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新話題
打印

[梵容]少東的灰姑娘 --征服灰姑娘之一 (已完成)

[梵容]少東的灰姑娘 --征服灰姑娘之一 (已完成)

楔子

    黑色跑車奔馳在淡金公路上駕駛的男子對超速警示器傳來"前方有超速照相"的警告置若罔聞,依舊急速行駛。

  緊抿的嘴、剛毅的臉,在在顯現出他此刻的不悅。

  車子駛入窄小且未鋪柏油的山徑,男子臉上的表情也更加凝重,直到狹小的便道不容車子通過時,他才下了車。

  他穿過蓊鬱的林木,往森林深處走去,終於見到想見到的人。

  "你來了?"問話的老人神情肅穆。

  男子輕點了頭,算是回答。

  "你明白我的要求了嗎?"老人平板的問。

  "我會進公司,但,是以新進同仁的身份。"男子抬手,成功制止老人即將出口的話,"這是底線。"

  老人的表情嚴肅,兩人冷冷對望,週遭的空氣也彷彿被凍結了。

  "如果這是你的堅持。"老人瞇起眼睛,咬著牙說。

  溝通完畢,男子連多說一句話都嫌煩,轉身便由來時路離去。老人冷眼目送,嘴角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社長,您不告訴席先生,屋子後面就有條大馬路嗎?"司機小程納悶的問。

  老人咧嘴奸笑,"不要。就讓那小子再走一個小時的山路。"哼哼,敢違逆我!

  "呃……"小程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有錢人的想法果然奇怪,社長有好多別墅,偏偏每一間都位處偏僻地區。而且,雖然每間屋後都有新辟的私人通道,卻都不讓人家知道,故意讓每個訪客都得像朝聖似的,辛苦爬上一段山路才能抵達。

  再說說社長本身,其實他並沒有那麼嚴肅,偏偏喜歡裝得像黑社會老大似的。最最奇怪的是:連玩自己的兒子也能玩得這麼開心?

  小程好奇地瞄了瞄老闆臉上褪不去的笑。

  沒理會小程窺探的眼神,老人撫著下巴,望著兒子離去的背影。這就是他們父子相處的模式,看似互相較勁,其實暗藏對彼此的關心。如果不是惦著這個老父親,他又怎麼會願意回台灣?但是,反骨的他還是小小的違逆了一下,不肯直接接下出版社。

  這小子……放心吧!你老爸我還硬朗得很,多的是時間陪你耗!

  看著兒子的身影終於消失,老人吸吸泛酸的鼻子。

  老伴兒,你在天上看到了沒?咱們的兒子已經可以成家立業了!


[ 本帖最後由 貝瑞 於 2009-8-12 07:41 編輯 ]

TOP

第一章

     "姐、姐、姐--"一連串奪命似的呼叫聲挾著屋外的熱浪襲來。

  癱在沙發上的人,頭也沒抬地說:"把門關上,冷氣都跑出去了。"

  賀妮妮右腳往後一踢,關上了大門,立即衝到沙發前,對著沉穩的大姐說:"姐,我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你一定沒想到--"

  眼鏡後的視線應酬地瞄了一下興匆匆的小妹,輕輕打斷她的話:"你被錄取了。"

  嘎?賀妮妮霎時語塞。"你怎麼知道?"

  賀依依歎口氣,認命的放下手中的書,"第一,你很興奮;第二,你說我'一定想不到'。那不是找到工作是什麼?"她呀,換工作的速度永遠追不上找工作的。

  賀妮妮興致未減,笑著挨過去,"你猜我的新工作是什麼?"大姐真神,分析起事情來,永遠有條不紊。

  賀依依審視妹妹過分開心的臉龐,"出版社寄來通知了?"

  "哎!什麼事都瞞不了你!"賀妮妮從身後拿出掛號信,"你看!人家要我明天就去上班耶!"她的眼裡迸出星星,"美食采編……多麼好的工作,我要狠狠的玩、用力的吃!哇哈哈:"

  賀依依朝上拋了個白眼,"等過了試用期再說吧!"與其聽她每個月至少一次的豪情壯志,倒不如省下時間看書來得實際點。

  看著姐姐逕自埋入書裡,賀妮妮不服氣的揮揮手說:"這次我一定會好好做給你看的!"

  賀依依連眼都懶得抬,漫應著:"很好。你上次跟上上次也是這麼說的。"

  賀妮妮哇哇叫著:"那不一樣!上次那個健康器材公司明明說好做內勤的,結果才一個禮拜就要我支援業務,當然不幹!

  還有還有,上上次那個攝影藝術協會的會長簡直不是人,淨找些想圓星夢的無知少女充當人體模特兒。而且你知道嗎?很多女孩子其實根本不是進演藝圈的料,他偏偏製造一個美好幻想給她們,有多少人就這樣傻傻的當免費模特兒,最後甚至淪入火坑!"

  "你不是已經報警了嗎?"

  "報警有個屁用!那個協會背後有人撐腰哪!"賀妮妮對正義無法彰顯相當無奈。

  資依依忍不住勸她:"算了吧,凡事不必太認真!你這性子,遲早會惹禍的。"

  賀妮妮聳聳肩,"我知道啦!再說,我在離職前已經將那個協會的真面目告訴那些女孩子了,信不信由她們羅!"她起身,"明天是第一天上班,我要先做點功課!"

  賀依依望著妹妹的背影!少見波瀾的眉心微微地皺了起來。這麼魯莽的性子,唉!

  賀盼盼走出房間,險險被小妹撞上,"小心!"

  "二姐,你在家啊?"二姐是姐妹中活動最多的,通常不到半夜不會回家。

  賀盼盼揉揉睏倦的眼,"這麼開心?你找到工作啦?"

  "對呀!人家通知我明天上班。"即使從小看到大,賀妮妮對二姐舉手投足使能撩起萬種風情的功力仍佩服不已!只是--

  "二姐,能不能別再熬夜?你的皮膚越來越糟了!"

  賀盼盼的身材好、氣質優,惟一的敗筆就是臉上的雀斑,而長期的濃妝加上作息不正常,更讓她的臉色開始泛黃。

  "她的臉色不好是酗酒加上抽煙引起的。"賀依依的聲音從書本後傳來,"要是不改掉這些壞習慣,不僅臉色變黃,恐怕連肝都會有問題。"她的聲音淡淡的,卻將責備傳達得清清楚楚的。

  賀妮妮吐吐舌,無聲的對二姐說了句對不起!

  賀盼盼則是聳聳肩不當一回事,"明天就要上班了,要不要我提供幾件衣服?"

  "好啊!"二姐最會打扮了。"可是要端莊一點的喔!"

  "行啦!"賀盼盼一笑,那笑容差點眩花了賀妮妮的眼!

  "二姐!沒有任何男人可以逃得過你的笑容吧!"

  這句話讓賀盼盼瞬間僵住笑容,雖然只有一剎那,但賀妮妮仍是看出了。

  "二姐……"

  "沒事!我們來挑衣服吧!"習慣將情緒藏在笑容裡,賀盼盼笑著說。

  賀妮妮轉頭看看面無表情的大姐,又回過頭看了看笑容嫵媚的二姐,她們都習慣將情緒藏在別人無法觸及的角落,這樣過日子不會很辛苦嗎?

  或許,這是在問題家庭中長大的孩子的自我保護吧!而身為老么的自己是最幸福的,因為姐姐們已經盡量扛起所有的責任了。

  正想著,大門突然打開,一陣酒氣襲來,三姐妹不約而同地僵直了身子。

  賀旺德顛著腳步走進來,"咦?你們都在啊?"

