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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清 - 征服

湛清 - 征服


內容簡介

崔景袖只想挑一個自己看得上眼的男人來結婚,
邵克庸就是她觀察過一堆男人後,唯一想要的選擇。
他不是最多金的企業家,在商界甚至草莽味重,
行事風格跋扈、霸氣十足,是個不好惹的男人,
跟這樣的男人結婚風險很大,但他有趣、挑戰性高,
她家的公司交給他一定沒問題,跟他生活火花肯定多,
但她算計來算計去,就是沒料到他的愛火會灼傷她……
突來的一紙離婚協議書,竟然是他婚姻的真相?
有哪個男人可以接受妻子嫁給自己是因為功能性,
需要他來管理公司,一切為了貪圖方便,他忍不下這口氣!
從此之後──他跟她之間用不著溫柔,
不談體貼,愛也撇下,征服她,成為他每天樂此不疲的遊戲,
他要讓她折服求饒,直到她懂得什麼叫沒有他不行!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後記


[ 本帖最後由 Itreat 於 2009-3-24 23:3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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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十二月的臺北街頭,到處都是縮著脖子走路,來去匆匆的行人。耶誕節的應景裝飾在這個廣場閃爍著,讓寒冷的天氣平添幾分熱鬧溫暖的氣息。

  一個穿著連身白色毛料洋裝的女人站在聖誕樹下,手裡端著一個紙箱,即便腳上是一雙及膝的淺色靴子,略微單薄的衣物還是讓她在寒風中微微顫抖著。

  “天哪,怎麼還不來?”崔景袖呵了口氣在手掌心中,然後再戳動幾下,拒絕被寒冷的天氣打敗。

  從崔景袖站著的角度看過去,那家咖啡店的落地窗內幾乎一覽無遺。她的目光集中在落地窗內的高大男子,眼神若有所思。

  那個男人穿著黑色西裝,讓他看起來更有陰暗的氣息,但她不以為意,緊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包括他說話時輕挑眉尾的習慣性動作。他的五官深邃且顯得過於張揚,讓他原本不錯的長相添上一抹戾氣,尤其那雙眉尾端斜飛入鬢,很有幾分草莽霸氣。

  他桌前的溫暖燭光讓崔景袖想念室內的溫度,害得她開始考慮提早收工回家的可能。原本想等他經過自己面前,但這男人卻一進去就是兩個小時,讓她懊惱極了。

  終於,在她終將放棄的前一秒,眼角瞄到落地窗後的男子起身,跟對面的人握了一下手,然後提起公事包,退出座位。

  崔景袖的精神一振,腰脊隨即挺直,卻同時感覺到一股緊張的顫抖竄過身子。她的心跳加快了,手心甚至逐漸發燙。然後下一秒,他大跨步地走出咖啡館,那走路的姿勢讓她再也無法移開眼神。

  崔景袖知道自己該轉開臉,她知道不該這樣直接的盯著這個男人,但她卻辦不到。他走路的姿勢帶著一股魄力,好像即便眼前長滿荊棘,都會被他毫不在意地踩爛。

  如果看著坐著的他已經讓她對這男人好奇,那麼看到起身朝她方向走來的他,卻讓她連最後一分的偽裝也遺忘了。

  男人的目光在空中與她相遇,他的眉尾一挑,然後從她面前經過,彷佛不曾注意到她一樣。只是在她視線不及之處,他的眼眸中卻揚起一抹興味。

  崔景袖呆愣地捧著紙箱,知道自己該叫住他,但喉嚨卻幹得發緊,一句話也擠不出來。

  那身影經過她之後又走了好幾步,然後他頓住,轉身。

  “妳替什麼單位募款?”他的嗓音低沈而和緩,但聽起來卻是帶著力量,讓人難以輕忽。

  “孤兒院孩子的過年紅包,請發揮善心,幫助可憐的孩子。給別人帶來幸福的感覺,自己也會得到幸福的!”她急忙把一串已經練習過的話吐出來,才沒在此完全失態。

  邵克庸雙腳微微岔開,盯著眼前這個看起來冷得發抖的女人。她一身雪白的衣物,讓她看起來很有清靈出塵的氣質,長長的髮絲襯著她尖尖的小下巴,披散在纖細的肩膀上。脖子上的白色絲巾將她頸子優美的線條都給強調出來,讓他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

  其實剛剛坐在咖啡店裡,他就看到她了。雖然他不曾與她目光相接,卻很清楚這女人的眼睛時常落在他身上。他刻意在店裡多耽擱些時間,就想看看她有多少決心。時常有人主動找上他,但每個靠近的人目的都不同,他的習慣是在摸清對方意圖之前,都會先按兵不動。

  “我倒想知道給別人帶來幸福,我會怎樣得到幸福。”邵克庸跨了幾步,在她面前站定。

  “現在的你覺得想要的幸福是什麼?”她終於鎮定下來,唇邊漾起一抹淺淺的笑。

  這個笑容吸引了他。那抹笑容就像在湖心扔下的石子,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無聲的,卻連綿不絕地輕震著。

  “就現在來說,我想要的是……一個溫暖的吻。”邵克庸的目光緊鎖住她。

  崔景袖呼吸微微一窒,輕喘了口氣後挺了挺肩膀,然後勇敢地迎接他帶著挑釁的目光。她兩手一伸,將懷裡的紙箱伸到他面前,要他先拿出行動再說。

  邵克庸一愣,然後一陣低沈的笑聲從他喉頭滾動而出,連帶著震動周圍寒冷的空氣。

  他的笑聲帶著磁性,讓崔景袖微微抿起嘴瞪著他,卻怎樣都不肯把捧著箱子的手縮回來。

  他從西裝內側口袋掏出皮夾,然後抓起裡面所有的紙鈔,讓那迭鈔票飄進她的紙箱內。

  “現在……即便妳要黃牛,我也拿妳沒轍了。”他唇邊勾起一抹笑,有點調侃的意味。

  她的臉一紅,隨即將募款箱往旁邊一擺,然後一手拉住他的領帶,一手按住他寬厚的肩膀,探出臉去,衝動地在他臉頰留下一個吻。

  然而她還來不及抽回手,他溫熱的大掌就按住她後腰處。她驚詫地瞪大眼,隨即看到他一個轉頭,薄唇迅速而準確地捕捉住她的。

  她倒抽口氣,卻讓他將那吻納得更深。

  他的唇溫暖而柔軟,比她想像的更吸引人。他的氣息包圍著她,她的手掌心從他的肩膀滑過西裝外套的衣料,輕輕地貼靠在他胸口。

  他的吸吮輕輕淺淺卻又綿延不絕,讓她沒有退開身子的空檔。這個吻持續了好久,久到她都可以感覺到手心下來自於他軀體的體溫。她的呼息紊亂,雪白的臉蛋暈著粉色的光澤,眼珠子上覆著一層水氣,讓她的眼眸看起來更為水亮。

  他終於放開了她,她必須緊握住雙拳,才不至於讓自己腳步顛簸。

  “我……替孩子們謝謝你的愛心。”崔景袖低頭抓起募款箱,長髮遮掩住她的臉龐,讓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扣住她的手,逼她抬頭看他。

  “名字?”他迸出兩個字。

  她回視著他壓迫的眼神,僵持了好幾秒,才輕輕吐出兩個字:“景袖。”

  兩個字還兩個字,她半點不吃虧。

  他猶豫著鬆開手,腦子裡有個聲音在警告他,他終究沒有再說什麼,拎起公事包,轉身堅定地大踏步離去。

  望著他堅定的步伐,崔景袖忽然有種強烈的感覺,這個男人不好招惹。聰明的話,她不該跟他糾纏不清,不該跟他有任何的開始。然而他給人的感覺是那麼的強烈,當他的眼神第一次對上她的時,她就已經沒辦法不注視著他了。

  壓抑下忐忑的心思,她收起箱子,緩緩地走向路邊停靠著的房車,就站在人行道上微微發著愣。

  但房車裡的人已經開了車門下來,還繞過來開了這一側的車門。“小姐,天氣太冷了,趕緊上車吧!”

  “喔。”崔景袖這才回過神,坐進溫暖的車子裡。

  “小姐,這是妳的資料。見到邵克庸了嗎?”坐在她身旁的中年男子謹慎地問。

  “姚叔,你見過他吧?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麼樣?”崔景袖被溫暖的空氣包圍,這才從有點恍惚的思緒中清醒。

  “邵克庸不是一個可以招惹的男人。他從踏進企業界以來,一直都是以跋扈自私的行事風格著稱。他的性格有些陰沈,行事作風相當狠戾,帶著草莽霸氣。畢竟一個男人要從默默無名的小子白手起家,年僅三十就做到這樣的規模,性格不夠冷硬是無法成事的。小姐氣質優雅,實在不適合跟這樣的男人在一起。”姚明黥好心地勸告著。

  姚明黥跟在她父親身邊做事已經超過十五年,雖然表面上看來僅是個董事長特助,但卻是除了她父親以外最瞭解公司運作的人。

  “可是你收集的這名單當中,卻沒有一個我覺得可以考慮的。”崔景袖低頭看著攤開的資料,輕聲說:“放心吧,邵克庸是人又不是神,是人就有其慣性,我會找出跟他來往的方式。”她對於自己還有幾分自信,雖然邵克庸看起來確實充滿侵略性,但她也是個聰明的人,不會連一點應變的能力都沒有。

  既然已經決定蹚婚姻這渾水,總要有幾分把握才行。哪有人在起跑點就失了氣勢,那不就必輸了?!

  “小姐要的物件當然要小姐喜歡才可以,但是應該還有其它人選。像這個歐青陽就是歐家第二代中很傑出的,更重要的是歐家財富不比崔家少,而這個歐青陽出身良好,氣質斯文……”

  “這樣的人憑什麼幫我經營公司?他已經有了這麼多,他還缺什麼?”崔景袖直覺地反駁。

  姚明黥愣了一下。“小姐氣質出眾,會是上流社會企業家夢寐以求的好妻子。”

  崔景袖歎了口氣。“姚叔,那是外人看到的,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唉,你說我爸到底是哪裡看我不順眼,要這樣不吭一聲地離家出走?他真的認為我有辦法成天蹲在辦公室經營公司?這樣吧,我們乾脆讓公司倒了,這樣我爸就會回來了。”

  “小姐!”姚明黥被她驚悚的提議給嚇到了。“千萬別意氣用事。董事長會把公司交給小姐,那是因為相信小姐有能力經營好公司。其實小姐確實有這能力,不如放棄結婚的念頭,我會好好幫助小姐把公司經營下去的。”

  姚明黥覺得自己最近起碼老了五歲。自從董事長一聲不響地消失後,他成天就忙著幫這位小姐適應公司的文化,讓公司可以在不受影響的情況下順利經營下去。然而崔景袖雖然有那個經營的頭腦,卻志不在此,而且對自己父親這種行為大大不以為然。

  “我爸就是打這個算盤,他已經提過很多次要我接手公司,但我不肯答應,沒想到他就來這一招。那我也有應對方法,我要找個人嫁了,把公司交給那人管理。反正我對婚姻沒有幻想,只要是一個我不討厭,勉強可以一起過日子的人即可。這樣我可以回去過我原來的生活,公司也能繼續經營下去。這是我目前所能想到最簡單的方法了。”崔景袖轉了轉眼珠子,語氣還是充滿對自己老爸的怨懟。

  崔摯鶴喪妻多年,身邊只有她一個女兒。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女兒可以接手公司,那麼就算沒遇到想要結婚的人,起碼還有強大的經濟後盾。

  但是崔景袖卻不是這麼想的,她想要過的生活絕對不包括經營一家大公司,再說他既然使出不告而別的手段來逼她,那她這個做女兒的自然也不能讓老爸太好過。

  老爸有老爸的盤算,她也有她的計畫。

  “可是萬一董事長真的不回來,小姐難道真的要在董事長缺席的狀況下結婚嗎?”姚明黥驚詫地問。

  他有時候真的會被這位小姐給嚇死。她看起來溫溫順順,氣質動人,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個乖巧的富家千金。但是在崔家出入十多年了,他很清楚這位小姐可不是沒有個性原則、容易擺平的人,她脾氣一拗起來,誰都拿她沒轍,包括她的父親。或許就是這樣,董事長才會使出終極手段,乾脆離家出走。

  只是董事長難道沒想過,小姐的個性是不可能按著董事長的盤算去做的。如果他真的管得動她,當年在大學選科系時,小姐就會去念企管而不是美術了。

  “那我有什麼辦法?又不是我不讓他參加的。”崔景袖聳了聳肩。

  姚明黥拍了拍額頭,呻吟出聲。他到底是招誰惹誰了,老闆離家出走,還丟給他一個更難應付的人。如果董事長自己都管不動女兒,就不該把爛攤子丟給他這無辜的第三者呀!偏偏與崔家的情誼老早超出公事關係,他還真的沒辦法不嘮叨。唉,董事長怎麼還不回來呀!

  再這樣下去,小姐真的嫁給邵克庸那個流氓怎麼辦哪?

  然而坐在旁邊的崔景袖半點都沒發現他的苦惱,目光盯著膝上那本雜誌的封面,望著邵克庸那雙氣勢逼人的眼眸,微微發著怔。

  位於東區嶄新商辦大樓的邵氏投顧約莫有六十坪左右,占了這個樓層的一半面積。

  邵氏投顧的員工並不多,除了三個秘書之外,其它都是項目經理。這些員工全是邵克庸身邊的心腹,無論經手哪些投資案,哪些合併案,都是他固定的班底。

  邵克庸是個年輕老闆,不僅思想前衛新穎,也很能給手下一展身手的空間,跟著他做事,學到的、得到的總是比想像多。而他會這麼年輕就成功,自然不會是個容易敷衍的老闆,所以在邵氏投顧工作也很辛苦。

  白手起家的他,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創造出可觀的財富、資產,老早就成為媒體報導的重心了。

  邵克庸成功的秘訣在於聯合弱小或是分散的勢力,交換情報,提供互利的合作方式,以小搏大,進佔了不少優勢的企業。他從炒地皮、炒股、炒樓起家,現在他炒的是有發展前景的企業。

  現下邵克庸的財富規模早已不可同日而語,但他不曾拋棄過合作的夥伴。當年的企業聯盟夥伴直到現在都還是往來密切。

  因為邵克庸成功的過程太富傳奇色彩,所以關於他的傳聞總是不斷。不過,即便他現今已經富甲一方,但那些傳承多年的老企業卻不怎麼情願承認這股新勢力,雖然在一些社交場合中沒人敢將他排拒於外,但是那些自命上流的人卻總愛私下嘲諷他的出身。

  這些評論聽在克庸的秘書盧艾璉耳中都是個屁,在她眼底,邵克庸是個真男人,她很崇拜他,只是她並不敢表現出自己對他的傾慕。

  “邵先生,下午的會議已經都安排好。還有這個捐款的收據是不是要交給會計?還是您要自己留存?”盧艾璉看了一眼手裡的收據,有點訝異老闆會自己捐款給孤兒院。

  雖然他每年都會捐款給一些弱勢團體,但是都是透過她這個秘書經手。今天收到這張孤兒院的捐款收據,她還詫異了一下。

  “什麼收據?”他微微抬起頭問。

  邵克庸蓄著短短的發,那髮型與其說是個企業家,倒不如說比較像個禁用詞老大。加上他老愛穿深色西裝,還有那過於張揚的五官,跋扈中帶點傲慢的態度,讓很多人傳言他其實是從黑道漂白的。這是他致富故事的其中一種版本。他本人很清楚,卻很享受這些謠言,甚至刻意的繼續頂著這個造型,讓眾人持續編造故事。

  此時的他僅穿著一件白色襯衫,襯衫的袖子鬆開卷到手肘,襯衫下的肩膀寬闊,肌肉線條隱約浮動,若不是鼻樑上的眼鏡讓他有幾分斯文氣息,看起來確實不大像個企業家。

  “是一家孤兒院的捐款收據,面額是一萬六千八百塊。”盧艾璉將收據遞出去,眼睛還不忘觀察著老闆的反應。

  邵克庸微微皺著眉,一開始確實沒想起來這回事。但看到這個金額,他忽然想到一個禮拜前遇到的那個年輕女子。

  “一萬六千八?原來我皮夾裡帶了一萬六千八。”他嘴角浮起一抹淺笑,眼神柔和了起來。

  他想起那個短暫的邂逅,想起那個乍看很溫柔,其實隱隱帶著不馴氣息的女人。那天之後,他有點後悔就那樣放開她,因為她的身影像是在他記憶染上淺淺的色彩,加深不了卻也抹不掉,讓他有點懊惱。

  “放著吧!”他斂起笑容,繼續低頭看桌上的檔。

  知道老闆要她退下,盧艾璉只好收起好奇心,轉身離開辦公室。

  才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桌上的電話就響了,盧艾璉接起電話:“邵氏投顧你好!”

  “你好,我找邵克庸先生。”電話那頭的聲音柔柔的。

  盧艾璉神情一警。“請問哪裡找?”

  “我叫做崔景袖,麻煩妳幫我問問邵先生方不方便接電話?”那聲音依然徐徐地,帶著慣有的優雅。

  “崔小姐好像不是有業務往來的夥伴,如果是邵先生的朋友自然有他的專線電話或者手機號碼,就麻煩妳改撥了。”盧艾璉語氣略帶諷刺地說。

  “不用那麼麻煩了,我人已經到你們公司門口了。”崔景袖收起那柔柔的語氣,人剛好走進邵氏投顧的門口,隔著落地窗與盧秘書四目相對。

  盧艾璉詫異地掛掉電話,隨即迅速地起身擋到門口。“小姐,沒有預約的話,我們老闆沒辦法見妳。”

  崔景袖看了她一眼,也沒有生氣,只是聳了聳肩說:“我在這兒等他。”

  她話才說完,就往旁邊會客用的沙發坐下,然後掏出包包裡的雜誌翻閱起來。那本雜誌是新一期的商業週刊,上面的封面人物正巧是邵克庸。

  盧艾璉被她的反應給震住,居然一時反應不過來。她沒想到自己嚴峻的口吻,竟然還趕不走這個看似奇怪的女人。她身為邵克庸的秘書,自是替他擋掉過不少桃花,但是眼前這位小姐氣質,跟那些主動接近邵克庸的女人卻大不相同。

  看到對方落落大方的舉動,盧艾璉一時間也反應不過來。

  “不用招呼我了,既然是不速之客,也不好麻煩妳泡茶了。”崔景袖說著還朝她溫溫一笑,看起來挺有善意。

  盧艾璉也不好再嚴辭趕人,只好先轉身回她的辦公室。

  此時,邵克庸手裡拿著文件走進她的辦公室,對她說:“這份檔案的相關資料都找出來,我現在要看。”

  盧艾璉一愣,忍不住轉頭去看落地窗那頭端坐著的優雅女人。

  順著盧艾璉的目光,邵克庸看到了她,他的眼裡閃過一抹詫異,隨即在看到她手上的雜誌時,露出了然的表情。她恐怕是因為看到雜誌才認出他來的,只是她怎麼會找來?

  “我不知道自己魅力這麼大,可以讓妳找過來。”邵克庸站在她身側,望著她低垂的腦袋說。

  崔景袖猛然抬頭,在看到他的剎那,眼底閃動著一抹歡喜。而這抹神色不僅讓邵克庸印象深刻,同時也取悅了他。

  她朝他伸出手。“你欠我三百塊,我來要債的。”

  “哦?”邵克庸好笑地望著她。

  看著她的笑容是那麼的張揚,毫不掩飾自己是找藉口來找他,如此的坦然,竟讓他有點欣賞她了。

  她的接近是有點嬌蠻卻又帶點怯意,擺明瞭是故意接近,但是在一些細節上卻顯得有些笨拙,這表示她並不習慣做這樣的事,而這個認知居然讓他感到些許開心……

  “收到收據了吧?孤兒院說昨天寄出,你今天應該收到了。你皮夾裡的錢是一萬六千五百元,我替你添了三百,湊個好數字,一六八○○,所以你欠我三百。不過既然吃飯時間也到了,不如一起吃飯,就當你還債吧?”她唇邊掛著一抹笑,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藉口很牽強。

  “妳……該不會在倒追我吧?”他的眼底也染上了笑意。

  “追你?就用三百塊?”她揚揚手裡的雜誌,戲謔地說:“那也太誣衊你的身價了吧!”

  邵克庸搖晃了下手上杯裡的紅酒,手臂隨意地擱在椅背上,雙腳自然地交迭,身子的重心往後靠坐,整個人看似慵懶卻隱隱含著力量。望著坐在對面那個認真吃著東西的女人,他眉毛不禁又是微微一挑。

  她點了好幾道前菜跟沙拉,從一開始就不疾不徐地吃著,很懂得規矩,也很優雅。遇到換道新菜品嘗時,還不忘用開水漱過口才繼續,看來宛若個美食家。

  “看妳的身材,想像不到食量這麼大。”邵克庸終於緩緩地開口。

  吃完了一道菜,崔景袖用餐巾擦拭了嘴,又喝了口水,這才抬起頭看他。“我最近實在太辛苦了,必須得補充一點能量。這家餐廳的沙拉跟前菜比主餐出色,所以我就隨意點了。”

  邵克庸挾起擱在桌邊的帳單,好整以暇地掀開看了一眼。“我們這一頓吃了幾千塊,等我付了錢,妳下次不會又說這一頓超過三百塊,要回請我吧?”

  崔景袖愣了一下,然後噗哧笑了出來,還笑得止不住。

  邵克庸看她笑得肩膀都聳動了,包裹在大翻領毛衣下的細緻鎖骨看起來更為性感。她的美麗包裹在優雅之下,乍看是內斂的,但是這一笑,讓她整個風華全都渲染了色彩,眉目神情看起來亮眼動人,教他無法移開目光。

  “喔,天哪!有幽默感,這個加分。”崔景袖按了按眼角的淚水,唇邊笑意難掩。“你是不是一天到晚被追怕了,才會這樣說呀?”

  “普通女人是不會看了一本雜誌就跑來找一個陌生人的。”他彈了彈她桌上的雜誌說。

  “普通男人也是不會在大街上隨便親吻一個陌生人的。”她反駁回去。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誰也不讓誰,做著無聲的交鋒。

  “我記得是妳先親我的。”他低沈的嗓音緩緩在她耳邊震動,像是低音提琴的琴弦一樣,聲波震入了她胸口。

  “所以我該負責?”她眼珠子一轉,看了看餐廳內的人。“親人臉頰算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嗎?我現在也可以去親……我看看,這附近有沒有順眼一點的人……”

  看到她目光流轉在鄰座的幾個男人之間,他有絲懊惱地瞪她一眼。他懷疑再刺激她,她可能真的會去親吻鄰座的男人,而他不知怎地一點都不喜歡這個主意。

  “妳還是說說重點吧,我很忙。”他神情一斂。

  崔景袖望著他,微微挺了挺肩膀,然後一臉謹慎地盯著他看了好半晌。“我是來跟你提一個合作提案的。既然你是生意人,我就用生意人的方式來進行。”

  “合作提案?”她只是來找他談生意的?他對於自己心裡的失望有些不以為然,但此時此地不適合他去多想這個問題。

  她的眼中閃過一抹緊張。“我聽說過你的故事,很佩服你白手起家的本事。不過你雖然已經創造了驚人財富,卻還是有一點點不足之處。”

  “喔?”他嘴角抿起一個不帶笑意的笑。

  她儘量不去被他挑釁的目光影響,堅定地回視著他尖銳的眼神。“正因為是白手起家,邵先生似乎還缺少了一些上流社會的人脈,你需要一個踏板幫你打入那個世界。”

  “上流社會?”他嗤笑。“有這個必要嗎?不跟他們合作,難道就不能賺錢了?”

  “依你現在的實力,要成功複製賺錢模式並不困難。那些上流社會的人雖然矯情,卻是最早佔領財富之地的一批人,跟這些人往來或許並不愉悅,但卻可以提供不少方便之門,加速你累積財富的速度。不管怎樣,人脈就是錢脈,相信沒有人比你更清楚這一點了。”她侃侃而談。

  “看來妳做了不少功課。”他訝異於她話裡的精准度,顯然她徹底研讀過他的資料,才會對他有這些瞭解。“既然如此,我不妨聽聽妳的提案。妳建議我怎麼擁有這個進入上流社會的踏板呢?”

  “最簡單也最方便的方法就是婚姻。”她脫口而出,卻在迎上他目光時輕喘了口氣。

  “婚姻?”他的嗓音帶著特有的低沈,反而形成一種壓迫性。“妳不會是要向我推薦妳自己吧?”

  “你需要一個出身名門的妻子,能夠幫你應付所謂上流社會的文化。既有能力安排所有的社交活動,也能在人前提供溫順優雅的形象。”她的眼睛對上他的,不肯示弱地直視著他。

  “溫順?”邵克庸朝她挑了下眉,嘴角還帶著諷刺的笑。若不是瞥到她擱在桌上的手微微發顫,他還以為這女人天不怕地不怕呢!

  “起碼在外人面前我可以做到。”她挺了挺胸膛說,隨即眨了眨眼睛,讓眼神變得溫柔起來。

  “哈哈哈!”他朗笑出聲。“如果妳更賣力地說服我,或許我會考慮。”

  接著他抽出帳單,兀自走到櫃檯前去結帳。身後的她朝著他的背影齜牙咧嘴,他像是有感應似地轉過身,正好對上她來不及斂起的表情。

  “呃……”她被抓個正著,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

  只見他對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然後轉身大踏步地走出大門。

  望著那個步伐帶著自信與霸氣的背影,她微微皺起眉頭,開始懷疑自己招惹這樣一個男人是否理智。

  她想要的是可以過著之前悠哉快意的生活,但是,找上一個色彩如此鮮明、輕易就能在她平靜的世界引起騷動的男人,真能讓她如願嗎?還是她會引狼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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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早上六點半——          

  趴在大床上昏睡著的崔景袖,被害人手機的簡訊聲響吵醒。她天微亮時才合眼,現在邊兩個鐘頭都睡不到,沒想到就被吵醒了。

  “誰啊?一大早就傳什麼簡訊?”她半閉著眼睛摸了摸床頭櫃上的手機,然後將手機拎到面前打開簡訊——          

  你的說服一點都不賣力。        

  她瞪著那一行字,然後看了看傳來的號碼之後,立刻完全清醒了。

  “邵克庸?你這算是挑釁嗎?”                 
  
