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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井樹] B棟11樓


◇ B棟11樓 (20)

   晚飯的約定,讓我那天下午完全沒有心上課,教授每講一段,我的腦子裡就浮現

   「六點半,公館玫瑰唱片門口。」一次,我低頭看課本,每看一段,腦子裡也浮

   現「六點半,公館玫瑰唱片門口。」一次。


   上到第二堂的時候,我索性拿出一張小白紙,每浮現一次「六點半,公館玫瑰唱

   片門口。」,我就畫一筆,以正字計算。結果我不畫則已,一畫驚人,甚至連一

   個眨眼,一個捏鼻,一個轉頭望向窗外的動作,都會讓我多寫幾個正字。


   本以為應該寫不到幾個正字的,所以前幾個我寫得很大,後來發現紙張太小,最

   後還翻了面,旁邊的阿居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紙,問我在幹嘛,我回答不出來,

   只能望著紙上大大小小一百多個正字搖頭。




   那天晚上,我很準時的從天橋走過公館,因為我餓到不行,餓到有點頭暈的地步,

   到玫瑰唱片的時候,看了看錶,離六點半還有五分鐘,這時我發現我的襪子一黑一

   藍,我趕緊到附近的襪店買了雙新襪,當著店小姐的面脫了鞋換襪子,還一邊「穿

   錯了!穿錯了!」的解釋著。


   再回到玫瑰唱片時,她已經站在那裡了,穿著一件黑色的褲子,還有一件很搶眼的

   紅白相間的毛背心。


   我走到她的旁邊跟她打了聲招呼,問她想吃什麼,她搖頭沒說話,只是笑了笑,我

   不了解她的意思,又再問了一次,她還是沒說話,只是搖頭,然後笑一笑。我看了

   一看手錶上的日期,離上一個愚人節已經七個多月之遠了,下一個愚人節也要五個

   月後,所以她應該不是在愚人,那她到底在幹嘛呢?



   『你覺得我的笑容好看嗎?』她睜著她的大眼睛看著我,還一面微笑。

   「妳吃飽了嗎?」我不解的皺著眉頭問。

   『還沒,你幹嘛這麼問?』

   「我以為妳吃了什麼壞東西讓妳有點不太正常。」

   『拜託,我是認真的!』

   「好看好看。」

   『你好敷衍。』

   「是真的好看啊。」

   『算了,我真不該寄望一條狗的嘴巴裡能吐出值錢的象牙。』她有些惱怒的轉過頭

   去,兀自說著。


   因為周圍太吵,我沒聽的很清楚她到底說了什麼。

   「什麼?妳想吃狗肉卻忘了帶假牙?」


   她回頭打了我兩下,『我是說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她不知該笑還是不該的解釋著

   ,我被打的有點莫名其妙。



   路上,我們經過一家燒烤店,兩家火鍋店,三家小餐館,還有十多個忘了賣什麼的

   路邊攤,我基於尊重女性有優先選擇權的理念,又基於不讓自己在等待選擇結果出

   來之前就餓死的觀念,我跟她達成了協議,前十分鐘由她選擇,若十分鐘過後她依

   然不知道要吃什麼,那麼就由我來決定,前提是她一定要用掉十分鐘。


   我們從六點四十分開始,本來我還在打如意算盤,如果她真的用掉了十分鐘,那麼

   我就要選擇那一家便宜又大碗的雞肉飯,結果她在六點四十四分的時候告訴我,她

   突然想念起基隆廟口的營養三明治。


   「我去找狗肉給妳吃。」

   『不要,我又沒說要吃狗肉,我要吃營養三明治。』

   「妳知道那有多遠嗎?」

   『我知道,可是我想吃營養三明治。』

   「我去幫妳買三明治,但不是營養的。」

   『不是營養的我不要。』




   跟她討價還價了一會兒,她堅持要基隆廟口的營養三明治。這消息對我來說簡直是

   晴天霹靂,因為從公館到基隆,騎車至少要一個半小時,搭火車也得花掉三十分鐘

   以上,所以說,不管是騎車還是坐車,我都有餓死的危險。


   但是我沒辦法跟現實搏鬥,我更沒辦法跟一個女孩子搏鬥,所以我先到7-11買了一

   個紅豆麵包,然後走進捷運站,要到台北車站去搭車到基隆。因為捷運裡不能吃東

   西,所以我必須忍著食物當前卻無法嚼嚥的痛苦,我把麵包放到外套的口袋裡,希

   望可以眼不見為淨。



   幸好老天爺聽見我肚子的叫聲,祂還不希望我這麼年輕就被餓死,祂知道我以後會

   有所作為,所以祂讓我們在到了台北車站之後,馬上就有班車開往基隆。


   被她的選擇這麼一折騰,我在基隆廟口吃了兩個營養三明治,一碗蟳肉油飯,還有

   魷魚羹。她到了廟口之後倒是安靜了起來,我問她除了三明治之外還要不要別的?

   她只是搖搖頭,然後笑一笑。


   因為沒有交通工具的關係,我們在基隆廟口附近一直繞啊繞的,一會兒走進賣鞋的

   店晃晃,一會兒又到何嘉仁書局看看,有個叫藤井樹的傢伙一口氣有三本書在暢銷

   排行榜上,我在想一定又是個小頭銳面的日本人吧。「這個藤井樹跟村上春樹是什

   麼關係?」我問她,但她搖搖頭,然後說了一句不知道。



   『你願意陪我走到碼頭的另一邊嗎?』突然間,她問我。

   「碼頭的另一邊?哪裡?哪個方向?多遠?」

   『如果用走的,大概要四五十分鐘吧,但像我走路比較慢的,要一個小時。』她指

   著東北邊的方向。


   我在她的眼睛裡好像看見了什麼,卻不了解那是什麼。感覺像是一個人在對我說話

   ,我卻看不見也聽不到他,只感覺有人在對我說話。



   我沒有多作猶豫,眼角瞄見行人倒數計時器只剩下十秒鐘,我拉起她的手就跑過馬

   路,然後一步一步的走向她所說的碼頭的另一邊。

   海風一陣一陣的吹著,十一月天的基隆潮濕且陰冷,雖然沒有下雨,但鹹鹹黏黏的

   海風吹的我有些難受。她走在我的前面,從她的背影看來像是一個勇敢的女孩,她

   知道自己的目標在哪裡,她的腳步雖慢,卻踩的很堅定。


   遠處的軍艦還有船艦一艘艘整齊的排在岸邊,空氣裡混雜著油臭味以及垃圾的燻味

   ,遠遠的港面上飄著一渺渺白煙,我不知道那是什麼煙,但它的美麗卻吸引了我,

   港邊的燈火無數,白煙飄在其間像把燈火變成在地上的星星,我想像著如果我正在

   即將進港的海上,我會看見什麼樣的基隆呢?還是,那像星星的燈火,會讓我誤以

   為我正前往另一個銀河系嗎?


   一陣喇叭與叫囂聲把我從冥想中拉回來,我回過神後第一個念頭就是「她在哪裡?」

   然後我在我的前方兩公尺處看見她的紅白相間的毛背心,頓時放心了下來。


   基隆車站前永遠有一邊排班一邊賭牌的計程車司機。我記得我爸曾經這麼告訴我:

   「基隆是那麼的美麗,但卻像地獄般的讓人墮落。」他會這麼形容基隆,是因為他

   在基隆當兵的關係吧。



   『快到了,就在前面。』她回頭這麼告訴我,我發現我們已經走到一個類似港區的

   地方,兩旁老舊的貨倉上,白色的探照燈歪七扭八的照在不一樣的地方,身旁偶爾

   會有幾輛車子呼嘯而過,好像大家都往同一個目的地。



   「要去哪裡?」我開始好奇的問。

   『一個泊口,船停靠的地方。』

   「妳喜歡看船停下來?」


   她沒有回答,只是搖搖頭。



   終於,她所說的目的地到了,那兒圍了一大群人,抽煙的抽煙,聊天的聊天,雖然

   他們的動作都不一樣,但看得出來他們都在等待。


   「等等會有船靠岸嗎?」

   『嗯,就是你現在看見的那一艘。』


   她回答的聲音讓我感覺到她不想說話,只想靜靜的等船進來。我看見一艘六七層樓

   高的船很緩慢的駛入泊口,上面的人都站在甲板或平廊上,這感覺像在演鐵達尼號

   ,不一樣的只是這艘船是在靠岸,而鐵達尼卻沒有靠岸那一天。


   我很專注的在看船的停靠,那真是一艘大船。或許是這麼近看船的機會不大,所以

   站在泊口邊,我覺得上面的人好渺小,相信上面的人也覺得我們很渺小吧。船很慢

   的掉了頭,然後慢慢慢慢的駛入泊口邊,我注意到兩旁有泊船限制,像停車位有規

   劃大小一樣,我想那開船的人一定是個很有經驗的老手了吧,他很精準的把船靠了

   岸。


   船上下來的人,有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軍人,他們身上還穿著各式的軍服,提著大

   大小小的行李,在人群中尋找自己的家人朋友,甚至是女朋友。


   『這艘船就是有名的台馬輪,這些軍人都是遠從馬祖回來的。』海風吹著她的頭髮

   。『這個碼頭有太多的故事,太多人在這裡說再見,也太多人在這裡掉眼淚,這片

     我們正踩著的土地上,有過太多的期待,也有過太多的分開,我曾經想過如果這

     個泊口要取名字,是不是會叫做「離別」呢?』



   「妳...」

   『你想問我,為什麼會來這裡是嗎?』

    她打斷了我的話,卻幫我把話說完。


   「是啊,雖然泊船很好看,但我好奇為什麼妳知道這裡?又為什麼會來?」

   『因為我曾在這裡,用了我三年的青春,等待還有送走同一個人。』

   「男朋友嗎?」

   『嗯。』她的聲音裡透露出一些感傷,『所以現在,我在這裡等待我的心從馬祖回

    來,同時要把我的悲傷,送回馬祖去。』













   -待續-













          * 我想告訴妳,碼頭的名字不能叫離別,那會換來很多人的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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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棟11樓 (21)

   我以為她會落淚,但是她沒有。我以為她會繼續把她的故事說完,但是她沒有。

   我們看著船上的人一個一個的下船,許多人不顧他人的眼光,在泊口邊就擁抱了起

   來,還有女孩久未見男友而哭出聲音的。




   她只是冷靜的看著這艘船,然後低下頭。

   『我們去那旁邊坐著吧。』她拉了一下我的外套,然後往我們身後的聯結車走去。


   她走到聯結車旁邊,手扶著車後的貨櫃鋼架,很熟練的輕輕一蹬,踩了輪子就上去

   了。

   我想這個泊口,一定飄著她很多很多的等待吧。


   我們在泊口待了一陣子,因為船上的人都下來了,所以一旁的白色探照燈關上了幾

   盞,頓時我眼前一黑,瞳孔很明顯的不適應突來的黑暗。


   我們就這樣坐在黑暗裡,但她沒有說話,我也沒有。


   我其實很想去感受一下她當時的心情,但我沒辦法,因為我不曾失戀過。不過我想

   ,那感覺一定是很沉重的,沉重到她的頭一直是低低的,沒有抬起來過。

   我想假裝我了解她的難過,但我不會演戲,而且我認為,與其去假裝跟她一起難過

   ,不如帶她一起快樂。



   於是我開始說笑話。


   「我問妳兩個問題,全對有獎品。」

   『什麼問題?』

   「妳知道米的媽媽是誰嗎?」

   『米的媽媽?』

   「對,就是米,我們在吃的米。」

   『這笑話已經冷過了耶,而且過期很久了。』她轉頭看著我說,『是花,因為「花」

     生「米」。』

   「很好,但妳一定不知道米的爸爸是誰。」

   『咦?米的爸爸?』她斜著眼看我。

   「對,米的爸爸。」



   她歪著頭皺著眉拼命的想,想到咬著指甲看著天空啃著門牙的還在想,我考倒她雖

   然覺得開心,但看她想這麼久我好痛苦,於是我想告訴她答案。



   『不要說!』她阻止了我,『我一定會想出來的。』

   「妳不用這麼認真,這只是個怪題目,用來笑一笑的,而且它完全沒有思考路線,

     妳是不可能想得出來的。」

   『不管,你別說就對了!我想不出來自然會問。』

   「OK,OK,妳高興就好。」



   我看了看手錶,已經是十一點半了,我跳下貨櫃鋼架,回頭想扶她下來,沒想到她

   像練過輕功一樣,先是蹬到擺在一旁的停貨棧板,然後再一躍而下。


   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也拍了拍手上的灰,我看著她的眼睛,有一股說不出的心疼

   的感覺。

   我知道是什麼感覺,但我沒辦法解釋。但我可以知道的是,她絕對不是一開始就會

   這麼跳上跳下的,也一定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一旁有停貨棧板的。這三年來她一定花

   了很多時間在這裡做同一種動作。


   就是等待。


   我幾乎可以在那一刻定義出所謂愛情裡無怨的付出,但我無法接受付出之後的結果

   竟然是回到同一個地方等待自己的心回來,然後把自己的悲傷送走。


   我好想問她,付出的時候是無怨的,那麼現在呢?當她告訴我『我在這裡等待我的

   心從馬祖回來,同時要把我的悲傷,送回馬祖去。』時,我真的好想問她,現在的

   等待與送別,也都是無怨的嗎?




   「妳真的很....」

   『什麼?』


   我們走在往基隆車站的路上,一陣陣寒颼的海風吹來,我覺得好冷。

   我想跟她說「這段等待的時間裡,妳真的很寂寞。」,但話到嘴邊,我還是放棄了。


   「沒,沒什麼。」

   『你要走去哪裡?』

   「火車站啊,妳不用回去台北嗎?」

   『已經沒有車子了。』

   「什麼?!」我大喊了一聲。

   『是啊,已經沒有車子了。』

   「妳....妳早就知道了嗎?」

   『是啊。』


   聽完她的『是啊。』,我心想完蛋了。


   「為什麼妳不告訴我啊?」

   『你很怕啊?』

   「不是怕,只是不知道我們留在基隆幹嘛?」

   『我們沒有要留在基隆啊,我們搭計程車回去,而且一定要回台北去。』

   「計程車?」我面有難色,心有苦澀的說,「計程車很貴耶。」

   『我們平分,到台北車站只要八佰塊。』

   「妳怎麼知道八佰塊?」

   『因為我是徐藝君,徐藝君不只是漂亮可愛而已,還有一張會討價還價的嘴巴。』



   我不懂她在說什麼,只是她很輕鬆的踩著步伐往前進,我竟然也沒有懷疑的跟著她。


   到了較接近車站的碼頭邊,她好像很熟悉的走進郵局裡,用提款機領了一些錢,然

   後又拿起手機不知道打給誰。


   『等三分鐘,計程車快來了。』

   她掛電話的時候這麼跟我說。


   「妳真是不可思議。」我有些吃驚的說著。

   『怎麼說?』

   「該不會這三年來,妳連計程車司機都認識了吧。」

   『那當然,因為我是徐藝君,徐藝君不只是漂亮可愛而已。』



   果然不到三分鐘,一輛計程車停在我們面前,她很快的上了車,我跟著坐上後座。

   時間正好十二點整,中廣電台永遠不會更改的報時音樂在我耳邊響起。



   『你想真正了解什麼是ZHR嗎?』她轉頭問我,這時司機正在等待她說出目的地。

   「呃....妳該不會.....要去看流星吧?」又是一陣驚訝,我不可思議的說著。

   『嘿嘿,你真聰明!』她瞇著眼高興的笑了起來,

   『阿茂伯,麻煩你,我們要到陽明山。』



   她拿了一千五佰元給司機,也就是這個阿茂伯,我順著她的稱呼往計程車行駛執照

   看去,司機的名字叫陳百茂,看來已經有五六十歲了。



   「小君啊,好一陣子沒看到妳了耶,這個男生是誰?妳換男朋友啦。」

   阿茂伯很熟稔的跟她打招呼。


   『不是啦,他不是我男朋友啦。』

   「耶?啊妳男朋友咧?」

   『喔,我們沒有在一起了啦。』

   「啊,為什麼,不是好好的嗎?怎麼...................」



   後來他們聊了什麼,這麼久的時間之後,我也沒有印象了。

   但我記得那天我心裡滿滿的都是不可思議,對於徐藝君這個女孩子,我有了另一個

   層面的看法,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我很仔細的把我之前遇見的她和現在的她做了比較,我有了這樣的感覺。

   「之前的徐藝君像一個題目,現在的徐藝君則是一個答案。」


   不管是在神奇宿舍遇見的徐藝君還是在洗衣坊遇見的徐藝君,甚至是學校餐廳裡的

   徐藝君,都是一個讓人摸不清的女孩。

   但公佈了答案的徐藝君,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複雜或是捉摸不清。



   「她只是寂寞,脆弱與感性。」我這麼給自己答案。



   半夜的高速公路似乎特別好開,我們很快的到了台北,然後又往陽明山的方向。

   路上我沒搭上幾句話,大部份都是她和阿茂伯的對話。


   車子一路曲折拐彎的上了陽明山,還遇上了塞車,她說這一定是要看流星的車群,

   我又是一陣訝異。




   後來,我們到了一個完全沒有路燈的停車場。時間已經接近一點半,停車場停滿了

   車,而且到處都是人。


   『這是最難得的一次。』,拉著我的衣服,她一邊往停車場後方走,一邊對我說。

   「什麼最難得的一次?」我不解的問著。


   她沒有回答,拉著我走進一條小徑,又是一陣不可思議的感覺,我懷疑她到底來過

   這裡幾次?


