會被趕出這個家,而這個厲家真正的孩子,就算再平凡、再懶散,仍舊是這個家真正的小主人……

  忿忿不平的光恩突然有了脫罪的主意。

  “父親要你去書房。”他對美梨說,“你最好在父親回來時讓他看見你待在書房里,否則他會更生氣。”

  于是,美梨成了代罪羔羊,她的辯白與不認錯讓厲父更憤怒,從來不曾打過女兒的厲家男主人打了她三下手心,罰她跪在書房不准吃晚飯,后來還是方芸的求情,才讓美梨回房睡覺。

  光恩這輩子第一次嘗到罪惡感的滋味,坐立難安,可是美梨沒有懷疑他,沒有說出是他要她到書房的事,甚至在厲父當著他和母親的面打她手心時,一向讓他覺得膽小無用的美梨竟然沒掉一滴眼淚。

  他對美梨的輕蔑與優越感,在那一刻消失無蹤。

  從那天起,他總會夢見美梨那雙有些倔強又清澈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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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美梨去上班后,光恩先回家一趟,書店在九點開門。

  自從一年前請了位店員之后,女性顧客就呈現倍數增長。

  甚實在這之前店里也一向以女客人為主,不過現在店長和店員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除了想看帥哥的,還多了不少對某種耽美幻想特別熱烈的客人。

  “你們真的不是一對?”有個常客不怕死的這么問,想必江大帥哥這座活動火藥庫安靜太久,大家都忘了他大少爺拳頭有多硬。

  “什么一對兩對?”江瀾臉色陰沉地拿起柜台上的相框,“這才是我女朋友,看清楚!”再說些沒用的廢話,當心他拳腳伺候!

  “拜托,這女的長得那么普通,一點也不像你女朋友。”不長眼的客人又道。

  “媽的!你說啥?再說一次!”竟敢說他的小葵長得普通?這些人眼睛被狗屎黏到了嗎?江瀾不客氣地拎起對方衣領,漂亮的眉眼瞬間變成夜叉般凶根。

  趕在無敵鐵拳制造出黑輪之前,救星駕到。

  “阿瀾,替我送兩本書到椿館,夙櫻要的。”

  光恩走進店里,身后的陽光為他英挺的輪廓照耀出一圈炫目的燦爛,帥哥出場,果然光靠帥氣都能制造不同凡響的氣氛。

  去椿館,就能見到心上人。暴怒的獅子瞬間變成小狗,無聲地以著閃亮亮的雙眼歌頌老板的英明與體貼。

  “沒問題,我馬上送!”江瀾接過老板手中的兩本原文書,風一般掃出店門:心情大好宛如背后跟著一群小天使在撒花。

  他變臉比翻書還快,顧客們當場傻眼。

  “有人要結帳嗎?”光恩又端出那張溫文儒雅、騙死人不償命的微笑,細框眼鏡架在英挺的鼻梁上,彎成半月形的眼,紅潤的唇和雪白的牙齒,開口吐出什么字眼都讓人覺得詩意到泡泡霓光滿天飛。

  本來手上只是拿著書隨便翻的客人們一窩蜂沖到柜台。

  一個臭著臉都有人爭著看,另一個笑一笑大家就爭相掏荷包,所以說,他們書店的生意還真的是很不錯。

  几個客人暈陶陶地捧著結完帳的書要走,臨去前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過頭,既期待又害怕受傷害地開口。

  “老板,你……你有女朋友嗎?”大膽出擊,言情小說里的女主角經常都是這樣出頭天的啦!

  光恩愣了愣,接著仍是露出招牌——其實虛偽到不行——的笑容。

  “沒有。”這是實話。

  哇!有幸聽到這句話的眾家女子,几乎想感謝上天讓帥哥仍舊單身。

  “怎么可能?一定有很多女生喜歡你吧!”想主動出擊的可不只一人,當下五、六名女客七嘴八舌地問道。

  光恩仍然是笑,超然脫俗得仿佛神人,卻有一種疏離感。

  “這我就不清楚了。”這也是實話,因為他從來不在意。

  不經意瞥見窗外一名帶著兩個孩子路過的年輕婦人,光恩腦海里突然浮現一個陪小朋友玩躲貓貓、說故事的俏麗身影,那種騙人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掩飾不住的溫柔。

  “不過……”他一反平常不主動和客人閑聊地開口,“我愛上了一個人,很久以前就把她放在心里,只把那個獨一無二的位置留給她……”漸漸的,心里再沒有別的位置可以容納其他。

  眾家美女為這句話芳心碎了一地,然而他溫柔的神情卻又讓她們忍不住再次心醉。

  “只可惜……”光恩忍不住苦笑,“那個人一直都不知道。”

  或者該說,一直都當作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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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愧疚,也因為罪惡感,使得光恩開始避免和美梨單獨相處。

  光恩到厲家的第一個母親節很快地到來。

  仍然無法諒解母親的光恩根本不想慶祝母親節,美梨則正好和他相反,雖然不是親生的,但她決心要讓方芸很感動,覺得她比光恩好。說來好笑,那種感覺就好像她在和光恩爭寵一般。

  母親節當天一太早,她瞞著所有人到同學家和同學一起做母親節蛋糕,她把裝進紙盒里的蛋糕帶回家后,將它連同卡片一起擺在客廳的桌上,因為她臉皮薄,不敢親手交給方芸,想讓方芸自己發現它。

  剛回到家的光恩立刻發現那盒蛋糕和小卡片,他瞥見卡片上寫著“媽媽”兩字,心頭一凜。

  他不曉得為了那兩個字,一直別扭著無法喊方芸“媽媽”的美梨有多么的期待和緊張,她多么希望能夠讓方芸知道她一直把她當成媽媽。

  但光恩想起母親拋下他的種種,他突然伸手拿起那個蛋糕盒。

  “你要做什么?”美梨躲在樓梯暗處,好確定方芸是第一個看到蛋糕的人,因此她對光恩的舉動忍不住有些驚慌和惱怒。

  光恩愣愣地看著突然跑出來的美梨,像做錯事被抓到一般:何況他也的確做過對不起她的事。

  “還給我!”美梨一看他就覺得討厭,伸手想搶回蛋糕。

  光恩卻退了一步,完全不知該怎么向她解釋自己的行為,但是看著她緊張的模樣,他忽然覺得好嫉妒,忍不住譏諷道:“她才不是你媽媽,你媽媽早就死了!”

  明明是他的親生母親,為什么他被拋棄了,她卻被疼愛著?一思及此,從來未曾察覺的敵意涌上心頭。

  美梨為他的話愣住了,好像被戳中要害一樣,而且還是由這個“媽媽”的親生兒子說出來的。

  “有什么了不起?”她好生氣!好受傷!也跟他一樣一古腦的嘔氣,抓緊蛋糕盒不放,“你是媽媽不要的孩子,憑什么這么說我?”

  兩只小刺猬,都剌中了對方心中的要害,氣紅了眼眶:心中所有委屈、難過、憤怒全都爆發開來,兩人緊抓著蛋糕盒子,在客廳里掙扎扭打。

  最后蛋糕砸在地上面目全非,兩人跌坐在一旁,像忽然間醒了過來,光恩怔仲著,美梨則哭了起來。

  好過分!好過分!他怎么可以這樣……

  “對不起。”這句話輕得只有光恩自己聽得見,他匆然覺得自己好惡劣,看著她嗚咽哭泣,不禁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那天父親打她時,她都沒有哭了,現在為什么要哭呢?不過是一個蛋糕而已。

  光恩在心里答辯著,卻更加的緊張,她的眼淚讓他也想哭了,不是因為做錯事害怕被責罰,而是因為后悔,因為……因為一種說不出的情愫。

  “怎么了?”從外頭回來的厲家夫婦訝異地看著客廳的慘狀。

  后來,方芸說服差點要發脾氣的丈夫先離開,讓她處理善后。她站在兩個孩子面前,問明原委,光恩原來不想說,卻還是在美梨抽抽噎噎的指責中紅著臉為自己辯白。

  方芸抱住兩個孩子,好氣又好笑的同時,也忍不住心疼。

  “我已經有了最好的母親節禮物。”

  兩個孩子都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是在那一刻,光恩對母親的心結悄俏瓦解了,喊了方芸八年“阿姨”的美梨這才終于感覺自己是被“母親”所疼愛著的。

  方芸以她的溫柔安撫了父子三人,那天晚上為了安慰辛苦了一天,成果卻付諸東流的美梨,她還特地烤了個蛋糕。

  只是,吃著蛋糕的美梨和光恩,分別坐在餐桌最遠的兩端,中間像畫出了條楚河漢界,光恩不敢跨越,美梨則繼續滿懷敵意。   

  雖然她如愿地讓阿姨知道她的心意,可是她才不原諒討厭的光恩!

  一直都想道歉的光恩,在美梨面前更卻步了,但在退怯的情緒背后,奇妙的感情正悄俏滋長著,他總會不由自主地偷偷瞧著美梨,在被她發現之后,臉紅耳熱地栘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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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吃完午餐,是小朋友的午睡時間,几個老師如果不是陪著小朋友一起午睡,就會聚到辦公室里聊聊天,也有老師會在這時才用餐。

  “美梨真好,每天都有弟弟的愛心便當。”和她一樣在小朋友午睡時才用餐的張韋潔一副揶揄卻又羨慕的口吻,“你老實說,你弟真的沒有女朋友?”

  美梨滿足地大口嚼著沾了泰式酸辣醬汁的蒟蒻面,准備朝飯盒里那塊茄汁紅燒牛腩進攻,一邊搖搖頭,含糊不清地回答。

  “沒有。”應該吧?呃……她突然想到昨天那通電話,又連忙改口,“好像有。”

  “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張韋潔不滿地道,漂亮的眼睛瞇了瞇,“還是,其實你也愛著你弟?”很有可能哦!畢竟他們倆沒有血緣關系,朝夕處在同一個屋檐下,如果是她,早就扑上去將那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帥弟弟吃干抹淨了,哪會留給別的女人半根手指頭?

  美梨差點噎著。

  “他是我弟耶!”她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你們又沒血緣關系,真不知道你在ㄍーㄥ什么?”

  “你看起來好像很希望我愛上我弟?”奇怪,這女人明明跟她說她對光恩很有興趣。

  張韋潔懶懶地看了她一眼,“那是因為,如果你也喜歡你弟,我九成九沒希望,而且我對當破壞人家感情的壞女人沒興趣。”言情小說里的壞女人長得再怎么漂亮,也不會有人同情,她可是看得很多了。

  啥意思?她剛剛好像閃神漏聽了什么?美梨一臉痴呆相,看得張韋潔很想一掌巴過去。   

  “我喜歡我弟,跟你沒希望有什么關聯嗎?”不待對方回答,美梨忽然氣勢洶洶地道:“而且我才不會染指我弟!”她是很有當姊姊的道德感的好嗎?

  張韋潔無言地看著她,半晌,才幽幽地嘆了口氣。

  “你弟真辛苦。”她喃喃地道。

  哪個男人會每天起個大早替姊姊做便當?天氣太熱或下大雨時,一定親自接送,有什么事情打一通電話,十分鐘內一定看到他出現在大門口。

  厲光恩的“戀姊情結”連她這個外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還好啦,他有請店員,也不會很辛苦啊!阿瀾很能干說。”一口吃掉大塊牛腩,濃濃的肉汁和軟韌適中的彈性讓美梨忍不住捧住臉頰。

  厚!光恩超厲害的,真是有夠好吃!

  張韋潔無力地掀了掀唇辦,最后決定不再對牛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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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光恩是姊弟,她才不會染指光恩!美梨在回家的路上一直想著這件事。

  “我怎么可能做那種事……”她一路碎碎念,像某種催眠咒語一般。

  回到家,她才發現光恩提早關了店門打烊休息。

  怎么回事?今天是什么特別的日子嗎?還是光恩人不舒服?

  客廳里的燈沒開,只亮著壁上的美朮燈,飯廳里則點著十几盞金色燭光,柔和的黃色調不只趕走黑暗,也讓人仿佛置身夢境里。

  美梨忍不住贊嘆地看著一桌美食。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准備得這么丰盛!”

  讓她想想……光恩的生日還沒到,而她的生日已經過了,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更不是耶誕節……

  “先去洗澡,還有個派等一下才會烤好。”光恩倚在流理台邊,已經脫下圍裙,優雅地啜飲香檳。

  美梨像個興奮的孩子笑著點點頭,回房間把忙了一天的疲勞洗去。

  光恩看著酒杯里搖晃的薄金色液體,眼神再次變得深沉。

  “這餐是要慶祝什么啊?”用餐期間,美梨忍不住這么問,回異于平常用餐的氣氛,她發覺光恩今天的話好像特別的少。

  光恩仍是優雅地用著餐,淺笑一聲。

  “等你吃飽了,我再告訴你。”他故意賣著關子。

  美梨眨了眨眼,“那,如果我先猜對了,有獎品嗎?”她的眼睛又亮了起來。

  “有。”他的眼神一閃,有些寬慰,也有些自嘲,“只要你猜得到,一定有獎品……”如果你清得到,我們之間早就不是這樣了……后面這兩句話,他的聲音輕到美梨根本聽不仔細。

  “什么?”她拉長下耳朵。

  “沒什么,我說如果你猜得到,當然會有獎品。”他微笑。

  “那我可以開始猜了嗎?”美梨像猜燈謎般躍躍欲試,雖然她從小對猜謎就不怎么行。

  光恩點點頭。

  一頓飯下來,美梨絞盡腦汁地想了十几二十個答案,連光恩第一次學會走路這種蠢到不行的答案都搬出來了,中間最讓他臉色鐵青的是“光恩交了女朋友”這個答案。

  不過,等到吃完飯,美梨還是沒答對,光恩的臉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唉,早該知道她猜不出來,他又何必動怒?

  可是心頭那股酸澀和落寞卻非筆墨可以形容。

  來到客廳,光恩替自己和美梨各倒了一杯酒。美梨有些莫名其妙,因為她一向能不沾酒就不沾,看著光恩一口暍干杯中的酒,她猶豫了半晌,才小心地用舌頭沾了一下。

  “你還想猜嗎?”光恩坐在她身邊,半靠著沙發,神情佣懶,笑容神祕,他襯衫的扣子一半被解開了,性感結實的胸腹肌半隱半現,身形優雅如豹,更添一股危險的魅力。

  “再給你三次機會。”他又一口仰盡杯中物。

  美梨吞了口口水,忍不住想他剛剛不知喝了多少了?

  “我猜不出來。”她小臉微皺。

  他勾起薄唇輕笑,自嘲與苦澀更濃。

  “早該知道你猜不到,我不該抱任何期望。”他喃喃道,再轉向她時,像換了另一個靈魂,邪魅而冷酷,仿佛他心里黑暗面的主宰。

  “猜到有獎品,相對的,猜不到也有懲罰,這才公平,對吧?”

  不知是否是錯覺,美梨看著他那張笑臉,明明跟平常一樣帥……噢,也許是酒精的作用,她覺得好像比平常更帥了一點,可是卻不是乎常想讓人扑上去的那種帥。

  因為她看著那張臉,競莫名地起了一陣寒顫,有股想躲到角落的沖動。

  “什……什么懲罰?”她懷疑自己的牙齒在打顫。

  奇怪,室溫明明是二十七度啊!為啥她一直抖?美梨不禁抱緊身子。

  光恩看她那副模樣,忍俊不住。

  “你啊!”他低頭笑了許久,才道:“你冷嗎?過來。”他朝她伸出手,半命令地開口。

  美梨本來想用力搖頭,卻不敢違逆這時候的光恩,只好朝他的方向挪動了一公分。

  光恩瞇起眼,伸出手臂,一把將她拉進懷里。

  她嚇得連動都不敢亂動。

  光恩扳過她的臉,陰狠狠地一笑。

  “因為你現在很清醒,所以害怕嗎?”

  “什么?”美梨的心跳簡直像尾巴被火燒到的馬兒,她懷疑要是心跳再快一點,她就要休克了。

  他又倒了一杯酒,“喝了它。”

  她用力搖頭,好像那杯酒是毒蛇猛獸。

  光恩挑眉又笑了,美梨發現他今晚一直笑,可是都是那種讓她發毛的詭笑。

  嗚……真正的光恩被外星人綁架了嗎?現在這個是假的光恩?

  “也好,這樣—來,你事后想賴帳都賴不了。”光恩眼底又閃過—絲冰寒。

  美梨像聽懂了什么,身體一震,心臟簡直要跳出喉嚨。

  “我……我想起我還有事。”腳底抹油才能保住小命。

  “你想要的時候,就把我當牛郎,不想要時,就落跑,是嗎?”他的眼又瞇了瞇,灼熱的氣息混合著酒精的氣味吹拂在她耳邊。

  “什么牛郎啊?七夕又還沒到。”美梨顫抖得如秋風中的落葉,縮成一團的人兒妄想滾離混世魔王爪下,卻被牢牢困在他懷里。

  “我們真不愧是同個家庭教養出來的。”他親了親她的粉頰,讓美梨感覺自己像被大野狼嗅聞舔吻的小綿羊。

  “我最擅長騙人,而你最擅長裝瘋賣傻,真是天生一對。”大野狼又親了親小綿丰可愛的耳朵,并輕輕咬了一口粉嫩耳珠,惹得小綿羊差點咩咩地喊出聲。

  “我……我沒有裝啊!你知道……我本來就很呆的。”她可憐兮兮地為自己辯白。

  “是啊!”光恩把狼爪探進她的T恤底下,在她驚呼出聲之前握住毫無防備的玉乳,粗魯地揉弄。“就像我也不需要說謊,虛偽本來就是我的天性。”

  “光恩……”她的呼喊似嬌喘、似呻吟,雙頰已是一片情欲染上的紅。

  “你明知道我有感覺,明明知道的,在家卻總是不穿內衣。”他的聲音好輕,由身后抱住她,禁錮著她,雙掌一左一右地撫弄一雙軟乳,不帶絲毫的憐惜。

  “在家里……不穿比較輕松啊!”美梨仍是可憐兮兮地辯解,話尾卻以銷魂的嬌吟收音。

  “是,而你外面罩著的往往比不穿還誘人。”他捏住一只粉乳,隔著單薄的布料,已經挺立的乳尖若隱若現,乳暈與雪膚的對比更是曖昧地在布料下綻放。

  “如果說我們什么都不曾有過,那么你的行為就只能說是你無知,可是我們真的什么都沒有嗎?”

