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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拾夜] 相思卜通跳(已完成)

[朱拾夜] 相思卜通跳(已完成)

第一章

    室內,急促的呼吸聲、輕喘聲不斷,溫厚長繭的雙手,在柔軟飽滿的酥胸上輕柔愛撫,米小蘋只覺得渾身儘是止不住的輕顫,編貝艷紅的唇齒間逸出一陣陣隱忍不住、心神激盪的酥麻呻吟聲。


  一雙輕閉的眼皮因緊張而輕顫不已,他在她身上製造的那種既熟悉又陌生的狂喜,竟濕潤了她顫動的長睫毛。

  她知道該拒絕讓他再度佔據自己的身體,但她的嬌軀無力得連一根手指頭都抬不起,更別提在平常時候都不太可靠的理智能及時喚醒她了,她整個人就像趴在夢的雲端,分不清是真是幻,只想這麼一直舒服下去……

  隱約間,她似乎聽見他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歎,慢慢的、緩緩的,以手膜拜她的嬌軀,流連徘徊,無限眷戀。

  米小蘋嬌喘吁吁,體內緊繃高昇的情慾令她的背脊情不自禁的弓起,雙手緊緊絞住床單。

  他放開她,一路印上輕吻,最後停在她微啟的朱唇。

  「你足以令我瘋狂……」他低啞的嗓音盡數吐入她的口舌間,深情眷愛。

  不知怎地,他的愛語並沒有令她感到一絲安慰,反而像被潑進一勺又酸又辣的水,刺麻得令她心房驀地揪緊,睫毛上的水珠纍纍聚集成河,輕輕滑落眼角,床單上的雙手纏得更緊了。

  她性情堅忍,擅於忍耐,但這也造成了她心理上新舊交錯的無數傷痕,當她無法再忍受下去時,總以最決絕的方式做終結。

  她和他,就是這樣分開的。

  男人似乎沒發覺她的異樣,仍像對待珍寶似的,憐愛的吻著她……

  米小蘋無法抵抗這攻勢,而不幸的,他是她第一個男人,所以深深明白怎麼樣的動作可以輕易令她瘋狂。

  她幾乎要恨起如此容易臣服的自己了,熬奈的,她在這時候,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任他主宰她身體的所有感官及呼吸。

  他含住她圓潤的耳珠輕嚙,隨著手上的動作,氣息益發粗重,米小蘋知道他已瀕臨忍耐極限。

  他將結實精壯的身體移到她雙腿間,雙手與她十指緊握。

  「香婷……我愛你……」

  這五個字像轟聲巨雷般在米小蘋耳邊炸開,她驀地睜開眼睛,望進滿室燦亮,只是這光明並未照進她心底最陰暗的角落。

  她雙眼圓睜,屏住不呼吸,在即將窒息之際,猛地倒吸一口大氣,隨後急喘了起來。

  床上只有她一個人,及凌亂的床單。是夢,原來是夢!

  該死的鐵星朗,連在夢裡都不放過她!

  重新閉上眼,她心酸的意識到眼睫上的淚水、阻塞的鼻管,甚至臉上及額上還泛著一層薄汗。

  方纔那場真實到令她生畏的夢仍餘威未消,她身上的熱度高得嚇人,慾念高漲的小腹仍起起伏伏無法停息。

  她靜靜的躺著,整個空間裡只有自己淺促的呼吸聲。

  她需要一些時間來平復翻騰的情緒,那場夢所帶來的脹痛難受,讓她覺得連頭像要爆裂開來。

  她不明白,都三年了,怎麼還會夢見他?怎麼還會作這麼荒唐的夢?更令她不解的是,為什麼他跟呂香婷的事還能如此刺傷她?

  不,那麼久了,她的傷口早就癒合了,也早已釋懷,她只是不能理解他為何能口是心非到這種地步?口裡對她說著愛,背地裡卻跟自己的特別助理勾三搭四?!

  這事實撕碎了當年年輕無愁,只為愛而活的她!

  二十歲就結婚,是太早了一點,誰叫她被熱戀沖昏了頭。幸好才三年,她就發現了這不堪的事實,也幸好他沒為難她便放她走了。除了頭一年比較難過外,後來的兩年她就逐漸在工作中重建了崩塌毀壞的自信。

  現在的她,第一在乎的是家人,第二是朋友,第三是工作,沒有第四,更沒有男人。

  直到目前為止,她適應得非常好,很滿足目前的生活,方纔那短暫的春夢與撕裂般的痛根本沒什麼。米小蘋如此安慰自己。

  突然響起的電話聲嚇了她一跳,睜眼起身要接,卻發現自己的腦袋沉重未褪,像壓了一個大鉛塊似的抬不起來。

  她掙扎的接起電話,還沒開口,莊素沛輕輕柔柔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小米,記得十一點半到機場接呂小姐跟她先生的機,相信不用我說你也能瞭解她對我們這件大Case有多重要,千萬不能出差錯喔!」她好聲好氣的說。

  莊素沛獨自經營一家小規模的室內裝潢工作室,她是米小蘋高中及短暫的大學同學,同時是她結婚時的伴娘,當她從新加坡帶著滿身傷痕回來時,來接她的也是她,目前則是她的上司。

  「素沛,我好像發燒了,你可不可以派別人去?」米小蘋捧著頭,虛弱的靠在床邊。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接著便傳來一聲幽幽的歎息。

  「小米,我知道你不想跟與鐵星朗有關的人有所接觸,不過事情都已經過去三年了,你也該釋懷了吧?你不能因為呂香婷曾當過鐵星朗的特別助理就自動將她歸類為敵人呀,再說她早就沒待在揚鐵企業了,你真的應該徹底忘掉過去,以公事為重才是。」

  「不是,我是真的--」米小蘋知道她會錯意了,張口想解釋。

  「好吧,我知道派你去接她的機是過分了一點,但我身邊如果有人可以去的話,我也不會勉強你去的,你也知道最近我老公開了盲腸住院,我還要照顧兩個小孩,公司、家裡、醫院三頭跑,我真的累得像攤爛泥了,偏偏呂香婷帶來的生意是我們丟不得的,你就看在我們是多年好友,又是一起打拚事業的戰友份上,勉為其難的去接個機好不好?」

  素沛使出哀兵兼柔情攻勢,她怎麼可能再說出一個不字?

  「我知道了,我會去的。」米小蘋疲累的摸發燙的額頭。「不過我真的不太舒服,接完機後就不去工作室了,我要去醫院一趟。」

  「親愛的,謝謝你。」

  掛上電話後,她搖搖擺擺的走向洗手間,


  有一種女人,天生就有一種魅力,舉手投足間即能輕易吸引萬眾矚目,呂香婷就是如此風姿綽約的美麗女子。

  站在接機的等待人群裡,米小蘋已有些吃不消,等到人潮一出關,站在她前後左右的人開始不安分的朝她擠壓過來,她吃力的將手上的歡迎牌舉到最高,努力站穩腳步,卻益發感覺頭昏腦脹。

  好不容易,她終於看見呂香婷走了出來,手挽著一個比一七五公分的她略矮,有點胖,微禿,但有張和善圓臉,年約四十的外國男士,米小蘋同時也注意到,在呂香婷經過時,男人們對她所投注的欣賞目光。

  呂香婷完全不在乎別人的目光,瞧見了夾雜在人群裡的米小蘋,她取下墨鏡,開心的對她揮揮手。

  米小蘋也揮手回應,比了個手勢後,急忙退出人群,小跑步過去與他們會合。

  才跑那麼一小段路,她就已冷汗直流,眼冒金星了。

  見到她,呂香婷放開丈夫的手臂,笑靨如花的給了她一個溫暖的擁抱,還熱情的吻了她雙頰。

  雖然很高興再見到她,但呂香婷並沒有忽略她熱烘烘的身子,連忙放開她,果然看見她兩頰上那兩坨不尋常的紅暈。

  「小米,你是不是發燒了?」她伸手探向她的額頭,手掌下的溫度令她大驚失色。

  米小蘋虛弱的一笑,只覺得自己像踩在雲朵上,耳朵嗡嗡直響,聽不清楚她說的話,眼前飛舞著許多條狀色彩。

  「沒有,我只是覺得有點熱而已。」她嘴角浮起一抹無力的笑,接著兩眼一翻,整個人往後軟倒而去,若不是呂香婷及時抱住她,只怕她這一撞,腦後不起個大腫包才怪。

  她就這麼暈倒了,而等她再次醒來,人已躺在醫院裡。

  一旁的莊素沛見她張開了眼睛,登時鬆了口氣。

  「你可醒了,呂香婷跟我差點被你給嚇死!」她伸手探向她的額頭,手心下的溫度不再像五個小時前那麼燙人了。

  「我怎麼了?」米小蘋一開口就後悔了,因為她的聲音不但像砂紙在柏油路上摩擦般可伯,還覺得喉嚨裡像有火把在燃燒似的灼痛。

  「你忘了嗎?」莊素沛拿起一旁的棉花浸水沾濕她乾燥的唇。「你去接機的時候昏倒了,呂香婷跟她先生就把你送到醫院來。對不起,小米,我要是知道你病得這麼嚴重,我再怎樣都會自己去接機,不會勉強你的。」她歉疚的握住她的手。

  「你來這裡,小廷和小璐呢?」米小蘋忍著不適的問。

  「在你爸媽家。」她迴避好友的視線。「沒辦法,事出突然,你家離我家又近,所以我就把小廷、小璐托給你媽照顧了。」

  提到自己的爸媽,米小蘋黯淡的眼睛裡突然冒出兩點期盼的小火光。

  「他們知道我住院了嗎?」她問。看到好友的臉色,她便明白自己又要失望了。

  自從三年前她從新加坡回來後,她那保守傳統的教授老爸就以她與鐵星朗結婚前訂下的條件,並以敗壞門風為由,不允許她再踏進家門一步,而她那擁有傳統婦女美德,以老爸唯命是從的老媽,更是半點也不敢站在她這邊。

  所以這幾年來,她都是自己一個人在外面租房子,素沛幫她找了個離家近,設備齊全的小套房,說是幫客戶看的房子,只要她願意保持整潔,便可以免費住在那裡。

  雖然她很感謝老天送給她素沛這個好朋友,但三年了,老爸老媽還是不肯讓她回家,讓她很傷心。

  見她垂頭喪氣,莊素沛拍拍她的手背安慰。

  「不過捍純說要來看你時,你爸並沒有說什麼,可見伯父還是很關心你的。」她安慰道。

  米小蘋的雙眼一亮。「捍純說要來看我?」一想到她那引以為傲的美少年弟弟,她又心花怒放了起來。

  「嗯,」莊素沛點點頭,打開一罐燕窩。「還有他的死黨陸亞春也說要來,事實上陸亞春是聽了我說你住院後,第一個主動說要來看你的人。」她意味深長的說。

  米小蘋一怔,一臉頹喪。「原來是這樣,捍純是要陪同學,所以才想來的。」她失望的胃口盡失,將莊素沛塞到她手裡的燕窩放回床邊的矮櫃上,整個人在床上縮成一團。

  「我說的話跟捍純要不要來看你沒有關係!」忍住氣,她硬是將米小蘋給扳過身來。「弟弟的死黨搶著要來看你,比家人還關心你,難道你一點都不好奇他為什麼會這麼心急?」

  米小蘋眨眨眼。「為什麼?」她忽地瞪大眼睛。「他該不會是同情我吧?我的天呀,我居然悲慘到連一個大學生都來同情我的地步!」

  她沮喪不已,她的人生到底是出了什麼差錯?

  莊素沛翻了個白眼。她真不該對她期望太高的。

  「我倒覺得他是在暗戀你。」她將燕窩重新塞回米小蘋手裡。

  有幾秒,米小蘋的腦袋完全空白,然後用一種不確定莊素沛是從哪個星球來的異形的目光瞅著她瞧。

  她邊發笑邊用湯匙吃起手裡的燕窩。

  「這個笑話雖然老套,不過倒是讓我的胃口又回來了。」她讚賞的舉起手中的燕窩。「這是真的燕窩耶!你不需要對我這麼好的,只是發燒而已,幹麼為我這麼破費?」朋友交得久果然還是有好處的,只不過這燕窩又讓她想起了鐵星朗。

  其實當鐵星朗老婆的那三年並非全是不堪回首,相反的,除了忠誠度外,他對她極好,讓她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也養成了她對食物的品味,知道她喜歡吃燕窩,他就常常托馬來西亞或菲律賓的朋友買最好的燕窩,再請江媽燉給她吃。

  而這是她回到台灣後,吃過最好最純的燕窩了。

  「真抱歉,我最近手頭比較緊,買不起這麼好的東西讓你補身。」莊素沛說。

  米小蘋停下咀嚼的動作。「那麼是……呂香婷?」呂香婷也知道她喜歡吃燕窩,她直覺便聯想到。

  「很接近。」莊素沛圓潤的臉上劃過一抹故作鎮定的緊張。「是鐵星朗。」

  話一出口,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接住墜下的燕窩,在珍貴燕窩傾覆在床單上的千鈞一髮,將它搶救下來。

  她吁了口氣。幸好一切都在她的料想之中,否則這珍貴的燕窩打翻事小,無法跟鐵星朗交代才事大。

  米小蘋回過神來,她頰邊好不容易才回復的血色又消失了。

  「鐵……他來做什麼?他怎麼會知道……你告訴他的?」她瞇起眼睛將矛頭指向好友。

  莊素沛將燕窩小心翼翼的放回矮櫃上。「他一個禮拜前就到台灣來了,你在機場暈倒後,呂香婷第一個通知的就是他,第二個才是我,我衝到醫院來時,他已經在你身邊很久了。」

  米小蘋聽了,大驚失色。

  「他一個禮拜前就來了?他來做什麼?為什麼你沒告訴我?」她氣急敗壞的質問。

  相較於米小蘋的激動,莊素沛倒是恢復了冷靜。

  「告訴你做什麼?雖然你們曾是夫妻,但早就離婚了不是嗎?早就沒關係的人來台灣,為什麼要告訴你?還是說,你想知道他現在過得如何?」她語氣挑釁的問,像要看透她似的:

  米小蘋有點心虛的避開她的視線。

  「你少亂猜了,我只是突然聽到他來探望我,所以有點被嚇到罷了,才不是關心他。」她別開臉否認。

  「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你真的是因為他的佔有慾太強才跟他離婚的嗎?沒有其他理由?」莊素沛一直對米小蘋的離婚理由存疑,不由自主的望向她右手肱內側,那一條十公分長,觸目驚心的粉紅色傷疤。

  身為小米的知交,她看過小米眼鐵星朗相處的情形,簡直只能用如膠似漆四個字來形容,長了小米八歲的鐵星朗更是她見過最呵護、最寶貝老婆的男人,更別提鐵家在新加坡政商界的地位有多崇高了,根本就是在金字塔頂端的那根避雷針!當時她還認為迷糊的小米真是走了好運道,可以當一輩子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奶奶。

  可是沒想到才短短三年,小米就左手拖著行李,右手纏著繃帶,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的回來,只說自己跟鐵星朗已經離婚,而離婚的理由還是過了一年後,小米才鬆口告訴她的。

  但她一點也不相信小米那所謂的「理由」,若真是鐵星朗的佔有慾太強,依小米堅忍的性格,就算再撐個十幾二十年也不成問題。且她又不想往鐵星朗毆妻的方向去思考,他雖然是個大男人主義者,但疼小米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打她?可是小米手上的疤痕卻又是真真實實的存在……

  米小蘋安靜片刻後,才喃喃的說:「沒有。」

  不想讓家人朋友知道她被丈夫背叛,鐵星朗跟呂香婷的事她始終沒有向任何人說過,這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尊嚴,也是為了不讓鐵星朗跟呂香婷難堪,畢竟他們兩個在新加坡都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所以她便隨口想個理由搪塞。

  在親眼看見他跟呂香婷在一起之前,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她總是一直告訴自己,他不會那麼對她的。

  結果那天,她看見他們兩人擁在一起。

  半夜,她崩潰了,坐在床上嚎啕大哭,把鐵星朗嚇得半死,她尖叫著跳下床,見到東西就摔,連花瓶割傷了她的手都渾然不知。

  因為她的歇斯底里,因為擔心她又傷害自己,所以他答應離婚。

  簽了離婚協議書後,第二天,她就離開了新加坡,除了婚前帶去的東西外,什麼也沒拿,什麼也沒要,一天都不想多待。

  她深信且慶幸自己做對了,因為自那天以後,他沒有再來找過她,連一通電話、一張紙條也沒有,這讓她更加確定自己對他的意義只有肉體關係,再無其他。

  這很悲慘,所以她不願讓任何人知道。

  現在,那個男人來了。

  驀地,米小蘋一陣火大。

  「他到底來做什麼?」她無法控制的大叫。

  莊素沛被她嚇了一跳。「他只是關心你。」

  「我不需要他的關心,我討厭他,我恨他,我不想再見到他!」她任性的想拔掉手上的針頭。

  莊素沛立刻拉住她的手。「你做什麼呀?」她氣急敗壞的問。

  「我沒事了,我要離開這裡。」米小蘋冷聲要求。

  「你不要亂動好下好?這是針,很危險的!米小蘋!」莊素沛動怒了。

  忽地,一隻大手伸進她們兩人之間,握住米小蘋溢出鮮血的手腕。

  當她看見那只熟悉的手所戴的婚戒時,整個人瞬間僵硬得無法動彈。

  莊素沛抬頭看向來人,頓時鬆了口大氣,退了開來,將空間讓給鐵旦朗。

  他壓著米小蘋軟綿綿的手腕,回頭對她說:「麻煩你去叫護士來一下,她手上的針頭鬆了。」

  她正愁找不到理由離開,聽了他的話,連忙銜命而去。

  莊素沛一走,米小蘋的神經更加緊繃,她試著將手自他的大掌中掙扎而出。

  「別動。」他低沉的聲音裡夾雜著一貫的命令口吻。

  「你要是肯放開我,我自然不會動。」她的語音顫抖著。

  「我一放手,血就會從你的血管裡流出來,那不是我願意看見的。」鐵星朗嚴肅的拒絕她。「什麼時候開始,你說話不再看著對方的臉了?」

  他的話馬上收到效果,米小蘋立刻忿忿的抬起頭,一雙圓睜的美目怒瞪著他,

  只是在看見他後,她的怒火便換成了驚愕,一顆心隱隱作痛起來。

  一個人怎麼會在短短三年裡改變這麼多?他依然英氣十足,俊雅迷人,但三年前的他是那麼的挺拔雄健,現在卻顯得清瘦凌峻,原本兩鬢上的烏絲添了幾絲銀白,俊容憔悴,眉宇之間攏著淡淡憂傷。

  她肯定是將心裡的震撼全寫在臉上了,因為她聽見他的自我解嘲--

  「我真的改變那麼多嗎?嚇著你了?」他眼底的柔情始終未變。

  米小蘋連忙搖搖頭,艱澀的開口,「你……很忙嗎?我以為你過得不錯。」她現在很欣慰自己的手被他牢牢握住,否則只怕她會忍不住撫上他瘦削的臉龐。

  鐵星朗露出難得的微笑。「我盡量讓自己忙碌,只是我不知道一個失去幸福的男人還能過得多好。」

  她避開他灼灼的目光。「如果你指的是呂香婷結婚的事,那我很遺憾。」並不是她叫她跟別人結婚的。

  他挑高眉毛。「我倒不覺得她結婚有什麼值得遺憾的。我承認少了她這個特別助理的確是讓我不太方便,但這並不足以成為或喪失幸福的一部分。」

  米小蘋很認真的想聽懂他的話,幾秒後,她還是放棄了。

  「如果你可以說得容易理解些,或許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

  雖然他們已經離婚了,但到底是曾擁有過親密關係的夫妻,她不想見他一直消瘦下去,那會令她心碎,雖然她不想承認這點,

  鐵星朗只是寬容的微笑,然後護士來了,醫生也來了,量過她的體溫後,宣佈她已經可以回家休息。

  辦好出院手續後,莊素沛先去接回孩子,再由鐵星朗開車送她回家。

  米小蘋並沒有為他指路,不過鐵星朗對路徑的熟悉,就像他也住在小套房裡似的。

  「是素沛給你我家的地址?」這是她唯一想得出來的合理答案。

  車子在她的住所前停下。

  「不是。」他回答道,伸手撫摸她略顯蒼白的面容,竟幾不可覺的微微發抖

著。「三年已經是我所能等待的極限,現在我已經準備好了。」他粗糙的拇指在她柔嫩的唇瓣上輕撫。

  米小蘋的呼吸急促,熟悉的騷動感自小腹迅速蔓延全身。這男人總有讓她腦袋變得一團漿糊的能力。

  「準備什麼?」她喃喃低語著,目光不自覺的膠著在他的薄唇上。

  「取回我的幸福。」他的歎息消失在她的唇齒之間。

  這個吻,就像一顆小火星掉落在一片乾燥的草原上,迅速且聲勢驚人的燃起燎原大火。

  兩個人彷彿已飢渴許久,視彼此為生命泉源般,不斷吮吸著彼此唇中的甘蜜,米小蘋雙手緊纏住他的頸項,鐵星朗一手圈在她腰際,讓她靠近自己並預防她逃脫,另一手則在她身前游移,嘴唇急切的親吻她雪白的頸項,烙下淡粉色的吻痕,令她嬌喘不休,狹小的汽車空間裡充滿了兩人性感激情的喘息聲。

  有了早上那場春夢的經驗,米小蘋覺得自己又在作夢了,她仍任由自己陷入這暴漲的慾望裡,不願醒來。

  突地,車外傳來一陣機車的緊急煞車聲,鐵星朗警覺的停住動作,米小蕷則嬌軀發軟的渾然無所覺。

  「怎麼了?」終於察覺到他的安靜,米小蘋不明所以的輕問。

  「有人來找你。」鐵星朗的聲音有些緊繃。

  「有人找我?」她回過身來,離開他的懷抱,回身朝車窗外望去,只見一位身形壯碩,劍眉星目的年輕大男孩正在她家門前焦慮的走來走去。「陸亞春?」

  他來做什麼?她納悶的想,伸手打開車門下了車。

  她跑向陸亞春,鐵星朗也下車倚在車門邊,瞇起眼睛盯著那毛頭小子,不悅的表情就像自己的所有物被他人給侵犯了。

  若在三年前,他定會毫不猶豫的衝過去給那男孩一拳,但現在的他只能費盡全力的克制住自己的佔有慾。留一點空間給她!鐵星朗對自己說,放在西裝褲口袋裡的雙手緊握成拳。

  米小蘋站在陸亞春身前,四下望了望。

  「你找我?捍純呢?他沒跟你一起來?」她問道。

  陸亞春的額頭上冒著汗,看起來很緊張。

  「他……我們剛才去醫院,護士說你已經出院了,所以……然後捍純就說他要先回去了,他不是不關心你,只是他還有個報告要寫!」怕她認為自己的弟弟不關心她,他急急又補了一句。「而我、我想你身體還很虛弱,也許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所以我就來了。」支支吾吾又語無倫次的說完後,他既熱情又期盼的看著她。

  可惜米小蘋完全不懂他的心,不假思索的便一口回絕。

  「不用了,我已經完全好了。」她爽朗一笑,情難自禁的回頭望了望倚在車邊的鐵星朗一眼。

  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陸亞春這才發現到有個男人站在那裡,且後知後覺的感應到那股凌厲迫人,直撲而來的敵意,不禁讓他的心霞了一下。「那位是?」

  「我的前夫。」米小蘋老實答道,突然想到一件事,連忙又說:「他只是送我回來而已,拜託你別跟我爸媽和捍純說。」

  陸亞春聽多了米小蘋的前夫是如何的「凌虐」她,一聽車旁的男人就是罪魁禍首,原先對對方凌空而來的壓力頗為畏怯的他,突然問一點也不怕了!鐵星朗的出現讓他意識到某種危機感,而這危機感不但讓他忘了先前的緊張,也激發出高昂的鬥志。

  他將一直藏在身後的玫瑰花束拽到身前。「這花送你!」他緊張的嚥了口口水。

  米小蘋頓時眼睛一亮。「好漂亮!謝謝!你來看我我已經很高興了,幹麼還要破費呢?你打工的錢又不多--」她伸手接過,卻發現陸亞春的手仍牢牢的握著花束,不禁困惑的看著他。

  一滴豆大的汗水順著他的額際滑過太陽穴、臉頰,最後自下巴滴落。

  他深吸了口氣,然後用足以震破她耳膜的超大嗓門大喊,「小米姊,我愛你!請你嫁給我!」

  突然被告白的米小蘋表情茫然,像聽不懂他說的語言似的;陸亞春則按捺著焦急的心情,耐心的等待她的回答。

  鐵星朗微微一楞。他沒料到那乳臭未乾的臭小子,竟然一開口便是求婚!