  她從床上翻身坐起身,直接回撥那個電話號碼,電話才響了兩聲就被接起來。

  “清晨六點半傳簡訊?我可以說你是故意的嗎?”她一開口就數落。        

  結果手機裡響噹噹起一陣低沉的笑聲,那笑聲像是回蕩在她耳邊似的,竟讓她覺得身子跟著酥麻了起來。奇怪,這男人嗓音好聽,連笑聲都有魅力,真不公平。        

  “我只是剛好想到,這是我起床時間,沒想到吵到你了。”他低聲說。“睡飽了?”                 

  “怎樣?想約我吃早餐嗎?”她看了看手錶,覺得睡意都消失了。昨天晚上她因為睡不著,看了一部影集,沒想到睡意更是遲遲不至,讓她差點把整季影集全都看完。

  “只是以為你是個有行動力的人,但都過了好幾天,也沒見你有所作為”他故意淡然地說。

  “哈哈,你在等我,對吧?”她開心地笑出來。“呵呵,看來我成功了一半了呢!怎樣,要不要娶我呀?”                 

  電話那頭的他沉默了片刻,然後才無奈地說:“回去睡覺吧,當我沒打過。”                 

  “怎麼可能——”她話才說一半,他就把電話掛斷了。她瞪著被掛斷的電話,神色有些猙獰。        

  把她吵醒了,現在還要她當作沒這回事,可能嗎?
        
  她毫不猶豫地再撥了一次電話,這一次足足響了十聲,他才接起來。
          
  “邵克庸,我們去吃早餐吧!給你機會認識一下,我是多麼贊的妻子人選。”她豪邁地說。
        
  然面電話那頭痛的他卻沉默著,把她的耐性都給磨光了。
          
  “你剛剛掛斷我的電話已經很過分了,現在再拒絕,我就去你公司找你單挑喔!”她警告著,其害很擔心他真的斷絕了與她接觸的機會。        

  其實她也不懂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在意,原本她名單上的候選人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但是自那天接觸之後,她居然白馬再找其他可能人選的事情給扔下,就連那份姚叔給的資料都不知道扔哪兒去了。        

  或許正是因為邵克庸太具有挑戰性,激發了她不服輸的一面吧!

  “那你可能會撲空。”他的聲音帶著笑意。“因為我今天要去南部去出差兩天,要跟我約會,恐怕你得另找機會了。”                 

  “把人吵醒才說要出差?那你今天不進辦公室了?幾點出發?”她忍不住問,忽然很想看看他現在在做什麼,是不是正站在鏡子前打領帶呢?她忽然有點好奇,這男人剛起床的模樣,是不是也像平常一樣具有侵略性?        

  “我會進辦公室,因為九點要出發,所以八點要先進辦公室一下,跟我秘書敲下時間吧……”他耐著性子解釋。        

  “不要!”她馬上拒絕。“我又不是你的客戶,還跟秘書敲時間哩!你去工作吧,我要去睡覺了,謝謝不聯絡。”                 
  
  這一次,她搶在他之前把電話掛了。

  她對著手機做了個鬼臉,然後氣悶地將臉埋進棉被中,試圖繼續睡覺。但是懊惱的感覺卻一直縈繞著她,腦子裡淨是克庸那雙帶著調侃笑意的眼眸。

  “可惡的男人!”她把枕頭拋到床下去,然後瞪著那枕頭足足有一分鐘之久,這才跳下床撿起來。

  “你是跟我卯上了是吧?邵克庸,我一定要讓你迷上我!”                 

  接著她就像一個女戰士似地起身梳洗,然後在音響中放進一張搖滾樂,加大音量播放出來。        

  一個睡眠不足的清晨,她卻像整裝待發的士兵一樣,充滿了鬥志。

  邵克庸掛完電話之後的心情,卻跟崔景袖迥然不同。        

  他有些後悔傳簡訊給她,因為才看到手機裡的來電顯示,發現是她打來的電話,他的嘴角就已經忍不住往上揚了。就在那個刹那,他發覺似乎讓她比其他人都要靠近自己,於是在那意動的片刻,他將那躁動的心意緊緊掐住,不肯任其放肆。

  可是當她在電話那頭像個小孩威脅要找他單挑時,他還真想丟下南不出差的行程,先跟她碰面吃早餐。

  這個女人做事情有些莽撞,但是卻有其魅力,讓他沒辦法不注意她。        

  “邵先生,資料全都備妥了,您的行李已經上車。車子也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盧艾璉穿著一套剪裁貼身的套裝,這是為了陪老闆出差而做的裝扮,既優雅又不會太過亮眼。        

  “嗯。” 邵克庸僅隨口應聲,舉杯咽下最後一口咖啡,這才提起公事包。        
          
  這一次出差,他帶了一個專案經理跟秘書,三人魚貫下去地下停車場。負責開車的是專案林經理,而盧艾璉則是坐在駕駛副座,因為她知道邵克庸不喜歡任何身體的接觸,可以獨自坐著時,絕對不想跟人並肩而坐。        

  然而車子才出地下停車場,邵克庸就看到她了。
        
  崔景袖穿著一件淺綠色的大翻領毛衣,下面搭一條深色長褲,看起來既不失流行,還帶著一抹瀟灑帥氣。一頭微卷的長髮隨意披散在身後,而她的眼睛好像睜不開似的,微眯著眼。

  “停車。”邵克庸冷喝一聲,然後緩緩按下他這側的車窗。

  但是崔景袖根本沒看到他,兀自站著打了個呵欠,然後舉手看手腕的表,表情看救民於水火有點苦惱。

  一看到她那剛起床的模樣,他的嘴角就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崔景袖小姐,來洽公嗎?”他的嗓音帶著幾許調侃意味,不疾不徐地破空而至。

  一聽到他的聲音,崔景袖整個身子一震,然後咬了咬下唇,先戴上墨鏡,這才轉身面對他。“還沒九點,你要出發了?”

  他故意看了看手錶,有點苦惱地說:“還差兩分鐘,你堅持的話,我可以等九點整再出發。”

  她透過墨鏡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邵克庸即便看不到她墨鏡後的雙眼,卻可以想像她的表情。

  “既然你是大忙人,沒時間約會,我決定當一個體貼的人來屈就你。”她大方地撥撥頭髮說。
  
  “喔?”他掀了掀眉尾。    
    
  她頓了一下,然後打開他身旁的車門,等直地站在他面前說:“我跟你去出差,坐過去一點。”

  她這話才出來,前座的兩人整齊地倒抽口氣。居然有人敢命令他老闆耶,真是不知死活的小姐!

  但是出乎兩人意料的,邵克庸雖然僵持了好幾秒鐘,但最終還是挪動身子,讓她坐進車裡了。

  “開車。”邵克庸沉聲道。

  林經理這才從驚訝中回神,趕緊把車開上路。

  “我要去南部兩天。”邵克庸冷靜地說,甚至沒轉頭去看坐在身邊的崔景袖。

  “我知道啊,你早上說過了。你不用擔心,換洗衣物去了再買就好。你開會或是工作時,我會自己找樂子,不會打擾你的。”她朝他笑了笑說。

  他有點詫異地看她一眼,然後才開口:“摘下墨鏡,我不喜歡隔著這玩意兒跟你說話。”
    
  她微微噘著嘴。“我睡眠不足,有黑眼圈。”

  “我剛剛已經看見了,還看到你打呵欠。”他涼涼地潑了桶冷水。

  她訝異地張了張嘴,然後懊惱地摘下墨鏡。“不知道什麼叫做非禮勿視嗎?”

  這男人夠霸道的,還命令人摘下墨鏡,真的不給她任何遮掩的工具,想要她在他面前赤裸裸的毫無防備嗎?

  他伸出手,拇指在她眼下的陰影處畫了兩下,眸光低垂。

  她忍不住屏氣凝神,總覺得他的反應總是讓她感到意外,讓她覺得有些難以招架。這個跟她預想的不大一樣。

  “做什麼偉大的事業,弄出黑眼圈了?”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回蕩。

  “看電視了,怎樣?我這人最喜歡活得像只米蟲,從來就不是做大事業的類型,讓你失望了。”她有些挑釁地說。

  他放開手,往後靠坐著。“因為你的米蟲志向,才打算找個人結婚,把公司交給他管?”

  “你要這樣說也沒什麼不對,我想自己的日子,不想接手我爸的公司。或許有人會覺得我不負責,身在這樣的家庭,只享受而不付出,可是我這人很任性,只想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偏偏我們家又只有我一個孩子,我爸也只能在我身上打主意。”她乾脆大方的承認。

  “所以你才找上我?為什麼是我?”他轉頭緊盯著她。

  她勇敢地回視他的眼神,然後有些懊惱地紅了紅臉。“莫非你對自己的魅力有所懷疑?”

  看到她那帶點不甘心的羞怯神情,讓他原本咄咄逼人的氣勢都給消滅了。看到她也對彼此間的吸引力有著難以掌控的懊惱,他頓時覺得平衡了許多。

  “既然你那麼想過自己的生活,跟我去出差肯定不是什麼好選擇,上高速公路前你還有機會逃走。”他冷靜地提醒著。

  “我不要,你少看扁我,我說跟你去就是要跟你去,絕對不後悔。”她雙手盤胸,冷哼一聲。

  他笑了笑,從腳邊的公事包掏檔來,兀自看了起來。

  看到他竟然冷靜地開始工作,她也不服氣地從自己的包包抽出資料夾,這些都是姚叔交給她,待批閱的公文。於是兩個人就肩並著肩坐著,各自翻閱著手上的公文,時間在一種微妙的平衡中度過。

  不過不知道是公文太枯燥使然,還是她昨天睡不到兩小時所致,當車子平穩地賓士在高速公路上,她開始打起瞌睡來。

  原本專注於手上工作的邵克庸,因為肩膀被她的頭撞了下,便側過臉瞧她,只見她頭往前傾,瀑布般的髮絲遮蓋住了她的臉龐,然後隨著車子前進的韻律,頻頻打著瞌睡。

  頓時覺得好笑的邵克庸伸出一根手指將她額頭往後按,讓她的腦袋靠回座位,這下子她終於不用往前直晃了。但是接著他發現她開始左右晃動,額頭更是直接撞上旁邊的車窗,撞疼了也不肯張開眼,嘀咕兩聲自己揉了揉,竟然兀自再睡去。

  “真是敗給你了。”他放下手邊的公文,抽出身側的小抱枕,一手托起她的臉,再將抱枕塞進她肩膀跟車門間的縫隙,讓她不用再去撞車窗。

  看著她那跟孩子沒兩樣的睡顏,想到她睡眠不足還硬要跟著他去出差的舉動,他的心竟然變得柔軟了。

  邵克庸真的非常忙碌,去一趟中南部出差,連跑好多個點看廠、開會,沒體力的人還真是沒辦法跟著他做事。

  原本生活作息就很隨意的景袖,倒是見識他工作時嚴肅的那一面了。她雖然有些任性地硬跟了來,倒是一如她承諾的,不妨礙他工作。每次當他去開會時,因為太無聊,她居然把帶來的公文都給批完了,姚叔如果看到了,肯定會很感動的。

  老爸這一離家出走,公司重要決策都落在她身上。雖然姚明黥分擔了很多,但是不少事情還是得她自己來。最近她的生活完全失序,弄得她該睡覺的時間睡不著,該清醒的時間又不夠清醒,黑眼圈都跑出來了。

  終於,忙了一整天之後,一行人進了旅館。盧秘書已經先行訂房,到櫃檯checkin之後,先把房卡遞給了老闆.

  “邵先生,您的房間。”盧秘書看都不看坐在旁邊的崔景袖一眼,對她來說,邵克庸才是她的老闆,她沒必要服侍閒雜人等。更何況對於崔景袖不請自來的行為,她根本不以為然。

  “你住幾號房?”崔景袖拉住邵克庸的手,看了一眼他手裡的磁卡。“我去訂個房間,在你隔壁!”她說著笑咪咪地起身。

  但是邵克庸一手扣住她,轉頭示意林經理跟盧秘書先走。頓時盧艾璉有點後悔沒幫崔景袖多訂一間房,不然應該可以把她的房間隔得遠遠的。

  “怎麼了?”看著其他人走開,景袖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他揚了揚手裡的磁卡,另一手依然穩定地扣著她的手腕,那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讓她不至於掙脫,卻也還有掙扎的空間。“既然敢來,不敢跟我用一個房間?”

  看到他眼中那放肆的光芒,以及那張揚而毫不掩飾的侵略意味,她狠狠地倒抽了口氣,頓時手足無措。

  “我……我們沒那麼熟吧?”她頓時覺得喉嚨發幹,心跳加快。

  “這是那個跟我求婚的女人嗎?”他刻意而挑釁地問。“來不來?或者你可以搭最後一班高鐵回臺北?乾脆別浪費時間了。”

  聽到他話裡的意思,她詫異地瞪大眼。這男人是說如果她沒膽跟他睡一間房,他也不再允許她的靠近了?也就是說不按著他的意思,兩人結婚的事就算是破局了?

  這男人忒地霸道!

  她真想瀟灑地轉身走出這家飯店,揮揮手跟這囂張的男人告別,但是看著他深刻的五官,還有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她閉了閉眼。

  她就是沒辦法放手。

  再睜開眼時,她狠狠瞪了他一記,然後一手用力抽出他手上的磁卡,再把手上稍早採買好的換洗衣物塞進他手裡。

  “走吧!一三一七號房,對吧?”

  她踩著高跟鞋,優雅地挺直身子率先往前走,那模樣就像女王出巡似的。而她把購物袋塞進他手裡的行徑,簡直是把他貶成僕從了。

  但是看著她那刻意的姿態,他只能笑著搖頭。

  這個女人真是太有趣了,反應真的很不一般,害他逗她都要逗上癮了。

  但是景袖的灑脫帥氣也只維持了小小一段時間。進了房間後她先去洗澡,但一剝去衣物的遮蓋,她濕著發,僅穿著一件浴袍時,卻怎樣也踏不出浴室。

  其實她對於男女的身體接觸所知真的有限,因為她以前交往過的男人都還沒機會到這一步,她就先分手了。對於男女情愛,她覺得有些煩心,不是很喜歡把自己的生活搞得那麼複雜。簡而言之,她是個懶人,懶得接管父親的公司,懶得談戀愛。只想過著隨興的日子,無負擔、無壓力地沉浸在她的繪畫世界。

  但是眼前,她為了保有原來的生活,居然招惹了這麼一個難掌控的男人。她是不是瘋了?是不是正在走向自我毀滅的不歸路?

  猶豫了片刻,她沒有直接穿著浴袍出去,反而換了今天才買的毛衣跟牛仔褲,衣衫整齊地走出浴室。

  “那個……我洗好了,你可以用浴室了。”她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

  但是正站在音響前播放音樂的邵克庸,一眼就看穿了她。

  她的忐忑不安,她的緊張扭捏,以及她故作的瀟灑輕鬆。

  當他放下手邊的CD往浴室走去,在兩人錯身而過的瞬間,他開門道:“我幫你要了隔壁的房間,只要撥通電話給櫃檯,他們會把鑰匙送上來的。”

  說完不看她詫異的眼神,他兀自走進還散發著熱氣的浴室,脫去禁錮了一整天的衣物,他走進水霧中,讓熱水放鬆他緊繃的肌肉。

  邵克庸還拿不定主意該拿這女人怎麼辦。

  他對婚姻真的沒什麼幻想,他賺錢,經營事業是為了滿足個人的成就感,從來就不是為提高自己的身分地位。所以他不曾想過拿婚姻當籌碼,來替他自己省事。崔景袖所提議的,他可以靠著崔家的力量建立龐大的人脈,這他知道,卻不被引誘。就算不跟那些所謂上流社會的人往來,他還是可以靠其他方式擴大事業版圖。即便曲折一點、崎嶇一點,也不是沒路可走了。

  但他卻無法毅然決然地拒絕她,主要是因為自己的確被她吸引了。

  她是個富家女,脾氣心性有著他從來都懶得應對的任性,但是崔景袖有種奇異的迷人特質,讓這些任性的舉動都像是撒嬌似的,柔軟了他的心,也放鬆了他的防備。

  不知怎地,只要想到她,他的嘴邊就會浮起一抹笑意。是那樣直接而純然的喜悅,讓他舍不下這道照進他灰暗世界裡的光。

  洗浴過後,他隨手拿了條浴巾圍在腰際,心想她約莫已經收拾好東西到隔壁房去了,就直接推開浴室門走出去。

  但是崔景袖再次出乎他意料。

  “快點來,十點有一部片子還不錯,既然你沒時間去約會看電影,我們就在這兒看吧!”她朝他揮了揮手,那個本該逃走的人居然還安坐在他的床上。

  她身上穿著一件眼熟的襯衫,長髮松松地盤在頭頂,臉頰旁還留著一綹不聽話的髮絲。她雙腿盤坐在床尾,腿上還放著一盤……爆米花?

  “你為什麼還在?”他的聲音近乎粗魯。因為在看到她盤坐在床上的刹那,一抹尖銳的驚喜那樣毫無預警地穿透了他,緊接而至的竟是緊繃的欲望冉冉而生。

  景袖看到他緊繃的神色,趕緊避開他的眼神,但目光一落到他光裸的胸膛前,立刻偷偷吸了口氣。

  他身上殘留的水正沿著胸膛往下滑,滑進他低低圍在勁瘦腰際的浴巾邊緣,然後消失。

  “你是故意嚇我的吧?原本就不打算跟我同房,剛剛在樓下故意想把我嚇走,對吧?”她若有所思地回視他。

  “所以你就覺得自己安全了?可以不用抖得像個受驚的處女了?”他氣憤地吼她,氣她的不受控制。

  “我……我哪有?”她被這一搶白,臉蛋不知道是因為尷尬還是害羞,整個脹紅。“總之,我已經決定留下來了。就算你現在要跟我上床,我也不會逃跑的!”她坐直身子,挺起肩膀說。

  他走到她身旁,捏著她襯衫衣領的一角。“這是我的。”

  她紅著臉抬頭看他。“我忘記買睡衣了,我看你行李箱裡有兩件襯衫,應該夠穿,就……借用一下。抱歉,我明天買一件新的賠你。”

  他用那深沉的眼眸注視著她,然後無奈地歎了口氣。“有時候看你還真是個孩子。”

  他今年三十,而她二十四,六年的歲月雖然不能說多遙遠,但他原本就是深沉的人,面對她那帶著純真的傻氣時,真的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好像自己對一個孩子有了欲望,心情真是有些尷尬。

  “我哪是孩子?我已經滿二十四了。”她抗議地說。“我只是沒什麼經驗,你……如果是你……我也可以。”她柔細的雙手按在自己胸口的鈕扣上,毫不懷疑地迎上他那複雜的眼神。

  他按住額頭,忽然間哈哈大笑起來。

  被他這麼一笑,她懊惱了起來。“別笑了,邵克庸,我生氣了喔!”

  他這麼笑是什麼意思?嘲笑她的生嫩嗎?

  在她的抗議之下,他放肆的笑聲終於逐漸收住。“好了,如果你保證不侵犯我,我就讓你住下來,可以了吧?別生氣了。”

  她朝他做了個鬼臉,然後用枕頭打他。

  邵克庸笑著取下飯店的浴袍套上,然後才到她身旁坐下。“你去哪兒弄來的爆米花?”

  “飯店提供的,但也沒微波爐可以爆,我只好按客服專線請人幫我爆。快點,電影開始了,快坐好。”

  他轉頭看她愜意的神情。“你用什麼盤起頭髮,看起來有點眼熟?”

  “你的筆。”她坦承不違。“難用死了,太重了,盤不扎實,下次別買這麼重的筆。”

  看到她把他那價值十幾萬的名筆給批評得一無是處,他差點笑出來。

  “櫃子裡有提供泡面吧?那肯定有衛生筷,不如用那個吧!”他憋笑著提議。

  “衛生筷?”她轉頭瞪他。“我是看在你的筆還挺有質感的,才勉強忍受它的沉重,不要得寸進尺喔!”

  他但笑不語,不想指出誰才是得寸進尺的人。

  電視裡播放的電影開始了,原本邵克庸懷疑自己能不能專注地看影片,但是出乎意料的,有個暖暖的、柔軟的身子靠在他身邊,他居然很快地就習慣了。

  他專心地看起電影來,然而身旁那個說要看電影的人居然在嗑完一盤爆米花之後,身子逐漸靠著他滑坐下去。

  最後乾脆把他的大腿當枕頭,呼呼大睡起來了。

  “景袖?”他低聲喚。

  “嗯……”她咕噥一聲,眼睛連睜都沒睜開。

  他的手指輕輕地摸了摸她散落的髮絲,一種莫名的溫柔攫住了他的心。

  “稍早還緊張兮兮,現在居然在一個男人的腿上呼呼大睡,你這是信任我,還是看不起我呀?”他無奈地搖了搖了頭,卻不想把她推開。

  就這樣,在這個時間的這個空間,他與她以一種靜昵的溫柔相會了。他把電影看完了,但是端在他心頭不放的卻是她那無防備的睡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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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清晨六點半,邵克庸在生理時鐘的催促下醒來。

  清醒後第一個感覺,是沉甸甸壓在他結實小腹上的東西。他皺著眉頭伸手探到被窩裡,卻摸到一隻細緻滑膩的腳丫子。

  “景袖?”他這才想到本該睡在身側的女人,轉過頭去,卻只看到空蕩蕩的枕頭。

  微微起身,只見昨天晚上在電影開演沒多久就呼呼大睡的女人,睡癖極差地翻了一百八十度,此刻正趴睡在床尾,只有腳丫子擱在他的肚子上。

  他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腳,她卻把腳板往他小腹蹭了蹭,害他頓時心猿意馬起來。

  掀開棉被,他隨著她趴到床尾去,動作輕巧地沒有驚動她。無聲地撥開她臉頰便的髮絲,在看到她眼下的陰影時,有點憐惜地碰了碰她的臉蛋。

  昨天晚上一開始還緊張兮兮的她,他想起他見到她的第一眼,想起那個站在寒風中等著他踏出咖啡廳的女人,是不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沒辦法拒絕她了呢?

  即便幾度故意激她,試圖把她趕走,但當她沒有被嚇跑,反而留了下來時,他心中浮現的可是竊喜?

  從來沒想到一個女人可以這麼吸引他的目光跟注意,就在他不經意的時候,她的身影跟生動的種種神色,竟然已經在他腦海中紮根。就像此時此刻望著她,他的胸口居然隱隱發燙,感覺到一種奇異的滿足。

  忍不住地,他探過頭去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吻。

  “嗯……”她僅是輕輕動了一下,沒有醒來。

  他再度探過去,這一回的吻落在她小巧的鼻樑上。這個吻還沒結束,他就感覺到她的眼睫毛在自己臉頰旁拍動。他的唇邊漾起一抹溫柔的笑,下一個吻直接落在她的唇上。

  一個輕吻結束,他退開來,正巧看到她睜開眼。

  “克庸?”她輕喚,睡眼還惺忪,但笑靨帶點傻氣,沖著他直綻放。

  他再不壓抑自己的衝動,張開嘴吞滅了她唇邊那抹笑靨,直接與她做最親密的接觸。

  她反應有點遲鈍,但是過沒多久,她就開始回吻他,學他探索她的嘴一樣,描繪著他迷人的唇部線條。

  他低吟著結束這個吻,氣息有些不穩地盯著她看。

  她被看得有點羞赧,眨了眨眼問:“我昨天看電影時睡著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怎麼就睡著了呢?”她說著趕緊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襯衫還在身上,於是鎮定了一點。

  看來沒有發生什麼她該記得卻完全忘光的事情!

  “再跟我求一次婚吧。”他低聲說。

  “嗯啊?”她詫異地瞪大了眼。然後她發現他沒有笑,眼神看起來比平日要溫柔,但卻是認真的。

  於是她有點緊張地坐起身,拉了拉身上的襯衫,整了整頭髮,這才清了清喉嚨,慎重地說:“邵克庸先生,你想不想娶這個有氣質的優質美女當老婆呢?”

  瞧她雖然一頭亂髮,衣衫不整的,但是腰脊跟肩膀都挺得像個女王似地,就算要求婚還不忘誇獎自己,讓他差點笑了出來。

  “看在你沒有我不行的份上,我就答應你吧!”他嚴肅地點了點頭。

  她愣了一下,好像不敢相信他真的答應了。

  “你……你答應了?你……要跟我結婚嗎?”她說話竟然有些結巴。

  他伸出手去,用手指梳整著她亂七八糟的發,然後滑過她的臉龐,落在她下巴,再將她下巴抬高——

  “懷疑嗎?”他說著在她唇上輕吻了一下。

  她緩緩紅了臉蛋,然後伸出手去抱住他,將他的頸項緊緊圈住。

  對於她無聲的擁抱下那激動的情緒,他回以厚實的擁抱,算是給她的答案跟保證。

  許久,這兩人就這樣靠坐在一起,貪戀著彼此的懷抱,有時候光是擁抱,給人的滿足感遠勝於其他。

  只是現實並沒有給他們太多溫存的時間,很快地床邊的電話響起,邵克庸只好放開她,探過身子去接電話。

  “邵先生,早上九點鐘約了客戶,您梳洗完畢要到二樓用餐,還是叫客房服務呢?”打電話來的是他準時的秘書。

  “早餐?”他轉頭詢問地看了景袖一眼。

  景袖趕緊小聲地說:“我要吃自助早餐。”

  “我會自行去用餐,八點半在一樓大廳碰面。”邵克庸直接說完就掛掉電話,轉頭看了她一眼。“剩沒多少時間,你還想去二樓吃自助餐?”