  賀盼盼往前一站,擋在妹妹身前,雙手環胸。

  賀依依則立即把書一合、起身,經過妹妹們身邊時說道:"我回房間了。"

  "喂,看看你們大姐這是什麼態度?看到我回來,連聲招呼都不打,好歹我也是你們的爸爸吧!"

  賀妮妮看看沒停下腳步的大姐,又看看一臉戒備的二姐,歎了一聲,認命的走向父親。

  "妮妮!"賀盼盼警覺地喊了一聲。

  賀妮妮微笑安慰她,"沒事。"接著轉頭對父親說:"爸,你又喝醉羅?"

  "我哪有喝醉?我比誰都清醒!"

  懶得跟連站都站不穩的父親爭論,賀妮妮倒來一杯開水,放在桌上。

  "你口渴了吧!"看著父親抖著手端起杯子,賀妮妮又歎了一聲,"我要回房間了。"

  "等"下!"賀旺德瞄了瞄大女兒的房間,接著避過二女兒敵視的眼神,壓低聲音對賀妮妮說:"老三,我有話跟你說。"

  賀盼盼嘲諷地一撇唇:"老三?你連你女兒的名字都記不住?"

  賀旺德有些困窘,老二是他最疼的女兒,然而即使是她,他也沒有記下名字。當初取這三個女兒的名字,都是拿女友名字來湊合著用的,事過境遷,誰還會記得住那些外遇對像姓啥名哈?

  賀妮妮知道二姐是替她抱不平,可也明白父親雖然表現得不明顯,卻是最疼愛二姐的,正因為父親的維護,母親一直拿二姐的叛逆沒有辦法。唉!他的疼愛不知道是不是反而害了她?

  "二姐,你先進去幫我挑衣服,好嗎?"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獨自面對父親,然而二姐脾氣火爆,萬一跟父親槓上了,反而不好。

  "我們一起進去。"

  知道二姐不願意讓她獨自面對父親,但是現在她也大了,該是一起面對問題的時候,不能總是把父親丟給姐姐們應付。

  "我等一下就進去。放心,你們都在家裡,不會有事的。"

  賀盼盼睨了眼父親,"別跟妮妮要錢!"

  見父親有些惱羞成怒,賀妮妮趕緊把二姐推回房裡,"我要端莊一點的衣服喔!"

  才關上房門,賀旺德便開了口:"你有沒有錢?"

  "爸!"賀妮妮怕被門裡的姐姐聽見,低叫:"我已經很久沒工作了耶,再說,昨天不是才給你三千塊?"

  "哎!那一點錢哪夠應酬?跑一攤就沒了,大夥兒興致正好,不能續攤是很殺風景的!"賀旺德催促道:"快一點啦!朋友還在等我過去呢!"

  賀妮妮百般不願的拿出皮包,算了幾張大鈔,"哎,你少喝點酒啦,我真的快沒錢了!"

  "好啦好啦,要是你媽在家,我也不會跟你拿錢了!"賀旺德隨口承諾著,然後往外走。

  唉!想起被父親打到住院的媽媽,賀妮妮又歎氣了。

  "你又給他錢了?"冷不防地,賀依依的聲音從房門口饗起。

  "他喝醉了……"賀妮妮囁嚅著:"我怕他拿不到錢,又要大吵大鬧了。"

  "讓他去鬧呀,只要他敢對我們動手,我馬上申請保護令!"

  "大姐,再怎麼說,他總是爸爸呀!"

  賀依依冷哼:"爸爸?有個不負責任的爸爸比沒有爸爸還慘!"

  她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情緒,但賀妮妮卻能瞧出她亟欲隱藏的恨意。

  "沒關係,我們總會離開這個家的。"賀妮妮試著替她打氣,"等我們存夠錢就搬出去,把媽媽也一起帶走。"

  賀依依終於露出微笑,"是啊,等我們存夠錢。你也要努力工作喔!"

  賀妮妮行了個軍禮,"遵命!"

  ******

  會議室裡--

  "這幾天要各位做的功課都做好了嗎?"總編環顧眾人,接著說:"那就開始報告。"

  這是美食小組的會議,總編要求新進同仁看了三天社內的出版品,再發表心得,簡言之,是繼面試時的智力及性向測驗後的另一場考驗。

  原本的美食報導占的篇幅不大,算旅遊雜誌的小附註,後來有鑒於美食小吃情報逐漸成為新風尚,出版社遂計劃成立新的美食採訪部門,預計要做一套全省知名小吃的全紀錄。因此社裡高層對這個新部門都相當重視,也要求所有新進同仁都能立刻上手。

  整個小組有三男三女,大家依序報告完自己對本省美食的見解,總編也二點頭認同。

  這批由她親自挑選出來的人員,果然都是可造之才!

  "就剩下你了,賀妮妮。"總編微笑說。

  賀妮妮直冒冷汗,她壓根沒注意到主編說要做報告這檔子事,過去三天都開開心心地在看書中度過,既然看得輕輕鬆鬆,當然也忘得乾乾淨淨了。

  主編看總編等得有些不耐煩,在桌下輕推她一下,"快呀,大家都在等你報告呢!"

  "呵呵……"賀妮妮先是一陣乾笑,"關於美食啊,這個美食呢……"她迎向大家等待的眼神,又是一陣乾笑,"呵呵呵……"

  "你--"總編正想開口詢問,桌上內線響起--

  "總編,社長找。"

  社長來公司了?總編有些驚訝,"好的,我馬上過去。"她起身交代:"剩下的報告讓黃主編聽就行了。"

  總編一走,大夥兒的視線又膠著在賀妮妮身上。

  她不好意思地抓抓頭。"對不起,我只注意到本省的鄉土美食多源自於廟口,其他的就沒注意了。"

  "你!"主編黃菽菁氣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半晌才說:"幸好總編臨時有事,不然看你怎麼交代!"

  賀妮妮紅著眼眶說:"對不起……"完了,難道這份工作只能做三天嗎?雖然只有短短幾天,可是她真的很喜歡這份工作,也希望能一直做下去

  又想到截稿期就迫在眉睫,黃菽菁看著賀妮妮泫然欲泣的樣子,於是歎了口氣,"好吧!再給你一次機會,要是還不行,就別怪我不留你羅!"

  "謝謝主編!"

  黃菽菁開始分配工作,"你負責南部,你負責東部,你負責中部。"接著指著還沒能進入狀況的賀妮妮,"你就先負責台北近郊,萬一出了狀況,我才好應付。"

  面對其他組員的偷笑,賀妮妮倒不以為意,重點是能繼續留下來、沒被開除就好了!

  "謝謝主編!"她甜甜的說。

  望著沒心眼的她,黃菽菁只能苦笑,希望留下她是對的。

******

  黃菽菁敲門走進總編辦公室,問:"總編,您找我?"

  王總編遞來一份簡單的人事資料,"菽菁,明天這個人會到你那組報到。"

  黃菽菁瞄了一下手上的履歷,上頭只寫著:席予希還有他的生日、住址及學歷,資料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連照片、過去經歷及自傳都沒。

  她很訝異,美食採訪部當初就只編製六個人,出版社怎麼又會多派一個人給她?

  "他是空降部隊嗎?"她忍不住問。

  王總編聳聳肩,"我只能說他是社裡惟一沒有經過考試,直接錄取的人。這份履歷表是社長秘書直接拿給我,會派到你那組也是因高你那組都是新人,比較不會引起注意。至於其他的……我知道的跟你一樣多。"

  "是!我知道了。"總編都這麼說了,黃菽菁只能點頭。

  "對了,最後那個賀妮妮報告得如何?"

  想起賀妮妮可憐兮兮的眼神,黃菽菁硬著頭皮相挺,"還好,雖然有待加強,但總體來說還算可以。"

  "那就好。"王總編繼續審閱公文,"你去忙吧!辛苦了!"