  不過他到底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大人物,加上被求愛的對象又是自己所鍾愛的女人,所以很快便回復過來,離開車旁,大步朝他們兩人走去。

  他不甚溫柔的拉下米小蘋接近花束的手,握住她的肩膀硬是拖著她往後退了幾步,直到與陸亞春隔了段安全距離後才開口--

  「在法律上,她還是我鐵星朗的老婆,所以她沒辦法嫁給你。」想搶走她,除非從我屍體上踩過去。鐵星朗在心裡咬牙切齒著。

  他這幾句爆炸性的話語令米小蘋驚訝的掉了下巴,陸亞春則是呆楞的掉了手裡的玫瑰花。

  鐵星朗溫柔的伸手托起她的下巴。

  「我們在新加坡第一次相遇時,你也是這個可愛的表情,還記得嗎?」他笑問,對於情況又重新回到自己的掌握中感到滿意。

  而可憐的米小蘋早就被他們兩人的兩記重炮給打得暈頭轉向、神志不清了,哪還有機會去回想自己與鐵星朗的第一次相遇呢?

[ 本帖最後由 貝瑞 於 2009-8-12 07:5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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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米小蘋第一次出國是在大二的暑假,地點是新加坡。

  會選擇這個國家,是因為剛被倒會的莊素沛想去新達城,她說那裡有個能讓人財源滾滾而來的財富之泉,只要她摸了那噴泉的水,被倒的錢不但可以討回來,還會幫她將更多的錢滾進口袋裡。

  由於旅費拮據,所以她們選擇了自助旅行,又怕在新加坡的高消費下餐風露宿,所以行前莊素沛托在新加坡進修的學妹幫忙租了兩晚的宿舍,她則負責帶幾包泡麵及乾糧充飢。

  其實她們並沒有窮到那個地步,只不過莊素沛自有一套邏輯--

  她認為自己是去祈求財富的,而財神爺自然是將白花花的銀子先送給最窮的人,所以這趟新加坡之旅絕對不能開心的吃喝玩樂,必須抱持著苦行僧般刻苦潛修的心情去進行這趟旅程,莊素沛說這樣才能讓財神爺感受到她們的誠意。

  米小蘋很想提醒她台灣也有財神爺,要真想讓訑感受到誠意,實在不需要花機票錢與住宿費飛到新加坡來。

  只是這些話她始終沒說出口,因為莊素沛好不容易才一掃過去半個月被倒會的抑鬱不樂,她是這麼的興致勃勃、滿心期待,自己實在不想潑她冷水。也還好她從小就很能吃苦,所以這一趟貧民旅遊她並不以為苦,再說吃住的品質她一點也不在意,一心只想著如何在旅遊結束前,謀殺掉臨行前捍純交給她的那一打底片。

  她們搭了一早的飛機到新加坡,出了華美的樟宜機場,跳上計程車直奔訂好的宿舍,將行李擺放在三、四坪大的小房間後,莊素沛便一刻也不得閒的跑去新達城了,而不求富貴的米小蘋則戴上鴨舌帽,背上背包,拿著相機,朝目標魚尾獅公園前進。

  暑假是旅遊旺季,所以當米小蘋抵達魚尾獅公園時,除了瞧見拔地而起,口中噴出一道泉水的魚尾獅雕像外,觸目所及便只有一簇又一簇的遊客。

  米小蘋絲毫不浪費時間的拿起相機就開始猛拍,以自己為中心,拍魚尾獅,拍建築,拍遊客,拍花拍草,只要是她覺得好看的,便毫不手軟的直按快門。反正她得在三天內消耗掉一打底片,而且捍純會洗照片,雖然自己拍照的技術有待商榷,但她這種亂槍打鳥的拍照方式總是會蒙到幾張佳作的。

  好不容易拍完了兩卷底片,她正開心的收起膠卷,要將第三卷底片放進相機裡時,拿著相機的手突然被一隻大手給掐握住。

  這突如其來、極不友善的接觸令她嚇了一大跳,本能的抬頭想看清楚握住她手的是何方神聖。

  一舉目,她整個人便傻住了,時間的長河也停止了流動。

  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背光而立,陽光餘暉自他微亂的短髮邊透出來,包圍住他冷怒卻俊美的臉龐。

  米小蘋直覺認定他是混血兒,因為除了混血兒外,沒有人擁有如此深邃的眼眸,雖然它們此刻看起來如此冷硬,另外他還擁有她所見過最挺、最漂亮的鼻子,一雙緊抿的薄唇是如此性感,似乎吸引她去親吻。

  「抱歉小姐,為了我及朋友們的隱私權,恐怕得請你交出你手中的底片。」男人語氣嚴肅的說著英文,聲音極為低沉性感,

  米小蘋置若罔聞,只是盯著他微微掀闔的嘴唇,忍不住伸出濕潤的粉舌輕舔微干的唇瓣。

  男人對她的這個小動作微微蹙眉,顯然並不以為然,不過卻咳了兩聲,清了清喉嚨。

  「小姐,你聽得懂英文嗎?」他說這話時換成了中文。

  「嘎?」米小蘋依依不捨的將視線自他的嘴唇向上移到他的眼睛,緊接著又是一陣目眩。

  男人不耐煩的抿緊嘴。「交出你的底片,」他捺著性子又重申了一遍。

  這女人是怎麼回事?鐵星朗硬是忍下動手奪取的衝動,雖然對她的職業與竊取隱私的方式極為鄙視,但還是保持了適當的紳士風度,盡量不去驚嚇到她。

  她一朝他們及客戶拍照時他就注意到了,及時喝止這等小事也不需要他親自出面,但為了不讓假收拾她為由行騷擾累事之實的星堂過來,他只好來了,沒想到她卻一見到他就傻住了。

  她肯定不太聰明,鐵星朗下了個結論。她若是聰明的話,早該抱著相機落荒而逃,而不是遲頓的待在這裡讓他逮住,然後傻傻的盯著他瞧。

  他不悅的言詞總算鑽進了米小蘋的耳朵裡。

  「交出底片?」她不解的重複著,納悶的望了望四下。「這裡不能拍照嗎?」這裡並沒有禁止攝影的警示牌呀,而且許多遊客也正人手一機的在猛拍,也沒瞧見有人制止呀!

  鐵星朗一雙冷眸射出凌厲駭人的怒光。「我不喜歡把話說得太白,趁我還沒發火前快點把底片交出來,否則我只好請他們來幫忙你了。」他陰惻惻的說,指了指站在不遠處的兩名白人大漢。

  那兩個大漢壯得只需用一根手指頭就能把她提起來丟回台灣去!米小蘋嚇得倒抽一口氣。

  「我真的不知道這裡不能拍照呀!」她刷白了臉。

  她該不會在不知不覺間把了什麼法吧?聽說新加坡律法極嚴,動不動就判人鞭刑以示懲戒,只是拍錯幾張照片應該不至於挨打吧?她害怕得在心裡抖成一團。

  鐵星朗雙眼微瞇,看見冷汗自她額上不停冒出,驚嚇的表情也不似作假……

  「你從哪裡來的?」

  「台灣,我才二十歲。」她緊張的據實以告,希望他看在她年紀小的份上放她一馬。

  「觀光客?」另一道聲音插入兩人之間。

  鐵星朗不禁翻了個白眼,焦慮的米小蘋往一旁望去,發現又多了一個人。

  這個臉上堆滿笑容的年輕男子比抓住她手的高大男人稍矮一些,皮膚也稍白點,脾氣溫和許多,令她的壓力頓時減輕不少。

  「是是!我是觀光客,今天早上才到新加坡的,所以根本不知道這裡不能拍照,拜託你們放過我好不好?我不想進警察局。」米小蘋對他哀求著。他看起來比那繃著臉的男人好商量。

  「進警察局?」鐵星堂若有所思的望向自己的大哥,剛好對上他極為不悅的眼神。

  「你來做什麼?我不是說過這件事由我處理嗎?布朗先生他們人呢?」他惡聲惡氣的質問。

  「呂特助帶他們去咖啡廳休息了,怎麼可以讓客人一直站在外頭曬太陽呢?」鐵星堂朗笑著說,有種吊兒郎當的味道。「你何必嚇人家小女生呢?眼她要底片看看不就好了嗎?」

  「我沒有嚇她。」鐵星朗不滿的為自己辯駁。這小子把他當成什麼樣的人了?!

  「沒有嗎?那她為什麼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你看你還把人家的手抓得那麼緊,她八成瘀傷了!」鐵星堂指控的看著大哥的手。

  他的大手握在她纖瘦的手腕上,簡直就像一隻鐵箝緊箍在小竹竿上,一不小心就會折斷她的手。

  鐵星朗稍稍放鬆掌握,但仍握著她的手腕。

  「等她交出底片後,我才會放她走。」沒有第二句話。

  米小蘋瞅了他硬邦邦的俊臉一眼,雖然還是很害怕,但仍舊忍不住臉紅心跳。

  「我拍照的技術不好,如果你們一定要的話,我拿給你們就是了。」一百卷底片也比不上她的小命。「不過底片在我的包包裡,你得先放開我我才能拿給你。」

  這回鐵星朗倒是很乾脆,一把便放開她。

  米小蘋看向自己的手腕。果然被捏出了一片紅,不過不痛!她打開背包側袋,將方纔拍好的三卷底片拿出遞給鐵星堂。

  她本來是想拿給那俊美的男人的,可是他酷著一張臉,她的手就自動一歪,轉向了另一個。

  「就這些了,都是我隨便拍的。」她對他說。

  鐵星堂接過,覺得拿了她的東西,似乎應該要補償她一些什麼。

  「你住在哪個飯店?我把照片洗出來後,也許可以把一些還給你。」他和氣的說。

  「我想這位小姐不會介意這幾卷底片的。」在米小蘋開口之前,鐵星朗率先開口道,目光炯炯的盯著她。

  米小蘋不敢與他對視,只是將相機緊拽在胸前。

  「只是三卷底片,我不介意的,沒事的話我先走了。」為免他們改變主意抓她進警察局,她還是先跑為妙。

  他們也沒再為難她,兩個人站在原地看著她落荒而逃。

  「真可愛的女生。」鐵星堂欣賞的說。

  「她不是你可以玩弄的對象,揚鐵企業禁不起丟臉丟到國外去的醜事。」冷聲說完,鐵星朗掉頭就走。

  他連忙跑上去搭住大哥的寬肩。「我是在為你著想,不是為我自己呀!新加坡的女人你都看不上眼,說不定台灣女孩有特別的魅力,可以讓你心動也說不定呀!我看她怎樣都不像狗仔隊,你就安心的試試看……」


  回到宿舍後,米小蘋立刻撥了電話回台灣給米捍純。心有餘悸的告訴他在魚尾獅公園前發生的事,要他幫忙查查在那裡拍照是不是犯了新加坡的律法?

  她這個弟弟與迷糊的她不同,他既聰明又可靠,每次都能精準的幫助她,所以只要遇到難題,找他就對了。

  「旅遊景點本來就是要讓人家拍照的,要是在那拍照算犯法,早就沒人敢去新加坡了。」身在台灣的米捍純覺得自己的姊姊真是問了個蠢問題。「我看那些人大概以為你拍了他們,而他們正在見的人或進行的事是曝光不得的。」他非常認真的推理起來。

  米小蘋倒吸口冷氣。「是毒品交易嗎?可是他們看起來不像壞人……」她想起那俊美的陌生男子,輕輕歎了口氣,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新加坡的政府清廉,海關嚴謹是出了名的,沒有人會蠢到在那裡進行毒品交易,況且誰會在日正當中時買賣毒品?」

  她對著公共電話猛點頭。「你說的有道理,那他們到底為什麼要搶走我的底片呢?」

  「我想最有可能的是他們正在交換商業機密,不想讓與他們接觸的人曝光壞事,見到你朝他們猛拍,就以為你是記者或狗仔隊之類的,於是便強硬的把底片給搶走了。」

  「但我並沒有拍到什麼呀!」米小蘋覺得很冤。

  「很顯然他們並不這麼以為。」米捍純說。「好了,釐清楚了,你還是可以安全的在那裡四處走動,上課鐘響了,我要去上課了。」也不等姊姊回應,他闔上手機逕自結束通話。

  沒錯,小米小蘋五歲的米捍純現在還只是個國中生,但其聰明才智卻不容小覷。

  掛上電話後,米小蘋拿出泡麵,就著房間外的飲水機沖泡來吃,吃飽後決定還是回房等莊素沛回來,兩人一起行動比較安全,於是便倒在床上小憩一會,最後竟沉沉睡著了,夢裡又是那個英偉帥哥酷到不行的身影。

  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肩上一陣搖晃,她才悠悠轉醒,看見好友就坐在床邊。

  「我們好不容易來到新加坡,你居然窩在這裡睡大頭覺?你沒出去嗎?」她擔心的摸摸米小蘋的額頭,怕她是生病了。

  莊素沛的雙頰紅潤潤的,心情似乎極好。

  「我沒事。」米小蘋坐起身,將在魚尾獅公園發生的事及米捍純的分析簡單扼要的告訴她。

  「捍純說的不會有錯。」莊素沛對好友的天才弟弟同樣信賴。「既然沒事了,那我們就出去好好吃一頓吧!去牛車水好了,聽說那裡有很多美味的小吃。」她興匆匆的起身換下身上微濕的T恤。

  米小蘋欣羨的看著她豐滿的胸部及纖細的小蠻腰。素沛實在是個大美人,不但面容姣好,身材也棒,若不是她把錢看得那麼重,連件華衣美裳都捨不得幫自己添一件,她早就當上學校裡的校花了!不過她現在也是系花之一,有幾個懂得欣賞她的美的男孩子追求。

  「不是說好這三天晚餐都要吃泡麵的嗎?」她可是帶了十幾碗泡麵來呢,把行李箱塞得滿滿的。

  莊素沛套上另一件乾淨的白T恤,又換上牛仔短裙,顯得俏麗活潑。反觀米小蘋,身上仍是來時那件紅白條紋運動衫,寬鬆的黑色五分褲,馬尾束在腦後,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了兩三歲,像個高中生。

  「我們不用那麼辛苦了。」莊素沛這才說出她心情愉快的原因:「財富之泉真的很有用耶!我摸了泉水後,還喝了幾口讓全身上下充滿富貴之氣,後來聽說那附近有家專門開放給觀光客玩的賭場,我二話不說就跑進去試試手氣,掏了十元星幣玩拉霸,結果一坐就坐了一下午,你猜我贏了多少?」

  她興奮的拉住米小蘋的雙手,現寶似的抓過皮包,將裡頭白花花的紙鈔一下全倒在床上,「扣掉十元滾金,我贏了五百八十塊星幣耶!折合台幣一萬一千六百塊!天呀,我簡直快高興死了!」她將錢拋上拋下的,開心之情溢於言表,被倒會的事似乎早被她拋諸腦後。

  「太好了!這樣我再借你一點,你下學期的學費就有著落了。」米小蘋比她還開心。

  只聽莊素沛哎呦一聲。「你提那幹什麼?我辦助學貸款就好了呀!我們現在在新加坡耶!好不容易出了國,當然要吃吃當地的美食呀,吃什麼泡麵呢!走走走,我們去牛車水吃晚餐,我請客!」她不由分說的拉著米小蘋的手往外走。

  「但是助學貸款是要還的,你還是存下這筆錢--」

  「我打工還就行了,現在去吃好吃的,別再說了!」


  華燈初上,正是晚餐時刻,牛車水裡的平價餐館及茶樓滿滿都是用餐人潮。

  她們走過一家又一家的餐館茶樓,打量著究竟哪一家比較好吃。

  最後,兩人在一家人滿為患似普通樓房改建的娘惹餐館前停下。

  「這麼多人,東西應該不錯吃。」莊素沛推斷。

  「可是……那麼多人,擠得進去嗎?」米小蘋雖然也想嘗嘗娘惹美食,但裡頭萬頭鑽動的模樣,實在令她躊躇不前。

  「不用擔心啦。」莊素沛的聲音充滿活力。「有人上二樓去了,我們也跟著上去,也許二樓比較沒人。」她提議道。

  米小蘋點點頭,兩個女孩便手拉著手,用力朝餐館裡頭死命的擠,被踩了好幾腳後,總算雙雙抓住了樓梯扶手,連忙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上樓去。

  莊素沛說的沒錯,二樓的客人的確比較少,不過她們還是在一旁等了一下子,才等到了座位。坐下來又等了-陣子,始終都沒有服務生來招呼她們。

  隔壁來了幾位客人,她們盯著對方,只見他們熟練的拿出桌上的單子,填一填後直接交給服務生。

  兩人互視一眼,依樣畫葫蘆的拿出單子照做。

  「我們把想吃的都勾一個,可以一起吃。」

  米小蘋聞言點點頭,莊素沛就洋洋灑灑的勾選起來。

  點了海南雞飯、肉骨茶、叻沙,娘惹糕後,她還要點,米小蘋及時出聲制止。

  「好了,這份量要是太多,我們會吃不完的,吃不夠再點就是了。」她從小就見不得人家浪費食物,所以寧願少吃點,也不願吃不下擱著浪費。

  「好吧。」莊素沛撕下單子,遞給她,「這頓我請,這單子就由你負責拿去給服務生了。」

  米小蘋接過單子,舉目四望,卻不見服務生的蹤影,滿室美食香不斷撲鼻而來,她忍不住起身下樓,暗想早點將單子交給服務生,她們便可以早點吃到美食。

  可是一踏上一樓的地面,她整個人又陷入了混亂人陣裡,大家擠來擠去,不因為她是個女孩子而有所禮讓。

  好不容易擠到了煮食區前,米小蘋見前頭又擠了好幾層的人,趕緊將手裡的單子舉高,想找機會遞出去。可是那些接單的大嬸接這人接那人的,就是不肯接過她的,也不知道是沒見到她手裡的單子,還是自己太矮了。

  她踮著腳尖,辛苦的努力著。

  就在她懊喪得想放棄之際,手裡的單子突然被人一把抽走,她喜出望外的抬起頭,忽然一隻大手伸進人群裡拉住她,硬是將她往外拖,幾乎要拖出餐館。

  對方一放手,米小蘋立刻不悅的想罵幾句,但一昂首,她的怒氣卻在瞬間灰飛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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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鐵星朗看看捏在手中的單子,一雙深邃的黑眸斜睨了她一眼,但這次他的眼神暖和多了。


  「看不出來你食量滿大的。」

  米小蘋漲紅了臉。「這是我跟我朋友的份量,我們兩個要一起吃。」或許是第一次見面的陰影,她說起話來顫巍巍的。

  一雙濃眉微挑。「小情侶的自助旅行?」他不贊同的目光將她從頭打量到腳。

  「才不是!」她急忙大聲否認。「我是跟我的好朋友來的,我還沒交過男朋友,就算有,也不會跟對方單獨出來旅行。」她義正詞嚴的說。

  鐵星朗聽了,沒多說什麼,只是淡淡的朝餐館裡頭掃了一眼。

  「人這麼多,你又這麼矮,再擠一個小時也未必能吃到東西。」他的視線落回她快快不滿的臉上。「你去叫你的明友出來,我帶你們從另一處上去。」

  他完全是出於一片好意,不料卻被米小蘋一口回絕。

  「不用了!一個小時吃不到我們就等兩個小時,總會有吃到的時候。」她氣呼呼的搶下他手裡的單子,眸光堅決的瞪著他,像在宣誓般的說。「你看著好了,矮子也是有吃東西的權利!」她下甘心的轉身又要朝裡頭衝鋒陷陣,卻又被他一把拉回。

  「你在氣什麼?」鐵星朗好看的臉上有絲困惑,不知自己哪裡得罪她了,但又覺得新鮮。沒想到這女孩個頭不高,脾氣倒不小。

  「你說我矮!」米小蘋仍舊很生氣。「我雖然下高,但我至少還懂得禮貌,你以為你長得高就可以說別人矮嗎?你怎麼不說自己太高了?」她是正常的一五八公分,根本就不算矮!

  「我太高?」鐵星朗倒沒想過這件事,他身長一八三公分,身邊的人也大概是這個高度,而女性朋友都修修長長的,所以他從不認為自己長得太高。

  「高到我看你時,直覺得脖子酸。」說完,米小蘋低下頭,伸手揉著自己的頸後,好似仰頭看他真的會令她不舒服般。

  其實她低頭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慌意亂及臉紅心跳。被這麼好看的男人一直盯著,她都快喘不過氣來,就算生氣,那也只是片刻的事,她的怒氣總是持續不了太久,更何況對方還是個令她傾倒的大帥哥。

  見他沒開口說話,米小蘋的一顆心又亂了起來,想說些什麼來打破這令人尷尬的沉默。

  「你也來這裡吃飯嗎?」她又抬頭。

  鐵星朗正怔怔的望著她白潔且曲線柔美的頸項,聽見她的問話,立刻收斂心神。

  「帶朋友來吃飯。」若她沒問,他還真忘了布朗先生他們正在樓上等著他過去。「說你矮的事我很抱歉,我帶你們去三樓吃飯,那裡比較不擁擠。」他誠懇提議道。

  米小蘋聽了,猶豫不決,

  她出國的前一天,捍純一直耳提面命的告誡她,要她別隨便跟陌生人走,別相信艷遇這種事會奇跡的發生在她身上。

  雖然這位大帥哥的態度比中午第一次見面時和善許多,但她連他的名字都還不曉得,根本還算是個陌生人,就這樣跟他走實在有點冒險。

  「小米?」她還在為難時,左等右等等不到她上樓的莊素沛已經擔心的走下樓來,一眼就望見她跟個高大男人站在一起,直覺有人找她麻煩,立刻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過來。

  不過她很快就發現是自己誤會了,因為她的視線一投射在那男人臉上的剎那便再也移下開了,所以她嘴裡雖然叫苦小米,可是目光卻一直停留在男人身上,心裡想這樣一個俊美如神祇的男人,是不可能會對小米搭訕的。

  她甚至還懷疑是小米硬纏住了人家。

  見到莊素沛,米小蘋宛如見到救星,立刻將她拉到身邊。「素沛,這位先生說要帶我們到三樓去吃飯,這裡太擁擠了。你覺得怎樣?」

  「你們認識嗎?」莊素沛這才收回視線,只是不一會兒又溜回男人身上。

  米小蘋對她咬耳朵。「他就是中午把我的底片搶走的人。」

  聞言,她頓時瞠目,倒抽了口氣。

  「那我想我們還是別跟他走,太危險了。」她戒慎的小聲告訴米小蘋。

  她們兩人在鐵星朗面前說悄悄話,表情舉止都足以令他猜出她們在說什麼,所以在她們拒絕之前,他率先開了口。

  「如果是因為中午在魚尾獅公園的事讓你們不舒服,那我再次跟你們道歉,照片我已經沖洗出來了,全都是模糊不清,或是焦點不集中的,只有一兩張魚尾獅雕像的照片拍得還不錯,你要的話,我可以把底片跟照片全數奉還給你。」他誠摯的道歉。

  米小蘋只覺得一陣尷尬。她總算知道為什麼捍純要拿一打底片給她了,因為她的拍照技術只有亂槍打鳥這四個字可以形容。

  「不用了,聽了你的話,想拿回底片也沒有用。」她勉強一笑,看起來很是傷心。

  鐵星朗見她受了打擊,知道又是自己的直言惹了禍,不禁想開口安慰她。

  只是他還沒開口,一名餐廳裡的大嬸便走過來揚聲喊了他,三個人同時朝大嬸望去。

  「少爺,我們都已經把飯菜送上去了,你快點上去吃,否則涼了就不好了。」大嬸熱絡的說,顯然鐵星朗是這裡的常客。

  「我知道了。」他答道,又說:「梁媽,可不可以幫我再多開間包廂?我這兩個朋友也要一起用餐。」

  大嬸朝米小蘋與莊素沛瞅了瞅,點點頭。

  「既然是少爺的朋友,那當然沒問題了,交給我吧,你們快上去!」她不住催促著,彷彿讓他吃了涼掉的食物是種罪惡似的。

  「謝謝你,梁媽。」鐵星朗禮貌的道聲謝,回頭見到她們疑惑的表情,便解釋這:「粱媽是我家以前的廚娘,退休後就到這裡開了餐館,我想念她的手藝時,就會來這裡吃飯。」

  莊素沛一聽這問人滿為患的餐館老闆娘是他家以前的廚娘,心裡直呼不得了,抓緊米小藏的手,微笑起來。

  「原來是這樣,老實說我們的肚子真的很餓了,小米因為受到驚嚇,中午只吃了豌泡麵,現在你肯幫我們,自然是再好也不過了。」

  知道好友故意讓人家內疚,米小蘋不苟同的扯扯她的衣服,再也不敢抬頭。

  鐵星朗雖然沉默內斂,但個性還是很老實,尤其是對女孩子,或許是長得俊,投懷送抱的女子總是一個接著一個,令他不厭其煩,自然也就敬而遠之,所以從未在異性方面不過功夫。

  米小蘋是頭一個令他忍不住一瞧再瞧的人,現在聽莊素沛這麼說,想起中午時自己對她的惡言相向及無禮對待,頓時臉上竟有些發紅。

  「那的確是場誤會,為了表示我的歉意,晚餐你們盡量吃,由我來買單。」他真心誠意的說。

  米小蘋偷覷了他一眼,恰好他也朝她望來,兩人視線相撞,她的頭垂得更低了,心裡不由得小鹿亂撞。

  那只是一場誤會,她相信他的話,也能感受到他的誠意,而且他態度從容一點

都不慌亂,就算向人道歉也是不疾不徐的,沉沉穩穩,風度翩翩。她從沒見過這麼令人心折的男人。

  「不用了,中午的事我早就忘了,我們有錢,不需要讓你破費的。」她盯著地板,囁囁嚅嚅的說道。

  好友用力扯了她一下,她這才怔愕的看著她。

  莊素沛壓低聲音道:「妳傻啦?他要請就讓他請,你幹麼說我們有錢呀!沒聽過財不露白嗎?再說,這是我辛苦贏來的錢,我下學期的生活費就要靠它了,你可別動它的歪腦筋。」末了,還白了她一眼。

  米小蘋秀眉微蹙。「可是你明明說,晚餐你要請的呀--」

  「但是現在有別人要請我們了呀,既然如此,我們就該當省則省,明白嗎?」莊素沛說得理直氣壯。

  「沒關係的,米小姐,跟我令你受到的驚嚇比較起來,這點小事實在不算什麼。」鐵星朗說,想讓她寬心。

  「就是呀,請一頓飯也沒什麼,要不是我們後天就要回去了,應該給他請十頓才是。」莊素沛毫不客氣的說。

  「素沛!」米小蘋低聲制止她,臉上一陣燒辣。她根本就是趁機跟人家敲詐!