   大約走了十來分鐘,藉著一點月光,我可以看見我的右邊是一片山草原,斜斜的向

   右後方鋪落,草原上有一些人正躺著看天空。



   『待會兒大概兩點五分左右,最難得的一次獅子座流星暴就要開始了。』

   她選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我站在她的旁邊。


   『這次的流星雨是1866年母體慧星的遺留物,而且已經環繞太陽四次了喔。』

   她的聲音表情是興奮的。


   「妳為什麼對流星這麼了解?」

   『我只是稍微研究了一下。』她的聲音漸漸趨緩。

   『因為我認識他那一天,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看流星雨,距離今天,正好是三年又過

     兩天。』

   「唉.....對不起,又讓妳想起他了。」

   『沒關係,你別忘了,我們已經在基隆泊口把我的悲傷寄回馬祖去了喔。』



   些微的月光照在她的臉上,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她的大眼睛卻很清澈的閃著亮

   光。


   「對了,米的爸爸答案想到了沒?」

   『沒有,我還沒想到。』

   「要說答案了嗎?」

   『好吧,你說吧。』

   「答案是海。」

   『海?為什麼是海?』

   「因為「海」上「花」,「花」生「米」啊。」


   大概過了兩秒鐘,她開始笑也不像笑,氣也不像氣的皺著眉,罵了我一聲無聊。


   然後,一陣驚叫聲從離我們不遠處的人群中傳來,她極為興奮的指著天空,我抬頭,

   卻什麼也沒看到。

   當我要說可惜的時候,一顆帶著藍色尾巴的流星從天的左邊跑到天的右邊,我連尖

   叫都來不及,一種興奮難以言喻。


   接著,我感覺我的心跳隨著流星一顆一顆的出現而失去控制,我想試圖鎮定我的情

   緒,卻很難掩飾住心中的興奮。



   然後,一個很深很深的擁抱從我的背後環住我,然後一顆一顆很燙很燙的眼淚漸漸

   得把我的衣服濕透。


   『對不起.......但是我需要哭.....』

   她很用力的哭著,很用力的說著。



   我想試圖鎮定我的情緒,一種莫名的感覺與心疼.....難以言喻。












   -待續-















                          * 對不起,但是我需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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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棟11樓 (22)

   那是徐藝君第一次抱我,但卻不是最後一次。

   雖然我是正人君子,但我還是必須誠實的承認,被擁抱的感覺是很好的,尤其對象

   是漂亮可愛的女孩。


   那天回到B棟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我拿出鑰匙,打開門,手機突然響起,因為聲

   音大,我怕吵醒了阿居跟皓廷,我趕緊接起,是徐藝君打的。


   『你到了嗎?』

   「嗯,剛在開門妳就打來了,嚇了我一大跳。」

   『對不起,我忘了叫你到家要打給我,所以....』

   「噢,不用擔心,我很安全的到家了。」

   『嗯....子學,我想跟你說....』

   「說什麼?」

   『有兩件事,第一件事,我想跟你說謝謝,陪了我一整個晚上,雖然這是我這輩子哭

     得最慘的生日,卻也是感覺最溫馨的。』

   「喔,不用謝,我才要謝謝妳帶我去看流星呢!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比較難以啟齒....我不好意思說....』

   「不好意思?不用不好意思,有話直說。」


   當我說完有話直說四個字時,一個想法很快速的閃過,心臟在那一秒鐘突然多跳了兩

   下。

   雖然我不知道她想說什麼,但我有種奇怪的感覺。


   『嗯....我....』

   「呃...如果不好說就別說了,沒關係。」

   『不是,我只是想說,雖然我們是從陽明山搭公車回家的,但從基隆到陽明山的計

     程車錢,你還是要還我。』




   我傻愣了兩秒鐘。

   她像是詭計得逞了一樣哈哈大笑了幾聲,然後就掛了電話。

   我有點反應不過來,站在原地傻了幾秒,不過還好她沒有說出什麼奇怪的話,下一

   秒鐘後我竟然覺得輕鬆。



   我把這件事情說給阿居跟皓廷他們聽,他們的反應非常兩極,阿居說我快要戀愛了

   ,我像個怕鬼的人聽鬼故事一樣的摀著耳朵不聽,結果他在當天晚上用毛筆寫了一

   首詩,說可以送給徐藝君當做定情詩:


                     「我是翩翩美少男,妳是翩翩美少女,

                       兩人都是翩翩美,墜入愛河兩歡喜。」



   「你確定這首詩,要我拿去送她?」

   「是啊,你不想送嗎?沒關係,留著也好,你看,寫得多好,最耐看的羲之正楷,

     配上簡潔有力又白話易懂的內容,送禮自用兩相宜啊。」

   「你說詩名是什麼?」

   「詩名叫做《翩翩》,怎麼樣?很文學吧?」

   說完,他陶醉在自己的文學夢裡,口中喊著翩翩,然後搖擺著肩膀,學著古人吟著

   這首《翩翩》。




   他可能是心情好吧,但我覺得他真的生病了。

   我還記得阿居曾經說過他非常後悔念了法律系,因為他嚮往的是中文系的氣質美女

   ,但看了這首詩之後,我真是替他慶幸還好他不是中文系的。



   皓廷跟阿居則完全相反,他說撇開我跟徐藝君兩個人的個性不說,基本上那天晚上

   所發生的一切,都是正常,而在心裡產生的一切感覺,都是錯覺。



   他說錯覺可以讓你很快的知道你真正喜歡的是什麼。

   因為你開始了解,並且會做出一種動作,就是比較。


   你會開始以她為某一個程度的標準,然後開始自訂出一個所謂喜歡的標準。

   例如「如果她再高個三公分就好了。」,「如果她說話可以更溫柔一點就好了。」,

   「如果她脾氣不要這麼怪就好了。」等等。




   我當然知道所謂的錯覺是什麼,因為我對徐藝君也有錯覺。

   但在皓廷告訴我這是錯覺之前,我以為這是心動的感覺。



   在學校餐廳裡,我在她的笑容當中初次感覺到一種美麗的悸動,我第一次發現一個

   女孩的笑容可以這麼深,像一口井一樣,你知道那裡面是水,但你還是會去窺探一

   下。



   這是第一個心動的感覺。



   在基隆泊口邊,我在她俐落的跳下貨櫃鋼架的動作中,初次了解到原來等待是愛情

   裡的一部份,雖然跳躍是她在等待中的其中一個動作,但其實這個動作告訴了我,

   她用跳躍來習慣等待當中的寂寞。



   這是第二個心動的感覺。



   在陽明山上,我在她深深的擁抱中,深深感覺到她累積了許多的難過與悲傷,終於

   在那一刻得到了解放,我猜想如果那時她還沒有哭,那麼她一定會忘了什麼是愛,

   或是扭曲了愛的定義吧!



   這是第三個心動的感覺。




   我知道愛情不是在玩集數遊戲,不可能集滿三個心動的感覺就送你戀愛一次。

   但我必須誠實,那天晚上,基於以上三個心動的感覺,我一度以為那是一種喜歡,

   一種男女之間的喜歡。


   皓廷不愧是有戀愛經驗的人,不管是愛人還是被愛他都經歷過,所以他所說的很快

   就說服了我。



   只是,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情,都不斷得提醒我。

   「林子學啊林子學,愛情的幅員像一座冰山一樣的巨大遼闊,白色的冰讓愛情看似

     透明,但其實你往腳踩的地方仔細一看,這是一塊看不透的冰,而你所站之地,

     只是冰山一角啊。」












   -待續-












        * 你所站之地,永遠只是冰山的一角,你或許可以了解冰山,但你永 *

                            * 遠都不可能成為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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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棟11樓 (23)

   這是我們學校的刑法試題。


   「一天,甲開車撞到乙,乙因為患有血友病而血流不止,於是去找號稱神醫的丙尋

     求神秘藥方,但丙其實只是個密醫,他建議乙喝豬血補血,並讓傷口自然癒合,

     乙先是聽信了丙的建議,但豬血喝了,仍是血流不止,迫不得已去找正牌醫師丁

     ,不料丁只是一個醫術差勁的庸醫,未能查出乙患有血友病,因此隨便在傷口上

     抹了藥水便令乙回家休息,次日乙不幸死亡,試問,甲的行為與乙的死亡有無因

     果關係?」 (五十分)


   題目看到最後,要你回答有無因果關係,所以這題目考的是因果關係理論。

   而因果關係的判斷則分成兩個部份,一是「結果原因」,二是「結果歸責」。


   「結果原因」在判斷行為人之行為對構成要件結果有沒有「原因力」,在責任刑法

   下,唯一可以被接受的理論是條件理論。

   而重點是什麼?

   重點是確立了「原因」不代表就會被「歸責」,雖然事出有「因」,但因出「多端」。


   但這個問題只是問你有沒有因果關係,並不需要其他的答案,所以在做答上,應該

   是不甚困難的。

   但如果你只是寫一個「有」或「沒有」,那你就是在找死。

   這個問題沒有標準的解法,也沒有標準的看法,更沒有標準的做法,也就沒有標準

   的答案。

   為什麼會沒有標準答案?因為這不是在問甲犯了什麼罪?丙與丁又犯了什麼罪?在

   錯綜複雜的題目關係中,你只能假設甲試圖為車禍負責,或是乙曾要求甲負責,而

   甲卻逃離現場。

   不同的假設會得到不同的條件與原因,答案也就有好多個。





   而第二題非常逗趣,題目是這樣的。


   「因冬天天氣寒冷,甲要求房東在房間裡裝設了電暖爐,一天晚上,甲打開暖爐取

     暖,並緩緩睡去,不料電暖爐因老舊而電線走火,因為甲是個法律系學生,桌上

     床上地上的刑法共筆很多,火勢遇紙一發不可收拾。不多久,甲被濃煙嗆醒,本

     想立刻救火,卻想起房東平時做人失敗,便悄悄離開房間。不過,當離開房間後

     又想起房裡還有一些剛分手女友所留下的美好回憶物品,心中一陣不忍,便躲到

     一旁大喊失火,所幸鄰居幫忙撲火,才沒有釀成大災。自始至終甲只是在一旁又

     驚又恐的發抖而已,試問某甲的行為在刑法上該給予何種評價?」 (五十分)



   看完題目,我笑了好一下子,下意識在答案紙上寫了「鱉三」和「俗辣」,後來清

   醒了之後才發現我的答案有可能讓我重修,而且刑法中沒有出現過「鱉三」和「俗

   辣」這樣的名詞。


   我很想把我的解答寫出來,但我現在在說故事,不是考試,而且我想如果我再繼續

   寫下去,就有人要轉台了。



   接下來的故事,是從考完這堂試開始,B棟11樓開始變得不一樣。

   考完試後,已經接近傍晚,其實時間只是下午五點多,但台北已經暗了下來,遠處

   還打了幾個悶雷,氣象報告果然顯少有準的時候,前一天晚上才說各地是晴到多雲

   的好天氣。


   我從教室出來,手裡抱著共筆和書,腦袋裡還在想著甲是「鱉三」「俗辣」,肚子

   卻傳來一陣叫聲,這咕嚕聲大的有點誇張,還好阿居和皓廷沒有跟我一起走,不然

   我很擔心他們會說「哇銬,打雷了!」。


   我往餐廳的方向走,在經過文學院的時候,我聽見熟悉的音樂聲。

   走近一看,只有一個人在隨著音樂舞動,雖然日光燈稍嫌昏暗,但還是看得出來那

   是王艾莉。


   因為她跳的很專心,我沒想打擾她,只在一旁看她擺動著窈窕的身軀,音樂越來越

   快,她就跳得越快,她紮起的馬尾不時左右飄擺著,現在是寒冷的十二月天,但她

   的臉上與額頭上盡是淋漓的汗水。


   突然音樂停止,她的動作也停止,不過那姿勢是尷尬的。

   她坐在地上,雙腳是張開的,雙手放在......呃.....嗯.......我想這形容是可以

   跳過去的,這不是重點,只是讀者少了一點福利。


   她看見了我,站了起來,向我笑了笑。

   我愣了一會兒,趕緊放下書和共筆,很用力的給她拍拍手以表示我的鼓勵與欣賞。


   「Nice!Very nice!」

   『Thanks.』她走到旁邊拿起毛巾擦汗。

   「怎麼今天只有妳一個人在跳?」

   『因為大部份的人都回家了,沒有人願意在即將下雨的天氣裡練舞,那是一種折磨

     。』

   老天爺好像在贊同她的話一樣,她才剛說完,就打了一記小雷。


   「既然沒有人願意,妳又何必折磨自己呢?」

   『我只是想運動運動,對了,你怎麼在這裡?阿居皓廷呢?』

   「阿居去打工,皓廷去打球。」

   『那你呢?你要打什麼?』

   「我?我不是已經在跟妳打屁了嗎?」


   她咯咯的笑出聲,還搖搖頭,好像在說我像個孩子一樣。


   「我只是開玩笑,我其實是要去餐廳吃飯,路過這裡看見妳一個人在練舞,所以停

     下來想打聲招呼,但看妳練得非常認真,所以我沒有打擾,不過妳剛剛的結束動

     作非常精彩,可以再作一次嗎?」



   做人必須先懂得為自己謀福利。



   她聽完,歪著頭笑了一笑,『你不太正經。』,然後把毛巾披在肩上。


   「不,我只是好奇,為什麼要用這樣的姿勢結束舞蹈呢?」

   她又是一笑,然後走到我面前,



   『因為這首舞曲歌詞最後一段的意思是「這麼深夜的PUB啊,你留著是為什麼?

     你的眼睛是小偷,在我身上尋找尋找。就別再拖延了,夜越深我越寂寞,就別再

     矜持了,擁有我擁有我。」』

   我聽完有點呆住,她又繼續跟著說。


   『既然要誘惑別人擁有我,是不是就要擺出撩人的姿勢呢?』

   「原來如此,我了解了,不過,這是日本音樂嗎?」

   『是的。』

   「妳會日文啊?」

   『不會。』

   「那妳為什麼知道意思呢?」

   『因為我有同學可以問。』


   突然間,我發覺自己問了個白癡問題。

   天開始下起雨來,雖然雨勢不是很大,但伴著寒冬的冷風,這真是煎熬。


   「妳的折磨來了。」

   『沒關係,我不怕這種折磨。』她轉頭蹲下,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妳要淋雨回家?」

   『嗯,我不喜歡穿雨衣,我會在到家之前就悶死。』

   「我要去第二餐廳吃飯,妳要不要一起去,吃完說不定雨就停了。」

   『不用了,我還不餓,謝謝。』

   「喔,好吧。」


   我沒有再留她,她收好東西,回頭對我笑了一笑,說了聲再見,就往雨中跑去。



   到了餐廳,我很快的夾了幾道菜,選了個靠近電視的位置就吃了起來。

   過了沒多久,艾莉一身濕的站在我旁邊,我被她嚇了一跳。


   「怎麼了?妳突然餓了嗎?」

   『不是,我的偉士牌發不動了,你可以載我回去嗎?』














   -待續-














                          * 我可以不只載一次嗎?*


   PS:本集刑法題目,借取自國立台灣大學法律系91年期考試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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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棟11樓 (24)

   「當然可以,不過,我才剛吃兩口飯....」

   『我可以等你。』

   「一起吃好嗎?」

   『為什麼?』

   「因為....被別人等著吃飽飯很奇怪,尤其是一個全身淋得溼搭搭的女孩子。」


   她往後站了一步,額頭上的頭髮不斷的滴水。

   『不用了,我不想吃,我在外面的走廊上等你好了。』

   「喔,好,我盡量吃快點。」

   『不用不用』,她笑著,『你慢慢吃,我不趕時間。』


   說完,她轉頭就走,衣服上的水不停的滴下來,經過的人不免都會多看她兩眼,然

   後再看我兩眼。我大概可以知道他們在看什麼,因為剛剛的畫面像極了一對吵架的

   情侶。


   重點是這個男生還不理這個全身溼透且轉頭就走的女孩,自顧自的吃自己的飯。

   這個誤會恐怕怎麼解釋也沒有人會相信,我趕緊低下頭又扒了幾口飯。


   「哇銬,外面好冷,呼呼呼!」

   「是啊,我的手都快沒感覺了。」

   兩個男生端著餐盤經過我旁邊,發著抖的說著。

   我想起她淋溼了一身,又站在外面等我,一定冷到不行。我也顧不得肚子還沒飽,

   收拾了一下,順便替她帶了個便當。


   走出餐廳的時候,看見一旁的販賣機有熱的咖啡,我看了看口袋裡的零錢,只有五

   十塊的硬幣,這舊型的機器不認識五十元硬幣。這時正好有一個男生投了二十元買

   了一瓶咖啡。


   「我可不可以跟你買?」

   我遞出五十元硬幣給他,指著他手上的熱咖啡。


   「跟我買?為什麼?」他一臉非常疑惑的看著我。

   「因為我沒有零錢,而我沒有時間再去換了,就當做這瓶咖啡五十塊吧,不用找我

     了,沒關係。」


   他接過五十塊,還非常懷疑的看了一看硬幣,「你確定?」,他問。

   「那不是假硬幣,我只是趕時間不想再去換錢。」




   拿了熱咖啡,我趕緊跑到另一邊的走廊,我看見她環抱著腿坐在階梯上。


   「一定很冷吧。」我說。

   她似乎嚇了一跳,回頭看著我,『還好,我還有一件防水風衣在背包裡。』

   說完,她站了起來,背起了背包。

   「先把熱咖啡喝了吧,」我把咖啡遞給她,「現在是冬天,妳又淋得一身溼,就算

     妳身體很強壯好了,小小的感冒病毒就夠妳躺好幾天了。」

   『噢!謝謝你!』她接過咖啡,笑了起來。

   「快喝吧,」我笑了笑,「看妳全身溼成這樣,我都替妳覺得冷。」

   『你要不要?分你一點。』

   「不用了,我的衣服沒溼,我不冷。」

   『其實我是個不太怕冷的人,但我很怕熱。』

   「所以,妳常這樣淋雨回家,冬天的時候?」

   『嗯,也不是常常,因為冬天比較少下雨嘛,我是因為厭惡穿雨衣的關係才會喜歡

     淋雨,而且淋雨的時候我心情會特別好唷。』

   她俏皮的笑了一笑,我則是有點霧水之懵。


   「為什麼淋雨心情會好?」

   『不知道怎麼說耶,反正我喜歡淋雨就是了。』


   這時,像是天空在為地上的人們拍照一樣,雷電閃了一閃,過了幾秒,雷聲大作。


   「現在妳確定又要淋雨回家嗎?」我指了指天,我以為她會怕雷聲。

   『不然呢?你還有別的方法嗎?』

   「當然有,路上小黃那麼多,而且我們也可以搭捷運啊。」

   『我全身都是溼的,計程車不會載的,而且捷運搭到站,離我們家還有二十分鐘的

     路程耶。』

   「不然這樣好了,」我靈機一動,「我們猜拳,贏的人說話。」


   我作出猜拳的手勢,她看了看我的拳頭,又看了看下著雨的天。


   『好,猜拳,但輸的人說話。』

   「輸的人說話?為什麼?」

   『因為幾乎沒有人會想輸,所有猜拳的人都想贏啊,所以輸變得比較難。』


   我思考了一下,沒多想什麼就答應了,反正輸贏各是百分之五十的機率,不是我輸

   就是她輸。

   結果很不幸的,我贏了,而且我跟她拗了三把,三把都是我贏。


   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很專長於猜拳輸人,不過從她很高興的表情看來,她真的很喜

   歡淋雨,真是個奇怪的女孩。

   走到了停車場,我從置物箱裡拿出一件保暖的外套要給她,她說不要,她只要穿自

   己的風衣,我又拿出雨衣要給她,她還是不要,說會悶死。。


   「那這樣好了,雨衣我穿,妳要躲在裡面。」

   『不要,那會悶死得更快。』

   「無論如何,妳就是不穿雨衣就對了?」

   『對。』

   「好吧,那我陪妳好了。」

   『不用啊,你把雨衣穿著啊。』

   「不是,其實還好妳堅持不穿雨衣,」我把雨衣展開,讓她看看上面的叉已經開到

   了腋下,至少有一百二十公分,「這雨衣已經歷史悠久了,這叉從只有五公分到現

   在已經開到這樣了,讓妳穿這樣的雨衣很不好意思,但我也只有這一件雨衣。」

   『那還真是謝謝你剛剛還猛推薦這雨衣給我喔。』她看著叉苦笑著說,表情似乎在

   說這叉實在開得有點誇張。

   「我也不知道我有機會在雨天載女孩子,而且我更不知道叉也是會長高的。」


   她笑咧了嘴,用手摀著鼻口之間,這時我發現她的眼睛真的很大,連笑的時候都瞇

   不起來的感覺。



   離開學校不到五分鐘,我已經淋得一身溼了,在冬天騎機車淋雨的感覺真的非常不

   同,除非你曾親身經歷,否則你不會了解所謂的不同到底在哪裡。


   但是我得承認,我用不同兩個字,只是為了在女孩面前保留一點形象,畢竟在女孩

   子面前說髒話是非常不禮貌的,

   一陣陣寒風刺穿溼透的衣服,你的手從指尖到臂上完全失去知覺,胸口像放了一塊

   冰一樣,每過一秒都會有即將凍傷的感覺,牛仔褲早就已經溼得徹底,就別說更裡

   面那一件了,根本像是把「很重要的地方」冰在冰箱裡一樣。


   還好我戴著全罩式安全帽,所以我的頭腦還是清醒的。


   『你在發抖。』她說,雙手搭在我的肩上。

   「我...可不可以...拜託妳一件...事....」,沒辦法克制發抖,我顫著嘴唇說。

   『什麼事?』

   「我們...下次...猜贏的說話....好不好...?」

   『對不起,如果你感冒發燒了,我再陪你去看醫生?』

   「別...烏鴉了....好嗎...?」




   我們很安全的回到了B棟,我一直以為我會凍死在半路。

   在電梯前,我顫抖著手,從背包裡拿出買給她的便當,「不管餓不餓,吃一點總是

   好的吧。」我說。

   『你真的很細心耶。』她專注的看著我。

   「這沒什麼,是朋友都想得到,快點回家洗澡吧,我快要冷死了。」

   『嗯,謝謝你。』


   然後,我們各自轉過身,她開她的B棟11樓之二號的門,我開我的B棟11樓之

   一號的門。


   『子學。』在關門前,她叫住我。

   「什麼事?」

   『謝謝你載我回來,又買了晚餐給我,明天早上八點來按電鈴,我做早餐給你吃。』

   「不用了吧。」

   『我就知道你會說不用了,沒關係,我們猜拳,贏的說話。』

   「贏的說話?妳確定?」

   『確定。』


   然後,我又連輸三把,我又拗了三把,還是輸了,算了算連輸了六把。我真覺得她

   可以去參加猜拳比賽,如果有這樣的比賽的話。



   隔天,一個天氣晴朗的星期六,八點不到,我家門鈴先響了。

   門一開,原來是涓妮。


   『艾莉發燒了,我背她不動,你可以帶她去看醫生嗎?』涓妮說。




   我很想笑,但我忍住了。一個說喜歡淋雨而且說如果我感冒發燒要陪我去看醫生的

   人,現在正靠在我的背上讓我載著去看醫生。








   -待續-















                       * 我發誓,我再也不跟她猜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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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棟11樓 (25)

   那天晚上,我在BBS上正在瀏覽咖啡板,突然有人丟來一個水球,因為我平時都

   把喇叭聲音開得很大的關係,所以接到水球時的一聲「咚!」,把我嚇了好大一跳

   ,差點從椅子上摔到門邊去。



   dancewithyou:還沒睡啊?