******

  席予希很早就到了,但他沒想到竟還有人比他更早到!

  他打量著認真看著資料的她,竟然有人能對他視若無睹到這種程度,這個女人有趣!

  陸續進辦公室的眾人對他點點頭後,就各自坐回座位。

  黃菽菁一進來,打量了一下看起來優雅閒適的他。希望這個"空降部隊"不會太麻煩。

  "是席先生嗎?"

  "我是。"

  黃菽菁為大家介紹了席予希,當然是以新進同仁的身份做介紹。

  對於上層突然多派一個人給她,黃菽菁一時也還沒決定該給他安排什麼工作,於是只能暫且觀望,看看能安插些什麼工作給他。

  她接著環顧眾人,"今天就要開始進行採訪了,各位對自己分配到的案子有沒有意見?"見大家都沒意見,她點點頭,"很好,這是第一次出任務,希望大家都先把資料詳讀過後再出去,完整的準備會讓受訪者更樂於接受訪問。"

  "是的!我們知道了。"即使對突然冒出來的席予希感到好奇,忙著應付新工作的眾人並沒說什麼,只各自專心研讀著資料。

  "你好。"賀妮妮這才發現組裡多了一個人。她小聲的跟坐在對面辦公桌的席予希打招呼。

  席予希點頭,"你好。"她的聲音跟她的長相一樣甜美。

  "你是新面試進來的嗎?"賀妮妮沒啥神經,想到就問。

  聞言,席予希專心看著過去的出版資料,漫應著:"算是。"

  短暫沉默過後,賀妮妮看他漫不經心的翻閱,好心提醒:

  "你要仔細的看喔,過幾天就要做報告了。"

  席予希挑眉。

  她傾身向前,用手擋著嘴,小小聲的說:

  "我也是以為資料只是看著好玩的,結果昨天就出了好大的糗,做不出報告來,差點被開除了呢!"

  她逗趣的表情讓席予希揚起嘴角。這個微笑卻讓賀妮妮暫時失神,回過神時,只覺得臉上一陣燥熱。

  席予希盯著她怪異的反應,賀妮妮不自覺地迴避他炯炯的目光,低下頭假裝認真工作。

  半個小時後,只剩賀妮妮還在努力的寫著,席予希看她密密麻麻的抄著筆記,挑起濃眉問:

  "你採訪哪裡的小吃?"

  "西門阿阿忠麵線。"

  席予希點頭,那家麵線他也聽過,在峨呢街。但--

  "需要做這麼多的筆記嗎?"

  賀妮妮赧笑,"我怕看過就忘了,記下來比較安心。"

  "你真的很喜歡這份工作。"他說。

  賀妮妮點頭,"嗯!這家出版社又大又正派,很難得能找到這種工作呢!"

  而且,這裡的主管跟同事都很好相處,衝著主編昨天挺她這點,她就要好好的工作來報答,

  對他笑笑,她小心地瞄著遠處的主編,"希望我能撐得下去!"

  "你一定會的。"他不是很容易跟人熱絡的人,卻忍不住鼓勵她。

  "謝謝!"她誠心道謝。收拾桌面,起身說:"主編,我準備好了。"

  "好,我幫你聯絡攝影師。"黃菽菁撥了內線,"攝影組嗎?小洪在不在?嘎?他今天沒上班?那還有誰在呢?我們的新同仁現在要出任務。都出去了?真糟糕!"

  掛上電話,黃菽菁皺著眉頭說:"妮妮,攝影師都出差去了,不然你先看其他的資料,等其他人回來再出去採訪。"多了美食採訪部之後,攝影師更是不夠分配了!

  "喔。"賀妮妮點頭,乖乖坐下。

  看她失望,卻又裝成不在意的模樣,席予希於是出聲:

  "主編,我學過攝影,我跟她一起出去做採訪,可以嗎?"

  既然他這麼說,黃菽菁當然不會反對,反正本來就沒想到該安排什麼工作給他。

  "也好,那就麻煩你了。"

  "謝謝!"賀妮妮開心的說。

  "不客氣。"他發現她的情緒會表現在臉上。高興時整個臉充滿光彩;失望時那雙靈動的大眼裡又盛滿遺憾,好單純的個性!

  為什麼對她特別好?他想,大概是因為她有一雙小鹿般純真的眼眸巴!

  賀妮妮拎起她的大包包,"走吧!我們先去借相機。"

  席予希拿起西裝外套,跟著走在她後面。

******

  第一次出任務,圓滿成功!

  去的時候人不多,老闆有時間接受賀妮妮的採訪,而席予希也完美捕捉到老闆盛麵線的精采畫面,很快就完成任務了。

  "我請你吃東西!"賀妮妮高興的說。

  "吃東西?"席予希揚起俊眉,"不是才吃了一大碗麵線?"瞧她那饞樣,根本是自己想吃,才順便問他吧!

  她不好意思地抓抓頭,"西門可裡有很多好吃的東西嘛!既然來了,沒吃到挺對不起自己的。"

  有了夥伴的交情,便有了逗她的心情,"這麼貪吃,不怕吃成大胖子!"

  她其實相當上相。剛剛幾度差點將鏡頭從麵線轉到她身上,這對專業的攝影師來說,是不該犯的錯誤。

  他突然想起一段同業間盛行的話:像畫家容易愛上模特兒一般,當攝影師的鏡頭無法從某個人身上移開,那就是愛!

  她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才不怕呢!我的消化系統不好,不容易胖的!"賀妮妮率先跑著,邊回頭邊揮手,"快!戲院前這家滷味也很有名,我先過去排隊羅!"

  望著她飛揚的馬尾,席予希笑了。或許有些喜歡她無傷的個性吧!但說"愛"就太快了。

TOP

第二章

     出了幾次任務之後,席予希跟賀妮妮很自然地成為搭檔,而因為他的關係,主編也比較敢讓賀妮妮採訪較遠的地方,比如今天,他們要採訪的是新埔的客家板條。

  席予希邊開車,邊看著努力背資料的賀妮妮,認真工作的她亮眼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要問的問題都整理好了?"

  "嗯!這家淙家板條已經有七十年歷史了,早年淙老先生是背著擔子到處販售,後來才租下店面的。"

  席予希讚賞地點頭,"既然都記熟了,那你還緊張什麼?"

  "你看得出來我很緊張喔?真不虧是我的好搭檔!"賀妮妮解釋道:"因為我在社裡的資料庫裡找到的資料相當有限,顯示這個Case不太願意接受採訪,所以很怕會無功而返。"

  席予希輕鬆的說:"客家人較為內斂謹慎,拒絕接受採訪也是情有可原的。我們盡量試試,但也不必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我知道,可是還是很希望能做好這次採訪。"賀妮妮偏頭看著他,"好像沒有什麼事能讓你特別擔心的喔。"

  席予希笑她,"我們這組有一個緊張大王已經夠了。"

  "哼!又笑我!一定是你的個性太糟,所以其他人才不願意跟你同組。"

  他睨她一眼,"怎麼不說是你太帶衰,每次要出去採訪就找不到攝影師,所以我才'勉為其難'的挺你?"沒想到竟成論她專屬的攝影師,這也不錯。

  "是是是,都是您的功勞!"

  他大方領功,"這麼說就對了。"

  在說說笑笑間已經到了新埔街上,沿途賀妮妮還仔細記下了里程數跟重要地標。席予希將車停在離淙家板條不遠處,兩人並肩走到沒有懸掛招牌的小店前。

  "你好,要吃什麼?"原本親切招呼的老闆娘在看到賀妮妮拿出紙筆後,立刻皺著眉頭說:"你要做什麼?"