  「你們後天就要回台灣了?」鐵星朗一陣愕然。後天她就要回台灣去了嗎?

  「是呀!我們今天才剛來,小米就被你給嚇到了。」

  「素沛!」她真恨不得拿根針把好友的嘴巴縫起來。「人家都道歉了,再說我又沒怎麼樣,你就不要再提了啦!」

  要是知道素沛會這樣對待他,打死她都不會跟她說的。

  她眼裡帶著歉意的看著他。「對不起,我朋友說話比較直一點,你別介意。我們去吃東西吧。」

  鐵星朗對她笑了一笑,米小蘋連忙收斂心神才不至於對著他癡癡傻笑。

  他領著她們走進餐館隔壁房屋的樓梯直達三樓,米小蘋她們這才發現這兩棟房子的三樓是打通的,而且與樓下的格局不同,整個樓層自成一格,利用中國風的刺繡布幔與珠簾做了一個個小小的隔間,間間獨立且不吵雜,佈置並不奢華,有一種家庭式的溫馨,與一、二樓的喧囂成了強烈對比。

  三樓有幾位穿著改良式旗袍的妙齡服務生,其中一人一見到鐵星朗出現,立刻美目一亮,迎了上來。

  「鐵先生,老闆娘已經幫您的朋友安排好包廂,您要我先帶您去令弟那裡,還是先帶這兩位小姐去她們的包廂呢?」她好聲好氣的問道。

  「先帶兩位小姐去,我跟你們一起走。」他讓米小蘋她們先走,再跟在後頭。

  「你還是先去吃飯,不用招呼我們了。」米小蘋回頭跟他說,他卻只是笑笑,她沒轍的只好由著他。

  女服務生為他們掀開布幔,他們還沒進入,食物的香味便撲鼻而來。

  莊素沛看見滿桌美食,立刻拉著好友坐下,開心的吃了起來。

  米小蘋瞧了鐵星朗一眼。

  「慢慢吃,還缺什麼就跟服務生說,我待會再過來。」他說完正要放下布幔,忽然被一隻手臂搭上肩膀,頓時心生不祥。

  「大哥,你不幫我介縉一下嗎?」鐵星堂笑嘻嘻的站在他身邊,往包廂裡一望,見是米小蘋及另一位小美人,立刻不請自入。

  「原來是你呀!」他一屁股坐在米小蘋身邊。「我還以為我哥發現了哪位大美女,丟下我跟客戶後就直接往餐館裡頭沖,原來是你呀!」

  「嗄?」她握著湯匙,遲疑著要不要將海南雞飯往嘴裡頭送。

  「就是剛才--」鐵星堂才想解釋,卻被拉住了後衣領,整個人被提了起來。

  鐵星朗皮笑肉不笑的說:「我不是交代你好好招待布朗先生他們嗎?跟我走,別打擾她們用餐。」他硬是將這多舌碎嘴的弟弟給拖離包廂。

  「晚飯後我們一起去玩吧,我知道一家不錯的酒吧……哎呦--」鐵星堂突然慘叫一聲,大概是挨揍了。

  米小蘋與莊素沛對視一眼,雙雙噗哧一笑。

  「小米,我覺得那個帥哥好像對你有意思耶,就是比較不苟言笑的那個。」莊素沛邊啃排骨邊說道。

  米小蘋一陣心慌,不小心讓手中筷子掉了根在桌上,她連忙撿起,故作鎮定。

  「你在說什麼呀?那樣的男人怎麼可能會對我有意思?」她夾了塊雞肉進碗裡,香鹹軟嫩的雞肉吃進嘴裡卻感覺甜滋滋的。

  「你沒被人追過所以看不出來,他看你的眼神就像那些想追我的男生一樣,眼裡充滿了愛慕。」她歎了口長氣。

  「沒想到在台灣沒什麼行情的你,一出國就碰上艷遇,而且對像還是個那麼好看的帥哥!我看他家好像滿有錢的,連生意這麼好的餐館老闆娘,都曾是他們家的廚娘耶!而且剛才他們不是還說到客戶什麼的嗎?你要是嫁到他們家,肯定就是個不愁吃穿的少奶奶,到時可別忘了我這大功臣呀!」她得意揚揚的邀起功來,認為他們家就算不是小有名氣,也該是小富之家。

  「你當自己是小說家呀?說的像真的一樣,我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呢!再說,你有什麼功勞呀?」米小蘋認為對方只不過是想表示歉意,根本就跟喜歡扯不上邊。

  「名字是小事,兩個人互相喜歡才重要!」莊素沛說:「我當然有功勞呀,要不是我被倒會,硬是拉你到新加坡來求財富之水,你怎麼可能會遇到他?」

  「照你的邏輯,那倒你會的那個人也有功勞嘍?旅行社的人有功勞,航空公司有功勞,空中小姐有功勞,連公園裡的那個魚尾獅雕像都有功勞了,還有我的相機跟底片有功勞,製造相機和製作底片的人也……」

  「停!」莊素沛將湯匙立在她面前,止住她的滔滔不絕。「你心知肚明,真正的大功臣就只有我一個。」她仍舊大言不慚。

  「我不跟你說了。」米小蘋不再理她。

  「少來了,你明明心裡很高興,瞧你看著人家的樣子,像恨不得把他給吃到肚子裡似的。唉,沒談過戀愛的思春少女就是這樣,姊姊我真替你高興。」她捏了塊娘惹糕,一口塞進嘴裡。

  米小蘋羞得滿臉通紅,差點沒將嘴裡的肉骨茶噴出來。

  「莊素沛!你要是再亂說,剩下的這兩天我們就分頭行動,你走你的,我逛我的。」她氣得威脅道。

  沒想到好友根本沒把她不痛不癢的威脅放在眼裡,反而曖昧的斜睨著她。

  「想趁機甩掉我跟他去約會?」

  米小蘋氣鼓了臉,狠瞪她一眼後,不再說話,安靜的吃著東西。

  見她真生氣了,莊素沛才發現自己玩笑開得太過火,識相的軟下音調。

  「好啦!我不說就是了。」可是扒沒兩口飯,她忍不住又說:「我還是覺得他對你有意思。」

  米小蘋懊惱的吐了口大氣。

  「你先別氣。」莊素沛趕緊又說:「這樣好了,如果我們吃完飯後,他開口說要送我們回去,或約我們再到別處玩,就表示他對你有意思,我們就答應他;如果沒有,那就當我說錯了,以後我不會再說半句,你認為呢?」

  「他是個紳士,就算送我們回去或到別的地方玩,那也只是出於禮貌,根本就跟喜不喜歡扯不上關係呀。」米小蘋心思單純。

  「就算真是這樣,那就當是一場艷遇好了,他那麼帥,夠格成為艷遇了,你也沒有損失呀。」莊素沛繼續鼓動三寸不爛之舌。

  「可是……捍純說,我不可能會有艷遇的,」她一向對弟弟的話十分信服,所以不知道該不該聽好友的話。

  「拜託,一個才十五歲的小孩子懂什麼叫艷遇?我的經驗比你跟他都多,你就聽我一次,既然出來了,就放輕鬆一點。在新加坡,除了我,誰會知道你有個保守固執的教授老爸?大方一點,機會掌握在自己手裡。」她再三激勵著。

  她跟小米家住得近,從小一起長大,自然知道她的家規有多嚴謹,每次去她家,她都覺得頭好重,氣都快要喘不過來,小米跟米捍純能活得這麼好,還真令她訝異。

  就是因為知道小米過得很無趣,連叛逆期都沒有過,才要趁這機會讓她徹底解放!

  當然難得有男人對她產生興趣也是關鍵之一。

  米小蘋想了想,雖然覺得她說的也有道理,但根深蒂固的禮教及家規,還是不斷的在她耳邊大叫--不要做傻事!

  但,如果這不是傻事呢?如果他真的就像素沛說的,對她有意思呢?

  她長這麼大以來,頭一次有這種情竇初開的感覺……既然這樣,那麼冒一次險又如何?反正不管怎麼,兩天後回台灣是確定了的,他若喜歡她,就當作是一場浪漫的邂逅,就算是會錯意,也沒有什麼損失,她會記住這頭一個令她心動的男人。

  深吸口氣,她對好友點點頭。

  莊素沛開心的咧嘴大笑,胃口大開的幾乎將桌上的菜給掃個精光。

  約半個小時後,鐵星朗又過來了,看見桌上的菜所剩無幾,顯得很高興。

  「還想吃什麼嗎?我幫你們叫。」他問米小蘋。

  她連忙搖頭。「我們已經吃得很飽了,再吃下去我們就沒辦法走回去了。」

  「沒關係,我送你們。」他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

  他話一出口,莊素沛與米小蘋便互視一眼。莊素沛眼裡滿是興奮,米小蘋則有些驚喜與膽怯。

  「不用了,其實我們打算吃飽後,到克拉碼頭去走走,旅遊書上說那裡很熱鬧,是必逛景點,對吧,小米?」她對她使了個眼色。

  「嗄?」米小蘋疑惑的呆楞了下,莊素沛立刻在桌下踢了她一腳,她才猛然醒悟過來。「是呀,我們來新加坡之前,就已經計畫好要去克拉碼頭走走逛逛了,你要是忙的話就別理我們,我們可以自己去的。」她露出緊張的笑容。

  「就你們兩個要去?」鐵星朗的笑意自性感的嘴邊隱去。

  克拉碼頭是很熱鬧,尤其是入夜之後,那裡的確是觀光客必到之處。

  以前他沒想過克拉碼頭有多熱鬧,有哪些舞廳,酒吧,經營些什麼,有多少外國人在那裡流連忘返,但一經她們提起,這些事全都一古腦兒的湧進他腦子裡,在短短幾秒內,克拉碼頭在他心裡已經成了萬惡之源。

  「是呀!」莊素沛答道。「兩個女孩子去那裡應該沒關係吧?畢竟新加坡的治安是出了名的好,我們不怕,而且說不定還會有艷遇呢!」她輕撞了下米小蘋的肩膀,曖昧的一笑。

  鐵星朗的反應是立即的,左邊臉頰的肌肉隱隱抽動了下,旋即轉身步出包廂。

  原本還覺得挺好玩的米小蘋見他離開,一顆心沉了下去,再也笑不出來了。

  「我看是我們誤會了,他對我根本沒意思。」她悵然若失的垂首低語。

  莊素沛也對他的突然離開感到詫異。

  「不可能呀!還是我剛說了艷遇,他覺得我們很隨便?」她頓時眉頭緊鎖。她會那麼說主要是想瀲他,沒想到他竟然掉頭就走?!真是偷雞不著蝕把米,早知道就不說了。

  「可能吧。」米小蘋悶悶的答道。

  有一瞬間,她想跑過去,跟他解釋其實剛才素沛說的全是假的,她並不想去克拉碼頭,也不想有什麼艷遇,她只想跟他坐在一起,就算只是默默坐著,不說一句話也沒關係。

  「他該不會連這晚餐錢也不付了吧?」莊素沛突然想到,嚷嚷了起來。

  低頭一看,她們吃了這麼多菜,價錢肯定不低,那帥哥要是惱羞成怒不理會她們,自己贏來的錢不就得貢獻在這裡了嗎?

  「不會吧!他看起來不像出爾反爾的人呀,也許他早就已經買單了。」米小蘋說,肩膀立刻被推了推。

  「小米,你去找他,確定他沒有落跑。」莊素沛急忙催促著。

  米小蘋的脾氣卻在這時拗了起來。

  「不要。」她轉開身子,別開臉。「要去妳自己去。」

  莊素沛氣急敗壞的說:「他欠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去有什麼用呀?當然是你去呀!」

  「他人都走了,我去也沒用呀!再說才一餐而已,我才沒那麼厚臉皮,大不了你先付,回去後我再把錢還你就是了。」她知道這一餐並不便宜,但她寧願自己付也不想回去找人。

  「你……」莊素沛突然住了口,透過珠簾凝視好一會後,才又坐下來:「他來了。」

  她的態度轉變太快,米小蘋一時會意不過來。

  「什麼?」她不明所以的對莊素沛皺起眉頭。

  此時鐵星朗掀簾而入,神情像解決了件大事般的輕鬆,沒想到米小蘋竟睜大了眼睛看他。

  「怎麼了?」他掃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米小蘋眨眨眼。「你不是……走了嗎?」她的心裡忽又湧起一陣狂喜。

  「沒有,我只是去交代一些事情。」他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克拉碼頭人很多,我想你們兩個女孩子沒有人帶的話,可能會迷路,如果你們不嫌棄,就讓我當個臨時導遊帶你們去,可以嗎?」看著她嫣紅的雙頰,鐵星朗心裡浮起一陣奇異的騷動。

  她們還來不及回答,鐵星堂就走了進來,一把搭上兄長的肩膀,鐵星朗的一張俊臉登時繃了起來。

  鐵星堂笑咪咪的看著米小蘋。

  「我大哥真的很喜歡你,為了怕你夜遊時被人家拐走,寧願放下重要的客人也要跟去保護你,我當他弟弟二十五年了,從沒聽過他對哪個女孩子這麼好過,你……」他滔滔不絕,顯然有了幾分酒意。

  「星堂,你要我收回剛才的話嗎?」鐵星朗截斷他的話,語氣裡的警告意味再清楚不過了。

  可惜鐵星堂已有醉意,他一喝酒,膽子就大了三分,一點也沒將兄長的警告放在心上。

  「欸,我知道了,我絕對不會把今晚跟客人玩樂的花費全算你的這件事說出來,你安心的去保護她們,晚點回家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會太早回去。」說完,他瀟灑的跟她們道了晚安後便離開了。

  氣氛有點尷尬,米小蘋咬著嘴唇道:「你還是去忙吧,我不想你為了我們而耽誤工作。」聽了鐵星堂的話,她不但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反而更加惶惶不安。

  鐵星朗緩緩搖頭,凝視著她的目光裡,溫柔的程度連他自己也想像不到。

  「你比他們更重要。」他淡淡的說了一句。

  他的眼裡只有米小蘋,連將你們說成了你也不自覺。

  米小蘋臉上一紅,望著他怯怯的笑了。

  莊素沛撫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這兩個人有夠噁心巴拉的,要是這裡有垃圾筒,她早就抱著它大吐特吐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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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翌晨,米小蘋在柔軟舒適的雙人床上醒來。


  一睜眼,只見滿室光明,鋪著馨寧小碎花壁紙的天花板,寬敞的室內,涼爽舒適的氣溫,空氣中飄著淡淡清香。

  她的嘴角漾開一絲滿足的微笑,日光射不進來的小宿舍已成過去式。

  昨晚鐵星朗陪著她們吃吃喝喝,邊買邊逛的走過大半個克拉碼頭後,才開車送她們回宿舍。當他看見她們兩個人竟然要一起擠在四坪不到,沒洗手間、沒電視的小宿舍時,立刻態度堅持的要她們收拾行囊,再度驅車載著她們到位於新達城的麗池酒店住宿,開房間。

  她在大廳打了電話給鐵星朗,沒想到接電話的居然是個女人。

  她頭一個念頭便是自己打錯了,說了抱歉後便急忙掛掉,然後逐字逐鍵的又撥了名片上的號碼一次,結果電話那頭的聲音還是那個女人。

  「請問……我找鐵先生,鐵星朗。」她遲疑的表達。

  「喂,是米小姐嗎?」

  對方居然知道她的姓!

  「是。」她小聲回答。

  「你好,我是鐵先生的特別助理,請你等一下,我幫你把電話轉給鐵先生。」她極有禮貌的說。

  原來不是她打錯,而是電話並非直接接到他手中。明白這一點,她不禁有點小失望,但隨即又打起精神。

  這沒什麼的,畢竟他跟她也才認識一天,願意給她電話就已經很好了,她不應該太貪心的。

  「你好,睡醒了嗎?」音樂聲結束,話筒那頭傳來熟悉的低沉嗓音。

  他的聲音聽起來溫暖且帶著笑意,米小藏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融化了,方纔那一點小失望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

  「嗯。」她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又開始發燙。「你在忙嗎?我打擾到你了?」

  「沒有。」他迅速答道。「我大概半小時後到飯店,你可以先想想要去哪裡,好嗎?」

  米小蘋聽見紙張翻動的聲音,因自己打擾了他而感到不安。

  「嗯……我想我還是跟素沛一起出去走走就好,我們昨天已經麻煩你一整晚了,而且今天也不是休假日,你還要上班,我不想打擾你,所以今天的約定還是取消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

  他沉默得太久,米小蘋還以為他生氣了。

  「你還在嗎?」她怯怯的間。

  「在。」他簡潔的應道。「你在大廳?」

  「嗯。」瞧見有客人在看她,她縮了縮身子。

  「等我十分鐘,我馬上到。」說完,他便掛了電話。

  米小蘋看著話筒好半晌後,才將之掛回話架上。

  八分鐘後,一輛銀灰色的敞篷賓士車在飯店前停下,鐵星朗開門下車。

  他一到,坐在大門落地窗旁等待的米小蘋立刻起身跑出去。

  他戴著太陽眼鏡,穿著休閒,看起來很陽光,而且好看到極點。這樣一個英俊的男人,開著如此豪華的轎車,瀟灑得足以令世間所有女子傾慕,

  米小蘋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她一見到他,整個人就傻住了,腦子裡一片空白。

  而鐵星朗朝她笑了笑,逕自打開前座車門讓她坐進去,然後便開車上路。

  涼爽的風吹回了米小蘋一些理智,她想開口,又不知道要說什麼,一雙手在褲子上絞著。

  見她伸手撥開頰邊的頭髮,鐵星朗貼心的將車篷拉起,升上車窗,打開冷氣。

  「我們先回我的公司一趟,等交代過一些事情後,我們就可以走了。」他溫柔地解釋著。

  她搖搖頭。「我真的不想打擾你。」

  「你沒有打擾我。」他拿下墨鏡,鏡片下的眼眸閃閃發光。「我承認我是個工作狂,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令我分心。但你的電話讓我想了很久,我發現如果放棄與你相處的機會,我可能會遺憾終生。」說完,他靦腆的笑了笑。「很像三流電影裡的對白?真不敢相信我居然會說出這種話。」最後一句他說得極小聲,似乎是在說給自己聽的。

  米小蘋感動不已。

  她戀慕的注視著他,無法移開視線。「我也是,剛剛的話全是出於禮貌的違心之論,其實我也希望能跟你在一起。」她鼓起勇氣告白。

  鐵星朗看了她一眼,俊臉上浮現訝異的神情,旋即咧嘴笑得開懷。

  他握住她的手,兩個人都沒再說什麼,但心思卻相同。

  她明天就要離開了,就算他真心喜歡她,也無法自私的開口要她留下,與他一起待在這個對她來說仍屬陌生的國家。只有兩天的相處,他們仍不瞭解彼此,所以他不再說什麼,只是靜靜的握著她的手。

  不像鐵星朗思考得如此深切,米小蘋的安靜純然只是因為太過激動。

  她沒想到他真的會喜歡她,這對她來說簡直就是美夢成真。她戀愛了!她想大聲向全世界宣佈,她快樂得彷彿胸口有千百隻小鳥在自由飛翔著。

  而包裹住她手掌的溫暖,不斷提醒她這美好的真實,望著他稜角分明的側臉,她不由得看得入迷。

  這男人喜歡地!這件事令她的世界霎時充滿了色彩,原來戀愛的感覺是這麼奇妙,她納悶自己以前為什麼不願去嘗試?是因為那些男生都不是他?