  “喔,剩沒多少時間,那我們最好動作快一點,不然會沒時間吃個過癮。”她說著一把將他拉進浴室裡。

  只見她拆了一支牙刷,將牙膏也弄好遞給他,再幫自己弄好,準備開始刷牙時,他還拿著那只牙刷發愣。

  “快點呀!”她放肆地用臀部頂了他一下,算是催促。

  邵克庸失笑,無奈地在催促下開始刷牙,像這樣兩個人肩並著肩梳洗,對他還真是陌生。但是景袖好像毫不在意,動作自然得好像他們天天都這麼做。

  他的目光透過面前的鏡子,落在她身影上的眼神不禁柔和了許多。

  終於,兩個人都梳洗完,也將行李收拾好。兩個一起走出房間時,她還在抱怨著:“本來想看看你起床時是什麼模樣,頭髮有沒有很亂,不知道你衣衫紊亂時是什麼模樣,結果你卻比我早醒,不公平!”

  “你不知道睡到幾重天去了,還想比我早醒?還有,你那可怕的睡癖是什麼時候養成的?太可怕了。”他扣上門,忍不住說說她。

  景袖還來不及反駁,就發現隔壁兩間房的人正好也開門出來,來人正好是盧秘書跟林經理。

  這下可好,全部的人都知道她跟邵克庸睡一間房了!她有些無錯地尷尬笑笑,邵克庸卻給她一個鎮定的眼神。

  “你們也決定到二樓用餐嗎?”邵克庸緩緩開口,語氣再平淡不過,好像帶著一個女人從房裡出來,是每天都會發生的事。

  “呃,對。”林經理趕緊應聲。

  不過盧秘書臉色有點難看,瞪著景袖的眼神帶著點敵意,但是也很快地收斂住,沒在自己老闆面前失態。

  四個人下到二樓之後,邵克庸的部署很識相地不跟老闆同桌吃飯。

  景袖有點尷尬地吃這早餐,然後說:“早知道就去隔壁睡了,感覺好像被捉姦在床一樣。”

  邵克庸倒是氣定神閑地吃著早餐,他瞄了她一眼。“那我不是更吃虧,被一個睡癖很差的人踢了一晚,還要被誤會?要不要我把他們兩個叫來澄清一下?”

  “唉呀!”她趕緊踢了他一下,叫他別亂來了。“好,我不吃了,吃飯,吃飯!”

  他又睨了她一眼,“就要結婚了,大家很快就會知道的,沒什麼需要尷尬的。”

  “說的也是,那你覺得婚期要訂在什麼時候?”她開始問起。

  “我會請秘書查看一下工作行程,如果可以,下個月看能否進行,婚禮的瑣事我會交代盧秘書……”

  她伸手打斷他的話。“不要請秘書做,公私分明。我來,雖然瑣事很多,但還是我來吧!”

  她若猜得沒錯,盧秘書屢次對她帶點敵意,說不定是因為喜歡克庸,如果真是如此,讓盧秘書來籌辦婚禮,未免太殘忍。

  “你說的沒錯,不過我記得有人最大的志向就是當米蟲,自由自在地生活,為什麼願意做這種麻煩事?雖然可以儘量從簡,但是有鑒於你家的傳統,應該還是得舉行公開儀式,眼科是免不了的。”他淡淡地說。

  “我是懶人沒錯,但為了未來的日子可以繼續當懶人,我也只能付出點努力嘍!再說你是大忙人,我會儘量把事情處理好,需要你時再請你出現。”她雖然活得很任性,卻也不是不識大體的人。籌辦婚禮這些事情跟籌辦大型宴會相去不遠,她相信自己可以辦得到。

  “那就這樣吧!”他點頭同意。

  緊接著兩人又討論了些細節,景袖甚至認真地做了筆記,還被他挑眉諷刺了一番。

  景袖與克庸的婚事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婚事只要一開始籌辦,很容易就走漏了消息,媒體很快報導出來,這樁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婚姻讓大家都非常好奇。

  景袖白天會負責去處理婚禮的細節,到了晚上就賴到邵克庸家,帶著她公司的公文,賴著他幫忙給意見。就這樣過沒多久,崔氏食品的管理重擔就逐漸挪移到邵克庸身上去了。

  崔氏現在面臨最大的問題是通路過於老舊,沒效率的毛病,只要通路一改善,管理起來就簡單輕省很多。這個問題邵克庸用專案的方式幫她做了個企劃案,光是這個就幫了她莫大的忙。至於其他重要決策,她雖然是簽名蓋章的人,但是幾乎都是把公文交給他閱讀,再按著他意見執行,她樂得輕鬆。她每次都在他看公文時,賴在他腿上打瞌睡,過得還真是愜意。

  但是對崔摯鶴來說,在報紙上看到自己女兒的婚事,只能說是晴天霹靂。

  他一通電話直接撥給自己的特助姚明黥——
  
  “董事長!您回來了?”姚明黥的聲音帶著驚喜,卻又有幾分苦惱。“那個消息是真的,小姐真的打算嫁給邵克庸。”

  “什麼?她怎麼可以嫁給那個傢伙?她在我不在時決定結婚已經夠過分,還選了那什麼物件?她不知道邵克庸是什麼樣的人嗎?是爆發戶,是投資客!更是冷血的傢伙!”崔摯鶴覺得自己快要中風了,他這女兒怎麼就這麼不安牌理出牌,讓他這個坐老爸的這麼辛苦?

  本以為下猛藥離家出走,可以逼她接下崔氏食品的管理擔子,但這下可好,才不到一個月,她就替自己弄了一個非常不該招惹的未婚夫!

  “小姐也知道董事長的心意,只是小姐有小姐的想法。邵克庸是小姐挑中的,我也曾經阻止過她,但是小姐很堅持要嫁給邵先生。其實我覺得邵克庸也不錯,我見過他們相處的樣子……”姚明黥試圖替這小倆口說話,因為他看過他們相處的模樣,原本反對的想法也消減了不少。

  以前他見過的邵克庸,就是一副冷硬的模樣。但是跟小姐在一起的他,看起來柔和許多,起碼落在小姐身上的目光是如此。他覺得這是一個會疼惜他家小姐的男人,如果真這樣,實在沒必要大力反對。

  再說小姐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她會挑上邵克庸,自然是有其道理。加上最近邵克庸幫崔氏企劃的幾個案子都實行得很好,他個人更沒反對的理由了。邵克庸雖然還沒在崔氏掛任何職稱,但其實已經是地下執行長了,小姐大概打算結婚後就正式將管理的棒子交出去。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崔摯鶴忍不住吼叫了起來。“景袖呢?在公司嗎?我打手機怎麼都沒開機?”

  “小姐今天好像在家裡整理東西。董事長回來臺北了嗎?”

  “我直接回家,我得跟那個丫頭談談。”崔摯鶴直接掛了電話。

  過沒多久,他將車子開進自家車道,然後氣急敗壞地走進屋裡。

  景袖的寢室門開著,裡面傳來音樂聲響。他筆直走向女兒房間,一進門就看到地上攤了好幾個紙箱,而床上堆滿了一落落整理好的衣物。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景袖坐在地板上,正在整理CD唱片,不經意轉頭,這才看到自己老爸。“爸!爸!你回來啦!”

  看到跳起來朝自己奔來的獨生女兒,崔摯鶴火冒三丈的怒氣終於收斂了一點,還是伸出手去抱了抱她。

  “你太過分了,一聲不吭就離家出走。雖然知道你是故意的,會自己照顧自己,但是起碼也打個電話保平安,這樣實在太壞了。”景袖忍不住數落自己的老爸。

  “所以你就弄個婚禮,來逼你老爸回家?”他興起一絲希望,或許女兒並不是真心想嫁人,一切只是逼他回家的詭計。

  “你看到報導了?”她看到了老爸的臉色一眼,就知道他不贊同。“是真的。我要嫁給邵克庸,當然正常情況下也希望你們先熟悉對方,但是老爸不是離家出走嗎?好在現在也不遲,克庸等等會來,我們一騎吃晚餐吧!”

  “景袖!”崔摯鶴生氣地喊。“你不能嫁給那個人,我反對。”

  “爸,你一直想要我接管公司,但我並不想做這一行。我也知道因為我是獨生女,讓你沒有選擇。所以我幫我們彼此想了個折衷方案,以後克庸可以幫我管理公司,老爸如果想退休,就把公司交給他。如果老爸還願意做,就繼續自己經營。這樣簡直太完美了。不是嗎?”她試圖好好地分析。

  “我關心的是你的幸福,甚於公司的經營。景袖,你這麼聰明的孩子,當真不知道爸爸的心意嗎?”若不是女兒有那個能力,他也不會想讓她繼承。但是眼下她卻寧可把自己嫁掉,也不願意接手公司?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但是爸,父母固然想幫孩子鋪一條最好走的道路,但是孩子卻有自己想走的,不見得安全卻充滿吸引力的路。我知道這樣的我可能讓你更操心,但是請相信我的選擇,克庸就是我的選擇。”她平靜卻堅定地說。

  “你愛上那個男人了?才短短一個月,怎麼可能?那是錯覺,你不要傻得被那樣的男人迷惑了。邵克庸白手起家,什麼場面沒見過,他要迷惑你一個單純的女孩再容易不過了……”

  “爸,是再容易不過,但是他為什麼要?我有什麼好圖的?要錢他說不定比我們家更有錢。邵氏投顧雖然以並購企業為主要業務,但是經手的公司都是資本額超過十億百億的。要女人也多得是漂亮的女人,他為什要誘拐我?”景袖只差沒說出是自己去靠近他的,那個提議結婚的人可是她呀!

  “總之我反對,他的氣質我不喜歡,他的家世背景也配不上你……”崔摯鶴看出女兒的決心,整個心神都亂了。

  他這個女兒平常挺好說話,但只要她決定要做的事,就算再困難也要做到。現在她的眼裡滿是堅定的神情,看來是勢在必行了,但他卻不想面對。

  跟邵克庸那樣冷酷無情的男人在一起,萬一她真的很愛他,卻被無情地對待,他真不敢想像自己的女兒會受什麼樣的苦!要說是家世背景配不上,還不如碩士邵克庸的性格讓他無法放心。

  “爸,你跟他認識認識,說不定你會喜歡他的。”景袖試圖說服父親。

  “別再說了!馬上取消婚事,我不會答應的。你不想繼承公司,我就不逼你,你想結婚,我會幫你物色對象。這件事就這樣,沒有爭辯的餘地!”崔摯鶴不惜以高壓手段制止女兒。

  “爸,就算你現在覺得可以不逼我繼承公司,但是我們家就只有我一個孩子,最終你還是會要我接下來的,即便是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後。不如還是按照我的計畫,這個繼承人的問題就能夠徹底解決了。”她試圖說服父親,但看到他冷硬的表情,就知道沒成功,她懊惱地喊道:“就算是私奔我也要嫁給他!反正辦婚禮很累,你真的反對的話,我們就去公證結婚了!”

  “景袖!”一個低沉的聲音喝阻了她。

  崔家婦女一齊轉過身,就看到邵克庸踏進她的臥室,顯然已經把父女兩人的爭執聽進去一部分了。

  “克庸……”景袖看了他一眼,真不希望剛剛父親說的那些話被他聽到了。

  “不要對自己的父親這麼沒禮貌。”他低聲說,話裡雖然沒有指責,但威嚴性可不減。

  她咬了咬唇,抱歉地看了自己老爸一眼。“對不起,爸,我剛剛太大聲了。”

  一看到女兒被邵克庸給管的死死的,崔摯鶴簡直哭笑不得。這個對他總是無法無天的女兒,居然會聽一個男人的話。但話說回來,一看到邵克庸是兩人關係中權威的那一方,他心情也好不了。

  “東西整理好了沒?”邵克庸轉頭低聲問。

  景袖看了看四周,有點心虛地吐了吐舌頭。“今天只能拿一、兩箱。”

  因為婚期在即,他們說好先把她要搬去新家的物品分批帶過去。邵克庸在市區買了一層六十坪大的房子,空間足夠容納她的一堆雜物,還可以有一間專屬畫室。新居的裝潢沒有太大改動,不過佈置都是兩個人一起跳的。

  “今天整天都在整理?”他語氣裡透著關心。

  “嗯,挖出很多好玩的東西。你今天不用加班嘛?”她小聲問。

  “怕你太無聊,先來看看你。”他轉頭,面對正盯著兩人細語的崔摯鶴說:
  
  “崔先生,方便的話,一起吃飯好嗎?”

  “爸?”景袖這才放軟嗓音,拉了拉父親的手臂。

  被女兒這一撒嬌,崔摯鶴滿腔怒火也消減了不少。“橫豎都是要吃的,要吃就吃吧!”

  景袖笑著親了自己爸爸一記。“吃飯了,耶!吃什麼好呢?我們爸爸最喜歡的餐廳吧!”

  邵克庸看著他們婦女的互動,嘴邊噙著淡淡的笑。

  崔家父女跟邵克庸到市區一架川菜館吃飯,因為是崔摯鶴常去的餐館,很容易就要到了一個包廂用餐。

  景袖也是個機靈的女兒,晚上吃飯時拼命給自己老爸夾菜獻殷勤,一頓飯下來,崔摯鶴的臉色已經和緩許多了。
  
  三個人用晚餐後,走出餐館,冬天的冷氣吹來,剛好吹散肚腹裡的熱氣。

  “好舒服喔,我們區喝杯茶或是咖啡吧?”景袖一手勾住一個,一邊是父親,一邊是未婚夫。

  “景袖,你先回去,我跟邵先生走一走。”崔摯鶴哪可能隨便就被一頓飯唬弄過去,他好歹也是個見過世面的人。

  “爸!”景袖緊張的頓了頓,抗議地喊。“你想跟他聊什麼?我也想一起聊。我又不是小孩,別想這樣把我打發走。”

  “正因為你不是小孩,不然就好辦多了。”崔摯鶴沒好氣地瞪了女兒一眼。他這個執拗的孩子,有時候讓人想乾脆打她一頓屁股,說不定比用說的有效。

  “可是……”景袖原本還想反對,但是目光一接觸到邵克庸,看到他朝她微微點了下頭,最終她只好噘著嘴,讓步了。“你別想嚇跑他,我們已經睡在一起了,說不定現在肚子裡已經有你的外孫了,你可別還你的小外孫喔!那我先走了,爸爸,拜拜。”

  景袖一說完也不管自己爸爸的臉色多麼詫異,迅速地朝邵克庸眨了下眼,就跑到路邊攔了輛計程車離開了。

  “這……”崔摯鶴為之氣結。“養小孩是來討債的嗎?她說這什麼話……你……”他看了看旁邊沉默的邵克庸一眼,一時為之語塞。

  邵克庸微微一笑,比起他這個做父親的反應,態度倒是沉穩許多。

  “景袖之事在虛張聲勢。”邵克庸淡淡地說,卻也沒正面否認兩人發生過關係。

  崔摯鶴無奈地歎了口氣。“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反對你吧?邵先生在商場上也是個名人,我對你身上的眾多傳聞沒什麼意見,對你的經營方式、投資方法也不予置評。但是要娶我的女兒,老實說我還真的接受不了。”

  “伯父,您不用稱我邵先生,直接稱呼我名字吧不管怎樣,您都是長輩。”邵克庸先打斷。

  崔摯鶴猶豫了下,終於說:“好吧,那麼邵克庸你倒是說說,像你這樣一個在商場上見多識廣的人,怎麼會想要跟我女兒結婚?”

  “是她跟我求的婚,我考慮了一段時間,最終決定答應她。”想起她找上他的種種經過,邵克庸眼裡不禁浮現一抹笑意。“您應該很清楚自己女兒的誰服裡,更別說還有她的魅力了。”

  崔摯鶴聞言掩額呻吟。“她跟你求婚?這個丫頭真是……”

  “她說她是來提供一個合作案的,她認為我需要崔家的人脈幫助我擴展視野版圖,所以自薦成為我的踏板。而條件自然是要我提供我的專業替她經營公司。老實說,崔氏食品的營運狀況我已經頗為清楚,我沒有刻意想知道,二十她非常有系統地把營運狀況介紹給我瞭解了。”邵克庸老實地交代。

  “那你應該知道,這丫頭其實滿聰明的,要自己經營公司並不成問題。所以我一直希望她接下來,才會離家出走,沒想到她給我搞這出!”崔摯鶴再也忍不住。

  居然跟他反對的傢伙抱怨起女兒來了。
   
  “她的性子我想您應該比我更清楚,如果她跟你說不,那就是真的不要。”邵克庸頓了一頓.“我並不是非要管理崔氏不可,對我來說,食品業也不是我預計攻佔的事業類型。往後不管您要接回去自己經營;還是委託其他專業經理人都可以,但是景袖是真的不願意接手。”

  “不管你怎麼說,我還是不放心把女兒嫁給你。你的閱歷太多,性子太深沉,而景袖小你好幾歲,加上都在學畫,接觸的人並不多。你若想傷害我的女兒,他怎麼招架得住?”崔摯鶴也很老實地坦白。

  “您恐怕低估了自己女兒的魅力。難道您真的認為我答應這婚事,是為了崔家的人脈嗎?不走捷徑照樣有其他路走,你不會認為我是那種沒有選擇餘地的人吧》”邵克庸淡然地說。

  “你這是再說你對景袖……是有感情的?”崔摯鶴詫異地問。

  邵克庸淺笑不語,但他的表白也只能到此程度。“太過浮濫的臺詞我不會說,但我可以保證自己不會是辜負這段婚姻的人。”

  崔摯鶴望著他,神情若有所思,一時間心情有點複雜了起來。對於這個他堅決反對的男人,僅就著短短的對談,竟然覺得有些欣賞起他俐落而內斂的談話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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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出平景袖意料之外,她的父親對這樁婚事的反對聲浪雖然沒有完全消失,卻小了許多。她曾經問過邵克庸,那天單獨跟她父親談了什麼,他卻只是淺笑著,什麼也不肯透露。

  後來她還去問了自己老爸,詛料崔摯鶴居然跟她說:“克庸自己沒告訴你?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該說,等他想說時就會說了。”

  得到的答案讓人氣結,但是她也知道如果邵克庸不說,怎樣賴他都沒用的,最終她也只好暫時壓抑下自己的好奇心。

  婚禮最大的阻力一旦消失,進行起來就順當許多。從決定結婚到真正舉行婚禮,只有短短不到一個月時間,連景袖都佩服自己能在這麼多雜事中熬過來。不過看著邵克庸忙碌工作之餘,還要抽空參與婚禮籌畫,她可是連一點抱怨都不敢說了。

  今天是他們倆的結婚典禮,早上在拜別父親時,她哭得像個淚人,把妝都給哭花了。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真的長大了,要脫離父親的庇護了,想到多年來種種任性的行為,內心頓時感到內疚跟萬分感傷。她老爸強忍眼淚,父女倆才沒哭成一團。

  其實今天最忙碌的是她父親,晚上在飯店席開上百桌,崔摯鶴穿梭全場招待賓客,還把女婿介紹給親友,確實是累壞了。

  邵克庸算是見識到崔家的人脈了,真的非常廣,許多他一直想見的人,在這一天通通一起見到了。即便這不是他答應結婚的原因,但是崔摯鶴的關係明天倒是被這圈子給接受了。

  婚宴結束,景袖先在飯店房間梳洗,把妝都給卸了,這才跟邵克庸開車回到市區的新居。

  “累了吧?”邵克庸擁著她走進大廳,把所有燈都給點亮。“這裡整理好後,你還沒機會完整看一次新家吧?”

  “我想看,可是腳好痛,穿了一整天高跟鞋。”她一臉倦容,嫉妒身旁的男人在一天的折騰之後,居然還能容光煥發。

  他站在原地涼涼地看著她,完全沒有反應。

  景袖不滿地撅起嘴,朝他伸出手去。這才她懶得暗示,乾脆明示了。

  他挑了下眉,一臉好笑地看著她。她耍賴的功夫真是越來越熟練了,他是不是不該太順著她,以免把她寵壞呀?

  但是景袖哪是那種可以隨便打發的人,她跺了跺腳,放下伸出去的手,大有隨地要坐下的架勢。

  “像個孩子似的!”他搖了搖頭,終於彎身講她打橫抱起。“以後要是養了孩子,難道要跟小孩子爭寵嗎?”

  她喜孜孜地圈抱著他的脖子,開心的說:“那就不要養孩子,你只要疼我一個。”

  “果然是獨生女的霸氣呵!”他好笑地說。“這是客廳,你看過了。下面這個是你的工作室,很大一間,隨便你要在裡面畫畫還是打滾都可以。”

  “哇,晚上用這種燈光一打,感覺就像藝廊。我們走一圈!”她催促著。

  這剛上任的苦命老公只好化作忠實的車夫,抱著她繞了諾大的工作室一圈。當他站到落地窗那側時,她從玻璃的反光中看到兩人的身影,不禁看得出了神。

  “克庸……”她輕聲喊。

  他隨著她的目光落到玻璃上映現的畫面,一個高大的男人橫抱著一個纖細的女人,女人的小腿光裸地晃在他的臂彎外,看起來纖細而動人。她一頭皮昂兩的髮絲披著,頭順服地靠在他的胸膛上。頓時間,他有種奇特的感覺,好像自己孤獨的生命已經徹底改變,現在的他不再是一個,而是一對了。

  “我現在才深深的感覺到我們已經結婚了。”她輕輕地說,然後仰頭親了他下巴一記。

  “那麼我應該給你更深刻的感覺才對。”他說著便低頭吻住了她。

  一吻方休,他眼底的眸色變了,在幽微的光線中炯炯發亮。她看出他眼底的欲望,臉頓時間紅了,只能講臉埋進他胸口。

  他沒再猶豫,抱著她筆直踏進彼此共用的主臥室。一推開門,床頭上那張結婚照就映入眼簾,讓他們更清楚地感覺到婚姻生活的開始。‘

  他講她放到床上,她的髮絲披散開來,及時臉蛋還是有點羞 地暈紅,但是不掩她性感的姿態。他凝望著她,緩緩解開西裝外套,隨手擱在旁邊的椅背上。

  原本還在東張西望掩飾羞 的景袖,在目光掃到他身上時,竟然就沒辦法移開了。於是她只能紅著臉欣賞這一場只為她表演的脫衣秀。

  雖然已經看到過他只圍著一條浴巾的模樣,但此刻看著他解釋的肌膚逐漸裸露出來,她還是忍不住臉紅心跳。

  這男人即便脫了個精光,站立的姿勢依然那樣充滿霸氣,一點都不在乎自己時候有衣衫遮掩。她很喜歡看他走路,總覺得那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霸氣,讓人無法不被他吸引。這是一個即便在困境中, 也能保持腳步往前行的人。而她喜歡這樣的一個男人。

  “我……我先跟你說實話,我……”她有點忐忑地坐了起來。

  渾身只剩下一條貼身內褲的他坐上床,一手拉起她的手,一邊還回答著:“你要說你沒經驗的事吧?”

  “你怎麼知道?”她太過驚訝,完全沒發現到他靈巧的手正在解她的上衣,當然也不會知道要害羞了。

  “上次你跟我去南部出差,我就看出來了。你緊張的模樣都寫在臉上,只不過過沒多久,你就忘記緊張,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他笑著說,手一揚,她的上衣飄然落地。

  “我……那個我是知道你不會隨便碰我,所以我以放鬆就睡著了,而且前一天晚上我根本幾乎沒睡。”她說著會然停下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半裸的身子,臉又整個漲紅了。“一定要……一定要脫衣服嗎?”

  他好笑的看她一眼,傾身親了親她的嘴,再親了親她的額頭。“如果你還沒準備好,我可以等你。”

  看到他眼底的欲望痕跡,以及他溫柔的話語,她的心裡用上一陣溫暖。她老爸不知道,這男人雖然名聲不怎麼好,對她卻一直很體貼。她聽說男人一旦被喚起,欲望沒能釋放是很痛苦的,可他卻願意為她忍耐,即便是在這新婚夜。

  她終於不再矜持,伸出手去按住他赤裸的肩膀,然後跪坐起身,也在他額頭落下一個吻。

  她輕柔的吻沿著他眉骨落到閉上的眼皮上,然後順著那挺直的鼻樑,最終落到他有型的唇上,力道從輕到重,然後她的舌輕巧地談進他嘴裡,試圖翻攪連她都陌生的情欲之門。

  他的反應是立即的,輕微的呻吟後是更具侵略性的回吻。

  “克庸!”

  當他的唇落到她胸口,她的手指穿過他濃密的髮絲,只能仰起頭,感覺到自己身、心完全敞開了,毫無保留。

  但是當他溫潤的吻用那溫柔的風暴席捲而至,她也只能選擇迎接這風暴。陌生的情欲混合著種種陌生的情感,她在這肢體的接觸間不斷體驗到新的、從沒監視過的情感經歷。

  當他的一部分侵入到她的身體時,她感覺到自己的感情也被佔領了。在包容他的同時,她的心也跟著將他收納了。
   
  景袖身上穿著晨褸,厚實的將自己的身體包裹著,但是微微敞開的領口還是露出一點歡愛過的痕跡。

  “又沒看到你頭髮亂亂的樣子了,你怎麼老是比我早起?”她手裡握著馬克杯,用暖燙的咖啡煨著發冷的手。

  她靠在更衣室的衣櫃上,看著他著裝。這間更衣室緊鄰著主臥房,裡面的櫃子四分之一是他的衣物,其他空間都是她的。

  “你又不用上班,明明眼睛都睜不開了,回去睡吧!”他邊打領帶,還探過頭去親了她臉頰一記。

  她把被子遞出去,讓他喝了口咖啡。

  “你好可憐喔,結婚也不能放婚假,馬上就要去上班。”她憐惜地拍了拍他臉頰,同情地說。

  “有什麼辦法?我這個月就只能壓縮出這些時間結婚,有個女人就是等不了,非要趕快結婚。”他笑虐地說。

  “那還真是辛苦你了,邵先生。”她咬他一口。“哇,你這張圖示是什麼?”她好奇地推開他衣櫃,看著上面貼著的圖表。

  那張表將他所有衣物都列檔編號了,還把所有搭配的方式通通用編號注明,相當仔細。

  “是盧秘書整理的,這樣我只要按照建議搭配就好,不用花太多時間想哪條領帶要配哪件襯衫。”他敲了敲那張紙說。

  她聞言臉色有點怪。“秘書做的事情這麼細呀?那你出差的行李也都是她收拾的嗎?”