  賀妮妮堆滿笑迎向她的防備,"您好,我是旅遊出版社的采編,這是我的名片。"老闆娘沒接下名片,她不以為意,繼續笑著說:"我們出版社預備出一套台灣各地美食全紀錄,希望老闆娘能接受我們的採訪,這是不收費的,請您放心!"

  老闆娘卻冷下臉說:"什麼不收費!到時候還不是會收什麼'廣告費'、'採訪費',我們不會再上當了!"

  賀妮妮知道她曾被人惡意欺騙過,連忙說明:"請您放心!我們公司是台灣有名的出版社,絕對不會做出事後跟您要廣告費這種事,甚至等一下我們叫來拍照的東西都還會付錢,不會教您吃虧的!

  想想看,你們徐家板條賣了七十年了,只有在地人才知道好吃,多可惜!透過我們的雜誌可以讓更多的人知道你們,對生意也有幫助呀!"

  老闆娘不肯領情,"不必了,我們賣給鄰居就行了,不需要讓太多人知道!"

  "可是--"

  賀妮妮還想勸,卻讓席予希攔住了,"既然如此,我們叫兩碗板條、幾盤小菜,拍幾張照片沒關係吧!"

  老闆娘還在猶豫,賀妮妮隨即雙手合十,"拜託!要是連照片都拍不到,我會被老闆開除的!"

  "好吧!但是別拍到我店裡其他擺設。要點些什麼?"

  "就來你們招牌的板條跟小菜吧!"席予希說完便拉著猶不死心的賀妮妮坐下。

  "連烹煮過程、門面都不能拍,那怎麼交差呀!"她很是煩惱。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人家有拒絕採訪的自由。"

  老闆娘很快將東西端上桌,賀妮妮將板條及小菜排出最可口的角度,席予希喀嚀喀嚷一下子就拍好了。

  "吃吧!"東西既然叫來了就是要吃,這也是做美食采編的最大好處。

  然而平常愛吃的賀妮妮卻沒了品嚐的興致,她轉轉眼珠,嗅了嗅板條,"老闆娘,你們這板條好香呀!是油蔥酥的關係嗎?"

  老闆娘一聽她這麼說,笑嘻嘻的回答:"是呀,這個油蔥酥可不是光用紅蔥頭爆香而已唷!裡頭除了紅蔥頭,還加了珠蔥、洋蔥,一起用豬油爆香呢!很香吧,很多老客人都特別喜歡這個味道!"

  "對呀,"賀妮妮悄悄記住她說的話,嘖嘖有聲地吃著板條,"真的好香、好Q、好好吃喔!"

  賀妮妮的讚美卸下了老闆娘的防禦,她走到他們桌邊,"客家板條跟一般板條不同,Q度很夠吧!"

  "對呀!"賀妮妮又夾起紅糟肉放進嘴裡,"哇!這個紅糟肉外皮香脆、嫩而不膩,味道有點像宜蘭三星的卜肉!""真的啊?這是用我公公的獨家秘方醃製的,常聽客人說像卜肉,他們也是用黑毛豬的裡肌肉來做的嗎?有機會應該去吃吃看!"

  "是呀!人家說卜肉有名,其實淙家紅糟肉也不輸卜肉呢!"

  "謝謝!你們喜歡吃就好。"

  趁老闆娘笑得嘴兒彎彎,賀妮妮繼續問:"你們的營業時間呢?假日有沒有休息?"

  老闆娘也毫無防備地一一回答。

  厲害!閒話家常的同時,也獲得所需要的資料了。席予希投給她一個讚賞的眼神。

  賀妮妮微笑著對老闆娘說:"謝謝!你們的東西真是太好吃了!"接著兩人有默契的同時起身。

  "下次來新埔記得再來吃呀!"

  "好的!一定會再來。"賀妮妮經過古樸的攤車前,仍不死心的問:"老闆娘,你真的不願意讓我們拍一下店裡的照片嗎?"

  老闆娘的笑容立刻不見,"不必了。你們喜歡吃我很高興,要採訪就免了!"

  賀妮妮仍想勸說:"明明你們的東西這麼好吃,為什麼不讓大家都知道呢?"

  "說不必了就不必了!"

  席予希拉拉她,"走吧!不要勉強人家。"

  賀妮妮對老闆娘輕輕點頭致意,跟他並肩走出淙家板條。

  一上車,她就趕緊拿出紙筆記下剛剛問的問題和答案。席予希看了振筆直書的她,利落地把車開離,停在徐家板條對面的公園邊上。

  "咦?"賀妮妮正寫著,感覺車子又停了下來,然後見他拿起照相機下車,趕緊放下紙筆,跟著走到他身邊。

  只見席予希用公園的樹當掩護,對著淙家板條按下快門。原來他在捕捉店面照片!

  "有點距離耶!照得清楚嗎?"

  席予希蓋上鏡頭蓋,走回車子,"看技術。"

  賀妮妮對他臭屁的背影皺皺鼻子,"看技術?是看相機吧!"

  不過,不可否認地,他的照相技術真的不錯,前幾回交了底片後,攝影組的人還跑過來問他怎麼能拍出那麼好的效果,因此她也很慶幸能跟他搭檔。

  席予希打開車門,看她還呆站在那裡,"豬頭妹,上車啦!"

  "我是豬頭妹?你才是豬頭哥吧!"賀妮妮一上車就抗議。

  "哈哈哈!所以我們是豬頭二人組,最佳拍檔!"

  賀妮妮也笑了,在開朗的笑聲中又一次完成採訪。

  ******

  因為這套"美食遊蹤"趕著上市,他們也過著幾乎是以社為家的日子,整天不是出公差採訪,就是窩在辦公室寫稿。

  賀妮妮飛快敲著鍵盤,將白天採訪完的東西整理完後,窗外已泛白,天快亮了。

  她站起來活動筋骨,走到一旁的沙發幫累得小歇的席予希蓋好薄毯。

  同事程家琪從屏幕前抬起頭,暫見她的動作,笑說:"你對他真好!"

  賀妮妮轉頭虧她,"你以為辦公室戀情這麼好發揮喔?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的!我們是哥兒們、好朋友!"看了看手錶,已經五點半了,該叫醒他了。先去泡壺咖啡來喂餵他的咖啡肚再叫他吧!

  "是!"程家琪沒啥誠意的說。見她走向茶水間,"順便幫我泡一杯卡布奇諾!"

  同事這段時間,大家都知道席予希一睜開眼睛就要喝咖啡,尤其是睡眠不足時更得好生伺候。要不那張臭臉真沒人敢靠近!也幸好他的搭檔是妮妮,只有妮妮能順好他的下床氣。要說這兩個人沒有在一起,她才不信!

  "泡好了!"賀妮妮端出泡好的咖啡,"休息一下,喝杯咖啡吧!"

  接過杯子,程家琪聞了聞香醇的咖啡味,輕啜一口,"嗯!你泡的咖啡越來越好喝 !"真看不出來她是不喝咖啡的人呢!

  "整天跟你們這些中了咖啡毒的人相處在一塊,泡咖啡的技術當然精進不少羅!"賀妮妮轉身又從茶水間裡端出一壺剛煮好的濃咖啡。

  "只可惜我的是'泡'的,不像人家是'現煮'的。"程家琪裝出哀怨的臉。

  賀妮妮瞪她一眼,"再抱怨我就不幫你泡了!"席予希要喝的是濃濃的曼特寧,家琪喜歡的是卡布奇諾,哪有時間煮兩壺啊?

  不理了故作可憐的程家琪,她把咖啡壺放在茶幾上,輕輕推了推熟睡的席予希,"起來羅!我們七點要趕到石門採訪,再不起來會來不及喔!"