   剛接到訊號的時候,我有些疑惑,因為這個ID很熟悉,但卻不在我的好友名單裡

   ,我不知道這是誰。


   tzushitlin:還沒,還沒,正在看一些文章。

   dancewithyou:你一定被我嚇一跳吧!

   tzushitlin:是啊,差點摔成重傷。

   dancewithyou:喂!你可千萬別真的摔傷了,那我可會內疚到死。

   tzushitlin:不會啦,哥哥有練過落劍式,要倒下那一瞬間只要稍微施點力就會再

               站起來了。

   dancewithyou:哈哈哈哈哈哈,還落劍式咧。

   tzushitlin:是啊,我可是華山派嫡系,令弧沖的第十九代師弟,馬桶不沖。

   dancewithyou:你夠了,而且你冷了....



   我也覺得夠了,而且已經掰不下去了,明明是我不認識的人,我還跟他掰得很高興

   。不過網路上常發生這樣的事,明明不認識,卻可以掰很久。


   這樣的事阿居常做,而且不但在網路上,連現實生活中也發生過好幾次。因為次數

   太多,而且過程撲朔迷離,所以我就不浪費時間細說了。


   要聽叫阿居說給你們聽。



   dancewithyou:你知道我是誰嗎?

   tzushitlin:我們終於進入重點了,不知閣下是哪一派的俠士(或俠女)?而且我們

               認識嗎?

   dancewithyou:當然認識啊,不然我找你幹嘛?想知道我的名字是嗎?你得先過我

                 三招才行。

   tzushitlin:三招?哪三招?放馬過來吧。

   dancewithyou:我也不知道,我武俠小說看得太少。

   tzushitlin:.....那你幹嘛還跟我演下去?

   dancewithyou:喂!是你在演耶,我辛苦配合你,你竟敢怪我?看我流星蝴蝶劍!



   看到這句,我開始懷疑這個人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tzushitlin:.....你確定要繼續嗎?

   dancewithyou:呃....嗯....算了,今兒個暫且饒了你!

   tzushitlin:多謝大俠不殺之恩,敢問大俠貴姓大名?我們真的認識啊?

   dancewithyou:等等,我先問你,為什麼你的ID裡有shit?

   tzushitlin:這不是我的意思,這是我同學幫我註冊的。



   我想起這個ID是阿居幫我註冊的,他問我要什麼樣的ID,我說隨便,可以用就

   好,結果他依我名字的發音直取。因為我當時正在忙其他的事情,也沒有特別注意

   ,他註冊結束了之後,還把暱稱設定成「我帥到天花板去了」。


   tzushitlin:這事說來話長,就不要說了吧。

   dancewithyou:喔?好吧,那就算了。

   tzushitlin: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呢?你確定我們認識?你確定沒有認錯人?

   dancewithyou:我沒有認錯人,我們真的認識。

   tzushitlin:好吧,那就當認識吧,你找我有什麼事?

   dancewithyou:我要跟你說謝謝。

   tzushitlin:為什麼?

   dancewithyou:我去換另一個ID,你就可以知道我是誰了。


   過了幾分鐘,他的....喔,不,是她的另一個ID丟我水球。



   elisawong:知道我是誰了嗎?

   tzushitlin:咦?房東阿嬤?妳怎麼....會突然找我聊天?

   elisawong:拜託,我不是房東阿嬤啦。

   tzushitlin:不然你是誰?

   elisawong:請看看我的ID 怎麼念好嗎?

   tzushitlin:伊莉沙翁?

   elisawong:唉....我是艾莉....

   tzushitlin:艾莉?是妳喔?妳怎麼會用房東阿嬤的ID?

   elisawong:拜託,請你稍微拿出法律系學生的邏輯頭腦好嗎?你的房東就是我的阿

              嬤,她都是用我這個ID上網的,所以我才會再申請了另一個ID。

   tzushitlin:喔,原來如此,妳怎麼不早說啊?

   elisawong:現在不是說了?

   tzushitlin:現在叫做早嗎?

   elisawong:那我明天早上八點再跟你說一次,夠早了吧。

   tzushitlin:艾莉,妳冷了....

   elisawong:呵呵,我幽默嗎?

   tzushitlin:剛剛的流星蝴蝶劍比較幽默。

   elisawong:那,我漂亮嗎?

   tzushitlin:哈哈哈哈哈哈,妳好幽默。



   她過了好久都沒有再丟水球過來,我心想她該不會是生氣了吧。



   tzushitlin:喂,妳在嗎?

   elisawong:在。

   tzushitlin:那為什麼不說話?

   elisawong:因為你刺激到我了,我要你說對不起。

   tzushitlin:好好好,對不起。

   elisawong:好,我原諒你。

   tzushitlin:妳今天才看過醫生,為什麼不休息呢?

   elisawong:我精神很好,燒也退了,醫生打的針真厲害。

   tzushitlin:但這不表示痊癒了,妳該休息才對。

   elisawong:好吧,那我要去睡了。

   tzushitlin:好的,晚安。

   elisawong:對了,子學,我欠你一客早餐,你什麼時候要來兌現?

   tzushitlin:等妳感冒好的時候。

   elisawong:子學晚安。





   她下線沒多久,皓廷買了宵夜回來,在客廳裡吆喝著,要我跟阿居一起出去吃。

   我穿上外套,在床邊及桌邊找著拖鞋,這樣冷的天氣如果不把拖鞋穿著,那地板的

   溫度會讓你覺得好像站在冰塊上。


   當我拿起叉子,正要叉起第一塊雞肉時,我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私人號碼。

   我接起,電話那頭是徐藝君。




   兩千零一年最寒冷那一天,台北只有11度,淡水的凌晨只有8度。

   中央氣象局說合歡山已經開始下雪,而且一個晚上的積雪就已經達到平均三十公分

   ,最深的可能有五十公分。


   為什麼我會記得這個?因為徐藝君常打電話來向我報告天氣。一開始我以為是因為

   她念大氣科學系的關係,但她說不是。


   『因為氣候是地球的心情,我喜歡這樣的比喻,所以我開始很注意每天的天氣。』

   這說法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倒也覺得新鮮。


   「但全球各地的氣候都不相同呀。」我提出一個有點像找碴的問題,在問的當下我

   都覺得這問題是多餘。

   『你很不浪漫。』她說,『不浪漫的人是無法體會出地球的心情的。』


   聽完,我語塞,她也沒再補充什麼,我趕緊設法轉移話題。


   「那.....妳最喜歡地球的哪個心情呢?」

   『我喜歡陽光普照的雪地。』

   「陽光普照的雪地?這算是晴天還是陰天?」

   『這算是雪地冰天。』

   「呃.....」


   我愣著,她開始開心的笑,『跟你開玩笑的啦。』

   「好一個玩笑....」

   『你看過雪嗎?』

   「有啊。」

   『在哪裡看的?合歡山嗎?』

   「是啊,合歡山看雪是最方便的,那裡是全台灣的公路最高點,開車就可以上去了,

     根本不用爬。」

   『好羨慕,我好想看。』

   「妳沒看過嗎?」

   『我只看過電視裡的雪,只看過電視裡的打雪仗,所以下多大我都不會覺得冷,雪

     仗多激烈我都不會覺得好玩。』

   「爸媽沒帶妳去過?」

   『他們?』她的語氣中有些無奈與不屑,『賺錢重要。』

   「那同學呢?朋友呢?」

   『我說過了,我沒什麼朋友的。』

   我回想了一下,她確實說過這句話,「那....沒參加過活動?例如救國團?」

   『我想參加的是「救我團」,等有人救我了我就去救國團。』


   她稍稍幽默了一下,我卻笑到不支倒地。

   一陣寒風吹進窗戶,吹起我一身雞皮疙瘩,我站起,把窗戶關小了些。


   『好冷喔....』

   「是啊,一陣風.....」,話沒說完,我覺得奇怪,「咦?」

   『咦什麼?』

   「妳也被風吹的冷了?」

   『是一陣冷風沒錯啊,都吹到骨頭裡去了。』

   「不會吧,妳在哪啊?」這巧合奇怪的讓我有些困惑。

   『我在我住的地方啊,你口中的神奇學舍啊。』

   「咦?剛剛也有一陣....」

   『什麼?』


   我本想解釋給她聽,告訴她我跟她同時被寒風吹了一陣,但話到口邊就覺得這只是

   巧合,想想算了。


   「沒,沒事,我肚子餓,室友買了宵夜回來。」

   『好吧,那你去吃吧,晚安,改天再聊。』

   「好,耶,對了,妳還是堅持不告訴我妳的電話號碼嗎?」

   『你想要嗎?』

   「為什麼不要?」

   『我是問你想不想?』

   「想啊,有不想的理由嗎?」

   『你知道我為什麼現在還不想給你電話號碼嗎?』她的聲音變得清柔了。

   「為什麼?」

   『因為我會期待。』

   「期待?」

   『你不是要去吃宵夜?快去啊。』

   「我會去吃啊,但是妳還沒說完啊,期待什麼?」

   『林子學,』她突然加重了語氣,認真了起來,『你知道要了別人的電話,卻又不

     打給對方,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嗎?』

   「呃!好像...似乎是...」

   『那就對了,晚安,再見。』



   說完,她就把電話掛了。

   又一陣冷風吹進來,我索性把窗戶給關上。














   -待續-














             * 如果連電話號碼都可以是一種期待,那麼.....情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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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棟11樓 (26)

   很快的,耶誕節來臨了,記得去年的耶誕節,我在神奇學舍遇見了藝君,那時她有

   點朦朧醉意。但今年的耶誕節她完全不同了,她很清醒的在早上八點就打電話叫我

   起床。


   我在起床盥洗時,手機又再度響起,我嘴巴裡還有一堆泡沫,索性咬著牙刷,嚼著

   泡泡接電話。


   『喂。』,是徐藝君。

   「什麼事?」

   『沒啊,我怕你又倒頭睡著,你在幹嘛?講話怎麼這樣?刷牙嗎?』

   「對地,我在刷牙,我已經起床了。」

   『那就好,我喜歡不會賴床的男孩子。』

   「我可以先把牙刷完嗎?」

   『什麼?你說什麼?』

   「我可以....咳咳咳咳。。。。。。」一個不小心,我吞了一口泡沫,嗆著了喉嚨,

   咳的亂七八糟。


   『喂,你還好吧?』

   「我先刷....咳咳咳,刷完再打給妳....」

   『什麼?』


   沒等她說完,我就把電話掛了,喉嚨因為被嗆噎著,非常的不舒服,等到我盥洗完

   畢,我趕緊拿出冰箱裡的礦泉水猛喝。

   但我一時忘了正值冬天,冰水很冷,一口水灌到嘴巴裡,幾乎每一顆牙齒都被針刺

   到一樣,全部都軟掉了。


   經過這些折磨,我有些不舒服,我拿起電話想撥給徐藝君,卻突然想起她還沒有告

   訴我電話號碼,這時皓廷起床了,帶著籃球就準備出門。


   「耶?子學,你也起床啦?我要去打球,要不要一起去?」

   「我也想,但已經有人找我了。」

   「找你?打球?誰啊?」

   「不是找我打球,我也不知道她找我幹嘛,一大早就打電話來,就是那個我跟你們

     提過的徐藝君。」

   「喔?」皓廷一下子拉昇了音高,「今天耶誕節耶,該不會....」

   「別瞎猜,」我說,「沒的事。」


   皓廷邪笑了幾聲就出門了,我問他為什麼阿居不去,他說我笨,耶誕節阿居會出現

   的地方,只有孤兒院及育幼院。


   我回到房間,盯著不大不小的衣櫥傷腦筋,因為我不知道要穿什麼,也不知道藝君

   到底要做什麼?這時門鈴響了,我開了門,是艾莉。


   『子學,還好是你開的門,不然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嗯?」我一頭霧水的,「怎麼了?」

   『你還記得我欠你的早餐吧。』她說。

   「我記得啊。」

   她從背後拿出早餐,遞到我面前來,『因為我只做了你的早餐,如果是阿居或是皓

   廷開門的話,我就不好意思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著,『而且我只做你的早餐,別人可能會誤會。』

   說完,她看了我一眼,吐了吐舌頭,模樣甚是可愛。


   「沒什麼好誤會的啦。」

   『這是火腿蛋餅,還有一杯咖啡,我等等端給你。』

   「蛋餅?妳做的?」

   『是啊,我可不是買現成的喔。』

   「咖啡?妳泡的?」

   『對啊,還特地去買了咖啡豆,我猜測你喜歡喝稍微偏酸的咖啡,所以我買了藍山,

     你喜歡藍山嗎?』

   「為什麼會猜我喜歡偏酸的咖啡?」

   『不知道,就是猜的,你趕快吃,開水滾了,我去泡咖啡。』


   她轉頭半跳著半跑著走回去,髮絲輕輕的飄著。

   其實我並不懂咖啡,我也沒有特別研究過什麼咖啡豆是偏酸的,又什麼是偏苦的,

   對我來說咖啡都一樣,而且我曾經覺得統一咖啡廣場最好喝,後來被艾莉糾正,她

   說咖啡是一種精神糧食,而咖啡廣場只是一種飲料。

   過了好久好久之後,我手上拿著咖啡廣場,問了艾莉,伯朗是不是咖啡呢?她說是

   飲料,那畢德麥雅呢?她也說是飲料,那三十六法郎呢?她的回答還是飲料。



   「那什麼才叫做咖啡?」

   『我會讓你知道的,有一天我一定會親自讓你知道的。』


   她只是這麼說,我竟然開始等待那一天。



   不一會兒她回來了,端了一杯香味四溢的咖啡,當她把咖啡放到桌上的同時,我看

   見她的右手,有好多紅點。


   「妳的手怎麼了?」

   『呃,沒有啦...』她乾笑著,『煎東西被噴油總是難免的嘛。』

   「我去拿藥給給妳擦?」

   『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經擦過了,而且這只是一點小傷,不痛的。』


   她裝是勇敢的拍一拍被噴到的地方,那明明是燙傷,她卻逞強說不痛。

   我制止了她繼續拍打燙傷處,然後拿起她泡的咖啡,點了一小口。


   「哇銬,好苦!」我叫著,「有沒有糖包跟奶精?」

   『有,但是,你一定要加嗎?』

   「嗯?不能加?」

   『不是不能加,咖啡本身的味道就是這樣,加了糖或奶精就不是咖啡了,會變成一

     種帶著咖啡味及甜味的水,』她看了看我,又繼續說,『咖啡不要再加任何東西

     ,應該就很好喝了。』

   「是這樣啊。」


   我雖然不能理解,也沒辦法在當下體會艾莉說的咖啡經,但是我不想讓她失望。

   我放下咖啡,夾起一塊蛋餅塞進嘴巴裡,卻突然感到一陣苦味。艾莉問我怎麼了,

   我只是笑一笑,然後很開心的說好吃。


   但其實艾莉的蛋餅已經焦了,厲害的是它焦的不是皮,而是裡面的蛋,我非常努力

   的一塊一塊吃進肚子裡,對於這樣的廚藝,我只能說神乎其技。


   「神乎其技啊,艾莉,真是好吃啊。」

   『真的嗎?我很怕不好吃耶,這是我從十幾塊蛋餅裡挑出最好的一塊了。』

   「十幾塊?」

   『對啊,其他的都做壞了,丟掉又很可惜,所以等等涓妮她們起床後,我看看能不

     能要她們吃完。』

   「艾莉,朋友不是這麼相害的....」我輕聲的說,把頭別了過去。

   『什麼?朋友怎麼樣?』

   「噢,我是說......朋友嘛,給她們吃是應該的。」

   『喔,是啊,她們都是好室友呢。』


   說到室友,這時阿居起床了,他一頭亂髮的走到客廳,看見艾莉坐在那裡,馬上又

   縮了回去。


   艾莉看見阿居不好意思的躲了進去,可能是心想打擾了我們,所以她收拾了裝蛋餅

   的盤子還有咖啡杯,就說要回去了。


   『子學,謝謝你不嫌棄我的早餐,其實我知道那是不好吃的。』

   走出門口之後,她回頭說。

   「不會啦,不會難吃。」

   『我知道你一定會說不會,所以我要跟你說謝謝。』

   「別這麼說,我很不好意思。」


   艾莉笑了一笑,向我點了點頭,就轉頭回到對面。

   待我要關上門的時候,她突然回頭問我:


   『對了,子學,今天是耶誕節,你有什麼節目嗎?』

   「嗯,不知道,不過剛有朋友打電話來了,我想應該是有節目了吧。」

   『那,晚上呢?』

   「不太清楚,我不能確定,怎樣,妳有事嗎?」

   『沒什麼事,我問問罷了。』

   「這樣吧,如果我晚上有空,我再打電話給妳?」

   『嗯!好啊!』



   她笑著說了再見,然後關上門。

   同時我也聽見我的手機響起,沒有顯示號碼,是藝君打來的。



   『你的嘴巴跟游泳池一樣大嗎?』她劈頭就問了這麼一個怪問題。

   「怎麼說?」

   『不然你怎麼刷個牙刷那麼久?』

   「啊,對不起,我剛跟朋友說話,而且我沒有妳的電話,我沒辦法跟妳連絡,我以

     為妳會再打來....」

   『外面很冷耶....』

   「外面?妳在哪裡啊?」

   『我的眼前是斗大的翠風郡三個字,還有一個我以為你會很快的就從裡面走出來的

     大門。』

   「啊,妳在社區門口?妳在那裡幹嘛?」

   『我買了早餐給你,要慶祝我們認識一周年。』



   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到社區門口,她穿著一件紅色大衣,一件格子長裙,還圍了一條

   白色的圍巾。


   「妳怎麼不跟我說妳在這裡?」

   『是你掛我電話的。』

   「妳可以再打啊。」

   『是你說要刷牙的。』

   「好好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讓妳等的,而且我也不知道妳竟然找得到這裡?」

   『說對不起還不夠,』她拉一拉圍巾,『陪我看場電影,我再考慮是不是要原諒你。』


   她把早餐塞到我手裡,一臉俏皮的說:『拿好久,手好痠。』

   『而且都已經冷掉了,一定不好吃了。』

   雖然我已經吃了艾莉親手做的早餐,但為了不讓她覺得難過,我還是笑著問她,

   「妳買了什麼好吃的?」

   『火腿蛋餅,一杯咖啡牛奶。』她回答,我差點沒跌倒。

   「火腿蛋餅?咖啡牛奶?」

   『是啊,這家早餐店的火腿蛋餅好吃到不行,尤其是咖啡牛奶更是超級讚的,它的

     咖啡很香,牛奶更是每天配送的新鮮牛乳,這兩種東西加起來,你一定會喜歡的。』

   「真的嗎?」

   『是啊,咖啡與牛奶的相遇,像是註定的緣份一樣,咖啡少了牛奶,就少了一道香

     味,牛奶少了咖啡,就只是無奇的牛奶。』



   她笑得很高興,彷彿有自信的知道我一定會喜歡她的咖啡牛奶。

   但我卻模糊了,在那一剎那間。


   我努力的接受著火腿蛋餅的巧合,卻無法分離咖啡的衝突。

   艾莉啊,妳說咖啡不加任何東西才叫做咖啡,才是最好喝的。

   藝君啊,妳說咖啡與牛奶的相遇,是一種特別的火花。



   妳們說的都有道理,我該傾向那一邊呢?