  想到另一個女人可能因為業務關係,在形式上跟他有某種親密的接觸,讓她頓時覺得不是滋味。

  “我辦公室有放一份三天左右的行李,萬一臨時需要可以馬上取用。如果天數長的,有時間我會自己收拾,沒時間就讓盧秘書代勞了。怎麼了?”他輕聲問。

  看來對他來說只是公事的一部分,沒想那麼多,或許她不該干預太多,畢竟她是為了保有自己的生活而結婚,怎可以因為結婚就要干涉他原本的生活呢?

  “沒事。我也想每天早上幫你打領帶,可是我領帶打得不太好."她吐了吐舌頭說。

  “沒關係。”他拉了拉她的發。“我每天都很早起床,你不用跟著起來,就按著你原本的作息就可以。昨天也沒睡多少,你得回去補眠,不然剛結婚就有黑眼圈,人家會以為我虐待你。”

  “你是虐待我,看我身上都是瘀青。”她瞪了他一眼,想起昨夜種種親密的接觸,自己倒是又臉紅了。

  他按著她身後的衣櫃,頭抵著她肩窩歎了口氣。“千萬別在一早考驗男人的自製力,你這樣讓我好想蹺班。”

  她聽懂了他話裡的意思,臉更紅了,於是她推了推他肩膀。“快點去上班喔,乖,我等你回家吃晚餐。”

  他用盡意志力才放開她。“我走了,回去睡吧!”

  “嗯,開車小心。”她拉了拉他的手,有點不舍。

  終於,邵克庸出門上班了。景袖躺回床上,一閉上眼,腦海裡卻全都是他的身影。

  結婚跟她想的很不一樣。原以為她只是多了一個室友,可以照樣過以前的生活,說起來她現在過得生活是跟婚前沒什麼不同,但是心情上卻是大大不同了。

  她的心思似乎避免步了繞著另一個人轉,即便兩人不是因為熱戀交往許久才結婚,但是她卻感覺到對他的眷戀越來越深。

  景袖結婚以後的生活其實還滿自由的。邵克庸週一到週五都相當忙碌,一個禮拜裡起碼有兩個晚上要加班。身為人家的老婆,不用煮三餐,不用打理家裡,也不用服侍老公,算得上是自由了。

  這段時間她倒是多了很多時間畫畫,創作量也相當可觀,比她以往都還要好。結婚一個月,她倒是沒回過娘家幾趟,惹得她老爸老媽抗議連連。

  今天就是因為這樣,她才特意進公司陪老爸喝茶。

  “你這丫頭,結婚那天還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結果結了婚我沒打電話,就都不出現了,你這個沒良心的丫頭!”崔摯鶴熱不住數落。
   
  “爸!”她趕緊賴了過去。“人家最近很認真在畫畫耶!除了偶爾幫克庸辦宴會之外,我都是認真工作著。”

  結婚後她確實實現承諾,辦了一個規模滿大的宴會,把她們家往來的企業家介紹給克庸。雖然他看起來實在不怎麼積極,但她還是把宴會辦得很成功。還有一些熟識的人私底下詢問過她,讓她問問紹克庸是否有合作的意向。她興致勃勃地告訴他,他卻只是應聲說會再跟對方聯絡。她也不想管做生意的事,於是每再問後續狀況。

  “畫畫不都畫著玩的,算什麼工作?”崔摯鶴不以為然地說。

  “爸,你怎麼這樣?人家克庸才不會這樣說我。”她抗議。“雖然我不是什麼名畫家,但是都有持續在創作,而且有些作品還賣出去了。”

  “對,你現在什麼都是老公最好,才會完全忘了我這個老爸。”崔摯鶴不是滋味地說。

  “哪有?我不是幫老爸解憂了?你看,克庸把崔氏食品的通路重新建構後,不是讓整個銷售網熱絡起來了?連姚叔都忍不住稱讚他,你不能否認這一點吧?”她還不忘幫老公討功勞。

  “他是挺能幹,所以我現在不是很清閒嗎?對了,你改天跟他提提,我想把董事長位置讓給他,讓他找一天來公司露面,和員工認識認識。可是我好不容易退休了,唯一的女兒都不來理我,我也挺無聊的。”崔摯鶴無奈地說。

  “爸,你是小孩嗎?成天想著玩?”她故意誇張地譴責道。

  “罷了,你還是回去你老公身邊,真是話不投機。”崔摯鶴攆起人來。

  “爸,我今天來是有件事情想順便跟您商量。”景袖手棋玩笑口吻。“克庸幫崔氏做了很多事,一直都沒有支薪,我想過了陣子把手裡的崔氏股票過戶給他。”

  崔氏食品的股份絕大多數都在崔家人手裡,崔摯鶴手上有百分之四十,而景袖擁有的百分之二十是她母親過世時繼承的。其他崔家親戚擁有一些零散的股份,但都沒有他父女倆多。

  “你的跟他的不都一樣,需要刻意這樣過戶嗎?”崔摯鶴有點不解。

  “他的是他的,我的是我的。婚前我提議簽了夫妻財產分開制同意書,他應該比我有錢,我不想得不該得的。但是即便他比我富有,我還是覺得應該把崔氏的股份給他。這是我的想法,爸覺得呢?”因為股份牽涉到公司的運作和經營,她才會先找父親商量。

  “我沒什麼意見,但是你們這一對年輕人到底在想什麼?夫妻財產分開制?都是夫妻,還分什麼彼此?”崔摯鶴看了女兒一眼。“你結婚了,也該成熟些,不然你老公會很辛苦的,不要老是任性地過日子,人總是要長大的。”

  “噢!是誰之前還說克庸配不上我的,現在倒是一面倒向他那邊去了。”景袖做了個鬼臉。“那我這任性的女兒要走了,改天再跟老爸一起吃飯嘍!"

  “唉,你倒是端莊點,婚姻經營是很需要學問的,不要輕忽這之中的深度,否則會付出代價的。”崔摯鶴語重心長地勸告著。

  “好,我知道了,我會對他好一點的,真不知道誰才是你的女兒!我走了,掰掰。”她朝老爸揮了揮手,走出崔氏食品辦公室。

  一到街上,吹著冷風,她的心緒隨著父親的話轉了轉。
  
  她也想更靠近克庸一點,但是他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工作上,她實在沒辦法太過打擾他,畢竟他給了她自由的空間,她也該尊重他的工作才是。所以除了週末,他的時間太多花在辦公室,她也不能抱怨。

  只是有時候她會覺得寂寞,有些妒忌那些跟他一起工作的人,跟他相處的時間比她多太多。這種感覺很陌生,以前的她從沒覺得非有個情人陪在身邊不可,因為即便一個人,她也很少感覺到寂寞。但是最近,她卻很想多靠近他一點,即便是從他忙碌的時間中多佔領一點也好。

  想到他,她轉了個方向,決定去一趟他的辦公室,第一個遇到的就是守門員盧秘書。

  “你好,克庸在忙嗎?”景袖朝盧秘書打招呼。
  
  盧艾璉的臉上倒是完全沒有歡迎之意,只是很公式地點了點頭。“邵先生在開一個視訊會議,大概還要一段時間。”

  “嗯,沒關係,我等他,你忙你的吧,不用招呼我了。”景袖看得出來對方不是很贊同她在上班時間到辦公室來,但是她轉念一想,如果有困擾,應該是克庸來告訴她,而不是她這個秘書。

  盧艾璉看了她一眼,隨即坐回位置上繼續工作。老實說她確實很不喜歡崔景袖隨意出現在辦公室,雖然老闆跟誰結婚是他的自由,但是像邵克庸這種做大事業的男人,就該娶一個更懂事的妻子才對。而崔景袖這個富家千金,怎麼看都只是妝點門面用的,當妻子一點都不適合。

  她不懂邵克庸怎麼會娶這樣一個女子。她雖然很心碎,但每天還還是努力振作,說服自己起碼邵先生一天待在辦公室的時間比在家多,可是她一看到崔景袖,還是忍不住怨歎命運的不公平。

  這三年來她待在邵克庸身邊,努力壓抑自己感情不越線,只盼望他在一個回首的刹那能記得她,能注視她。可是這無怨無悔的守候,在崔景袖出現後,完全變了調。

  她隱忍多年的仰慕就快潰堤,她的感情開始叫囂,這一切的不平衡全都怪到崔景袖身上。對她來說,崔景袖僅是因為家世好就得到邵克庸,實在是一件不公平的事。

  再說,像她這樣一個幼稚又任性的年輕女子,哪裡懂得像邵克庸這樣的男人?他需要的應該是像她這樣一個既優秀又願意為他犧牲的女人才對。當她知道邵克庸要結婚,而且娶的還是崔景袖時,她真的快要發瘋了。

  可是她不能隨便發瘋,如果沒有把握可以把邵克庸搶過來,那麼隨便動作只會徒惹他生氣罷了。她得耐住性子,再想想。

  “崔小姐要跟邵先生一起用餐嗎?”盧艾璉客氣卻冷淡地問,她儘量不看崔景袖,以免自己的眼神洩露憤怒的情緒。

  正在翻閱雜誌的景袖抬起頭來。“嗯,他時間許可的話,我想跟他一起吃飯。”

  “讓我替兩位預定餐廳吧!”盧秘書專業地說。

  景袖遲疑了一下。“不用吧,我們還沒決定吃什麼,謝謝你了!”

  雖然對方看起來就是個盡職的秘書,但是景袖莫名地就是感覺到不舒服,所以也不想跟著對方的指示走。她總覺得這秘書對她不是很客氣,但又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發脾氣。

  “邵先生最近工作比較繁重,建議不要用太過油膩或者刺激的食物。上回兩位吃過川菜後,他腸胃似乎不適了好幾天,崔小姐知道嗎?”盧秘書有點挑釁地問。

  景袖聞言臉色變了變。

  對於秘書比她這個老婆還要清楚他的身體狀況,她感覺到懊惱跟愧疚。但是盧秘書那帶著指責的口吻,讓她極為不舒服,再怎樣也輪不到外人來管他夫妻倆的生活,這女人會不會管的太寬了?

  “如果有問題,克庸自己會跟我說的。他也不是那種沒有主見的男人,想必盧秘書應該比我清楚才是。”景袖忍不住諷刺回去,呆呆站著挨打是在不是她的風格。

  果然,盧秘書的臉色白了幾分,緊抿著嘴不再發一語。

  好在邵克庸在這時推開門走了出來,打破了兩個女人無聲的戰爭。

  “景袖?來了怎麼不喊我?”邵克庸走到她身旁問。

  她把雜誌收好,起身。“盧秘書說你在開視訊會議,反正我今天沒什麼事,就等著。請問忙碌的邵先生能賞我這閒人一頓乍飯吃嗎?”

  “嗯,午飯是沒有問題,等我一下。”邵克庸轉身問愣在一旁的盧艾璉。“盧秘書,我下午的行程是什麼?”

  “您兩點有小組會議,晚上有一個餐敘。如果推遲小組會議,可能會耽擱到餐敘時間,要我取消會議嗎?”盧秘書說著還不著痕跡地看了景袖一眼。

  景袖差點沒當場翻白眼。

  “如果你沒時間,我們樓下隨便吃個簡餐就可以。要吃麥當勞我也沒問題喔!”景袖故意說。

  邵克庸倒沒注意到兩個女人間暗潮洶湧的氣氛。“把會議推延到三點吧,不會耽擱到餐敘的,我們走吧,景袖。”

  崔景袖順從地拎起包包,挽著老公的手走出邵氏投顧。

  “想吃什麼?”一到樓下,邵克庸磚頭問她。“附近有一家很有名的川菜館,你爸不是很喜歡川菜嗎?要不我們先去吃吃看?”

  “不要川菜。”她氣悶地搖了搖頭,想到盧秘書的話,雖然她很不服氣,但是她也不想讓邵克庸腸胃不適。“我們今天吃清淡點。”

  最後他們兩個挑了一家以養生食品為主的餐廳。一坐下來,邵克庸還有點訝異地說“我不知道你對這種餐廳感興趣?”

  景袖聳了聳肩。“我不會煮菜已經夠對不起你了,好歹也要會挑餐館吧?你是不是吃外食都吃膩了?要不我們也請個人燒飯,這樣你准是下班的話,還能吃上一頓家常菜。”

  “那倒是不用了。如果要請人做三餐也可以,這樣你自己飲食時間會穩定一點。作息不正常也就算了,連吃飯都不正常,你才會搞壞身體。”他搖了搖頭說。

  “我沒關係,我隨便哪裡都能蹭頓飯吃。”她考慮著自己學做菜的可能性,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喔?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起?”他笑著問,通常他出門前她都只能睜開眼睛跟他說掰掰,然後就會倒回去繼續昏迷。

  “我去爸那邊陪他喝茶,下午要去畫廊跟經紀人談事情,剛好午餐可以來找你,幸好我今天沒撲空,你真是個大忙人。”她皺了皺眉頭說。

  “是啊,已經夠忙了,有人還想把自己該做的事情丟給我,當然忙翻啦!”他故意說。

  “克庸,盧秘書……很能幹吧?她當你秘書多久了?”她忍不住問。

  “嗯,多久了?大概有三年了。是很能幹,如果沒有她,很多東西我都會找不到。很細心,思路也相當清晰的一個人,其實如果改做專案經理,應該也會有不錯的表現,但她似乎沒有哪個意思。”邵克庸公正地評論著。

  “這麼能幹的人,就讓她管這些雜事,會不會太埋沒了?”她試探地問。

  “我的手下沒有不能幹的人,再說我給她的薪水也夠優渥的,辦公室裡的經理每一個都是來了就沒離開,最資淺的也有兩年經歷了,我的團隊是最優秀的,何來埋沒之說?”他不以為然地說。

  “感覺自己老公似乎對仰慕他的秘書小姐沒有其他想法,景袖偷偷地放了心,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剛剛自己的胸口像被堵住似的悶得慌。

  是她想太多了,只要克庸沒那個想法,盧秘書再喜歡他又有什麼用?

  “好。你的團隊是最優秀的。失敬!”她朝他做了個鬼臉。“快點吃飯吧,別讓你秘書說我把你拐出來,還讓你餓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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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邵克庸臨時決定去一趟香港,這一回他帶走了一個專案經理,反倒是盧艾璉沒有跟你,被留在臺灣處理預定的公事。

  景袖是被他一通緊急電話通知才知道的。雖然他忙得連回家一趟都沒時間,就打算直接從辦公室到機場,但是景袖還是堅持送他一程。

  當車子開到機場,她陪著他去航空公司櫃檯check in,看著他把行李放上輸送帶,她忽然有種衝動想拉住他,要他別走。

  當然她不能這麼做。儘管她時常像個孩子似的跟他耍賴,但是在正事上她很清楚自己不能那麼做。就算結婚後她每天等他下班都夠煎熬了,現在還要分開三天,她還是不摁那個阻擋他的腳步。

  “那個就是你放在辦公室的法寶啊?”辦完手續,她跟他上了二樓咖啡廳,點了咖啡。“其實你只要通知我,我也可以幫你收好行李送到公司的。”

  “事情發生得有點急,既然公司有備用行李,我就直接帶走了。再說即便你的工作時間沒有固定,但還是要工作,我總不能為了自己方便,隨意打斷你工作。”克庸端著咖啡跟她一起坐下。

  “你還是可以問一下嘛!我真的不行會跟你說的。”她笑了笑說。“你這樣,以後我怎麼好意思跟你耍賴?這樣你不就把我變成惡女了?我也會想幫你做點事啊!”

  “原來你現在還不算惡女啊?”他恍然大悟地說。

  她愣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被調侃了,伸出手去拍了他手背一下。“你才是惡男,嘴巴那麼壞。”

  “那麼這個惡男要離開三天,你終於可以鬆口氣了。”他笑著說。

  但她臉上的笑容卻斂起。“如果我真的是惡女,我就綁住你不讓你去了。”

  看到她有些落寂的表情,他的神態一軟。“是我不好,從結婚以來都這麼忙,連蜜月也沒去。”

  她搖了搖頭。“沒關係,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等你回來,你每天都要打電話給我喔!”

  “嗯。”他點頭承諾。

  即將分離的愁緒纏繞在她的胸口,即便還有很多話不成言語,她也沒時間多說什麼,因為時間已經逼近。

  “我該出關了,這幾天要是不敢一個人住,就回娘家吧!”他親了親她手背後起身。

  “我又不是小孩子,沒事的。你不在我正好可以一個人滾來滾去,床上都不會有障礙物。”她故意說。
     
  他失笑。“我看你還是乘機把可怕的睡癖改改才是。”
  
  她瞪了他一眼。
  
  就算心裡再不舍,這對新婚不久的夫妻也只能在機場分開,暫時分離三天了。
  
  神情有些落寞的景袖送走了克庸,緩緩地走出出境大廳,正考慮是要招計程車還是搭巴士回臺北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攔住了她。
  
  “盧秘書?你怎麼來了?”景袖詫異地問。
  
  今天的盧艾璉穿著一件連身洋裝,跟平時的套裝打扮不大一樣,氣質看起來柔和許多。令景袖訝異的是,今天一看,盧艾璉長得很不錯,頭髮一放下來,整個人不比模特兒遜色。
  
  “可以佔用你一點時間嗎?崔小姐。”盧艾璉難得客氣地說。
  
  “你是特地在這兒等我的吧?你說吧,有什麼事?”景袖知道她從不稱自己是夫人,一直都是以“崔小姐”稱呼,她肯定是故意的。
  
  “我們能不能找個地方談談?我想說的話需要一點隱私。”盧秘書近乎哀求地說。
  
  “就在這兒說吧!”景袖不以為自己能跟她喝咖啡而不噎著。
  
  於是盧艾璉遲疑了一下,再抬起頭時,眼神裡已經有了一抹破釜沉舟的決心。
  
  “老實跟你說,你應該也猜想得到,我……喜歡邵先生,不,應該說我愛他!”盧艾璉沉穩卻堅定地拋出炸彈,低垂的眼睛裡閃過一抹算計的精明。
  
  景袖臉色蒼白了幾分,但還是抿抿嘴鎮定住。“就算你愛他,對克庸來說,你只是他的秘書。而你特意趁他不在時,來跟我說這個,是何用意?”
  
  “希望你不要生氣,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難。我很抱歉這陣子對你的態度不大好,但請你站在我立場想想,我跟在克庸身旁已經三年了,這三年來我陪他走過創業最艱辛的階段,當他的得力助手,做他的情人,在公事上處處替他處理好小事,不是因為我沒能力他就,而是因為我放不開他。一聽到他要跟你結婚的消息,我等於死了一回……”盧艾璉的表情苦澀,神情確實帶著淒迷。
  
  “你……你胡說什麼?情人?”景袖就像心窩被打了一拳,不知怎地就是悶痛異常。
  
  “你很訝異嗎?”盧艾璉悲愁地看她一眼,再低下頭時穩穩地斂住心思,整個人顯得非常悲愁。“我還以為你起碼會感覺到呢!畢竟我長年跟他日夜相處,會超越工作夥伴關係,也是正常的,更別說我一直都很愛他。雖然我從來不曾這他結婚,但是他因為你的家世關係而娶了你,對我還是很大的打擊……”
  
  盧艾璉說到悲傷處,還流下了眼淚。
  
  景袖全身僵硬,不敢相信這個女人嘴裡所說的話。“我不相信你,你以為憑你隨便挑撥幾句,我就會被嚇到而逃走嗎?你也太小看我了,盧秘書。”
  
  景袖把“盧秘書”三個字咬得特別重,意在提醒對方她的身分。
  
  “我知道我就算再愛他,你也不會成全我的。你不相信我跟他有著超乎公事的關係吧?那麼你應該很清楚知道,他大腿後側有塊小小的胎記,這樣你還覺得我是在騙你嗎?”盧艾璉邊說邊細細看著她的反應。
  
  景袖再怎麼會忍,臉色還是變了變。“那也不代表什麼,你可能從其他地方知道他的胎記。就算你們曾經發生過關係,那也是在我認識他之前,我相信他不可能這樣對我的。你最好在我發脾氣之前離開,否則這件事情鬧到克庸都知道,對你沒什麼好處!”
  
  “你真的能夠確定我們的關係已經斷了嗎?老實說,現在我才發現,老是這樣天真可愛也沒什麼不好。或許正是因為你這樣天真,克庸才會娶你的。”盧艾璉語帶同情地看著她。
  
  “你……你以為我真的拿你沒辦法?信不信我可以讓你丟工作,還會沒地方上班?”景袖憤怒地說。
  
  盧艾璉的暗示像根針紮痛了她,萬一他真的還跟她有曖昧呢?如果沒這樣的事情,盧秘書真的能這樣信誓旦旦嗎?
  
  男人婚前有情人,她不是天真得不能接受,但她完全無法接受跟她在一起後,他還有其他的女人,即便只是一個床伴,即便他們結婚的理由本來就不是因為愛情。
  
  而如果真是這樣,她除了難堪氣憤之外,為什麼還為這可能性感到如此痛苦?她的胸口怎麼會如此窒悶?
  
  她大可以在言語上戰勝這個秘書,但是光想到他可能背判了她,巨大的痛楚瞬間淹沒了她,教她清楚地明白——
  
  原來……她對他的感情已經這麼深了?
  
  想到剛剛送走他時,那種依依難舍的心情,不也是因為她已經這麼愛他的緣故……
  
  還有人比她更可笑嗎?在丈夫的情人找來攤牌時,她才意識到自己的感情放得這樣深了,已愛得容不下一粒沙了……
  
  “崔小姐,不……邵夫人……”盧艾璉眼眶裡盈滿了酸楚的淚水,那口氣像是梗住了般,緊抿著嘴,眼淚不斷往下掉。她掙扎了好久,接著做了一件連景袖都訝異的事,她跪了下來——
  
  景袖詫異地嘴巴都合不上了。這個之前一直表現傲慢、自滿的女秘書,跑到她面前哭成淚人兒也就算了,現在居然跟她下跪?
  
  “如果只是我……如果只是我的問題,那麼我或許可以忍耐……再痛也忍,聽你的話離開,可是……可是孩子是無辜的,一生下來就沒爸爸,對孩子也太殘忍了……太殘忍了……”盧艾璉哭得渾身顫抖,整個人幾乎快趴倒在地。
  
  “不……我不相信,不可能的!”景袖往後退了一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跪在眼前的人。
  
  不會有女人拿自己名譽開這樣開玩笑吧?如果不是因為有了孩子,一個高傲的女人會在她面前卑微地下跪?
  
  她本來還不肯相信的,但是這眼前的一切,包括這個哭到快斷腸的女人,讓她沒辦法再否認。
  
  如果只是過去的情人,她可以強勢地處理掉,但是一旦牽涉到孩子……她真的能狠下心趕走這個女人嗎?
  
  “這事情……你告訴克庸了嗎?”景袖忍住紊亂的心思,強自鎮定。
  
  怎料盧艾璉一聽她這話,馬上猛烈地搖頭。“千萬別告訴他!他為了保住跟你的婚姻,或許真的會要我拿掉孩子的。我知道男人的事業心勝於一切,我也知道在事業跟愛情之間,他肯定會犧牲我。可是我能怎麼辦呢?我已經愛他這麼多年了、這麼深了。求求你,起碼讓我保住孩子吧!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看到盧艾璉往前拉住自己的腳踝,景袖感覺自己像在看一出荒謬劇一樣。前不久還趾高氣昂對待她的人,現在在她面前像個乞丐似地哀求著,這還不夠荒謬嗎?
  
  那麼在發現自己的感情已經陷得這麼深的同時,得知他不僅有情人,還有了孩子,就算他在婚 後已經斷了關係,孩子也說不定是在那之前懷下的,但已經都無法改變眼前的狀況了。
  
  景袖握緊拳頭,渾身顫抖。
  
  抓住她腳踝的盧艾璉又怎麼會感覺不到她的顫抖、感受不到她的軟化呢?
  
  “求求你,讓我留在克庸身邊吧!我不會要求名分的,我也不會要求任何東西,孩子我會自己養。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我有條活路吧!”盧艾璉哀求地說。“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了,我又怎麼會這樣毫無廉恥地求你?”
  
  景袖彎下身拉開她抓握住自己腳的手,神情有些恍惚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想跟你談這個,我不管你說的是真的假的,去找邵克庸吧!”
  
  她恍恍然轉向離去,完全沒看到趴在地上的人露出一抹滿意的笑。
  
  “崔景袖,我早該知道你這人吃軟不吃硬。面對這樣的事情,你還能不動搖嗎?”盧艾璉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起身。
  
  就算終究會被邵克庸識破,難逃被他趕走的命運,起碼此刻她已經讓崔景袖受過苦了。一無所有的她,怎麼也要讓幸運的崔景袖痛苦一次才行。當然如果邵克庸一直沒發現,崔景袖天真地默默離開,那就再好不過了。無論如何,她也已經沒什麼可以損失的了,橫豎她已經失去心愛的男人了。
  
  而搖搖晃晃搭上一輛計程車的景袖,腦子裡面一片混亂,胸口則是悶痛到不行。
  
  一回到自己位於市區的新居,她愣愣地拋開手提包包,赤著腳走到自己的畫室。畫室裡堆放著一些已經畫好的作品、畫架上還有一幅畫到一半的油畫,眼前的這一切,是她處心積慮保住的生活……
  
  “崔景袖,看看你自己,把自己搞到什麼樣的處境去了?”
  