  見他沒有反應,她又輕輕地拍了幾下,直到席予希的長睫毛動了幾下,她便動作迅速地往後退,只可惜還不夠快,他一睜開眼,立刻抓住想逃的她,以飛快的速度在她頰上啵了一下,"早安。"然後又迅速的放開她,端起茶幾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滿足的露出笑容。

  程家琪拍手大笑,這是每天必見的戲碼,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他能在一睜開眼的瞬間就飛快的捉住賀妮妮。

  賀妮妮瞪了眼看好戲的她,沒好氣的對始作俑者說:"你就一定要在起床時親人嗎?還沒刷牙耶!噁心死了!"

  "所以我只親你的臉呀!"席予希故意無辜的問:"還是我先去刷完牙再補親一次?"也只會對她如此,只有在她面前,才會無防備地呈現出最真實的一面。

  賀妮妮瞪了瞪他,"懶得跟你說!"便走回座位上收拾資料。

  ******

  社長室裡,席紹綸望著坐在面前的兒子,面無表情的說:"還習慣嗎?"

  "還可以。"席予希淡淡的說。

  "你什麼時候要接執行社長的位子?"

  席予希揚起眉,"社裡沒有這個職稱。"

  "我是社長,我怎麼說就怎麼做。"他指著兒子,威嚴的說:"我立刻任命你為執行社長,以後所有小事都由你決定,大事才問我。"不過在他眼裡,只有這小子不接出版社才是大事,其他全是不需要操心的小事!

  他終於可以卸下擔子,好好逍遙啦!

  可惜席予希向來就不受掌控,他平靜的撥開父親的手指,"我沒有答應要接執行社長這個職務。"

  "你!"席紹綸氣炸了:"你這個小子,就非得讓你老爸做死、操死?也不想想我已經六十五歲,是勞動基準法明令可以退休、享清福的年齡了!我是沒去做健康檢查,說不定一檢查,醫生會說我血壓過高、心臟不好,再不趕緊退休就再也走不動、玩不動了!你就非要活活操死我才甘心?就算是諸葛亮為劉阿斗鞠躬盡瘁,也不過如此!"

  席予希悠哉的說:"第一,你今年才六十三歲--"

  席紹綸氣呼呼的搶白:"你沒學過算數?我不能四捨五入嗎?"

  席予希沒理會,繼續說下去:"第二,據你的家庭醫師唐醫生給我的訊息,你現在的健康狀況良好,尤其沒有血壓過高或者心臟方面的問題,這點你可以放心。"

  這個唐醫生!席紹綸氣得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來。

  席予希接著說:"第三,諸葛亮怎麼能跟你比呢?他鞠躬盡瘁的是劉家的江山,你辛辛苦苦賺的可是進了自己的荷包。"

  後!這小子!"難道我這麼辛苦賺錢,將來不是都要留給你嗎?"

  "我自己會賺錢,你別操心。"席予希起身,"我還有工作要做,不陪你聊了。"說完就走出辦公室。

  秘書陳文慶看著社長死瞪著合上的門,嘴角突然慢慢揚起、慢慢揚起……社長在笑!?天哪!會不會給氣糊塗了?

  "社長……"他小心翼翼的喊,手拿起電話,預備情況一個不對勁立刻叫救護車。

  "文慶。"

  "是。"拿著話筒的手微微發抖。

  "你說這小子是不是變了?"

  "呃,席先生在進入公司之前我不認識他,無法回答您的問題。"社長看起來很平靜,再觀察一下好了。

  "以前他不會跟我說這麼多話的。"席紹綸轉頭,"你拿話筒做什麼?"

  陳文慶趕緊放下話筒,"沒什麼!"

  "做事機靈些,別這麼莽莽撞撞的!"

  "是,"嗚,挨罵了!

  "去查一下這小子最近跟同事處得如何?"心情這麼好,八成是談戀愛了,希望那個女孩兒是自己人,那要讓這小子乖乖待在這裡就容易多了。

  "喔,因為我老婆就跟席先生同一個部門,這我馬上就能回答您--"陳文慶敘述著從程家琪那兒聽來的消息。

  聽到兒子不僅樂於工作,還跟同組的賀妮妮產生微妙的感情,席紹綸咧出笑嘴。

  這就是了!

  "文慶!你沒把我兒子的真實身份說出去吧!"

  "沒有。您交代了不能說,所以連我老婆都不知道。"

  "很好!"席紹綸滿意地點頭。"繼續幫我留意,有新消息隨時跟我說。"

  既然他的戀愛才剛剛開始,那就讓他好好談戀愛吧!只要賀妮妮還在社裡,就不相信那小子會不乖乖的接下執行社長!想到這兒,席紹綸的嘴又笑得更開了。

TOP

第三章

 採訪完淡水的蚵蛤、鐵蛋跟魚丸湯,賀妮妮吵著要逛夜市,席予希也依著她。

  "啊!是白文鳥!"賀妮妮的目光被寵物攤子上的鳥兒給吸引住了。"好可愛喔!"她手伸入籠裡,那白文鳥竟然依偎著她的指尖撒嬌,"它在跟我撒嬌耶!真的好可愛喔!"

  她眼裡的光芒讓她整個人亮眼起來,他又發現她可愛的一面。

  "小鳥兒,你乖不乖呀?"她輕聲對著那隻鳥兒說話,而它竟然也低聲回應。

  賀妮妮興奮地對他說:"看!它在跟我說話耶!"

  席予希見她愛不釋手,笑著說:"既然喜歡就買下來呀!"

  她聽了眼睛一亮,卻又立刻暗了下來,"不行啦,這種鳥兒喜歡自由,得讓它在家裡自由飛翔,可是這樣就會撤下滿屋子黃金,我大姐一定不准我養的。"

  他常聽她說起嚴肅又一板一眼的大姐。"那怎麼辦?"

  "有了,養在你家好不好?"見他有些為難,賀妮妮努力勸說:"好嘛好嘛!咱們是好朋友耶!身為朋友的你當然要在這時候給予支持呀!"

  望著她熱切的臉,他故意裝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拜託啦!你自己住,又不需要問其他人意見。再說,養在你家,我要看鳥的時候就可以過去看了,好啦好啦!"她繼續拉著他的手臂,努力拜託,"白文鳥很有靈性的!還有報導說,有些消防隊養白文鳥當消防鳥耶,好啦好啦!我負責幫你打掃家裡,怎麼樣?"

  "光打掃家裡?"席予希一臉勉強,"也許這隻鳥很吵,也許還會讓我疲於照顧到沒空出去吃飯……"

  "那我煮給你吃!"

  "成交!"一隻鳥換一個可愛的管家,劃算!

  "耶!"賀妮妮開心的跟老闆說:"我要買這隻!"

  老闆邊包飼料邊說:"小姐真幸福,你男朋友好疼你喔!"

  賀妮妮還來不及否認,席予希便橫過手接下包好的飼料及鳥籠。"謝謝你。"

  離開寵物攤子,她忍不住說:"你剛剛怎麼沒有跟人家解釋我們不是男女朋友?"

  席予希不以為意地說:"幹嘛解釋?就讓他誤會好了。"對他來說男女之間是沒有純友誼的,她慢慢就會懂。

  "喔。"其實,其實她心裡對人家的誤會也有些不該有的竊喜……

  "嘿!別忘了你以後要幫我打掃家裡跟煮飯的喔!"

  "好啦!"賀妮妮逗弄著可愛的白文鳥,"我們要給它取什麼名字?"

  "隨便你。"

  賀妮妮歪著頭,想了半天,說:"嗯,就叫'鳥兒'好了。"

  席予希笑她,"想了半天就想出這個名字?真沒創意!"

  她不服氣地說:"那你說要取什麼名字?"

  他學她歪著頭想了一下,正經的說:"嗯!還是叫'鳥兒'好了!"