  美梨咬住唇,心臟狠狠地一抽。

  “光恩……”她忍不住討饒,“你喝醉了。”

  “放心,”他另一手開始拉扯她的短褲,很快地將它連同內褲一起脫下丟在地上,“我不會像你一樣,醒來后裝傻不認帳,這些年來藉酒裝瘋、然后酒醒失憶的都不是我。”

  美梨羞恥地想遮住暴露在空氣中的私處,雙手卻被光恩架開,他的長腿與她一雙玉腿交纏,逼她躺在他身上擺出淫蕩的姿勢。

  她看見柜子的玻璃反射著她肉體橫陳的模樣,還有那完全袒露的私密處。

  光恩的話讓她想逃,他的雙手雖然沒去觸碰她最敏感的地方,只是技巧熟練地玩弄她的雙乳,他的指尖最清楚如何挑弄它們,隨著他兩掌的擠壓揉弄,還有指尖一下溫柔一下粗暴的旋轉輕捏,美梨感覺到張開的私密處汩出讓她臉紅呻吟的熱流。

  “光恩……”她不知道她是開口求他住手,或是乞求他的愛撫,空虛和麻癢讓她的私密處越來越熱,卻沒有任何撫慰,任情潮放肆狂燒。

  “嗯,你想怎么做?求我。”他灼熱的吻持續地落在她耳畔與頸項。

  美梨羞窘不已,卻拒絕不了他。

  “窗帘……沒拉上。”她哀求道。

  他又是一陣輕笑,啄吻她艷紅的唇。

  “你記得嗎?十年前的同一天,你爬到我床上時,連我房門都沒關上。”

  美梨挫敗地發出呻吟。

  是的,她早該要猜到,可是她害怕……

  光恩的手終于探向她大腿內側,卻只是在雪白的大腿上來回輕撫,指尖滑過她兩股間,又覆上另一處柔軟,卻始終不碰那因飢渴而濕潤的地帶。

  “你想要的時候,就喝個爛醉,爬到我床上,我也一直盡心盡力地討好你、滿足你,你清醒時我像你的保母,你爛醉時我像你的情夫,十年來我從不說什么,可是你卻連承諾、連名分也不給我,一再拿姊弟身分當擋箭牌,裝傻裝得徹底而絕情。”人前也就罷了,人后依然一個樣,笑得無辜憨傻,他就算有再多手段都只能被她牽著鼻子走。

  那夜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說要介紹女朋友給他時,他的心簡直像被鞭笞一般淌血,隱忍著,几乎懷疑自己真的會動手掐死她。

  他當然沒有,畢竟怎么舍得呢?

  她的若無其事像一道又一道爬滿荊棘的枷鎖層層將他環繞,每一次她用無辜的眼神牽制他的感情,那道鎖就無情地收緊,而他遍體鱗傷之余還得微笑著扮演保母的角色。

  美梨的心臟又一陣抽緊,若是在平時必定臉色泛白,如今卻因為情潮而艷若紅霞。

  “光恩……”她虛弱地求饒,聲音有些哽咽。

  他伸手取來酒杯,啜飲一口,然后湊向她的唇畔,將熱辣的液體喂進她檀口中,几縷腥紅滑過嘴角,滴落在她鎖骨和衣服上。

  他的大掌覆上她已經顫抖不已的花心,酒精下肚,美梨忘情地呻吟出聲。

  “啊……”她扭動腰迎合他的撫弄,光恩一口一口地喂酒,將她的理智一點一滴的融化。

  “不讓你全醉,要不你醒來后又不認帳了。”他輕笑著,覆在她私密處的手沒動,笑看著她忘情地擺動臀部,低低地在她耳邊道:“你啊,總是忘記那時自己多大膽,記不記得你讓我吻你的下體?嗯?”他邪惡地笑著,順著紅色的酒漬痕跡一路向下舔吻,他將她身上的T恤推到胸部上方,雪乳上兩抹艷紅早就挺立圓潤得像是等待他來品嘗。

  “你把沙發都弄濕了。”他將她的手繞過他的頸項,低頭含住右乳上的櫻桃,覆在她私密處的手指也開始急切地彈弄出淫糜的樂音。

  “啊……光恩……”美梨忘情地抱住胸前的頭顱,胸前濕熱的吸吮與指掌的玩捏讓她全身泛起誘人色澤,他在她私密處近乎粗魯的揉弄則制造著令她渾身痙攣戰栗的電流,她完全任情欲掌控知覺,忘卻了羞恥與禮教,任由他將她變成淫蕩的玩物,瘋狂地喊出放浪呻吟。

  可是,他們的關系,究竟誰像玩物多一些?

  直到愛液完全濕潤了他的手,她的身體在強烈的顫抖中癱軟在他懷里,雙眼焦距渙散,紅艷欲滴的唇微啟著,輕喘不休。

  光恩抱起懷里神智仍未清醒的人兒,快步回房,在將她丟到床上的同時扯下自己身上的衣物,灼熱昂揚的男性飽含侵略性地蓄勢待發。

  “現在……”他像豹子般緩緩逼近忘了采取警戒動作的獵物,很快地將她壓制在身下。“該是讓我們清算十年來你欠我的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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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怨從頭——

  美梨的第一次大膽告白,是在國二的時候。

  愛情本來就不分年齡,四歲小娃都懂得欣賞帥哥美女、嚷著要當某位偶像的新娘了,更何況是情竇初開的國中生?

  只不過,那是一次不太愉快的經驗,甚王是個討厭的回憶。

  美梨念的國中是采男女分班,但因為和某個同學要好的關系,常常去同學家的美梨對同學那位念國三、體育成績極為出色的哥哥很有好感,加上那位學長對她也特別溫柔,十四歲的美梨很快便嘗到人生的第一次暗戀滋味。

  就這樣過了一學期,美梨在同學的鼓勵下向學長告白了。

  然后,超級老套又幼稚,國三無聊男生和狐群狗黨玩的什么誰被告白最多次的爛游戲,當場潑了紅著臉、花了生平最大勇氣向心儀之人表白的美梨一盆冷水。

  三、四個顯然身體長大,但腦袋沒長大的國三男生笑得人仰馬翻,心碎的女生則是低頭哭著走回家。

  怎是一個慘字了得。

  被送進貴族學校小學部就讀的光恩,是在公車站牌前看見美梨哭著走出學校的。

  母親節那天發生的事,美梨并沒有原諒他,也不和他說話。

  不知是自責還是怎樣,光恩總是忍不住看著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姊姊,想起夢中那雙眼睛,想起他害她哭泣時的模樣,不由得怔仲失神。

  還沒步入青春期,對男女關系懵懂又無知的年紀,光恩只知道他很想找機會和姊姊道歉,想要親近她,卻又因為她始終對他冷著臉而卻步。

  光恩的學校和美梨的學校有段距離,只不過他不知從哪—天起,就改搭另一班公車到美梨的學校下車,國中有課后輔導,會晚點下課,他便可以和美梨搭同一班車回家。

  他只是在找機會道歉,光恩那時是這么解釋自己的行為。

  光恩學校的制服是公認的有品味,加上門檻高,入學不易,只要穿著那件制服就能吸引所有人的視線,何況他又是個漂亮得令人贊嘆的男孩子,貴族學校的美少年出現在平凡公立學校的學生問,想不引人注目都難,到后來只要是他搭的車次,一定都爆滿,而且以女學生居多。

  美梨當然有發現他,但都故意裝作不認識,她完全沒興趣知道討厭的光恩為什么會跟她搭同一班車,少女懷春的她只要能在車上偷偷望著心儀的學長就夠了。

  那天光恩一直等到學生都走得差不多了,才看見美梨低著頭緩緩走出校門,直到她走近后,他才發現她在哭。

  他知道美梨很少哭的,至少他到厲家后她就沒哭過,只除了那次蛋糕事件是例外。

  為什么哭了?是誰欺負她?

  光恩覺得心里壓了塊石頭,很難受,跟那天他害她哭泣時一樣,討厭的感覺又包圍了他。

  美梨沒搭上公車,因為不想太早回家,更不想紅著眼睛搭公車一路惹人注目,她繞到學校附近的公園,坐在秋千上,繼續自怨自艾。

  光恩跟著她,一直猶豫著該不該上前安慰她,等到他想起自己是偷偷跟著她時,美梨已經抬起頭看見他。

  在這種情況下看見這個討厭鬼,她的心情只有更惡劣。

  “看什么看!你故意來看我的笑話嗎?”可惡的家伙,她才不承認他是她弟弟!而且他莫名其妙跟她搭同班車,一定居心叵測。

  “走開啦!”她哭得沙啞的聲音斥道。

  光恩在那一瞬間又卻步了,可是看著她紅紅的眼睛,他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開口道:“誰欺負你了?”

  “關你屁事?我才不會告訴你,讓你當笑話聽。”雖然交集少,但她認定他是個超級討厭鬼,做什么事都不安好心眼。

  “我沒有要笑你。”光恩沉穩道。開口之后他發現自己并沒有想像中緊張,這半年來無法鼓起勇氣道歉的原因,就是被心里那莫名其妙的緊張怯懦給絆住了,于是他決定一鼓作氣把話說完。“對不起,我一直都想和你道歉的,我不應該搶你的蛋糕,也不該對你說那樣的話。”

  聽到他的道歉,美梨反而一愣。

  原先把他當壞人,現在卻覺得他其實沒有那么壞。而且說實在的,事隔半年,她已經沒那么氣了,只是之前嫉妒他是媽媽親生的,所以才決定討厭他。

  不過,哭得有些狼狽的美梨因為這么糗的模樣被他看見,并沒有立刻接受他的道歉。

  “我已經不在意那件事了,你快走開啦!”

  光恩定定地看了她許久。

  “同學欺負你嗎?”他一時間只能想到這個原因,因為剛轉到目前的學校就讀時,他也曾經被排擠過。

  “你不要亂猜好不好!”她有些沒好氣。

  光恩又沉默了。

  他忽然想到那個每次搭公車時,她都會凝望著的男生,只要那個男生和她說話,她整個人就像是高興得要飛上天似的。

  他還知道她每次假日開開心心地說要去同學家做功課,跟那個男生脫離不了關系,因為他有次很不巧地在車上聽見她和那男生的談話。

  “你喜歡的男生欺負你嗎?”

  美梨瞪大眼,有種被說中亟欲掩藏的心事的狼狽。

  “關你什么事?你干嘛偷偷跟著我?”他不過是個小學生,連喜歡一個人的心情是什么都不懂,憑什么猜中她心里的事?可惡!

  “天要黑了。”他答非所問。

  “對啦!天要黑了,小學生快點回家!”她氣呼呼地站起身。

  既然他愛待在公園,那公園就給他待好了。

  美梨往另l個方向走,光恩跟在她身俊三步的距離,像影子似的甩不開。

  “你很煩耶!”走沒几步,都還沒離開公園,她就忍不住轉身斥道。   

  光恩只是看著她,神情仍是那種超乎年齡的深沉模樣——這或許也是美梨討厭他的原因之一。

  明明比她小,明明是個小男生,但是一點也不可愛!她想要的弟弟是很可愛、會撒嬌的那種!

  公園外,停著一排摩托車,几個正處于變聲期男生的聲音響起——

  “我以為你真的喜歡你妹妹那個同學說,看你對她還挺不錯的,又是送人家回家,又是請人家出來玩,自己有摩托車不騎,還跑去跟她搭同一班公車。”

  “拜托,這一切都是為了賭注,不這樣我怎贏得了阿超那家伙?”

  美梨一聽那聲音,好不容易因為和光恩的爭辯而有了生氣和血色的小臉又慘白一片。

  光恩沉下臉,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

  “而且那女的長那樣,你們真覺得她配得上我嗎?要跟我交往好歹也要是個班花。”

  公園旁這塊空地人較少,離校門又有段距離,一向是他們偷偷停放摩托車的地方,否則被學校發現他們無照騎車,可是會被記大過的。

  美梨想在他們還沒發現她之前離開,那樣的羞辱她沒辦法承受第二次,可是才回過神來,原本在她身邊的光恩已經不見了。

  “跟我姊道歉!”

  她聽到光恩的聲音響起,回過頭,差點昏倒在地。

  就見才國小六年級的光恩正義凜然地站在四個國三男生面前,態度強勢,也不想想他足足矮人家一個頭,加上他小時候生活環境不好,身子骨也瘦,手臂只有人家的二分之一粗,更不用說那單薄得沒几兩肉的體格了。

  美梨來不及阻止他,那四名男生瞧他不過是個小學生,態度顯得不是很正經,她不記得他們發現她也在場時又對她說了什么嘲笑的話語,只記得光恩不自量力地朝那群男生扑了上去,然后……

  然后兩三下就被打倒在地上。

  她緊張又害怕地古且喊救命,卻沒喚起路人的一點正義感,不過倒也讓那群男生不敢下手太重,最后四個國三男生騎著摩托車揚長而去。

  “你白痴啊!”美梨又哭了,這次是被光恩沒腦袋的找死舉動給氣哭的。

  “你以為你是什么?超人?蝙蝠俠?”學人家英雄救美也要惦惦斤兩,哪有人雞蛋去砸石頭的?笨蛋!大白痴!

  光恩全身上下青一塊紫一塊的,好好的一個美少年,臉上多了兩個熊貓眼,害美梨很沒義氣地差點笑了出來。

  “我只是想叫他們向你道歉。”順便替她討回公道。

  看著他齜牙咧嘴地想爬起身,她伸手扶他到一旁的長椅上休息。

  原想繼續開罵,但她發現他嘴角、額頭和手肘等几處都破皮了,自責與不舍的情緒蓋過了其他。

  “你在這里等我。”她想起附近有問藥局,轉身跑步離開。

  等她回來時,手里多了一只藥局的袋子,里頭有消毒用的酒精棉和一些能簡單處理傷口的藥品。

  “喏!”她把袋子遞給他,還不能習慣對他擺出友善的態度,顯得有些別扭。  

  “謝謝。”光恩接過袋子,動作不靈活地從袋子里翻出密封包裝的酒精棉,因為他剛剛被推倒在地上時手扭到了。

  美梨在一旁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搶過袋子。

  “給我啦!”

  光恩看著她俐落的動作,還有像是在生氣的臉,忍不住微笑。

  他這個姊姊雖然懶散,但那是因為她的想法和其他人不太一樣,有些事不想做得急急忙忙:看起來平庸沒有才華,其實有著難得的優點,就是有耐心,而且心很軟,容易被感動。

  這是這半年來,他偷偷觀察到的結果。

  所以,他對美梨的感情,并不只是因為之前那兩次事件引發他心理上的轉變,更多是因為放下成見后,重新認識她的結果。

  美梨很細心地替他上藥,藥水碰到傷口時起了陣陣的疼痛,但光恩忍耐著一點也不喊疼,倒讓她有些訝異,也有些心疼。   

  “我會替你跟老爸解釋的。”上完藥之后,她說。

  “謝謝。”其實光恩一直沒想到這個問題,還是她提起他才想到。

  父親想必會很生氣,不過他發現自己已經不那么害怕父親的指責了,在他為美梨出氣的同時,完全沒心思去想后果。

  “回家吧。”美梨走在前頭,光恩跟在她身后。

  她好像把受傷的“弟弟”甩在后頭似的,美梨心里忽然浮現這樣的感覺,一直要自己忽略它,可是那感覺卻越來越強烈。

  她腳步平穩,他卻受傷了……

  美梨一直想到他受傷的模樣,心里更難受。

  走沒几步,她終于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跟在她身后約莫三步距離的光恩。

  她只是看在他替她出氣的份上,才不是真的原諒他了!美梨在心里這么告訴自己,然后一臉“我也很不甘愿”地伸出手。

  光恩有些會意不過來地看著她,半晌,才把手中的袋子交給她。

  她氣呼呼地瞪著他。

  “你給我袋子做什么?手啦!”就一定要她明講啊?可惡!她的雙頰不知是因為嗔怒或其他原因,浮上一抹紅。

  光恩看著她,忽然又想笑了,不過他很聰明地笑在心里,伸出手握住她的。

  其實他這個姊姊還有個優點,就是很體貼,但很別扭。

  光恩心里有種暖暖的、愉悅的感覺。

  他倆一前一后地定向公車站牌,光恩發現美梨嘴上沒說,也一臉嫌棄的樣子,腳步卻放得極慢。

  “我可是告訴你哦,我還沒有原諒你。”哼!

  “對不起。”他心里的微笑卻擴大了。

  他喜歡這個姊姊:心里只有這個淺淺的意念。

  “也不是說永遠不原諒啦!”顯然他的道歉讓她心軟了,耳根明顯地紅了起來,美梨直視著前方,故意掩飾自己的臉紅,“如果你有誠意一點的話,畢竟那個蛋糕我做好久說。”   

  “對不起。”這回笑容很明顯地挂在光恩的臉上。

  那天一直到進家門之前,他們的手都沒有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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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國二那年的慘痛經驗,美梨青春年華的蠢蠢芳心著實沉靜了好一陣子,到國中畢業以前對男生都有些心結和疙瘩,因此也就沒有什么單戀或暗戀的情事。

  倒是她和光恩越來越像一對姊弟,也許還比親姊弟感情更好一些,在他們“姊弟情深”的記憶當中,有過這么一段往事——

  光恩念的是私立貴族學校,小學部直升國中部,美梨聽說他在畢業典禮上是畢業生代表,要知道只有學年成績最優秀的佼佼者能擔此重任,因此她很驕傲地決定以家長的身分出席弟弟的畢業典禮。

  不過因為她是路痴,等她找到禮堂時,畢業典禮早已結束,禮堂里人去樓空。

  真的不能怪她!誰教這問貴族學校錢多到不行,地方大到不行,建筑也復雜到不行,她走了半天,然后轉個彎,感覺好像又回到原來的地方,簡直像鬼打牆。

  她還和光恩說好要來的,美梨心中有一種承諾沒有兌現的自責感。

  她照著模糊的印象想走出學校,結果又走到不知名而且疑似剛剛已經走過的地方。

  慘了,她好像又迷路了!

  “畢業生代表有什么了不起?”

  她正在傷腦筋的時候,旁邊一棟建筑的后方傳來這樣的聲音。

  美梨一方面想問路,一方面又被那句“畢業生代表”給吸引了注意力。

  不知道這間學校的小學,國中和高中部的畢業典禮有沒有錯開日期舉行?要不然所謂“畢業生代表”指的應該是她老弟才對。

  果然,在建筑物后方的櫻花林里,聚集了四,五個學生,看起來都十二、三歲左右,正是小六或國一的年紀。

  被四個男生圍住的中央,正是她那個優秀且讓人流口水……呃,這是美梨的同學對光恩的形容詞,因為光恩經常搭車到她學校等她一起下課,每個曾親眼見過她這位美少年弟弟的同學都會用各種夸張的形容詞,像很可口啦、讓人垂涎啦之類來形容光恩。

  此刻,她那個很可口的老弟就被一群非善類的男生團團包圍,簡直就像大野狼圍住獵物一樣,在她看來光恩顯得楚楚可憐……

  光恩被同學欺負了嗎?身為姊姊的美梨霎時心中豪氣萬千,終于有讓她一逞當姊姊威風的場面了,她絕不能漏氣!