  她伸手把畫架給推倒,畫架落地,發出極大噪音。她跟著跌坐在地板,眼淚淒迷地劃過臉龐。
  
  以前她曾經和幾個男人交往過,很快地都因為她覺得沒什麼意思而分手了。那些交往過的男人曾說過她無情,說她像個對愛情絕緣的、遲鈍的動物,因而才會對別人的付出那麼無戚,對愛情的需求幾近於零。
  
  她傷害了他們,卻不懂得傷害是怎麼造成的,會有多痛苦。對於他們對自己的指控,她並不在意。一個人也過得很好,不談戀愛的生活讓她覺得無拘無束,她從不覺得寂寞,不覺得空虛。但是現在,她忽然明白了,原來以前的自己在男女的交往中曾經是個多麼無情的人,為愛受的傷原來是這麼痛……
  
  一想到邵克庸跟別的女人有所糾纏,她的心就好痛、好苦!原來她不是不需要愛情,她不是無堅不摧,以前的她不會痛是因為不曾真正愛上一個人。
  
  愛情竟然可以把一個人變得這麼狼狽,尊嚴、自信瞬間就崩毀了……
  
  當她面對盧艾璉的時候,竟然還會覺得她很可悲,其實真正可悲的是自己吧?
  
  今天的盧艾璉為了愛情在她面前摒棄尊嚴地哭泣哀求,難道她也要用這樣的姿態,求克庸也愛她一點?然後呢?要克庸斬斷跟盧艾璉的關係,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然後發誓以後只對她一個人忠誠嗎?
  
  不,她怎麼可以讓自己陷入這樣的不堪中?可是如果再繼續這段婚姻關係,對他的感情愈益加深,她沒把握自己是否會愛得失卻了理智、捐棄了尊嚴,甚至答應去維持這樣的三角關係。
  
  她為了過她想要的生活,自以為聰明地想了結婚的計畫,邵克庸確實如她預料的那般能幹,把她父親的公司經營得很好,也確實提供了她理想的生活。那麼她有什麼資格要求他愛她?
  
  愛情從來就不是這樁婚事的條件,但在她不知不覺愛上他後,她已經沒辦法瀟灑自若地面對這樣的關係了。
  
  如果她沒有愛上他,或許他擁有多少紅粉知己,她不是不能忍受。但現在的她,已經深愛上他了,根本不可能跟別人分享他,她無法忍受的,她寧可選擇放棄。
  
  克庸或許不會接納盧艾璉,或許會跟盧艾璉斷得一乾二淨,那麼那個孩子呢?孩子怎麼辦?當她愈來愈愛他,變得愈來愈貪心時,她真的能忍得住不在意嗎?不覺得痛苦嗎?何況她也狠不下心,讓他去逼盧艾璉墮胎,然後從此消失在眼前,她還能有平靜日子可以過嗎?
  
  眼前就這麼苦了,她難以想像到了那時,她還能不發瘋嗎?
  
  為什麼她要愛上他?為什麼?為什麼偏偏在這時候發生這樣的事?如果不是有了孩子,就算他現在還不愛她,她都還有機會爭取到他的愛情。可是現在,她還能有什麼選擇?
  
  既然狠不下心害那的孩子,她只能選擇接納盧艾璉,或者徹徹底底從這婚姻中退出,不是嗎?
      
  邵克庸從來不知道短暫的分離會讓他思念成狂。
  
  當飛機一抵達桃園機場,他迫不及待地通關出來。可惜的是景袖可能不知道他的航班,所以也沒來接機,否則他現在就可以看到她了。
  
  車子一回到臺北,隨行的林經理負責開車,恭敬地問:“邵先生,要先進辦公室,對吧?”
  
  “不,到市區你先放我下車,我搭計程車回家。工作的後續收尾你來整理,明天一早我進辦公室就要。你動作得快,這案子美方已經開始動作,說不定過兩天就得飛到紐約去,自己抓緊時間。”邵克庸交代著。
  
  這也就是他急著回家一趟的原因。分開三天已經覺得難受,但是手上的案子正進行,說不定很快地他又得去一趟美國,自然得抓緊時間跟景袖相聚。
  
  “我知道了,我馬上辦。”林經理機靈地說。
  
  過沒多久,車子一進市區,邵克庸馬上攔了計程車直奔市區的寓所。天已經暗了,今天他不打算進辦公室,要好好跟老婆吃頓飯,然後溫存一番。
  
  只是一抵達家門,他詫異地發現屋子裡暗暗的。
  
  “景袖?景袖,不在嗎?”他有些失望,正打算掏出手機撥打時,看到書房的門下有燈光漫出,他起了過去。
  
  一推開門,他就看到她了。她屈膝坐在他的書桌前,像個孩子似地抱著自己,那柔美的髮絲依然披散在小臉旁,讓她看起來有著天真爛漫的氣息。
  
  “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我回來了。”他輕聲說,語氣裡的溫柔讓人想哭。
  
  景袖這才醒了過來,放下雙腿起身。“你回來了?很累吧?”
  
  感覺到她神色似乎有點不對勁,他凝望著她,關心地探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還以為她看到他回來,會沖進他懷裡,沒想到她的反應如此冷淡。這幾天他可是非常想念她,即便有打電話,也不能看到她的人。再說從第二天起,他打了好幾通電話卻都沒人接。雖然她事後都有傳簡訊說抱歉剛好在工作沒聽到,但是這兩天連話都沒說上,他可是非常煎熬的。
  
  “這幾天我想了很多,克庸。”景袖鎮定地說,然後把桌上的文件往前一推。
  
  “雖然當初提議結婚的人是我,現在我先喊停很不好意思,但是我覺得這樣對我們彼此都比較好。”
  
  “你在說什麼?”他的眼神一凝,抽出桌上的文件一看,竟然是一份蓋好章、簽好名的離婚協議書。“你想離婚?”
  
  他說那四個字的聲音像是迸出來的,眼底充滿了壓抑住的憤怒。若不是自製力勉強咬住,他恐怕已經失控了。不,他得耐住性子,好好問清楚才是。
  
  無緣無故的,她怎麼會想離婚?
  
  “是有點突然,不好意思……”景袖聳了聳肩。“但你知道我的,做事衝動,老是想什麼做什麼。不過現在事情都已經完成了,沒必要再拖泥帶水了,不是嗎?我會給你應得的合理報酬,不會讓你白做工的。”
  
  “應得的合理報酬?白做工?”他咬牙問,很清楚預感到自己不會喜歡她接下來的話。
  
  她聳了聳肩。“當初會想到結婚,找個人幫我管理公司,是因為我爸離家出走。現在他都不逼我了,就算我們離婚,他應該也不會再把公司扔給我了。再說你把公司整頓得很好,食品通路一更新後,現在不管誰去管理都很輕鬆。”
  
  “這麼說,你跟我結婚純粹只是利用我嘍?現在利用完畢,要我滾了嗎?”他眼底的怒焰開始躍動。
  
  “你這麼說就太過分了點。我也不是不懂事的人,我自己擁有崔氏百分之二十的股票,現在我把其中一半,也就是百分之十送給你,這裡頭有過戶的資料,算是你幫忙管理公司的報酬,雖然不是什麼天文數字,但也不無小補,你就收下吧!”她說著抽出文件遞給他。
  
  邵克庸握著文件,目光卻直直盯著她的臉。他眼底的憤怒直接燒灼著她,那裡面充滿背叛的傷痛跟憎恨,教她難以承受地往後退了一步。
  
  “別跟我說那些浮濫的藉口,老實說,到底是什麼讓你這樣做?”他低吼著,尖銳的目光直直抓住她的,半點都不肯退讓。
  
  被她的目光逼迫得沒能隱藏的她也生氣了。“好,你要我說我就說吧!本來想大家像成年人一樣把事情解決了, 不要搞得彼此很難堪。既然你要知道,我也只好說了。”
  
  “說吧!”他雙腳岔開站好,想聽聽她到底發了什麼神經,要這樣整他!
  
  “因為我崔景袖不可能跟人家共侍一夫,雖然你可能還不知道自己快要有孩子了,但是我不能漠視那個跪著哀求我的女人!我很氣你,可是我又能怎樣?現在唯一的解決之道就是我們離婚;給彼此留一點尊嚴吧!”她終於忍不住激動地說,渾身都因為巨大的情緒波動而微微搖晃著。

  “你說清楚,什麼女人?什麼孩子?統統給我交代得一清二楚!”他冷凝著嗓音說。

  “你還問我?知道你身上胎記的人到底有多少個?你有過多少情人我已經不想知道。但是孩子都有了,你自己跟盧秘書好好談談,我不想介入……”她撇過頭去,覺得自己的武裝已經快要潰堤了。

  “盧秘書?”他咬牙動手將她拉過來,逼她面對他。“她指控了我什麼?而你又憑什麼相信她?你又憑什麼哪這東西來給我?”

  他抓起所有檔,用力一把撕掉,然後像是撒紙花一樣扔到她詫異的臉上去。

  他的眼中充滿了失望跟傷心,看著她的眼神滿是冰冷的光芒。“在你眼中我就是那樣的男人?甚至不值得你確認一下?你會這麼隨意地決定離婚,是因為你從來就不曾真心對待過這段婚姻吧?”

  “克庸……”看到他神色充滿了痛苦跟失望,她開始發現自己可能真的錯怪他了。“我不是不想相信你……但是她哭著求我,她跪著求我……如果不是真的,她為什麼可以做到這種程度?”

  他冷笑又冷笑。“如果我發誓我從沒碰過她一根手指,你就會相信我嗎?重點根本不是在這裡,而是你輕易決定離婚的這件事,已經把你自己的心態暴露無疑了。你確實只是因為需要人管理公司而利用我,現在你覺得麻煩了,就想逃了嗎?”

  “不是那樣的,克庸,我們……我們慢慢談一談,不要這樣……”她已經感覺到不對勁,而他失望的眼神教她驚慌失措,完全不知該怎麼跟他解釋清楚。

  她忽然感覺他一下子離她好遠好遠,再也不在乎她想說什麼。

  “你真的以為我邵克庸是那麼好擺弄的人嗎?告訴你,你或許以為自己可以利用我,但是現在你沒有資格喊停了。現在唯一有資格喊停的人……是我。”他的神情又冷又硬,渾身散發著憤怒的氣息。

  他凝望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不敢相信這是他愛上的女人。

  是的,愛,即便知道自己對她有感情,但是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陷得哪樣深。從一開始她站在寒風中等她時,他就沒辦法狠心地轉身離去。她像是黑暗中的一抹光亮,讓他的目光無法不追逐她。

  他的生活一直都是嚴謹的,自律的,但是她那總是帶點橫衝直撞的傻氣,毫不畏懼地衝撞他的防備,他從來沒有為一個人如此敞開心房。他打開心讓她進來,他允許自己愛上她,卻得到了這種結局?

  他一直覺得孩子氣的她其實很可愛,但是當她用那不在乎的口吻,說她要離婚時,他覺得自己恍若被一把刀筆直刺進心窩一樣,痛徹心扉。只能怪自己蠢!怎麼會愛上一個不把感情當回事的小丫頭呢?

  她與他結婚,是為了找個人替她管理公司,雖然她一開始是這麼提議,但在兩人短暫的交往到結婚的這段日子,讓他以為彼此是有感情的,不再是為了這個目的,他甚至覺得這段婚姻可以是很幸福的,而今因為一個外人的挑撥,她就馬上決定捨棄他,她可真瀟灑,真了不起呀!

  百分之十的股份?那簡直比當面嘲笑他更令他難堪!

  “克庸!”她哀求地看著他,卻難以承受他眼底濃烈的失望跟鄙視。

  他冷冷地睨她一眼。“所以你一開始就簽了夫妻財產分開制的同意書,其實不是方便我,是為了今天鋪路吧?你倒是真的把婚姻當作生意了,哈哈哈……”

  聽到他蒼涼的笑聲,她忽然覺得鼻酸。“不管你信不信,當初我簽同意書確實不是想占你便宜……”

  他拙住她的手,將她粗魯地扯到胸前,陰鷙的目光緊盯著她,像是要在她身上燒出個洞來。

  “我說過了……在我喊停之前,誰都不准喊停。”他幾乎是貼著她的唇。“你已經利用夠了我,現在得等到我覺得夠了才成。”

  她被他那毫不溫柔的眼神給震懾住了,她認識他以來,他一直很有風度,對她也很體貼,從不曾勉強過她,但是此刻這個男人看起來卻像只兇猛的野獸。是她傷害了他,讓他變成一隻負傷的獸,變得既危險又瘋狂!

  “克庸,是我錯了,是我太過莽撞,我應該先跟你確認的。你不要生氣,不要這樣……”她抓住他的手。

  但是他卻拍掉了她。“你這麼輕忽別人的感情,總有一天會得到報應的。”

  他說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毫不猶豫地推開門,離去。

  看到大門在眼前關上,她被他最後的那句話給震懾住了。

  他說她輕忽他的感情,這麼說……這麼說他是對她有感情的?他不是因為貪方便而跟她結婚?會不會一切都是盧秘書搞出來的……

  如果真是這樣,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親手毀滅了什麼?

  一陣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竄上來,她整個人虛軟地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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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邵克庸一夜沒有回來。

  睜著眼睛到天亮,景袖每每閉上眼睛,就看到他那憤怒的眼神。他那憤怒之中帶著難以掩飾的失望與挫敗,傷心與痛苦,只要一想及,她的心就為之煎熬。

  “你這麼輕忽別人的感情,總有一天會得到報應的。”

  她一直忘不了他說這話時,眼底那深深的悲愁,恍若被深深地傷害了,被人辜負了。而她就是那個辜負他的人。

  昨天從他憤怒的言語中,她發現自己犯了一個莫大的錯。盧艾璉說她天真是對的,她自以為是個聰明的人,但一面對涉世已深的盧艾璉,她完全被牽著鼻子走。

  她聽信了盧艾璉的話,絲毫都沒給克庸辯解的機會,就把離婚協議書給了他。老爸總說她這種任性而莽撞的性格,早晚會替自己惹禍,這話果然應驗了。

  她錯就錯在不該用輕率的態度提出離婚,明明自己的心裡也很不好受,卻要故作瀟灑。結果把原本已經搞砸本已經搞砸的事情,弄得更不可收拾。

  天已經亮了,她從床邊坐起,這才看到他昨晚進門時擱在臥室門口的行李箱,她走了過去,將行李箱提起,猶豫了一下,決定幫他把東西收拾了。

  說穿了她真的不是一個值得稱讚的妻子,替他做的事情不多,反倒是他幫我把公司整頓得很好,平日對她相當放任,給予她絕對的自由。反觀她呢,付出了什麼?帶給她的是什麼?她真的虧欠他很多。

  打開行李箱,正想把穿過的衣物拿出來送洗時,那躺在襯衫上面的之和讓她愣住了。不用打開她也知道那是護手霜,她認得這個牌子。前不久她隨口抱怨自己的手被油彩弄粗了,沒想到他竟然細心地幫他買了護手霜……

  拿起那盒護手霜,她端在胸口,感到一陣心酸。

  想著替她買了禮物的他,從香港忙碌地奔波回來,肯定想看到她收到禮物的歡喜,可好似迎接他的卻是一紙離婚協議書,這對他來說是多麼的殘忍。

  “克庸,克庸……”她喉嚨像是被什麼塞住似的,連聲音都啞了。

  捧著拿來不及親手送給她的禮物,想起兩人相識以來的種種回憶,時光雖短,但色彩卻如此鮮明。她覺得溫暖心裡又感到酸楚,害怕失去摯愛與傷害了他的心痛懊悔,讓她的心情交雜著百種滋味,握著那盒子忍不住狂掉淚。

  她真的還後悔,不該這樣對他的。

  她真的太自私了,做決定時只想到自己不願為愛受苦,高估了自己的瀟灑,自以為是在快刀斬亂麻,自以為這樣對他的感情就不會超出控制,不會走向毀滅,而她的自以為是,讓她傷害一個對她好的男人。

  正因為她不曾真正愛過,才會這樣不懂愛情吧。

  他根本沒做錯過什麼,會這麼憤怒也是應該的,他肯定覺得自己很冤,娶了她這麼一個任性的老婆,沒得到什麼卻總是讓他傷腦筋。

  還來得及嗎?她還來得及追回他嗎?他會原諒她昨晚對他的傷害嗎?

  吸了吸鼻子,她抹了抹臉,然後微微顫著手拿出手機來撥他的電話。電話鈴響了,她的心臟就像端到了胸口,每一個跳動都像要躍出胸口似的猛烈,她甚至輕喘了起來。

  終於,電話被接起來了——
  
  “克庸……”她急切地喊。

  “抱歉,這是邵先生的電話,他現在不方便接聽,請問哪裡找?”一個陌生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

  景袖的血液就像被凍住了似的,久久才能發出聲音。“我是崔景袖,麻煩請邵先生接電話。”

  “崔小姐,我正好要打電話給你。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邵先生新上任的秘書,我姓廖,廖怡玲。邵先生今天一早飛到美國了,我們有個案子很急,美國資方決定提早開工,所以邵先生早上已經從臺灣飛出去了。他讓我通知你,本來想稍晚一點再打的,既然你打來,那正好。”新秘書客氣地說道。

  這麼說盧秘書被開除了?景袖撫著額頭,已經清楚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現在她已經無心管盧秘書會怎樣,更不想把責任推到對方身上。是她自己愚蠢,中了人的計策,做出傷害克庸的事的人是她,怪盧艾璉只是推卸自己的責任罷了。

  “他要去多久?為什麼聯手機都沒帶?”為什麼要由秘書來通知?她真正想問的其實是這個。可是景袖也知道,克庸不願自己打電話通知她,肯定是因為還在為昨晚的事情生氣。不知道他昨晚在哪兒過夜?旅館?辦公室?

  “去多久現在還不知道,恐怕十幾天是跑不掉的。這次的案子很大,手機應該是忘記帶了,但是邵先生應該會自己想辦法跟辦公室聯絡,需要我替您傳達什麼話嗎?”

  她不以為克庸會把開出盧秘書的原因說給新秘書聽,但是看他出差去美國居然沒親自通知自己的老婆,新秘書肯定猜得出來這對夫妻有點問題。

  “呃,如果有他的新手機號碼,再麻煩你通知我一下。”景袖交代著。

  “好的,邵太太,我也會跟邵先生說的,那麼我先掛電話了。”

  景袖掛掉電話,愣愣地站著發呆。
  
  “十幾天?為什麼要在這樣的情況下分開?連談談的機會也沒有。這是不是在懲罰我呀?”

  不管他決定怎麼做,她現在都無從得知了。

  才結束短暫的分離,她用爭吵來迎接他,然後他又飛走了。她感到很不安,一切的一切都發生得那麼快,那麼措手不及,很可能一個晃神,她已經錯失了最珍貴的東西了。

  她從沒有如此憂慮難過。

  她害怕他再次出現時,會把簽好的離婚協議書給她。害怕他這一轉身,再也不會回頭。害怕再也沒機會彌補自己所犯的錯。她忐忑難安,接下來這是多天的分別,肯定是度日如年,萬分煎熬了。

  即便知道奮力的日子很難熬,但景袖從來不知道會是這麼的痛苦。

  她將自己投入繪畫的世界中,試圖藉著畫畫暫時逃避等待他的煎熬時光,可是不斷地作畫,日以繼夜,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她站在畫室中間,忽然發現每一個畫架上的畫,畫的都是邵克庸的身影。

  “天哪,為什麼要這樣折磨人心?”

  她雙眼盈滿淚水,無助地站在這一堆充滿他身影的畫中央,感覺自己快要被思念給淹沒了。

  “停!不要再想了,停下來!”她生氣地拿起畫筆朝其中一張畫摔過去,反手又推到另一個畫架。

  頓時間所有的畫架像骨牌似的一個接一個倒下,已幹的,未幹的油彩混在一起,也染了她一身。

  她跪坐在畫架中間,哭得胸口都痛了起來。

  哭得累了,她臉貼著地板,怔怔地看著落地窗上的倒影,想起新婚那一天,克庸抱著她站在這邊落地窗前時,他與她的身影應在玻璃上的模樣還歷歷在目,而今,她卻已經把自己的婚姻推向這等境地了。

  結婚才多久,現在回想起這些,感覺確實那麼的遙遠了……

  他去美國這麼多天了,連通電話也不打給她。她得要拉下臉才能去跟秘書問他的行蹤,日日陷在問與不問的掙扎中。

  愛上一個人就是這種感覺嗎?

  像是天快要塌掉的感覺。以前她不懂,不認識愛情,總是不能理解那些人為什麼為了愛情哭,為了愛情笑。對她來說,沒有愛情的日子自在快樂許多,她在自己的繪畫時間誒悠游自在,無須顧慮他人的目光,只要過自己的日子。

  正因為輕忽愛情,她才會把婚姻當成了手段,當成保有自己生活方式的方法。然而當他第一次見到邵克庸時,她就註定要栽進愛情中了。

  光是他走路的姿態,他就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他就像一抹最鮮明的色彩,在她平靜生活的畫布上抹上一筆又一筆。她就像吸了毒的人,沒法克制自己,一再想靠近他,還以為是因為他很有挑戰性,其實打從一開始,她的心就已經懸在我這個男人身上了。

  她還當真還以為自己可以離開他,成全他跟別的女人?光是這幾天的分離,她就覺得快要撐不下去了,竟然還妄想著自己可以瀟灑地割捨?

  看看她此刻的模樣?

  原本熱愛的繪畫,現在每張畫裡都是他。日裡夜裡像個遊魂似的從這屋子逛到那房間,躺在床上也無法睡去,因為張開眼,閉上眼都是他。她這才知道,原來看似冷硬的他,其實表情很豐富,她光想都可以想到許許多多臉部的細微變化。她時而想到有趣的細節而笑,時而感傷得像個多愁善感的人,把自己搞得都快瘋了。

  要是早知道選擇分開會把自己搞的如此狼狽,還不如放手狠狠地愛。像這樣折磨自己心魂,受盡煎熬,還不如就坦白一點,勇敢一些,跟他拼了。可是她已經把事情搞成這樣,克庸在傷心憤怒的爭吵後離家,隨即去了美國,現在她連他是什麼想法都完全不得而知,她怎麼都樂觀不起來。

  經過這段時間按的分離,她的思念氾濫得如此嚴重。一想到他可能真的會不要他了。她痛苦難過卻無助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萬般後悔都形容不出她此刻的感覺。看到玻璃中自己狼狽的模樣,她苦澀地笑了——

  “崔景袖呀崔景袖,你真是一個自以為聰明,自以為瀟灑的笨女人哪!”

  此時,屋子的門鈴響了。

  啾啾啾……

  她從地板上跳起來,眼神炯亮地撥開畫架,光著腳丫子直奔大門,當她拉開門時,笑容一僵,失望全寫在臉上。

  “丫頭,你那什麼表情?看到是自己老爸,居然一臉失望?”崔摯鶴看到女兒咧開的笑容迅速消失,馬上報怨。

  “爸,不是這樣啦,我以為是克庸回來了。”景袖退開身子,讓父親進門。

  但是崔摯鶴才進屋,仔細一看女兒,眉頭就整個皺起來了,“你什麼時候改行當人體彩繪師了?”

  景袖隨著父親的目光往下移,才看到自己身上的淺色衣服上沾滿了各色的油彩,甚至還有素描用的炭筆。連裸露出來的肌膚都沾了不少油彩,看起來就像在油彩堆中滾過一回。

  “不是啦,是畫得不大滿意,所以……所以……”她有些困窘地說。

  “跟克庸吵架了?”崔摯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景袖微微噘起嘴。“他出差已經超過一個禮拜了,怎麼跟我吵架?”

  “喔,那就是太思念老公,所以黑眼圈都跑出來了。”崔摯鶴雙手背在身後,緩緩下了結論。

  “爸!”她跺了跺腳,然後忍不住伸手去遮眼下的陰影。

  “我聽你說克庸出差去,結果你連一次也沒來看我這老爸,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結果今天來看看你,就發現你像個泥娃娃似的在油彩堆中打滾。景袖,你當我女兒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真當我這老爸看不出來嗎?”崔摯鶴緩緩地說,目光愛憐地看著女兒明顯變得消瘦的下巴。

  景袖本來就不是很豐潤的人,現在更是瘦得整個人像小了一號,看起來更單薄了。當父親的看了當然很心疼不舍,從沒見過女兒這模樣,卻也知道有些事情必須她自己去經歷。

  不管他多有錢,或是多麼疼愛子女,那些該經歷的成長,做父母的是無法代替兒女去承受的。他早覺得他這個女兒對感情很遲鈍,雖然情感豐富,卻不曾真正愛上一個人。

  當初她不顧他的反對硬要嫁給邵克庸,他看著這對看似不可能湊在一起的人相處之後,就知道他的女兒是真的愛上邵克庸了,也知道她的任性可能會讓她受苦,更擔憂想邵克庸這種習慣把自己藏得很深的男人,加上女兒對愛情的遲鈍,恐怕會更難理解自己嫁的是怎樣的男人。

  跟邵克庸談過,他看到了那男人的感情,才終於放下心,不反對他們的婚事。可是放手讓著小倆口去過日子,是不是真的可以不用擔心了?看來可不是這樣。

  “爸!”她怯怯地喊。在父親那瞭解的目光下,她忍不住紅了眼。“是我走錯了。我惹克庸生氣了。”

  “所以他去出差,你就在這兒自我折磨?”崔摯鶴忍不住伸出手敲了敲女兒的頭,“這怎麼會像你?既然做錯事就要彌補,光站在原地懊悔有什麼用?這可一點都不像我女兒!”