  "你還不是一樣沒創意!"賀妮妮笑著追打他。

  兩人在晚風清涼的淡水海邊追逐著,笑著鬧著。他們心意相通、想法一致,是彼此最要好最要好的--

  好朋友。

  ******

  賀妮妮用席予希給的備份鎖匙開門,才站在玄關,白文鳥就俯衝而下,停在她的肩上。

  "你今天有沒有乖呀?"她側頭問鳥,它先是把頭靠在她脖子上親暱撒嬌,又踱到她伸出的手指上,她將手移到眼前,一人一鳥四目對望,她摸摸鳥兒的頭,"自己在家有沒有搗蛋啊?"

  鳥兒歪著頭,無辜的望著她。

  賀妮妮帶著鳥兒檢視屋裡,"還好,沒有滿地黃金。"又摸摸鳥頭,"乖!我要先去打掃,等忙完正事再跟你玩喔!"她的手一抬起,鳥兒便振翅飛走,停在窗台上看她整理。

  其實席予希的屋子裡只有他一個人住,並不難清理。賀妮妮將報紙收進桌下,洗了杯子後就沒有什麼事情好做了。

  "你有沒有飛到房間裡?"

  鳥兒還是歪著頭看她。

  "好,我自己檢查。"

  賀妮妮打開房間門,標準席式風格的陳設:利落簡潔。她拍拍大床上的枕頭及折疊好的被子。嗯,這裡也不需要整理,那先煮晚餐好了!

  要走到廚房時,鳥兒突然拍拍翅膀飛走。

  啊!它要飛到地下室去了!賀妮妮趕緊跟著衝下樓梯,卻來不及關上門阻止鳥兒飛進去。她打開燈,隨著亮起的燈光看見滿滿的照片。

  哇!好多好多的照片哪!沒想到席予希的地下室簡直像畫廊一樣!賀妮妮驚歎的看著掛在牆上的照片,對停在她肩上的鳥兒說:"好厲害喔!這些照片都是他照的嗎?簡直有大師級的水準耶!"

  她邊看邊發出讚歎。地下室的角落居然還有除濕機,還有一整面的防潮櫃!也太專業了吧!

  "鳥兒,席予希既然有攝影方面的才華,為什麼還要進出版社當小小的采編啊?"記得他曾經說過是因為家人要求,所以才會進社裡工作的。

  賀妮妮瞄了瞄櫃子裡滿滿的獎座,自言自語著:"大概他的家人覺得光靠獎金還不如找份固定的工作吧!"

  鳥兒也附議地咕了一聲。

  "好啦,我們上去吧!這裡黑漆漆的,你不怕有大老鷹要吃小鳥啊!"她故意做出猙獰的表情,嚇得鳥兒狂拍翅膀,很快就飛走了。

  哈哈哈!賀妮妮大笑跟著走出,關上門的時候,她忍不住又看了那些照片一眼。

******

  席予希一進門就聞到菜香,"看不出來你還滿會煮菜的,我以為你只會吃而已!"

  "喂!沒禮貌!我是堂堂美食采編耶,當然會吃也會煮羅!去洗手準備吃飯啦!"

  席予希洗完手坐下,接過她添的飯,嘗了菜說:"嗯!真的很好吃,"

  看著他開心吃飯的樣子,賀妮妮也覺得開心,兩人對坐吃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對了,今天小鳥飛到地下室去了,你以後要隨手關門啦,別讓它到處亂飛。"

  "喔!我忘了。"席予希用筷子指著停在窗台上的小鳥,惡狠狠的說:"再亂飛我就把你關起來!"

  鳥兒示威地拍拍翅膀,對他的恐嚇不以為意。

  看著他們一人一鳥你來我往的樣子,賀妮妮忍不住笑了出來。

  "還笑!管好你的鳥!"席予希裝出凶巴巴的樣子。

  賀妮妮忍住笑,正經的說:"是!我會要鳥兒好好反省反省的!"

  席予希讓她逗趣的樣子給逗笑了。

  她突然想到,"我看到地下室有好多照片喔!"

  "那都是以前照的。"

  "既然你這麼會照相,不再繼續下去,不是很可惜嗎?"

  席予希斂起笑容,"照相是興趣,但我有我的責任。現在雖然沒有辦法像以前一樣自由,但生活週遭同樣有值得入鏡的畫面,我沒有放棄照相。"

  "嗯!我們都要努力!"賀妮妮露出燦爛的笑臉說。

  "等一下!"席予希從櫃子裡拿出照相機,卡嚓、卡嚓就連拍了幾張。

  賀妮妮不自在的撥撥頭髮,"啊!我的頭髮有沒有很亂?"

  "沒有,你這樣子最自然了!"

  他的眼神好溫柔、好有深意,讓賀妮妮迴避他灼熱的注視,轉頭呼喚鳥兒:

  "鳥兒,來!"

  小鳥對照相似乎也挺有興趣的,飛過來停在她肩上。

  席予希輕昨:"你這隻鳥還搶鏡頭!"

  "沒關係啦,我好喜歡它喔!"

  賀妮妮將小鳥捧在掌心對看,席予希也趁機會照下這幅溫馨的畫面。透過鏡頭,她依然能感覺得出他的視線專注在自己身上,近來他常常像這樣牢牢的盯著她看,看得她全身都快著火了!

  鈴--

  電話鈴響,小鳥嚇得飛回窗台。席予希接起電話:

  "喂?我沒有要回去的打算。不,你不必來台灣……"

  賀妮妮以手勢問他吃飽了沒,他點頭表示吃飽了,她便起身收拾餐桌。

  "施君儀,我不歡迎你來:Shit!"席予希冒出低咒,忿忿掛上電話。

  "怎麼啦?"

  "一個麻煩人物硬要過來打擾我的生活。"

  "是你女朋友?"他瞪了她一眼,賀妮妮連忙說:"對不起,我只是聽了幾句……"不知為什麼,一想到他可能有女朋友,就讓她的心裡悶悶的。

  "沒關係,是我不該遷怒。"席予希接過她遞過來的咖啡,她總知道他需要的是什麼。啜了口咖啡,情緒也漸漸平復,"充其量她只能算是我前女友的妹妹,一個任性妄為的麻煩人物!"

  他第二次用到"麻煩人物"這個詞,"她什麼時候會到?"

  "以她說風就是雨的個性,大概這幾天就會到台灣了吧!"

  "喔!"賀妮妮斟滿他空了的咖啡杯。他一定很煩,才會這樣牛飲。不過相信他很快就會想到辦法解決的。

  沒干擾他的思緒,她靜靜回到廚房把洗乾淨的碗盤收好。

  再回到客廳時,他已經恢復神采奕奕的樣子了,賀妮妮微笑,"我回去羅!"他總說喜歡看到她笑,但此刻她實在笑不出來,還是先離開吧!

  他抓起外套,"我送你。"

  "不必了,你也累了一天,早點休息吧,我家不遠,搭捷運很快就到了。"

  "我堅持,怎麼可以讓女孩子自己回家!"席予希不由分說的搭著她的肩,"走吧!"

  到了她家門口,賀妮妮看見父親站在門口,沒等席予希下車幫她開門,自己就開了車門,"晚安,我有些累了,先進去休息羅!明天見!"

  "嗯!晚安!"席予希的車子還停著,"我等你進去。"

  賀妮妮餘光瞥見父親搖晃著身子走過來,匆匆忙忙說:"那再見羅!"話一說完就趕緊跑進家裡。

  席予希見她進了屋裡,便把車開走了。

  賀旺德跟著賀妮妮的腳步,也隨後進入家裡,打了個飽嗝對女兒說:"那是你男朋友喔?"

  "不是。只是我的同事,順道送我回家而已。"

  "這樣喔。有空帶回家吃個飯嘛!"賀旺德追問:"他結婚了沒?有沒有錢?"