   抑或是我誰都不該有所傾向,答案會自然而然的出現呢?



   我很快的吃完了她的蛋餅,也喝完了她的咖啡牛奶,雖然東西都已經冰冷了,但我

   的心卻熱得發燙。我的肚子很脹,但我的腦袋卻很空。

   我騎車載著藝君往電影院的方向前進,她很開心的跟我聊著。

   我卻在思考著,最後會出現什麼樣的答案?













   -待續-















               * 或許,出現的不是答案,而是一道題目,或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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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棟11樓 (27)

我一直都記得那一天的耶誕節,因為那天之後,我不斷的在做是非題。

題目時常「噹」一聲的從腦海裡跑出來,很直接的問你是或不是?



我們從電影院出來之後,藝君嚷著要吃麥當勞,我問她是不是原諒我了,她說吃完

麥當勞再說。我問她想吃什麼,她說麥香魚餐,因為我吃了兩份火腿蛋餅的關係,

肚子不餓,所以我只買了一份薯條。

我端著食物,她選了一個靠近麥當勞叔叔的地方坐下來。但因為那個地方是冷氣口

,她被吹冷了,慢慢的向我靠近,最後她的右手緊靠著我的左手,我聞到她特殊的

香味。


 


「這是什麼味道?」我好奇的問她。

『薯條。』她以為我在問的是附近的味道,很認真的回答,那模樣好可愛。

「不,我是問妳身上的味道?」

她聽完,頓了一下,似乎有些驚訝的看了看我,然後笑開了嘴,開心的說『你喜歡

啊?』

「還不錯啊,好像是一種花香。」

『這是月橘,是一種小灌木,因為它的香味很怡人,似乎在七里外都可以聞到,所

以別名叫做七里香。』

「喔?」

『還有人覺得用七里太短了,所以也有人叫它十里香。』

「差三里有差嗎?」我調皮的故意裝傻問她。

 


『你是笨蛋嗎?重點不是差幾里好嗎?』她皺著眉,裝做生氣的說。


「妳不是念大氣的嗎?怎麼連植物也了解呢?」

『因為我剛好有種啊,它在夏天與秋天都會開花,冬天會結紅色的果實,我都會在

秋天的時候搜集很多很多花,然後放在衣櫥裡,當做是一種香水啊。』

「好種嗎?」

『月橘一整年都很茂盛,超好種的。』

「對喔.....我想妳也只能種超好種的植物.....一定要超好種喔,如果只是好種的

話,那植物就有危險了。」


她斜著眼睛瞪著我,還拍了桌子兩下,作出抗議的表情與姿勢。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笨?』她問。


「不會啦,我是跟妳開玩笑的。」

『真的嗎...?』

「真的,妳怎麼突然認真在意起來?」


她沒說話,低頭繼續吃她的麥香魚。我以為她又生氣了,想安撫一番,卻不知道從

哪兒開始?

這時腦海裡「噹」的一聲,出現了一道題目。

「藝君生氣的時候,你是不是會有些不知所措?」

「啊....是啊,是啊。」


『你說什麼是啊是啊?』藝君碰了碰我的左手。

「啊?」我像是白日夢剛醒的阿呆一樣,『沒啊,我在發呆。』


『我吃不完耶,怎麼辦?』她指著麥香魚說。

「妳怎麼吃那麼少?」我看著那只咬了兩口的麥香魚。

『因為我食量不大啊。』

「我以為妳也在減肥,全世界的女孩子都在減肥,連那種瘦到不行的也說要減肥,

看不出哪裡肥的也要減肥,甚至那種瘦到臉凹脖子細平胸扁臀的也都要減肥,反

正肥的地方永遠都看不見,反正只要妳是女的就一定要減肥,好像不減肥就會被

判刑一樣,乾脆立法算了。」


我也不知怎麼回事的比手劃腳隨口唸了一大堆,她看著我,聽的嘴巴開開,眨了眨

她的大眼睛,過了一會兒竟然大笑了起來。


「有這麼開心嗎?」


『是啊,你好可愛。』

「可愛?這形容詞用在我身上會笑掉別人兩斤雞皮疙瘩。」

『可是,你在碎碎念的時候真的好可愛。』

「這是誇獎嗎?」我問。

她用力的點點頭,然後伸手摸摸我的頭髮,『這對我來說,是最真心的誇獎了。』

她很認真的看著我,我被她看的有點不好意思。


「妳的麥香魚。」我成功的轉移話題,指著麥香魚說著。

『吃不完啊。』

「吃不完就別吃了。」

『可是,這樣很浪費啊,你只吃了薯條,肚子一定還有空間吧,你幫我吃。』

「幫妳吃?」
 


『是啊,丟掉太可惜了,你又只吃了薯條,等一會兒肚子一定會很餓,所以....』

「可是....可是....」我面有難色的。

『可是什麼?』

「妳不覺得....哎呀....」

『你一定覺得這是一種....間接接吻,是嗎?』

「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如果我不介意的話,你會介意嗎?』

「這....我當然不介意,妳都不介意了,我怎麼會介意。」

其實我介意的要死,我感覺有些奇怪。


『麥香魚在等你。』她說


她微笑的看著我,把麥香魚擺到我面前。我這輩子第一次對麥香魚有恐懼,心裡不

斷的掙扎是不是該把它給吃下去。


『這可樂也給你喝,』她把可樂插上吸管,然後放到我面前,『我去洗手間,你慢

慢吃。』

說完,她站起身,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我先在原地呆了幾秒鐘,看了看可樂,再看了看麥香魚,當下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

好。

這時腦海裡「噹」的一聲,又出現了一道題目。

「林子學,老實回答,這一刻你是不是感覺有那麼點甜蜜?」

「是啊....是啊....」


我拿起可樂,先喝了一口,然後開始把麥香魚一口一口的吃到肚子裡。

她去洗手間去得有點久,直到我已經吃完了東西,她才回到座位上。


『你是拿去丟了還是吃完了?』

「當然是吃完了。」

『我想也是,因為你的臉好紅,還在想間接接吻的事?』

「臉紅?有嗎?沒有吧。」

『我都說不介意了,你幹嘛還臉紅呢?』,她開心的笑著,我則是越來越不知道該

如何是好。


『吃完了,我們走吧。』她說。

我起身收拾了桌上的東西,拿到旁邊的垃圾桶去丟。她在我把餐盤上的東西倒進垃

圾桶之前,很快的拿起那杯可樂,毫不猶豫的就喝了起來。


「啊.....」下意識的輕呼了一聲,我有些不好意思。

『啊什麼?』

「沒...沒有。」

『子學,』她拉住我,在下樓梯之前。『我說不介意,是真的不介意。』

我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心跳漏了兩拍的感覺。


她咬著吸管,眨著眼睛看著我,微笑中我看見一種羞澀的大方,一種直接的勇敢。

藝君,我想....這就是妳吧。妳用妳的方式表現妳的喜怒哀樂,是那麼的直接,那

麼的透明,那麼的令人印象深刻啊。


我看著藝君的眼睛,突然感覺到臉上一陣燙,藝君說我的臉更紅了,我連笑都覺得

不好意思,這時經過麥當勞叔叔的旁邊,我靈機一動的停在他面前。


「麥先生你好,你的餐點很好吃,不管是薯條還是麥香魚都很好吃,而且新鮮可口

,快速衛生。」

藝君在一旁看了,掩著嘴巴笑了起來。


「只是麥先生,在下我有一點小小的建議,是不是可以推出一種「女用套餐」?那

份量以及堡類大小都可以縮小一些,不然我們男孩子都很可憐,吃得滿臉通紅耶.

...」



藝君被我逗得笑了好久,連已經騎上機車離開麥當勞數百公尺了都還在笑。

她說她第一次看見有人在跟麥當勞叔叔講話,而且還一副很正經的模樣。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跟他談生意呢。』


她說完,又哈哈大笑起來。



這時腦海裡「噹」的一聲,又出現了一道題目。

「子學啊,子學,當藝君因為你而開心的笑的時候,你是不是有一種安心感?」

「是啊,是啊。」



「妳原諒我了嗎?」

『原諒什麼?』

「今天早上啊,我讓妳等了很久。」

『笨蛋....』她輕輕的敲了一下我的安全帽,『早在看到你的那一剎那,我就已經

原諒你了....』

「什麼?妳說大聲一點,我聽不清楚。」,雙手握著手把,我轉頭說著。

『笨蛋!騎你的車,看你的路,我還沒原諒你呢!』















-待續-














* 妳的笑讓我安心,與妳相處讓我感到甜蜜,這是不是愛情?*

* 如果是,那原不原諒,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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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棟11樓 (28)

   這天晚上,因為藝君玩得有些累了,而且她很明白的告訴我她的生理期剛到,有點

   體力不支。

   我在一陣臉紅之後問她要不要吃點東西,她搖頭,我問她要不要送她回家,她點頭

   ,我把她載回神奇學舍,然後自己吃了晚餐之後,就回到B棟11樓。



   就在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剎那,有隻小狗衝進電梯裡,我嚇了好大一跳,這時艾莉也

   隨後跑了進來,把狗兒一把抓起。


   『咦?子學,你剛回來啊?』

   「是啊....是啊....」我縮在電梯的角落,有點發抖的說。

   『這是我今天買的,可愛嗎?我還在替牠想名字呢!牠很皮,很會亂跑,一點都不

     像女生。』

   她這麼一說,我注意了一下狗兒的性徵,確實是隻母狗,「既然這麼皮又會亂跑,

   就叫牠皮跑吧。」


   我說完走出電梯,艾莉做著發冷的手勢,『你冷了,子學....』

   「這是什麼狗?」我問。

   『馬爾濟斯啊,可愛吧。』

   「可愛是可愛,但我對狗只能敬而遠之。」

   『為什麼?』

   「這說來話長,改天再告訴妳。妳今天就出去買了隻狗,沒有其他的活動嗎?」

   『沒有。』

   「涓妮跟婉如呢?」我探頭往她家裡面瞧了一瞧。

   『婉如跟男朋友出去了,涓妮在家裡,我們正在為這隻小狗的名字傷腦筋。』

   「婉如跟男朋友出去了,那妳們兩個在幹嘛?」

   『我們在取狗名字啊。』

   「不,我是說,婉如交了男朋友,那妳跟涓妮在幹嘛?」

   她微笑了一下,吐了吐舌頭,俏皮的說:『我們在等人追啊。』



   我回到家裡,皓廷正在講電話,阿居則在房間裡聽音樂。

   我拿了衣服想先去洗澡,阿居卻不知道是從哪兒跳出來的,「別去!」他擋在浴室

   門口,一臉正經的說著。


   「為什麼別去?」

   「此去將有苦痛折磨上身,勸閣下還是放棄了吧。」

   「敢問前輩何出此言?莫非這浴室有危險?」

   「豈止危險,若是一不小心,將會使閣下生不如死,後悔不已。」

   「難不成是....」,我當下有個很噁心的反應,「前輩方才在此浴室裡種植農作物

     ,因肥料氣味太重,怕我中了毒氣?」

   「哎呀!閣下心機重矣,在下實是為了其他原因才制止大俠使用,況且若是在下方

     才種植過農作物,肯定不會前來制止,以收臭死閣下之效。」

   「說得也是,那麼敢問前輩,這浴室究竟如何?」

   「熱水器壞了。」

   「熱水器壞了?!」,我退後了幾步,「這....這.....這真是....」

   「你還要繼續演嗎?」,阿居扁著眼睛說著。

   「我銬,我配合你耶。」



   就這樣,我帶著衣服還有盥洗用具,去向艾莉她們借浴室。

   艾莉開門之後,那隻馬爾濟斯又衝了出來,我趕緊擋住牠,不然牠又不知道要衝去

   哪裡。


   在洗澡之前,艾莉問我,如果晚上我沒事的話,是不是可以陪她去散散步?


   『我本來找涓妮,但是她不想出門,她說她怕冷。』

   「妳想去哪兒散步呢?」

   『都可以,只要有人願意陪我就好。』



   「噹」的一聲,腦海中又出現了一道題目,這是屬於艾莉的第一道題目,卻扯到了

   藝君。

   「如果藝君這時也打電話給你,要你去陪她散步,你是不是會答應?」

   「是....吧,但我希望....她不會打來。」

   「林子學,這是是非題,不需要多加註解。」


   我感覺到自己的心在跟我對話,艾莉以為我不舒服,摸了摸我的額頭,『你沒事吧

   ?』,我回過神,看著她,笑了一笑。


   洗完澡之後,我從浴室裡出來,那隻馬爾濟斯又趁我開門的時候衝進浴室,我被牠

   嚇了一跳,差點滑倒。


   「牠應該是隻貓的。」我說

   『為什麼?』

   「因為牠可能自以為是小叮噹,只要有門打開牠就亂衝,似乎把每個門都當做任意

     門。」

   『耶?』她睜大了眼睛,『你沒說我還沒注意到。』


   就這樣,這隻馬爾濟斯的名字就被取了出來,但如果你認為是小叮噹的話,那你就

   錯了,牠的名字只有一個字,就是「貓」。


   那天晚上,我跟她也沒去哪裡散步,我們只是在樓下的社區中庭晃著。

   我們先是順時針的走了十圈,然後又逆時針的走了十圈。


   『那,我們各走五十圈之後,再回去睡覺吧。』

   「各五十圈?」

   『是啊,你覺得太多嗎?』

   「不會,我怕妳累。」

   『我很喜歡散步,所以我不會累。』

   「妳知道嗎?妳一直給我一種感覺....」

   『什麼感覺?』她微笑的看著我。

   「妳的堅強是假的。」

   『我的堅強是假的?怎麼說?』

   「妳不像是會騎偉士牌的女孩,但是妳騎偉士牌,感覺上像是因為不想被別人認為

     妳是文弱女子,所以妳在壯大聲勢。」

   『有趣,你繼續說。』她笑開了嘴。

   「妳不像是會去跳熱門舞蹈的女孩,但是妳跳了,感覺上像是因為不想被別人認為

     妳的型與動態的活動不搭,所以妳在自我考驗。」

   『Go on.』

   「妳不像是會在冬天淋雨的女孩,但是妳淋了,感覺上像是因為心裡有某種程度的

     壓抑或是創傷,所以妳在做一種發洩。」



   這時我們已經順時針走了十圈,艾莉拉著我轉了個方向。



   『我知道你下一個想說什麼。』

   「什麼?」

   『我不像是會做火腿蛋餅的女孩,但是我做了,感覺上像是因為不想被別人認為是

     一個不太賢慧的女孩,所以我在自我證明,我說的對嗎?』

   「說對了大部份,但最後一句錯了。」

   『不然呢?』


   我拉住她的手,撩起袖子,指著她手上的燙傷。


   「妳是在當傻瓜,而不是自我證明。」

   『呵呵,好像有道理。』



   我抓著她的手,把她的袖子放下,我感覺到她手裡的溫度,那是一種令人說不出話

   來的溫暖。

   我試圖放下她的手,但我沒有,剎那間我突然想就這樣一直牽住她,一點都不願意

   再放開了。

   她也沒有把手縮回去的意思,只是說了一句『你好像很冷,你在發抖呢!』



   「噹」的一聲,題目又跳了出來。

   這是屬於艾莉的第二個題目,卻一樣扯到了藝君。

   「如果這是藝君的手,你是不是也會這樣不想放開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們依然在繞著圈子,那幾分鐘裡卻都沒有再說話,空氣中有一種不知名的氣息,

   我以為是尷尬。

   我的心神有些零亂,牽著艾莉的手也慢慢的放開。

   從本來的四隻手指,慢慢的變成三隻,兩隻,最後只剩下小指是勾著的。


   『想抓住你所有心思,卻只握住你的小指,這已是天給的恩賜。』

   艾莉突然唱起歌來,她稍微用了點力氣勾住我的小指,在我們即將連小指都放開的

   時候。

   『你會唱嗎?子學?』

   「不太會,我知道是古巨基的歌。」

   『這歌詞很好喔,三兩句話就說完了所有的心意了。』

   「妳在暗示什麼嗎?」

   『我....沒有....』


   我感覺到心跳在急速的增快當中,而且全身每一條血管都好像要沸騰了一樣。

   突然間她勾著我的小指放開了,我有一種不斷在墜落的感覺。


   『子學,我們繞了幾圈了?』

   「不知道,我也忘了算了。」我還停留在手被放開的失落當中。

   『沒關係,我們重來。』

   她很認真想走完這各五十圈的路,我看著她認真的表情,有一種忘了心會跳的感覺。



   「怎麼會想找我散步呢?」

   聽完我的問題,艾莉突然停下腳步。

   『對你來說是一種困擾嗎?』

   「不不,不是,妳誤會了,我只是單純的好奇為什麼會想找我散步而已。」

   『喔,原來如此,』她鬆了一口氣似的說著,

   『因為當兩個人用相同的速度在前進的時候,頻率會是接近的,所以在談話的內容

     中會不自覺的放鬆,有助於了解彼此,甚至也可能因為頻率非常接近的關係,可

     以知道對方心裡正在想什麼。』



   又是「噹」的一聲,問題跳了出來。

   這是艾莉的第三道題目,還是扯到了藝君。


   「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比較想和艾莉散步,而不是藝君?」

   「........沒有答案。」

   「林子學,你在騙自己喔。」

   「真的沒有答案。」



   我晃了晃自己的頭,又拍了兩下,艾莉問我怎麼了?我說沒事,然後繼續聊下去。

   「妳剛說的頻率,真有這麼神奇嗎?」

   『我也不知道,因為我也沒有真正的跟誰的頻率接近過,但是兩個人散步,可以了

     解彼此的說法倒是真的。』

   「妳想了解我嗎?」

   『不否認,是的。』

   「為什麼?」

   『我.....我也不知道....』



   氣溫隨著夜越深而越來越低,我們因為覺得冷而越走越近,直到她的右手碰到我的

   左臂時,似乎兩個人都有了一種默契:「就這樣走完吧,不要再離我太遠,連一公

   分的距離都不要。」



   「艾莉....」

   『嗯?』她輕聲的回應我。

   「我們....現在....算是頻率相近嗎?」

   『......第十圈了,我們該換方向了。』


   她看著我,揚起了嘴角笑了一笑。我們轉了一百八十度繼續走著。

   我以為這時候會有問題「噹」一聲的跑出來,但是沒有。



   幾天之後,我約了艾莉她們一起吃火鍋,當時涓妮也在家,寒冷的天氣她只穿著薄

   薄的長衫,我剎然想起什麼似的問她。


   「涓妮,有個問題想問妳。」

   『你問啊。』

   「妳怕冷嗎?」

   『不會啊,我是怕熱不怕冷的人。』


   聽完答案,我笑了,涓妮也知道我在笑什麼。

   『你很聰明,艾莉被識破了。』














   -待續-














           * 就這樣走完吧,不要再離我太遠,連一公分的距離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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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棟11樓 (29)

二零零二年終於來到,但天空延續著剛走的二零零一年的灰。

灰是冬天裡台北的特徵。

曾經有人問我為什麼要把灰沉當做是台北冬天的特徵?我回答他:「因為我是高雄

人,冬天裡的高雄依然是陽光遍照的。」


突然想起,我好久沒有回到我親愛的高雄了,前幾天聽媽媽說,家附近多開了幾家

水果店,7-11也在我家旁邊出現,她說要買水果不必再到大賣場或是傳統市場

,只要走個幾步路就可以買到水果。但她也感嘆的說,在我還沒有上大學之前,只

要冬天來到,她就得買好多橘子,因為我吃橘子的速度很快,十分鐘就可以吃掉三

顆;現在我不在家了,每當她經過這些新開的水果店,看見漂亮的橘子擺在那兒,


她會感到一陣孤單。


『就算買了也只有我跟你爸爸兩個人吃,我們可沒有你那麼會吃橘子啊。』

媽媽在電話裡笑著說,但我知道她在苦笑著。


「媽,我在台北很好,妳不用擔心,再過一個月我就放寒假了,我會找時間回高雄

待幾天的。」


掛了電話,我以為我會哭,但還好我看見皓廷帶著籃球從大門外走進來,為了怕丟

臉,我很用力的擠出笑容。



「子學,我們走吧。」

皓廷放下籃球,拿了機車鑰匙,比了比大門的方向。


「走?走去哪?」

「買火鍋料啊,你忘了對面的三位美女今晚要來吃火鍋嗎?」


喔!皓廷不說我還真的忘了,這幾天忙著準備期末考,念書念到有點頭暈。

我們去了家樂福,在千百種商品中挑盡最便宜的幾種,魚餃蝦餃燕餃蛋餃金針菇茼

蒿高麗菜豬肉片大漢豆腐蛤蜊蚵仔草蝦......等,然後我們挑了沙茶醬生雞蛋還有

醬油,這時阿居打電話來,他說他要吃鳥蛋。


當我們大包小包的回到B棟時,艾莉已經在廚房裡熬著高湯,婉如則在一旁炒著菜

,在廚房的婉如看起來似乎很快樂,她一面哼著歌一面轉圈圈,面容輕鬆的翻動著

鼎中物。

 



我跟皓廷都覺得恐怖,但恐怖的不是她的歌聲,而是我們不知道她在炒什麼。


「會不會有火災的危險?」我和皓廷互看了一眼。

「我先去準備好滅火器。」,說完,皓廷走到門外,在樓梯間拿了滅火器進來。



婉如生物系的男朋友這時從客廳的椅子上走了過來。

「你好,我叫高玨。」,他很有禮貌的向我們自我介紹。

「喔,我是子學,他叫皓廷,你說你叫高什麼?」

「玨,一個王一個玉,」他伸出手在手心上寫給我們看,「這個字念玨,跟感覺的

「覺」是一樣的。」

「喔,這個字真稀有。」


我跟皓廷跟他哈拉了幾句,便走到廚房看看有沒有傳出災情。

艾莉目不轉睛的盯著爐火,旁邊的流理抬上還放著一大包的豬大骨,以及一包好像

快被倒完的味精。


我跟皓廷互看了一眼,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對我有點信心好嗎?這可是我家祖傳的秘方呢,叫做王府高湯!』

艾莉回頭皺著眉頭說。


「王府高湯?」皓廷用質疑的聲音念著,轉頭看了看我,我們眼神中交換了不可名

狀的恐懼。

阿居很自在的站在廚房門口,腳邊擺了一桶水,叉著腰看著她們玩著瓦斯爐。


「你站這幹嘛?」我跟皓廷同時問阿居。

「I am a fireman.」阿居語帶帥氣的回答。

「Fireman?」我看看他腳邊的那桶水,「真Fire的時候這些水是不夠

的。」

「如果熬高湯或是煎個九層塔蛋都能搞出火警來,那我也認了,算她們厲害好了。」



九層塔蛋?婉如在煎九層塔蛋嗎?