  “可是他連電話都不打給我,我也沒辦法跟他聯繫上。”景袖看了看自己父親,然後頓住。“但你說得對,我怎麼可以在這裡頹喪呢?”我得想辦法,我得擬定計劃,才有機會挽回他。她的眼神逐漸發亮。

  崔摯鶴沈緩的一笑。“相信你自己的魅力,既然你能夠讓他娶你,沒道理不能讓他原諒你。”

  “對,你說得對。我沒時間了,爸,我們改天再一起吃飯,我現在要去忙了。”景袖恢復了精神,又開始充滿了戰鬥力。

  崔摯鶴搖了搖頭,“人家說女兒養大都是別人的,這句話一點都沒錯。你以後別這麼任性了,萬一克庸不要你,我可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

  “爸!”景袖抗議著。

  去美國出差十天,對邵克庸來說也不是一段好熬的日子。

  那日與景袖吵架後,他憤而離開家,在酒吧喝了一晚上的酒。可惜還沒把自己灌醉,林經理就找到他了。因為美國的資方決定新案子要快速動工,如果想拿下這次合作,他得馬上去一趟美國。

  當下他就決定去了。因為他的胸口充塞著氣憤和傷心,如果再見到景袖,他不能保證自己不會傷害她。她的辜負讓他痛得看不起自己。他原本不是眷戀情愛的人,沒想到打開心讓人進來,卻被辜負了,而他竟然這麼難以承受?

  是因為他已經習慣不去愛,習慣不被吸引,才會忘記愛情可能帶來的痛楚嗎?在這個業界要白手起家並不容易,這麼多年來他已經習慣把自己的心思感觸藏得很深,但是唯獨面對景袖,他沒辦法無動於衷。

  她跟他是那麼不同,她的個性有些莽撞,還帶著點傻氣的勇敢。總是讓他在察覺之前,嘴角就彎了,笑意直抵眼底,心底,面對她,他就像個剛戀愛的青少年一樣,不自覺地想笑。

  他就在這樣的狀況下,讓她走進心裡了。

  可是當她說要離婚,當她用那不在乎的口吻打算終結這婚姻時,他感受到的痛竟遠超過他所能想像。而當她用那荒謬的理由指控他對婚姻不忠時,他的憤怒更是無可遏抑。她怎麼可以如此對待他?

  因為痛讓他瞭解到自己陷得多深。卻也讓這對她的憤怒愈加無法消解。意識到自己對她的感情已深刻得讓他無法放手,卻又發現自己的感情被辜負,他憤怒又苦澀,處在不平衡的激烈情緒中兜轉,無法平靜。

  他氣憤她的隨興,竟然以簡單幾句話就想終結婚姻。他想讓她受他受過的苦,卻沒辦法瀟灑地放她走。

  忙碌的工作或許拯救了他不讓這情緒淹沒,但是這段時間他也吃不好,睡不好,沒一日得到平靜。

  “呃,邵先生,快到臺北了。我已經預約了司機來接機,等等要先進辦公室,還是回家休息?”坐在旁邊的林經理小心翼翼地問。

  這十天對他來說,真的是如坐針氈。雖然他們這次的案子很緊急,但是老闆還是再次非常成功地完成了。這案子一完成,起碼有上億元利潤在,可是賺進了這麼多錢,老闆的臉色依然跟賠了十億一樣,害他每天都不知道怎麼說話,才比較不回踩地雷。

  說起來詭異的事情不止一件,臨出發去美國前,老闆居然開除跟了他三年的盧秘書,甚至只丟了一句“你自己清楚為什麼。”奇怪的是盧秘書的反應還挺平靜,只是苦笑一下,就開始收拾東西了。

  他們沒人知道盧秘書哪裡惹毛老闆,但是邵先生向來不是會因為情緒問題而拿員工開刀的人,她肯定是犯了致命的錯誤,老闆才會開除她,但既然老闆不提,他們誰也不敢問。

  “進辦公室吧!”邵克庸揉了揉額角,他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不曾合眼,身體非常疲憊,但卻睡不著。

  “您看起來很累,要不要……”林經理猶豫地說。

  看到老闆又是陰沉著一張臉沉思,林經理連吭聲都不敢了。

  好在過沒多久飛機就抵達目的地,經過跑道滑行之後,兩人順利下機,迅速通關,回到臺灣。

  “邵先生,現在這邊等一下,我聯絡司機過來……”可是當林經理推著行李車過來,卻看到站在入境大廳門口的邵克庸定住身子不動。“邵先生?”

  邵克庸一眼就看到她了。

  景袖穿著一件毛料連身洋裝,頭髮一如往常披散著,柔軟的髮絲圍繞著她細緻消瘦的臉龐,讓她看起來多了幾分脆弱。

  她手裡捏著個包包,整個人局促不安,神情忐忑地睜大眼睛看著他。時而咬了咬嘴,時而噘了噘唇,眼神看起來既羞怯又擔憂,還有一抹壓抑不住的熱情。

  在這一刻,分離了十天之後再見面,他只能用冷硬的表情掩飾藏住內心的翻騰。他知道她在等他允許她靠近,但是他刻意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不給她一個表情,一個眼神。

  “克庸……”景袖細聲地喊,她的心狂跳著,好想奔過去抱住他,但他的表情看起來非常冷淡,讓她不敢造次。

  結果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而死時,他微微聳動眉。“想我了?”

  那一刹那她的眼眶迅速盈滿了淚水,所以緊繃的情緒都翻湧了起來。她用力地點了點頭,這十天的思念與煎熬都化作隱忍不住的眼淚,潸潸落下,然後飛快地跑上前,投入他被動的懷抱中,

  她抱著他顫抖,兩手卻圈得緊緊的,生怕他揮推開她。更怕他會說考慮過後,還是決定離婚算了。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了,是我做錯了……你別跟我生氣了,好不好?好不好?”她哭著將臉埋進他胸口。

  克庸沒有回抱她,僅是被動地讓他靠著。

  得不到他的回答,景袖也不敢抬頭看他,就怕在他眼底看到拒絕。於是她悲傷難抑靠在他懷裡,哀哀切切地哭泣著,哭得身子都在打顫了。

  最終,他那不情願的,帶著傲慢意味的手才搭上她的後腦,輕輕撫摩一下。

  才這麼一下,他感覺到自己堅硬的心迅速地在鬆動,手指間的觸感勾動了那麼多回憶,勾動了那一直被他用憤怒埋藏在心底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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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當車子飛奔在高速公路上時,景袖一路都很乖巧地坐在他身邊,但是手卻一直牢牢地握住他的,片刻不想放開。

  他沒再說什麼,任由她攢著。

  “你要先去公司嗎?我在你公司樓下咖啡廳等你好嗎?等你弄好,我們一起回家。”她偏著頭看他。

  克庸沒有說話,沉默著。

  即便他面無表情,但內心其實是波濤洶湧的。原本在飛機上,他想到這段時日梗在胸口的痛,對即將到來的重逢感覺到憤怒,很想冷酷地將怒氣傳達出來,可是剛剛,就在剛剛,站在機場入境大廳,一看到她那膽怯的身影出現眼前,他心中竟有抹狂喜,那樣毫無預警地衝撞進來。

  他愛上自己的妻子,對他已不是新聞。然而在這種情感劇烈衝擊到的時刻,他還是非常的不能適應。再想到這樣陌生的愛戀只對她產生過,而她卻是他的愛情如敝履,他的心就免不了一陣痛。

  他的心情就在這歡喜與痛苦擺蕩,他不讓自己顯露任何情緒,不願意把如此九個的情感癱在她面前。

  他還是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但是有一點可以確認,當她這樣坐在他身側,目光幽幽地停留在他身上時,他根本沒辦法將她推開。

  當司機把車子開進市區時,邵克庸終於開口了。“送我回家,你先進辦公室吧,林經理。”

  林經理愣了一下。“好,知道了。”

  再傻再笨的人也看低得出來,原來這些天老闆的陰陽怪氣是因為他老婆的關係。雖然現在老闆還是有點不苟言笑,但是比起過去十天來說,已經好很多了。他現在寧可邵夫人好好安撫這位老闆,也不願意他現在進辦公室去上班。

  但是聽到這個,最開心的人應該是景袖,她唇邊漾著開心地笑,卻又不敢太張揚,拼命壓抑著,不敢讓笑容擴得太大了。

  終於,司機將他們送回市區的住所。一踏進門,邵克庸就感覺到所有跟她相處的回憶,感情迎面而來。

  “你累了吧?要不要洗個澡?”她拉過他的行李,將他推進浴室去。“乾淨衣服我幫你放在裡面了,進去吧!”

  邵克庸看了她一眼,然後才解開領帶,走進浴室去。

  才脫去衣服走進熱水中,他讓熱水洗去一身的疲憊,同時也放鬆了緊繃的肌肉。

  過沒多久,門被敲了兩下後,景袖探進身子。

  “要泡澡嗎?我幫你放水?”她說著越過淋浴間,將浴缸放了水後,再從衣櫃拿出乾淨的浴袍掛在門邊。

  透過毛玻璃望著她的邵克庸,洗去身上最後的泡沫,連擦乾身體都沒有,就推開淋浴間的門,直接站到她身後,然後將她圈抱進懷裡。

  “克庸?”她感覺到自己的衣服吸滿了來自他身上的水氣,但是她眷戀著這久違的擁抱,半點都不在意。

  他從身後圈著她肩膀,唇落在她耳垂跟柔軟的髮絲之間,那帶著思念與纏綿的吻緩緩地,徐徐地揉碾而過,讓她身心皆為之震動。

  她轉身,伸手摸了摸他冒著短髭的臉,踮起腳尖迎上他的嘴,用力地回吻了他。

  他閉上眼,加深這個吻,一手圈著她的腰,將她整個身子提抱上來。他的手滑進他腰際的衣服底層,入手的熟悉滑膩觸感,讓他再也不想抽出手。

  她的手抵著他光裸的胸膛,細細碎碎的吻落在他喉結跟血管的脈動之處。

  他深吸口氣,吸進了屬於她的芳香,激烈的欲望穿透了他,他一手罩住她胸口的柔軟,拉扯著她身上的衣物。感覺到心底對她那毫無改變的眷戀,他的吻忍不住變得更粗暴。

  為什麼他就是沒辦法放手?

  為什麼他每一次吻她,像這樣擁抱著她,他都忍不住要溫柔以對,好像那個男人不是他自己,連自己都感覺陌生。而今,這習慣沒變,但卻讓他自己更氣,氣自己的情難自禁,也氣她的不懂珍惜。

  他的內心一陣翻騰,臉部的表情也從溫柔逐漸轉為霸道,甚至是帶點故意的粗魯。他只是征服她,不管是在肉體還是心理。他想要她求饒,想要她認錯,想要她臣服。

  “脫掉,我要碰你。”他傲慢地命令著。

  然而已經在熱情間燃燒的她只是暈紅著臉相迎,想幫忙的手卻怎麼都使不上力,頓時間衣物糾結成一團,讓她很懊惱。

  “打結了啦!”她有些生氣地噘著嘴。

  看她跟自己衣服生氣的模樣,克庸差點笑出聲。他拍開她的手,乾脆自己動手比較快。果然,他不用多久就將他剝得一乾二淨。

  這下,她跟他一樣,通通是完全裸裎相對的。

  他朝她伸出手,她紅著臉看他,將手放進他掌中。

  他一個拉扯,將她整個人提抱起來,她自然地用腿圈住他的腰,雙手則勾著他的脖子。

  肌膚相處的感覺是那麼激蕩人心,她親吻著他的嘴,戀戀不捨地說:“好想你哦,這日子過得真是漫長。”

  他停下來看她一眼,好像要確認她的話是不是可以相信一樣,然後,他以一個猛烈的穿刺進入了她。

  “喔!”她閉上眼低呼。
  
  他的悍然入侵半點都沒有緩和,只是將欲望與思念、憤怒與折磨同時在這交纏的肢體間爆發。

  感覺到他胸口那源源不斷的情緒,她體會得到來自她身上的激動與思念,不甘與痛苦。她迎上他入侵的欲望,用溫柔包裹著他的憤怒。

  不管他們之間有什麼痛苦,她都願意用最大的可能包容他。只要他能繼續待在她身邊,不要捨棄她。

  一剛開始,他只是不顧一切的衝刺著,發洩著折騰了他太久太久的情緒。但是她的手輕輕地撫弄著他的發根,身子柔軟地迎接他的堅硬,承受著所有來自他的力道。

  在她溫柔的撫觸下,他那火爆的激情逐漸轉變,他的吻不再帶著暴躁的怒氣,撫觸的雙手逐漸溫柔。

  她的身子與他緊密相觸,在每一個欲望的波動之間,她的肌膚泛起陣陣酥麻的感覺。最後若不是他拖住她,她肯定早滑到地板上去了。

  激情過後,他將她抱進浴室裡,直接幫兩人沖洗,然後用幹的浴巾將她包好,一把抱上床。

  趁著他轉身擦拭濕發時,她搽了護手霜,然後從身後將手湊到他鼻下。

  “香吧?謝謝你送的護手霜,我很喜歡。”她膩著他說。

  他僵硬了一下,然後丟開毛巾,轉身將她拉進懷裡。

  她靠在他懷裡。“對不起,是我不好,你原諒我好不好?”

  聽著她溫柔的歉意,他的心思混亂。他想聳聳肩不要計較,但是內心的憤怒卻不是這麼容易就被抹平的。所以他不想談,俯身親吻了她。

  不管怎樣,他跟他都無法否認,陷在這思念洪流裡的兩人,已經糾纏甚深,無法輕易切割了。

  即便得不到他肯定的答案,但景袖感覺到他的擁抱已經變溫柔了,那個她所熟悉的克庸逐漸回來了。只要他不要決絕地轉身離去,不要堅決地隔斷彼此的聯繫,她願意用最大的努力去留住他。

  隔天早晨,她在溫暖的被窩中醒來。

  還沒睜開眼,她就因為回想到昨夜的種種而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

  她已經好久不曾睡得這樣熟了。即便他沒有親口說原諒她了,但他昨天那充滿情感的撫觸也算是一種回答吧?雖然他一開始的擁抱帶著怒意,但是後來他終究還是回復到那個她所熟悉的,溫柔的克庸。

  她伸出手想要擁抱他,卻在撲空後睜開眼。

  “克庸?”她坐起身,發現自己是孤單一人在床上。

  摸了摸隔壁的床位,是冷的,表示他已經起床好一段時間了。看了看牆上的鐘,才七點鐘,正常這時間他還沒出門去辦公室。她忍住寒冷,拿起晨褸套上,然後下床去找人。

  “克庸?”她推開浴室門,是空的。

  然後她繞了屋子裡每一個房間,發現他確實已經出門。接著又不死心地到處找,最終還是連一張紙條也沒找到。

  頓時間,她有點恐慌,不知道他是去上班了,還是……離開了?

  “不要這樣,崔景袖!”她呵斥自己。“他只是一時還不能忘記痛苦,他不會就這樣走掉的。”

  在一片溫柔的回憶中醒來,看到身側空蕩蕩的,這感覺有多麼淒涼。但不管這感覺有多麼苦澀,她也只能忍耐,畢竟這是她自找的,她只能耐心地等著他原諒。

  “啊,還是起床吧,以後都要跟著一起正常作息才行,這樣相處的時間才能多一點。”她抹去那抹落寞,直接進浴室,用冷水洗臉,讓自己打起精神來。

  換上衣服後,她甚至自己做了點簡單的早餐,用過餐後,去上她剛報名沒多久的烹飪課程。如果不想把自己老公毒死,她最好還是認真一點學習。

  花了兩個鐘頭的時間,她學了三道新菜,還被老師稱讚進步不少。做好的成品剛好有三道菜,她靈機一動,打算帶去公司給他品嘗品嘗。

  她立刻到餐館買了白飯與湯,拎著食盒到邵氏投顧去了。

  “你好,你是廖秘書吧?我們在電話裡交談過。”對著門口的新面孔,景袖打了招呼。“我是崔景袖,請問克庸……”

  廖秘書趕緊起身。“原來是邵太太。這邊先請坐,快十二點了,邵先生正在開會,應該馬上會結束,您稍等。”

  “沒關係,我在這兒等。”景袖也不打算麻煩人家,自己走到會客室坐好。

  只是這一等就等超過一小時,等到吃飯時間都過了,廖秘書才一臉抱歉的走進來。

  “抱歉,邵太太。我之前進取送茶水時已經遞紙條給邵先生,說你在會客室等他。但今天回憶開得比較遲,你要不要想去用餐?”廖秘書說。

  景袖看了看表,時間確實快一點了。“他平時也都這樣開會,延誤吃飯時間嗎?”

  “呃,其實邵先生很少佔用用餐時間開會的,今天……”廖秘書也不懂老闆今天是怎麼回事,明明可以下午再開得,非要拖著一干人等餓著肚子開會。“可能是這次合作的案子比較大,需要多點時間。”

  景袖都看得出來對方眼底的同情,顯然克庸是可以讓她等的。

  “我沒關係,你要不要先去用餐?”景袖細心文,有點抱歉連累她這麼晚不能吃飯。

  “我不餓,謝謝你,那我先回去工作了。”廖秘書才轉身,就碰到走出會議室的邵克庸。“邵先生,您太太在會客室——”

  邵克庸凝著一張臉朝她點了點頭,就推開會客室的門走進去。“找我有事?”

  景袖看到他那近乎挑釁的態度,一點都不意外,但是心裡還是不免感到受傷了,現在的自己好像不受歡迎的人物,尷尬的小丑。但是她都等那麼久了,拒絕隨便被打發。

  “餓了嗎?我替你帶了午餐來,可以的話一起吃吧!”她拎起旁邊的食盒說。

  “不必了,我跟幾個主管一起用餐,還要順便開個會。”他愣愣的拒絕了。

  她直直地看著他,歎了口氣。“那你還是快點去吧,工作這麼忙路的人,不按時吃飯會搞壞身體的。可惜了你沒口福,我的烹飪老師說我今天表現良好,所以想讓你嘗嘗看呢!”

  他臉上出現詫異的表情。她去學烹飪?是為了他嗎?

  “我想也該學一些基本的家常菜,不過才學了不久,其實還蠻好玩的……”她笑了笑:“那我先走了,你快點去吃飯吧!”她拎起餐盒轉身。

  看著她踏出這房間的刹那,邵克庸覺得她的背影竟有些落寞,教他幾乎想伸出手去挽留她,但最後還是握了握拳,在旁邊的桌子槌了一拳。

  他知道自己在折磨她,這也是他的本意。因為他的憤怒未平,心海痛著,沒把法一下子就恢復到從前。他不想放她走,卻也無法乾脆的原諒她。他知道自己殘忍,但被辜負,被傷害的傷痛,他想讓她也嘗一嘗。

  昨天夜裡,原本想征服她的欲望卻在最後變了調,當他自己被思念淹沒,完全卸下防備之後,還是溫柔的愛了她。

  但是清晨醒來,他卻覺得自己太過廉價,讓她隨便一哄就投降,實在是太沒面子了。感覺自己反倒被她所征服了,所以他等不到平常出門的時間就離開家了,只有自己知道,他是不知該怎麼面對她。

  剛剛,在看到她眼裡的寂寞,他感覺到一抹憤怒被釋放的快感。但是在她離開之後,他頓時又覺得一陣空虛湧上。

  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又該拿自己怎麼辦?

  景袖離開他辦公室之後,心情實在很差,於是就到附近的公園去晃晃。

  來了幾隻流浪狗在她身邊嗅來嗅去,好像很想吃她做的菜一樣。但是她聽說人的十五對貓狗來說都太鹹了,所以就到附近買了些狗糧,再回來喂狗。

  她蹲在公園看到狗兒吃的很高興,還笑著說:“可惜不能請你們吃我的料理,不過你們真有眼光,知道我手藝不錯,才想吃我煮的菜吧?呵呵!”

  怎料笑著笑著,眼淚就這樣墜跌下來了。

  接著她就像個傻瓜,蹲在公園的角落哭得一臉狼狽,而那群狗兒忙著吃可沒時間理她。

  今天早上,她偷偷定了鬧鐘,在他起床前半小時就先起來,烤了幾片土司,做了一盤沙拉,然後再煮了兩杯咖啡。

  她聽到克庸起床的聲響,正準備等等進去幫他挑西裝,就聽到他的聲音從更衣室傳來。

  “景袖!”他低吼著。

  她趕緊擦乾手,跑進跟臥室相連的更衣間,就見他身上已經穿好襯衫跟西褲,手裡握著一條領帶,濃眉緊蹙地站在衣櫃前。

  “我正想要跟你說呢,我幫你換了擺設,以後我會自己幫你搭配,你不用擔心……”她趕緊解釋。“我想我們作息時間儘量一致,比較有時間可以相處。”他目光淩厲地轉過來看她。“為什麼這麼做?因為盧秘書?”

  她訝異地看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是因為盧秘書才故意動這衣櫃的?才不是,剛結婚時我就想重新整理了,再說她搭配得也不怎麼樣……”她撒嬌地說:“我好歹是學藝術的,你就不能相信我的眼光嗎?”

  “你還是懷疑我對她有什麼其他想法,是這樣嗎?”他有點咄咄逼人地問。

  她瞪大眼。“才不是懷疑你,你不要誣賴我。就算是因為她,那也是我不爽別的女人比我更親近我的老公,根本不是你說的那樣。而且我早就換了,你昨天早上沒發現嗎?”

  昨天早上他根本就是隨便搭了衣服就出門,所以完全沒發現。他有些懊惱地瞪著她。“全給我放回原位,以後沒我的允許,不要隨便動我的東西。”

  聽到他冷硬的聲音,她僵直地站在原地,眼睛一瞬也不瞬的凝望著他,眼眶緩緩泛了紅。他一千從來沒有這麼嚴厲地拒絕她的靠近。

  “你還要對我生氣多久?”她啞著嗓子說。

  看到她難過的表情,他拒絕動搖,稍稍揚起下巴。“到我不再覺得憤怒的那一天。”

  她抿了抿嘴,拒絕在他眼前掉下眼淚。

  “隨便你。”她說完還踢了他衣櫃一角,忿忿地走出去。

  看到她幼稚的舉動,他忽然有點哭笑不得。面對這樣的她,他不知道自己的怒氣還會維持多久,可是太快原諒她,她永遠學不會教訓的。

  歎了口氣,他替自己挑了條領帶,整齊地穿戴好才拎著公事包走出去。

  “你不吃早餐嗎?我烤了土司,做了一點沙拉,還煮了咖啡……”她看到他走到門口,趕緊從廚房跑出去攔他。

  看到她期待的眼神,他掙扎了一下,然後強烈命令自己不要投降。“我上班了,再見。”

  看著大門在眼前關上,景袖幽幽歎了口氣,走回到廚房的餐桌前坐下。她咬了一口烤好的土司,頓時覺得沒了胃口。

  強自打起精神,她喝光了咖啡,然後進畫室,逼自己靜下心來工作。

  兩個小時後,她瞪著自己亂七八糟的畫布,決定不要浪費地球資源了。她隨意拎了個包包,決定帶著狗糧到附近公園去喂流浪狗。

  “還是你們比較識貨,邵克庸那個笨蛋,簡直是石頭腦袋!我都作了,難道不能吃了再批評嗎?到底我是為了誰一大早起床做早餐?”她對著那些狗兒大發牢騷。

  景袖最自己跑去找流浪狗傾訴的行為也覺得好笑,可是她不跟狗說,還能跟誰說去?

  一想到他忽冷忽熱的態度,她的心裡就一陣苦澀。雖然才幾天,但她情緒跟著上上下下,感覺好像已經過了好久了。

  他會不會其實已經不想要她了,只是想報復,折磨完她之後,再告訴她說買辦法在一起了?

  想到這裡,她一陣心慌。猛力地搖了搖頭,努力甩掉這可怕的想法——

  “不要胡思亂想了,崔景袖,既然畫布出來,就去做點別的。去逛街好了,好久沒去了!”

  可是一個小時之後,她發現襲擊包包裡唯一多出來的東西,竟然是兩件男用襯衫跟幾雙襪子時,她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

  她為什麼會把自己搞成這樣?每天驚慌失措地過日子,完全隨著他的舉動而情緒起跌,而她卻一點也沒辦法控制,連逛街買衣服,都會不知不覺地只買他的!她真受夠了!
 
  她要去跟克庸說清楚,要嘛就乾脆一點原諒她,要嘛就大發一頓脾氣,不要再這樣折磨她了!

  依恃著突生的勇氣,她搭上計程車直接抵達邵氏投顧。才一進門,廖秘書就一臉詫異地起身。“邵先生在開會……”

  “開會?又是開會!”景袖懊惱得筆直走到會議室,推開會議室的門。

  會議室裡坐了五、六個專案經理,而坐在正中央的正是害她忐忑不安的始作俑者。他看到景袖走進來,差異地睜大眼。“你這是做什麼?”

  她抿著嘴,走到他面前,掏出包包裡的新襯衫朝他扔過去,然後在一片驚呼聲中再把襪子也都扔給他,接著她忿忿的看他一眼,就轉身大踏步地離開會議室。

  頓時間耳語聲四起,邵克庸臉色鐵青地瞪了大家一眼,嗓音馬上消失。

  他看了散在地上的物品,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然後沉聲說:“休息十分鐘。”

  他大跨步地走出會議室,趕在景袖搭電梯離開前,將她逮住,一把拖到他的辦公室。

  “你到底怎麼了?”他有點生氣又有點擔憂地看著她。

  “瘋了啦,怎麼樣?”她氣憤地回他。“現在想談了嗎?可是我現在不想跟你談,因為我在生氣,我覺得委屈,心情很不好,我要回家了!”