  賀妮妮不理他,今晚她的心情有些糟,沒有精神面對父親。

  "喂!你爸在跟你說話,你這是什麼態度!"

  賀旺德的高分貝引來賀太太注意,她揮揮手示意小女兒先回房間,接著迎向臉色難看的丈夫,說:

  "你回來幹什麼?"

  "這是我的家,我為什麼不能回來?"

  賀太太瞪了他一眼,懶得搭理,就要走回房間。

  賀旺德拉住妻子,  "等一下,你身上有沒有錢?我朋友還在酒店等我買單。"

  賀太太不敢相信的說:"你昨天請了款說要去付印刷廠的錢,結果今天印刷廠又來出版社裡請款,你到底把錢花到哪裡去了?,"

  賀旺德雖然心虛,但聲音還是很大,"我是堂堂出版社老闆耶,難道不需要跟人家應酬應酬嗎?你以為像你那樣子埋著頭髮書就有賣量了啊?"

  賀太太咬著牙說:"這家出版社是我爸爸留給我的,幾十年來都是這麼正正經經的做生意,不需要你拿應酬當借口!"

  "他×的!你是嫌我窩囊、不會賺錢,得靠你娘家吃穿是不是?"賀旺德惱羞成怒,衝進廚房拿了菜刀,"今天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不然我絕對不會讓你好過日子!"

  "不許你欺負媽媽!"賀妮妮從房裡跑出來,大姐、二姐都不在家,她得保護媽媽!

  同一時間,警車的警笛也由遠而近響起,停在他家門口。方才賀妮妮一聽到不對勁,就先打了電話給管區的警員。

  "他×的!"賀旺德丟下菜刀,轉身對走進屋裡的警察說:"沒事,我只是在試試菜刀夠不夠利。"

  管區警員照例看看屋裡的情形,接著板起臉說:

  "賀先生,這個月光是我值勤的時候你已經拿過五次菜刀、潑過三次汽油,也開過兩次瓦斯了。你嘛幫幫忙,能不能讓我輕鬆點?別老是找我們麻煩!"

  賀旺德狠瞪了女兒一眼,悻悻然離開。

  "對不起!又讓您跑一趟了。"賀太太頻頻道歉。

  "唉!賀太太,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你要不要考慮申請家暴管制令?不然鄰居們也都很擔心哪一天真的出事了,那可就來不及了。"

  面對管區警員的建議,她還是婉轉拒絕,"人家說家醜不外揚,不需要鬧那麼大。沒關係啦,我先生只是做做樣子,不會真的做出傷害到鄰居的事。對不起喔!"

  警員只能歎氣,"賀小姐,你再勸勸你媽。我們不是故意要找賀先生的麻煩,而是真的對其他居民不好交代。"

  賀妮妮點頭,"我知道。謝謝你來得這麼快!"

  他調侃道:"整個派出所的人都記住你家電話啦,一看到來電顯示就直接出勤務。"

  "對不起!"賀妮妮只能這麼說。

  警員擺擺手,"我回去了,萬一有事再打電話來。"雖然很累,但民眾的安危還是得小心注意著。

  "謝謝!"

  目送警員離去,賀妮妮對彎腰撿起菜刀的母親說:"媽!你怎麼不乾脆申請家暴、訴諸離婚呢?"

  賀太太歎了一長聲,"這是命哪,丈夫是自己選的,要認命。"

  賀妮妮看著母親脖子上淺淺的刀痕,那是父親堅持要母親讓出出版社那次留下的痕跡,已經過了一個月了,那淡淡的白痕仍然是那麼的怵目驚心!

  要不是二姐剛好回來抓起力跟父親對峙,要不是母親哭著求她們不要報警,他再也不會出現在她們面前了!

  "他都能拿刀在你脖子上劃出血痕了,你還要繼續認命下去?"是認命還是感情真的深到這種程度?她不懂。

  賀太太淒涼的笑,"孩子,只要媽媽繼續忍耐,你們就還有爸爸。媽媽不希望你們變成沒有爸爸的孩子。"

  "有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比沒有父親還糟吧!"想起大姐常掛在嘴邊的話,她忍不住說了出來。

  但在看到母親淒苦的背影后,賀妮妮也狠不下心再說下去。

  感情,就是這麼回事嗎?如果"愛"是傷害的借口,那她真的寧可不談感情。

  席予希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腦海裡,男女之間不一定只能談感情的,如果能跟他做個一輩子的好朋友也很好呀!她才不要像媽媽一樣,傻傻的愛上了就再也無法自拔。

  ******

  忙碌總會有代價的"美食遊蹤"這套書已經進行到了尾聲,目前只剩下一些後製作業,完成後就能上市了。

  這天,由於兩人都很晚才下班,席予希便在路上買了披薩,讓賀妮妮不必拖著疲累張羅晚餐。

  賀妮妮拿起一塊披薩,先挑掉黑橄攬後才拿給他。他呀,堅持披薩要有黑橄欖的味道才叫披薩,卻不肯吃它。

  "謝謝。"她看起來大剌剌的,其實心思比誰都細,連他不吃黑橄攬都注意到了。

  一點一滴的,她悄悄的佔據了他的心,即使她不說,他也看得出來她是喜歡自己的。

  電鈴突然響起,賀妮妮抓了紙巾擦手,"我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穿著時髦的陌生女郎,還拖著個大行李箱,一見到賀妮妮便皺起眉頭:"你是誰?"

  "呃--"賀妮妮一時語塞。

  席予希聽到聲音走了出來,一見到那女郎就冷聲說:"君儀?你來幹什麼?"

  "希!"施君儀拋下行李箱,奔進席予希懷裡,"我好想好想好想你喔!"

  席予希抓著她的肩,眉間打了緊緊的結,"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

  "問我姐夫的呀!哇!有披薩!我餓死了!"施君儀絲毫不客氣,逕自坐下,拿了披薩就吃。

  "你有客人,我先回去好了。"賀妮妮悶著聲說。不知為什麼,從見到那個女人奔入他懷裡的那一刻,心就沒來由的悶著,像壓著沉甸甸的石頭似的。

  "我送你。"

  施君儀抓著披薩走過來,"希!我繞過半個地球專程來找你,才剛下飛機即!"邊說著還用空著的手拉著席予希的手臂,示威似的看著賀妮妮。

  席予希拉下她的手,"是你自己要來的。"他拿起掛在沙發上的外套,拉著賀妮妮的手臂,"我們走。"

  "你敢?我就把你家裡給砸了!"

  席予希轉身,冷冷的瞪著她。

  施君儀暗吞口水,卻不肯示弱,"總之你要是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會讓你後悔的!"

  對於不在乎的人,他向來連應酬都懶,席予希冷然的轉身,拉著賀妮妮的手臂,"我送你回去。"

  "席予希!"施君儀大叫。

  賀妮妮停下,輕輕撥開他的手,婉言勸著:"現在還很早,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席予希看著她眼裡的堅持,"好吧!那你小心點,回到家打電話給我。"

  "好。"賀妮妮朝施君儀點了下頭就離開了。

  席予希走到施君儀面前,冷然睇著她,"你還是一樣不可理喻。"

  施君儀有些心虛,"別這樣嘛!人家剛到台灣,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我會怕的。"

  他懶得搭理,越過她走到房間,在房門口停下,說:"今晚客房借你,明天一早就請你離開。"

  施君儀又哇拉直叫:"喂!我人生地不熟的,明天要我到哪裡住啊?"

  席予希雙手環胸,"這是你的問題。住飯店也行,否則你就搭下一班飛機回澳洲吧。"

  知道他是說真的,她沒轍地跺著腳說:"知道了啦!真沒良心,枉費我千里迢迢搭機來找你!"