  賓士車在一棟閃閃發亮的大廈前停下,下車後,他牽著她的手走進大廈裡。

  經過大廳時,米小蘋發現來來往往的人見到他,全都停下腳步,對他微微彎身,同時也好奇的打量她,而他並未因此而停下腳步。

  帶著她走進電梯,鐵星朗直接按了二十八樓。

  「你在這裡的職位……很高嗎?」她吶吶的問,突然發現自己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外,其他並不瞭解。

  鐵星朗伸手摩娑她光滑的臉頰,笑道:「還好。」他未正面回答。

  電梯門打開後,他又握住她的手,將她帶出電梯。

  米小蘋看見一名高挑時髦的美麗女子迎過來,對她微微一笑後,立刻對鐵星朗說了一長串英文。

  其實她的英文也不弱,但這女子說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加上又有許多商業術語夾雜其中,她試著想聽清楚也無能為力。

  鐵星朗聽完後,也是回以一連串的英文,然後轉身對她說:「抱歉,有件事我得親自去處理一下,呂特助會帶你去會客室,你先在那裡坐一下,我馬上就來。」

  米小蘋這才知道原來這美麗又和善的女子,就是接她電話的特別助理。

  鐵星朗走後,呂香婷便領著她到會客室。

  「鐵先生說你可能還沒吃早餐,所以便要我向餐廳訂一份,你還沒吃吧?」再回來時,她的手上竟多了個托盤,托盤上有剛烤好的吐司麵包、火腿與荷包蛋、薯泥,及一杯柳橙汁、一杯牛奶。

  「你長得真可愛!」呂香婷突然讚美她,目光熱切。

  「謝謝。」米小蘋連忙道謝,聞到吐司香味,頓時餓了起來。

  呂香婷放下托盤,站在一邊。

  「不客氣。」她笑著說。「我在鐵先生身邊待了兩年,老實說,還真沒見過他關心哪個人沒吃早餐,他的心裡一直只有工作。」

  米小蘋聽了,心裡一暖,直覺的喜歡這位美麗的助理。

  「是嗎?」除了這兩個字,她也不知該說什麼。

  「星堂--喔,就是鐵先生的弟弟,他告訴我鐵先生跟你認識的經過。很美麗的誤會對不對?」呂香婷笑了起來,一屁股坐在她身邊的位置上,露出編貝般的牙齒。

  「鐵先生一直很嚴肅,任何時候都以工作為主,昨天我就覺得很反常了,而今天他竟然捨棄一貫的西裝領帶,反而穿著休閒服來,當時我還嚇了一跳,後來接到你的電話,才恍然大悟。」她的美眸盯著米小蘋,裡頭閃著調皮的光芒。「你們待會兒要去約會是不是?」

  米小蘋紅著臉搖搖頭。「他只是要帶我出去玩而已,應該不算約會。」

  原來他這麼期待跟她在一起。這個發現令她整個人陶陶然。

  「那也很令人意外了!」呂香婷說。「他以前只要沒事,連假日都在工作呢!」

  「他的工作量很大嗎?」她邊吃邊問道。

  「他是公司的總經理,工作量當然大呀,不過這些是屬於商業機密的範圍,我不好說太多,但是鐵先生真的很重視你喔。」

  米小蘋喝了口牛奶。

  「但是我明天就要回台灣了。」她不能不回去,畢竟她的家人都在台灣,他們也不曉得她和鐵星朗之間的事。

  「那有什麼關係?現在科技那麼發達,可以用電話或E-mail聯絡呀,更何況也有網路視訊,要見到彼此是很容易的。」呂香婷樂觀的說。

  「你說他很忙的,等我回去後,也許他就會慢慢忘記我了。」她雖然沒談過戀愛,但她的朋友中有過這種經驗,相隔兩地的情人,最後總是會敗給距離。「再說,他的條件那麼好……」

  「你說的沒錯,我老闆的條件是很好,簡直就是個黃金單身漢,一直送上門來的女人也多得數不清,可是你卻是他頭一個帶進公司裡的。」呂香婷拍拍她的手。「正確的說法是,我從沒見過哪個女人在他身邊待超過一天的,更遑論是重要到讓他把工作丟到一旁,陪著去玩。所以你別擔心,我確定在鐵先生的心目中,你是最特別的,你應該對自己更有信心才是。」她鼓勵道。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米小蘋不解。

  「因為我喜歡你。」呂香婷大方的說,似乎覺得她的問題很有趣。「而且你讓我的老闆心情很好,老闆心情好,員工的心情自然也就好了!」

  鐵星朗開門走進來,呂香婷立刻起身。

  「吃完了嗎?」他問。

  米小蘋連忙將一整顆荷包蛋塞進嘴裡,一不小心她便嗆咳了起來。

  離她最近的呂香婷直覺的要伸手拍她的背,想不到她手還沒伸出去,人就被拉到一邊,方才站的位置已被鐵星朗給填了進去。

  鐵星朗坐在她身邊,輕輕的撫拍她的背。

  「慢慢吃就好了,幹麼那麼急?」他輕聲責怪。

  咳了幾聲後,米小蘋覺得好些了,忍不住嗔了他一眼。

  「是你自己問我吃完了沒呀,我一急,想趕快吃完,就嗆到了。」

  「那是我的錯?」他皺起眉頭。

  見他似乎生氣了,米小蘋畏縮的拿起牛奶喝了一大口。

  「也不是……我知道是我吃得太慢了,對不起。」她挖了塊薯泥放進嘴裡。

  鐵星朗看她的眼神彷彿在看個奇怪的生物似的,半晌後,他站起身,神情凝肅的將呂香婷給召出會客室外。

  米小蘋從沒這麼沮喪過,偷偷回頭往透明的窗外瞥了一眼,只見鐵星朗跟呂香婷像在商量什麼事。

  她歎著氣回過頭來,一口一口將盤裡的食物往嘴巴裡送。

  她真笨!鐵星朗是犧牲工作時間來陪她的,她卻連吃頓早餐都拖拖拉拉的,惹得他不高興,真是太過分了!想到這,她更加快速的吃著,將嘴巴塞得鼓鼓的,努力吞嚥,不一會兒,餐盤上的食物已經一乾二淨。

  不久後他們開門而入,米小蘋連忙擦嘴起身。

  「我吃完了。」

  鐵星朗看著空空如也的盤子,又看看她,心裡一陣歉然。

  「呂特助,你先去忙吧。」他對呂香婷說。

  「是。」呂香婷對米小蘋眨眨眼後,轉身走出會客室。

  她出去後,會客室裡又是一陣沉默。

  「我……」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頓住。

  鐵星朗笑了笑。「你先說。」

  米小蘋連忙搖頭。「還是你先說。」

  鐵星朗將兩手插進褲袋裡,舉止態度仍然沉穩,但一向冷漠的俊臉上卻多了抹生澀。

  「剛才嚇到你了,真抱歉。」

  米小蘋又是一陣搖頭。「不,是我吃太慢了。」她咬著嘴唇。如果他現在說要收回喜歡她的話,她是一點也不會意外的。

  又是一陣沉默。

  「或許是成長環境的關係,從小父母對我的教育就很嚴格,而且在與異性相處方面我一直不太有興趣。這並不是說我沒交過女朋友,我交過,只是常被抱怨愛工作比愛她們多,所以都不長久,因此說實在的,女孩子的想法與心思我實在不太清楚。」他吐了口氣。何止不清楚,他根本一點頭緒也沒有。

  「你可以說是我頭一次主動追求的女孩子,我很想把一切做好,可是好像不太順利,就像剛才那樣。我不希望你怕我,只是希望你能在我讓你覺得不舒服時,大聲告訴我,而不是向我道歉,好嗎?」他頭一次明白,要承認自己不足的地方竟是這麼困難,簡直比談宗億萬併購案還要難上幾百倍。

  米小蘋突然掩面哭了起來。

  「怎、怎麼了?我說錯了什麼?」對她這毫無預警的舉止,他亂了方寸。

  她只是搖頭,用手背擦玄不斷落下的眼淚。

  「不是,我只是放心了,所以才會哭的……」她嗚咽的說。

  「放心?」鐵星朗一點也不明白她的意思。

  米小蘋點頭。「我以為你生我的氣……要告訴我喜歡我的事只是誤會……我有點害怕,可是聽你這麼說後,我一放心……就忍不住想哭,結果就真的哭了……」意思是,其實她也不是故意要哭的。

  鐵星朗這時才明白所謂的揪心,心痛是什麼樣的感覺。他上前將她給摟進懷裡,發現她竟是如此瘦小,僅僅只達他的胸口,不過感覺卻是如此契合,彷彿他的胸膛就等著她來依偎。

  而突然被抱住的米小蘋則是呆住了,連眼淚都忘了掉,心跳激烈得像要撞出胸口。

  「喜歡你的事怎麼可能是誤會?這是我有記憶以來最確定不過的事了。」他發自肺腑的低語。

  「謝謝,不過你可不可以先放開我?我呼吸有點困難。」他擁得不緊,但不知為何,她的呼吸卻愈來愈困難。

  鐵星朗立刻放開她,焦慮的審視著她發紅的臉。

  「還好嗎?」他關心的問。

  雖然還沒恢復平順,但米小蘋感覺比方才好多了。

  她吶吶的道:「我想有件事我應該告訴你……其實我還沒交過男朋友,所以男生在想些什麼,我也不是很清楚,如果我有讓你覺得不舒服的地方,請你小聲告訴我,好嗎?」

  鐵星朗一臉錯愕,既驚訝又驚喜。

  兩人互視注視著,鐵星朗首先咧嘴笑出聲來,緊接著米小蘋也破涕為笑。

  在這樣幸福愉悅的氣氛下,她真的認為他們可以幸福一輩子,至少這個時候她是這麼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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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米小蘋回到台灣已經二十五天了。


  回到台灣後,除了旅行的趣事及照片記錄的回憶外,與鐵星朗的邂逅成了她與莊素沛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除非獨處,否則她們不會在任何地方、任何時間提起鐵星朗。

  她很想念他。

  想念他的眉,想念他的眼,想念他笑起來時的孩子氣,想念他握住她手時的溫暖,想念他厚實的胸膛,想念他說喜歡她時的靦腆模樣,想念他在機場時,依依不捨的擁抱。

  她想念得如此深切,彷彿身體的某一部分被狠狠割去般,那撕心裂肺似的痛楚,令她夜夜無法成眠,只能哭著入睡。

  現在她總算稍微明白唐婉寫釵頭鳳時的哀傷心情了,尤其是那句「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嫁作人婦的唐婉必須隱藏起對前任丈夫陸游的深刻思念,而她則是因為不敢讓父母知道在新加坡的那二天,她早已將心給了那名偉岸男子,所以每天假裝日子與到新加坡之前並無不同。

  但她每天都寄一封E-mail給他,訴說自己對他的思念,而每天起床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衝到電腦前,查看他的回信。

  鐵星朗並沒有天天回信,有時兩天一封,有時三天回一次,沒收到他信的那一天,她會整個人失魂落魄,心不在焉,心隨時都像被根無形的刺戳著般難受;就算收到他的回信她也沒有很開心,反而更失望,因為他的信極為簡短,不是「我很好」,就是「我也想你」,而最近的一封,也是最長的一封信--明天要去馬來西亞出差,暫時別寫信。包括標點符號總共十七個字,而這已經是五天前的事了。

  這就是戀愛的滋味?酸甜苦澀,是誰多給了她她最不想要的苦澀味?

  她簡直快要瘋了!

  在她三天沒出門後,莊素沛到家裡來看她。

  「我認為你應該忘了他,那傢伙分明就是在敷衍你。」看完那些E-mail後,她生氣的對躺在床上默默流淚的米小蘋說。「沒有人會對旅行中的艷遇認真的,那只不過是一場偶然的邂逅罷了!」她自責的歎了口氣。「早知道你會那麼認真,那時我就不會鼓勵你向他示愛了,看到你現在這麼難受,我真是想哭。」說完,她竟真的嗚嗚的哭了起來。

  米小蘋沒有安慰她。這些日子以來,思念與胡思亂想所帶來的折磨,早就令她欲振乏力了。

  也許素沛說的沒錯,對鐵星朗來說,那只是場意外的邂逅,是段美好的回憶,等她離開了,她的影響力便消失了,他的生活也再度回到軌道上,慢慢的,她就像陣遠去的香氣,漸漸淡掉了。

  這個事實令她更加淚眼婆娑。

  抹去眼淚,莊素沛握住她垂軟的手。

  「小米,聽我的話,忘了他吧。」她勸道。「對了!你參加的網球社最近在學校有集訓,今天我去學校圖書館時遇到你們社裡的達開學長,他說如果我有看到你的話,一定要叫你到學校去找他,告訴他那件事考慮的結果。」

  「那件事?」米小蘋總算聽進了她的話,但剛開始微弱運轉的腦子,怎麼也想不出江達開學長說的那件事是哪件事?

  「是呀,那件事是哪件事?」莊素沛好奇的問,暫時將好友的失戀問題擱置一旁。

  不能怪她好奇,因為達開學長是他們大學裡的五大公子之一,不但家世好,英俊多金且風度翩翩,女友不斷,每次見到他,身邊總是圍繞著一大群仰慕他的學弟與學妹。

  這樣一個萬人迷居然要求小米考慮一件事?若不是今天意外遇見學長,她都不知她的好友竟然瞞著自己這麼件大事!

  怪哉,莫非小米開始在走桃花運了?到新加坡旅行三天都能遇到萬中選一的大帥哥,現在連萬人仰慕的學長都與她有了「關係」?

  「啊!」米小蘋突然叫了一聲,想起來了。「我們去新加坡之前,學長說他跟幾個朋友要組織一個小社團,又說我清純的外型很符合入社要求,所以問我要不要加入,當時我說會考慮,他就叫我從新加坡回來後再告訴他……嗚……」說到最後,居然又哭了起來。

  「你幹麼哭?難到達開學長想逼良為娼?」莊素沛緊張的問。

  「不是,」米小蘋吸吸鼻子。「只是提到新加坡,我就忍不住……」她又哽咽了起來。

  「好了好了!」莊素沛連忙制止她:「學長要組織的是什麼小社團?為什麼需要你?」她將話題轉回來。

  「學長說是梁素芃學姊發起的,是個行善的小社團,走神秘路線,社名好像叫玩具熊,實際運作方式他沒跟我說,我只知道這麼多了。」

  「粱素芃學姊也有份?!小米,你到底在學校做些什麼呀?怎麼會認識那麼多大人物?」莊素沛不平衡的嚷道。

  「我只認識達開學長呀。」米小蘋意興闌珊的辯駁。

  「那你要加入他們嗎?」莊素沛眼睛眨呀眨的閃著期待。

  米小蘋的腦袋在枕頭上左右擺動。

  「我不想,捍純說太出鋒頭對我不好,而且我爸爸只想我好好讀完大學,所以我還是離那些鋒頭太健的人遠一點的好。」她喃喃道。

  莊素沛想了想便點頭附和。

  「既然如此,你也別老是窩在家裡,去學校打打網球會好一點。」她站起身,舒了舒筋骨。「我下午要跟方冠智出去玩,他暑假結束後就要去南部當實習老師了,所以這個暑假我要把握時間跟他在一起。」說完,她就開開心心的走了。

  想到好友現正進行中的甜蜜戀情,反觀自己,米小蘋又沮喪的掉下淚來。

  這是她最後一次為鐵星朗哭泣了,哭過後,她會忘了他,不再寫信,不再想他,她要重新回歸到以前的生活。到學校去打網球或許不錯,任何一切可以忘掉或減輕思念的方法,她都願意去嘗試。

  否則她就要像失去水分的花朵,逐漸乾枯掉了!


  一名修長挺拔、星眸深邃、五官深刻的偉岸男子,提著公事包步出飛機,在空橋走道上被位空姐拉住。

  美麗的空姐媚眼如絲,眼波流轉,在新加坡至台灣的這段航線中,對他特別關愛,時常遞茶送水,關懷備至,溫柔似水。

  只是帥哥一直不解風情,始終埋首在手提電腦裡,對美女的示好完全無動於衷,未了還覺得她干擾了他的工作,直接說請別打擾,有需要他會按服務鈴。

  現在他人都走上空橋了,那空姐又追了上來,將一張紙條塞到他手上。

  「我這幾天都會留在台灣,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打電話給我。」美女話中的暗示十分明顯。

  鐵星朗訝然皺眉,搖搖頭,將紙條還給空姐,神情冷漠。

  「我已經有女朋友了。」不再多說,他轉身走開,留下滿懷失望的美麗空姐。

  取了行李,坐車到飯店將行李放好後,鐵星朗立刻驅車前往米家。

  一個半月了,自從小米回台灣後,他已經一個半月沒見到她了,而她在三個禮拜前便不再寄E-mail的事,著實令他耿耿於懷。

  轉錯了三個彎,詢問了五個路人後,他總算抵達了米家。

  他迅速下車,毫不遲疑的按下門鈴。

  來開門的是個清秀俊逸、略帶稚氣的男孩子,一雙靈活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猛瞧。

  這一定是小米常掛在嘴邊的弟弟了,鐵星朗心想。「你好,我找米小蘋。」

  米捍純聽了他的口音,黑白分明的大眼頓時浮現瞭然。「我就在想,我姊怎麼會不聽我的話去跟個陌生人發生艷遇,現在我可明白了。」

  不是他的錯,也不是姊姊不聽他的話,而是這男人的侵略性太強,長得又太好看,渾身散發著迫人的氣勢,不是他那單純的姊姊可以抵擋得了的。

  「你姊姊說過你要她別跟陌生人走,也別認為自己會有艷遇,我很高興你給她如此忠告,也很慶幸她並沒有聽你的話。」他很欣賞眼前的男孩,嘴角隱隱泛著微笑。

  米捍純搖搖頭。

  「我的建議通常只是為了讓她比較好過,可惜她這次沒聽我的,所以就把自己搞得一塌糊塗。」他早熟的說完後,又稚氣的抓抓腦袋。「她現在不在家,你可以到她的學校去等等看,這時候她應該打完網球了。」他清楚的指示鐵星朗到大學的路徑及米小蘋會在哪個門口出現。

  鐵星朗道過謝,正要開門上車,又被米捍純喊住。

  「我姊不適合念大學,如果你真的喜歡她的話,就快點娶了她,帶她去新加坡吧。」說完,他便關上了門。

  他的話簡直說到鐵星朗心坎裡去了。

  相隔兩地的辛苦,這陣子他已經受夠了,也決定不再品嚐這種苦澀滋味。

  開車抵達米捍純所說的大學側門後,他下車站在門邊,耐心等待。


  米小蘋正在網球場上撿網球,撿完球後她就要回家,已經傍晚了,她得先回去洗米煮飯。

  一位學妹拎著兩大袋銼冰,興奮的跑進網球場,

  「喂喂!側門有個大帥哥站在那裡耶!他真的好帥,我從沒見過那麼帥的人耶!」她尖叫得幾乎語無倫次,大嗓門同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網球社的社員全都跑過去七手八腳的搶判冰,反而沒那麼在意學妹的話。

  「拜託,有比五大公子帥嗎?」一名女社員對她的大驚小怪嗤之以鼻。

  「更帥!」學妹毫不遲疑的說,立刻引來幾位五大公子擁護者的白眼,她連忙修正。「不,應該說是不一樣的帥,他的身材修長,精壯得像時尚界最頂級的模特兒,長得比混血兒還要俊美,沒什麼表情的臉酷到極點!」她露出癡迷的表情。「髮型在徐風吹拂下凌亂又不失瀟灑……天呀!」說完又是一聲尖叫。

  「真的假的?」

  大家坐在地上吃冰,有的人聽得半信半疑,也有人心動了起來,想去側門看看那人是否真如她說的那般好看。

  米小蘋的腦海中則是浮現了鐵星朗的身影。

  她用力的搖頭。不可能的!現在他應該在新加坡,埋首在工作裡才對,說不定早就忘了她這個人了,怎麼可能還會出現在這裡。

  她悻悻然的將網球丟進籃子裡。

  她已經三個禮拜沒寄E-mail了,而他竟也沒一封來詢問,看來素沛說的果然沒錯,他根本就只是把她當成一次普通的邂逅罷了,只有她自己一個人認真,對他念念不忘,真是太愚蠢了,

  還說什麼自己是他頭一次主動追求的女孩,若有令她不舒服的地方,就大聲對他說?

  好呀!她現在就有一肚子的不舒服,他要是說話算話的話,最好現在立刻出現在她面前,給她罵個夠,這樣她才能一吐怨氣,才能平衡,才能對這一個半月以來的相思折磨感到釋懷。

  想到這裡,她憤怒的將手裡的網球使勁丟向籃子,但球敲到籃子邊框,反而更大力的反彈出去,幸好被一隻伸出來的大手給靈敏的抓住才免於傷到人。

  江達開笑容可掬的走過來,將手裡的網球隨手放進籃子裡。

  米小蘋呆立在原地,感覺頭皮發麻。

  「是誰讓我這可愛的小學妹生氣了?」江達開伸手在她頭上亂揉一陣。

  「沒有。」她緊張的笑了笑,越過他將最後一顆球撿起。

  江達開像個背後靈般的緊跟在她身後。

  「小米,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我的要求嗎?玩具熊真的很需要妳。」他鍥而不捨的追問。

  「不要。」她還是回以簡單的兩個字。

  自從她回來學校集訓後,達開學長每天見到她都要問上這麼一句,她什麼理由全都說過了,從歉疚說到生氣,但學長就像沒聽見似的一直要求她加入玩具熊,她覺得煩不勝煩,乾脆只答不要。

  「你加入玩具熊的話,我保證以後你的學生生活絕對會多采多姿,而且一定不讓你被二一,如何?」他豪氣的承諾,知道她的弱點在功課上。

  米小蘋拿起自己的袋子背上,認真又歉然的望著萬人仰慕的學長。

  「不要。我先走了,學長。」她禮貌的從他身邊疾步逃開。

  「出完任務還有錢可賺,而且絕對不會影響你的學業。」江達開的聲音如影隨形。

  網球社的社員見狀,立刻起身眼在兩人身後。

  「學長,我不缺錢呀。」米小蘋給他碰了個軟釘子。

  學弟甲自告奮勇道:「學長,有錢賺的話,我也可以喔!」

  「我願意為學長做任何事!」

  學妹乙大聲告白,「學長,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為你付出全部!」

  「你別嚇到學長了!」

  身後的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江達開只好停下來安撫大家,米小蘋則愈走愈快。

  猛地,她頓下腳步,站在側門邊的高大身影令她整個人僵在原地,心頭一窒後,瞬間又狂跳起來。

  鐵星朗感覺一陣注視,回過頭來,兩人目光瞬間膠著。

  米小蘋連肩上的球拍滑落到地上也渾然未覺。

  怎麼回事?她的相思病怎麼會嚴重到這種地步?居然生出幻覺了?!天呀!她幻想中的人還是那麼帥,眼沒變,眉沒變,性感唇邊的一抹微笑也沒變,而且他還舉步朝她走來……

  米小蘋茫然的眨眨眼,但他還在……

  江達開拾起她腳邊的球拍,體貼的將它掛回她的肩膀。

  他的這個動作令鐵星朗停下腳步,米小蘋則回過神來。

  「學長?」她看江達開的眼神彷彿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她身邊似的。

  江達開則覺得自己似乎置身於冰窖間,這排山倒海而來的敵意是他從未見識過的。

  一下子,全部的人都安靜了下來,數十雙眼睛同時盯著不遠處的鐵星朗。

  「就是他,就是他!我剛剛說的就是他,好帥喔!」之前發現鐵星朗的學妹又大呼小叫起來。

  江達開也盯著鐵星朗看。

  身為江氏企業的接班人之一,他很快便認出了這渾身散發出濃重敵意的男人是何方神聖,尤其他還是個只見一眼便難以忘記的大帥哥。

  顯然對方的目標是小米,而且看小米失神的模樣,應該也沒有立時的危險,自己還是離他們遠一點,免得讓這姓鐵的誤會。

  雖然江氏企業在東南亞的商業實力不容小覷,但若是和鐵氏家族所掌管的揚鐵企業相較,還差得遠呢。

  而鐵星朗是鐵氏家族七個接班人裡,最出類拔萃的!

  「如果你拒絕我的理由是因為他的話,那我只好放棄你了。」他在學妹耳邊低語。

  米小蘋怔楞的看著江達開離開的背影。

  學長也看得到他?那麼他並不是自己太過思念而產生的幻影了?