  “崔景袖!”他低喝。

  他的聲音讓她眼睛紅了,她憤憤地抹了抹臉。“你看,你已經快把我變成一個神經病了,動不動就想哭,我為什麼要活得這樣狼狽?你是不是老早就打算不要我了,只是想報復我,才繼續跟我在一起?”

  他詫異地看她一眼。“不要又給我亂編故事了。”

  “我亂編故事你又要生氣了嗎?如果你一直都要這樣生氣,我為什麼不能亂編故事?你什麼也不肯跟我談,我知道自己做錯了,我反省過了,也跟你道歉了。但是你一直都不願意接受,你總是把你的想法藏得嚴嚴實實的,我看不透你,猜不到你的心思,那麼我為什麼不可以編故事?”她邊說邊揮著手,情緒激動。

  “我不知道你……”他日阿有點詫異地說。他是有意不那麼快原諒她,一方面他自己情緒還需要調整,一方面是想讓她一次學乖,只是沒想到她的感受會是那麼的痛苦。

  “如果你不想再愛我了,為什麼要讓我愛上你?為什麼?為什麼?”她痛苦地喊,眼眶裡是滿滿的淚水。“你說我輕忽別人的感情,總有一天會得到報應的。這就是我的報應嗎?我的報應就是再也得不到你的愛嗎?那麼你還是給我個痛快吧!這太苦,太苦了……我不知道你最終什麼時候會決定離開,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變得更狼狽不堪……”
  
  “景袖!”他上前想要安撫她,讓她安靜下來再找時間談。畢竟現在是再不是個好時機,他們在辦公室,且還有一干人等著他繼續開會。

  “不知道我為什麼用襯衫丟你嗎?”她抹了抹臉。“因為我是個傻子,今天早上你連我特地做的早餐都不肯吃,我出去逛街時,居然買的都是你的東西。對,我市風姿,你已經徹底把我逼瘋了!”

  “景袖,你冷靜點。”他掏出手帕幫她擦臉,再倒了杯水給她。“在這兒等我,我把會議結束就過來。”

  她吸了吸鼻子,坐在沙發上喝了幾口水。

  看她已經鎮定下來,他才放心的離開,準備去把會議作個結束再回來。

  但是克庸一離開,一種更深沉的悲傷立刻攜住了她。她想著他的背影,想著當初最早愛上的啟示是他走路的樣子,她的眼眶盈滿了淚水。

  她是不是太過強求了?

  如果克庸一直沒辦法原諒她,那麼他真的要這樣跟她綁在一起痛苦下去嗎?她很愛他,不想要他過那樣的日子。

  如果已經沒辦法在一起了,那麼她希望他能快樂一點!

  放下手裡的杯子,她擦乾了眼淚,緩緩地推來辦公室的門。

  “邵太太?你沒事吧?”廖秘書小心翼翼地問。剛剛發生的事情,她有看到一點,猜想得到是夫妻吵架了。

  景袖虛弱而淒然地一笑。“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

  “那個……夫妻吵架是難免的,不過邵先生很少露出這麼多情緒,可見得你是他很重要的人,你不要傷心了。”廖秘書安慰地說。

  景袖溫柔一笑。“他也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也不要他傷心。可是跟我在一起,他好像一直都很傷心。”

  如果不是因為傷心,他又怎麼會對她這樣忽冷忽熱的呢?他的心也不好受吧?此刻想來,她忍不住替他也替自己難過。一種深沉的悲愁從她心底蔓延開來,她卻連哭泣都失去了力氣。

  她的話讓廖秘書一愣,一時間不知道怎麼答話。

  “抱歉,麻煩你跟他說我先回去了,謝謝你。”景袖朝她點了點頭,然後緩緩地走進電梯。

  那個背影落寞得連廖秘書都莫名的感到鼻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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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邵克庸用了大約十分鐘,簡單把會議做個總結後,迅速地回到辦公室,但卻發現景袖不見了。

  他走出辦公室,直接問正坐在門口辦公的廖秘書:“她人呢?”

  “您太太要我轉告,說她現走了。”廖秘書說著,神情出現一點遲疑,不知道該不該多嘴。

  “她沒有說別的嗎?她看起來怎麼樣?還哭嗎?”他有點急躁地問,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丟下工作去找

她。這實在違背他的習慣,但是他又不放心她。  

  他從來沒見過她那樣子哭法,看起來像是真的承受不住了,他的內心湧起一陣後悔。  

  “她說了些我聽不大懂的話,但是眼神看起來好悲哀,讓人心酸。”廖秘書想了一下說。  

  “她說什麼?”他急切的追問。  

  “因為她看起來很傷心,我就安慰她說,她在邵先生心中是個很重要的人,她就回我說你也是她很重

要的人,她不要你傷心,可是你跟她在一起,你好像一直都很傷心。”廖秘書歎了口氣。“她說這話時沒

有哭,甚至還溫柔地微笑,可是不知怎地,我就覺得好悲傷……。”

  聽了這段話之後,他往後退了一步,覺得自己恍若被重擊了一拳。仿佛可以看到她用那種沉靜的悲傷

,微笑著說話的模樣。  

  光是想像那情景,他的心就像被擰住似的。  

  “幫我把今天的行程都取消。”他啞著嗓音艱困地說。  

  不等廖秘書回答。他抓起外套跟公事包,連電腦也沒關,就往外走了。  

  從公司一跟飆車回家,他把車隨便停進車位,人就往大樓電梯走去,好不容易等到電梯來了,他急切

地按下樓層按鍵,然後心急如焚地等著電梯抵達。  

  一打開門,他就朗聲喊:“景袖,景袖!你在嗎?”

  空蕩蕩的屋子沒人回應他,他掏出手機撥打她的電話,卻是關機狀態。他焦躁地在屋內走來走去,幾

度試圖打她的電話,卻一直沒能接通。

  就在他快發瘋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手機直通留言,於是趕緊進語音信箱聽留言,果然是景袖打的!

  她的嗓音啞啞的,像是哭過的聲音——

  “克庸……我今天因為太難過了,跑到你公司去,很抱歉造成你困擾了。今天我才領悟到,當你每一

次冰冷地對待我時,其實你的心也在痛著,對吧?”

  她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  

  他聽得出來,她在電話那頭壓抑著聲音哭泣著,聽到耳邊她那細細碎碎的哭聲,他覺得心好痛、好痛

。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點都不想讓你痛。”

  她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痛苦跟酸澀。  

  “我一直覺得你是在跟我生氣,但今天我好像聽到你心底悲鳴的聲音。我才知道我傷害你這麼深,這

麼多。為什麼我們會這樣,克庸?你明明是我唯一愛上的人,我覺得跟你在一起很幸福。我真的好想要你

也幸福。可是我好像只是一直讓你傷心……現在的你每天看到我都覺得痛苦吧?而我卻什麼都不懂,只會

要你原諒我。哈哈。我好像就是那種很不得愛人的人,可憐的克庸……”

  聽到她在電話那頭細細的傾訴,帶著溫柔卻悲傷的嗓音,他胸口痛得像要裂開來了。  

  “景袖!”他低呼著,眼眶跟著紅了。  

  留言結束,他再聽了下一則,還是她,她的聲音好輕好輕,溫柔得像是掐出水來了。  

  “不要再傷心了,克庸。如果離開我會好一點,我們就分開吧!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心愛你

的,我希望你快樂……不要擔心我,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  ”

  說到這裡,她就掛斷了。  

  她叫他不要再傷心了,但是他卻聽得出來,她好傷心,好難過。  

  “景袖!”他嘶吼出她的名字,感覺自己痛得快不能承受了。  

  他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這樣折磨她?為什麼就不能乾脆一點?他明明就是很愛她。根本放不開她

呀!

  他為什麼不留住她?當她從他辦公室離開時,心是不是都碎了?

  他一直以為她心性還像個孩子,不懂事又任性,也氣怒她輕忽他的感情,覺得自己被辜負了。可是回

頭想想,他又何嘗曾經把自己的感情跟她坦白呢?

  她一直都以為他是為了事業才跟她結婚的,這一點他從來不曾好好跟她解釋過,他不是一個很容易對

人敞開心的人。他不願意將自己脆弱的部分讓人看到。即便已經愛上她,他卻從來不曾表達過。  

  他想征服她,其實說穿了,他想征服的是自己內心的感情。他不想臣服於愛情。不想看見自己在愛情

中是這麼的脆弱。所以他才會在被傷害之後。也想看見她受苦。看見她也有脆弱的一面。  

  他從不對她坦白這一切,但她還是愛了。  

  明知道她對感情有點遲鈍,個性大膽,甚至有些莽撞,這樣個性的她在這樁婚姻裡犯錯,不也是可以

預期的嗎?

  可是他只看到自己的苦,只感覺到自己被辜負,卻不曾替她設身處地想過。年輕的她,涉世示深,盧

艾璉有心要挑撥她,她很容易就被對方牽著鼻子走,能怪她不懂得信任、怪她天真嗎?而他怎麼就看不到

她那漫不在乎口氣下的驚惶失措呢?

  那一天,他憤怒地吼了她一頓就離開,整夜沒回來。隔天馬上飛去美國,一去就是十天,這之中還狠

心地不肯聯絡她。那時的她該有多煎熬、多無助?

  對於感情這樣遲鈍的她,在跌跌撞撞中學習愛一個人,她都聽得到他心中的悲鳴,他怎麼就看不到她

眼底的傷心?

  她把最後的溫柔給了他,自己又躲到哪個角落傷心了?

  強自認振作起精神,他撥了通電話給她父親,電話沒響幾聲就被接起來了。  

  “克庸啊?從美國回來啦?”崔摯鶴朗聲問。  

  “爸……”他頓時覺得很愧疚,結婚前,他明明保證過,自己不會有辜負這段婚姻的人。但看看現在

,他做了些什麼?

  “怎麼了?你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崔摯鶴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  

  “景袖有沒有回去您那邊?”他艱難地問。心裡愧疚得快要說不出話來了。  

  “景袖?她那臭丫頭自從嫁給你之後,我不打電話她是不會來的。就連你人在美國時,她成天都守著

那間屋子,我去看她,她一看到不是你,失望都寫在臉上,養女兒真沒用!你就不要再跟她生氣了,雖然

我不知道她做錯了什麼,但她是真的後悔了。你沒瞧那丫頭都瘦了一圈了?”

  聽到崔摯鶴的話,他閉上了眼,覺得胸口更痛了。  

  “爸,這回是我做錯了,我一直不肯真正原諒她,她今天很傷心、很難過,留話給我說她會好好照顧

自己。爸,您不知道她可能會去哪裡?”邵克庸老實地說了,就是希望能儘快找到她的人,即便要面對丈

人的怒氣,他也認了!

  “什麼?這丫頭離家出走啦?”崔摯鶴氣急敗壞地說。“好的不學淨學些壞的,不能因為老爸離家出

走過,就有樣學樣啊!”

  若不是克庸太難過,聽到這話可能會笑出來。  

  “爸,你看我去哪兒找她呢?”克庸焦急地問。  

  “這就有點麻煩了,因為她沒什麼朋友。”崔摯鶴還安慰他。“我會派人去調查,你也別太擔心了,

她不是會幹傻事的丫頭,應該是找家旅館睡一覺就會摸回家了。我給她打打電話,看她接不接。”

  克庸無助地搖了搖頭,才想到對方聽不到。“爸,她這次不是負氣出走的,她真的被我傷透心了。一

切都是我不好,如果找到她,請您務必馬上通知我。”

  “我知道了,你檢查看看她帶走了哪些東西,這樣也比較好推測她的可能去向。”崔摯鶴理智地說。

  

  “好,那麼有進一步消息再聯絡了。”他掛斷了電話。  

  為了看看她帶走了什麼,他到處檢查,卻發現他根本搞不清楚屋子裡少了什麼。不過可以確認的是,

她帶走了手機跟皮夾,因為家裡打不到。  

  恍恍惚惚地踏進她的畫室,平時沒感我到有多大的屋子,現在看起來好空曠。他看到她的畫架整齊列

在角落,每個畫架幾乎都用布遮上了。他走過去,一一掀開那些畫,卻像是掀開一張張愛情的扉頁一樣,

讓他驚歎不已。  

  每一張畫裡的人都是他,神情各自不同,但大多是不苟言笑居多。但是她將他臉上的細微變化都勾畫

提很清楚,神韻、神似都極為傳神。即便不懂畫,看到這細膩的筆觸,他也看得出來她筆尖透露出來的溫

柔。  

  為什麼他不早點看到這些呢?

  一個揚眸,他的目光定在前方的落地窗上,看到玻璃上的影子,他想到了那天…… 

  他橫抱著耍賴的她,逛了新居。逛到這間畫室時,她說看著他們兩個在玻璃上的影子,才感覺到兩人

已經結婚了。  

  他不在的時候,她是不是時常站在這片玻璃之前,想起這段往事?那麼她也像現在的他一樣,感覺這

麼的孤單嗎?

  “景袖,你怎麼會認為沒了你我就會不傷心?你怎麼會認為沒了你我還會快樂?真正說對不起的人是

我。但我卻讓你哭著說了那麼多回……對不起,對不起……”

  他低啞的嗓音回蕩在空氣間,感覺有點滄桑,有點寂寞。  

  邵克庸整夜都沒有睡,在這空蕩蕩的屋子裡待了一夜,被寂寞深深籠罩,懊悔又痛苦地體認到,今晚

他所感受到的這一切,她早已經承受過太多太多了。他為她感到難過,卻沒辦去見到她,那種煎熬比什麼

都折煞人心。  

  天亮了,他出門報警,但員警表示不到二十四小時無法列入失蹤人口。他想過找私家偵探,但是還沒

跟對方碰到面,他就接到崔摯鶴電話了。  

  “爸,你有景袖消息了嗎?”他接起電話就滿懷希望地問。  

  “沒有。”崔摯鶴非常簡單地回答。“但你現在過來我家,我已經想到辦法了。快一點,不然你可能

會比景袖晚到。那我就不能保證你會不會撲空了。”

  “真的嗎?我馬上過去。三十分,不!二十分鐘就會到,假設景袖真的去找您了,千萬要留住她,千

萬要留住她!”匆匆忙忙掛掉電話,他抓著車鑰匙就趕緊上了車。  

  一路飛車去崔家時,還接到秘書的電話。  

  “邵先生,你不舒服嗎?怎麼還沒上班?早上有客戶……”廖秘書有點擔憂的聲音傳來。  

  邵克庸才想到自己連打電話請假都忘了,他想都沒想到這件事。  

  “抱歉,我今天有事沒辦法進辦公室,麻煩你取消所有的行程。可以交給其他經理做的就交出去,不

然就放著等我。”克庸簡單的交代著。  

  “可是今天的客戶是您一直很重視的,真的要取消嗎?”廖秘書遲疑地問。  

  “廖秘書。”他嗓音低沉地說。“我可以信任你吧?我真的有比公司更重要的事情,現在已經顧不上

,這件事情能夠交給你嗎?”

  廖秘書一聽,隨即異常謹慎地說:“沒問題,邵先生,我會盡全力安撫客戶,再跟對方約妥時間的。

那麼就這樣了,您忙吧!”

  “謝謝你。”邵克庸按掉了電話。  

  他將車子開進崔家的車庫時,崔摯鶴馬上走出來,要他趕緊進去。  

  “爸,景袖在哪裡?”他倉促地鎖了車,忙不迭地問。  

  “還沒到,應該快到了。”崔摯鶴將他拉進去。“你吃飯沒?都沒吃?家裡有點現成的,要不要吃一

點?”

  崔摯鶴一看到他,就知道他肯定一夜沒睡,下巴新長出來的胡渣顯露出他的憔悴,看來他肯定是飽受

折磨。  

  看他這副憂心如焚的模樣,崔摯鶴已經可以肯定當初答應他們結婚沒有錯。邵克庸雖然是會把自己心

意藏得很深的人,卻也是那種一旦愛上就會愛一輩子的類型。景袖只要得到他的心,就等於有了一個可以

相伴一生的伴侶。  

  “爸,我不餓。”他現在根本吃不下。“您還是說說景袖的事,為什麼您會說她會過來?”

  崔摯鶴還是讓傭人送上熱茶,不同于邵克庸的焦躁,他語氣沉穩地說:“我讓明黥打電話給景袖了,

就在幾分鐘之前。”

  姚明黥是崔摯鶴的特助,景袖都會稱他一聲姚叔,這個邵克庸是知道的。  

  “可是她一直沒開手機啊,我已經打了一整夜了。我很確定她沒開機。”他困惑地說。  

  “哈哈,到底是年輕人,心一慌亂,就聰明不起來啦?她既然會給你手機留言,難道我們不能給她留

言?我就不相信這丫頭忍得住不去聽留言。”崔摯鶴畢竟是個老江湖,算計得到女兒的個性。  

  “可是這樣她就會回來嗎?”他還是不怎麼明白。  

  “如果明黥告訴她我生病了,你說她會不回來嗎?”崔摯鶴笑咪咪地說。  

  一時間邵克庸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該說他的老丈人夠奸巧,才想得出這種計策,還是說他夠大

而化之,才不介意用自己身體來撒謊。  

  就在此時,大門被“砰”一聲推開,一個身影沖了進來。  

  兩個坐在客廳的男人同時轉身,景袖沖了進來,慌張地看著崔摯鶴。  

  “爸,姚叔說你生病了!是哪裡不舒服?為什麼不去醫院?是不是血壓又飆高了?上次醫生不是說不

準你吃那些油膩的東西嗎?你又不聽話了,對吧?我們去醫院,現在就去!”

  她劈哩啪啦說了一堆,但是崔摯鶴只是不慌不忙地聳了聳肩,她這才看到坐在旁邊的邵克庸。她的臉

色馬上變了,眼睛裡盈滿了痛楚,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看到她苦澀淒然的表情,邵克庸的心一緊,立刻起身朝她走去,她卻一臉猶豫,好像考慮著要轉身逃

走一樣。  

  “我沒事了,景袖,跟你老公回家吧!他要是做錯了,你想打他也可以,不要隨便離家出走。”崔摯

鶴朗聲說。  

  看到父親身體挺硬朗的樣子,景袖才知道自己被騙了。“爸!你怎麼可以拿身體開玩笑?還有克庸醫

沒做錯事……”她雖然替他辯白。眼睛卻不敢看他。  

  “可是我好像不是這樣聽說的。”崔摯鶴暗示地看了女婿一眼。“不管了,你們小倆口的事情自己去

解決,通通回去吧!”

  “爸!”景袖被推出門,還在抗議著。  

  邵克庸投給丈人一個感激的眼神,崔摯鶴不著痕跡地朝他點點頭,然後還順手把女兒塞進女婿的車裡

。  

  克庸迅速地上了車,落了鎖,然後快速地將車開上路。  

  一路上他雖然時常用眼角觀察著她,她卻僵直地坐著,看也不曾看他一眼。一跟上,她沒開口,他也

沒試圖說話,就這樣一路沉默著。  
  
  車子回到他們住所的地下停車場,兩人搭上電梯抵達家門時,她終於開口——

  “我想……我們還是暫時分開,我去收點行李,先搬到我爸那邊住。”她說完就走進兩人的臥室。 

 

  可是一踏進門,就看到懸掛在床頭的那張結婚照,眼淚立刻浮現眼底,差點又要潰堤。她猛吸口氣,

硬是忍住。  

  她知道自己一哭就不可收拾了,她停不下眼淚的。現在的她太脆弱了,沒辦法堅強得起來。再說這一

路上,克庸一直沉默著,她一點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她從櫃子拿出一個行李箱放到床上,然後打開衣櫃,開始收拾衣物。她感覺得到他跟著進了臥室,但

卻還是一逕沉默著。她咬咬牙,想他到了這關頭,卻還是連一句話也不願意給她。  

  豈料克庸就在離她一段距離的牆邊席地而坐,她收拾行李時,他就望著她的背影,胸口填塞許多許多

的感覺,再開口時聲音竟然有點喑啞——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在那家咖啡店的落地窗裡,我看著你看了兩個小時。明知道你刻意等在那

兒,明知道你刻意靠近我,雖然故意讓你等了兩個小時,卻怎麼也無法不去看你……”

  聽到他開始說話,她身子一僵,還是沒有轉過身來。  

  他沒打算停,繼續往下說,仿佛在告解似地。“我出來時經過你,原本想就這樣離開,但我的腳步卻還

硬生生打住,還回過頭去跟你說話。那一次,你說幫助別人得到幸福,自己也幸福的。那個時候的我並不

知道那話會成真,而之後我確實得到了幸福——從你身上。”

  聽到這裡她眼眶的淚終於落了下來,她必須緊緊地抿著嘴,才能不哭出聲來。她就這樣背對著他坐床

沿,靜靜流淚,靜靜地聽他說話。閉上眼,那些初識時的情景都還歷歷在目,就連那時心動的感覺,此刻

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她早在那個當下就愛上他了,只是她還不懂那是愛。不然姚叔列給她的名單那麼多,她又怎麼會在看

到他之後,再也不願去看其他可能人選?

  會不顧旁人說法堅持選定他,是因為她對他一見鍾情。那一天,她在寒風中堅持等到他出來的那一刻

起,就注意了他們這一生的交纏。

  “後來,你主動踏進了我的生活,好幾次我的理智都想推開你,但是你的固執,讓原本就動了心的我

,逐漸無力抗拒。那一次你跟我到南部去出差,住在飯店時,我是下定決心要把你趕跑的。誰知道我洗完

澡出來,明明已經被嚇到的你,居然選擇留了下來。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輸給了你,崔景袖。那一夜我看

著你睡覺的模樣,就已經知道不管我的腦袋怎麼想,我的心已經為你打開了,而你已經走了進來……”

  她聽到這裡,眼淚掉得更凶了,想轉頭看他,他卻說:“不要,先不要回頭,聽我說完,之前我沒有

考慮到,自己不表白的習慣,會讓你吃那麼多的苦頭,我想要借這次的機會,好好說清楚。”

  她點了點頭,繼續傾聽他難得的告白。

  “我為了在這一行表現傑出,已經太習慣掩藏自己的想法。我把所有情緒跟感情遮掩起來,久而久之

習慣成自然了。所以我一直沒跟你說,決定跟你結婚,從來就不是因為你所提的那些條件。就算沒有崔家

的人脈,我還是有辦法得到我想要的。我娶你,從來都只是因為我的心已經接受了你……”他的嗓音沉穩

,但是低聲述說時其實還是聽得出來裡面難以隱藏的感情,與說不出口的劇烈情緒波動。

  “是我自己太笨,沒能看到你的真心。”景袖吸了吸鼻子說:“我辜負了你的愛,讓你這麼痛,真的

很抱歉……我跟你在一起時感覺很幸福,然而我帶給你的,竟然是這樣的傷害……”

  “不是這樣的。”他歎了口氣。“昨天看到你在我眼前崩潰,我才意識到自己是一個多麼殘忍而自私

的人。”

  “不要這樣說自己!”她終於忍不住回頭,淚眼迷蒙地望著他。

  他就這樣度地坐在牆角,一點都不像平日的他。

  邵克庸凝望著她,紅著眼眶回望著她淚痕斑斑的小臉。“對愛情懵懵懂懂的你都聽到了我心底的悲鳴

,我卻還看不到你內心隨的巨大痛楚……這樣的我哪裡值得你一再說抱歉呢?”

  “克庸!”她終於忍不住,朝他撲了過去。

  他起身迎接她那總是沒有猶豫的擁抱,將她緊緊地、緊緊地抱進懷中。雙手圈著她纖細的腰,當她充

盈了他的懷抱,他那緊繃了一整夜的情緒終於崩解,眼淚滑下了他的臉龐。

  這個從不輕易讓別人走進內心的男人,驕傲自信而霸道的男人,終於在愛情的面前謙卑。

  “我覺得自己太過任性了,因為捨不得放開你,一直拚命勉強你原諒我……我後來才瞭解,你會這樣

一次又一次冰冷地對待我,是因為你內心的傷痛無法平復,而我卻不瞭解,一再讓你受這個苦……我好難

過,你帶給我幸福,我卻給你無限的傷痛……”她趴在他肩膀上哭著說。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他掃住她的臉,稍稍推開她,讓她坐在他敞開的雙腿之間,輕輕抹去她的

眼淚。“是我自己太傲慢,只看到自己的苦,卻一點都不懂得為你著想。你對愛情還懵懵懂懂、我卻要求

你一開始就懂得怎麼愛別人,我對你沒有多一點體貼,只想到我自己。事實上,我也不懂得怎樣愛你,沒

有用你需要的方式來愛你、包容你,我才是該說抱歉的那個人。對不起,我的老婆,我應該好好珍惜你這

個我唯一願意敞開心口接受的女人。”

  她趴在他胸口,大哭出聲,哭得心都快碎了。

  “克庸、克庸!我愛你……我好愛、好愛你……”她可憐兮兮地說。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很愛你,原諒我這麼晚才讓你知道。”他拍著她的肩膀,真怕她哭到岔氣。

  她笑著看他,伸手抹了抹他的臉。“我們兩個像兩隻小花貓。”

  他望著她狼狽的模樣,笑了。

  那笑容是那麼動人心,她看得都癡了,溫暖的愛意回蕩在胸口,她忍不住親了他,這一刻,她很清楚

地知道,這一輩子隻會愛他一個。

  他回吻著她,輕輕的一啄、再一啄。然後這個吻蔓延成更久的接觸,更深的撫觸。每一個接觸都帶著

歎息,那種失而復得的歡喜跟感動,都表現在他的吻中。無限溫柔、深情纏綿,透過他的吮吻,她能清楚

感受到他內心的真切情竟。

  “我們兩個在這一團眼淚跟鼻涕中接吻,會不會太狼狽了?”她笑出聲說。

  “那去洗一洗吧!”他一把橫抱起她。

  一看到她羞赧的模樣,他忍不住又低頭親了她。

  他親吻她的樣子,就像她是珍貴的寶貝,而不是滿臉眼淚鼻涕的狼狽女人。他捨不得放開她,捨不得

不碰她,因為他需要真實的擁抱,好教自己相信她已經回到了他的身邊。昨夜分離的煎熬,此生都難忘懷

,他這輩子都不要再承受一次!