  “喂!你們在干什么?”正義女英雄出場,來賓請掌聲鼓勵!

  可惜陪伴她自認為威風凜凜出場畫面的,只有兩片被風卷起的落葉。

  “放開光恩!”電影里英雄的台詞都嘛是這樣。

  櫻花樹下的男孩們一愣。

  是誰要放開誰啊?

  旁觀的三名男孩看向地上扭打成一團的光恩和另一名同學,傳說中的超級美少年正壓在對手頭上,一手揪住對方衣領,掄起拳頭差一步就要免費奉送黑輪兩顆加金星數枚。

  “呃……”美梨臉上冒出一堆冷汗。

  原來她不是正義女英雄,而是惡魔黨的同伙嗎?

  不對,光恩可是好學生,才不會欺負同學!一如每個深信自家孩子絕不會作奸犯科的家長,美梨心里這么想。

  “你們在干嘛?玩摔角?”

  “我們在談判。你是誰?滾開點!”男孩子惡聲惡氣地道。

  “誰和誰談判?”

  “我們和厲光恩。”

  一問一答的當口,原本處于下風的男孩子又掙扎著,推開因為美梨的出現而松了鉗制的光恩,然后再次憤怒地扑向他。

  “那你們干嘛站在旁邊看?”現在是啥情形?她傻眼了。

  四對一,不是應該要聯手把對方圍毆痛扁嗎?怎么眼睜睜看著對手把自己的戰友打得落花流水呢?

  “因為……”三名男生你看我,我看你,顧忌著不知怎么開口。

  砰地一聲,光恩結結實實地賞了對手一記過肩摔,接著拍拍衣服上的灰塵,走到旁邊拿起自己的畢業証書,再走向美梨。

  “你來晚了,畢業典禮都結束了,不過沒差,我們走吧。”

  還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美梨只能呆呆地追上他。

  “你被欺負哦?”雖然看起來正好相反。

  光恩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笑。

  “我跟一年前不一樣了,雖然要打贏個子此我高的可能還很難,不過以后要是有人再欺負你,我絕對可以狠狠地教訓他!”

  怎么會說到她被欺負?明明被欺負的人是他耶!美梨更胡涂了。

  而且,他什么時候變得那么厲害?該不會像張無忌那樣偷練什么九陽神功還是乾坤大挪栘吧?

  這樣一來,她不就沒有機會當正義女英雄了?真可惜。美梨盡想著一些別人認為沒意義的事。

  “我幫你拿,給我。”光恩指著她手上的花束和包包。

  “這花本來就是要給你的啊!”她說得有些汗顏,不好意思提起自己迷路導致錯過典禮的事。

  “我本來要去校門口帶你,又想說干脆打電話叫你別來了。”因為她一定會迷路,所以到典禮結束都沒看到她,他一點也不訝異,只是擔心她亂跑找不到路回家,才在典禮結束后還在校園里找她。

  結果,正好被想堵他的人逮到機會。

  “厲光恩!”兩人身后,剛剛和光恩談判的其中兩名男生追了過來。

  光恩懶懶地停下腳步,等著對方開口,美梨也好奇地看著來人。

  “那個……”其中一個男生支吾了半晌,才一臉惴惴不安地道:“你說話算話吧?不會把我偷錢的事跟我爸講。”

  “不會,不過你最好去和孫婆婆道歉,要不然我也幫不了你。”比起兩個緊張的男孩子,光恩顯得氣定神閑,無怪乎屬父第一眼就決定培養他成為雷字堂的接班人。

  “那,你說要幫我向隔壁班的林梅玟要電話,也會說到做到吧?”另一個男生羞窘地開口。

  “我有她的電話,直接給你也行……不過我還是先問問她好了。”

  待兩個男生都離開了,美梨才一臉古怪地看著他。

  “怎么了?”他臉上有什么嗎?光恩不禁伸手摸摸自己的臉。

  “光恩,你好像電影里奸詐狡猾的大壞蛋哦!”原來那兩個男生不敢動手,是因為有把柄在他手上啊!

  不知道另一個男生又是為什么不敢動手?美梨突然有點好奇。

  光恩卻為她的話一陣微愕,接著笑了起來。

  “光靠拳頭是無法天下無敵的。”他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就像他這年記最愛看的武俠片里大俠的口吻一般。

  要保護重要的東西,就要先能夠天下無敵!這是教他武朮的楊家叔叔告訴他的。

  這一年來,他課后時間就到楊家,和楊家那位小他一歲的少爺一起學習武朮,楊家叔叔說他和楊昀驥資質性格都不同,所以楊昀驥練的是空手道,他則練台氣道與柔道。

  制人要先制心,談判時則要能夠抓住對方把柄,這些則是養父教給他的,無論文或武,他都學得很快。

  “什么啊!”美梨被他的樣子逗笑了。

  “包包給我,我幫你拿。”

  “不用了。”

  光恩還是拿過她肩上的背包,背在自己身上。

  她卻不解他的體貼,笑道:“我怕你長不高耶!”

  他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我已經跟你一樣高了。”

  再過几年,他一定會比她還要高,到時,她就不能再拿他當小弟弟看了。

  光恩在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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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暑假讓光恩印象深刻。

  厲父給他們姊弟倆都請了私人家敦,美梨上才藝課時,光恩就要上些英日文之類死板板的課程。

  那一天難得兩人都沒有家教課,厲父同妻子去參加一個親戚的宴會,家里只有佣人和他們姊弟。

  光恩一上午沒看到美梨,忍不住去敲她的房門。

  聽到里頭傳來美梨虛弱無力要他自己開門的聲音,他不禁有些緊張。

  “你怎么了?”一開門,就見癱在床上猶如重症患者的美梨,她眼眶還紅紅的,像剛剛哭過。

  應該說,其實她正在哭,只是斷斷續續的,一邊嗚咽,一邊呻吟。

  天!她怎么又哭了?光恩覺得她的眼淚一定是某種魔咒,否則怎么每次見著她掉淚,他就渾身不對勁?

  “怎么了?不要哭啊!”他定過去跪坐在她床邊,不知如何是好。

  “誰欺負你?”她今天都沒出門吧?這屋子里是誰那么大膽子敢欺負她?

  美梨抽抽噎噎的,扁了扁嘴。

  “我肚子痛。”嗚嗚……只有痛過的人才知道,去打針時她眉頭都不皺一下,但這種痛實在很磨人,不是只有痛而已,簡直是種煎熬。

  尤其她平時又不是很注意飲食習慣,夏天一到一天沒吃冰都不行,肚子痛的時候就更慘了。

  “怎么會肚子痛?吃壞肚子?盲腸炎?”光恩連忙走到電話邊,“我打電話叫救護車。”說著他便拿起話筒。

  “千萬不要!”美梨哀號著阻止他。

  想想還真討厭,為啥生理痛不能挂急診咧?她是很想這么做,不過只怕會笑掉人家大牙。

  “為什么不要?你都痛成這樣了。”見她又掉淚,教他心急如焚。

  “生理痛叫救護車,我會上電視吧?我才不要。”她已經可以想像記者忍著笑講述她的糗事了——雖然后來冷靜地想想,其實是她想太多了。

  生理痛?光恩乍聽這個名詞一時有些尷尬,畢竟是在那樣的年齡,可是看著她難受的模樣,他沒有時間想其他。

  學校是怎么教的?他連忙回想在課堂上所學到的知識,突然慶幸校方的開明,沒像其他學校男生女生的部分分開上。

  他取來熱毛巾讓她熱敷,看著她仍擰著眉,他沉吟著,接著像想起什么似的沖出家門。

  等他滿頭大汗地回到家時,手里提著一個大袋子。

  “那是什么?”美梨奇怪地看著那鼓鼓的袋子,還有他像百米賽跑過后的模樣,外面似乎下著雨,這笨蛋竟然沒打傘就沖出去了。

  光恩把袋子拿給她,她一看,忍不住敗給他地笑出聲。

  “我的天啊!你……你不會把附近商店架上的巧克力全都搜刮光了吧?”噢!笑太大力,肚子好像更痛了。

  那只要去大賣場瘋狂采購才會用到的大袋子,里頭滿滿裝的都是巧克力,就可以知道她有多么不敢置信了。

  “我……”光恩臉頰紅了紅,不知道是因為跑步或是她毫不掩飾的笑,“因為我不知道要吃多少才有效。”

  他本來想問問便利商店的女店員,心想女生應該會知道才對,不過那女店員見他抱著一堆巧克力就一直掩嘴偷笑,他只好作罷。

  美梨笑趴在床上,許久才道:“吃到發霉都吃不完啦!我不管,這些你要負責吃掉一半!”

  光恩為難地看著那袋巧克力,他一向討厭吃甜食,可是又不愿意違背她的意思,只好硬著頭皮點點頭。

  那些巧克力果然吃了很久很久,等他們好不容易解決掉它們,西洋情人節已經到來了。   

  升上國一的光恩,很快就成為學校里的風云人物,因為他是以第一名的成績進入國中部,而且立刻讓女孩們一陣瘋狂。

  美梨記得那天他抱著一箱巧克力回到家里時,她差點拍額呻吟了。

  “這不是買的,是人家送的。”光恩連忙說。

  因為實在太多了,他還去合作社跟阿姨借紙箱裝回家。

  “那你也用不著全拿回來吧?”她怎么不記得去年他有這么“博愛”?當時一堆小女生捧著巧克力追到他們家大門口,這小子說不要就是不要。

  “我想拿回來給你吃。”見她的確因為吃巧克力疼痛有些好轉,所以今年他一律來者不拒,雖然因此被好几個學長給盯上了,等著找一天堵他,不過他仍然照收不誤。

  美梨想笑,卻又忍不住有些感動……當然還有些頭疼。

  后來那些巧克力,扣掉放太久壞掉的,他們又吃了好几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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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恩升國中那年,因為還不敢向厲父要求些什么,所以還是每天搭公車到美梨學校門口等她,為此,他拒絕參加課后輔導,讓許多老師頗有微詞。

  但几次段考下來,狀元依然是狀元,還擊敗了從其他國小考試進來的資優生,老師們因此不再強制要求他參加課后輔導。

  國二那年,他參加跳級考試,成功取得高中入學資格——當成績公布時,大家都覺得是在意料之中,以光恩的能耐算是小菜一碟。

  誰知他取得高中入學資格后,竟然轉學了,而且還是轉到惡名昭彰的華中。很多人都在猜,黑道組織“十紋蘭”九個家族的千金與少爺几乎都念華中,光恩會轉到那所學校倒也不奇怪。

  對光恩來說,開學第一天最高興的事,莫過于可以和美梨一起上學。

  “梨梨,你好了沒?”光恩一大清早就來敲她的房門,他穿上高中制服,果然英挺帥氣得讓人眼睛一亮。

  房門打開,美梨仍是一張沒睡醒的臉,身上穿著筆挺的新制服,卻以鼻音濃重的嗓音道:“才七點……”還有,他為什么又喊她梨梨?但她抗議的聲音被拉著她往樓下跑的光恩打斷。

  “今天入學典禮,我是新生代表,得早點到場。”

  “你是新生代表,我只是新生,七點半以前進學校就好了……”美梨不管拉著她手的光恩,轉身就要往反方向走,“我還可以再……”瞇一下下,別攔她!

  “你一定會遲到。”光恩不容反駁地道,走進飯廳后就把早餐塞到她手上,“乖,快吃。”

  美梨一張小臉皺成苦瓜。

  難得老爸老媽出國去了,就不能讓她睡久一點嗎?遲到有什么了不起,罰站背書就好了咩!她可是習慣成自然,才沒在怕的啦!

  “你制服都穿好了,再回去睡會弄皺。”

  她哼了聲,“那是普通人,我才不會。”

  為了賴床,她可是練就了一身好功夫,包括如何一邊刷牙洗臉穿制服,一邊打瞌睡,梳洗完畢再爬回床上偷補眠時,制服上絕不會多出半條皺痕,雖然為此她得躺得像要讓人瞻仰遺容一樣。

  “是,你最厲害,”光恩的口氣像在哄小孩。“待會兒在公車上你可以小小睡一下,到學校我再叫醒你,要不然,我把新生代表的感言講長一點,讓你可以睡到自然醒,行了嗎?”

  美梨忍不住失笑,“這樣你開學第一天就會被怨恨。”

  早餐是在光恩半哄半誘下吃完的,原本期待在公車上可以打個盹,卻忘了上學的巔峰時段,車上根本沒有坐位。

  美梨又擺出一張苦瓜臉。

  這對認識美梨的旁觀者而言,是個值得玩味的現象,因為美梨連對父母都不太敢撒嬌,獨獨對光恩,她可是撒嬌耍賴樣樣來,因為光恩總會哄著她。

  “不然你靠著我睡一下好了,你不是說你連站著都可以睡?”說出這個提議時,光恩也不曉得為什么,心跳有些加速。

  美梨當他在揶揄她。

  “你不信哦?萬一我流口水在你制服上,不要怪我!”

  光恩忍不住失笑,“請便。”他一手抓住欄杆,一手像是再自然不過地將她圈在懷里,把她和人群隔開,也避免車子的顛簸讓她向前倒去,美梨的書包照例又被他搶去背在另一側。

  和光恩緊緊貼著,他的體溫透過衣服傳遞給她,美梨有一瞬間的心悸和臉紅。

  曾几何時,光恩的個頭已經比她還高大了,她的頭剛好枕著他的肩膀,她對這個發現很滿意,方才短短一秒鐘的異樣情愫被拋在腦后,開心地在他懷里調整依偎的角度,以找到更舒適的位置。

  光恩干淨的氣息和溫暖的體溫將她輕柔地包覆,真是舒服得讓她……想睡覺,而她大小姐也真的瞇起眼,像與公車內的擁擠完全隔絕。

  光恩的心跳有些紊亂。

  梨梨聞起來好香,而且她的身體好柔軟,如果不是在公車上,他真想緊緊的抱住她。

  當她的小手環住他的腰際,光恩心口又是一陣強烈的騷動。

  他努力不去想其他,穩住身子好讓懷里打瞌睡的人兒有個更安全的依靠。

  直到公車駛到華中附近的公車站牌時,他才不舍地叫醒已經睡到打呼的美梨。

  美梨眨眨眼,神情有些恍惚,迷迷糊糊地讓光恩牽著她的手下車,站在太陽底下的熱氣讓瞌睡虫一下子全逃之夭夭。

  “還好沒真的流口水。”她拍拍他的肩,半開玩笑地道,心里想的其實是這個枕頭讓她滿意得不得了,以后一定要找機會多多利用,嘿!

  “可是你打呼的聲音連司機都聽到了。”光恩故意一臉揶揄地道,掩飾心頭小小的失落。

  忽然問他不知自己該覺得高興或悲哀,因為他大概也只有這種時候敢光明正大的抱她……

  接著,光恩卻為這樣的想法有些迷惘。

  為什么他會因為不能夠抱著她而失落?為什么他對一個擁抱有那么多的感觸?

  他知道自己很喜歡這個姊姊,也一直努力不讓她把他當成小弟弟,所以在第一次發現自己終于比美梨高時,他就改口喊她“梨梨”。

  明明感情那么好,可是在彼此太過親密時,他總會感到一絲緊張和強烈的期待,另一方面卻又害怕那樣的感情太明顯、太詭異。

  為什么?

  他們之間總是毫不設防的,很多事情變得理所當然,所以光恩意會不到一切也許和愛情有關。

  “臭光恩,你說什么?”美梨瞪大眼,“我哪有打呼?哪有?”她几乎要追打著他了。

  “你問司機啊!同車的乘客都聽到了。”光恩仍是不正經地跟她玩鬧著。

  “你亂講啦!我不要理你了!”竟然說她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可愛少女會打呼,完全不給她留面子,太可惡了!美梨轉身就跑進校門。

  “梨梨,等等。”光恩兩三步便追上她,握住她的手,不讓她太早和自己分開。

  新生代表致詞時,光恩果然脫稿說了將近一個小時,不過美梨笑稱他會被怨恨,其實只對了一半。

  看著台上帥氣英挺的新生代表,同樣也是新生的女同學們個個心花朵朵開,恨不得他話可以再多一點,連本來不用參加入學典禮的二、三年級學姊也忍不住跑進禮堂一探究竟。

  聖于男生,雖然對這個一臉臭屁、講話又落落長的同學有些不滿,但一聽說他是十紋蘭雷字堂的少爺,再多的不滿也都沒膽發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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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青校園里,要講起最瑰麗夢幻的回憶,當然就是校園白馬王子和向心儀之人告白了。

  楓香樹下,含羞少女頰上是三月桃花的顏色,聲音微顫地向心儀的男孩傾訴真心。

  “對不起,我不能跟你在一起。”光恩一臉歉然的微笑。

  “為什么?”他說那句話的神態之誠懇,讓女孩無法責怪。

  “因為……”他側頭想了想,才道:“我想我并不喜歡你。”

  這么老實的回答,又讓女孩忍不住恨得牙癢癢。

  “為什么是‘你想你并不喜歡我’?”女孩覺得奇怪。

  “那么,你為什么說你喜歡我?”這是他對那些跟他告白的女孩最大的疑問。

  其實也沒有很多人向他告白,至少比起他班上的霍成昊——他現在應該喊他江浩——一個學年過去,都要升高二了,也不過三個女孩來向他表白,而江浩可是忙得很呢,几乎每個禮拜都被女生“外找”。

  告白多寡倒不一定和受歡迎程度成正比,而是因為相貌太俊美、太零缺點的校園公主或王子,給人感覺可遠觀不可褻玩,真的敢向他們告白的人當然就少了。

  女孩有些錯愕了。

  “喜……喜歡就是喜歡啊!”她又羞得滿臉通紅,“我喜歡看著你,每個禮拜和你們班一起上的體育課,就算生病也絕不蹺課,知道你都搭哪一班公車,我也改搭跟你同一班……”

  女孩的話讓光恩有些怔住,像突然問有個困擾許久的迷團豁然開朗一般。

  “特地跟某個人搭同一班公車,想要一直和她在一起,不愿意分開,看著她就會覺得很開心……”這下就是他對梨梨的感覺嗎?

  他以為他和梨梨只是感情很要好罷了,也有很多家庭兄弟姊妹間的感情很好的。

  可是,似乎又有那么一點點不一樣。

  “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

  “當然了,如果不喜歡那個人,怎么會想和他在一起?看著他時又怎么會覺得開心?你問我這些問題,是在懷疑我或笑我的感情很盲目嗎?”女孩覺得有些氣憤,也有些受傷。

  “對不起!”光恩又是一個誠摯的微笑,滿懷歉意地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我確定我不能和你交往的原因是——我有喜歡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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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假前的校園大頭條,白馬王子有了心上人!