  江達開一走,他的仰慕者也跟著走了。

  鐵星朗直直朝她走來。

  「好久不見。」他凝視著她,看不出表情。

  「嗯。」她回望著,虛弱得只能從喉嚨裡發出類似嗚咽的聲音。

  「剛才那位是你的男朋友?」他問。

  米小蘋緩緩搖頭。「只是一個學長。」

  她突然伸手探向他,當感受到指腹下真實的觸感時,不禁激動的笑出聲來,眼前蒙上一層薄霧。

  「我還以為你是我幻想出來的……」她縮回手摀住嘴,忍不住掉下眼淚。

  那熟悉的揪心感又回來了,鐵星朗身形一動,將她給摟進懷裡。

  「如果我知道你這麼想念我,我會更早來見你的。」擁她入懷的感覺是那麼的好,他懷疑自己過去那一個半月是怎麼活過來的。

  「我不知道你會來……」她仍是哭得無法自抑,與之前思念幽怨的淚水不一樣,這次她是喜極而泣。

  鐵星朗拉開她,柔情萬千的為她拭去眼淚。

  「這一個半月來,我每天從早工作到晚,為的就是能挪出時間到台灣來見你一面。對不起,我真的很努力了,但還是沒辦法提早來。」

  米小蘋急忙搖頭,握住他的手。

  「原來你並沒有忘記我。」她心裡高興,又哭又笑的。

  「忘記你?我懷疑我能否做到。」他也笑了。

  三名男學生拍著籃球從他們身邊走過,不斷好奇的看著他們並竊竊私語。

  鐵星朗冷瞧了他們一眼,三人立刻加快速度走開。

  米小蘋沒注意到這個小插曲。

  「可是你都不回我的信,就算回了也是冷冷淡淡的幾句話,我就以為你忘記我了。」她開始埋怨,想到那段惶惶終日,以淚洗面的日子,就覺得自己很可憐。

  他歎了口氣。「我只是忙,而且看見你的信寫得那麼傷心,只會令我在工作上分心,所以我只好少看少回了,但只是這樣你就以為我忘了你?那這一陣子你沒寫信,是不是同樣也忘了我?」

  「不是!」米小蘋連忙否認,「若是知道你那麼忙,我就不會胡思亂想了。我從來沒忘記過你,為什麼我們不能每天見到面,每天在一起呢?」為什麼就只有她不能跟心愛的人在一起呢?太不公平了。

  「妳想每天跟我在一起?」他黝黑的眼眸裡燃起一簇光芒。

  她用力的點點頭。

  「那嫁給我。」他說。

  米小蘋楞了會兒,以為自己聽錯了。

  「嫁、嫁給你?」她木然的重複一遍。

  「嗯,嫁給我,這是我們唯一可以天天在一起的方法。你不願意?」鐵星朗蹙起眉頭。

  她當然願意,一百個願意!只是她沒辦法就這樣開口答應。

  「如果你肯要我,我當然願意嫁給你,可是……我爸一定不會答應的,他一直堅持要我至少念到大學翠業,而我現在才大二……」她咬著下唇。

  「只要你願意就夠了,其他的事就交給我。」他安慰道。

  雖然有過數不清的談判交易經驗,但請求未來的岳父將女兒嫁給他,到底還是有生以來頭一次,所以就算他已經身經百戰,還是免不了緊張。

  但他依然一無所懼,就像以往想得到的事物便非得到不可的決心一樣堅定,他心裡確信小米遲早都會是他的人,既然如此,晚發生不如早開始,兩地相思對他們彼此一點助益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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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今晚的米家除了米家二老外,還有鐵星朗,而米小蘋就坐在他身邊,雙手放在併攏的腿上無意識的緊絞著,至於米捍純則與父母親坐在一起。


  米耀宗是個退休教授,可能是因為晚婚和晚來得子的關係,所以他對子女的教導,管束得比其他同齡小孩的父親嚴格許多。

  尤其是對大女兒米小蘋,他一直認為她不夠聰明,才藝方面也沒有特別突出之處,在家無橫產的情況下,他認為她再不濟也得念完大學,以免將來出社會後找不到好工作,而且也比較好找對象。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女兒在二十歲,才念到大二的時候,就有人上門來求婚了,而且對方還是個新加坡人,來頭不簡單。

  而米小蘋則是從他剛才的自我介紹中,才得知他的確實身份是揚鐵企業開發部的總經理,而那職銜是做什麼的,她完全沒概念。

  老實說,她很緊張,緊張到全身緊繃,連鐵星朗跟父母親說了什麼,她都聽不清楚。

  「小蘋!」突然,米耀宗怒叱了聲。

  她整個人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驚慌的望著父親,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了。

  父親仍是怒瞪著她。

  「你的手--」她的母親張若蘭小聲的提醒她。

  米小蘋這才發現自己一直在絞手,這從小到大的壞習慣一直令父親非常不悅。

  她正想將手攤平放在腿上,忽地一隻厚實大掌伸過來覆在自己手上。地揚首,心一動,鐵星朗正溫柔的對著她笑,彷彿在告訴她別擔心,

  他的微笑彷彿有鎮定神經的效用,奇異的,她的緊繃感消失了,整個人像輕鬆了許多似的。

  「如果她真的嫁給你了,你會不讓她回台灣嗎?」米耀宗嚴肅的聲音打破兩人之間無聲的交流。

  鐵星朗收回手,認真且誠懇的回答,「我沒有不讓她回來的權利,如果她想念你們,隨時都可以回來探望,同樣的,如果伯父伯母想念小蘋,也歡迎你們到新加坡來抆她玩,我們都會很開心的。」

  米小蘋困惑的眨眨眼。他們什麼時候談到這裡的?怎麼她預料中的一些畫面都沒發生--老爸發飆,將鐵星朗趕出去,將她掃地出門,她與他抱頭痛哭,然後她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跟他回新加坡,過完這有名無分的一生,怎麼這些都還沒上演,就出人意表的直接跳到「如果她真的嫁給你」這種具有假設性的句子上頭?

  甚至氣氛還挺融洽的,沒有她想像中的火爆激烈,杯盤齊飛。

  接著換米捍純開口了,年紀輕輕的他說起話來份量十足,連米耀宗嚴厲的神情也一下子放柔許多,而且聽得很認真。

  「老爸,我不贊成姊姊這麼年輕就嫁人。」他的話一出口,便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捍純!」米小蘋叫了聲,不敢相信弟弟會在這時候扯她後腿。

  只有鐵星朗不動聲色,反而對米捍純起了好奇。因為這小子現在說的,與傍晚在門口與他說的完全相反,現在他倒想聽聽他反對的理由是什麼,

  米捍純不理她,逕自面向老爸。「我覺得姊姊應該繼續念完大學,如此一來,她至少還有個學歷,可以到外頭去找工作。而工作幾年後,她一定會遇到一個努力追求她的男人,畢竟現在還是有很多男人欣賞像姊姊這樣單純聽話的好女孩。

  「她結婚後如果不想工作,可以當傳統的家庭主婦在家裡洗衣煮飯,如果不幸未來姊夫失業的話,她可以找我們調頭寸,不管怎樣,她的家庭生活應該不會過得太慘,而且我們還可以時常見到她。

  他繼續說:「但如果她嫁到新加坡去就不一樣了。鐵大哥家大業大沒錯,以後家裡肯定會請傭人打掃,姊姊也不必出外工作受氣,但這樣一來,我們想見她一面就很難了,萬一鐵大哥在外頭偷吃、養小老婆,姊姊那麼不機靈,肯定會被蒙在鼓裡,就算知道了,我們又離得那麼遠,肯定沒辦法幫她的;這倒還好,要是她被打了那怎麼辦--」他的話突然被米小蘋氣呼呼的打斷。

  「星朗才不會打我呢!捍純,你不要太過分了!」她氣得全身發抖。

  說她笨、說她蠢,將她的未來說得淒慘無比她都無所謂,可是她怎麼也無法忍受鐵星朗的人格被人扭曲,況且還是被自己的弟弟污蔑!虧她以前那麼聽他的話,他竟然這樣害她!

  她的大聲嚷嚷讓米耀宗變了臉色,橫眉怒目,叱喝她坐下,米小蘋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坐回沙發。

  意外的,她看見老爸竟然瞪了弟弟一眼,而弟弟則是一臉無辜。

  她心裡一陣痛快。假天使!米小蘋在心裡恨恨的想。

  米耀宗的蒼老凝肅的臉上有著掙扎與猶豫,更有著無比的衝擊,顯然方才小兒子所說的,令他不得不更認真的思考起這笨女兒的未來。雖然他說得太誇張。

  半晌後,他抬起頭,雙目微瞇的瞪著始終安靜,不曾為自己辯駁的鐵星朗。

  「你保證小蘋嫁到你們家後,你會一輩子呵護她,不讓她受苦受罪?」他問,語氣竟略帶輕微顫抖。

  「爸……」米小蘋不禁紅了眼眶。

  鐵星朗堅定的點點頭、「我保證。我會用我的生命來呵護她,不讓她受到任何一絲傷害。」

  米耀宗深吸了口氣。「好吧,我答應你們的婚事。」他的語氣像剛從身上割下塊肉般的痛苦。「不過我醜話可說在前頭,要是你敢讓小蘋受到任何委屈,我會用這條老命跟你拚了!還有小蘋,這是你自己作的決定,以後若是後悔了,離婚了,我是絕對不會再讓你進我們米家大門的。如果聽清楚了,就去準備婚禮吧。」

  這是米耀宗這晚說的最後一句話,說完後,他便起身回房去了,佝僂的背影看起來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


  「你弟弟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在米小蘋送鐵星朗出門時,他這麼對她說。

  「不要跟我提他,那小子真是壞透了!」就算老爸已經答應了他們的婚事,但她還是對弟弟吃裡扒外的態度很不滿。

  「他不壞,不但不壞,還對你很好。」

  「對我很好?我看不出來他哪裡對我好了!」不但說她笨,還詛咒她的將來,她剛才沒與他斷絕姊弟關係已經很給他面子了。

  「其實在你弟開口之前,伯父並不打算把你嫁給我的。」鐵星朗說。

  雖然一整晚小米父親的態度都很從容客氣,但自小便懂得察言觀色的他打從一進門開始,便知道那保守頑固的老人不會讓他輕易娶走小米的,就算他將自己的身份、家世背景全盤托出,還是未能撼動他分毫。

  事實上,他認為小米父親一整晚都強忍著將他丟出去的衝動,但他沒那麼做的原因或許是因為自己是個外國人,而他不想丟臉丟到外國去。

  至於米捍純說的那番話則是完全的以退為進,不但成功的讓他父親改變了心意,還聰明的逼他做出承諾,而唯一的受益人便是小米。

  他將自己的想法告訴米小蘋後,只見她先是一陣錯愕,接著眼裡開始蓄滿了淚水。

  「那可惡的小鬼……」她哽咽不已。「現在就那麼狡猾奸詐,長大還得了……」她口是心非的罵道,心裡則是感動得想衝進屋裡緊緊抱住她那天才小弟。

  沒想到最後還是她親愛的天使小弟幫了她!


  由於米耀宗不喜歡鋪張浪費,所以他們在台灣的婚禮並沒有盛大舉行,只辦了兩桌筵席,請來幾位米家的長輩們喝喝喜酒。

  不過他們在新加坡的婚禮就辦得極為盛大與轟動,婚禮當天下但嘉賓雲集,還邀請了新加坡總理來當主婚人,新聞媒體爭相報導。

  由於新娘子是台灣人,所以在台灣的媒體也看得到關於這場婚禮的報導,米家一下子成為眾人爭睹的名人,這是米耀宗始料未及的,雖然有點不習慣,但心裡倒是很開心,覺得沒有辜負父母為自己取的名字,算是光宗耀祖了!

  兩人相識的過程在媒體的渲染下,增添了許多浪漫與詭異色彩。

  有人說米小蘋是個居心叵測的投機份子,也有人稱這是台灣版的麻雀變鳳凰,不過不管怎樣,隨著時間過去,外界的雜音總會有消散的一天,而鐵星朗與米小蘋的婚姻生活仍繼續進行著。

  婚後的日子過得很快,鐵星朗仍然忙於工作,而米小蘋在家裡,不是學煮菜,等候白老鼠回家品嚐,就是對著厚厚的幾大迭相本,辛苦的記著鐵氏家族的成員,直到頭昏眼花為止。

  結婚後她才曉得,原來自己的公公是個篤信回教的馬來人,在第一任同為馬來人的妻子去世後,再娶了一位華人老婆,也就是鐵星朗與鐵星堂的母親,而這也是他為何有著混血兒相貌的主要原因。

  她的公公有兩個老婆,而公公的其他兄弟,還有鐵星朗他的三個哥哥也都各娶了四個老婆。這件事著實讓她嚇了一大跳且憂心忡忡,怕有著馬來血統的鐵星朗日後又娶進第二個,第三個,甚至是第四個老婆,這樣一來,她不就等於是掉進火坑了嗎?

  鐵星朗聽了她的恐懼與擔憂後,笑得無法自抑。

  「我是個虔誠的基督教徒,有你一個就很滿足了。」他深情款款的保證道。

  在一般人的眼裡,鐵星朗實在稱不上是個好老公,他的工作太繁忙,米小蘋幾乎不曾在陽光燦爛的早晨看見他仍躺在自己身邊過,有時他提早下班會回來吃晚餐,但更多的情形是她已經睡了他才回來,然後把她弄醒,做愛做得筋疲力盡後又昏昏睡去,然後隔天再重複一遍自己一個人醒來的早晨。

  米小蘋始終搞不懂為什麼一天睡不到五個小時的池,精力總是如此充沛?而且他還是個獨佔欲極強的男人,不喜歡任何事超脫出他的控制範圍之外,包括他的妻子,所以若是她要出門,便得打電話眼他報備,跟誰見面、說些什麼,也都必須向他一一說明。

  雖然如此,米小蘋並不以為苦,認為鐵星朗只是關心她,而且做老公的本來就會如此,所以小倆口的日子過得仍然極為甜蜜。

  只是再怎麼甜蜜也是會有失衡的時候,就在婚後第二年,他們有了第一次激烈的口角。

  那是個滿天陰霾、雲層低厚的星期天,空氣中佈滿風雨欲來的氣氛。

  因為鐵星朗有個緊急會議要開,所以一早便出門了,在他出門前,米小蘋告訴他,她要去超級市場買水果及日用品。

  米小蘊沒注意到天氣的變化,套上球鞋拎了包包就出門了,等她買完東西,提著兩個大袋子走出超級市場時,外面早已是滂沱大雨。

  她沮喪的在超市屋簷下站了一會兒,然後決定到超市的美食街去吃午餐。

  她想打電話告訴鐵星朗,但她沒料到天有不測風雲,因此沒將手機帶在身邊,舉目四望也看不到公共電話,皮包裡更是連零錢也沒有。

  算了,依照以往的經驗,他也不會那麼早回家,也許等她吃完飯後,大雨就停了。她樂觀的想。

  她點了份西式套餐,正吃得津津有味時,對面一陣影子挪過來,她抬頭一望,是個戴眼鏡的斯文男生,遲疑但禮貌的對她點點頭。他身邊跟著一名大腹便便的女子,該是他老婆。

  他問她是不是米小蘋,她答是,接著他便興奮的說自己也是台灣人,叫張慕雲,身邊的是他老婆李睦美,已懷孕六個月。他們剛到新加坡,而他目前是揚鐵企業的外聘工程師。

  聽到同是台灣人,米小蘋一雙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思鄉之情頓時傾巢而出,開始與他們夫妻倆熱絡的聊起台灣的一切,大到經濟走向、政治變化,小到家裡小貓生了幾隻,哪家小吃令人忍不住流口水等等。

  平時總是一個人悶在家裡的米小蘋,一旦話匣子打開便停不下來,而張慕雲與李睦美或許還不習慣新加坡的生活,平時沒什麼人可吐苦水,一遇到她,夫妻倆同樣也滔滔不絕起來,不知不覺三個多小時過去了,身為孕婦的李睦美開始感覺到疲累。

  外頭大雨仍滂沱下著,張慕雲的宿舍離這裡近,他提議先送老婆回家休息,再送米小蘋回家。

  米小蘋一口答應,為認識了這對新婚夫妻感到高興無比,等不及要回家告訴鐵星朗。

  可是中午便已返家,已經等了三,四個小時的鐵星朗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屋外大雨不停的下著,他的心也沉到不能再沉,害怕她在路上遭遇意外,急得恨不得衝出去將外頭每家超級市場全給翻過來,徹底搜查一遍。

  阻止他這麼做的唯一原因,是擔心他在外面尋找她時,他會錯失她求助的電話。

  他從未嘗過如此憂心如焚的滋味,這種焦急卻又不知所措的感覺,幾乎要將他活生生的撕成兩半。

  他是如此害怕失去她,所以當他看見一輛轎車停在家門口,而她開心的笑著下車,向駕駛匣上的男人揮手道再見時,他的憂心如焚剎那間燃燒成了滿腔怒火。

  大雨仍滂沱下停,渾然未覺屋裡正醞釀著一股風暴的米小蘋,笑容滿面的提著兩大袋東西,一面哼著歌,一面吃力的開門,穿過玄關後,卻被沉坐在沙發中,一語不發盯著她看的鐵星朗嚇了一大跳。

  「什麼時候回來的?」撫過心口後,她提著袋子走向廚房,打開冰箱門,將水果、食物及飲料一一放進去。

  「你去哪裡了?是誰送你回來的。」不知何時,他已經站在她身後,俊臉罩上了層寒霜。

  米小蘋仍然沒發現他的怒火,繼續將食物放進冰箱裡。

  「我去超級市場買東西呀!還認識了兩個台灣來的夫妻呢,我跟他們聊得很開心!那位先生還是你們公司的外聘工程師,是他先認出我的,沒想到我還挺有名的呢。」說完,她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他叫什麼名字?」鐵星朗的聲音裡一絲笑意也沒有,反而似冷冽的冰片,刮得米小蘋頸後的寒毛根根直豎。

  她總算意識到了他正在發火的事實,轉頭瞧了他一眼後,她關上冰箱門站起身來。

  「怎麼了?」她收起笑容,謹慎小心的問。「會議開得不順利嗎?」她想著讓他不高興的原因。

  「我問你那男人叫什麼名字。」他臉色鐵青的重複了遍。

  「誰?」米小蘋一時間抓不到頭緒,頓了一會想到之前自己說過的話。「你是說張慕雲?送我回家的那位工程師?」

  「他叫張慕雲?很好,明天他就可以滾回台灣了。」他並未提高音量說話,但說出來的一字一句均令人感到不寒而慄。

  她瞠大眼睛,追上去拉住他的手臂。

  「為什麼這麼說?你要開除他?」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開除張慕雲,但她一想到大腹便便的李睦美,立刻焦急的大叫,「不可以!你不可以開除他!」

  鐵星朗臉上毫無表情,心裡的妒火早已燒紅了他的眼。

  「為什麼我不可以開除他?你們只聊過一次天,交情就好到可以幫他求情了?」

  米小蘋鬆了手,他的表情令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不……是,是因為他的老婆,就是睦美她已經懷孕六個月,你突然開除他,叫他們怎麼辦呢?他們才正要迎接一個新生命呀!」她急忙幫張慕雲求情。

  他的眼神更冷了。「這不關我的事,他敢碰我的女人,就得有所覺悟。」

  米小蘋的一顆心倏地往下沉,臉色發白。

  「你在說什麼?他只是送我回家而已……你因為這樣就要開除他?」她總算弄清楚了,原來問題的癥結在她身上。

  鐵星朗猛地攫住她的手臂。「我告訴過你,要去哪裡,要見什麼人都必須告訴我,你為什麼不?」他額上青筋浮現。

  米小蘋從沒見過這樣的他,嚇得瞠目結舌。

  「你知道我在家裡等了你多久?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害怕?而你竟然開開心心的跟那個男的在某個地方吃飯聊天?」

  「對不起,我忘記帶手機了……不過我不只有跟他吃飯,還有他的太太……」

  米小蘋早巳被他的臉色嚇得慌了手腳,空白的腦子裡唯一想到的只有道歉與解釋。

  她飽受驚嚇的眼淚像盆冷水,對著鐵星朗及時澆下,他的理智與自制力才回來了一些。意識到自己正用力抓住她的肩膀,他突然猛地縮回手,彷彿她身上帶著某種致命的病菌。

  只見米小蘋嗚咽一聲,抱著自己的肩膀軟跌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嚇壞她了。

  這個事實連鐵星朗自己都無法接受,他轉身抓了車鑰匙便衝了出去。

  關門聲讓哭得無法自己的米小蘋渾身一震,她起身拖著虛軟的雙腿走到門邊,正好看見鐵星朗的賓士車在大雨中疾馳而去。

  她慌張的抹去眼淚,拿起電話,抖顫的手按著他的手機號碼。

  他關了機。

  電話自手裡滑落,她跌坐進沙發裡又捂著臉痛哭起來。


  米小蘋在沙發上哭得睡著了,直到一雙手輕柔的將她自沙發上抱起,她才猛地醒來,像只受驚的小貓。

  鐵星朗輕輕噓了一聲,在她額上吻了下,走向臥室。

  「繼續睡。」

  她紅腫的眼睛又不由自主的濕潤了起來,伸手勾抱住他的頸項,將臉埋在他的頸窩處。

  「我以為你不要我了……嗚……你不要丟下我……我會害怕……嗚……」她啜泣道。

  鐵星朗只覺得一顆心像被人給狠狠掐著般,踢開房門,輕柔的將她放在床上。

  他俯身吻住她,輾轉纏綿。

  「對不起。」他在她耳邊低聲道歉,伴隨著沙啞的歎息聲。

  米小蘋只是搖頭,覺得滿腔酸楚已盡成淚水流出體外。

  不捨的鐵星朗極盡溫柔之能事,反覆撫摸親吻她,慢慢用身體的接觸來驅走她的不安與恐懼。

  在他進入她的那一剎那,米小蘋才深刻的體悟到自己是多麼害怕失去他,她的四肢緊緊的纏在他精壯結實的軀體上,努力想將自己融入他的體內,永遠也不分開。

  他們合而為一的律動著,在一次又一次的衝擊中,直奔天堂……


  張慕雲忐忑不安的跨出電梯,走向二十八樓的總經理辦公室。

  因為緊張,他的手心是冷的,還微微冒著汗。每走一步,他的心跳就加快一次,而他的心跳每加快一次,心就往下沉一分,

  總經理為何召見他,他心底有數。

  早在他進揚鐵企業時,便已同時得到工程部主任「好心」的警告--別試圖與開發部總經理的老婆接觸,如果想安心的在揚鐵企業待下去的話。

  總經理對老婆的保護及佔有慾,在公司裡是公開的秘密,而伴隨著這些秘密的是幾則誇張的傳言,包括一位開發部主管在公司主辦的生日派對上,與米小蘋聊了幾句,隔天便無預警的被開除了;還有兩名女職員在洗手間隨口批評了她幾句,當天就被通知不必再去上班了。

  他對這些傳聞一直嗤之以鼻。只是聊了幾句,批評了幾句便被開除?實在太誇張了!他見過鐵總經理,極為欣賞他處事明快果決的性格,而且對待員工都非常的慷慨和氣,不像是傳言中度量狹小的男人。

  可是現在他不確定了。

  因為他昨天跟老婆才與米小蘋聊了一下午,今天他就被召到二十八樓,而總經理向來將職權劃分得很清楚,不可能會無緣無故將工程部的他找來這裡。

  一顆碩大的冷汗滑下他的臉頰,想像著自己被宣判出局時的情景。

  呂香婷看見他,微笑的迎上前來。「張慕雲先生?」

  他緊張的點點頭。

  她覺得他看起來像要赴斷頭台似的。

  「總經理已經在等你了,請跟我來。」她領著他走進總經理辦公室後,便退了出去。

  站在玻璃帷幕前的鐵星朗回過身來,看見張慕雲,便要他坐下。

  張慕雲戰戰兢兢的坐進沙發裡,鐵星朗則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

  「聽內人說,昨天下午是你開車送她回家的?」他也不廢話,直接進入重點。

  張慕雲立刻點頭,不敢稍有遲疑。

  「謝謝你。」

  聽到他這麼說,張慕雲當場傻眼,楞楞的呀了一聲。

  他的反應在鐵星朗的預料之中,所以他又接著說下去,「你的太太懷孕了是嗎?」

  「是……睦美,我是說我太太,她已經懷孕六個月了,昨天我們一起去超市買東西,所以才會在那裡偶然遇見總經理夫人。」張慕雲回答,覺得自己有必要將事情解釋清楚。

  「你們現在是住在公司提供的宿舍?」鐵星朗似乎沒聽到他的解釋。

  「是的。」他又連忙說。「宿舍裡什麼都有,我們夫妻倆覺得公司的福利實在是好得沒話說。」他適時的拍了下馬屁。

  只是這對鐵星朗沒什麼用處。

  「我想你們不應該再繼續住在宿舍裡了。」

  他話一出口,張慕雲那張斯文的臉立時變得死白。

  「總、總經理--」不會吧?他真的要被開除了?他腦袋一片空白,只想著該怎麼告訴老婆這個壞消息。

  「公司在麗池酒店有幾間專為主管級外聘人員所租賃的套房,空間比宿舍要寬敞一些,我已經交代人事部的經理撥出一間來給你與你太太使用,如此一來,等孩子生下來後,你們夫妻倆也可以方便照顧。」

  張慕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麗、麗池?」他沒聽錯吧?真的是那家五星級酒店?!總經理要讓他們從宿舍升等到五星級酒店?!