  他傾注更多的愛與溫柔,在每一個肢體的接觸中。

  她在這些個吻裡迷醉,腳步不穩,意識虛浮,沉醉在愛情的漩渦中,半點不願意清醒。

  吻一個接著一個,兩個人光在踏進浴室前就耗了不少時間,最後怎麼踏進浴室的,都已經不記得了。

  兩人皆忘情地投入彼此的懷抱中,陶醉在激起的熱情之中,一遍一遍纏綿繾蜷,將之前的折磨苦澀全

都拋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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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景袖在幽微的晨光中醒來。

  睜開眼,她就看到克庸沉靜的睡顏近在眼前。他側身面對她,她也側睡,臉正好與他相對。她喜歡這

樣靜靜地看著他,可以感覺到胸口被溫暖的、平靜的幸福感盈滿著。

  她用目光描摹著他深刻的五官,睡覺時的放鬆讓他冷硬的神色緩和不少。她發現他的表情變化其實很

細微,不過只要有心,還是看得出來。

  她愛上一個習慣隱藏自己的男人,但是她知道他的心。

  看著眼下的陰影,知道他之前肯定為了她整夜沒睡。昨天,兩個人談開之後,溫柔纏綿了好久,他還

是不肯合眼睡覺,好像有點擔心。昨天晚上,她從身後緊緊地圈抱著他,讓自己的體溫煨著他,他才逐漸

放鬆,讓超過四十八小時沒睡的自己落入沉沉的睡眠中。

  離開他的那一天,她感覺就像是世界末日一樣,全部悲愁跟不舍全都充塞在她的心中。但是昨天,她

像是從地獄被拉上天堂,感覺那麼不可思議。

  愛情真是一個奇妙的東西,讓人為它哭、為它笑、為它憔悴流淚,為它歡喜歡悅。

  她以前不懂,但是從痛苦中她學會了該怎麼看待愛情、延續感情,她慢慢了爭到包容對方的重要。其

實,她跟克庸一開始就是因為愛彼此才會結婚的,但是他不習慣敞開自己,而她是個對感情遲鈍、對愛懵

懂的人,於是這一路走來雖然感受到許多幸福,卻也吃了不少苦。

  愛一個人卻得不到對方回報的苦澀,他跟她同樣徹底地感受到了。幸運的是,他們其實是相愛的,最

終還是突破了困難,交出了自己的心。人總是只看得到自己的受苦,卻看不到別人的。所以覺得自己在愛

情中受盡了委屈,卻不知道對方也一樣遭受挫折。如果不能多替對方想一點,那麼雖說是愛,也太過狹隘

跟自私了。

  “想什麼想得出神?”克庸的聲音打破了她的冥思。

  “你醒了?”她摸了摸他額頭的發,傾身親了他眉心。

  他的手撫上她的臉頰,細細地看著。“瘦了呢,連臉都變尖了。”

  “瘦了也好,我老要你抱我,這樣你省力一點。”她笑著說。

  “我喜歡你長點肉。”

  她紅著臉瞪他,他還是依然故我,那只放肆的手一點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你今天不有上班嗎?昨天不是請假了?”

  她知道他的工作其實很忙,一天沒去公司,肯定堆了滿山的事情等待處理。雖然她也很喜歡他陪著賴

床,但是想到多偷懶一天,去上班時苦的還是他,她就捨不得。

  她是個有米蟲信仰的人,但他卻是個嚴苛工作的人,為了他,她願意少當點米蟲,多體諒他一點。

  “可惡!”他呻吟著。“我要請病假。”

  “病假?”她摸著他的臉。“看不出來感冒了,有發燒嗎?”她調侃地說。

  “嗯,有發燒,不然你摸。”他握著她的手,先是擱在胸口,那兒果然是一片溫暖。

  “溫溫的,但應該還不發燒的程度。”她笑著說。

  “還有,你沒仔細。”他將她的手往下挪,這下子她非常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發著燙的部位。

  她的臉整個都紅了。

  “快點,打電話幫我請假,就說你老公發燒了。”他親了她嘴角一記,低沉的嗓音引誘地說。

  “我才不要!”她紅著臉推他。這個人放肆起來還真是可怕,還要她打電話,她恐怕會先臉紅而死。

再說他不是最愛工作了,現在居然這麼不正經地說要請假,真不像他。

  “那你得先幫我退燒才行。”他說著一把抱住她。

  她尖叫著,一下子格格笑出聲,一下子又尖叫,兩個人在清晨天未透高亮的時候,展開一場追逐戰。

  最終,情火蔓延,無可收拾。一向嚴謹出了名的他,在無端曠職之後的一天,又首度上班遲到了。他

想,偶爾當只米蟲也不錯,因為這樣可以好好地抱抱老婆,不用離開家去工作。

  再醒來時,已經早上九點了。

  邵克庸已經起床換衣服,她還是穿著睡衣賴在被窩裡。

  “克庸!”她坐在床上喊著。

  “嗯?”手裡拿著一條領帶的他,穿著襯衫跟西褲走到床邊看她。

  “我要起床。”她伸出雙手,要他抱她。

  “起床就起床,幹嘛張開手?”他好笑地問。

  “可是我冷啊,腳會冷。”她微微噘著嘴說。

  “那別起來了,回去睡,我去公司處理好事情,再回來接你。”他甚至拉起棉被要把她蓋起來。

  “不要,我要起床,才能在你上班前跟你說說話。”她拉了拉他的袖子,堅持地說。

  他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然後認命地轉身蹲下。

  他的幼稚老婆立刻開開心心地跳上他的背,讓他背著在屋子裡逛。“現在去哪兒?背你去浴室?”

  “你要喝咖啡吧?背我去。”她勾著他有脖子,還不忘親他一記當作獎賞。

  “好,感謝你。”他筆直走向廚房,然後彎身,讓她將昨天就設定好的咖啡機按鈕按下。“然後呢?

女王?”

  “然後回去更衣室打領帶,我幫你挑領帶。”她笑咪咪地說。

  “好,就回更衣室。”他走了回去。“我看我們搬去住小套房好了,這樣我可能比較省力。”

  “你還說我可以吃胖一點,現在你就嫌六十坪的屋子太大了?”她抗議地拍了他肩膀。

  他笑了,在衣櫃前將她放下。

  她打開衣櫃挑了條領帶,然後非常認真地幫他打起領帶來。“怎麼樣,打得不錯吧?我有練習過喔!



  她看著自己老公,拍了拍他胸膛,怎麼看都帥。身材英挺的他穿起西裝,搭配上適當的領帶,簡直迷

死人了。

  “是打得不錯。”他肯定地說。

  但她卻皺起眉,然後搖了搖頭。“我看還是換一條好了。”

  “為什麼?我覺得這條不錯。”他詫異地問。

  “因為太帥了,這樣不行。”她一臉認真地說。

  他愣了一下,然後大笑出聲。“哈哈哈!你放心吧,看到我這樣冷硬的臉,大部分的人都跑光了,誰

還敢靠近我?”

  “那倒是。那你忍忍喔,等下班我就陪你玩。”她還拍了拍他肩膀,煞有介事地說。

  “是你要我陪你玩啊?小孩子。”他捏了捏她屁股。“再去睡一下,你最近受太多罪了,離家那天也

都沒睡吧?”

  “我住進一家還不錯的旅館,可是整晚都在哭,沒睡著。”她老實地說。

  他聞言不舍地摸了摸她的頭髮。“答應我,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可以再離家出走。”

  “就算你欺負我也一樣?”她眯起眼問。

  “我欺負你,你可以罵我,要咬我打我也成,但是不可以離家出走。”他認真地說。這一次,他真是

擔心受怕,受盡煎熬了。“我沒有心力再經歷一次了,我覺得自己擔心得頭髮都快白了。”

  “那你也要答應我,就算跟我生氣也不要冷戰。”她提出交換條件。

  “好,我會儘量改,我會讓你知道我的想法,不會再讓你不安的。”他承諾著。

  “謝謝你。”她親了他一下。他改一點,她也改一些,不要只顧著用自己的方式對待對方,一人靠近

一步,那距離才會快快地縮到最短。

  “等我手上的案子都弄完,我會少接案子,然後補你一次蜜月。”他笑著說。

  “可是你一直都很忙,不然這樣好了,我們採用分時度假。”

  “什麼分時度假?”他問。

  “就當蜜月有十五天好了,那麼乘以二十四小時,這樣就是總時數。然後我每次想要找你去玩的時候

,你就放假兩、三個小時,這樣就是分時度假,不賴吧?不過如果我們兩個都想玩,那就不算在內。”

  “我不想玩,你卻想玩時,應該不是我在工作的時候吧?”他歎了口氣。“景袖,這樣下去,我會失

業的。”

  “沒關係,我養你。”她很慷慨地說。

  “養我?用什麼養?”他好玩地問。

  她偏著頭想了一想。“我可以去街頭賣藝。”

  “街頭賣什麼藝?”他倒是好奇了,不知道他老婆還想當街頭藝人。

  “賣畫藝。”她笑出來。“我可以幫人家畫畫,應該勉強可以糊口吧?如果一張素描賣五百,那我們

每天畫兩張就好,其他時間就可以玩啦!這樣不錯,不如我們……”

  “成天就想玩。”他推了推她額頭。“我們還是先別養孩子,免得孩子都跟媽媽一樣愛玩,那就糟啦

!”

  “喔,那你以後就別說什麼自己發燒,要我幫你請假的話。”她眯起眼看他。

  這下子他居然耳根紅了。

  景袖也知道不能太得寸進尺,踮起腳親了他一下,就說:“我幫你烤兩片麵包,趕快出來喔!”

  摸了摸臉頰上的殘留觸感,望著她轉身離去的背影,他覺得自己真的很幸福。
  
  景袖回到娘家,在崔家別墅的廚房裡忙了一個多小時。

  她忙著展現自己有限的廚藝,手忙腳亂的,一邊要查看筆記,一邊還要注意火候,有點緊張。誰知一

轉身,就看到老爸在偷捏桌上已經煮好的菜吃。

  “爸,你怎麼可以偷吃啦?”她跺著腳說。

  “我這哪是偷吃?我是試吃!”崔摯鶴非常嚴正地否認著。

  “克庸忙完了自己公司,還去崔氏食品辦公,他去替你工作,你怎麼可以偷吃他的菜?這樣很不貼心

耶!”景袖抗議著。

  現在克庸已經正式接任崔氏食品的董事長職務,所以時常得兩邊忙著。但他說她老爸常一個人吃飯太

寂寞,所以提議兩人多回去陪陪丈人。今天他們約好景袖先過來娘家煮飯,然後等克庸下班直接到崔家來

用餐。

  “說到貼心,女兒啊,這你就遠遠不如克庸。要不是他說要回家陪我這老頭吃飯,你這個做女兒的想

都沒想過吧?再說,他去崔氏食品上班,是替你做丁,又不是替我勞碌,這一點你可要搞清楚。”崔摯鶴

乘機教訓女兒。

  “爸,你很愛計較耶!克庸孝順你,跟我孝順你不是一樣嗎?再說,才不是我小氣,是這個菜我第一

次煮,他都還沒吃過,你怎麼可以先偷吃?”

  “啊,那我不就自願當白老鼠了?”他揚了揚嘴。“難怪味道太辣,我真是吃虧了我。”

  “太辣嗎?”她趕緊捏了一塊起來吃。“我明明把辣椒去了籽的,怎麼還會太辣?克庸不能吃太辣,

他胃不好……”她說著吞下嘴裡的菜後,抬頭瞪她老爸,因為這菜一點也不辣!

  “哈哈,你現在也偷吃了。”崔摯鶴得意地說。

  “爸,我現在才知道你這麼幼稚。”她眯起眼說。

  “不然你以為你是誰生的?難道你的幼稚是來自你自己的創意嗎?”崔摯鶴毫不以為恥地說。

  自從他正式退休後,心情確實開朗許多。最近他還到一些地方去當義工,工作得挺開心,接觸孩子多

了,自己也開始有了童心,現在還越來越愛跟女兒鬥嘴了。

  “不跟你說,臭老爸。”景袖趕緊回頭去顧鍋裡的食物。“爸,幫我看那個燉菜要燜幾分鐘來著?”

  這下子,原本是進來廚房玩的崔摯鶴,居然被女兒派成助手了。

  當克庸將車子停進車庫,踏進崔家大門時,這對父女正好手忙腳亂地將所有菜端上桌。

  “來得正好,時間算得真准。”崔摯鶴朗聲招呼。“快過來,克庸。你再不來,你這老婆不知道還要

使喚我做多少事。”

  “爸,你還是多勞動一點,醫生說需要運動。”景袖毫不在意地吐槽。

  克庸眼裡浮現一抹笑意,他已經滿習慣這對父女把鬥嘴當樂趣的習慣了。“何以這麼累?我讓你先回

家,是想你跟爸喝喝茶等我,我們一起到外面吃就好了。爸不是喜歡吃川菜嗎?克庸在餐桌前坐下說。

  “川菜太辣了,醫生不讓他吃。”景袖反駁說。

  “你才不是因為關心老爸而不去吃川菜,你是怕你心愛老公的胃不好,才不肯去館子吃的,以為我不

知道嗎?”崔摯鶴又開始找女兒鬥嘴了。

  “爸,不全是這樣。景袖還特地跟醫生談很久,然後仔細叮嚀家裡的廚子哪些東西可以吃,哪些東西

不行,她很關心你的。”克庸替老婆說話。

  “什麼?就是你!”崔摯鶴一臉恍然地說。“難怪那個臭廚子不肯煮蒜泥白肉給我吃,我想說他是跟

誰借了膽敢反抗,原來是你授意的。”

  “你一天到晚威脅開除廚師也不是辦法。爸,你就乖一點,不要亂吃東西了。如果身體狀況好轉,醫

生解禁,我就跟著解禁啦!不然你這樣,以後怎麼有體力陪孫子玩?”

  “孫子?你有啦!”崔摯鶴一臉好奇地看了他們夫妻。

  兩個人都愣了一下,然後紛紛搖頭。

  “克庸說晚一、兩年再生,沒關係。”她笑了笑,然後看了老公一眼。

  “景袖馬上就可以開畫展了,這樣還會忙上一陣子。過一、兩年,我工作應該可以不用那麼忙了,會

比較有時間照顧她,那時再生孩子比較好。”克庸說明著。

  崔摯鶴搖了搖頭。“隨便你們啦,反正我現在退休了,日子過得挺有意思,沒時間管你們的閒事。吃

飯吧,克庸,吃這個,是我教她做的。”

  “爸,你哪有教我?”景袖又抗議。

  “我看著食譜指點你,教你這個小火煎多久,那個中火燉幾分鐘,我這樣說有錯嗎?大廚師都是這樣

指揮二廚跟小學徒的,重要的難道會是煮飯的學徒?當然是大廚比較厲害啊!”崔摯鶴自滿地說。

  克庸悶笑,趕緊扒了一口飯掩飾。

  這一對父女自戀的程度很有得比,他還是別捲入爭吵中比較好。

  “克庸,你看爸啦!”景袖懊惱地喊。

  “吃飯吧,多吃點,辛苦了。”他趕緊替老婆布菜。

  在崔家吃過飯後,這一對夫妻終於告辭。

  車子開進市區,景袖攤在座位上。

  “我吃得好撐喔!吃太多了。”她微微皺著眉頭說。

  “要不要下去走走?還是要買點藥吃?”克庸有點擔心地說。

  “沒那麼誇張,等等應該會消化一點。我們在這兒附近逛逛,算是散步好了。”景袖說。

  於是克庸找了個方便停車的地方,將車子停好。然後兩個人沿著人行道跟商店街往下走。天氣已經變

溫暖了,再過段時間,氣溫也會回升,春天跟看著就來了。

  “雖然是在城市裡,但這樣走一走,感覺還滿好的。”她勾著他的手說。

  “你這個懶蟲,要你運動比什麼都困難吧!”他轉頭看她,笑容帶點無奈,又帶點寵溺。

  “才不會,不然下次你下班時我去接你,我們從你公司跑步回家,怎麼樣?”她提議著。

  “穿西裝?”他挑了下眉。

  “我幫你帶運動服去啊!怎麼樣,好不好?”她興致勃勃地問,忽然覺得這樣挺有意思。

  “不好,千萬不要來。”他一臉正經地阻止。

  “呵呵,我覺得挺好呢!”她笑著,正想轉頭看他,卻發現他的臉色有點冷硬,一臉陰霾地瞪著前方



  她詫異地順著他目光往前看,正好看到盧艾璉迎面走過來,這應該是偶遇,因為盧艾璉臉上有著錯愕

,還有著一抹難堪。

  克庸冷冷地瞥她一眼,就拉著景袖往前走,當她不存在。

  但是盧艾璉的態度跟以前有很大的不同,神情充滿了苦澀,景袖忽然很同情她。

  “克庸,不要這樣。”她拉了拉他。

  盧艾璉趁此機會朝兩人鞠了個躬。“我知道你肯定很氣我,邵先生。不管怎樣,在這裡跟兩位說聲抱

歉。”

  “殺人之後再跟對方道歉,這樣你覺得有用嗎?”克庸冷冷地丟出一句。

  “我知道不能減輕兩位的痛苦……”盧艾璉的臉上浮起一抹悲哀,笑得有點勉強。“我當時真是瘋了

,自己覺得很苦,就想要全部的人跟著我苦。其實,一點幫助也沒有。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的,但我還是

得跟兩位說抱歉。”

  “我不想……”克庸還想發飆,但是景袖推了推他。

  “我想喝杯熱茶,你去幫我買,好不好?”景袖指著前方一家有名的茶館說。

  克庸猶豫地看了盧艾璉一眼,不放心地又看了看景袖。

  “我不是小孩了,克庸。快點,我要綠茶喔!”她將他往前推。

  他不得不往前走,幫她買茶去了。

  一等到他走開,盧艾璉就說:“我早該知道創真的愛上你了。但當時的我不懂,覺得自己不該得到這

樣的待遇,所以很苦。我從來沒看過他用這麼溫柔的眼神看一個女人,你真幸運。”

  “是啊,我真幸運。我很謝謝他愛了我。”景袖輕輕地說。“你放過自己吧,也不要再因為克庸吃苦

了,有時候人跟人相遇,需要電動機跟緣分,不是強求就有的。但是如果遇到了,也該好好把握,像我差

點就錯失了。”

  盧艾璉異開她語氣的平靜。“你不恨我嗎?雖然我不知道那之後怎麼了,但是據我對邵先生的瞭解,

他肯定也不會讓你好受的--即便錯的人是我。”

  “其實你還算滿瞭解他,不過我覺得錯的其實是我。我因為不懂愛,才會傷害了他。”景袖看了她一

眼。“我曾經怪過你,但我知道,真正該怪的人是我自己。”盧艾璉一臉驚訝的看著她,不敢相信這個自

己一直覺得配不上邵克庸的千金小姐,其實很溫柔,很懂事。一時之間,有點明白為何從不動情的邵克庸

會愛上她了。

  “我好像有點懂了。”盧艾璉苦笑著搖了搖頭。“我一直以為嚴謹的邵先生要的是跟他一樣的人,優

秀、能幹、自信、強勢,所以我讓自己變得跟他一樣,用他的形象打造一個自己。可是我忘了,這樣的他

是不可能被同樣的人吸引的,他看到我,就像看到某部分的自己,如果要愛我,他愛自己就好。正因為你

跟他完全不同,他才會被你吸引……”

  “人確實比較容易被跟自己不同的人吸引,所以愛一個人就像透過另外一種角度在看世界。這一點我

在他向上學到很多,他也教會我許多。景袖溫柔地說。

  她從他身上學會更嚴謹地對待自己的工作,而他也在她身上學到放開自己的方式。因為彼此的不責駡

而被對方吸引,就要時常記得正是被這些不同所吸引,不要在相愛的過程中忘了初始吸引彼此的優點,不

要變得只會埋怨對方,忘了其實只是因為對方處理事情跟自己不同罷了。

  這是這一回,他們在這場痛苦的爭吵中嘗到的寶貴功課。

  “邵太太,謝謝你還願意跟我說話,再次跟你說聲抱歉,也希望他……有一天能原諒我。”盧艾璉看

了一眼端著一杯飲料往回走的克庸,緩緩地說。

  景袖還來不及多說什麼,盧艾璉微微笑了笑,然後走了。

  克庸回到她身邊,將飲料湊到她嘴邊。她喝了一大口,然後勾著他的臂彎,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幹麼還要理她?”他嗓音還有點冷。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伸手揉了揉他技術打結的眉心。“不要這樣,我可以體會她的感覺,她應該也很

不好受。”

  “因為自己不好受,可以撒那種謊傷害別人……”他不以為然。

  “我知道你不容易原諒背叛你的人,對你來說,盧秘書是工作上一起並肩作戰的戰友,她的行為對你

來說如同背叛。”她說到此,感覺得到他身子一僵。“可是撇開同事關係不說,她不過是一個默默注視了

你三看,卻得不到你打開心門的一個可憐女人。”

  克庸不說話,但是冷硬的眼神已經緩和了不少。

  “你跟我都受過那種苦,因為愛一個人卻得不到對方的回報,那種苦澀跟煎熬,是怎樣摧折人心,我

們都經歷過。只不過我們比較幸運,我們有機會敞開心再為對方冒一次隊,但是她卻沒有與之相應的感情

。所以我不願意對她太過苛責,畢竟我比她幸運太多了。”她溫柔地說。

  他聽了摟住她肩膀,將她攬進懷中,他感覺她成長得好快,有時候他實在不如她。他緩緩地歎了口氣

,眼底流動著溫熱的感情,然後低聲說:“謝謝你回應了我的愛。”

  她回抱著他,抬頭看他。“謝謝你愛了我。”

  他低頭緩緩一笑。“我們回家吧!”

  “嗯。”她輕聲應。

  在交握的掌心中,暖暖的溫度,無言傳遞著他們訴說不盡的真切情意,這輩子,他們都要幸福地手牽

手走下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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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記   湛清

  僅將此書獻給金明敏先生(Kin Myung Min ssi)

  有人可能會覺得很奇怪,我為什麼要將這本書獻給他,事實上我不認識他,但他卻為我帶來了很多啟

發。

  最近三個月,我的工作檔期其實很滿,很久沒那麼拼命了,所以近來覺得好像一直都在工作,並沒有

時間休息。那日回家替老媽慶生,在家裡沒事做,看了一現剛在韓國播完的韓劇,自此陷入金明敏先生的

魅力之中,無法自拔。

  這出韓劇叫做《貝多芬病毒》,在此劇之前,我從沒看過金明敏的演出,然而在這部戲中,他所飾演

的毒舌指揮家--姜瑪艾,卻得到我滿心的喜愛,因為這個角色實在太有魅力了。我第一次發現,一個不討

喜的角色居然能被詮釋得如此有滋味,他所說的話,所信仰的信念,有些與我貼近。

  金明敏本人不是很帥的花美男,但是他演戲時渾身都在散發魅力,教人無法不被吸引。後來我才發現

,原來這個角色講話的腔調,走路的樣子,甚至說話時歪嘴的習慣,都是金先生創造出來的。他用自己的

方式演活了那個角色,讓我對這個演員想當佩服。

  讀了許多有關他的報導,我更加敬佩他,因為他是一個很認真、很敬業的演員,雖然演藝事業頗為坎

坷,但他一路堅持到今天,這一路累積的努力,讓他在這兩年締造許多輝煌成績,並得到無數大賞。

  習慣到我部落格玩耍的朋友,應該已經看夠了我這枚粉絲的尖叫,若不是手上的工作太多,我真的好

想飛到韓國去參加他的簽名會,居然就是跨海規模的,這樣猛不猛?

  一個人散發的光與熱能引發他人的熱情反應,這已經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而像這這種冷靜型的人都

被吸引,可見金明敏的魅力果真令人無法抵擋。我很想讓這麼一個認真的演員知道,他對作品的堅持我都

感受到了,我願意以同樣的熱情回報,籍此傳達我的戚受。

  雖然無法去參加他的簽名會,但我細細品味了他的作品,然後將那股熱情傾注在我的創作中。

  寫這本書不但花了很多時間,也耗費許多氣力,到現在,我的眼睛因長時間盯著電腦而變得乾澀,再

加上夜裡很晚睡,早上卻早早醒來,生理時鐘大亂,導致身上長了一堆鮮少出現的痘痘。除此之外,食欲

也變得很不好,我都笑說自己快要變成仙女了。

  不管怎樣,對於這本稿子,我努力過了,很希望它能帶給各位朋友感動。

  感受到別人投注於工作的熱情,也因此燃燒了我對寫作的熱愛,感覺自己與故事中的情感靠得太近,

以至於寫作時常會無法控制情緒。尤其是寫到景袖離家出走那一幕,在那個寒流來臨,冷得要死的半夜,

我哭得像個豬頭,邊打稿還要邊停下來擤鼻涕,擦眼淚。

  跟著這一對男女主角談了一場勞累的戀愛後,我清楚感覺到自己是活著的,好像許多沉寂在心靈深處

,許久沒被激發的熱情都跑了出來,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每次都用這樣的方式寫稿,我怕我可以也活不了

太久,因為這實在太累太累了。

  最後,希望大家在閱讀此書的同時,能從中得到一點點幸福的感受,那麼我就很滿足了。在這個新舊

年交接的時刻,我必須很感恩地謝謝大家這許多年的支持,祝大家來年能夠平安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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