  幸好要放暑假了,美梨慶幸地想,要不,她一定會被班上同學嚴刑逼供,非要從她嘴里套出光恩喜歡的人是誰為止。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她也很好奇的說。

  美梨坐在沙發上,咬了一口冰棒,幸福的冰涼感立刻充滿口腔,暑意全消。

  “梨梨。”光恩從玄關處探出頭,一見她手中的冰棒,眸中立刻進射出殺意。

  他昨天明明就把冰箱里的冰淇淋和冰棒全部消滅的,想不到竟然還有漏網之魚。

  八卦男主角現身,美梨忍不住一臉興奮,猜想不知可不可以藉著身分的特權向老弟套問女主角是誰?

  “爸媽要你聽電話。”光恩走過來,抄走她手中的冰棒,“你快去聽電話,國際電話很貴的。”

  “我的冰棒!”

  “我先幫你保管,你趕快講完電話就能回來吃了,乖。”他哄道。

  “講電話也可以吃冰棒啊!”只不過再抗議下去,冰棒都融化了,她了解她這弟弟有時可是固執得很,美梨遲疑地看向玄關方向,再看向冰棒,最后決定速戰速決。

  她快快講完電話,再折回客廳,光恩已不見人影。

  “厲光恩!我的冰棒!”

  美梨找到廚房時,只見光恩站在水槽邊,她心里大叫不妙地沖過去。

  冰棒只剩下一根棍子,上頭還刻有“銘謝惠顧、再接再厲”的字樣。

  “剛剛我看它上頭有顆像蒼蠅屎的東西,不衛生,吃了會生病,所以就把它沖掉了。”

  不知是否是錯覺,美梨覺得他這么說的同時,眼里閃著“你能耐我何”的神采與得意。

  “哪里是蒼蠅屎?那是巧克力米啦!”她氣得跺了下腳,“把我的冰棒還來!”

  “你去跟水溝要啊!跟我要有什么用,冰棒又不是我偷吃的。”這回光恩的口吻是連掩飾都不掩飾的無賴。

  “你……”美梨氣呼呼地指著他的鼻尖,半晌說不出話,許久,她才道:“算了,不跟你計較,我再去買就是!”天涯何處無冰棒,何必煩惱吃不到,哼!

  結果,買回來的第二支冰棒,進了光恩的肚子,洗個手回到客廳里的美梨—陣傻眼。

  “厲光恩,你好幼稚,要吃冰棒干嘛不自己去買?竟然偷吃我的,幼稚園小朋友都不會做這種事!”她氣得街上去住可惡的光恩身上又捏又槌。

  她手腳并用,足見她對吃不到冰棒有多么怨恨。

  這是當然啦!昨天以前冰箱里那堆冰品都是她從超市里搜刮來的,一夜之間不翼而飛,她已經滿肚子氣了。

  光恩不閃不躲,一邊還用雙手護住她,免得踹人踹到忘我的家伙自己先摔倒。

  “我沒偷吃,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吃?”他閑閑地問道,她的攻擊對他根本不痛不癢。

  “還說沒有,你偷吃都不知道要擦嘴巴!不然你嘴角那是啥?”幼稚鬼!貪吃鬼!美梨氣得臉頰鼓鼓地在心底罵道。

  光恩眼里狐狸般的笑意一閃即逝,接著一臉誠懇地道:“我嘴角是啥,你自己嘗嘗不就知道了?”

  不待她有任何反應,他伸掌壓住美梨的后腦勺,冰涼的唇跟著覆上她的。

  還殘留著草莓香甜氣味的舌頭探進她唇齒間,狡猾地挑逗過她的舌尖,接著在她唇上深深一吻,發出令人臉紅的聲響,才若無其事地放開已經石化了的人兒。

  如果不是怕太單刀直入的手段會嚇跑她,他真想再深深地品嘗她口中的芳美與甘甜。光恩手指愛撫著她細致的臉頰,戀戀不舍地不愿放手。

  一秒、兩秒、三秒……

  “蚊子飛進你嘴巴里了。”他拍了拍她的粉頰,取笑般道。

  “你……”美梨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好半晌說不出話來,腦袋處于當機狀態。

  因為當思緒一觸及“吻”、“弟弟”這兩個字眼,好不容易拼湊起來的邏輯立刻又潰散混亂。

  “我沒有偷吃你的冰棒,對吧?”就猜到她會是這種反應,光恩心里既好笑又無奈。

  他們之間看似親密,實際上要在一起可能還有好大的鴻溝得跨越。

  冰棒?噢,對了!她的冰棒!

  “你有!你嘴里明明就有草莓的味道!”罪証確鑿,還死不認罪?

  “咦?是嗎?”光恩一臉訝異,“原來我剛剛無意間吃了你的冰棒?”接著他再擺出懺悔狀,“對不起,我一定是這几天太累了,你知道我最近家教課好多,還有接掌學生會的事,連睡覺時間都不夠,所以可能會做出一些無意識的行為來。”他完全沒停頓的把這些狗屁謊言說得順口極了,搭配那張無辜至極、誠懇至極的笑臉,几乎要讓人同情他“偷吃”的背后其實是滿腹的心酸。

  “是喔。”上當呆瓜第一枚,美梨一臉心疼,當然一半是心疼光恩,一半是心疼她的冰棒。

  “可是我的冰棒……”難道她注定和冰棒無緣?可是越吃不到的,嘴就越饞啊!她現在覺得不吃冰會死啦!

  “這樣吧,咱們出去逛街,我請你喝紅豆湯。”喝紅豆湯才好,《本草綱目》記載,紅豆溫經補血……

  “這還差不多!”雖然外面太陽很大,可是難得假日,美梨也不想只是窩在家里。

  “我要吃紅豆刨冰!還要去逛百貨公司吹冷氣!”她几乎要興奮地轉起圈圈了。

  “呵呵。”想得美!光恩臉上笑著,心里卻有股想敲敲她腦袋的街動。

  也不想想去年這時候她狂吃冰的后果是什么?先天體質不良,后天飲食失調,才會讓她每次月事來都像只快歸西的小病貓,他為此可是打定主意扮黑臉也在所不惜。

  美梨似乎瞥見他眼里的冷笑,甩了甩頭,卻見他笑得讓人如沐春風,她不禁怪自己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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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最受歡迎的戶外活動,當然非游泳莫屬。

  一大早,光恩就接到找美梨的電話,是個陌生的男孩子,他和對方講沒兩句,還沒問清底細,話筒就被美梨給搶過去。

  光恩若無其事地在她身后走過來、走過去,一副沒事散散步的優閑樣,耳朵卻拉得長長的,深黑的眸子隨著她掩嘴淺笑,頰邊浮現紅云而進射出冷冽寒意與殺氣。

  “……可是我不會游泳耶!”美梨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絞著電話線,眉目含笑,“你要教我?可是我很笨啊!之前去上過游泳課,還是學不會。”

  那男的要教梨梨游泳?原本裝做在一旁書柜前翻著書報的光恩突然一臉殺氣。

  男生教女生游泳,還會安什么好心眼?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光恩的眼神之凶狠,像是要把眼前有字典厚的精裝原文書給射穿了似的。

  “……這樣啊?好吧!”似乎被對方說動,美梨笑著答應,“下禮拜一嗎?沒問題。”接著又寒暄了一會兒才挂斷電話。

  美梨雀躍地哼著歌,像只快樂的小粉蝶翩然轉身准備上樓,那副模樣簡直……

  簡直就像戀愛中的少女!

  光恩忽然覺得,像是有人在他胸口重重地槌了一拳似的,好悶、好痛,因為嫉護而升起的怒火流竄到五臟六腑和四肢百骸。

  “唉……”與表象下怒焰燃燒的惡魔相反,光恩輕輕嘆了一口氣,眉頭深鎖,有如滿腹愁思的詞人,憂郁與氣質兼具,讓人光是看著那副模樣就忍不住想像他心里必定是感嘆春花秋月的吟風詠雪,絕不會像普通人一樣挂念著俗不可耐的煩惱。

  原本准備上樓的美梨腳下一停,狐疑地看向沙發上的光恩,后者捧著書,卻一副心不在此,愁眉不展的模樣。

  她擔心地走向他,在一旁坐下。

  “你怎么了?”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子,美梨有些緊張。

  “沒什么。”光恩把書合上,嘴角勾了勾,看起來卻更無奈,“我很好,別擔心。”他落寞的撇開臉。

  這樣叫她怎么能不擔心?美梨更緊張了,起身換了張椅子,和他并危坐在一起,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說,我可以當你的垃圾桶哦!”弟弟有心事,當姊姊的怎么能不管呢?這可是她好不容易能展現當人姊姊典范的機會呢!

  光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著垂下眼,勾了勾唇角,笑得十足十的無奈,活脫脫就是憂郁美少年的模樣,看一眼就揪人心肝。

  “沒什么,別為我操心了,你開心就好,我不想掃你的興。”

  真是體貼的弟弟!美梨心里的感動真是有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但也因為這樣,她更加不能不管他了。

  “不要這么說嘛!”她努力擺出溫柔姊姊的表情,“而且你不告訴我的話,我會一直想一直想,哪里還開心得起來?”

  見他還是不肯說,美梨使出了必殺絕招,抓著他的手臂開始撒嬌。

  “好嘛好嘛!跟我說嘛!”

  光恩一副拿她沒轍的模樣,其實老早就等苦她上鉤了。

  他嘆了口氣,一臉故作灑脫,把那種想要不在乎,卻又難忍心中牽腸挂肚的矛盾表現得淋漓盡致,不去當演員真是影壇一大損失。

  “也沒什么,”他聳聳肩,深吸一口氣,“只是失戀而已。”

  什么?她沒有聽錯吧?美梨嘴巴和眼睛都張得老大,簡直像聽到外星人綁架美國總統一樣錯愕。

  “你……你開玩笑吧?”失戀?!她這位校園白馬王子,貌賽潘安,才比曹植的弟弟,竟然會失戀?!

  哪家的女人這么沒眼光啊?

  “我也希望我在開玩笑。”

  “你……”美梨支吾了半晌,突然想起學校里傳言光恩早有心上人的事,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光恩是單戀嗎?還是情海生波?

  “是哪個女生啊?你為什么失戀?”被拋棄?被劈腿?人家不愛他?

  “她的心里不再有我。”光恩幽幽地道,視線看向遠方,“算了,我不想再提她了,只要我知道她過得幸福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天啊!美梨一手捧著心口,一副感動得快要痛哭流涕的模樣。

  她弟弟真是個深情的好男人啊!

  自古多情空余恨,真是太令人鼻酸啦!

  美梨努力思考著該怎么安慰他,這時她才覺得頭大,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一個失戀的人,好怕說錯話,讓光恩陷入更深的悲傷之中。

  “那個……你還年輕嘛!未來還很長,看開一點……”啊咧,這樣講,好像光恩遇人不淑一樣。“呃……我是說,愛情不是人生的全部,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咧!”還有什么成語可用啊?美梨不禁懊悔起上國文課時都在打瞌睡。

  “可是,我沒辦法不想她,我醒著時想她,閉上眼就看到她,她的一切已經深深印在我腦海里了。”為情所困的憂、為愛傷風的疼,光恩光是聲音就表現得人木三分。

  當然,也要心里真有個對象能讓他揣摩——想著美梨方才講電話的模樣,他將護火與怒焰壓抑住,就只剩悲涼的愁倀。

  單戀真一種磨人的玩意兒!既甜蜜又苦澀,那是疼到了心坎也舍不得怪罪對方的感情。

  “那……”怎么辦?她忽然覺得好想哭哦!光恩好像她看的日劇里那些痴情的男主角,好可憐!

  “這樣吧,你應該多到外頭走走,這個暑假我就陪你四處散心好了,看你想去哪里玩……”說到這里,她想到剛才的電話,靈機一動,“對了!你下禮拜一有空吧?跟我—起去同學家,他請我和几個同學去他家,他家有私人游泳池,除了玩水游泳,他還打算開個小型的派對。”

  嗯,這主意真不錯!美梨真是太佩服自己了,這么快就想到一個讓光恩轉移注意力的好方法。

  私人游泳池?有啥了不起?光恩在心底冷哼,完全不見上一刻的淒愴。

  要不是因為他們家坐落在大都市的精華地段,寸上寸“鑽”,蓋個私人游泳池有啥問題?厲家在南部的大宅也有游泳池啊!

  “我跟你朋友都不熟,還是算了。”

  事實上,這是光恩認為他這學期最大的失策,入學分數太高,結果能力分班沒和美梨在同一班。

  不過下學期可就不會了,分班考試時他故意寫錯好几題,再運用即將成為學生會會長,和老師們的良好關系,和美梨同班應該不是問題。

  “不會啦,他們都知道你啊,你可是我們學校響當當的風云人物耶!”美梨心里打定主意,更賣力地勸道:“何況一回生二回熟,人跟人之間都是從不認識到認識,甚至做朋友的啊!他們人都很好,會很歡迎你的。”而且以她老弟的魅力,一向能很快成為人群的焦點,絕不用擔心他被冷落。

  光恩佯裝猶豫,心里卻在冷笑。

  很好,這么一來,這一整個暑假,他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黏著梨梨,就算他沒主動要跟,以梨梨的個性也絕不放心丟下他一個人,她去哪,他就跟到哪,要是有男人對梨梨居心不良,全都得先通過他這關。

  不!應該說,任何敢對梨梨動歪腦筋的,全都要有必死的覺悟!光恩眼里的殺氣一閃即逝。

  “好啦,就這么決定了,我等一下打電話給班長。”美梨不容反駁地作下決定,完全不知自己照著光恩擬好的劇本在走。

  “梨梨,謝謝你。”光恩一臉的盛情難卻,“不過,你知道我自尊心很高,我不想讓你和我以外的人知道我失戀。”因為壓根沒這回事。

  “我當然知道,哪有姊姊把弟弟傷心難過的事當八卦宣傳的。”美梨正義凜然道,“放心吧,連爸媽我都不會講,我朋友那邊我就說你約會臨時取消沒處去,所以跟我們一起玩。”

  光恩點點頭,慶幸她在某方面的精明和體貼。

  雖然她不精明的那一面,真是讓他又愛又恨,愛的是她總能順他意被他騙得團團轉,恨的是她一點也不能了解他的心。

  “還有哦……”像是不放心似的,美梨又道:“如果你真的很難過,絕對不要一個人悶不吭聲,”她拍拍自己的肩膀,“姊姊肩膀借你靠!我永遠會支持你的!”

  光恩差點失笑,卻傾身向前抱住她,免得悲傷的表情破功。

  “謝謝你。”他的聲音有些顫抖,美梨心頭一緊,好生不舍,一手環住他輕輕安撫了起來。

  可憐的光恩!她激動得熱淚盈眶,越發心疼地抱緊他。

  光恩把臉埋在她的頸窩,好不容易強抑下狂笑的沖動,乘機抱緊他渴望已久的嬌軀,几乎要掩飾不住強烈的眷戀與沖動,手臂收緊了力道,讓她更加貼向他。

  “光恩?”遲疑地出聲喚他,美梨只覺得他有些怪異。

  “再讓我靠一下,一下下就好。”

  如此哀求的語氣,美梨怎么忍心拒絕?

  “你盡量抱好了!要抱多久就抱多久,反正我沒事。”她紅著臉道,當自己心跳欲狂是因為他手臂太用力。

  光恩可舍不得她不舒服,放松了手臂的力道,臉頰貼著她的耳朵,忍耐著親吻那粉紅色耳珠和白玉頸項的街動,俊美臉孔上有著惡魔般的冷笑和算計。

  想和他搶梨梨?門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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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該由主辦者大出風頭的游泳池派對,因為光恩的出現,眾人目光焦點全都轉向這位校園白馬王子兼新任學生會會長。

  而那位要教美梨游泳的班草兼班長,因為光恩的私下挑釁,決定與他較量兩百公尺游泳競速。

  畢竟是整天坐在書桌前的讀書人,不像光恩,為了繼承雷字堂,不只頭腦要聰明冷靜,還要文武雙全,几乎每天要到天字堂楊家進行刻苦的地獄般武朮訓練,體能自然不在話下,比賽還沒結束已經分出了高下。

  光恩倚在游泳池邊,以勝利者的姿態睥睨著膽敢覬覦美梨的蒼蠅一號;美梨當然有跟光恩介紹過他們班長的名字,光恩臉上挂著親切有禮的虛偽笑容,實際上卻自動將情敵姓啥名誰消音,直接以“蒼蠅”稱之。

  此后任何起過念頭想追美梨的,當然全被光恩編進蒼蠅大隊里,由他這位蒼蠅終結者一一消滅。

  光恩主動向情敵伸出手,一副充滿運動家精神、胸襟寬大的模樣,卻在對方耳邊低聲冷道:“依照賭約,不准再接近梨梨。”

  “我不記得和你賭過這個。”班長也不是浪得虛名,握住光恩的手不放,冷靜地回道,“追女孩子和運動都是君子之爭,但不應混為一談。”

  “是嗎?”光恩撇唇冷笑,“很好,走著瞧。”他放開手,退后一步,又回復成那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

  “你們在講什么小祕密啊?這么神祕。”美梨跟著歡呼起哄的眾人圍在一旁,光恩一轉身就將她拉到身邊,她忍不住好奇地問。

  光恩一手圈住她的肩膀,忽然虛弱地往她身上靠。

  “他說,我喜歡的女生向他示好,我已經沒希望了……”他邊說邊把美梨帶到人少的角落,仗著比她高出一個頭的優勢,他也不怕她會發現自己臉上一點悲傷的表情也無,轉過頭得意地看向被其他同學包圍的蒼蠅一號,笑開一口白牙地眨了眨眼。

  “班長,看不出來你那么有種耶!”

  眾人鬧烘烘地贊道,當事人卻一頭霧水,看向不遠處光恩那狐狸般不懷好意的笑臉:心里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對啊!厲光恩剛剛說你和他單挑是為了追佳綺哦,超帥的啦!”

  班長愕然地看向將毛巾遞給他,一臉含羞帶怯的班花葉佳綺,再看向唯恐天下不亂的造謠者光恩,后者已經和美梨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

  該死的厲光恩!沒見過像他那樣卑鄙無恥的小人!他几乎想對天狂吼,卻又怕當眾反駁會讓女孩子傷心,只能啞巴吃黃蓮。   

  全校竟然都被那家伙給騙得匿團轉!什么學年度最優模范生G.,什么校畫白馬王子?根本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狡猾無賴的大惡棍!戴著天使面具的魔鬼!

  這一邊,美梨為了弟弟的心碎而心疼不已。

  “天啊!沒想到他那么壞!”