是我正在想像的那種九層塔蛋嗎?為什麼以前媽媽在煎九層塔蛋的時候會傳出陣陣

香味,而婉如在煎的卻一點都沒有香味呢?


『是抽油煙機,我開了抽油煙機。』婉如很正經的回答。

「可是,我們只是要請妳們吃火鍋,不需要麻煩妳煎蛋啊。」

『沒關係,白白讓你們請不好意思,讓我盡點微薄之力吧,我想讓你們知道我楊式

九層塔蛋的特殊口感。』



楊式九層塔蛋?我突然興起了想上館子的念頭。

皓廷和阿居從我的眼神中看出我的想法,他們抓住我,搖搖頭說:「男子漢大丈夫

敢請敢當。」


突然間我好想死。



折騰了好一會兒,我們一顆心懸在高處,只要廚房裡還有動靜,我們就沒辦法放心

,過了沒多久,涓妮來了,她說她帶來了一條魚,要大展身手一番,讓我們品嚐品

嚐「蘇家糖醋魚」的滋味。



我真的崩潰了。

一下子是「王府高湯」,一下子又是「楊式九層塔蛋」,還有什麼「蘇家糖醋魚」

,我的胃今晚受到強大的威脅。


過了近一個小時,她們終於端出各家名菜餚,在高玨捧女朋友場的吆喝聲中,我們

開始了有生以來最痛苦的一次晚餐。


『這可是我們三個人家裡的祖傳名餚,你們要吃完喔。』

她們三個人很認真的推銷著自己的產品,還很熱心的為我們盛飯。



現在,讓我鼓起勇氣回想當天的恐怖晚餐,為你們一一介紹吧。

「王府高湯」果然是王府之人才有福消受,那滋味很明顯的告訴你膽固醇之高啊,

可能會讓你一個月不再碰鹹食。


而「楊式九層塔蛋」呢,因為九層塔葉被煎得太久變得又薄又硬又脆,而蛋也在不

太熟練的翻攪技術下煎焦了一大半,所以吃起來只有一種感覺。


「這餅乾挺不錯吃的。」這是阿居講的,不是我講的。


至於「蘇家糖醋魚」,因為找不到醋的關係,所以變成了「蘇家糖魚」,我不能說

它不好吃,因為它的味道已經比前兩道祖傳名餚好多了,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涓


妮因為找不到醋而心情沮喪,竟然忘了煎魚是需要翻面的.....













-待續-







* 很多事情,有過一次經驗就夠了,而女孩們,有過一次荼毒人的經驗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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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棟11樓 (30)

   我很慶幸這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達美樂,而且它的電話超好記,重點是它送東

   西的速度算很快,免去我們七個人的饑涼之苦。


   因為王府高湯的關係,那火鍋可以說是全毀了。楊式九層塔蛋大概只剩下兩層,

   蘇家的糖魚也可能讓涓妮的媽媽不敢承認那是她的女兒。


   達美樂頓時成了世上最美味的食物,真不敢相信我在聽見門鈴響的時候竟然有種

   感動,當皓廷把披薩和烤翅拿進來的時候,我們差點掉下眼淚。

   第一次吃達美樂吃到幾近以淚洗面,這情況倒是不太常見。當時如果有相機把我

   們的照片拍起來,那日後看見照片的人可能會以為吃披薩是一種極刑。

   我本以為女孩們應該會稍微撐一下,至少為她們煮出來的東西保留一點面子,沒

   想到除了艾莉之外,婉如和涓妮對披薩下手之快,讓人有一種她們根本就忘了剛

   剛搞出了些什麼名堂的錯覺。




   一個禮拜之後,期末考結束,我跟阿居約好要一起回高雄,這一個月的寒假,阿

   居將成為我們家的一份子。


   下午,我在電梯口碰到艾莉。

   『子學,你要回家嗎?』

   「是啊,我跟阿居說好了要一起回去,我好興奮,終於可以回到我美麗的高雄了。」

   『喔....這個寒假B棟11樓註定是孤單的。』

   「怎麼了嗎?」

   『婉如要回家,涓妮也要回家,只有我是台北人。』

   「如果妳不嫌棄的話,妳可以來高雄玩啊。」

   『不會打擾到你嗎?』

   「不會,不會。」

   『那....你可以帶我去西子灣的沙灘上散步嗎?』

   「當然可以,不過,如果妳還是想走五十圈的話,可能會死在沙灘上喔。」


   艾莉輕打了一下我的右手,笑得好燦爛。



   我回到房間,把放了很久沒用的行李袋拿出來,開始整理一些要帶回高雄的衣服,

   因為時間越來越晚,卻一直不見阿居的影子,我拿出手機撥出他的號碼,卻直接轉

   入語音信箱。


   過了一會兒,我在桌上看見阿居留給我一張字條:



   「子學,我最親愛的朋友:

     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你熱情邀我到你家一起渡過長達一個月的寒假,我

     更是感動在心,只可惜我跟你真的是不同世界的人,雖然我們幾乎一直在同一個

     範圍裡呼吸著。

     自從我爸媽走了之後,伯父伯母對我的照顧比我自己的親戚要多上許多,就連學

     費都是伯父借給我的,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他告訴我:「學費是小事,當是我用這

     些錢聘請你當我兒子的褓姆吧,你跟子學在台北生活,我沒辦法就地照顧,你要

     幫我照顧他。」,讓我除了感謝之外,對你跟伯父的感情又更加深了一層的羨慕

     。伯父叫我不要告訴你這些,但我還是多嘴了,不過雖然我食言了,我卻有一種

     滿足感。


     好了,肉麻的話我沒辦法說很多,不然你等等要搭車,可能會因為回想起這張紙

     條而吐得到處都是。


     原諒我放你鴿子吧,子學。我兼了兩份工作,明天還要去教小朋友寫書法,回高

     雄渡寒假這種太無聊的事情,我可能兩天就悶壞了吧。你想看見水泮居臭酸掉嗎

     ?你一定不忍心的,對不對。


     我雖然是沒有爸媽的孩子,但我很高興我的爸媽留給我健康的身體,他們在天上

     也一定希望我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吧。



     祝你一路順風,子學,如果回來的時候方便的話,幫我帶點高雄的陽光吧。



                                                              最帥的阿G   」




   看完紙條,我感覺眼角氾了點淚水。這幾年來阿居一點都沒變,還是那個勇敢堅強

   永遠不認輸的水泮居。當然啦,也一直是那一個不太像話的水泮居,從他說自己是

   最帥的阿G就可以得知了。



   皓廷知道阿居一定會放我鴿子,所以他很悠閒的坐在客廳等我。

   「水泮居回高雄過寒假?這比要政治人物不要貪污還難。」皓廷笑著說。

   「他辛苦了好幾年,我想讓他休息休息。」

   「子學,你其實不必替阿居擔心太多,他其實早就已經訂出休息的計劃,而且一旦

     他付諸行動,你一定會嚇一大跳的。」


   皓廷賣關子的說著,我的好奇心狠狠的被他勾了起來,當我追問他的時候,他只有

   說「有一天你會知道」。


   皓廷載我到車站的路上,我接到藝君的電話。我突然發現我今天好忙,所有的主角

   都碰到了。


   『你要去哪裡?』

   「回家啊!」

   『高雄嗎?』

   「是啊。妳不用回家嗎?」

   『我可以去嗎?』

   「呃?為什麼?」

   『反正遲早要去的。』

   「什麼遲早要去的?」我有點抓不清楚她說話的頭緒。

   『你買了車票了嗎?』

   「買了啊。」

   『幾點的?』

   「晚上八點多的。」

   她在電話那頭頓了一會兒,然後說『你是不是不想讓我跟?』

   「不是,我沒這個意思,我只是回家,而且跟我回家有點奇怪不是?」

   她又悶了一會兒,在電話那頭嗯來嗯去,『.....那好吧....』,她說。


   不知道為什麼,聽見她妥協的語氣,我竟然有種放鬆的感覺。


   『你大概幾點會到高雄呢?』

   「嗯....大概凌晨一點左右了吧。」

   『那我那時候再打給你好了,問問看你是不是平安到高雄了。』

   「妳不覺得直接給我電話比較好?而且妳也不必為了等我到高雄而犧牲睡眠啊。」

   『不....我不要....』

   「為什麼?」

   『如果那一天到了,我一定會給你我的電話的。』

   「好吧,不勉強的。」我回答,儘管我有些不解。

   『子學,我想吃高雄的黑輪。』

   「黑輪?台北也有啊。」

   『可是,黑輪不是高雄的名產嗎?』

   「印象中不是這樣。」

   『那高雄的名產是什麼?』

   「高雄有三好,一是人好,二是人很好,三是人非常好。」

   『子學,才幾天沒見,你變白爛了....』

   「啊哈哈哈....你真是不懂幽默的女孩。」我乾笑了幾聲。

   『不理你了,晚上等我電話,Bye.』她俏皮的笑著,然後掛了電話。



   講完電話,剛好到車站,我跳下車,拿起我的行李。


   「徐藝君?」皓廷問。

   「是啊。」我回答。

   「她好像很喜歡你。」皓廷笑著說,眼神與表情都帶著不可言喻的自信。

   「你這表情是怎樣?」

   「有信心的樣啊。」

   「你覺得她很喜歡我?」

   「是啊,而且她還可能自己都不知道。」

   「皓廷,你越說越絕了。」我睨著眼看著他。

   「相信我,子學,她喜歡你的程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何以見得?汝不是魚,焉知魚樂?」

   「吾曾為魚矣。」他笑著說,自信滿滿的。


   面對他的自信,我心裡有點慌亂。我試著轉移話題,邀皓廷到高雄玩幾天,但他笑

   著搖搖頭。

   他堅持要留在台北,說家裡經濟不是很好,他想多少賺點錢貼補自己的學費和生活

   費。

   我拍了拍皓廷的肩膀,向他說了再見。

   他戴上安全帽向我揮揮手,然而加足了油門離去。我走進車站,排隊等著領取網路

   預購的火車票,我抬頭,火車時刻表正啪啦啪啦的翻動著。



   這時手機有訊息傳來,發訊人的名字是艾莉。


   『一路小心,別睡過頭了,等我去高雄喔,我在期待西子灣的沙灘。:)《艾莉》

     2002/01/04  19:57:46』





   我笑了,心中一陣喜悅。

   剛剛皓廷跟我說的那番自信的猜測,我竟然忘了....














   -待續-














         * 當感情需要一個確定時,我是確定的那一方,還是被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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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棟11樓 (31)

   到高雄之後,藝君變得奇怪,除了打電話的頻率增加了之外,說話也常常支支吾吾

   的不知道重點在哪,我擔心她是不是生病了,她一下子說是,一下子說不是,然後

   一下子很誇張的大笑,一下子又含蓄的說不好意思常打電話給我。


   「天蠍座都這樣嗎?」我問她。

   『怎樣?』

   「唉,算了,沒事,妳還好吧。」

   『對了,我都忘了跟你說,今天天氣晴到多雲,氣溫大概13到17度,凌晨的氣

     溫最低,你要多加一些衣服,晚上睡覺的時候別踢被子了。』

   「妳不適合當播報員。」

   『啊?為什麼?』

   「不知道,總覺得聽妳報告氣象有點怪。」

   『你不喜歡嗎?』

   「不會啊,只是有點怪。」

   『子學,我在台北好無聊....』

   「那妳為什麼不回家?」

   『因為我家很遠,你什麼時候要回來?』

   「開學前一個禮拜吧。」

   『記得,我想吃黑輪。』

   「高雄的名產不是黑輪,就算我把黑輪帶上去好了,也早就壞了吧。」

   『那我去高雄吃?』

   「啊?不會吧,為了黑輪跑到高雄?」

   『哈哈哈哈哈哈。。。怎麼可能。。。』,你看,她笑得有點誇張。

   「我想也不可能。」

   『你是笨蛋。』,她收起笑聲,笨蛋兩字說得極為認真。

   「幹嘛罵我?」

   『是笨蛋就該罵,你是笨蛋,笨蛋,笨蛋。』


   當我被罵的一頭霧水,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時,她又笑了出來,然後說了一聲『傻瓜

    』,就把電話掛了。

   接下來的幾天,藝君還是一樣每天打電話給我,比較誇張的時候一天打了三通,最

   少的也有一通,雖然常打,但時間其實都很短,我一直問她為什麼不給我電話,她

   總是笑著不說。


   一個天氣不是很好的早上,艾莉打電話告訴我她已經在高雄火車站,問我是不是有

   空去接她?


   「當然有空。」我說,心中泛起一陣喜悅。

   『那我該在哪裡等你呢?』

   「如果妳相信我的話,妳就隨意的挑個地方吧,我一定可以找到妳的。」

   『子學,你是認真的嗎?』

   「呃....當然是....」

   『嗯?』

   「當然是開玩笑的。」電話這頭我吐了吐舌頭呵呵笑著,其實心裡暗罵自己沒種。

   『還好你不是認真的,』她笑著說,似乎吐了一口氣,『我可不想還沒有見到你,

     就已經被綁架了,對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台北人來說,高雄幾乎是另一個國家一樣

     的陌生啊。』

   「如果有人敢綁架妳,我一定拿命跟他拼了。」

   『呵呵呵,』,她清清脆脆的笑聲從電話那一頭傳來,我有種快要被溶化的溫暖。

   『在你要拿命跟他拼了之前,先來把我接走好嗎?』



   我出門的時候,看了看天色,似乎沒有好轉的跡象。

   我們約火車站出口右手邊的第三座公共電話前面,怎麼會約在這麼奇怪的地點我也

   忘了。當我用最快的速度抵達車站的時候,她雙手交叉的背在背後,在原地跺步著。


   我把機車暫時擺在一旁,然後慢慢的走近她。

   「小姐,」我輕聲喚著,「我有榮幸可以認識妳嗎?」

   『為什麼想認識我呢?』她注視著我。

   「我沒有想認識妳的理由,我只有想認識妳的衝動。」

   『喔?那如果我說抱歉呢?』

   「那我可能會不斷的難過,不斷的難過。」

   『子學....』,她的眼睛閃著晶亮的光芒。

   「嗯?」

   『一定有很多女孩喜歡你吧。』

   「這妳就誤會了,二十一年來,我還不曾了解過喜歡別人的感覺,就別說被別人喜

     歡的感覺了。」

   『相信我,子學,』,她伸手撥了一撥我的頭髮,『剛剛你所說的兩種感覺,你正

     在體會著。』


   我像是被電擊一樣的說不出話來,她的笑容在我眼前忽明忽暗,我好像有些暈眩,

   但試圖定神的時候眼前的一切還是清楚的。


   我替艾莉把行李放到前踏板上,她的行李其實只有一個小小的背包,裡面並沒有裝

   多少東西。

   我先穩住車子,她搭著我的肩膀,上了車。

   一路上,艾莉像個幼稚園的小朋友一樣,對路上的一切都有著抵擋不住的好奇感,

   她不斷的問我這裡是哪裡?這棟建築物是做什麼的?這個區叫做什麼區?為什麼高

   雄的路都這麼大?


   我突然有種難以喻意的充實感,像是一顆寂寞了很久的心在瞬間被填滿。

   艾莉的左手輕輕的放在我的腰際,我有一種想去牽住她的手的衝動,停紅綠燈的時

   候,艾莉的臉輕輕的靠在我的肩上,我有一種想轉頭去貼近的衝動。


   有時候,經過我們身邊的騎士會回頭看看艾莉,我想是她的長髮引起別人的暇想吧

   。但面對這樣的情況我卻很高興,我想像著他們的心裡一定在說「這女孩真漂亮,

   可惜已經名花有主了吧。」


   艾莉,妳已經名花有主了嗎?如果是的話,那會是我嗎?

   我傻傻的在心裡自言自語,當下我多希望她能給我一個答案啊。



   就在這個時候,「噹」的一聲,許久不見的問題從腦海裡跳了出來。


   「你喜歡艾莉嗎?你喜歡艾莉嗎?」

   問題問得好急切,我開始慌張。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我這麼問吧,你喜歡藝君嗎?你喜歡藝君嗎?」

   「啊.....」


   有如大夢初醒一般,我幾乎忘了藝君的存在。心裡像是有千萬的結一樣一下子全都

   綁了起來。



   『你怎麼了,子學?』

   艾莉問我,她伸手拍了拍我的胸口。


   「沒有,沒有,我不小心發了呆。」

   我看了看天色,比我出門的時候更灰更暗了。

   「好像會下雨呢。」我說。

   『嗯,那怎麼辦呢?你要帶我去哪呢?』

   「妳不是想去西子灣的沙灘嗎?」

   『真的嗎?』她興奮的叫著,『那如果等會兒真的下雨的話,在沙灘上散步,一定

     很美很美吧。』



   艾莉,妳知道嗎?妳說話有一種魔法。

   好像每一個字都是一個環扣一樣,我的心就這樣一再的被層層扣住,卻怎麼也捨不

   得放。


   這是愛情的樣子嗎?

   我開始猜想著,當皓廷遇見睿華的時候,是不是也有跟我一樣的感覺呢?當阿居遇

   見彧子的時候,是不是也一樣暈眩說不出話來呢?


   如果皓廷跟阿居都跟我一樣的話,那答案是不是也很明顯了呢?