  「嗯。」鐵星朗點點頭。「不過麗池離我們公司比較遠,所以以後你大概得提早出門才能免於遲到。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接受這個安排?」

  張慕雲忙不迭的點頭。「願意!當然願意!謝謝總經理,謝謝總經理!」他感激涕零的說道。

  從自認將被炒魷魚,到宿舍免費升等至五星級酒店,這其中的變化如此巨大,叫他如何能不激動?他感激得眼淚都快要迸出來了!

  他認為這全是米小蘋的功勞,一定是她在總經理面前說了他們的好話,所以總經理才會如此厚待他們夫妻倆。

  他不知道鐵星朗心裡打的其實是另外一套算盤。

  鐵星朗是個生意人,自然知道事情如何處理才能不損及自己的利益。

  經過昨天的事件後,為了確保類似的事情不再發生,也為了不讓小米傷心,他想到了這個方法,美其名是讓張慕雲及他身懷六甲的妻子搬到更舒適的地方去,實際上則是讓他們遠離了小米。

  為了保護小米與他的未來,他所做的一切防範全都是必要的,他這麼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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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鐵星朗自認有辦法將所有的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有時候事情的發展,卻似乎像是在與他作對,不如他所願。


  而張慕雲事件只是個開端。

  在張慕雲搬進麗池酒店半年後,鐵星朗與米小蘋又起了爭執,這次為的是鐵星堂--

  鐵星堂,鐵星朗的弟弟,米小蘋的小叔,個性大而化之、不拘小節、多金又多情,打開他的風流史,豐富得令人咋舌。

  由於米小蘋的家人來新加坡看她,恰巧鐵星朗到德國出差,於是鐵星堂便代兄接待他們一個星期。

  鐵星朗從德國回來後,知道了這件事,非常火大,而米小蘋實在不明白這有什麼好值得生氣的?

  「你可以請他們等我出差回來之後再來,或是打電話叫我提早回來,而你兩者都沒做,就直接找星堂來代替我?」這是最令他無法忍受的一點。

  她什麼方法都沒試,就直接找了他的弟弟來取代了他的位置!

  「捍純臨時才通知我,而且他們機票早就訂好了,我根本沒辦法叫他們晚點再來,而且你是去出差,又不是去玩,怎麼可以因為這點小事就把你叫回來?還好星堂主動說要幫我接待老爸他們,我又沒有認識別的人可以幫我,只好接受他的好意了,我不懂只是這樣而已,你有什麼好生氣的?」米小蘋覺得他的脾氣真是愈來愈壞了,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他都能從其中挑出毛病來。

  鐵星朗危險的瞇起眼睛。「你說是星堂主動幫忙的?他怎麼會知道你家人要來的事?」

  「因為你不在,我就打電話問香婷姊怎麼辦,後來星堂就來了,應該是香婷姊告訴他的吧。」米小蘋答道,然後隨口讚美了起來。「星堂真的很有辦法,好像新加坡到處都有他的朋友一樣,不管是住宿、飲食,連旅遊景點都幫我們設計得好好的,而且他又會說話,逗得我爸媽很開心……」她忽然住了口。

  老爸老媽很開心是沒錯,不過捍純卻不,反而一直想找機會支開星堂。

  弟弟曾私下警告過她,如果繼續讓星堂陪著他們,等姊夫出差回來後,她的日子就難過了。

  當時她不曉得他說那話是什麼意思,現在想想,或許他當時就已經預見了自己的姊夫大發雷霆的模樣。

  不過她還是不知道老公為什麼要生氣?

  聽了她對鐵星堂那番讚美的言詞,鐵星朗更加火冒三丈。「沒錯!他是很有辦法,人際關係好,又會說話,不過你最好搞清楚,你的老公是我,不是他,千萬別爬錯了床!」

  他最後那句話就像把利刃,筆直的射向米小蘋,狠狠的、重重的插入她體內,她的臉色頓時慘白一片。

  「我、我只是接受了他幫的忙,你有必要把我說得像個蕩婦嗎?」她又急又氣,不敢相信他竟會說出這種話。

  「我只是要提醒你,別趁我不在,就跟別的男人勾三搭四。」鐵星朗冷冷的說。

  「我沒有!」她氣得胸膛不停起伏。「再說星堂是你的弟弟、我的小叔,我們還能怎麼樣?」

  「這只有你們兩個才知道。」

  聞言,米小蘋氣得差點吐血。

  「你乾脆把我關起來算了!」她放聲大叫。

  「我正有此意。」他扯下領帶,甩進沙發裡。「從現在開始,不准你踏出家門一步,如果你膽敢踏出去,我們之間就玩完了。」他的神情冷硬認真,不像是開玩笑。

  她慌了。「不准我出門?那家裡的東西沒了怎麼辦?」

  「江嫂來打掃時你告訴她,她自然會去買回來。」他走向臥室。

  米小蘋跺了跺腳,跟在他身後。

  「我是個成年人了,而且是你的老婆,你不能限制我的行動!」她為自己爭取自由。

  鐵星朗不疾不徐的說:「沒錯,我是不能,你想要出去的話就出去好了,沒有人會攔著你,不過你得注意這會帶來什麼後果才行。」話裡的意思不言即明,一旦她出去了,他們之間也就「玩完了」。

  看著他走進浴室的背影,米小蘋真是氣得牙癢癢的!

  接下來的日子,她就像只被豢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整天待在房子裡,閒來無事就看電視,聽音樂,偶爾列單子請江嫂幫忙買東西,上網跟遠在台灣的莊素沛吐苦水,還得拜託她別讓娘家的人知道。

  瞧,她是個多麼好的賢妻!鐵星朗把她關在家裡,她還得盡心幫他隱瞞,成全他好丈夫的形象,像她這麼好的老婆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只有可惡的他才會如此對待她!

  獨自一人忿忿不平時,她便在心裡暗罵個幾回,罵過之後才會覺得舒坦些。

  之後還是她先撒嬌低頭,在床上纏綿過幾回,鐵星朗才釋懷怒消,解了她的禁足令。

  他們的生活又回復了平靜美滿。

  只是在許寶玲造訪過後,所有的幸福以失控的速度衝向毀滅!

  許寶玲是鐵星朗二哥四個老婆中的大老婆,在婚禮時米小蘋曾經見過她一面,但如果她沒有在門口表明身份的話,米小蘋還真想不起來有這位人物曾來參加過他們的婚禮。

  許寶玲在他們住家附近的商場經營一家珠寶公司,她的穿著打扮也是一派商場女強人的俐落模樣,身上配戴著恰到好處的珠寶,既能增加她的魅力也可直接為自己的珠寶公司打廣告。這次會突然來造訪米小蘋,她說是彼此離得這麼近,沒來探望一下實在說不過去。

  米小蘋倒覺得有些不知所措,因為平常邋遢慣了的她,與全身珠光寶氣的許寶玲比較起來,簡直就是小砂粒對大鑽石,她還差點被對方頸子上的鑽石項鏈光芒給刺傷眼睛。

  邀許寶玲進屋後,兩人客套的寒暄了幾句,許寶玲忽然握住她的手,塗著黑厚眼影的眼睛憂心忡忡的望著她。

  「弟妹呀,只跟你聊了這麼幾句,我就知道你是個毫無心機的好女孩,可是你要知道,在這個世界,沒心機可不是什麼好事,它會害死你的!」

  米小蘋尷尬的笑了笑。「我知道,以前我爸他們就常這樣說我,不過他們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許寶玲揮了下手,一副他們知道什麼的態度。「你以前住在那種鄉下地方,不用跟人家要心機,家人當然覺得沒什麼不好嘍!但現在可不一樣,你現在在新加坡,老公又是揚鐵企業的接班人之一,加上他年輕多金又英俊,多少女人排隊等著跟他發生關係呀!你再這樣不知世事下去,鐵太太這個位置,遲早會被別的女人給取而代之!」

  她說得煞有其事,米小蘋不自在的在沙發上挪了挪身子。

  「星朗不會那樣做的,我相信他--」她囁嚅的話被許寶玲給截斷,

  「天底下哪個男人可以相信呀?像我家那個死老頭,當初娶我的時候還不是說這輩子只要我一個女人,到死都不會再娶,結果現在娶滿了四個,還不見他死呢!」

  米小蘋不知怎麼回應,只好含糊的笑了笑。

  許寶玲憤懣的面容一整,恢復關心,她執著米小蘋的手,歎了口氣。

  「弟妹呀,你別以為我是個愛亂嚼舌根的人,我可是為你好,不想你步入我的後塵才告訴你的。」她傾身,在米小蘋耳邊壓低聲音說:「你最好小心你老公身邊的那個貼身助理。」

  她不說特別助理,而是說貼身助理,搭配上飽含陰謀的目光來增加說眼力。不過米小蘋天生少根筋,根本沒注意到。

  「你是說香婷姊?她怎麼了?」她不明所以的問道。

  許寶玲露出受不了的表情。「你再繼續這樣下去,自己的老公什麼時候被拐走都不知道!」

  見她生氣了,米小蘋不禁噤了口。

  許寶玲搖搖頭。「你仔細想想,一個年輕男人聘請一個那麼漂亮又未婚的女人當自己的貼身助理,一當就是好幾年,要說他們兩個之間沒有曖昧關係,誰會相信?」

  米小蘋一怔,這問題她倒是從沒想過。「我想是你多心了,香婷姊一直對我很好,她不可能--」

  「她可能!」許寶玲又截斷她的話。「而且如果我猜的沒錯,他們兩個已經在一起很久了,而你一直被蒙在鼓裡。」

  她說得那麼肯定,就好像鐵星朗與呂香婷曾經被她當場捉姦在床。

  米小蘋因她的話呆住了,心房倏地一揪,臉上那抹常駐的紅潮正慢慢褪去。

  這時門鈴響起,米小蘋渾身一震,對許寶玲勉強一笑,抽出被她握住的手,喃喃道歉起身去開門。

  來者是江嫂,她來看看她有什麼需要。

  江嫂生活歷練多,心思又細,一眼就瞧出她的不對勁,邊問她話時,一雙眼睛便往客廳裡瞧,看見了珠光寶氣的許寶玲,雖然不知道她是誰,但就是打從心裡不喜歡她,不過她到底是個有職業道德的傭人,只是將自己的感覺放在心底。

  「不用了,東西都還有,我現在有客人,所以麻煩你明天再來打掃好嗎?」

  讓江嫂回去後,米小蘋又到廚房倒了杯果汁,想藉這短暫的時間穩住自己的情緒。

  可是回到客廳後,她好不容易調適好的情緒又被許寶玲的話給擊潰了。

  許寶玲秀氣得喝了口果汁後,對她微笑一下,又重拾方纔的話題。

  「你不要擔心,大嫂絕對是站在你這邊的。」她拍拍米小蘋冰涼的手背。「你也知道,我是鐵家的人,做的又是珠寶生意,認識的自然都是上流社會的人,所以也知道一些公開的秘密,你老公跟呂香婷的事就是其中之一,我有好幾個朋友已經看過他們兩個進出麗池酒店許多次了!」她提高音量,唯恐天下不亂似的。

  米小蘋搖搖頭:「也許他們只是去談公事--」她還想說她的那些朋友太多心了,可惜話又被許寶玲給打斷。

  「談公事也不需要到飯店呀。」她輕鬆的將米小蘋所說的理由反駁回去,見她垂下腦袋,她眼珠子一轉,哀歎了聲。「好吧,我也不希望擔個製造謠言的罪名,這樣好了,我們來分析一下他最近的行為表現如何,如果一切正常,那也許是我的那些朋友冤枉了他們也說不定。」

  她狡猾的將一切推到她朋友的身上,忘了登門踏戶來製造風浪的正是她本人。

  不過已經陷入無助狀態的米小蘋想不了那麼多,她連忙抬起頭用力的點了點。

  「那我問你,他最近常常遲歸嗎?」許寶玲問。

  「他工作很忙,一直都很晚回來。」米小蘋答道,沒說他甚至連假日都會去開幾個緊急會議的事。

  「唉,我問錯問題了,既然是貼身助理,想做什麼辦公室門一關就行了,根本就不用等到晚上。」

  她的話像在米小蘋身上捅了一刀般,令她血色盡失。

  「那他對你常會無緣無故發脾氣嗎?」塗著厚黑眼影的可怕眼睛,像攫捕獵物般的緊盯著米小蘋。

  她想起他們之前的爭吵。「我們是有吵過架,不過我覺得那不算是無緣無故發睥氣,他是氣我--」

  「這就是了,他為什麼氣你?對你生氣就表示你對他來說,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

  米小蘋咬起下唇,許寶玲的話已經在她心裡發酵。

  「那你們最近……性生活和諧嗎?」

  許寶玲大膽的探問令心慌意亂的米小蘋當場臉一紅。

  「我們在……那方面一直都還不錯。」她吶吶的、含蓄的答道。事實上,星朗一直沒有少要過她,而她也很喜歡兩人合為一體的感覺,所以從未拒絕過。

  「那麼說,他的目的就只是你的身體了?」許寶玲如利刃般的話,又讓米小蘋好不容易浮現的紅潮瞬間褪得乾淨。「也難怪,畢竟他還年輕,在旺盛的性慾下,同時擁有好幾個女伴也不成問題,像我老公不也擁有四個老婆。」她嗤哼一聲。

  米小蘋注視著自己在腿上緊絞的雙手,很想叫她不要再說了。

  若是捍純在這裡就好了。她六神無主的想,捍純一向比她理智聰明,一定懂得怎樣處理這種情形,不像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許寶玲又拍拍她的手背。「你也別難過,誰叫你老公姓鐵呢?多金且風流已經成為鐵家男人的正字標記了,就像你的小叔鐵星堂,在外頭做的荒唐事比起他哥哥還多呢!要是說出來,說不定你會被嚇死呢,你老公現在才搞上一個,你應該慶幸了--」

  「別說了!」米小蘋突然大叫。

  許寶玲被她嚇了一跳,整個人在沙發上震了一下,她舉起手撫住心口,看見米小蘋突然站起身來,更是嚇得倒抽口氣。

  「你、你幹麼?」

  米小蘋的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閉著眼睛拚命叫自己冷靜。約莫五秒後,她睜開眼,喘了幾口大氣。

  「不管怎樣,我還是相信我自己的丈夫,也相信香婷姊是個謹守本分的好助理,他們絕對不會背著我亂來的!」她深吸了口氣。「對不起,大嫂,謝謝你來探望我,也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不實的謠言,我有點不舒服,所以不能留你下來吃午餐了。」她鼓起勇氣下了逐客令。

  聞言,許寶玲訕訕的起身,有些生氣的扭頭就走,突然又停住腳步,像想到什麼似的轉過身來。

  「我剛跟你說的事,你會告訴鐵星朗?」她問,看起來有點擔心。

  鐵星朗是個不好惹的角色,要是讓他知道她到他家來嚼舌根,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他一定不會放過她的。如果米小蘋打算將方纔的談話告訴他,那麼她得想個辦法讓她閉嘴。

  米小蘋昂著頭,背脊挺得筆直。「既然是不實的謠言,那自然沒有說的必要,我不想讓這點小事干擾到他的心情。」

  許寶玲聽了,上下打量她一遍後,怒哼一聲,扭腰擺臀的走了。

  關上大門後,米小蘋整個人像虛脫了似的,硬撐著走到沙發邊才軟倒在上頭。

  雖然許寶玲走了,但她一閉上眼睛,那些可怕的、惡毒的話還是不停的在腦海裡迴盪著。

  她陡地睜開眼,跑進浴室沖了個澡後,吞了兩顆頭痛藥便躺在床上睡著了。


  米小蘋從惡夢中驚醒。

  鐵星朗抱著她輕輕搖晃,低聲撫慰著。「別怕,我在這裡。」

  他沉穩的心跳聲,讓她自驚嚇中慢慢平靜下來,緊張的朝窗外望去,發現入睡時的燦陽早已被黑夜取代。

  「我睡很久了?」她顫聲問。

  「晚上九點我回家時,你已經睡著了,現在已經快十二點了。」鐵星朗擔心的摸著她冰涼微濕的額頭。「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米小蘋搖頭,在他懷裡轉身,緊緊抱住他。

  「你是真心愛我的嗎?真心想娶我的嗎?你會不會再娶別的女人?你心裡只有我一個人嗎?」她急切的想尋求他的保證。

  許寶玲所說的那些話還是在她心裡烙下一大片陰影,她無助的渴望他的保證能撫去她的不安。

  猜忌是世界上最厲害的毒藥,而她覺得這無可救藥的慢性毒正緩慢的侵蝕自己身體的每一寸。

  「怎麼突然問這些?」他隱約察覺她不對勁,像現在她雖然在他懷裡,但整個人還是在發抖。「妳感冒了?還是哪裡痛?」

  她心痛。

  她的心真的很痛,可是卻說不出來為什麼心痛,因為心裡的那些問題一旦問出口,便成了指控,指控他與呂香婷。而她也害怕,害怕自己一旦問了出來,他只要稍一遲疑,那短暫的時間便足以殺死她幾千幾百次。

  「我沒事。」她強迫自己離開他的胸膛,背對著他整個人在被子裡蜷縮成一團。「再讓我睡一下就沒事了。」她閉上眼睛,兩顆淚珠滴落在枕頭上。

  鐵星朗凝視著她瘦弱的背影。她沒有發燒,看起來也不像是不舒服的樣子。

  他躺回去,一手將她摟過來,讓她的背緊貼住自己的身體。

  他在米小蘋的頭髮上輕輕一吻。「我愛你。」

  他始終沒察覺自己低聲告白的那三個字,又惹出了她多少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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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你確定你一個人沒問題嗎?」吃早餐時,鐵星朗問道,望向妻子的眼眸中有著擔憂。

  自作惡夢那晚開始,這一個月來她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變得不太愛說話,吃的也很少。

  若不是揚鐵企業在英國所併購的公司堅持要跟他本人談判,他寧願指派手下去,也不想在這時候離開她身邊。

  這便是身為鐵氏一份子的無奈了,雖然擁有財富與名利,但始終無法像個普通人般去做再平常不過的事,也無法將公司及手下的員工們自肩上卸下。

  米小蘋低著頭,手裡的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動著盤裡的食物,卻一口也沒吃。

  「小米?」鐵星朗又喊了聲。

  她咬著嘴唇,半晌後才抬起憔悴的臉。

  「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嗎?我會乖乖待在你身邊的。」她又哀求了遍。

  自從知道他必須到英國一趟後,她每天必定會問上好幾句一模一樣的話。

  鐵星朗還是搖搖頭。

  「這是公事,不是去玩。」他說。做榜樣給員工看也是他的責任。「而且現在倫敦正在下雪,氣溫很低,你最近身體狀況不太好,我不希望看到你生病。」

  米小蘋低頭不語。

  他遲疑了一會,讓步的說:「小米,如果你想的話,可以找星堂來陪你。」

  若不是擔心小米的身體狀況,他是不會讓自己的弟弟踏進他家一步的,可是他現在無法顧及這些了,要是小米在他出差期間出了什麼事,他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米小蘋忽然抬頭,用極為怪異的眼神看著他,然後又像在想什麼似的移開目光。

  「小米?」他皺眉喊了聲。

  「嗄?」她嚇了一跳。

  「你剛有聽見我說的話嗎?」

  她恍恍惚惚的問:「什麼?」

  「你可以找星堂來陪你。」他耐心的又重複了遍。

  她搖搖頭。「不用了,需要幫忙時,我會打電話給香婷姊的。」

  鐵星朗的俊臉上忽地閃過一絲難色,米小蘋低著頭,所以並未發覺。

  「你還是找星堂吧,呂小姐白天要上班,晚上還有自己的事要處理,還是別給人家添麻煩了。」他說完擦拭嘴角後,便拿起公事包起身。

  米小蘋送他出門時,鐵星朗望著她的樣子還是很擔憂。

  「我會交代星堂的,有事記得找他,知道嗎?」他一再叮嚀。

  她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鐵星朗到英國後的前三天,米小蘋幾乎都是在床上度過的,若不是江嫂煮了飯,軟硬兼施的要她起來吃,她可能連三餐也省略掉。

  鐵星朗每天都會打兩次以上的電話回來,問她好不好,她總是裝出開心的樣子說自己很好,問他工作進行得如何?再聊幾句後就收線,然後她又再疲憊的倒回床上、

  第四天是星期六,鐵星堂來了,見了她的模樣,怪叫了好一陣子。

  「天呀!我得在大哥回國前把你給養胖才行,否則他要是見到你這樣子,肯定會先殺了我!」他大驚小怪的嚷嚷。

  米小蘋忍不住被他誇張的樣子給逗笑了。

  鐵星堂帶她到一家新開的日本料理店吃晚餐,店裡高朋滿座,熱鬧非凡,而那些客人幾乎都與他熟識,整晚下來,不是人家來向他打招呼,便是他去向人家說說話。

  米小蘋要他別向別人介紹她的身份,她只想安靜的吃東西,不想被打擾。

  她端坐在那裡默默的品嚐著,身旁吵雜的一切像與她毫不相干,自成一個孤獨的個體世界。

  當晚鐵星堂送她回家後,便與一名年輕模特兒出遊去了。

  米小蘋在客廳裡心不在焉的看電視,看到新聞播出新年即將到來的消息,她整個人立刻從沙發上跳起,想了一陣後,拿起電話打給呂香婷。

  手機不通,她直接打到她家。

  「喂?找哪位?」是呂爸爸接的電話,

  「您好,我找呂香婷。」

  「哪裡找?」

  「呃,我是她的朋友,想找她明天一起去逛街,她在嗎?」新年快到了,她想趁這時候去買禮物寄給家人,免得老爸他們拿到禮物時早巳過了年。

  「喔,她跟她老闆到英國出差去了,大概要一個禮拜左右才會回來。」呂爸爸說。「要不要等她回來,你們再一起去?還是你留下名字,她回來之後,我再告訴她……」

  「不,不用了,謝謝。」米小蘋掛上電話,突然感覺呼吸困難。

  他帶著呂香婷一起去英國出差?為什麼不告訴她?難怪他不希望她跟呂香婷聯絡,因為一旦聯絡了,他們倆的秘密便被她知道了。

  她蹲坐在地上,兩手環抱住膝蓋。

  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她沒哭,心空了一大塊後反而哭不出來了。

  哀莫大於心死。

  她一直不願去面對的後果就是這樣,一再欺騙自己的下場就是被他們騙得更慘。

  電話聲驀地響起。

  她知道是誰打來的,她不想接,任由它響個不停。

  電話鈴聲停了後,不到三秒又響了起來。總共來了五通電話,而她從頭到尾蹲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封閉了所有的感官知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鐵星堂突然一身狼狽的出現在她面前,看起來似乎飽受驚嚇。

  米小蘋看著他,彷彿他是個陌生人。

  「小米,你還好吧?」他小心翼翼的伸手觸碰她,發現她仍是實體後,狂跳的心才安定下來。「拜託!既然你不是鬼,怎麼不幫我開門呢?你知道我按了多久的門鈴嗎?我還以為你發生了什麼意外,急得把門都給撞爛了!」他懊惱的埋怨。等大哥回來,他肯定又會挨頓好罵了。

  米小蘋幽幽的開口,「沒關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就跟人一樣,她想。

  她整個人感覺起來像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一樣,說話輕飄飄的,就像靈魂早已飛走,坐在地上的只是副軀殼。

  鐵星堂又憂心仲忡了起來,自然的伸手探向她的額頭,發現她沒發燒。

  會不會是太想念大哥了,才會這樣失魂落魄的?他猜想著。

  「小米,我知道大哥在英國的電話,你想不想跟他說說話?」他問,又急急的說:「剛才大哥打了好幾通電話回來你都沒接,他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情,焦急的打電話給我要我過來看看,他擔心得不得了,你打個電話給他報平安吧。」

  大哥打電話來時,他正跟個美女打得火熱,那通電話簡直不識趣到了極點!他到這裡來可是極為心不甘情不願的,但沒想到這趟還真是讓他走對了!