  光恩真的是好可憐哦!她心疼地抱住他,像安撫小朋友那樣地拍拍他的肩膀,想要把所有的溫柔都化作鼓勵與支持他的力量。

  雖然是撒了謊,光恩心里仍是暖暖甜甜的,對美梨的單純與善良更加眷戀。

  愛意飽漲的同時,男性本色也俏悄抬頭。

  梨梨穿泳裝的樣子真是性感又可愛!光恩忍住把她推倒的沖動,眉眼間的陰郁像是他的內心真的墜入無止境的孤寂深淵,一手卻不忘占有性地環住她的腰際。

  情場如戰場,如果梨梨根本不介意那男的跟別的女生在一起,那么他的謊言就不算破壞梨梨的幸福,是吧?光恩心里在意的只有這個。

  若要說他最害怕什么,那也是梨梨的幸福不再需要由他來給,他完全不敢、也不愿想像會有那么一天。

  “我去替你教訓他!”美梨義憤填膺道。

  “不用了。”將她帶回懷里,他繼續貪婪地享受軟玉溫香在懷的美好。

  “既然她有了選擇,我又何必讓她為難?只要他能好好待她,讓她幸福就好,我一個人也無所謂。”淒涼落寞的聲音,卻配上像要將懷里小紅帽吞下肚的表情,光恩低下頭,鼻尖和嘴唇觸碰著美梨光滑的肩膀與頸項,大手在她裸背上游移輕撫著,那種想把她帶到角落吃干抹淨的沖動更加強烈。

  真是痴情到天地也為之動容啊!美梨都要為他那番話痛哭流涕了,她忍不住又激動地抱住他。

  “真是苦了你了。”她的眼眶泛紅,几近哽咽。

  他真的真的好可憐哦!讓她好心疼啊!

  光恩將美梨圈在他和牆壁之間,當她更努力抱緊他時,她胸前的柔軟隔著泳衣緊貼著他,他心里大叫不妙,原來就已經悄悄鼓脹的下身更加抽緊,刺激的反應讓他忍不住呻吟出聲。

  他突然覺得,上帝創造男人這樣的生理構造無疑是一種牽制,還沒吃夠豆腐下半身就搭起帳篷,再怎么無知的小羔羊只要發現了都會落荒而逃。

  可惡!光恩在心里低咒著,心不甘情不愿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把滿腦子色情的綺思驅趕出去。

  “怎么了?”美梨感覺他的背脊似乎有些僵硬。

  “沒什么。”他讓兩人下腹隔開一段距離,免得美梨發現他不良的企圖,可是上身和雙手還是眷戀地不肯放開她。

  “再讓我抱一會兒吧,我需要人陪。”他把臉埋在她的頸項,聲音哀傷地道。

  “你抱吧,不如等一下我們就回去好了。”再讓光恩看著他喜歡的女孩和別的男生卿卿我我,對他太殘忍了。美梨滿心是母雞捍衛小雞般的心情,壓根沒空去注意光恩的別有意圖。

  “嗯。”他求之不得。

  那雖然是光恩對覬覦美梨的蒼蠅第一次勝利,不過也種下了讓他煩惱的后果。

  對一個青春期的少年而言,還有什么是跟心上人在同一屋檐下,卻只能看不能吃更痛苦的?

  光恩的夜晚,從此變得很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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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假也是台風頻繁的季節。

  台風天的夜晚,窗戶被風吹得嘎嘎作響,暴雨鞭打著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不知從哪吹進來的風發出詭異的嗚咽,乍聽像鬼哭神號,還有不知名的碰撞聲,美梨匆然感覺這屋子空得可怕。

  爸媽仍在法國,大宅里原本七、八個佣人,有的要回家顧孩子,有的趕在台風天前回家做防台准備,只剩兩個外籍女佣和—名老管家。

  美梨被窗外的風聲嚇得睡不著,大著膽子披上衣服下床,思索著該去找誰陪她度過這一夜?

  她和兩個外籍女佣除了簡單的英文對話外根本沒話聊,又不好去打擾老人家的睡眠,最后她決定去敲光恩的房門,說不定他也沒睡著。

  還沒走到光恩的房間,就聽到同樣在三樓的偏廳處傳來陣陣撞擊聲,跟她在房間里聽到的一模一樣,只是在這里聽起來更清晰。

  偏廳被裝潢成和室,是父親為了光恩叫人來改的,對十紋蘭的九大家族來說,這是家族之長送給家中男丁的第一件禮物——只要家里有男孩子,都會有這樣一間和室讓他們平時不疏于武朮修習。

  不過,山字堂石家和林幫主家雖然沒有男孩子,石家和林家的兩個女孩仍然和其他男孩子一起習武,家里當然也替她們蓋了這樣的和室。

  美梨記得剛要蓋這間和室時,她還有點吃味,因為覺得父執輩實在重男輕女,畢竟沒見九個家族會替女孩准備什么樣的禮物。

  既然是習武的和室,大概也不難猜出那撞擊聲是什么,只是美梨對光恩這么晚還沒入睡有點好奇。

  她走進和室,只見光恩全身汗濕地呈大字型躺在地上,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喘息不休,一旁的沙包仍在搖晃。

  “你躺這樣會感冒哦!”她縮在門邊,小聲道。

  光恩彈坐而起,像是有些詫異。

  “嚇到你了?對不起。”美梨走到他身邊,蹲下。

  “沒有。”他臉頰浮上一抹紅。

  他身上只穿著一件運動長褲,赤著精瘦卻結實的上身,黑色發絲因為汗水而服帖在頰畔和額頭,看起來多了几分性感。

  和室里只開了盞小燈,昏暗的光線美梨無從發現他神情里的窘迫。

  “你怎么也沒睡?我吵到你了?”他長臂一伸,撈過一旁被他丟在地板上的毛巾把汗擦干。

  她搖搖頭,“外面風聲好可怕,我睡不著。”

  她雙手抱著膝蓋,眼神無辜得像小狗,光恩只覺呼吸紊亂,喉結上下動了動,忍住想緊緊抱住她的沖動。

  “你怎么也沒睡啊?”

  “我……”光恩臉頰更紅了,耳根子燙成一片,他慶幸自己在背光的位置,“我作了夢。”話一出口,他就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

  顧著看梨梨可愛的表情,卻把祕密說溜嘴,真該死!

  “什么夢?”美梨睜大眼,更加靠向他,他能夠聞到她身上的淡淡香氣,好不容易靠打拳而發泄完的那把火又被點燃。

  他還能作什么夢?

  本來他所作的那些夢都還算……呃,輔導級的,夢中他只是和梨梨擁抱、親吻,最多……最多夢到他推倒她,撕開她的衣服,然后就醒了,雖然很扼腕、很可惜,但到浴室沖個冷水澡就沒事。

  但今天卻不一樣,這都要怪該死的徐安揚!

  事實上可以的話,光恩一點都不想認識他,但很遺憾,徐安揚是風字堂徐家的男孩,厲徐兩家是世交。

  重點是,那個讓長輩一提起就只有搖頭和嘆息的徐安揚,排名第一的本事除了搞破壞,還有把美眉;光恩懷疑他把所有精力用在搞破壞還有交女朋友上頭。徐安揚這個人個性海派,堅持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只要一有被他評監為特A級的……成人影片,他就會分送給親朋好友一起看,當然是只限男的。

  其實青春期男生,哪個沒看過成人影片,問題是徐安揚不知去哪里找來的那部,他到現在都懷疑徐安揚是故意的。

  當然,也許只有他自己心虛,才會覺得徐安揚是故意的。

  那部影片的劇情講的是一對姊弟,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跟徐安揚把那部片子看完,片子播完后,他一聲不吭地抓起徐安揚痛扁一頓,回到家后,沖個冷水澡倒頭就睡。

  接著A片里的情節就反覆地出現在他夢里,只是男主角換成他,而女主角也不是A片中至少有F罩杯的爆乳女優,而是他朝思暮想的……

  “你怎么了?”美梨見他久久都沒回應,不禁湊向他,才發現他體溫好像有點高,只是近距離地看他,她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溫度。

  就著昏暗的燈光,他的臉紅成一片。

  “你發燒了?”她伸手探向他的額頭,低呼道。

  光恩像觸電般往后退,狼狽地掩飾自己的困窘。

  “沒事,我想回房去洗個澡。”

  “真的沒關系嗎?你好像在發燒。”美梨擔心地問。

  “我剛剛運動完的關系吧。”他故作瀟灑地道,起身要定回房,卻見美梨縮成一團坐在原地,教他好生不舍,腳步也遲疑了。

  他這才想起她剛剛說外面的風雨聲很可怕,那害怕的模樣讓他心疼。

  “你要回房去睡嗎?”

  她只是搖頭,然后抬起頭,用小狗般的眼神看他。

  “你回去睡吧,我到處晃晃說不定等一下就困了。”她說是這么說,聲音聽起來卻好落寞,身體也縮得更小了。

  光恩覺得進退兩難,內心在拔河。

  眼下,如果她不和他保持安全的距離,他真的沒把握自己還能把持住不逾矩。

  可是她的眼神好無辜,她的身影好嬌弱、好可憐。

  她說外面的風聲好可怕……

  好吧!他在心里無聲的嘆息,最后還是心軟投降,“到我房間吧,我有新的電腦游戲,或者看你要不要上網。”

  美梨歡呼地眺了起來,一把扑上光恩,后者根本來不及躲開。

  “就知道你最好了!”

  “我一身汗很臭,你別貼那么近。”光恩心跳失速,其實他害怕的是她察覺他蠢蠢欲動的生理反應,好不容易才和她隔開一些距離。

  “好啦!我們快回你房間,我要打電動!”美梨興奮得像得到肉骨頭的小狗一樣。

  光恩忍不住露出寵溺的,卻有些無奈的笑。

  “真是拿你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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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電腦前沒几分鐘,那專門欺負新手的鐵盒子就搞怪出了狀況,等光恩從浴室里出來時,就見美梨哭喪著臉向他求救。

  在他查看電腦的同時,她忍不住盯著他的側臉,若有所思。

  “怎么?我臉上有東西?”

  其實光恩有些心不在焉,剛剛沖完冷水澡,火是降下去了,可是只要她在他身邊,他就很難專心去做其他的事。

  他的視線與心思總是隨著她打轉。

  美梨好像偷窺被抓包似的,故意若無其事地轉了轉眼珠子,然后才開口,“我只是很好奇,你剛剛到底作什么夢啊?”她的眼神閃閃發亮地寫滿了期待。

  是不是夢見了什么可怕的事?在她的認知里,會讓人睡不著的夢當然只有惡夢。

  是跟鬼有關的嗎?台風夜講鬼故事最刺激了耶!

  “我……”光恩耳根子又紅了,不知做何解釋。

  “說嘛說嘛!”她又抓住他的手臂“盧”了起來。

  “也沒什么,就夢見我喜歡的女孩子……”他隨口搪塞,反正他也不算說謊。

  美梨沒料到是這樣的答案,見他認真地繼續修理電腦,她以為他又想起了傷心事,不禁有些自責。

  “對不起。”

  “嗯?”光恩不知道她為何要道歉,不禁有些錯愕,過了一會兒才想到自己這几天撒的謊,突然感到一陣罪惡。

  梨梨那么心疼他,若知道他說謊,她會對他很失望吧?

  面對任何人他都可以沒心沒肝沒眼淚,毫無愧疚地扮演偽君子和雙面人,但對梨梨,他實在不想騙她。

  “梨梨,我……”

  美梨突然傾身向前抱住他,“對不起,我只想到自己,都沒顧慮到你的感受。”

  她覺得自己好自私,光恩因為失戀而夜夜神傷,她卻只想要他陪自己聊天、教她玩電腦游戲,她真是一個冷漠又自私的姊姊!

  光恩心跳又變得紊亂,整張俊臉都漲紅了。  

  “梨梨……”她的身體好香,而且……

  光恩在心里大叫不妙。

  梨梨沒穿內衣!他感覺到軟綿綿又丰滿的觸感抵著他的臉頰,好不容易被冷水澆熄的欲火又被點燃,下腹的反應讓他冒出了冷汗。

  “如果你很難過,哭出來沒關系,不要覺得害羞。”美梨拍著他的背和肩膀,“什么男兒有淚不輕彈,那些都是屁,有了難過的事哭一哭對身體會比較好,而且我們是姊弟,我不會笑你的。”

  光恩的理智和獸性在拔河,卻又為美梨的話一陣無言。

  敢情她完全忘了他們之間沒有血緣關系的事實?這個想法讓光恩氣悶,罪惡感被拋到九霄云外。

  很好,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善良正直的那一面迅速被邪惡的另一個自我取代,也許是體內那把火實在燒得他難過,更也許是美梨那種態度惹火了他,他實在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像個白痴一樣扮演好弟弟的角色?

  明明就是自己想要的女人,還客氣什么?

  “梨梨……”他推開她些許距離,捉住她的手臂,臉上又露出虛偽的笑容,“很晚了,該睡了。”惡魔跟野獸不同的地方在于,野獸偏好單刀直入,把小紅帽直接推倒,然后撕裂她的衣服;惡魔則喜歡用引誘的方式。

  “可是……”美梨又露出了委屈的神情,“我會怕。”她垂下頭,覺得自己身為姊姊,好像不該這么和弟弟撒嬌,于是她把其他的話吞回去,雖然眼眶有點熱。

  光恩一向都由著她的,如果她說怕,他就會陪她,美梨有種失去寵溺的心酸,像失去主人寵愛的小狗。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邪惡卻又溫柔。

  “我知道,所以你可以睡我房間,我陪你,你就不怕了吧?”既然她一直都當他們是姊弟,那么,他就要讓她看看他們到底能不能真的只有單純的姊弟關系。

  “真的嗎?”原來光恩還是很疼她的!美梨開心得眼睛都亮了起來。

  “你每次需要人陪、覺得害怕的時候,我有丟下你一個人過嗎?”光恩微微一笑,卻越來越想懲罰這個把他當弟弟,甚至連一點男女之嫌都沒有的蠢女人。

  他為了她夜夜失眠,她卻把他當成無性別的可愛動物來看待,又摸又抱又親的,真當他沒有一點情欲,叫他怎么不嘔!

  美梨笑得甜甜的,搖搖頭。

  她就知道光恩最疼她了!呵呵……

  “你先去睡吧,我來關電腦。”

  “好!”美梨像個吃到糖的孩子,喜孜孜地扑到光恩的床上,順便撈走她上次抱過來陪她玩電腦游戲的泰迪熊,縮進被窩里准備好眠。

  光恩關掉電腦和大燈,脫掉上衣,清瘦的體格有著結實的肌肉,他像只獵豹般緩緩爬上床,等著把床上不知死活的獵物吃干抹淨。

  美梨翻個身,看著他的動作。

  “你這樣睡覺不會感冒啊?”她很識相地往旁邊挪了挪,免得鳩占雀巢。

  “做點運動就不會。”他一語雙關地道。

  “哦?”她眨了眨眼,一沾床就覺有點困,不禁打了個呵欠,“那你慢慢做,晚安。”她又翻個身,抱著泰迪熊閉上眼睛。

  “……”光恩無言地坐在床上。

  這女人實在太過分了,簡直不把他當男的!

  還是,他應該走野獸派路線,直接扑上去逼她就范?

  抹了把臉,光恩真是挫敗得想一頭撞死算了。

  “梨梨。”他試著喚她。

  “嗯?”回應他的聲音已經有了困意。

  他鑽進被窩,不達目的不善罷甘休。

  “你別睡,先陪我聊天。”

  “哦……”美梨有些困難地轉身面向他,“要聊什么?”她含糊不清地問道,眼睛根本是閉著的。

  光恩更氣了,這該死的女人!

  “就聊你最有興趣的,怎么樣?”用她想知道的話題釣她,接著他貼近美梨,將她圈入懷抱之中。

  “什么……興趣?”美梨總算半睜開眼,但還是迷迷糊糊的,光恩一把抽走她懷里的泰迪熊,惹來她一陣抗議的咕噥聲,聽來像小貓在撒嬌。

  “你要抱可以抱我。”他故意在她耳邊道,灼熱的氣息愛撫過那粉紅色的耳朵,刻意把早已不安分的下身貼向她,雙手則牢牢困住她。

  美梨皺了皺眉頭,似乎還是覺得泰迪熊比較好。

  “我想要小熊……”她嘟著嘴,字句像麥牙糖似的黏在一起聽不清楚。

  光恩很爪伸進她的睡衣里,飢渴的來回愛撫著,直到他的大掌盈握住飽滿柔軟的玉乳,銷魂而迷人的觸感令他呼吸急促了起來,低頭欲吻住她的唇,動作卻突然停了下來。

  因為身下人兒那最后一句根本是夢話,她胸部隨著規律的呼吸輕輕起伏,還發出小小的鼾聲。

  光恩簡直把所有他識得的臟話在心里全罵上一百遍。

  厲美梨!你這個沒神經的女人!

  他伏在她身上,進退兩難。

  在她清醒時挑逗她,跟在她睡著時伸出魔爪是不同的,前者是他對她不把自己當男人的報復,他必須讓她知道他一直都把她當成女人,他對她是有欲望與渴求的。

  但如果在她睡著時侵犯她,那他就變成禽獸了。

  他在心里咒罵著,也只能鳴金收兵,正想起身的同時,美梨卻翻個身,枕住他的手臂,失去泰迪熊的雙手轉而抱住離她最近的他。

  光恩只得躺回床上,心里的咒罵轉變成呻吟。

  這下可好了……

  美梨一陣咕噥,似乎覺得這抱枕還不賴,臉頰貼著結實的胸肌,一只腳不客氣地跨上他腰間,唇邊綻放滿足的甜笑,睡得更香。

  光恩悶哼一聲,下腹與她緊密地貼著,不愿吵醒她,手臂也抽不回來,只能維持著這個瞹昧的姿勢。

  眼下何止進退不得?他可以感覺到欲火焚燒的疼痛與煎熬,而那個挑起這場火的小火種與他緊緊相貼,睡到打呼,他卻不敢有任何動作。

  占有明訓,壞事不可做,歹路不可行。

  自作孽,不可活啊!