   「噹」的一聲,我以為是問題跳了出來,結果不是。

   「從現在開始,是非題已經結束,你只剩下一則選擇題。」



   我的心裡有個聲音這麼告訴我。

   西子灣到了。















   -待續-














               * 其實,我一直在選擇題裡,是非題只是....一種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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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棟11樓 (32)

   中山大學大門口的駐衛警察都會攔住沒有停車證的遊客,是因為有太多人想直接開

   車到裡面去,可見學校太大也是會讓人覺得麻煩的。

   但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竟然糊里糊塗的就把車直接騎進校園了,校警竟然也糊

   里糊塗沒有攔阻我。


   「一定是妳的關係。」我回頭對著艾莉說。

   『為什麼?』

   「因為你的美麗像陽光一般的刺眼,那校警沒能睜開眼睛。」

   『子學,並不是每個女孩都吃油腔滑調這一套的。』

   「啊?」我嚇了一小跳,「妳不喜歡嗎?」

   『不過,偶爾吃一次應該不會太油。』


   說完,她笑得闔不攏嘴,東倒西歪,我們的安全帽互碰了好幾下,發出聲響。

   到了海水浴場,我發現我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就是忘了海水浴場的開放時間。西

   子灣海水浴場的開放時間是每年的三月一號到十二月三十一號,而現在是一月。



   『那怎麼辦呢?』

   「還有一個地方,不過要搭船。」

   『搭船?你是說旗津嗎?』她的眼睛亮了起來。

   「是啊,妳想去嗎?」

   『會很遠嗎?』

   「不會,但渡船頭的海水很臭就是了。」我擠著鼻子,作勢說著。

   『沒關係,我可以拉你的衣服來當口罩。』

   「那我怎麼辦?」

   『你是高雄人,應該很習慣了,就自生自滅吧。』她咬著下唇,輕輕的笑著。




   到了渡船頭,我買了兩張船票。她看見有人把摩托車也騎上了船,好奇的問我為什

   麼?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我不知道她想問的是為什麼車子可以騎上去

   ?還是船為什麼不會因為太重而沉下去?


   「就是可以騎上去,沒有為什麼。」我乾脆這麼回答,她聽完這有回答跟沒回答差

   不多的答案,轉頭看了看我,竟然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的不好意思的笑著。



   我帶她走在旗津的街道上,已經過了午餐時間,為了盡地主之宜,不能讓客人餓著

   ,我提議先吃飯。本來又說要猜拳決定吃什麼,但因為我已經輸怕了,所以我們決

   定吃牛肉麵,不再囉嗦。

   她說她吃得不多,堅持只叫一碗,我說叫兩碗小的,她搖頭,後來我妥協,但向老

   闆多要了一個空碗。


   『我的堅持好像給你帶來困擾了。』她說。

   「不不不,沒有的事。」我趕緊否認,是不想讓她知道其實我是因為不好意思。



   在吃麵的時候,她很認真的拿起一旁的報紙看著,我一直好奇她在看什麼為何這麼

   認真,等到我湊近一看,原來她正在欣賞一篇副刊文章。

   我不想打擾她,所以也就沒有說話。她看完之後雙眉之間多了些許愁悵,我問她怎

   麼了,她搖搖頭,我拿過副刊一讀,原來那是一首詩。




   「紅藕香殘,玉蕈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

     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




   我不是中文系的,所以我不知道這是誰的詩。如果你問我民法第十一條是什麼,我

   會告訴你是「同死推定」。

   又什麼是同死推定呢?就是二人以上同時遇難,不能證明其死亡之先後時,推定其

   為同時死亡。

   又「同死推定」都用在哪些情形上呢?因為篇幅的關係,如果你有興趣,我們改天

   再討論。




   「這是什麼詩?還是....我該稱它為詞?」

   『這是宋詞,李清照的一剪梅,而且這只是上半段,它還有下半段,我認為一定要

     上下兩段同時呈現,才有那滿滿的相思愁。』


   我看著艾莉說話的眼睛,以及那種認真的神情,不禁看得出了神。


   『子學,你在發什麼呆?』

   「啊!沒有!沒有.....既然妳說要上下兩段同時呈現,那下半段是什麼?」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這首詞是什麼意思呢?」

   『這首詞是李清照寫自己對丈夫的思念,在月滿西樓的時候愈發自己對丈夫的相思

     之苦,因此藉著這首詞寄託情意,她用花比喻自己,用水比喻她的丈夫,你知道

     最精華的是哪一句嗎?』

   「哪一句?」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為什麼呢?」

   『這一句看似愁悵憂柔,但其實是強而有力的,它的意思是當思愁在眉間消失的時

     候,卻在心頭湧現。完全表達了相思之情無法排除的苦痛。』


   她似乎可以感覺到李清照的心酸一樣,眉頭稍鎖,語氣中顯得有些落寞。



   「妳渴了嗎?」

   『嗯?什麼?』

   「我帶妳去買杯熱咖啡,然後我們去沙灘走走吧。」

   『嗯。』她終於笑顏逐開。



   買完了咖啡,我們徒步走到沙灘上,一路上艾莉的話變得少了,可能是因為那首詩

   影響的吧。


   但當她一旦踏上沙灘,整個人立刻變得不一樣。

   她像個孩子一樣往海浪跑去,在一陣陣白色的波浪間來回奔跑著,我遠遠的看著她

   ,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如果我不認識她的話,我可能會以為她是個天使,在浪花

   之間舞動著曼妙的姿態。



   過了一會兒,她吐著舌頭回到我旁邊,說海水好冷,腳好冰。

   我笑她的可愛,在沙灘上挖了一個洞把她的腳埋進去,免得被風吹的痛了。

   她看著我,左手托著下巴,我問她在看什麼,她只是笑一笑。




   『子學,你喜歡古詩嗎?』她問。

   「古詩?我不能說喜歡,因為我沒有研究。」

   『我也沒有研究,但喜歡不需要經過研究。』她轉頭看了看我,揚起了嘴角笑著。

   「是這樣啊?那....大概吧,或許吧,可能吧,我是喜歡古詩的吧。」

   『為什麼這麼不確定?』

   「因為我找到了另一個不能確定的理由了。」

   『什麼理由?』

   「面對古詩,我只會讀,會寫,會念,但我感覺不到其中的起伏,我感應不到作者

     的心緒,我不知道為什麼有人看了古詩之後竟然是憤懣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有人

     看了古詩之後竟然是哭泣的。」

   『你的意思是說,你不明白詩的痛,也不明白詩的苦,所以不知道怎麼喜歡?』


   海風吹來了一陣風沙,打在小腿上有些刺痛。

   我點點頭,她笑了一笑,繼續說。


   『其實古詩表達的很簡單,只是其中的語意因為年代久遠的關係,我們需要去解釋

     它罷了。』

   「怎麼說?」

   『沒辦法言傳,這只能意會。你這麼聰明,一定可以意會的,相信我。』

   她很有信心的拍著我的肩膀。


   「有時真羨慕你們中文系的人,念的書多,氣質又好。」

   『你不能這麼說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專長嘛,如果你問我....嗯....民法第十一

     條是什麼,我是不可能知道的。』


   她說完,我嚇了好大一跳,睜大眼睛看著她,

   她似乎被我嚇著了,連聲問我怎麼了。我很想解釋給她聽,卻不知道從何解釋起,

   只好隨便拿個理由搪塞。


   「民法第十一條我也忘了啦,呵呵呵...」

   嘴裡這麼說,心裡卻是一陣波濤洶湧。



   然後,我們就這樣靜靜的坐在海灘上,沒有再說多少話。

   艾莉偶爾抬頭看著遠方的海,偶爾低頭發呆,然後時而轉頭考我知不知道某某人的

   哪一首詩?又時而轉頭告訴我她最喜歡的詩人是辛棄疾,最喜歡的作品是《青玉案》。



   還好青玉案我會。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眉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念完,我驕傲的站起身來,朝著大海大笑三聲,旁邊正好有女孩走過,笑我像個神

   經病,我趕緊蹲下,對著艾莉傻笑。

   但她卻只是微笑的看著我。

   這時天開始下起雨來,一顆一顆的雨珠打在我們的臉上,水花輕輕跳著,浪依然一

   陣一陣不規律的拍打著。


   海上開始飄起一陣水霧,我想是下雨的關係吧,我們的眼前呈現一陣白色日幕。



   她站起身,拉著我的衣角。

   『我們說好的,要在雨中的沙灘上散步的。』

   我想叫她離開,但她的表情告訴我,這一場雨,她似乎很期待很期待。



   艾莉,這是我第二次陪妳淋雨了,我想問妳,現在淋雨的感覺,與上一次有什麼不

   同呢?如果可以,我能不能再勾起妳的小指,走在這妳期待的雨中陪妳散步呢?



   就在那一秒鐘,我好想問她「如果妳說的散步會讓兩個人頻率接近,甚至知道對方

   心裡正在想什麼是真的的話,那麼......妳聽見了嗎?艾莉....」


   「我....我喜....」

   不知怎麼著,我竟然有些無法控制的說出口。


   『嗯?你說什麼?』

   「喔....沒有,我是說,我喜歡在海邊散步。」我勉強擠出一句話,以及一個笑臉。

   『嗯....』她看著我,微笑著。


   雨沒有停,我們的腳步一樣。

   所以頻率.......或許也相同.....吧....














   -待續-















     * 頻率相同的話,表示我們想的是一樣的嗎?如果是,為什麼我感覺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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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棟11樓 (33)

   大三的下學期來到,所有的同學都變了樣。現在想想,當時變了樣的好像還包括了

   阿居皓廷還有我。


   一開學的氣氛就有明顯的不同,去年還看得見的同學,今年好像不見了,但你也

   沒聽說他被開除或退學或轉系的,一問之下才知道去補習班了。


   接著補習班像瘟疫一樣快速在法律系三年級生的身上擴散,中了毒的人會很快的

   在學校消失,活像人間蒸發,直到某天突然遇見,他很熱切的跟你打招呼並且噓

   寒問暖,你還會覺得怪怪的。


   一些學弟妹偶爾想到班上找學長姐,一下子小明小明的喊,一下子阿美阿美的叫

   ,不過,當他們找了幾次沒找到之後,也大概都知道學長姐得了一種叫做補習班

   的病。


   這病運氣好的話兩三年之內就可以痊癒了,運氣不好的話....可能窮其一生都在

   生病。


   「為什麼呢?」一定有人會問,我慢慢的說給你們聽吧。



   有些人得病較早,有些人較晚,也有些人永遠都不會得到。但不管是不是會得這種

   病,時間大都出現在大三,早一些的就是大三上,晚一些的就是大三下。

   我們班算是災情傳的比較慢的,直到大三下學期,來上課的同學才明顯的變少,教

   授上課的內容變得越來越像「師父」。


   怎麼說呢?因為師父大都會教徒弟一些絕招來以防萬一,而這些絕招就算不是百戰

   無敵,至少也能做到防守無漏洞。而法律系學生最直接且主要的出路就是國家考試

   ,教授也知道學生除了參加考試沒有他途(除非放棄法律之路),所以上課的內容開

   始教導一些解題「秘訣」,「實例演習」越來越多。因為不教你「實例演習」,許

   多解題「秘訣」你就沒辦法清楚明白的了解。


   這些其實多半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但也有些鮮為人知的事情著實會讓學生嚇一大跳

   的。

   舉個例子吧,法律系的學生大概都知道「國際商務」的重要性不亞於公司法或票據

   法,但就因為國家考試不列其為考項,所以幾乎沒有人要選國際商務課,只要有開

   國際商務課的教授上課時間一到,大部份都會拿著飼料去上課。


   「為什麼要拿飼料?」還有人傻傻的問。

   「因為門可羅雀,沒課上就養鳥囉。」


   相對的,一些國家考試指定科目就鐵定門門爆滿,不只是我們自己學校的學生,就

   連其他學校的學生都會來搶著聽課。這時教授教得好不好已經不是重點了,重點在

   課堂上能不能聽到一些「資訊」。


   其實很久以前就聽過學長戲稱我們系是「補習班」,沒想到走到大三,我們還是遇

   到了相同的狀況。


   很多同學開始不到學校上課,因為我們學校的「共筆文化」(之前有解釋過何謂共筆

   )實在太盛行了,只要你有共筆,不來上課也沒有關係。


   系上的同學開始一窩蜂的往補習班鑽,補習班開始用所謂的「資訊」招攬考上來補

   習,當你不太能理解所謂的「資訊」是什麼的時候,大部份的人會告訴你所謂的「

   資訊」就是「可能會考的題目」,但其實「資訊」時常就是必考題,只是大家習慣

   說的「婉轉」一些。


   一些教授常會在國考之前重編自己的書籍之後再重新出版,但美其名是「重編」,

   實際上只是增加內容。可是,考試前到底有什麼內容值得增加的呢?相信聰明人應

   該都曉得了。



   所以我們回到最原點,為什麼有些人得了補習班的病,兩三年之內就會好呢?很簡

   單啊,因為他們是不得了的人物,兩三年之內就通過國家考試了啊。相對的,有些

   人考了十年還在努力奮鬥,「國考通過」四個字像與他絕緣一樣,怎麼考就是怎麼

   不過。


   國考的錄取率是永遠的低點,百分之五、百分之六這樣的數字已經算是可以拍拍手

   放煙火的了。所以法律系的同學會或是聚會也常常創新低,因為某種情結的關係,

   總會有人覺得沒考過國考就沒臉參加同學會一樣。



   「如果我應屆沒考過,同學會我一定會帶拉炮去。」阿居這麼說。

   「你幹嘛啊?」我跟皓廷異口同聲的說。

   「恭喜我沒考過啊,也恭喜同學們國考錄取名額多了一個。」

   「你有病啊?」


   這時阿居只是哇啦啦的不知道在唱什麼歌,然後繼續念書。

   我跟皓廷其實也都習慣了他不太正常的一面,所以也就沒理他,兩千零二年的上半

   年,也就是我們大三的下學期,我們都得病了。


   因為某甲同學吸引了某乙和某丙同學一同去補習班補習,使得某丁某戊和某己也被

   影響而加入補習行列,一個班頓時少了六個人,好像多出了五分之一的空間,卻少

   了五分之一的人氣,所以又有六個人在開學後一個月左右消失了。


   「人間蒸發」變成一種法律系學生的全民活動,大家一起來參與,於是又有近十個

   同學為了活動的宗旨與目的,沒多久也成功的人間蒸發了。


   一直到這時候,我,皓廷還有阿居一直都還是頑固的。



   二零零二年的八月,一個熱到不行,熱到想全身脫光的下午,我接到一通電話,頓

   時傻在那兒,沒辦法說一句話。


   「老師,我是小蒯。」

   「啊啊啊.....」

   「好久不見,有個消息想跟你說,我考上成功高中了,我想跟你說聲謝謝,我可以

     請你吃頓飯嗎?」



   我的嘴巴開開,一陣感動與驕傲湧上來,然後淚水也跟著湧上來。

   那天晚上,我跟阿居,皓廷,還有好久不見的亞勳,一起到小蒯的新家吃飯,這一

   年多的時間他長得好高,就快跟我一般高了。


   「跟你一般高不是「咖」,要跟皓廷哥哥一樣高才是「咖」。」

   小蒯搖著右手食指,然後拍著皓廷的肩膀說。


   「「咖」?這是什麼新語言?」

   「就是....就是....哎呀!我不會解釋!」小蒯懊惱著,我們都是一頭霧水。


   剎那間,我感覺自己好像有那麼點老了,也有那麼點失去了青春本色了。小蒯才小

   我六歲,我竟然發現這進步的年代連時間都很自然的被拉遠。


   如果我真的有些老了,那我離什麼近了點呢?是一年後我即將面對的社會嗎?還是

   幾年前我急欲成為的大人呢?


   因此皓廷說我變的浪漫而且多愁,阿居則認為我像個愛國詩人一般的憂國憂民,雖

   然我知道他們都在說笑,但小蒯的成長與我的蛻變,因為在那一剎那間被自己察覺

   到,才發現原來時間與生命的腳步不曾慢過,只是自己沒有去感覺他的移動罷了。




   因為如此,我決定參加補習的行列,理由是「再不想也得做,因為這個世界的秩序

   與規則若你無法改變,只能遵守。」


   「別人怎麼長大我不知道,也不去理會,但法律人若是該如此長大,就不該因己意

     而抵抗。」我說。


   皓廷很快的被我說服,而阿居則是早就有此打算,所以決定加入。



   「沒辦法啦,因為我是水泮居,我只能這樣走出自己能出人頭地的一條路。」

   他說的很輕鬆,表情還帶著笑容,但我從語氣中聽見他內心裡的無奈。



   我們就這樣跟著人間蒸發了。

   在我蒸發的過程中,艾莉時常會來按門鈴,然後帶來三杯手泡的牛奶,或是三杯偶

   爾太甜,偶爾無味的阿華田,比較值得一提的是,她每次拿來的三個杯子當中,只

   有一個是藍色的,而這個藍色的杯子也一定都是我用的。阿居跟皓廷說那肯定是她

   特地為我買的,我聽了雖然高興,但卻沒敢問她。




   偶爾,對面的三個女孩會到我們家來一起念書,但因為我們六個人分別在四個系裡

   ,所以就算想稍微討論討論,也只能聊聊天氣還有學校餐廳的食飲。


   有時候,艾莉會待到很晚才離開,此時涓妮和婉如多半都已經回去了,而每天都早

   起去打球的皓廷也多半都睡了。

   我們會在陽台看星星,聊一聊自己以前小時候的事情。原來艾莉是雙魚座的,我到

   現在才知道。


   藝君呢?其實她的生活也是沒有什麼多大的變化的,還是時常打電話來告訴我天氣

   預報,第幾號颱風已經形成,並且將會在什麼時候登陸,不過通常她的氣象報告就

   像中央氣象台一樣,不是非常準確。


   我們三個人開始補習後大概兩個月吧,我們在社區中庭看見婉如一個人傷心的蹲在

   地上哭泣,我們趨前問她怎麼回事,她說被老鼠嚇哭了,我們三個在原地笑到哭了。


   後來我們才知道她不是被老鼠嚇一跳,而是被失戀的痛苦嚇一跳。

   高玨因為認識了一個外交系的女孩子而被外交了,留下婉如一個人面對失戀的痛苦

   。一天,我在學校的網球場裡看見高玨和那個女孩,怎麼看怎麼覺得高玨真是個混

   蛋,而且是個眼光越來越差勁的混蛋。


   大三的日子,我幾乎是在背六法全書以及相關考試書籍裡渡過,直到我們安全的確

   定升大四了也是,我說過,得病的過程是痛苦的,阿居跟皓廷的生活跟我沒有差別

   ,他們的痛苦跟我是相等的。



   當我開始習慣了艾莉時常的照顧與陪伴之後,平時只是報報氣象說說笑的藝君,在

   一個颱風來臨的夜晚,濕淋淋的站在社區門口等我


   我心裡的那個聲音所告訴我的選擇題,終於出現了。
















   -待續-















* 人終其一生所有的動作綜合一看,說穿了其實只有四個字,「選擇」與「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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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棟11樓 (34)

一整天都是大雨狂風的天氣,每天都要到籃球場去撒野一番的皓廷,無聊到在家

裡左手拿著民事訴訟法,右手拿著球拍打著。

阿居則窩在我的音響前面,一面聽著悠揚的綠鋼琴,一面猛啃行政法與強制執行

法。


那我在做什麼呢?

我在講電話,藝君打來的電話,今天的她特別奇怪。


『今天全台灣都籠罩在颱風的暴風圈內,所以全省都是百分之百下雨的天氣,氣

溫有些降低,大概在二十八至三十度左右。』

「嗯,我知道了,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

「沒有然後了的然後呢?」

『還是沒有然後了。』

「妳錢多嗎?」我有些不耐煩的問。

『不會啊。』她很平順的回答。

「不會?沒事猛講手機的人不是錢多不然是什麼?」

『你不喜歡跟我說話了嗎?』

「喔,不是啦,只是....哎呀!」

『你不想說話可以掛電話沒關係的。』

「我沒有不想說話,只是妳這樣我有點為難....」

『Bye.』她先掛了電話,我有點錯愕。


兩個小時之後,我的手機又響了,還是顯示私人號碼,這一定是藝君。


「妳一定有事情想說吧。」一接起電話,我連喂都沒說就問。

『沒....沒有....』

「但是妳今天怪得特別離譜,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今天全台灣都籠罩在颱風的暴風圈內,所以全省都是百分之百下雨的天氣,氣

溫有些降低.....』

「這妳剛剛說過了....」我打斷她的話。

『喔....』她的語氣中充滿了無辜....