  然而她現在看他的眼神,令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

  「你知道他在英國的電話?」她凝聚心神的問:

  「知道呀。」鐵星堂老實的說。「他每次出差,都是由我暫代他的職務,所以他必須與我保持聯絡管道暢通才行。」一他解釋道。「如何,想不想聽他的聲音?」

  他可以帶呂香婷一起去出差,可以告訴弟弟如何與他聯絡,卻不能帶他的老婆一起去,不能讓自己的老婆主動與他聯絡。不知道為什麼,她對這些差別待遇已經不感到驚訝了。

  說到底,她這個老婆只是個外人,連他的特別助理也比不上。

  「不用了,」她放開自己,試圖站起身來。「我想去休息了。」她越過他,腳步有些踉蹌。

  正拿著手機要打國際電話的鐵星堂聞言楞了一下。她剛才是說不用了嗎?

  他還在想他們夫妻倆的感情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忽聞身後一聲悶響,一個不祥預感襲來,他連忙回過身去。

  只見米小蘋整個人趴在地上,早巳失去意識。

  米小蘋在醫院醒來時,陪在她身邊的是鐵星堂。

  見她睜開眼睛,他誇張的鬆了口大氣。

  「謝天謝地!你總算醒來了!」他搖搖頭。「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在這段時間裡,我大概心臟病發九十九次了,幸好剛要發第一百次時,你就醒了,救了我這條小命。」說完,他自得其樂的笑了起來。

  米小蘋也忍不住莞莆,睡了長長的一覺,她的心情平靜多了。

  「我住院的事,你告訴你哥了?」她虛弱的問道。

  鐵星堂瀟灑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彆扭。他咳了咳,抓抓頭,似乎在想著該從何解釋起。

  「呃,小米,你應該知道我大哥去談的是件關係幾千萬美金的公司併購案,這件併購案--」

  「很重要。」米小蘋替他接了話,她眼神空洞的望著天花板。「我不知道他去英國出的差是這麼的重要,如果我知道,就算是快死了,我也會要你別通知他的。」

  「小米……」她的語氣令鐵星堂益發愧疚。「如果你想的話,我馬上通知大哥。」他飛快的拿出手機。

  米小蘋在枕頭上搖搖頭。

  「不要告訴他,就算他回來了,也請你不要眼他說我曾經住過院,我不想他擔心。」她偏頭對他微微一笑,笑裡有著淒楚。「幫我辦出院好嗎?我想離開了。」

  出了醫院,鐵星堂送她回家,原本要住在那裡確保她不會再有問題,但米小蘋執意不肯,一再向他保證可以照顧自己後,他只好勉為其難回家了。

  幾乎是她一進家門,鐵星朗的電話就來了。

  她走到電話旁,做了兩三個深呼吸後,才拿起話筒。

  「喂?」

  「你跑去哪裡了?你知道這兩天來我打了多少通電話嗎?家裡沒人接,手機也總是轉入語音信箱。」鐵星朗劈頭就是一陣咆吼。

  米小蘋心裡湧起一陣難過,鼻頭竟然開始泛酸了起來。

  「我一直都在家。」她強忍住眼淚。「我沒注意到手機沒電了,而家裡電話好像是線路出了問題,所以我才不知道你打了那麼多通電話回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他似乎在努力控制怒氣。

  「那現在呢?」他的語氣仍顯得緊繃。

  「已經沒問題了。」

  「是星堂過去修理的嗎?」他又問。

  米小蘋遲疑了幾秒。「嗯,是他修好的。」等會兒掛上電話後,她得打電話跟星堂串好話才行,她疲累的想。

  鐵星朗還是注意到了她的遲疑。「我明天就回去了,回到家大概是下午三、四點。」

  「知道了,需要我去接機嗎?」她不太熱絡的問。

  「不用了,公司會有車來接我,你乖乖待在家裡,回家後我再帶你去吃晚餐。」他交代道。

  「嗯。」她等著他掛電話,可是電話那頭遲遲沒有傳來斷線聲。「還有事嗎?」

  這時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幾乎要將她的心給歎碎。

  「我愛你。」在這聲輕歎後,電話那頭才傳來機械式的嘟嘟聲。

  米小蘋雙手顫抖的掛回話筒,體內那處空洞似乎又被重新填滿了。她心酸的笑者,卻換來更多眼淚。

  原來她是個這麼容易滿足的女人,她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鐵星朗回來後,並未依言帶她出去吃晚餐。

  他進家門一見到她,便像只飢渴已久的獸,抱住她一陣激吻,她熱情的回應更加燃起了他的熊熊慾火,

  他一把將她抱起,從玄關吻進了臥室,鐵星朗兩手緊抱住她,而米小蘋則忙碌時替彼此寬衣解帶。

  他不甚溫柔的將她丟在床上,米小蘋嬌喘連連,兩手抓著他的頭髮。

  終於,他覆上她赤裸的身子,讓兩人合而為一,恍若置身天堂的愉悅令他忍不住低吼出聲。

  「天呀!沒有你的日子足以令我瘋狂……」他邊擺動身子邊在她耳邊喘息道。

  米小蘋無法回應,因為她早已陷入情慾的滾滾洪潮裡。

  他們一次又一次的做愛,像是要彌補這幾天來的遺漏,又似想藉著激烈的交歡,告知對方對自己的重要性,他們的愛情在纏綿中盡情宣洩,卻又不確定是否真的傳達到了對方心裡。

  他們繾綣了一整夜,錯過了晚餐、消夜,直到米小蘋再也動不了一根手指頭的沉沉睡去。

  鐵星朗躺在她身邊,靜靜的看著她熟睡且憔悴的臉,他伸出食指悄悄將一綹落在她頰邊的髮絲給撥到後頭,她眼下明顯的陰影令他心痛不已。

  他悄悄起身,穿上睡袍後輕聲步出臥房,走到客廳的電話前。

  電話線是完好的,沒有更換過的跡象。

  沉思了一會兒後,他拿出手機打給鐵星堂。

  「我不在時,小米到底出了什麼事?」他劈頭就問。

  下飛機時,他曾經問過星堂一次,當時他肯定的說什麼事都沒有,但他太過肯定的態度,反而令他直覺他不在時,他與小米之間肯定有事情發生,

  「大哥?」鐵星堂大吼著,現在已經將近凌晨一點,而他還在酒吧裡混。「你等等。」他移動到較不吵雜的地方。「好了,什麼事?」他又問了遍。

  「我不在時,你跟小米到底做了什麼?」鐵星朗已失去了耐性。

  「做了什麼?我們什麼也沒做呀!」鐵星堂飛快的回答。「喔,你打電話要我去看小米那天,我見她一個人在家,就帶她出去吃晚飯,就是克拉碼頭新開的那家日本料理店,挺不錯的,改天帶你去瞧瞧。」他打馬虎眼。

  小米,這樣夠義氣了吧!他在心裡喊道,把罪惡感踢到一邊去。

  「就只有這樣?那電話呢?聽說是你修好的?」他的眼睛危險的瞇起。

  「電話?喔,電話!」鐵星堂及時想起之前米小蘋跟他套好的話。「那線路實在是太糟糕了,接觸不良,所以我就把電話線給換過了,免得小米接不到你的電話。」他省略了他家大門被他踢壞的事,既然大哥沒發現,那他也就不必多嘴了。他舉起手,對經過他身邊的朋友打了個招呼。

  「我剛看過了,電話線還是跟原來的一樣。」鐵星朗的聲音平靜得嚇人。

  像有人朝他吹了口冷風般,鐵星堂頸後寒毛頓時根根直豎起來,不過他的反應也很快。

  「想邀功都沒機會,好吧!老實說我是找人去修理的,你也知道我對修理東西不太在行,小米又想快點接到你的電話,所以我只好找人幫忙了,他換了什麼東西我也不知道,反正電話通了,錢也付了,就這樣。」他邊說邊拂去額上冷汗。呼,他差點忘記他這個大哥有多精明了。

  沒想到鐵星朗接下來問的話,又差點讓他尿褲子。

  「你找的是哪個人?我要親自問他到底是修了哪裡。」

  「呃……這個嘛……」鐵星堂示意酒保將一旁的便條紙拿給他,他一拿到,立刻在手裡揉成團。「好像是在你們家附近的一條街上,那條街挺熱鬧的,什麼都有,吃的、喝的--」他搓動手中的紙張移近手機,自己則放輕音量。「……喂?大哥?你聽得到我說話嗎?喂?喂?該死的!你們這家酒吧的通話品質真是……」他連忙按下斷話鍵,並馬上關機,這才放鬆的吐了口氣。

  而鐵星朗則是冷冷的瞪著手上的電話。

  那混帳!竟敢用這種下三濫的招術來敷衍他?!

  一向敢做敢當的星堂這次竟然一反常態的吞吞吐吐,證明了他心中有鬼!該死的是自己對他與小米之間發生了什麼,仍然一無所知:

  難道……小米最近的反常與對他的冷淡是因為星堂?想到這裡,他像被人狠擊了數拳般的難受。

  不可否認的,星堂比他幽默,懂得哄女人開心,身份和財富與他更是旗鼓相當,雖然風流卻不下流,他明白像弟弟這樣的男人,無論走到哪裡都會是女人注目的焦點,很少有女人能不愛上他。

  連愛女人比愛男人多的呂香婷,都忍不住與星堂發生過親密關係,他實在無法不去思考小米會同樣愛上自己弟弟的可能。

  這或許就是她憔悴的原因,因為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了。

  鐵星朗煩躁的爬著自己的頭髮,心亂如麻。

  如果她真的愛上了星堂,他可能放她走嗎?可能退出嗎?他捫心自問,而每個問題都像要將他的心臟從胸口刨挖出來般的痛楚難忍。

  不!不可能!他早已知道答案了,自從三年前在魚尾獅公園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自己再也無法放開她了,無論發生什麼事。

  當時是如此,現在仍是如此,而且態度更加堅決!

  他寧願讓她恨他,也不願放開她。鐵星朗在心底暗暗發誓。


  鐵星朗與米小蘋各懷心事過日子,誰也沒有將心裡的疑問與痛苦說出來,所以日子堪稱平靜。

  但這樣的生活只是。面自我欺騙的鏡子,鏡子碎了,鏡後的狂風暴雨便不再客氣的席捲而來。

  這天,米小蘋在吃完午飯後,步出家門,在外面漫無目的的閒晃著,沒多久,她抬頭一望,發現自己竟然走到揚鐵企業的大樓。

  她在外面躊躇一會後,終於鼓起勇氣走進大廳裡。

  大廳裡的接待小姐似乎認識她,在看見她時,先是一驚,但馬上恢復鎮定的對她微微一笑。

  米小蘋也緊張的回以一笑,加快腳步跑進敞開的電梯裡,按下二十八樓。

  她想自己永遠也無法習慣這種受人矚目的日子吧。

  電梯一路暢通嫵阻的直抵她的目的地,門一打開,她略微遲疑的踏出電梯門,但一踩上鋪著地毯的地面,她又怯懦的想退回電梯裡頭。

  沒什麼好伯的,米小蘋,妻子偶爾來探望上班中的丈夫並不為過呀,這是身為妻子的權利。她在心裡這麼告訴自己。

  也許他不喜歡她這種監視性的行為?這個想法一起,讓她差點又退回電梯裡。

  不!如果他對她有那麼強的獨佔欲,那為什麼身為他妻子的自己要處處顧慮,連進他的辦公室都不敢?如果他有那麼一點在乎她。愛她的話,見到她出現,他應該會高興,而不是氣得將她趕出去。

  她往前方望了望,心中暗自納悶。

  奇怪,平常訪客一到,都會第一個出來迎接的呂香婷怎麼還不知所蹤?她都已經站在這裡東張西望那麼久了……

  想到呂香婷,她又忍不住一陣難過。

  雖然自己的丈夫將一半或許還有更多的心放在香婷姊的身上,但她到底是比自己先認識星朗的,或許香婷姊認為搶走他的人是她?她才是那個該死的第三者?

  她甚至不知道香婷姊有沒有恨過她?因為她對自己一直是那麼的好。

  過去這三年來,香婷姊怕人生地不熟、丈夫又忙於工作的她,老是窩在家裡不健康,總是會找許多理由約她出來逛街、吃飯、看電影。她對待她一直就像姊妹一樣,不,簡直比親姊妹還要好。

  這樣一個好人,她實在無法責怪她什麼。

  但,如果星朗有一天突然發現他想共度一生的人其實不是她,而是香婷姊,到那時候,她該怎麼辦?她能夠瀟灑的離開星朗嗎?

  光用想的就令她心痛得難以呼吸,她連忙深吸一口氣,舒緩情緒,

  現在不是想這些事情的好時機,她再想下去就是在為難自己了,她旋即邁開腳步往前走。

  二十八樓是總經理辦公室,她來過幾次,粗略知道這整個樓層除了辦公室外,還有一間大會議廳、一間小會議室、一間視廳室,一間會客室,而呂香婷的辦公桌就在總經理室外頭,斜對著電梯出口,如此一來,才能便於她掌握客人的來訪。

  但現在她卻不在自己座位上,且自米小蘋步出電梯以來,她始終不曾出現過。

  米小蘋望向鐵星朗的辦公室,看見大門半掩著。

  她的心跳忽然加速,不自覺的往他的辦公室走去。

  還沒看到裡面的情形,她就聽到隱約傳來的啜泣聲。

  香婷姊在哭?

  她偷偷自輕掩的門縫中往裡頭看,映入眼瞳中的景象令她渾身一震,僵立在當場。

  呂香婷在哭泣,而鐵星朗擁著她,輕拍她的背安慰著,任何人看到這一幕,誰都不會相信他們兩個之間沒有曖昧。

  而接下來她聽到的對話,更像一隻無形的魔爪,狠狠的、冷酷的將她一把推入沒有盡頭的地獄。

  「……要是真的懷孕了怎麼辦?我不想繼續……這麼悲慘的日子……」呂香婷邊說邊哭。

  米小蘋雖然聽得不真切,但這斷斷續續的話足以令她渾身發冷。

  懷孕?!這兩個字幾乎讓她無法撐住自己,她連忙轉身將背靠在牆邊,

  鐵星朗不知說了什麼,只聽聞呂香婷突然失控的大叫起來--

  「不!不可以告訴他,絕對不行!如果真的懷孕了,我會去把孩子拿掉……」她又傷心的啜泣起來。

  不可以告訴誰?米小蘋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呀,還會有誰呢?呂香婷懷孕了,不能告訴的自然是自己了……她真的把自己當成親姊妹看待?還為了不想破壞她跟星朗的婚姻,而不惜將肚子裡的小孩拿掉?

  米小蘋不知道要感到高興還是悲傷,相對的,她對自己一再欺騙自己的行為感到愚蠢,

  再也無法待在這裡,她拖著腳步一步步踱離,走進電梯回到一樓後,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奔離揚鐵企業。

  雙手環抱著自己,她低著頭下停疾走,她不再感到畏寒,反而覺得體內有把熊熊大火,烈得幾欲將她的五臟六腑給焚燒殆盡!

  她怎樣都恨不了呂香婷,所以她開始恨起鐵星朗。

  愛他有多深,恨他就有多深!


  是夜,鐵星朗回家時,迎接他的竟是一室黑暗,他以為米小蘋出了什麼意外,連忙公事包一丟,將燈打開後,急忙往臥室跑。

  當臥室的燈亮起後,看見米小蘋正背對著他躺在床上,他頓時鬆了口氣,忽然有種累到骨子裡的挫敗感,先是呂香婷出了狀況,還有近來反常沉默的米小蘋的奇怪舉止,兩人都令他感到筋疲力盡。

  就算一連忙碌一個星期,不眠不休的工作也不曾令他有如此嫵力的感覺。

  他脫下衣服,走進浴室裡沖澡,渴望冰涼的冷水釋放他肩上沉重的壓力。

  而浴室外雖然閉著眼睛躺在床上,但米小蘋的意識仍然清明。

  她知道他何時回來,知道他進了浴室,知道他何時出來、何時躺在她身邊,知道他在她肩上印下一吻時是何種姿勢,那怕驚醒她的溫柔,讓她緊繃的神經絲絲斷裂。

  她內心的情緒洶湧翻騰,下午在他辦公室外看見的事,聽到的話,就像噬心的夢魘,不停啃咬撕嚙著她早已被慢性毒侵蝕得殘破不堪的心靈。

  一個變心丈夫所給予的溫柔,不是憐惜,而是施捨,她無法忍受的在心裡嘶吼咆哮!

  她是如此的脆弱,獨自隱藏著巨大的痛苦,一旦緊繃的弦斷了,崩潰了,那激烈狂暴的後果將是無法想像的。

  米小蘋只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忍受,當這念頭一出現,她整個人忽地從床上彈坐起來,聲嘶力竭的尖叫著,那刺耳的聲音令人不敢相信是出自於瘦弱的她。

  鐵星朗自睡夢中驚醒,不過他馬上鎮定下來,以為是她作了惡夢,正要一如往常的將她擁進懷裡時,沒想到她竟然手一撥,跳下床開始摔起臥室裡的東西。

  功能完善的頂級音響、液晶電視,沒一會工夫已支離破碎的躺在地面上,米小蘋像個瘋子似的,摔著任何映入她眼簾的物品,雙手胡亂揮著,赤腳在佈滿殘骸碎片的地上走著。

  直到她將一隻玻璃花瓶摔到牆上後,鐵星朗才抓住她,兩手緊緊的環抱著她,任憑她吼叫、掙扎,甚至咬他的手臂,他也強忍著痛楚不放開她,直到將她拖離被破壞殆盡的房間,來到客廳,他才鬆了口氣。

  「放開我。」米小蘋沙啞的聲音裡有著警告。她的情緒雖然嚴重失控,但自己做了什麼她還是很清楚,而放任情緒宣洩後,現在的她舒坦一點了,理智也回來--

  她已有了決定。

  她冷漠的語氣令鐵星朗不禁一悚。

  「除非你保證不再出手破壞任何東西。」他說,心神一斂。他得先確保她的安全。

  「你放心,我已經沒有力氣了。」她的確已經筋疲力盡,但卻覺得爽快無比,或許是有了覺悟,這時的她,比過去幾個禮拜以來都還要來得輕鬆。

  看著她如白紙般空洞的表情,鐵星朗遲疑了一會後,才慢慢的放開她,沒想到他一收回手,竟然發現自己的手沾滿了鮮血。

  他沒受傷,手上的自然不是他的血,他提著心迅速抓起米小蘋的右手,才發現她的右手肱內側不知何時,竟被劃破了-大道傷口,觸目驚心的紅色鮮血正不停湧出來,順著她的手指滴落。

  他低聲咒罵了一聲,連忙抽出睡袍上的腰帶,手忙腳亂的綁在她的手臂上,希望能阻止血液快速的流逝。

  「坐著別動,我去打電話叫醫生。」該死,他的手機呢?

  想到入睡前他曾經打電話給鐵星堂,後來便氣得將手機扔在沙發上。找到手機後,他連忙拾起準備撲給家庭醫生的電話。

  「順便叫律師來,我想離婚。」米小蘋的聲音細弱且平靜,但在鐵星朗聽來,卻猶如一顆炸彈般在他耳邊爆裂,將他震得無法思考。

  好半晌後,他一把關上手機。

  「你剛說什麼?」他又問了遍,一股無法自抑的怒火在胸口迅速燃起,但被他自製的壓下。

  米小蘋緩緩抬起眼眸凝視著他,那雙毫無溫度的眸子裡,有著顯而易見的恨。

  「我叫你順便找律師來,我要離婚。」她慢慢的又重複了一遍。

  鐵星朗精瘦的身軀又是一震。

  她那從未有過的眼神反而讓他冷靜下來。他肯定她一定誤會了什麼,可她不說出來的話,他不會知道問題的癥結出在哪裡。

  他重新打開手機,叫醫生來一趟後,便在她對面坐下,兩人中間隔著一張矮桌,有助於彼此冷靜。

  「給我一個理由。」望著她消瘦蒼白的面容,他只有心疼。

  「沒有理由,我只是不想再待在你身邊了。」她像在背誦默念好的台詞般。

  他搖搖頭。「我拒絕。」他身子向前傾,軟化了語氣。「小米,我知道你心裡有事,為什麼不說出來?說出來讓我們一起解決好嗎?不用非要搞到離婚不可,是不是?」他試圖讓她卸下心防。

  米小蘋沒開口。

  鐵星朗想再說些什麼,但突然響起的門鈴聲打斷了他。他起身去開門,將楊醫生帶了進來。

  楊醫生戴上老花眼鏡,看了眼米小蘋手上的傷口後,沒多說什麼,消毒處理一番後,便將她的手給包紮起來。

  「還好傷口不太深,讓它自然癒合就行了。頭一個禮拜每天換一次繃帶,最遲三個禮拜就可以痊癒了。」他交代道。「年輕人難免會吵架,但最好不要動手動腳的,免得遺憾終生,」老醫生邊收拾東西邊教訓著。

  鐵星朗送定醫生後,回到客廳,正想繼續方纔的話題,卻被米小蘋搶先一步。

  「現在可以叫律師了嗎?」她仍是面無表情。或許是流了不少血的緣故,她的臉色比之前更加慘白。

  「小米,我不會跟你離婚的。」他坐下來,耐心的重複一遞。「為什麼不把你心裡的話說出來--」

  米小蘋冷冷的打斷他,「你要知道,要離開你,不是只有離婚這個方法。有時候,吃點藥,或是--」她舉起纏著繃帶的右手,「把這裡劃開,只要深一點,不用太長的時間,我就可以離開了。你希望我選擇哪一種方法?」

  鐵星朗聞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向沉著穩重的他,被她決絕的舉止給嚇到了。

  她是認真的,他看得出來,而這認知更是令他完全亂了方寸。

  「你真的那麼恨我?為什麼?到底是哪裡出錯了,小米?你感受不到我對你的愛嗎?妳--」

  她忽然激動的摀住耳朵,這劇烈的動作讓她手肱上白色的紗布又染上了血腥。

  「不要再對我說那個字!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她尖叫不已。

  「好好好,你別激動,我不說就是了。」他連忙起身,焦急的想安撫她,卻又不敢輕易碰觸她,怕會引發她更激烈的鯈緒。

  該死!他頭一次嘗到全然無助的滋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米小蘋漸漸平靜下來,開始低頭啜泣。

  「我求求你,放我走吧,我受不了了……你不放我走,我就要死在這裡了,與其這麼痛苦的活著,死了也許還會快樂些……」她將雙腳屈在陶前,頭靠在膝蓋上低泣。

  她的每一個啜泣聲都像鞭子般,狠狠的往鐵星朗的心口上抽去。他感覺得到她深沉的痛苦,可是,他如何能放棄她?

  頹然的坐回沙發中,他抹了把臉,此時此刻,他真痛恨自己為何滴酒不沾,在他如此想醉個痛快時,手邊卻連瓶啤酒也沒有!

  客廳裡持續沉默著,偶爾傳來米小蘋一兩聲細微的啜泣聲。

  約莫一小時後,鐵星朗拿出手機,打了通電話。

  「謝律師,我是鐵星朗……是,我知道現在很晚了,但能不能請你帶份離婚協議書來我家一趟……謝謝。」他按掉通話鍵的手竟隱隱發著抖,同時也發現米小蘋的肩背不再聳動,也停止了哭泣。

  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直到謝律師趕來他家,省下了宣讀彼此權利的時間,因為米小蘋說她什麼都不要。

  簽上名蓋了章後,她紅著眼睛站起來,誰也不看的走進臥室,背挺得筆直,彷彿贏得了勝利的一仗,取回了應得的尊嚴。

  她一秒也不浪費的開始整理行李。

  「你打了她?」趁她進了臥室,謝律師低聲問著鐵星朗,卻遭到了白眼。「你要是真動了手,就是你的不對了,也許我該幫她爭取點什麼。」他顯然認為米小蘋身上的傷是鐵星朗造成的,所以她才會要求離婚的。

  「我會照顧她,不勞你費心。」鐵星朗硬是將他拉起,往門邊推。

  「記得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你的名字,簽好後我再來處理。」砰的一聲,他的聲音被關在緊閉的門板後。

  當鐵星朗轉過身,米小蘋已經站在客廳裡了,未受傷的左手拉著行李。

  看見她的行李,他心一緊。當初她嫁給他時,也是拿著同樣的行李箱。

  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兩手扠在腰上。

  「有必要那麼急嗎?外面現在是深夜,你要上哪去?」他歎了口氣。「聽著,你可以在家再住一晚,等天亮了,你想去哪裡,我再開車載你去,好嗎?」

  米小蘋沒回答,只是拉著行李走到沙發旁,再度屈起雙腿,將左臉枕在上頭,眼皮半掩。

  至少她還肯聽他最後一句,鐵星朗自我安慰著。

  怕她會偷偷溜走,他又回到她對面坐下,注視著她,反覆想著到底哪裡出了錯?