  光恩只能含恨睜眼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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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梨把煩惱分成三個級別。

  小煩惱,自己處理,反正搞砸了也沒什么大不了,頂多變成大煩惱。

  大煩惱,丟給光恩處理,因為光恩就像超人一樣,沒有什么事情是他解決不了的。

  不能解決的煩惱,就當作沒這回事,而且她執行的相當徹底,簡直像得了失憶症。

  然而,事實上,美梨只有一個不能解決的煩惱,那就是她和光恩的“十年恩怨”。

  大三那年,美梨忘了自己為了什么原因和朋友去PUB喝個酩酊大醉——好吧,不是忘了,她只是失憶症又發作,買醉的理由和十年恩怨脫不了關系,所以她當自己失憶。

  光恩沖到PcB時,几乎想把所有讓她喝酒的人全痛扁一頓。

  不過他的無敵鐵拳沒有時間發揮,因為美梨伏在牆邊開始嘔吐,他只好帶著她盡快離開那個地方。

  她在路邊把胃里的東西吐干淨,接著就耍賴地蹲在地上不肯起來,光恩只好背著她走到停車的地方,一路上她倒是乖得很,像睡著了,直到坐上車才睜開眼。

  光恩心里有氣,那股氣不只是對其他人,也是對她。

  他們原先說好了,今晚一起去看電影,她卻臨時爽約,為此他已經一肚子不快,為她等了一整晚的門,他打了十几……也許有二、三十通電話有吧?全都是語音信箱,等到半夜十二點接到的卻是她朋友打來說她醉倒在夜店的求救電話。

  他几乎想把那間店給砸了,因為他無法想像萬一她遇到心懷不軌的人,或是她的朋友不負責任的把她丟下,她會如何?

  他越想:心里一把火就燒得越旺,可是一路上他不發一語,美梨也怔忡恍惚,像酒還沒醒。

  回到家,她直接回房間,沒給他一句交代和道歉,光恩吞忍著,決定等明天她清醒了再和她算帳。

  不過沒等到隔天,半夜,美梨便來找他。
  “很好,看來你有誠意跟我解釋今天放我鴿子,又跑到夜店喝個爛醉是為哪樁了。”光恩冷著聲,沉著臉道,卻難掩在看到她身上只穿著浴袍,光著腳丫子,頭發還滴著水的不舍。

  他轉身去拿毛巾。

  美梨跟在他身后,他這才發覺她眼眶紅紅的,鼻子也紅紅的,像剛哭過。

  “怎么了?”原本板著的臉,全因為不舍而破功,他拿毛巾輕輕擦拭她濕漉漉的長發。

  美梨支吾著,良久才道:“我害你不能跟同學去露營了,是嗎?”

  他有些詫異,“你怎么知道?”本來是系上同學約他一起去,不過他拒絕了,因為答應了要和梨梨一起看電影。

  美梨噘了噘嘴,“你去嘛!我又沒叫你不要去。”

  光恩皺起眉,感覺她跟從PUB出來時一樣,發著酒瘋耍賴。

  “我去泡杯熱茶給你。”他轉身,卻被她從身后一把抱住。“梨梨?”

  美梨把臉埋在他背上,嗚嗚地哭了起來,哭得光恩—頭霧水,卻也肝腸寸斷。

  “誰欺負你了?”一如過去這些年來,他對她的眼淚總有種被下了咒般的恐慌,而他也總是這么心疼、緊張,卻又溫柔地詢問。

  他扳開她的手臂,轉身面向她。

  “別哭。”他的掌心接住那一顆顆似斷線珍珠般的淚水,有些無措。

  美梨眨了眨水汪汪的眼,忽然抓住他的衣領,將他拉向自己,在他彎下身的同時,她踮起腳尖吻住他的唇。

  光恩腦袋轟然作響,他從沒想像過這樣的情況,美梨總是不解風情,未曾明了他的心,于是在夢里,在想像中,總是他主動的居多。

  他腦袋一片空白:心跳欲狂,任美梨將他推向床畔。

  待他回過神來,他被床絆倒坐在被子上,美梨扯下身上浴袍,赤裸裸地跨坐在他身上,生澀卻如烈酒般的吻落在他唇畔和頰邊。

  光恩體內的情火瞬間被點燃。

  他在作夢嗎?

  如果是的話,那放肆一夜也無妨。

  日思夜想的人兒主動投懷送抱,光恩被情欲沖昏頭,根本無法想其他,他的體內只剩本能與欲望。

  美梨以為他會推開她,會斥責她,但他沒有。

  有一秒鐘她有些迷惘,光恩對她的照顧是否毫無保留的過了頭?他不應該任她予取予求到這種程度。

  或者……這就是男性本色,送上門的沒理由不要?

  可是她是他姊姊,光恩才不是這樣的男孩子,她了解他的!美梨在心底辯解。

  被吻得喘不過氣,心緒紊亂得讓她覺得頭好疼。

  不要想吧,她根本無法解決這些問題與煩惱,于是下一秒,所以困擾她的思緒全被她拋到九霄云外。

  美梨跨坐在他身上,柔嫩的胯下是他腿上粗糙的牛仔褲,那樣的觸感引發她強烈而陌生的戰傈,忍不住扭動腰肢,像溺水的人緊緊抱住他寬闊的肩,回應他狂野的吻。

  她感覺到臀下她所挑起的欲望正抵著她,忍不住逸出一陣呻吟。

  光恩的吻落在她頸邊,在她雪肌上烙印不屬于他的痕跡,細細吮吻品嘗,像要吻遍她身上每一寸,濕熱的愛撫所經之處無不挑動她敏感的神經,令她緊咬住下唇封住羞人的輕喘。

  當他的唇舌與手掌一同占領誘人的雪峰,美梨一陣輕呼,大腿夾緊他的腰,私密處的濕滑讓她全身羞紅,泛著更刺激感官神經的瑰麗。

  兩團雪乳在他掌中和口中更加的妖嬈誘人,仿佛魔鬼的勾引,光恩戀戀不舍地吐出柔軟的乳珠,晶瑩的朱萸在雪峰之頂微顫著,更顯嬌艷欲滴。

  他感覺下腹抽緊疼痛不已,然而美梨忘情地扭動著腰,令他灼熱的氣息越來越急促,年輕的臉龐再難掩激情的迷亂。

  他小心翼翼地抱住她,反身讓她躺在大床上,以著膜拜的姿態凝望著身下的人兒,贊嘆迷戀得仿佛著了魔,他起身褪去衣裳,在觸及腰下那一片激情的証明時,邪魅本色悄悄抬頭。

  他將不再只是扮演被勾引者的角色。

  美梨曲起雙腿,仰躺在床上,體內的熱與欲催得她神智迷亂,媚眼如絲地望著和她一樣赤裸的男人。

  光恩真是好看極了,即便是現在,那結實的肌肉線條,還有優雅挺拔的身材,下腹的昂揚讓他化身為魅惑天下女性的惡魔。

  美梨看著他欺向自己:心里的滿足與愛火飽脹得令她疼痛。

  呵……要不,她怎么會這么放淚地在他床上?她把自己灌醉,才敢這么大膽地來挑逗他。

  也許在很久很久以前,身為女人的意識,總讓她無意間誘惑著這個名義上是她弟弟的少年。

  她眉目含春,抿著唇把愛意當成祕密緊鎖在心底深處,呻吟著為心愛卻不敢承認的那個人化身為淫蕩卻磨人的妖女,如果能用一夜的時間讓他狠狠地記住自己也好。

  她的私密處不知羞恥地大張著,雙手揪住床單,起伏的胸口讓雙乳像在引誘情人再次占有。

  光恩高大的身子壓向她,似乎不急著占有她,俯下身品嘗起她的雪乳,一手將她的腿抬高挂在他肩膀上,另一手覆上因為空氣的觸撫而有些冰涼的左乳,在急緩下一的揉弄下又替它染上了春色與熾熱。

  美梨感覺到私密處有個灼熱的異物抵著,隨著她身體的扭動,一下一下地磨蹭著嬌柔的花辦,她意會到那是什么,妖媚的呻吟更加催人心魂。

  她想要成為光恩的女人,這個意念像催情劑,讓她更加放浪,她伸手抱住他在她胸前吮吻的頭,像要給他更多的挑逗。

  光恩像個貪婪的孩子急切地吸吮著椒乳上甜美的櫻桃,美梨的主動像在鼓勵他,但他卻收回對粉紅蓓蕾的專寵,挑逗的吻一路向下。

  “光恩……”她想抗議,“吻我。”她像魔女附身,在情火摧人理智下決心用一切來換一夜的激情。

  “遵命。”他邪魅地一笑,再次俯下身時,溫熱濕軟的舌頭卻挑逗著令美梨羞窘得驚呼的部位。

  “不……”激烈的快感沖撞著她的腦門,她忘情地吟哦出聲。

  在她几乎要達到高潮時,光恩卻收回所有的撫觸與挑逗,強烈的空虛感襲向她,令她忍不住想啜泣,在淚眼朦朧中,光恩抬起她的雙腿分別挂在他雙肩上,然后灼熱而巨大的硬挺悍然地進入了她——

  在美梨夾雜著哭泣的吟哦聲中,光恩一聲聲地喊著心愛女人的名字,他滿心為占有這個愛戀到心疼的女子而忘情,為能夠與她合而為一而瘋狂燃燒。

  愛火太狂,但他已無法停止侵略,要將屬于他的一切深深地埋入她的身體里,要她永遠只屬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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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總是一次又一次地需索她,也滿足她。

  她自私嗎?

  是的,恐怕在無辜柔弱的面具底下,她其實是全世界最自私的女人。

  雖然她從沒想過用這種方法綁住光恩,可是好多次她忍不住想,就算她無意這么做,以光恩的個性也不可能就這么丟下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所以她不只一次后悔當年的不顧一切,可是這些后悔都太遲了,而且她越來越痛恨自己的不知節制——她每次都發誓要戒酒,因為喝完酒后下場千篇一律,醒來時她身邊總是躺著光恩。

  美梨懷疑自己潛意識里根本是故意的,她要用這種方式把光恩綁在身邊一輩子。

  其實最好的解套方式,就是離開他,到外頭一個人住。

  可是光恩不肯放手,她也舍不得離開他。

  一如過去這十年來每次的歡愛過后,光恩總會緊緊地抱住她,身與身,心與心,緊密地貼合著,他的手臂緊緊圈住她,像怕她再次逃之天天,穿上衣服洗去痕跡后一臉無辜地不認帳。

  美梨想等他睡著,但光恩不時親著她的脖子和耳朵,一會兒玩她的手指,一會兒勾住她的發絲繞在指尖,她忍不住為他的動作微笑,卻刻意閉上眼睛假寐。

  她實在自私到無可救藥了吧?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梨梨,我知道你沒睡著。”一反過去十年來的縱容,光恩決心非要和她算總帳不可。“你要繼續裝睡也行,我就和你在這里耗著,耗上一整天,你也不用偷偷吃避孕藥了,這樣我更省事。”他早就想讓她懷孕,到時她再抗議也沒用,直接架進禮堂,皆大歡喜。  

  美梨倏地睜開眼,驚駭非常。

  “醒了?”光恩輕笑,有一絲冷冷的、嘲諷的味道。

  “我……我要上廁所。”她記得上回在廁所里藏了一盒避孕藥,現在可派上用場了。她掙扎著爬起身,發現全身酸痛。

  真是歲月不饒人,以前都沒覺得這么累過。

  不過今天光恩也真狠,簡直像要把她全身的力氣榨干才甘心似的。

  “去吧,我等你,你敢磨磨蹭蹭故意拖延時間,我就一狀告到爸媽那里,看他們怎么做主。”這回他連老爸老媽這張牌都搬出來了。

  美梨動作一僵。

  “用不著這樣吧?”她干笑兩聲,“而且我們也沒做什么……”

  “沒做什么嗎?”他臉色一沉。

  美梨見狀,再次夾起尾巴落跑。

  “我尿急!”一溜煙沖到廁所。

  背抵著門板,她暫時松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忘了穿衣服,不過她沒空害臊,連忙在鏡子后的小收藏柜里翻找著避孕藥。

  然而任她怎么找,翻遍了廁所里所有可能藏東西的地方,甚至連馬桶的水箱她都翻開來找過了,就是不見那盒避孕藥。

  “不用找了。”光恩倚在廁所門邊,身上隨意披了件睡袍,“那盒東西被我丟了。”

  美梨有種天要亡她的挫敗,只好灰溜溜地開門走出去,低著頭,不敢抬頭看他,匆匆忙忙地沖到床邊拉起被單包住自己。

  其實她比較想奪門而出,可是光恩守在門邊,她插翅也難飛,只好縮在床邊,可憐兮兮得像個小媳婦。

  “忙完了?剩下的時間可以借給我了吧?嗯?”

  她別無選擇,只好點頭。

  光恩拿了張椅子,坐在她面前,她低著頭,視線正好觸及他大剌刺地露出的男性,渾身血液立刻往腦門上沖,連忙移開視線。

  “告訴我,你是不是打算繼續不認帳?”他的口吻不帶半分憐惜。

  因為只要—心軟,他們之間的問題就永遠都不會有答案。

  過去他可以睜只眼閉只眼地任她當縮頭烏龜,縱然無奈,只要她一直在他身邊,他可以沒有聲音,默默地容許她的自私。

  可是他不禁要想,他是不是包容太久了?早在几年前他就該采取行動,否則只會有越來越多好事者要替她制造離開他的機會。

  他不會強迫一個不愛他的女人在身邊,但她的引誘讓他迷惘,讓他在心中充滿希望;她的裝傻與不承認卻又讓他心慌,讓他對愛情絕望,于是這么多年來擺蕩在放手與不放手之間,無法狠下心作出決定。

  也許他可以繼續忍耐,可是……他真的累了。

  “我……”美梨手指絞著被單,對眼前的情況心慌意亂,“我沒想過這么多,如果你覺得不好,那我搬出去就是。”這樣最好了,她就能死心……

  光恩覺得自己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不敢相信聽到的答案,但他的聲音仍舊冷靜。

  “你究竟把我當什么?”搬出去?這就是她給他的答案?他的心涼了半截,不知痛不痛,只知黑暗把他的心吞掉大半。

  美梨臉色一白。

  好多好多回憶在那一瞬間閃過腦海,那些她認定自己無法解決的、不愿去深想的。

  把他當什么?

  十几年前,她也想對他這么問,然而她相信自己早就知道答案。

  美梨嘴唇掀了掀,許久,才像終于找到自己的聲音,“你是……弟弟。”沒有別的了,沒有……

  十年的徒刑,走到盡頭卻還是被宣判以死亡終結,有一瞬間光恩以為他已經麻木了,痛楚卻以緩慢的方式一點一點地侵蝕,他卻連喊痛都不能,几乎要以為自己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那你為什么要和我上床?”原來絕望的聲音可以這么冷,他以為自己應該顫抖或嘶吼,可是此刻的他卻與自己所以為的相反。

  冷酷的,卻像是垂死的掙扎,雖然知道等待的答案不會是解救的曙光,但至少可以讓一刀死不了的心再被捅一刀,死個徹底絕對,再不留活路。

  因為心死了,就不會疼痛了。

  美梨慶幸這一刻她竟然沒有哭。

  很好,一口氣一刀兩斷,不要遲疑!

  “因為我喝醉了,我自己也不知道……”她縮了縮肩膀,像是害怕他會生氣。

  那小小的動作,讓光恩不禁苦笑。

  她難道忘了嗎?他寧愿自己受傷也舍不得她疼痛的,她怎么可以有這樣的反應?

  喉嚨像有一團刺梗住,讓他開不了口,只能把它吞下,心碎自己承擔。

  良久,他才道:“很晚了……”像上個話題已經沒有繼續的必要,“睡吧。”

  他起身,遲疑了半晌,才傾身在她額上輕輕一吻。

  “晚安。”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美梨愣愣地,不知該不該為他的逼供這么快就結束而松一口氣。

  “晚安。”好不容易她回過神來,他已經離開房間,并輕輕帶上房門。

  黑水晶般的瞳眸里滿是絕望的痛楚,光恩垂眼掩飾几乎崩潰的狼狽。

  心痛的滋味他早已熟悉:心死的滋味又是如何?

  背抵著房門,他笑自己几乎是逃離她的視線。

  因為他不想在她面前流下眼淚。

  捅了一刀又一刀,為什么還要覺得疼呢?

  光恩閉上眼,在眼淚落下后說服自己遺忘。

  她冷靜自若的模樣,仿佛根本沒有心,他卻無法責怪她殘忍。

  如果他心甘情愿捧住她的眼淚,視若生命般地心疼珍惜,卻只能換得她的無情,那么他的眼淚就注定成為廉價的愛情祭品。

  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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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六點鐘。

  美梨醒得比平常早,不知道為什么。

  她身上還裹著被單,仿佛一直以同樣的姿勢躺在床上直到入睡。

  盯著天花板許久,她不敢相信自己在睜開眼的剎那睡意全消,拿起鬧鐘看到時間后更詫異了,冷氣在寂靜的室內運轉,晨光在窗帘縫問探頭,她這才驚覺是因為沒有熟悉的香味,那讓人覺得幸福且胃口全開的香味,所以她意外地早醒。

  她坐起身,呆了兩秒,怔忡被莫名的心慌取代,然后她沖出房門。

  餐桌上已經擺著早餐,但廚房卻干淨的沒有一絲使用過的跡象。

  像是有某種預感,她緩緩定近桌邊,早餐旁放著一封署名給她的信。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么把信看完,也不記得那張紙最后飄落在地上。

  那一天,她仍然如平常一般的到幼稚園上班,只是她反常的鎮定自若,沒有匆匆忙忙,而是從容地走進辦公室,慘白著一張臉,雙眼像死寂的湖,機械式地回答每個人投來的關心與詢問,然后渾渾噩噩地回到家,望著一室冷清和寂靜。

  沒有人迎接她,燈沒有開,客廳與房間,閭靜詭暗得像座主人已被帶往刑場的死牢。

  美梨終于軟了腿,坐在地板上。

  她一直以為自己作了惡夢……

  臉頰突然濕成一片,像忽然驚覺自己原來身在現實之中,又或者是世界如常地運轉,她卻睜著眼說服自己是在作夢,直到這一刻她終于被迫醒來,面對事實——

  光恩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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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梨知道自己是生活白痴,但很少有這么深的自覺。

  第一天燒個水,卻差點因為瓦斯外泄讓廚房爆炸;煮個燕麥粥,麥片沒熟透,鍋底卻一片焦黑;想煎個荷包蛋,卻把蛋砸碎在流理台上——雖然她替自己辯解那只是個小小的意外,她也曾經煎過荷包蛋,只是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

  總而言之,廚房像跟她有仇似的,但那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大不了姑娘她就吃外食。

  接著美梨長這么大才終于發現,外面的食物真不是普通難吃!或者該說是完全不合她與眾不同的口味。

  以前從來不覺得一個人的屋子會讓她惶惶然不知所措,光恩過去也不是二十四小時都待在家里的,可是感覺總是有一點不一樣,卻說不出個所以然,或者只是她自己不愿意承認空虛的原因。

  以前總是拿來打發時間的指甲彩繪和看雜志、上網,現在像完全失去了興趣,只好整理房間——謝天謝地,這是她最拿手,而且唯一不會搞砸的家事,至少她不會被吸塵器的電線絆倒。