「藝君,妳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妳這樣我覺得很奇怪,而且我也很擔心。」

『擔心?你會擔心我?』

「妳這麼質疑就不對了,我當然會擔心妳。」

『聽你這麼說,我好高興。』

「妳....」

『子學,我可以去找你嗎?』

「找我?颱風天啊,很危險的。」我急忙說著。

『我不怕颱風啊。』

「可是,我怕妳出事啊,我可賠不起啊。」

『......嘻..』

我聽見電話那一頭她輕輕的笑了幾聲,但是那聲音又不像真的在笑。


「妳是不是生病了?」

『嗯?』

「我是說,如果妳生病了,我可以帶妳去看醫生。」

『我可以說是生病了,也可以說沒生病。』


聽完,有一股無名火冒了上來,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生氣,我只是覺得她好像在玩

,只是在玩什麼我不知道而已。


「藝君,如果妳生病了,就打電話告訴我,但如果妳在玩,我可能沒時間陪妳。」

我還是忍住脾氣心平氣和的把話說完,然後掛上電話。



這之後好幾個小時,她都沒有再打電話來,阿居皓廷說肚子餓要吃中飯,我們隨便

放了幾塊科學麵煮一煮就當做是中餐了。



下午大概四點左右,我的手機又響了,還是藝君打的。


『子學,對不起。』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

『我惹你生氣了,你還是第一次掛我電話。』

「我實在是不知道妳在想什麼,」我深呼吸一口氣,繼續說,「如果妳真的身體不

舒服,我可以帶妳去看醫生。」

『我不是身體不舒服....』

「那不然是....?」

『子學,我真的不可以去找你嗎?』

「妳要怪就怪颱風吧,太危險了,妳沒聽見外面的風雨聲嗎?」

我還特意把電話拿到窗台去。


「聽見了沒?」

『我知道風雨很大....』

「知道就好。」

『讓我任性一次,你不會生氣吧。』


她沒等我回答就把電話掛斷了,我心裡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時間一分一秒慢慢的走過,我越來越焦躁,在客廳裡跺來跺去,阿居皓廷看我這樣

,都忍不住問我到底是什麼事情?

我回答不出來,因為我也不知道藝君堅持要在颱風天來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


一直到晚上,警衛中心打了一通電話上來,說有個女孩子要找我。

我趕緊披了風衣就跑下去,藝君濕淋淋的站在社區門口。


「我叫她進來等,她不要。」警衛伯伯急忙向我解釋,我對他點點頭,說了聲謝謝。


「妳到底在做什麼?」我有點生氣的說,伸手把她拉到庭裡。

『我想見你....』

「我銬!明天不能見嗎?就非得要今天?」我一面生氣的說著,一面拿出面紙擦拭

她臉上的雨水。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忍著眼淚。

「什麼怎麼辦?妳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上個禮拜,他回來找我....』

「他?」我立刻想起,是那個在馬祖的他。

『他說他還是很喜歡我,要我繼續跟他在一起。』

「然後呢?」

『可是....我....我沒辦法....』

她的淚水終於滑落。


『我以為....可是我沒辦法....』

「藝君,妳先冷靜下來,慢慢說,慢慢說。」


她咬了咬下唇,吸了吸鼻子,眼淚一顆一顆的從她的眼角滑落,我連擦都來不及。

『子學....』

「嗯,什麼事?」

『我好想你....』


她的眼淚持續崩潰著,雙手環繞在我的肩膀上,緊緊的抱著我,這是她第二次抱我。


『我以為我不是喜歡你....我以為我不會喜歡你....』

『我以為在我平復失去他的傷痛時.....有你的陪伴一定會好得很快....』

『但是....當他又出現了以後....我才真正的發現....我一直在騙自己....』

『這場大雨打醒了我....讓我知道了我沒辦法再騙我自己了....沒辦法再騙了....』


她痛哭失聲,環繞著我的雙手在我的背上搥打著。
她痛哭失聲,環繞著我的雙手在我的背上搥打著。


『我好喜歡你....真的好喜歡你....』



皓廷說的沒錯,她是喜歡我的,只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我也可能是喜歡她的,只

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把藝君帶到樓上讓她盥洗,拿了一些乾淨的衣服給她穿。本來我想在風雨小一點

的時候送她回去,但風雨似乎沒有變小的趨勢,她也堅持不想回去。


我讓她睡在我的床上,然後我去跟阿居擠一張床,皓廷阿居都說我白白放棄一個好

機會,我回罵他們一句變態。


睡覺的時候,阿居問我是不是喜歡她?我嗯嗯哎哎的回答不出來,只說了句不知道

。後來我想起今晚艾莉沒有來找我,心裡莫名其妙的感到心安。


這時我像是被嚇著了一樣跳了起來,一旁的阿居問我怎麼了?


「阿居....我不喜歡她....」

「啊?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的是另一個女孩。」



「噹」的一聲,我想是問題出現了吧。

「已經沒有問題了,因為你已經說出了選擇題的答案。」心裡的那個聲音這麼告訴

我,我竟不自覺的微笑。

這時,艾莉和藝君的樣子像一本相簿一樣不斷的在眼前翻動,越翻越後面的時候,

艾莉的篇幅慢慢的變多,直到最後幾頁,我再也沒有看見藝君。


隔天早上,我在藝君醒過來之前寫了一張紙條,放在枕頭邊,就帶著書出門了。


「我曾經想過我會不會為妳到合歡山上去取雪給妳,也曾經想過下一次吃麥當勞是

不是也跟妳一起去,但我就跟妳一樣,我沒有辦法騙自己,昨晚的大雨不只打醒

了妳,也打醒了我。


藝君,妳說過,咖啡與牛奶的相遇,像是註定的緣份一樣,咖啡少了牛奶,就少

了一道香味,牛奶少了咖啡,就只是無奇的牛奶。

昨晚,我終於了解妳的意思了。

只是藝君,妳可能忘了吧,咖啡其實可以只是咖啡,牛奶也可以只是牛奶啊。

我是一杯咖啡,所以....我不適合咖啡牛奶吧。」














-待續-















* 咖啡與牛奶確實是絕配,只是.....不一定真要配在一起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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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棟11樓 (35)

   是吧,是這樣的吧,我是一杯咖啡,我知道或許牛奶會是最好的佐配,但我只是

   一杯咖啡,我想也大概只有咖啡會了解我吧。


   那天回到家之後,我的房間是空無一人的,雖然我把拒絕的意思用特殊的字眼表

   達給藝君了解,但當我踏進房間的那一瞬間,我還是感覺到那一絲的落寞。


   想必是藝君留下的吧。


   她在我留給她的字條上用紅色的筆畫了一個「^_^」這樣的笑臉,寫了一句「你的

   床上,有你淡淡的香味。」,她把我借給她的衣服很整齊的折好放在一邊,我的

   心裡有種被擠壓的感覺。



   那天之後,藝君就沒有再打電話給我了,我開始不知道明天的天氣如何,有時候

   看氣象報告心裡會惹來一陣煩躁,總覺得這些氣象主播都很差勁。


   我常在往補習班的路上刻意的繞到神奇學舍,但每次一到學舍,我心裡就有一股

   濃濃的不安,再轉頭看看那間洗衣店,我很怕看見她剛好從裡面走出來。


   我在5G的信箱裡看見很多她的信,有些郵戳甚至已經有兩個月了,她卻都沒有

   收,也似乎沒有想收進去的意思。



   大四開學之後,我跟皓廷他們三個人就幾乎很少在學校出現,大部份只會出現在

   補習班和圖書館,不過偶爾會在K書中心遇見艾莉,她想考研究所,但她卻沒有

   參加任何補習。


   「妳為什麼不參加補習呢?」我問她,在K書中心的樓下。

   『因為我沒辦法做很確實的決定,我到底是真心想上研究所呢?還是我想出去工

     作了呢?』她稍稍的皺著眉頭說著。

   「妳在準備哪一個研究所呢?」

   『歷史研究所。』

   「如果妳沒有上研究所,妳希望從事什麼工作呢?」

   『我也不知道,我可能頂著中文系畢業的氣質光環,卻跑去賣章魚小丸子吧。』

   「呵呵呵呵,這是非常有可能的,」我笑著,繼續說,「可是妳這樣,兩件事情可

     能都做不好,妳有想過嗎?」


   她愣了一會兒,兩個大眼睛直咚咚的看著我,然後微笑的說:

   『子學,我是個優柔寡斷的人,尤其是對我在意的事情。』她摸摸自己的鼻子,有

   點在責怪自己的味道。

   『我總會在取捨之間失去平衡點,在取之時害怕捨,在捨之時又患得患失。』

   『所以我很羨慕你,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也能在當下拿出勇氣與行動去實踐。』

   她站起身來,稍微轉了轉腰,伸了伸骨。


   「妳可能太看得起我了,」我哈哈笑著,「很多事我也必須經過一番掙扎才能做出

     決定,而且決定之後,我還不一定可以接受結果呢。」


   艾莉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我,然後用她招牌帶著魅力的笑容笑著。



   那一陣子,我們每天都會在BBS上傳訊說話,有時候一聊忘了時間,隔天就會黏

   在床上很難清醒。這時艾莉都會打電話給我,她會在電話那頭輕輕的喊著『起床了

   ,睡豬。』


   明明是跟我同一個時間睡覺的,為什麼她總會比我要早起床呢?



   艾莉叫我起床的日子大概持續了一個多月之後,我的電腦非常神奇的燒掉了。可

   能是從來沒有關機的關係,主機燒了,螢幕燒了,連多孔插座也燒了。


   「可能是電壓不穩的問題,供電量一下子變大,插座負荷不住,其他的東西跟著

     遭殃。」阿居很正經的說,他本來對電腦就比較內行。


   「沒救了,螢幕要換,主機或許還可以揀一些沒壞的繼續用,不過我是建議,直

     接買台新的會比較快一點....」


   本來很正經的他,這會兒像在說鬼故事一樣的越講越小聲,然後突然唱著歌離開我

   的房間。


   「電腦燒掉了,子學要起肖,沒有電腦,沒有網路,乾脆死了好,啦啦啦。。。」

   這是他唱的,依著「滄海一聲笑」的曲,我都快崩潰了,懷疑我怎麼有這種朋友。

   不過他說的沒錯,沒有電腦,沒有網路,對一個大學生來說,大概跟死了差不多。


   我很快的到NOVA訂了一台新的電腦,三天之後交貨。


   電腦公司交貨那天晚上,剛好補習班沒有課,阿居跟皓廷不知道去哪裡跟別人借來

   了電視遊樂器,兩個人直盯著電視螢幕大聲喊叫,螢幕裡的車子撞得亂七八糟。

   門鈴響,是艾莉,她拿了些東西來請我們吃,又拿了她買的藍山咖啡豆,說想泡杯

   咖啡大家一起喝。


   這時電腦公司打電話上來,說電腦已經送來了,我應了聲好,拿了鑰匙,就到樓下

   去搬電腦。

   我先是把螢幕搬上來,那螢幕又大又重,艾莉見狀,也說要跟我下去幫忙搬。只有

   那兩個死沒良心的還在撞車。


   所有的東西都搬上來之後,接下來就是灌軟體的工作,本來是阿居要幫我灌的,但

   因為他正在開車搏鬥中,基於凡事要快就要靠自己的道理,我還是自己來吧。


   這時艾莉泡了咖啡,敲了一敲我的房門。



   『子學,喝杯咖啡吧。』

   「這是什麼豆子?還是藍山嗎?」

   『是的,你不喜歡嗎?』

   「不,不會。」我笑著回答,但看著這杯咖啡,腦子裡卻閃過藝君的咖啡牛奶。

   「只是我對咖啡並不了解,妳可以解釋一下什麼是藍山嗎?」

   『藍山咖啡豆產在牙買加藍山山脈,所以用藍山命名,又因為藍山山脈的平均高度

     都是海拔一千八百公尺以上,所以在這高度之上的區域種植的豆子,才能被稱做

     藍山,低於這個高度,就算是在同一個藍山區域裡的咖啡豆,也頂多只能叫它牙

     買加高山咖啡。』


   我聽得有點吃力,但她說得很開心。

   「一定要海拔一千八百公尺以上?要求真如此嚴格?」

   『是啊,甚至有些咖啡癡還堅持,一定要在藍山山脈最高海拔二千二百五十六公尺

     的地方種植的咖啡豆,才叫做真正的頂級藍山咖啡。』

   「那妳呢?妳也這麼堅持嗎?」

   『我堅持的不是咖啡豆,而是跟誰一起喝咖啡。』

   我聽完這句話,有種被電著的感覺,本來手裡還拿著滑鼠,卻因此掉在桌上。

   她看見我的反應,呵呵的笑了出來,『逗你的啦,呵呵呵,你的反應真好玩。』她

   說。



   艾莉,妳真的是逗我的嗎?為什麼我連妳在逗我都覺得快樂呢?

   是不是妳也真的是一杯咖啡呢?如果是的話,那妳是海拔二千二百五十六公尺的頂

   級藍山嗎?因為,我有一種離妳有段距離的感覺。



   「艾莉,我可不可以問妳一個問題?」

   『你問啊。』

   「為什麼妳會猜測我喜歡偏酸的咖啡呢?」


   她聽過問題,稍微愣了一下,歪著頭看著我,表情甚是漂亮。

   但是她沒有回答問題,她站起身,說時間到該回去看點書了。



   那天晚上,我試了好久,網路終於通了。

   我連上線,首先去尋找艾莉是不是還在名單上,但她已經下線了,時間已經是半夜

   三點。


   但我在查詢她的時候,看見她的名片檔這麼寫著:


   『我喜歡偏酸的藍山,我期待有人跟我一樣。』














   -待續-













           * 因為妳,我才真正的發現,原來我喜歡的咖啡,其實偏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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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棟11樓 (36)

   我開始至少每天喝一瓶藍山,在我要到補習班或K書中心之前,阿居跟皓廷好像也

   受了我的影響,對咖啡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我們的K書中心附近有個公園,那個公園不大不小,但樹卻植得很密,生長得也很

   茂盛,有時候在下午經過,會看見一些年輕媽媽帶著三五歲不等的孩子在公園裡穿

   梭跑跳嘻戲著,一些老爺爺們會在涼亭裡喝茶下棋,偶爾打打象棋麻將。不過我比

   較有興趣的是那幾個每天溜鳥的爺爺們,他們每天都提晃著自己的鳥籠,準時到公

   園報到,他們都管自己的鳥兒叫做「雀仙」,但那些鳥明明是畫眉。


   我沒養過鳥,所以我不懂,不過雀仙這稱名倒也好聽,大概這麼叫牠們會有潛移默

   化的作用,會讓牠們的叫聲比較嘹亮吧。



   公園旁有個賣紅豆餅的老爺爺,大概每天下午三點左右就會聽見他叫喊著「吼兜兵」

   ,然後推著三輪車停在公園旁邊。


   一開始我還不知道「吼兜兵」是什麼怪東西,後來才了解原本這個老爺爺是外省人

   ,口音不是很好了解。不過紅豆餅可以念成「吼都兵」,他也真是夠酷的了。


   有時候我們會在吃過晚飯之後,就會走到公園去聊一聊,我會帶著我的藍山咖啡,

   而皓廷獨鍾曼特寧,阿居喜歡的口味時常變換,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歡哪一種咖啡

   。這時候公園多半已經沒有人了,只有幾十隻很兇的蚊子陪著。在這裡,我們會討

   論咖啡,討論電影與網路,討論一些國家考試的問題,或是一些社會新聞與污穢的

   政治議題


   有一次,不知怎麼著聊到了李登輝,陳水扁,連戰和宋楚瑜,突然三個人像吃錯藥

   了似的開始輪番發表自己的長篇大論,但因為論戰有些混亂而且激烈,請恕我無法

   詳細的敘述論辯內容,


   但最令我們印象深刻的是,在一番亂七八糟的激烈爭辯之後,我們突然間的安靜了

   下來,像喧嘩的舞廳突然關上震撼的音樂一般的安靜,我看看阿居,阿居看看皓廷

   ,皓廷看看我,我再看看阿居。


   一陣面面相覷之後,我們突然有一種空虛,也可以說是一種新的領悟。


   「為什麼我們突然間安靜下來呢?你們想到原因了嗎?」

   阿居問著,他認真的看著我們。


   「因為我突然間體悟到那些天天在上政治評論節目的人他們當下的心情,更突然間

     了解到在螢幕前看著節目的我們當下的心情,」皓廷平靜的說著,

   「但我們卻都只能說,只能說,卻無法改變什麼。」說完,皓廷嘆了一口氣。


   「想知道我們為什麼突然間安靜下來嗎?」我說,「因為我們剛才討論的那四個人

     ,在我們激烈討論之後都突然間了解到,他們這些政治大頭們,似乎沒有貢獻過

     什麼。」


   我們當下發誓,從此對政治不聞不問,忘了政治這個名詞。

   我突然發現我是個遲鈍的人,跟皓廷相識了第四年,我才開始慢慢的了解他,我才

   開始知道原來他表面上看似冷靜與成熟,是因為在他的心中,每一件事情都有他自

   己的答案。


   我回頭看看過去四年,皓廷永遠在自己的軌道上。我說過他是個不修邊幅的大男孩

   ,個性有些孤辟,平時話也不多,所以才會發生校隊系隊學長來邀他加入多次不成

   的情況,也才會造成這四年大學生涯當中,他的朋友除了我跟阿居還有亞勳之外,

   似乎沒有其他的人,頂多再把對面的三個女孩加進去。

   他雖然受女孩歡迎,但睿華之後他也沒有再接觸其他的女孩子,有時候跟他哈啦想

   問問有沒有新戀情,他會表現的連回答都懶,我想睿華離開之後,他只有籃球吧。

   朋友不多,在別人的眼中看來似乎不是個好現象,但他也不會試圖去改變或是拓展

   自己的人際關係,因為他一直在他的軌道上,他認為他的軌道才是安全的。



   再看看阿居,這個我一直以為很了解他的青梅竹馬,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在大學四年密集的跟他相處過後,我才真正的發現他像個有好多好多個稜面的琉璃

   ,你可以知道那是個琉璃,但你卻無法一眼看透。當你以為摸出了一個軌跡去透視

   那些稜面,但其實還有很多稜面等著你發掘。


   很多事情阿居都顯得瘋癲,不屑,默不作聲,就算是關心也很淺很淺,但你了解他

   之後你可能會自嘆弗如,他對每一件事情的感觸永遠都比你直接,永遠都比你深刻

   ,表現出來的反應也永遠都會讓你想掬一把眼淚。


   有一次,他的車子壞在孤兒院外面,打電話要我去載他,當我抵達孤兒院的時候,

   所有的小朋友站在門口等我,整齊且大聲的對我說「生日快樂」。


   我的眼淚無法抑止的落下,雖然我是笑著的。

   他說:「因為我說不出這肉麻的四個字啦。」,拍在我肩膀上的他的手,是我從未

   感受過的溫暖。



   「子學,你有什麼夢想嗎?」皓廷問我。

   「我?我的夢想可多了。」我笑了笑,喝了一口藍山。

   「說來聽聽啊。」

   「我想在陽明山上買一棟屬於自己的房子。」我說。

   「我想去洛杉磯陪著湖人隊東征西戰,看完整季的NBA球賽。」我說。

   「我想到義大利,到德國,我想在他們的無限速道路上狂飆法拉利。」我說。

   「我想有一個對我來說百分百的女孩,我的心,我的肺,我的所有都可以無條件給

     她。」還是我說。


   「果然很多,」阿居笑著,豎起他的大姆指,「你呢?皓廷,你的夢想呢?」他轉

   頭問皓廷。

   只見皓廷站起身來,在原地走了兩步。


   「我要考上律師,」他說,「這是我家人的期望,是我對自己的期望,」他突然轉

   頭認真的看著我們,「也是睿華對我的期望。」

   「呵呵,盧比•拜洛是嗎?」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啊,盧比•拜洛。」他笑了笑,沒有再說話。但我們都知道,已經快三年了,

   他還在等睿華回到他的身邊。


   「阿居,你呢?你還沒說呢!」我拍了拍涼亭裡的石桌。

   「啦啦啦,啦啦啦,」他開始裝瘋賣傻的胡鬧,「緊張緊張緊張,刺激刺激刺激,

     想知道水泮居的夢想嗎?若要知情,下回分曉!」


   我們都被他逗笑了,涼亭裡充滿了我們的笑聲。

   但那晚我們回到B棟11樓之後,他在一張白色的宣紙上寫了:

   「我想回浙江,帶著我的爸爸媽媽。」


   他用他的方法告訴我們他的夢想,我認知到自己的夢想與他的差距是那麼大的。


   又近木棉花開時,大學四年一千多個日子,就像一場好看的電影一樣,你可以感覺

   到結局近了,只是希望END別太早出現,只是捨不得散場。


   怎麼了?我問自己,故事說到這裡,就要結束了嗎?