  天一亮,鐵星朗親自開車送她到機場,目送飛機起飛,最後在藍得清澈的天空中形成一個小點,帶走了他的最愛。

  沒有人知道他在送走她後,躲在機場角落打了通電話給莊素沛,也沒有人知道他把自己關在機場的男廁裡無聲痛哭,撕心裂肺的。

  失去了小米,他要怎麼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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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米小蘋站在套房中的小廚房裡,正將果汁倒進三隻大小不一的杯子裡。


  不期然的,她瞥見自己右手上淡粉色的長疤,出神的想起了三年前那個發狂的深夜,一陣恍神,差點將果汁倒出杯外。

  她吐口氣,收斂心神,端起托盤走回小客廳。

  客廳裡只剩下鐵星朗一人,陸亞春則不知所蹤。

  「陸亞春呢?」她問,視線朝洗手間的方向瞟去。

  「他走了。」鐵星朗拿起果汁啜了口。

  這麼說,這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了?

  這個意識令米小蘋突然口乾舌燥起來,挑了個離他最遠的位置坐下,喝了一大口果汁。

  「他為什麼要定?」她找著話說。

  「我告訴他,他女朋友在米家等他,他就先走了。」鐵星朗回答。其實他壓根兒不知道那小子有沒有女朋友,只是惱怒他有了女朋友還來招惹小米。

  而他會這麼說,則是米捍純教他的。

  當初捍純這麼對他說時,他還覺得莫名其妙,沒想到居然真的被他給用上了!捍純顯然很瞭解自個兒朋友的脾性,而且也早料到了陸亞春會到這裡來求愛,實在是料事如神。

  而他現在還只是個二十一歲的大三生,真是後生可畏。

  米小蘋喔了聲。她根本不在乎陸亞春有沒有女朋友,事實上她現在有些記不清楚他長得什麼樣子了,而這完全是因為鐵星朗正與她共處一室的結果。

  突然,她對自己仍然如此容易受他影響而感到氣憤難平,她用力將杯子放回桌上,站起身來。

  「既然這裡只剩我們兩人,那我就不留你了,畢竟孤男寡女的,我不想讓別人說閒話。」她義正詞嚴的下逐客令。

  鐵星朗悶不吭聲的凝視她一會兒後,才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來,表情嚴肅且認真。

  「三年前的那張離婚協議書上,只有你的名字,我的那一欄到目前為止,仍是空白的,所以我們現在還是具有法律效力的夫妻,不是孤男寡女,也不會有人說閒話。」他面不改色的說道。

  米小蘋倒抽了口氣。原來他剛在門外說的是真的?!她還以為他是想幫她打發掉陸亞春才那麼說的。那麼,他們的確還是夫妻了?

  可是,為什麼……

  「你為什麼不簽?」她有些激動的問。「我都已經放棄了……難道是因為呂香婷--」因為她不愛你?因為她拿掉了小孩?!

  她倏地住了口。一個藏在心裡許多年的秘密,想再將它說出口,已經不是那麼容易的了。

  「為什麼不繼續說?」他揚層問道。

  米小蘋坐回倚子上,伸手取回果汁。「我不想說。」

  她說不出口,鐵星朗便替她說了。

  「因為你以為呂香婷是我的情婦,以為她懷了我的小孩,以為她為了顧全我們兩人的婚姻而想將孩子拿掉,所以三年前才會不惜以死威脅我離婚,是嗎?」他早巳洞悉一切的眼神讓她一陣錯愕。

  「你怎麼……」這事他怎麼會知道?

  「我不是傻子,既然有某個原因讓我失去深愛的人,那我自然會追根究底。」他說。「你回台灣後,我便開始想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堅持非跟我離婚不可?不到一個禮拜,我就已經知道了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包括許寶玲找你的事,還有與星堂串通的謊言,及你打電話到呂香婷家裡,發現她與我一同去出差,最後便是你到公司去的事,將這些事串連起來,所有的事便清楚的攤在眼前了。」

  他的聲音並沒有特別的高低起伏,彷彿他說的只是一則昨日舊聞。

  幸好許寶玲到他家興風作浪時,曾被江嫂撞見;幸好星堂的嘴巴一向不牢靠,小米走了後,他便將知道的一切全部脫口而出;幸好她進公司時,接待小姐認出了她,不然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米小蘋不自在的別開臉。「我真不明白你在做什麼,你應該娶香婷姊--」

  「我不愛她,為什麼要娶她?而且我說了我們並沒有離婚,我的妻子一直只有你一個。」他直勾勾的瞅著她,瘦削了的他,黑眸顯得更加深邃,此時此刻裡頭更是閃動著一道異采,

  她不敢直視他。

  「可是她有了你的小孩不是嗎?」這件事一直是她心頭上的刺。「我們結婚三年我都無法懷孕,也許我根本生不出孩子。」她的聲音細碎,最後無疾而終。

  她比香婷姊年輕,卻一點消息也沒有,雖然當時江嫂一直燉補給她吃,但……當初並不覺得那麼久都沒懷孩子有什麼不對,現在想想……也許是她有病。

  鐵星朗覺得很不可思議。

  「原來除了別人的閒言閒語外,你擔心的還有這個?」他的表情充滿了輕責憐惜。「為什麼你不問我?也許有問題的是我而不是你。」

  「怎麼可能會是你,香婷姊都……有了。」她艱澀的說。當時他們幾乎天天都有性生活,她的肚子卻始終沒有消息,這不是太奇怪了?

  「你錯了,她根本就沒有懷孕,就算有,也不是我的小孩。」

  米小蘋大吃一驚。「怎麼可能?那天我明明聽到--」

  「你只聽了幾句話就斷定她懷了我的孩子?」他搖搖頭,這不白之冤讓他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她那時跟星堂有過一夜情,後來因為身體不適,就以為自己懷了他的孩子,但又不愛他,所以才會找我商量。你當時看到的就是她正在找我『商量』的畫面。」他耐心的解釋。

  「星堂?!」她失聲叫道。她從來沒想過這件事跟他有關。

  不過仔細想想,也對,風流成性的星堂沒理由放過香婷姊這個大美人,原來全是他搞出來的!

  一想到此,她對鐵星朗忽然感到不知所措。

  鐵星朗看到她緊絞著自己的雙手,便知道她又在緊張了。

  「還有,你遲遲沒有懷孕,是我的意思,不是你有病,也不是我有問題。」他又語出驚人。

  米小蘋好半晌說不出話來。「為什麼?」他不喜歡孩子嗎?

  「你當時還太年輕,我不希望太早讓你因為小孩而失去自由,再說我也沒必要弄出個小孩來讓他分走你對我的愛,在感情上,我還是很自私的。」他嘴角自嘲的一揚。

  米小蘋瞪大了雙眼,對他突來的告白顯然無法適應。

  她匆促的道歉起身,慌張的朝小廚房走去,她靠在流理台前,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

  她完全不知道他為她想了那麼多、做了那麼多,而她竟然還幼稚的以為他愛的只有她的身體……天呀,是她親手毀了自己的幸福嗎?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一雙修長的雙手自身後環抱住她,她倒抽了口氣,身體僵硬,但卻像有自我意識般的朝他的胸膛靠去。

  「沒關係的,都過去了,已經沒事了。」像誘哄孩子般,鐵星朗在她耳邊輕聲安慰道。

  米小蘋強忍住哽咽。「我真不明白,你怎麼會喜歡上這麼愚笨的我?我不值得的。」她緊掐著他的手背,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到底做了什麼?在她如此不信任他,將他傷得那麼深後,他居然還願意回頭來找她?為什麼?她根本不值得他如此寬厚的對待!

  鐵星朗讓她轉過身來面對自己。

  「妳是我的妻子。這件事實已經值得一切了,你不明白嗎?我可以失去全世界,卻不能失去你,而過去這三年已經是我的極限了。」他將她擁入懷裡,發出滿足的歎息。「我寧願用所擁有的一切,換現在的永恆。」

  米小蘋在他懷裡惴惴不安,腦海裡又浮現了許寶玲當時的嘴臉。

  「可是……也許你對香婷姊還是有感情的,只是你沒發現而已,否則你不會讓她當那麼久的特別助理……也許香婷姊也是,也許她只是想讓你安心,也許她根本就不愛她的先生……」她見過那外國男人,他看起來雖然和善,但年紀卻幾乎能當香婷姊的爸爸了,她懷疑香婷姊是否真的幸福。

  鐵星朗拉開她,望著她憂心的臉,十分無奈。

  「不要再說也許了,就是這些也許、可能與猜忌讓我們各自痛苦了三年,你心裡有疑問的話應該要問出來,找到確實的答案,而不是把自己困在小角落裡臆測,那樣根本找不到答案。」見她還是垂首喪氣,他抬起她的下巴,「你的問題我可以回答你,不過你得要有心理準備。」

  米小蘋的眼裡浮現好奇,那毫無防備的模樣,差點讓鐵星朗忍不住一親芳澤。

  他深吸口氣壓下慾念。「呂香婷是我在國外唸書時的同學,我們兩個投契的地方很多,她的能力也很強,所以回新加坡後,我便請她來當我的特別助理,我喜歡她,不過僅止於工作,何況她是不可能會愛上我的。」

  「為什麼?」米小蘋問。「你的條件這麼好,長得又這麼帥,沒有女人見到你會不愛上你的。」她不明白他為何能說得那麼肯定,香婷姊可是個百分之百的女人呀。

  鐵星朗被她的話給哄得心花怒放,在她甜蜜的嘴上輕啄了下,表示嘉許。

  「我換個方式說好了,其實呂香婷喜歡你比喜歡我還要多得多,這也就是為什麼她在知道我跟你離婚後,氣得揍了我一拳並馬上離職的原因子。」他笑咪咪的解釋。

  她可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

  「香婷姊……她打了你?因為我?!」她知道香婷姊對她好,甚至比親姊妹還要好,可是為了她而對自己的老闆揮拳相向?這實在有點匪夷所思。

  鐵星朗點點頭,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米小蘋心裡一陣感動。「我不知道香婷姊竟然會這麼挺我,為了幫我出氣,不但揍了你還憤而離職……」她眉頭忽地皺起。「她是因為失去工作又沒錢,所以才嫁給一個年紀足以當她父親的男人嗎?」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可就真的害慘香婷姊了!

  果真是一步錯步步錯,連不相干的人都被她的任性給拖下水。

  「別把她想得如此膚淺,她是真的喜歡艾德華才嫁給他的。」他糾正道。「你根本沒聽懂我說的話,是吧?」他忽然問。

  「我當然聽懂了呀!」米小蘋一副受到侮辱的模樣。

  「是嗎?那你現在明白其實你的香婷姊愛的是女人了?」見她錯愕的大張嘴巴,鐵星朗搖搖頭。她根本就沒聽懂嘛!

  「你是說……她愛的人是、是、是……」她結結巴巴的,「我」字一直在喉嚨裡打滾,吐不出來。

  難怪她對待自己會比親姊妹還親,逛街時總要牽著她的手走路,吃飯時總是會細心的拿下她臉上的飯粒,分開時也總要親吻她的臉頰才放她離開……而這全是因為香停姊愛她?!天呀!她怎麼會這麼笨?那麼多的跡象,那麼多的關照,結果她壓根兒什麼也沒發覺!

  鐵星朗摀住她的嘴。「她愛的人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過得很幸福,這樣就夠了。」

  「我都不知道……」她既懊悔又愧疚。

  「那就繼續假裝不知道吧。」他說。「這樣你們兩個才能毫無芥蒂的當好朋友。」

  米小蘋順從的點點頭。自己那麼不可靠,還是聽他的話好了,瞧她三年前那一次的自作主張,結果把大家搞得一塌糊塗,書慘了自己也連累了別人。

  他吻著她的髮鬢,吐出胸口的歎息。

  「跟我回新加坡吧,那裡的事我全都處理好了,你回去後將會發現有一個陪你一起醒來,陪你一起吃晚餐,假日時任你使喚的丈夫在等著你,如何?」他溫熱的氣息攪得米小蘋頭暈目眩,根本無法認真聽他說話。

  「為什麼?你的工作呢?」她的問題裡夾雜著喘息。

  「我從國外找了幾個唸書時的死黨回來,花了三年的時間,不眠不休的讓他們進入狀況,掌握公司的一切運作,再逐漸將手裡的工作交到他們手上,我不會再累得像條狗了,我禁不起再一次失去你的痛苦。」他深情款款的說。「不過回去後,大概會有一些不友善的親戚等著迎接你。但是不用擔心,只要有我在,他們絕對不敢動你半根寒毛的。」

  米小蘋直覺想到一個人。「許寶玲?」

  「嗯,我關了她的珠寶店,所以她有些不高興。」他輕描淡寫的說,彷彿那只動了他一根手指頭般簡單,雖然事實上也真的沒花太多力氣。

  與許寶玲對他所做的相比較,他已經算很客氣了,二哥自知自己的老婆犯錯在前,也不敢多說什麼。

  雖然米小蘋是個善良的女孩,但她實在無法對許寶玲產生任何的同情,

  「謝謝,對不起。」她對他低喃,為他的付出道謝,也為自己的愚昧致歉。

  他忽地飢渴的吻住她,瘋狂、粗暴的吻著。

  過了三年的禁慾生活,這時候任誰也不能要求他保有理智。

  他的手指熟稔的打開她的上衣,米小蘋亦然,她渴望撫摸他精壯結實的肌肉,也渴望他的手能撫平她小腹深處突升的悸動。

  鐵星朗將她的襯衫拉出窄裙外,不甚溫柔的脫掉後,又迅速解開最後一層惱人的束縛,大掌終於撫上他暌違已久的嬌軀,柔嫩的雪膚令他不能自己的烙印下屬於他的記號。

  米小蘋發出一聲近乎低泣的呻吟,閉著眼,圈住他的頸項,覺得雙腳虛弱得不住往下滑。

  驀地,她整個人被騰空抱起,鐵星朗抱著她走進臥室。

  當他看見那張窄小的單人床時,忍不住低聲咒罵。他應該買棟別墅給她的,而不是聽從莊素沛的建議,讓她住在如此狹小的套房裡。

  他懷疑那張小床能抵擋得住他的滿腔慾火。

  雖然對單人床極為不滿,但他還是抱著她躺到床上,為她及自己解除身上剩餘的衣物,直到兩人裸裎相對。

  他的手滿足的在她細滑的肌膚上游移,米小蘋望著他的眼裡則充滿仰慕。

  「你得有多天無法下床的覺悟了,因為你現在面對的可是個三年不曾有過性生活的男人。」他聲音沙啞的警告。

  她羞澀的一笑。「我昨天剛將冰箱塞滿,不怕。」她的手大膽的朝他的下腹部撫去。

  鐵星朗忍不住呻吟出聲,翻身覆住她。

  「這可是你自找的,小惡魔。」

  他開始了他的懲罰,激烈的喘息聲滿溢,令人忍不住臉紅心跳。

  鐵星朗果然言出必行,一連三天,他們兩個足不出戶,小套房裡各處都留下他們歡愛的痕跡。

  但他仍像要不夠她似的,每一次都像第一次般的激烈、纏綿,直到她受不了的開口求饒。

  他們在這個小天地裡盡情放縱,直到米捍純來了通電話,他們雙雙被召回米家。

  面對三年未進的家門,米小蘋有些激動,卻有更多的畏怯,緊張得四肢冰冷,連膝蓋都在發抖。

  鐵星朗緊緊握住她的手,帶著她跨出那最艱難的一步。

  屋子裡,米耀宗與張若蘭端坐在沙發上,鐵星朗和米小蘋則坐在他們對面,他始終沒放開她的手。

  米小蘋偷覦著屋內,期盼弟弟會在下一秒出現。

  但在他們進來前,米捍純就出門了,因為他剛加入的神秘社團有點事必須要他親自去處理。

  「米小蘋。」米耀宗喊了聲。

  她立刻一震,正襟危坐,做好了挨罵的心理準備。

  可是當她看見父親那全部花白的頭髮、瘦了不少的身子、多了許多皺紋的臉時,整個人怔住了,不禁垂下目光,眼裡的淚水不停掉下。

  雖然他的目光還是炯明矍鑠,但這三年來他卻老了這麼多,都是她害他傷心的,這叫她怎麼能不難過?

  「老爸,對不起,我知道我錯了。」她哽咽的懺悔。

  鐵星朗拿出手帕遞給她,極為心疼。

  「老爸,如果您不反對的話,我想帶小米回新加坡。」

  米耀宗看著女兒的視線移到他英俊挺拔的女婿身上,歎了口長氣,好像又蒼老了一些。

  「小蘋,我知道你一直認為我愛你弟弟比愛你多,其實不是這樣的,你是我第一個小孩,我從小就疼,你一哭,我就不知所措,你生病,我三天三夜都不敢闔眼,你一笑,我就覺得死而無憾了。」他抹了抹眼睛的說。

  「你五歲時,你媽又生了個弟弟,老爸把他取名叫捍純,是希望這個小男生將來長大後,能代替老爸捍衛守護他這個單純的女兒,不讓她受苦,被人欺負。」他抬起老淚縱橫的臉。「小蘋,老爸對你實在沒什麼期望,你一個女孩子,只要嫁得好、過得好,老爸也就高興了。」

  米小蘋早已泣不成聲。

  老爸一向堅強頑固,她從沒見他哭過,沒想到這次老爸竟然因為她哭得這麼傷心,想到之前還一直埋怨老爸狠心不讓她進家門,她就更加難過,忍不住起身走過去抱住他。

  「老爸……」她伏在父親的肩頭上,痛哭不已。

  見女兒哭得淒慘,米耀宗反而不哭了,只是一味的拍撫她的背。

  「你的事,星朗都已經告訴我了。他是你的丈夫,老爸相信他的為人,以後有什麼事,不要再擱在心裡,找他說清楚,他能幫你的。就算他幫不了,你打電話回來給老爸,老爸一定馬上衝到新加坡去助你一臂之力,聽到了嗎?老爸還有力氣的!」

  米小蘋只顧著哭,什麼都管不著了。

  她現在才知道,原來老爸真是愛慘她了。

  稍晚告別米家二老時,鐵星朗很有誠意的拿出三張機票交給岳父,告訴他們若是想念小米,隨時都可以直接坐飛機到新加坡找她。

  米耀宗不捨的看著仍在流淚的女兒,默默的收下了。

  翌日,他們在機場遇到了來送機的呂香婷及她的丈夫。

  呂香婷美目含淚的握著米小蘋的手。

  「下次他要是再欺負你,你儘管到瑞士來找我,我會養你的,聽到了嗎?」末了,還瞪了鐵星朗一眼。

  米小蘋紅著眼,點點頭,與她緊緊擁抱。

  「記得回新加坡看我們,否則我就不認你這個姊姊了。」她孩子氣的威脅著。

  兩人相視一笑。

  於是,鐵星朗牽著米小蘋,呂香婷挽著丈夫,雙雙踏上了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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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老公!你快點出來換衣服,我們要遲到了!」米小蘋在臥房裡喊著,邊從衣櫃裡拿出一套西裝,放到床上。


  她等了幾秒,仍不見鐵星朗人影,立刻走出臥室,步入隔壁的嬰兒房。

  只見鐵星朗的腦袋與老爸、老媽的腦袋擠在一起,三個人正努力的逗著嬰兒車裡的粉嫩小嬰孩。

  才三個月大的小男嬰揮舞著小短手小胖腿,流著口水咯咯笑著。

  「老公,我們不是要去參加百貨公司的開幕典禮嗎?快來不及了。」她蹙著眉喊道。

  但鐵星朗像沒聽見似的,仍樂不可支的逗著兒子。

  倒是米耀宗聽見了她的話,抬起頭來看著打扮妥當的女兒。

  「你才剛生完小孩,身體都還沒恢復,怎麼就要出去吹風呢?要是受寒了怎麼辦?」他不悅的板著臉訓斥著。

  「老爸,您孫子都已經三個月了,我的月子也早就坐完了,現在還比沒懷孕前胖了好幾公斤,身子好得不得了,怎麼可能受寒嘛!」米小蘋不依的辯道。

  她還在煩惱該怎麼減去這多出來的幾公斤呢!

  張若蘭聞言抬起頭來。「妳哪有胖?整個人還是瘦得不像話!我跟你爸這趟來就是要再給你好好補一補的,你要知道,女人生完孩子後的這一段黃金時期最重要,可以改善體質,把身體調養得更加健康……」

  「媽」米小蘋無奈的捏捏腰上的肥肉。「我已經變成大胖子了,你就別再幫我補了吧。」她大聲求饒。

  「老爸,他又笑了,你們看!」鐵星朗興奮的叫道。

  原本對著米小蘋皺眉搖頭的兩位老人家聞言,立刻低頭。

  「唉!我這孫子真是愈看愈可愛,將來肯定比他老爸還要英俊!」米耀宗初當外公,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小孫子出世三個月以來,他已經跑了五趟新加坡,走家裡的廚房都沒這麼勤勞過,

  「那還用說嗎?呵呵呵!」兒子才三個月大,鐵星朗已經變成個蠢老爸了。

  見沒人理她,米小蘋不禁氣鼓了臉。

  混蛋鐵星朗,還說怕她生了小孩後會冷落他,結果呢?她才是備受冷落的那一個!眼眶一濕,她扭頭就走。

  她也很愛兒子,可是被自己的老公這麼忽視,她更是難過!他要是再這樣下去,那她就不要再生了!她在心裡賭氣。

  回到臥室,她將西裝從床上拽起,走向衣櫃。

  鐵星朗走了進來,反手關上門,一把摟住她,一隻狼手不安分的滑上她因生產完而顯得更加飽滿的酥胸。

  米小蘋生氣的打掉他的手。

  「你去顧你的寶貝兒子就好,幹麼還來理我?」她將西裝掛回衣櫃裡。

  「兒子現在被老爸、老媽照顧著,我自然要來理理我的老婆了。」他笑著將她轉過身來。「生氣了?」他看著她嘟起的嘴。

  「沒有。」她撇開臉,不一會兒又不甘的瞪住他。「還說怕我生了孩子就忘了你,結果呢?明明就是你忘了我,你不愛我了!」她指控著。

  沒想到鐵星朗竟然笑了起來,惹得她氣紅了臉。

  他憐愛的捏了下她柔嫩如昔的臉頰。「笨蛋!你是我老婆,我怎麼可能會不愛你?」他深邃明亮的黑眸裡盛著滿滿深情。「我愛你愛得心都疼了。」

  米小蘋橫了他一眼,心裡卻甜蜜蜜的。

  「才怪!」她嬌嗔未完,紅艷的唇已經被他給低頭吻住。

  鐵星朗動手將她身上的肩帶拉下肩膀。米小蘋察覺到他的意圖,連忙拉住他的手。

  「開幕典禮怎麼辦?」她心裡還惦著這事。

  鐵星朗並未停止卸下她身上衣物的動作。「有星堂去當代表就夠了,不差我們兩個。」他吸吮著她雪白的頸項。

  原來星堂也要去!米小蘋這才放心多了。

  她呻吟一聲,任由他將自己抱到床上。忽地他在她身上游移的大手遲疑的一頓。

  「你的身子……」他有些擔心。自從她生完小孩後,他因為怕會不小心傷了她,所以一直忍著慾望到今天。

  米小蘋媚眼如絲的勾下他的頸項,在他性感的唇上輕輕一吻。

  「早就沒事了,人家也沒有要你忍那麼久呀……啊--」她還沒說完,鐵星朗早已迫不及待的展開猛烈攻勢,令她忍不住嚶嚀出聲。

  很快的,又是一室激情。

  於是,十個月後,鐵家的第二個小寶貝又來到了世上。

  這有什麼關係?反正他們老爸養得起,再來十個也沒問題!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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