  可是也只有這樣了,她不懂垃圾分類,電器用品也都喜歡欺負她這個電器白痴,專挑男主人不在時出狀況,以為熱水器故障了,找不到水電行電話的她洗了三天冷水澡,到第四天終于忍不住請江瀾來修理,冷著臉的江瀾才沒好氣地告訴她熱水器的電池沒電;吃了一個禮拜的面包和泡面,頻繁地光顧廁所,才發現自己買到過期的奶油和果醬;以前白色衣服穿了一年都還像新的,但光恩不在的一個禮拜,她的衣服顏色不是染得五顏六色,就是褪得泛白,連洗個衣服陽台都會鬧水災,還有衣服浸水浸了一整天才發現洗衣機根本沒按啟動鍵……

  早上她仍是匆匆忙忙地趕著上班,眼下的黑痕卻像是整夜沒睡,買來的便當往往吃沒几口就倒進回收桶,被人問起時,她就笑著說她在減肥。

  這些都還是外在的,可以觀察出來的。事實上,美梨根本不曉得自己是怎么度過這一個禮拜的。

  怎么這么沒用呢?每次因為一個人生活的不順遂和挫敗而想找光恩求救,或是想念他的時候,美梨總是這么罵自己,再次把對他的思念當成無法解決的煩惱,把那種快要滅頂、讓她窒息疼痛的思念遺忘。

  光恩又不是失蹤,他只是去找爸媽,順便散散心而已,美梨怪自己太依賴他,所以好几次打了越洋電話,明著是問爸媽好不好,實際上卻是想知道光恩好不好。

  當她問起光恩時,總是按捺著要他來接電話的沖動,害怕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會想哭,開口要他回家,所以每次爸媽說要叫光恩來接電話時,她就會匆匆忙忙找借口挂電話。

  她想要努力適應沒有光恩的日子,在外人眼里看來卻像在逞強。

  第七天,一直在樓下顧店的江瀾上樓來敲門。

  客廳的門被打開,美梨的臉顯而易見地寫著失望,江瀾仍舊面無表情,甚至也不訝異門后似乎冒出詭異的黑煙。

  “姓林的找你,叫你去咖啡店前等她。”他冷冷地道。

  “姓林的?”美梨怔了一下,才想起江瀾都是這么喊向陽山庄的女房東。

  “她找我做什么?”她怯怯地問,似乎有些預感,心想林夙櫻找她是為了哪樁事。

  老實說,她和林夙櫻并不特別熟稔,應該說十紋蘭九個家族同輩的子弟,跟她交好的并不多,尤其是那些學生時代特別出鋒頭的,在上高中以前她還會和他們玩在一起,但上了高中后,她總像刻意與他們划清界線似的。

  而且她面對林夙櫻,不知為何總有些緊張,她承認自己曾嫉妒她和石家那位暴力洋娃娃的好容貌,可是林夙櫻給她那種壓迫感卻是其他人所沒有的。

  “我不知道。”江瀾懶得多說,“我話帶到了。”臨走前他又回過頭,盯著屋子里冒出來的黑煙,蹙起漂亮的眉,“你會用滅火器吧?”

  “啊?”美梨像腦筋還轉不過來一般。

  江瀾眉頭的結更深了。

  “如果三樓失火,樓下的書也會糟殃,你最好小心一點。”

  這話聽來真是冷血,像是他關心書店更勝于她的安全,換作別人大概會覺得不舒服,但美梨也知道江瀾來到山庄那么久,他會付出關心的一直只有他的女朋友,最多也只信任光恩和那個教給他十八般武藝的“師父”,對于其他人,若不是為了這三個人或跟他們有關的,他根本不屑一顧。

  美梨支吾著,江瀾板著臉盯著她半晌,想起這女人好歹是老板最重要的人,他只好道:“讓開,我看看。”

  接著他像走自家廚房一樣走進屋里,完全不把美梨這位正牌女主人放在眼里。

  江瀾突然覺得再不把這個女人移到別的地方,很可能她會莫名其妙的死在家里。

  “地板上為什么會有水?”他只差沒額冒青筋地看著那部顯然被潑了水的電腦主機,和地上一大攤水。

  “因為……”美梨的神情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明明江瀾小她好几歲。“因為我用電腦用到一半,它突然冒煙,我怕它燒起來,所以……”

  “你沒有常識嗎?”江瀾只差沒用吼的了。

  她縮了縮肩膀。

  “我太緊張了嘛!拿了花瓶的水就潑出去……”

  她當時唯一的念頭就是萬一起火,樓下的書會遭到波及,才會驚慌失措到不顧后果,因為那些書都是光恩的心血和最愛。

  “去把總電源關掉,不要接近那攤水。”江瀾命令道,跟著又改口,“算了,你去找姓林的,這里我來處理。”免得她連關個電源都出狀況,到時他要怎么跟老板交代?他很明白厲光恩對她的緊張勝過一切。

  不過,江瀾真的很懷疑老板是怎么跟這女人生活的?

  “哦。”美梨一點辯白和異議也不敢有,像垂下耳朵和尾巴的可憐小狗,夾著尾巴灰溜溜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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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不復當年小女王般驕傲與明艷的模樣,林夙櫻仍然是露天咖啡吧里最顯眼的人,美梨踏出書店就看到她坐在大陽傘下,一手夾著煙,一手端起咖啡,眼睛沒移開桌上的筆記型電腦螢幕。

  像即將面對老師的學生,她抬起沉重又遲疑的腳步,硬著頭皮走上前。

  “坐。”林夙櫻頭也沒抬,光是用眼角余光看那走路的模樣都知道來人是誰。   

  美梨像個聽話的學生端坐在一旁。

  “要不要點一杯飲料?”林夙櫻決定先讓她不那么緊張再導入正題,免得其他人以為她又在欺負弱小。

  “光恩說你暍咖啡會不舒服,那就奶茶吧?我請客。”說完,也不待她有任何反應,林夙櫻轉頭招來服務生點飲料。

  這女人還是這樣。美梨心想,總是強勢又自作主張,而且不給別人反駁的機會。

  待奶茶送上來,美梨小心翼翼地啜飲著,林夙櫻才合上筆電,向后靠向椅背。

  “你們攤牌了?”抽了一口煙,她問。

  “什么?”美梨一臉痴呆相。

  “你和厲光恩。”林夙櫻瞇了瞇眼,她并不是個有耐心的女人。“否則我想不出有什么原因會逼得他必須躲到他老頭那里去。”

  什么姊弟?根本是狗屁倒灶的爛理由,說出來根本沒人會相信——除了山庄里那些思考方式只有直線沒有轉角的婆婆媽媽,若要拿來搪塞他們這些從小一起長大的摯交死黨,根本就是把人當瞎子!

  “光恩說他去散心。”美梨小聲道。

  “他只跟你說他去散心?”林夙櫻直直盯住她,像要把人看穿。

  美梨的視線開始飄栘,支吾其詞。

  “你到底在怕什么?”大姊頭終于不爽地用力拍桌,簡直比真正的流氓更凶悍。“光恩都不在了,你還畏畏縮縮當什么縮頭烏龜?”當心她拿榔頭敲開她的龜殼,抓她丟進海里。

  美梨被嚇得立刻坐直身體,附近的客人與店家紛紛探頭,看清騷動來源后,紛紛搖搖頭躲回店內或繼續做自己的事。

  大姊頭又在欺負小可憐了,嘖!

  “我沒有怕……”美梨怯怯地道。

  “那你顧忌啥?”林夙櫻揉了揉太陽穴,老實說,如果不是厲家兩老打了好几通電話,請她幫兩個顯然鬧僵的年輕人解套,她才懶得管這兩個家伙。

  可不是嗎?楊家那一對磨了七年已經很讓人翻白眼了,這一對還硬是要打破紀錄,整整磨了十年!如果要從兩人情竇初開那年開始算起的話,更是算不完了。

  當事人有這耐心慢慢磨,旁人哪有什么置喙的余地?要不是兩個老人家著急,旁人才懶得插手,任他們去磨到天荒地老算了。

  而她又最不會裝忙,每次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差事就只會落在她頭上,其他明明也住在山庄里、比她更閑的,像楊昀驥、像徐安揚,或其他人,都有一卡車理由可以推卸責任。

  “我……”美梨低著頭,不知從何說起。

  “我這么問吧。”林夙櫻吐了口煙圈,“光恩離開時我就覺得奇怪,什么事情逼得他要留書出走逃到國外?左思右想就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你拒絕了他的感情。白痴都看得出來你們兩個關系不像姊弟,我看厲老頭也有意讓你和光恩湊成對,你不會是因為不愛光恩才拒絕他的吧?”

  還好那些婆婆媽媽不在現場,不然她皮就得繃緊了,竟敢暗批她們比白痴還蠢!

  他們不像姊弟?是這樣嗎?不過,那也只是看起來吧?美梨苦笑。

  “我跟光恩一直都只有姊弟的感情,這種事不該勉強。”這么說的同時,她的心頭卻好酸、好疼。

  “這種話你要對旁人說一百次、一千次都無所謂,反正相不相信都是別人的事,但我問你,自己摸摸良心,這樣的理由是不是真的能說服你自己?”

  美梨嘴巴張了又合,垂頭喪氣的,接著眼眶泛紅,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的手背上,但她還是不愿誠實地把心里的理由說出口。

  林夙櫻冷眼掃向那些對她的“欺負弱小”指指點點的路人,那些人在大姊頭兼女王陛下不怒而威的氣勢下連忙夾尾鼠竄,然后她拿起筆記型電腦,站起身。

  “如果你想一輩子自欺欺人,我沒立場怪你,不過你最好替光恩想想,他付出整整二十年的感情和時間,卻被你一句話抹煞,對他究竟公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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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公平吧!

  可是,如果她接受了他,對他就算公平了嗎?

  光恩離開的第七天,美梨終于有勇氣再次拿起他留下的那封信,這回她逼自己逐字逐句地,將它好好看過一遍。

  梨梨,你也許不明白我為什么喊你梨梨,這么多年來很多事情你總是顯得遲鈍,我以為你是真的不懂,后來我才知道那是你不想面對事實的伎倆。

  你不想面對的事實足什么?是我的感情抑或足你的?答案我總是不讓自己去想,自作多情是令人神傷的,也是萬般難堪的,就算你一再地讓我與你發生關系。

  為什么?你給我的答案雖然簡單,卻把一切溫度從我身體里抽離,你的善良讓我寧愿相信你從沒想過,這句話對我來說殺傷力有多大。

  我不想怪你無情,可是天真與善良有時也是一種無情,也許你只是單純的說出“事實”,沒想過我疼不疼吧?

  這夜,我是不可能睡得著的,天明之后我也不曉得該如何面對你,請原諒一個男人表現出軟弱的時候,那已經是連掙扎都顯得狼狽了。

  在感情上,即使朝夕相處了二十年,我想我還是無法懂你。

  你應該明白我的保守,不愿和別的女人發生關系不只是因為感情潔癖,而是感情的約東,然而對你來說,與我上床究竟代表什么?你真的可以不帶任何感情的跟一個男人,跟你口中的弟弟做愛?即使你喝了酒……

  梨梨,我不懂你,可是仍然不認為你走個隨便的女人,到底為什么我已經不想再問了,很累。

  有些話我說了二十年,有些事我做了二十年,到現在也沒有后悔過,感情原本就不該問值不值得,只是當我發現自己是在一條單行道上獨自前行,努力朝著一個我永遠到達不了的地方前進,我突然變得再也沒有一點力量可以繼續下去,你所說的話,還有我對你的情感像兩道不同的力量一再地撕扯我的心,而我疼痛卻無力反抗。

  我去找爸媽,陪他們一陣子,也讓自己散散心。

  你明白我從來就放心不下你,希望你好好照顧自己。

  光恩

  她殘忍嗎?

  恐怕是的,美梨意識到在感情上她不僅自私而膽小,更可以為了保護自己而毫不遲疑地去傷害他人……

  甚至是那個守護了她二十年,無怨無侮的男人。

  可是,她只是為了保護自己嗎?

  如果是這樣,那么她應該會不顧一切也要與光恩厮守,要永遠綁住他,而不是說謊傷他的心……

  這樣的理由是不是真的能說服你自己?

  林夙櫻的話又在耳邊響起。

  答案是不能。

  可是她從來不是在說服自己,而是在逼自己相信啊!

  她害怕去想那個讓她拒絕光恩的理由,因為那曾經讓她心碎得不能自己,整整花了三年的時間,她才逼自己把感情升華,即使她只是自己在騙自己。

  但無論如何,林夙櫻說得對,至少她該給光恩一個交代。

  作下這個決定后,當天美梨就訂機票准備出國。

  當她到達法國這個鄉間小鎮時,遺是早上,行李讓佣人提進房間,方芸說再一會兒就要開飯了,讓她到河邊去找光恩回來吃午飯。

  “他這几天沒事就在河邊散步或釣魚,你沿著小路穿過玫瑰花田和樹林,就能找到他。”

  美梨照著她的指示,一邊走,卻不禁有些近情情怯。

  光恩會不會還在生氣?或是不諒解她,或是不想看到她?

  每次她打電話來,總是刻意不和他說話,光恩也許在心里怪她。

  在飛機上時,美梨一直想著自己的逃避,她想若是光恩不原諒她,那也是她自找的。

  誰教她這十年來那么不知羞恥地勾引他,卻又在緊要關頭裝瘋賣傻,光恩卻還是傻傻地守在她身邊這么多年。

  她欠他的,是再也還不完了。

  穿過玫瑰花田,踏過幽靜的樹林,透過枝啞葉隙間斜灑而下的陽光讓群樹儼然有種清靈的庄嚴,仿佛被神聖的光芒所照耀,本來該是陰郁的樹林竟然也可以讓人的心情仿佛被洗滌了一般。

  遠遠就可以看見被林立而疏密不一的樹干所截斷的波光瀲濫,前方傳來水聲淙淙,還有女孩子銀鈴般的笑聲。

  美梨走近后,果然看見坐在凳子上釣魚的光恩,她几乎一眼就認出他來,即使只是背影。

  他身旁是個陌生的紅發女孩,她聽到的笑聲當然是來自于她,此刻她正蹲在光恩身邊,顯然前一刻兩人聊得正開心。

  當女孩笑聲停止,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眼底帶著不解,美梨這才停下腳步,像突然間懊悔起自己對他們的驚擾。

  她還沒想好見到光恩時,第一句話要和他說什么啊!美梨緊張地想。

  專注地等著魚上鉤的光恩好半晌才察覺女孩突然靜了下來,他轉過頭,順著女孩的視線往后看。

  終于啊……

  光恩眼里復雜的情緒—閃即逝,快得讓美梨無法捕捉,他很快地又讓自己一臉平靜,美梨几乎要以為他變得冷漠了。

  “你來了。”他笑了笑,像在陳述一件平常而普通的事實,沒有任何感情起伏,轉身收起釣線。

  美梨為他如此淡漠的反應感到有些無措。

  過去,光恩面對她時絕不會這么平淡得像陌生人,几次短暫的分開,再見面時,他的第一個動作就是緊緊抱住她,心疼她一個人不懂照顧自己……

  美梨連忙要自己別再想那些,她已經失去懷念它們的資格了。

  事實上,這趟來,她早有心理准備,不是來和光恩和好,是真正的、正式的來攤牌,而且是要在對光恩的傷害最小的情況下。

  即使受傷的人將會變成她,可以的話,她想連他的疼痛也一起背負。

  不是因為愧疚,也不是因為手足之情,她對光恩從來就沒有手足之情,正因為如此,她選擇當縮頭烏龜。

  夙櫻問她在怕什么?

  她怕的是心痛的滋味啊!那種疼痛卻無法醒過來的無助。

  “光……”

  “午餐准備好了嗎?”光恩像是不經意地打斷她的話,彎身收拾好釣具准備離開,“那我們回去吧。”接著他又低下頭,對身旁的紅發女孩用法文說了几句話。

  女孩開心地抱住他的脖子,在他頰上印上一個大大的響吻。

  那動作實在刺眼得很,但美梨還是要自己不能在意。

  她本來就沒有立場不高興!

  無論這女孩是誰,她和光恩有什么關系,總有一天光恩還是會牽著一個女孩的手,那個女孩才是有資格享有他的溫柔與呵護的人,而她必須收起所有自私的、不該有的心碎與嫉妒,扮演好姊姊的角色,默默地看著他幸福一輩子,那樣就夠了。

  這就是她當年對自己立下的誓約,卻因為自己的任性與縱情毀約了十年,該是要徹底履行它的時候了!

  “走吧。”光恩說道,越過她走向別墅,紅發女孩挽著他的手與他一同離開。

  美梨突然有種被忽略、被拋下的孤單與難過。

  過去光恩從來不會這樣對她,他一定要確定她走在他身前,牽著她的手像怕她跌倒似的……

  甩甩頭,美梨趕緊轉身跟上他們,不讓自己再去想過去的種種。

  她早已沒有資格去回憶,何況那些原本就不屬于她。

  她只是……因為光恩當年的心碎,而車運地擁有他的守護罷了,現在該是放手的時候了。

  一路上美梨跟著光恩和那位紅發女孩的腳步,落寞地走在后頭。

  光恩好几次都得強抑住回頭的沖動,怕自己只要看一眼,就會心疼不舍地走過去抱住她。

  他一路上不著痕跡地把大石頭、小石頭踢開或用釣竿挑開,挑好走的路走,希望跟在身后的人不會絆倒或摔傷。

  他的梨梨啊!走路老是不看路的。想到這里,光恩臉上又禁不住浮起一抹心疼而寵溺的笑,然而在兩人鬧僵了的此刻卻又難掩苦澀。

  跟在后頭的美梨有些心不在焉,要自己別去看前方兩人親密的舉止,可是心中涌起的酸與疼卻怎么也忽略不了。

  那女孩整個人都貼到光恩身上了!過去光恩會躲開那些對他示好的豪放女孩明目張瞻的肢體接觸,為什么現在卻連避也不避?

  難道真的只短短一個禮拜的時間,他就已經和那女孩要好到那樣的程度了?

  也不是不可能啊!美梨在心里苦笑。

  這二十年來,光恩的時間几乎都耗在她身上了,好不容易有一個禮拜她不在他身邊,他有更多的時間與機會去接觸其他異性,會因此而愛上另一個女孩也不無可能……

  美梨低著頭,視線突然模糊了起來,她慌張地回過神,害怕眼淚真的掉下來,連忙把眼角的淚水擦去,卻不小心踩到田邊的小土坑,腳扭了一下。

  她忍住脫口的驚呼,抬起頭才發現光恩和那女孩已經走得好遠。  

  強烈的心酸與自怨自艾几乎淹沒了她。

  天啊!她好討厭自己!為什么要這樣的依賴光恩?明明是她自己傷害他,是她害他白白浪費了二十年的溫柔與青春,現在卻因為他把溫柔給了別的女人而在這里掉眼淚!