   是啊,是啊,我也以為故事到這裡就要結束了,但這場電影似乎還沒有想落幕的跡

   象。


   在我們畢業前大概一個月吧,一天大清早,電鈴聲吵醒了睡眠很淺的我,而阿居和

   皓廷是不可能聽得見的。


   我開門,眼前的這個女孩好熟悉,只是剛睡醒,眼睛朦朧看不太清楚。

   我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再把眼鏡戴上,這個女孩說了句:『早安啊,子學。』

   我的下巴差點掉到地上。



   這個女孩是睿華,她的頭髮更長了。















   -待續-















                  * 夢想有時候其實很簡單,也其實並不遙遠,*

                * 它之所以難以追求與達成,是因為它由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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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棟11樓 (37)

   我不清楚皓廷跟睿華接下來的發展是怎麼樣的,因為那天之後,皓廷變得比平常

   更認真,早上還沒六點,你就可以聽見他在盥洗的聲音,直到晚上我跟阿居都想

   睡了,他還在挑燈夜戰,一付高三生要考大學的模樣,有時候你想問他跟睿華是

   不是有什麼進展,但看他如此認真面對國家考試,內心裡不免泛起層層不安。



   艾莉站在就業與升學兩條路的分歧點上,一直做不出一個有決心的決定,她為此

   大感困擾,我也替她擔心。


   她的暱稱從本來的「親愛偉士牌」,改成了「I wanna cry」,有一天

   我在線上遇見她,看見她的暱稱嚇了一跳,趕緊傳訊問她。


   tzushitlin:妳怎麼了?為什麼想哭呢?

   dancewithyou:沒事,沒什麼,我只是在煩惱而已。

   tzushitlin:不知該如何選擇嗎?就業與升學之間。

   dancewithyou:是啊。

   tzushitlin:妳知道嗎?其實妳也不需要選擇了。

   dancewithyou:為什麼?

   tzushitlin:因為時間已經不多,選擇只是徒增妳的困擾而已。

   dancewithyou:繼續說。

   tzushitlin:既然對歷史研究所有興趣,明年就認真的考完它,至於其他的,考過

               之後再來煩惱吧。


   她沒有再傳訊來,我想她是在沉思吧。

   大概過了五分鐘,她又傳來訊息。



   dancewithyou:子學....

   tzushitlin:嗯?

   dancewithyou:為什麼你總是可以輕易的說服我呢?


   看了這句話,我有些不解,喝了一口藍山,我繼續敲打鍵盤。


   tzushitlin:我說服妳了嗎?

   dancewithyou:是啊,我決定好好準備明年的研究所考試了。

   tzushitlin:這是明智的選擇,妳沒辦法邊想邊考試的,這樣妳想也想不出個所以

               然,考也考不好。

   dancewithyou:嗯,謝謝你,子學。

   tzushitlin:不客氣,快把妳的暱稱改了吧,這暱稱我看了挺難過的。

   dancewithyou:真的嗎?如果我真的哭了呢?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或者應該說我不知道回答什麼。

   tzushitlin:我就只好拿面紙給妳擦囉。


   打完這些字,我覺得自己是豬頭。




   dancewithyou:只有面紙嗎?有沒有其他的?

   tzushitlin:難不成妳需要毛巾?

   dancewithyou:我需要的是安慰。

   tzushitlin:喔,原來如此。


   喔,原來如此。?喔,原來如此。?喔,原來如此。?喔,原來如此。?

   我竟然打出這麼沒有感情的幾個字,我實在是不知道自己在幹嘛。


   dancewithyou:子學,你可能累了吧,早點休息,我也要休息了,晚安。



   系統通知了我dancewithyou下線的訊息,我心裡突然襲來一陣空虛。

   我走出家門,慢慢的走到對面,我想按電鈴,但我沒有勇氣,我想跟她說我會盡所

   能的給妳安慰,但我還是沒有說。



   就在距離畢業只剩下一個禮拜的那天晚上,皓廷拿給我一封信,他說這是他前幾天

   在信箱裡看見了,一直都忘了拿給我。
















   -待續-













                * 要說出一句我喜歡妳,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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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棟11樓 (38)

   我看了一下信封,上面除了「子學啟」三個字之外,連郵票都沒有。

   我愣了一下,大概知道這是誰寄來的信。我靜靜的拿著信,按了電梯,到了一樓

   ,我走到中庭裡,一個只有些許昏黃燈光以及沁藍月光的地方坐了下來。


   我深呼吸一口氣,把信打開。



   『子學,好久不見:


     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看見這封信,所以我沒辦法告訴你今天的天氣,木棉花

     開的日子代表著炎炎夏日即將來臨,台北的午後會有短暫的雷陣雨喔,如果你

     想出門的話,要記得帶雨具。


     你知道嗎?要開始動筆寫這封信,我儲備了將近一年的勇氣,你一定覺得很奇

     怪吧,為什麼寫一封信給你,需要那麼多那麼多的勇氣呢?其實,我也不知道

     為什麼,只是我時常在醒著的時候想起你,在睡著的時候夢見你,當你的臉越

     來越清晰的同時,我的心也就越來越痛。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我想大概有半年多那麼久吧。聽老一輩的人

     家說,以前的人不管男女都一樣,只要是失戀了,一定會痛苦難過得很久很久

     ,現在的年輕人,如果失戀的痛苦可以持續一兩個月的話,就已經算是很有情

     很有心的了。


     如果老一輩的人說的對,那麼,我是不是不年輕了呢?還是因為太晚發現其實

     我已經很喜歡很喜歡你了,所以我變老了呢?你有答案嗎?子學,如果你有答

     案的話,是不是你也跟我一樣,正在為了喜歡另一個人而變老呢?


     你說,你只是一杯咖啡,我不懂你的意思。因為我認為,咖啡加了牛奶才是最

     美的絕配,如果你是一杯咖啡,為什麼不容許我當你的牛奶呢?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嗎?我喝得有點醉,在你面前糗態百出,所以

     我發誓我一定要討回這個面子,第一次在洗衣店裡看見你的時候,我故作特別

     的,就是希望可以讓你多注意我。你一定忘了我們在洗衣店裡的對話了吧,我

     卻記得好清楚。

     我說:我看了你的比賽,你打得很好。

     你說:喔?真的?謝謝誇獎,我不知道妳對籃球也有興趣。

     我說:我不是對籃球有興趣。

     你說:那....妳是對籃球場有興趣?


     你知道嗎?你真是個笨蛋。

     聽完你的回應,我差點沒暈過去。

     難道你真的看不出來,我有興趣的不是籃球,更不是籃球場,而是你,林子學

     嗎?哎呀,我也是個笨蛋,當時明明我也是不知道的,不是嗎?


     我以為那次之後,我大概沒什麼機會再遇見你了,直到我的生日那天,我們在

     學校的餐廳裡相遇,我就告訴自己不能再讓機會溜走。

     你還記得什麼是ZHR嗎?我想你一定忘了吧。沒關係,我不怪你,畢竟你的

     腦子裡該裝的是六法全書,而不是這些奇怪的天文大氣原理。

     只是那天,你用了一個很特別的外號稱呼我,「直尖小姐」,你說我既直接又

     尖銳。

     子學,我直接是因為我心急吧,我尖銳是因為我不懂得修飾我的心急吧,如果

     我不直接也不尖銳的話,你是不是就會喜歡我了呢?

     我真是個笨蛋,我又問了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這些日子裡,你還有回到高雄去嗎?我在上個月特地找了一些時間,一個人到

     高雄玩了兩天,我問了好多人才找到所謂的黑輪,原來高雄的黑輪跟台北的黑

     輪長得不太一樣。

     我走過好幾條你好像跟我說過的路,我在記憶裡翻找著你是不是告訴過我你家

     位在哪一個區域,當我發覺其實你沒有告訴過我之後,我傻傻的站在你們的文

     化中心門口哭泣,我期待著那一瞬間下一場大雨來掩飾我的淚滴。


     你對我說的太少了,讓我連想多留一些你的回憶都不夠。


     這時有個小男孩拉了拉我的裙襬,遞了一包面紙給我,站在他旁邊的是他的爸

     爸媽媽,我向他們點點頭,也對小男孩說了聲謝謝。


     我發現這個小男孩的眼睛跟你好像,看似單眼皮的眼睛上,其實有著深深的內

     雙,他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好可愛,好漂亮,讓人想一把抱住,就永遠不要再

     放開了。


     你小時候也一定是這樣的吧,如果有機會,我可以看看你小時候的照片嗎?



     對了,有一件事,我怕你一直放在心上,所以趁我還記得,我必須跟你講。

     在麥當勞的時候,我要你替我吃完麥香魚,就算是間接接吻也要你吃光它。其

     實在那當下,我是逞強的,我的內心裡也有萬般的掙扎,但我想,如果你願意

     的話,那一定是一個很美很美的回憶吧。



     子學,你是個很容易就會讓別人對你動心的男孩,因為你的誠摯會寫在你的眼

     睛裡,你的真心會反應在你的笑容裡,所以我好喜歡看著你的眼睛,也好喜歡

     看見你的笑容。


     但是,是不是已經沒有機會了呢?我想是吧,因為再過幾天,我們就要畢業了

     ,畢業之後,我沒有理由繼續留在這裡了。

     對不起,子學,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你只知道我沒有什麼朋友,但你不

     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麼。


     我要回西雅圖了,子學。我會用「回」這個字,是因為早從十幾年前開始,那

     兒就已經是我的家。


     我好想問你啊,子學,如果我不在台灣了,你會寂寞嗎?

     因為我問我自己,回到沒有子學的西雅圖,我真的會很寂寞吧。


     我好想你,子學,我真的好想你。

     我想念你帶我去的麥當勞。我想念和你一起看的獅子座流星雨,我想偷偷的在

     你的枕頭下放兩株七里香,我希望我們的身上有相同的味道。如果我可以在你

     離我七里遠的地方就知道你來了,我就可以穿得漂漂亮亮的等你,我們可以再

     去看一次流星,我們可以再去給麥當勞叔叔一個建議。


     終究,我還是沒有能在回西雅圖之前到合歡山去賞雪,今年的冬天來臨的話,

     你可以幫我去一遍嗎?



     我好囉嗦,不知不覺的就寫了這麼多,累積近一年的勇氣換來這麼長的一封信

     ,卻好像還沒有寫完我對你的心。


     我好想再聽聽你的聲音啊,子學。但我已經把我的電話號碼停掉了,你的號碼

     也變成一種回憶了。


     再見了,子學,再見。

     西雅圖每年有兩百八十三個雨天,我會在雨中想你。



                                                     藝君

                                                     台北,倒數中的夜裡。』




   看完信,我的眼淚懸在眼眶,我不敢眨眼睛,我怕我的淚會就此決堤。

   我的內心一片混亂,我找不出形容詞形容這樣的混亂。



   我帶著稍腫的眼睛回到B棟11樓,艾莉端了一杯咖啡,站在電梯門口等我。


   「怎麼了?妳怎麼站在這裡?」

   我有些驚訝的問,並且企圖掩飾看過信之後的落寞。


   『我在中庭看見你,本來想叫你,但你很專心的在看信,我就沒吵你。』

   「喔...嗯.....」

   『一定是一封很傷心的信吧。』她問。

   「一封朋友的信,她要回美國了,我覺得捨不得。」

   『嗯....』,她點點頭,然後把咖啡遞給我,「喝了吧,應該會平靜一些的。」



   我接過咖啡,輕啜了一口。她伸手在我的背上輕輕撫著,我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安全

   感。


   「還是藍山?」

   『嗯,是啊。』

   「妳期待有人跟妳一樣,是嗎?」


   她愣了一下,然後淺淺一笑,向我點點頭。


















   -待續-















          * 艾莉,我想問妳,如果妳在沒有我的台灣,妳會不會寂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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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棟11樓 (39)


   上拍,一下子皓廷抱著睿華拍,反正就是拍來拍去,拍到深處無怨尤。


   『子學,我可以跟你拍一張嗎?』艾莉靠到我身旁說著。

   「耶?好啊。阿居,快幫我們拍一張。」


   阿居拿著相機,要我們靠近一些,我往右邊移了些,他又說再靠近一點,我有一種

   被陷害的感覺,但心裡卻是甜的。


   就在快門按下那一剎那,有一隻手把我的臉別向艾莉的方向,把我的臉擠到她的頰

   上,鎂光燈一閃,我整個人都呆了。


   「這才叫做照片。」阿居豎起姆指說,一旁的幫手皓廷笑到翻過去。


   「對不起....對不起....艾莉,我不知道他們....」我急忙解釋著,用手蓋住自己

   的嘴巴。


   『沒關係,沒關係。』她搖搖手,笑著說。



   吃過飯,我送爸媽搭車到松山機場,然後回到B棟11樓,這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多

   了,大家都好像有一種累癱的感覺,所有人都擠到沙發上。

   阿居開了冷氣,這時天空轟隆了幾聲。


   『啊...要下雨了。』涓妮看著窗外。

   「這叫做午後雷陣雨。」

   『這是我們大學生活的最後一天了....』婉如轉著自己的手指頭說著。

   「是啊....這是我們住這裡的最後一天了....」我說。

   『沒關係啊,我可以跟我奶奶說,你們可以再多住幾天啊。』艾莉拉著我的手,

   轉頭看著我說。


   「B棟11樓啊B棟11樓,沒想到我們一住就是兩年,沒想到兩年後我們竟然捨

     不得分別。」阿居說完,整間屋子都安靜了。



   是啊,真的沒想到吧。

   沒想到我們真的一住就是兩年,而且兩年的時候就像兩天一樣的短暫,明明我才剛

   搬到這裡沒多久的不是嗎?怎麼今天就要離別了呢?


   果然,開始下雨了,台北的午後雷陣雨就是這樣,每天都準時報到的。

   我想起藝君在信裡面提醒我的,出門要記得帶雨具,我想著藝君,不知道她是不是

   已經上飛機了呢?


   我不敢再去想藝君,因為我對她似乎有一種愧疚。我轉頭,睿華正靠在皓廷的身上

   ,映在我眼裡的這一份幸福,我好希望可以找到一個女孩共享。

   不自覺的,我的視線停在艾莉身上,她正在用手撥著她的頭髮。


   「我們....六個人....一起去拍張照片好嗎?」我說。

   「就阿居,皓廷,婉如,涓妮,艾莉還有我,我們六個人。」


   所有人像醒過來一樣,臉上開始浮現笑容。



   我們走到門外,選了一塊門牌當背景,我轉頭想站在艾莉旁邊,但艾莉卻已經站在

   我面前。

   睿華拿著相機,喊著一....二....三....,我鼓起勇氣把手搭在艾莉的肩膀上,她

   微微顫了一下,然後輕輕的往我身上靠近了一些。


   拍完照,皓廷提議所有人一起去買用具,晚上來個離別B.B.Q,但他聲明我跟艾

   莉要留在家裡看家,不可以跟。

   我看了看皓廷,他表情很詭譎的對我眨眨眼,阿居拍拍我的肩膀要我好自為之,婉

   如跟涓妮則在一旁偷笑。


   不到五分鐘,屋子裡只剩下我跟艾莉了。剛剛熱鬧的氣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然

   後被一種奇怪的氣氛籠罩。

   大概有五分鐘,我們的話題都在屋裡的擺設,窗外的天氣,還有一些言不及義的東

   西上面。


   『我們到中庭去散步好嗎?』艾莉說,我看見她臉上泛起一陣紅。

   「嗯,好啊。」


   我們到了中庭,很有默契的開始順時針走十圈,逆時針走十圈。


   『我們各走五十圈之後,他們就回來了吧。』

   「又是五十圈,妳很喜歡走五十圈。」

   『我說過了,我喜歡散步啊。』

   「那,我應該接什麼呢?我喜歡陪妳散步嗎?」


   她轉頭看看我,然後開心的笑著。


   『畢業了,子學,你除了考試,有什麼計劃嗎?』

   「我完成了一步才會再想下一步,所以我必須先考完試才知道。」

   『那阿居他們呢?』

   「阿居說他要存錢,買張機票,他想帶著他爸媽回浙江去。」

   『浙江?為什麼?』

   「因為水姓源自浙江,那是他爸媽的故鄉。」

   『那皓廷呢?』

   「皓廷是我們三個人當中最穩健的了,他一定會考上律師的,因為他的夢想是當睿

     華的盧比•拜洛。」

   『盧比•拜洛?』

   「妳想知道盧比•拜洛是誰的話,我可能要帶妳去看MTV了。」


   說完,她有些不解的看著我。


   「盧比•拜洛是一部電影裡主角的名字,是一個律師。」

   『喔....那....』

   她伸著右手食指,放在她的雙唇間。

   『你真的會帶我去看MTV嗎?』


   我聽完她的問題有些錯愕,看了看她,「可能吧,大概吧。」

   『你是個不勇敢的男孩子。』她說,用手指頭點了我一下。

   「勇敢?哪方面的勇敢呢?」


   她沒有回答,只是一直往前走著。


   『啊,貓在叫了。』她停下腳步,往上看,似乎在傾聽什麼。

   「貓在叫?對了,妳的馬爾濟斯。」

   『我去看看牠是不是跑出來了,不然牠會把客廳當廁所的。』



   她啪啪啪啪的跑上去,我繼續在中庭裡繞著圈圈,雨越下越大,挑高的中庭有雨水

   潑了進來,我走進中庭裡的一個小涼亭躲雨。


   我看著雨水一滴一滴的從亭簷上滴下來,在地上濺起晶瑩的水花。

   不知不覺的看的入神了,整個人像是呆了一樣。



   『先生,你一個人嗎?』

   沒多久之後,有個聲音從後面傳來,是艾莉,她把貓帶下來了。

   我回頭,她俏皮的看著我。


   『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呢?你被雨困住了?』

   我知道她在玩著所謂的搭訕遊戲,只是她的演技可能還要加強。


   「是啊,早知道就不躲雨了,越躲下得越大。」

   索性我也玩了起來,配合她的遊戲。


   『如果我跟你說,這場雨可能要三個小時才會停,你怎麼辦?』


   我突然間有一種好熟悉的感覺,似乎在哪裡有發生過一樣的事情一般。

   我拼命的回想,拼命的回想,但一時間就是想不起來。


   「妳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可不可以再說一次?」

   『我說,這場雨可能要下三個小時才會停,你怎麼辦?』


   倏地,我想起我曾經做過這個夢,在我高中的時候。

   我開始笑,一直笑,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充斥整個身體,似乎集結了一股力量要往

   外衝。


   「妳姓中嗎?小姐?」我問。

   『什麼意思?』她一頭霧水的,皺著眉頭。

   「中央氣象台啊。妳說三個小時就三個小時,哪那麼準的?」

   『那我們來賭一賭,三小時之後我再來找你,如果雨停了,我就親你一下,如果雨

     還繼續下著,你就要親我的狗......』



   我沒等她說完,衝上前去一把抱住她。


















   -待續-
















                * 原來妳早出現在我的夢裡,早已經使我多年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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