  她覺得自己好可恥,可是眼淚還是掉了下來。

  幸好,幸好光恩已經走遠了,看不到她這么可惡而丑陋的樣子。

  腳踝好痛,可能扭傷了,她吸了吸鼻子,把眼淚抹干,強自振作地一拐一拐走著。

  光恩站在門口往回看,美梨連忙挺起背脊,表現出被田里的玫瑰花吸引的模樣,怕他發現她的受傷和狼狽。

  她分不清自己是怕他為她心疼,還是怕他會表現出漠不關心,徹底的讓她明了他已經不會再守護她。

  偷偷把眼淚抹去,想在踏進別墅之前回復鎮定的模樣,她走得極為緩慢,又低著頭,所以沒發現光恩已經往回走。

  “怎么了?”他來到她身邊,遠遠的就覺得她樣子不太對。

  美梨有些心慌意亂,不知該不該躲避他視線的垂下頭,或是大膽迎視他,她害怕她的躲避太明顯,更害怕她哭過的眼睛仍舊泛著寫滿委屈的紅。

  “我……有虫跑過去,我嚇了一跳。”她隨口撒了個謊,低頭裝作在找小虫的模樣。

  光恩低下頭,看見她有些紅腫的腳踝,眉頭立即皺緊,努力不讓心里的不舍表現在臉上。

  “別找了,回去吧。”他牽起她的手往回走,刻意把腳步放得極慢。

  美梨不想讓他察覺自己的腳扭到了,努力跟上他的腳步,想要把全身重量平均分配在兩條腿上,可是每移動一步就讓她忍不住咬牙擰起眉,走沒几步小臉就慘白一片。

  光恩走在前頭,根本沒有心思想其他,滿腦子都是她受傷的腳,他不知道她為什么要忍耐著不說,心緒卻越來越亂。

  不要再寵她,不要再對她放不下,否則他們之間永遠沒完沒了……可是這些念頭—碰上她的脆弱就變得不堪一擊,他感覺到她握著他的小手有些乏力,她腳上的傷像傳達到他心里,叫他心疼不已。

  光恩終于忍不住轉身,二話不說地抱起她。

  一貼上他溫暖而結實的懷抱,美梨就忍不住鼻酸的哽咽,好像被遺棄的小孩終于盼到親人回心轉意一樣,可是她一方面又覺得自己不應該這樣。

  不可以因為他的一點溫柔就放棄堅持!她在內心徒勞地在對自己喊道。

  “真是拿你沒辦法。”光恩輕嘆,口吻里是難以掩飾的心疼與不舍,他像卸下了無謂的偽裝,抱緊懷里的人兒,多希望替她承受一切痛楚。

  如果真要他不再寵她、不再愛她,那和把自己的心丟棄有什么兩樣?

  美梨一聽到他像往日一般憐寵的語氣,終于忍不住嗚咽地哭了起來,把臉埋在他肩上,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天啊!她好愛他,為什么她要這么痛苦、這么心碎?而這樣的依賴只是讓她更看清自己的自私,明明她就傷了他,卻可以在沒有任何道歉與悔改的此刻這樣的對他撒嬌。

  光恩臉頰貼著她的發頂,抱著她站在玫瑰花海中,低頭吻著她的眉心與淚水。

  “你啊……”他痦啞地開口,卻無法再說下去,喉嚨像梗著刺,眼眶因為愛戀而泛紅。

  這短暫的分離,蝕心的思念早已折磨得他痛若難當,他的偽裝只是讓自己更加難堪罷了。

  若他再一次深陷情網無法自拔,也怪不了她了,因為一切的痴與怨,都是他自己的執迷不悟所造成。

  又怎能、也怎舍得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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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替美梨冰敷,他們并沒有和大家一起用午餐。

  光恩細心地拿著冰毛巾在她腳踝上擦拭,但始終沒有開口。

  美梨哭過后有些赧然,雖然是特地飛來法國和他把話說清楚,在這當口卻不知該怎么開口。

  片刻后,他站起身,“你先休息,我下去把你的午餐端上來給你。”

  美梨囁嚅著,不想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用餐,但光恩已經轉身離開房間。

  她只是害怕一開口,自己就會要求他陪她一塊用餐,她不想再放縱自己依賴光恩了。

  光恩回到房里時,手上端著管家為她盛裝好的午餐,美梨在吃飯的時候,他持續替她按摩小腿和包扎腳踝,似乎不急著用餐。

  “你不吃啊?”她忍不住問道。

  “我不餓。”

  其實這几日來,他吃得極少,厲家兩老看在眼里,怎能不擔心?

  美梨放下叉子,這才發現他臉頰有些消瘦,心里好不舍,一時間也沒了胃口。

  光恩抬頭看她,微擰眉。

  “你得把那些全吃完,我看你整整瘦了一圈。”這一個禮拜以來,他吃得少的原因有部分是因為想到她一定又不會照顧自己。

  都怪他這些年太寵她,養刁了她吃飯的習慣,茄子沒有炸過不吃、魚加了姜或蔥也不吃、白飯一定要淋上芝麻和清湯、苦瓜一定要勾芡……一堆挑剔又怪癖的口味,她自己進廚房就變成定時炸彈,外面的餐廳又哪可能做出完全符合她喜好的菜。

  美梨看著那些菜,當年厲家的老廚師是跟著厲家夫婦—起到法國來的,知道大小姐要來,還特地煮了她愛吃的食物,光恩的手藝泰半都是和他學的。

  “你跟我一起吃,我才吃得完。”她故意耍賴。

  光恩看著她,好半晌才笑了笑,坐在她身邊,拿著筷子先夾起一口菜到她嘴邊。

  美梨乖乖張口吃下,然后也學著他,用叉子叉起已經切成小塊的魚喂他。

  那些菜是讓他們一人喂一口地吃得盤底朝天,餐問兩人都沒說什么,感覺像回到光恩離開前的日子。

  如果可以的話,他們是否可以當作什么都沒發生過,繼續過以前的日子?就算曖昧、就算沒有名分、就算心里潛藏著彼此都不能明了的不安,也好過去面對沒有彼此的未來。

  在那時,他們不約而同地有了這樣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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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光恩和几個佣人在玫瑰花田里,幫忙修剪玫瑰方便接下來的切花收獲。

  美梨讓光恩抱到花田旁的躺椅上,那兒視野極好,放眼望去是整片玫瑰花海,涼風會送來陣陣花香,還有屋檐為她遮去艷陽,她可以一邊看書,一邊欣賞風景。

  “你們和好了嗎?”方芸端來一壺花茶擺在美梨旁邊的桌上,并在她身邊坐下。

  美梨看向沒多大改變的繼母,她的發鬢像上次見面時那樣,有几絲白,但無損于她優雅高貴的美麗。

  她像小時候被問起成績如何那樣,笑得有些勉強。

  “小梨,介意媽媽跟你說句實話嗎?”

  她搖頭,“不介意。”

  “同樣都是女人,我想我應該不會看錯你的感情,你并不是不愛光恩,而我了解光恩,他這輩子只想要你,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躲他?”

  “我沒有躲他。”她小聲回道。   

  “那為什么害怕和他把話說清楚?”

  見美梨沉默著,方芸又道:“小梨,早點把話說開吧。你爸爸身體不好,我知道他很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你和光恩能有好結果。”

  提起父親,美梨像忽然想起什么,抬頭看著方芸。

  “媽,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她有些忐忑地開口。

  “嗯?”

  “你愛爸爸嗎?”

  方芸像有些訝異她這么問。

  “當然愛他,怎么了?”

  美梨深吸一口氣,像想說什么,又有所顧忌,未了才鼓起勇氣道:“可是你介意爸爸一直留著……留著我母親的照片嗎?”這個問題她擺在心里好久了。

  在父親的書房桌上,放的不是她、光恩或方芸的照片,而是那張泛黃的、相貌平凡的女人的照片。

  “為什么要介意?”方芸的表情像她問了個奇怪的問題,過了一會兒才了解什么似的笑了笑,“小梨,我和你爸爸的婚姻其實有些復雜,我只能告訴你,我和他都不是彼此心目中最愛的那個人,但我仍然愛他,就如同他也愛我,這是我們在一起几十年的默契和感情。”

  美梨心中一慟,方芸卻沒察覺她的異狀。

  “為什么?這樣能夠幸福嗎?”

  她以為不能跟最愛的人厮守,就無法一輩子幸福。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多么讓人心折動容的滄桑與淒美!世人總以為最愁悵是有一天終于嘗到那樣的滋味,但是,若在深愛的人心中,自己不過是一波無法激起對方輕狂與激情的秋水,那樣的悲傷與無奈又豈是愁悵能形容?

  愛情是自私的,誰不希望自己是情人一生的最愛?是在茫茫人海中唯一與他契合、他靈魂缺失的那一部分?

  誰愿意自己—世的擁抱卻無法撫平愛人心中那一塊缺憾?   

  方芸微微一笑,“小梨,如果能夠和最愛的人長相厮守,那是几輩子都求不來的福分。”

  她意有所指,美梨卻不了解她話外之音。

  “我和你父親都不能和自己最愛的人厮守,因為凡人無法阻止生離與死別,可是我們相知相借,于是能夠一路作伴,這份感情是超越愛情的升華,我們會陪伴彼此到人生的盡頭,也同時在心里為最愛的那個人保留一塊地方,時時回憶。”不能夠白頭,卻能夠沒有遺憾,夫復何求?

  美梨沉默了。

  是這樣嗎?所以,她至少可以陪著光恩,就算……

  “小梨,好好和光恩談談吧。”方芸拍了拍她的手,“相愛、相知和相守都需要緣分,當這三種感情能夠圓滿,就應該好好把握。”

  美梨望著被玫瑰花環繞的光恩,若有所思,沒察覺方芸已經悄悄地起身離開了。

  相愛、相知和相守,都需要緣分。

  是啊!若沒有緣分,強求也是枉然。

  愛與不愛,都是前世相欠,是冥冥中注定,她已經能夠和自己所愛的人相知相守,還有什么好悲傷的?

  光恩曾經告訴她,他這輩子只愛過一個女人,而且到現在仍深愛著。

  是哪個女人這么幸運啊?美梨當時這么想著。

  然而這么久以來,光恩也只承認過那一個,那是他高中時期暗戀的女孩,他們還考上同一所大學的同一個科系,畢業后那女孩在出版社工作,和光恩也時常有接觸。

  只是,那女孩最后仍是嫁給高中時期她暗戀的那個人,而且十几年來與他的感情分分合合,光恩卻始終沒有機會。

  美梨還記得高中時,光恩為愛神傷心碎的模樣,那時她以為心中泛起的疼痛是因為心疼弟弟,卻不知道她為他流下的眼淚,碎的也包括她的心。

  直到上了大學,她總算看清自己的感情,然而光恩卻告訴她,他這輩子只愛過一個女孩。   

  她曾經告訴自己,就算光恩還愛著那女孩,她也愿意陪在他身邊,有一天他一定能忘卻情傷的痛。

  美梨間接得知光恩和那女孩同系,當時那女孩正和高中時期的男友分手,處于感情的空窗期,他們系上相約一起去露營,她在察覺了自己的感情之后感覺到威脅與不安。

  她以為光恩一直深愛著那女孩,必會藉著露營的機會展開追求,安撫她和男友分手后的空虛與傷痛。

  于是她在夜店里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著悶酒,當她見到光恩沒有去露營而是來找她時,胸中郁結沉重的感情瞬間潰堤奔騰,于是她和光恩的十年恩怨就此糾結纏繞……

  光恩為什么對她好?在她的理解里,原因并不難懂,因為他是那么的善良溫柔,他從以前就對她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姊姊疼惜守護,發生了那樣的事,他萬萬不可能會不負責任。

  就因為如此,他越要負責,她就越難過。

  十年來,她的感情在自責與自私中掙扎拔河,一再說服自己讓感情升華,她要成為光恩的月,守護他,不要求他的愛,只要能看著他幸福便已足夠,所以她只好一再裝傻,騙自己也騙別人,她和光恩真的只有姊弟關系,她告訴自己只要維持這樣的假象,有一天當光恩真正能和最愛長相厮守時,她才能夠瀟灑地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

  可是,終究是她太天真了。

  愛情也許可以理想而無私,凡人卻是泥塑的身、肉做的心,會有七情六欲,也會疼痛。

  于是她一再地沉淪在和光恩的愛欲纏綿之中。

  光恩低頭剪著玫瑰的雜枝,直到身后傳來衣服與枝葉摩擦的聲音,他才回過頭。

  “怎么不好好坐著?”他直起身,擰眉看著美梨受傷的腳,責備卻又不舍。

  “光恩。”美梨定定地看著他,一掃之前的怯懦,“如果你不能跟你最愛的人在一起,你會不會有遺憾?”

  光恩微愕,不曉得她為什么這么問,眼神深沉。

  “會。”他答得果決。

  美梨笑了笑,看起來卻像要哭出來一樣。

  “那么,可不可以讓我陪著你?”隨著這句話出口,她的眼淚一顆顆滾落,“我知道愛一個人也需要緣分,可是至少……我可以陪你一輩子,就算你心中仍然有缺憾,但我可以陪你……”話說到這兒,已被啜泣撕扯得碎不成句,她不斷抹去那些止也止不住的淚水。

  方芸的話讓她明白,真正的愛,就算無法成為對方靈魂的另一半,可是愛上了,在能夠付出的時候,就勇敢地付出吧!

  因為,就算你未必是他心里念念不忘的滄海,他卻是你心中那片巫山的云啊!

  她的眼淚注定是光恩的咒,他心慌意亂,卻為她的話摸不著頭緒。

  “梨梨,別哭啊!”他抬手想抹去她的淚水,卻因為手上沾了泥而不知如何是好。“你在說什么?既然你要陪我,要陪我一生一世,那我還有什么好遺憾?”

  等待了二十年的承諾終于被他給等到了,他本來應該狂喜才對,卻被她的話搞得一頭霧水。

  美梨仍然啜泣不止。

  “可是,你不能跟你最愛的女人在一起……”好不容易止住了淚,她打起精神,露出一個微笑。

  愛上了,怎能愁眉苦臉?

  她應該開心才是。

  “我被你搞昏頭了,你既然要陪我,為什么我會不能跟我最愛的女人在一起?”光恩的眉頭簡直要打上三四個結,卻又難掩喜悅。“這世上我只愛過一個女人,那就是厲美梨。”

  美梨怔住了,還有些抽抽噎噎的。

  大概有三秒鐘的沉默,她才道:“你騙人。”

  光恩有點想抓住她打屁股,竟敢質疑他的告白?這女人實在太過分,當他二十年來都在演戲嗎?

  好吧,他的確常常演戲,扮演雙面人,可是在感情上他絕不會心口不一。

  “你憑哪一點說我騙人?”他卷起袖子,一副跟她理論到底的架式。

  “你……你……”美梨想到那些往事,又忍不住抽抽噎噎起來。

  “別哭!”再哭下去,他們又要面臨無止境的鬼打牆,永遠在原地打轉。

  “別哭了,我很凶嗎?對不起。”一見她眼里又擠出淚水,光恩只有嘆氣投降的份。

  “你凶我……”她扁了扁嘴指控,“我說的是事實啊……”

  光恩額上青筋畢露。

  “哪門子的事實?”這女人真是有夠番。

  不過,那好像也是他給寵壞的,他老是任她一番論輸贏,就算是死的,她硬要說是活的,他也會舉雙手贊成。

  “你高中的時候,有一年暑假,不是失戀嗎?你說……你心愛的女孩子喜歡上別人。”

  有這回事?光恩納悶。

  “你又說,你這輩子只愛過一個女人……不就是那個葉佳綺?你們大學還同系,又經常有工作上的接觸,我知道你一直對她念念不忘。”雖然告訴自己不要哭,可是說起這段,她卻覺心好酸。

  葉佳綺?好耳熟的名字,光恩像是抓到什么線索,慢慢的……慢慢的……終于恍然大悟。

  “我的天啊!”他拍了拍額頭,突然有種想一頭撞死的沖動。

  是他戲演得太好,還是這女人蠢到沒藥醫?

  剎那間,所有線索串成一線,她明明深愛他,卻又一再的退縮……

  “你不要告訴我,這些年來你的裝瘋賣傻,你的死不認帳,就是因為認為我愛的女人是葉佳綺!”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有些無力,卻又像在隱忍著什么而渾身顫抖。

  “我……”美梨嘴巴又扁了起來,“對不起,我只是希望陪著你,如果有一天你能夠和葉佳綺在一起,我絕對不會戀棧,所以我不敢,也不愿以你的情人自居。”

  她也深愛過,明白心愛的人心里沒有自己,那樣的痛楚有多難受。

  如果能夠和所愛的人長相厮守,誰會不想要?

  如果能夠盼到心愛的人看自己一眼,就算眼淚成海,思念成災,青絲變白發也無怨無悔。

  她守候光恩的心情,一如光恩守侯他心愛的女子那般。

  人生最殘酷的,不就是必須與心愛的人生離死別嗎?那就像是把心與肉體分離一樣,如果光恩必須抱著這樣的缺憾一輩子黯然神傷,她又怎么舍得他這樣的疼痛?

  光恩真的覺得他該一頭撞死算了。

  “天啊!”

  如果要用一句話來總結他前半生的感情,恐怕沒有比“自作孽,不可活”更合適的了。

  打從一開始,他卑鄙地要了那樣的手段,就注定他與美梨的感情路陷入鬼打牆般的追逐。

  怪來怪去,還是得怪他自己,而最不能原諒的,是他竟然把美梨拖下水,害她心碎痛苦了整整十年。

  光恩一把抱住仍然哽咽的小人兒,好氣又好笑的同時,也只能發誓在未來,他要用更多的愛與溫柔來補償她了。

  “梨梨,我告訴你一個祕密……”他欣喜又滿懷愛意地將心愛的人兒抱滿懷,低頭在她耳邊傾訴愛語,和一段十多年前的祕密。

  “話說從前,有個叫厲光恩的卑鄙小人兼大壞蛋,他暗戀一個叫厲美梨的小笨蛋很久了……”

  玫瑰花海靜靜的,圍繞著這對始終相扶持、相依偎,而今終于走出迷宮的戀人。

  當涼風吹拂起繽紛飛花似錦,像在預告著那一年的六月,會有兩場美麗而令人欣羨的婚禮,分別在向陽山庄和法國的這座花田里舉行,光恩會實現他的誓約,再守護她一個、兩個,甚至是三個二十年……

  當然,他仍然會是個偽君子、大壞蛋,用溫柔有禮的微笑騙死人不償命,美梨也仍舊是個小笨蛋。

  大壞蛋和小笨蛋,注定要牽手過一輩子。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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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謝謝大大的分享::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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