  ******

  賀妮妮走在冷清清的街道上,心也跟著淒冷冷的。她交叉著手搓搓手臂,抬頭望著被烏雲遮住的月亮。

  她的心情也像被烏雲遮住了。

  那個叫做施君儀的女人雖然有些蠻不講理,但真的長得不錯。他說是前女友的妹妹……真的嗎?看起來她對他有很強的佔有慾。

  他們現在在幹嘛?敘舊?還是……她搖頭,甩去腦子裡他們相擁的畫面。

  哎!操心太多了吧!賀妮妮笑自己無聊。

  她努力為自己莫名其妙的鬱悶找理由解釋,他們是哥兒們、最要好的朋友,突然卡進一個女人,她心裡難免會不是滋味。

  這樣的情緒反應算正常吧!

  好朋友啊……多希望能做永永遠遠的好朋友,就他們兩個。可惜她雖然不打算結婚,卻不能要求席予希也跟著不交女朋友吧,

  "女朋友"這三個字擱在心裡有點扎,賀妮妮拉出勉強的笑容,試著漠視這種感覺。

TOP

第四章

  將完稿交給美編部之前,美食採訪部舉行了最後的檢討會議,經過反覆的校稿整理,總算將"美食遊蹤"定稿了。

  "辛苦大家了,散會!"黃菽菁宣佈。

  "主編!接下來的企畫是什麼?"程家琪問。

  "接下來是每隔半年要重新採訪、聯絡一次各家小吃,確定還有持續營業,並確認營業時間地點。在這之前,我們要幫大陸美食採訪部整理他們搜集來的美食資料,匯整出另外一套'大陸美食遊蹤'。"

  "大陸的美食資料更繁雜瑣碎吧!應該要分組整理對嗎?"見主編點頭,程家琪接著問:"那要怎麼分組呢?"

  黃菽菁回答:"原則上還是跟目前一樣分成三組。"她停下來,問席予希:"還會繼續待在美食採訪部嗎?"

  聽說社長要總編規畫出一間新的"執行社長辦公室",她猜是他會接下這職務。因為上回社長叫他進辦公室後,就開始規劃新辦公室的運作,加上他雖然低調,卻是社裡惟一的空降部隊,因此她做了大膽的假設。

  席予希笑而不答。

  黃菽菁也不多問,對其他人說:"這件事到時候再討論。散會!"

  眾人走出會議室,賀妮妮故意慢慢地收拾著桌上的東西,等其他人都走出去了,才抬頭望向正在等她的席予希。

  她把資料抱在胸前,"你要換工作?"

  席予希聳聳肩,"應該不會。再看看吧!"他對這個問題不感興趣,反而板著臉說:"你昨晚回到家之後忘了打電話給我,我打電話過去卻發現手機關機了!"

  "對不起,我忘了。"賀妮妮低著頭,訥訥的說。其實她一直想打,拿著話筒卻不敢撥通,怕……打擾到他們了。

  "你喔!"席予希抓亂她的發,她卻愣愣的沒有抗議。

  "咦?"他俯身看著她低垂的頭,"你怎麼啦?怪怪的。"

  "沒有呀。"她故意裝出輕快的聲音。

  席予希看不出端倪,聳肩,"走吧!會議室裡的空氣好差!"

  跟在他高大的背影後面,賀妮妮鼓起勇氣問:"我們是朋友,對不?"

  席予希轉身,看著將資料緊緊抱在胸前的她,"當然,我們是好朋友、好搭檔,不是嗎?"

  賀妮妮露出今天第一個笑容,輕快的走到他身邊,"對呀,我們是哥兒們、好搭檔!"

  她其實很單純,可以因為他的一句話就心情飛上雲霄。

  席予希望著她,露出別有意味的笑。小傻瓜!我們可以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好搭檔,卻永遠不可能成為哥兒們!

  ******

  賀妮妮趁午休時間去買了鳥飼料,回到出版社樓下,看到施君儀站在警衛室前,鼓著臉頰不知在生什麼氣。

  她走過去,"施小姐,你要找席予希嗎?"

  施君儀轉身看見她,立刻皺起眉,"你怎麼也在這裡?"

  賀妮妮好脾氣的說:"我跟席予希是同事。你要找他嗎?我可以帶你上樓。"

  警衛趕緊說:"資小姐,席先生交代不要讓這位小姐上去的。"

  "這樣啊。"賀妮妮有些為難,"呃……施小姐對不起,我幫不上忙。"說完點頭致意後就要上樓了。

  施君儀追到電梯口,"你有空嗎?我能不能跟你談一談?"

  她們素不相識,除了都認識席予希之外完全沒有交集。她該拒絕的,可是嘴還是不受控制地說:"好啊。"

  將手中的鳥飼料寄放在警衛呈,賀妮妮帶著她走到鄰近的公園。

  "你跟予希是什麼關係?"施君儀抬起手,"別說你們只是同事,沒有同事在辦公室裡相處一整天之後,晚上還要一起用餐的。"

  賀妮妮老實地說:"我們是同一組的搭檔,算好哥兒們。"她也想問他們是什麼關係,真的只是"前女友的妹妹"?但不知道怎麼問出口。

  這句"哥兒們"讓施君儀鬆了口氣,"希是我姐姐的前任男友,因為我姐姐跟他的好友結婚了,所以他受了不小的打擊,因此你看到他對我的態度,其實只是遷怒罷了。"這是她的想法。

  "你姐姐的前男友?"她可從來不會想跟大姐、二姐的前男友有瓜葛。

  施君儀看出她的疑問,"我跟我姐姐是雙胞胎姐妹,其實是我先喜歡希的,只是後來讓給也喜歡他的姐姐。這是天意!我姐姐結婚後我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希給追回來!"

  原來還有這麼複雜的關係。賀妮妮對她的想法頗不以為然,"感情不是能夠替代的,即使你跟你姐姐長得一模一樣。"

  "不!希欠我一個交代,他該對我負責的!當初是因為姐姐的關係,我才願意退出,現在再也沒有人能阻止我了。"欠她一個交代!?賀妮妮腦子裡一片嗡嗡作響,"他……對你做了什麼?"

  "這就說來話長了!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深深迷戀上他在操場上打籃球的身影,真的好帥好帥!"施君儀雙手合十,陷入回憶裡,"結果一個不注意,他傳給隊友的球居然準準的擊中我的頭!我當場被打得眼冒金星、頭昏眼花!"

  想到那個滑稽的畫面,賀妮妮忍不住笑了出聲,一直到發現施君儀朝她瞪來的目光,才極力忍住笑意,說:"對不起,請繼續。"

  "就這樣啦!他送我到校護那裡。"施君儀堅定的說:"雖然校護說沒有大礙,但他的球擊中我是事實,再說操場上那麼多人,球卻不偏不倚地打中了我,這不是天注定是什麼?所以他這輩子都該對我負起責任的。"

  賀妮妮逐漸能理解席予希稱施君儀為"麻煩人物"的意思了。

  "呃……跟你聊天相當愉快,但我的上班時間快要到了,對不起,請恕我必須先離開--"

  "慢著。"施君儀喊住想開溜的她。"你要幫我。"

  "幫?"賀妮妮搖頭,悄悄後退,"我沒辦法幫你的。"

  施君儀幾個大步就站在她面前了,"你當然可以。希一定把你當好朋友看待,不然我幾乎沒看過他輕鬆的跟人相處的樣子,即使是跟我姐談戀愛時,也總是淡淡的,彷彿什麼都不重要似的,要不是這樣我姐也不會喜歡上他的好友了。"她拉著賀妮妮的手,"但跟你在一起時的他卻不是這樣,你一定可以說服希跟我一起回澳洲的!"

  回澳洲?"不!"一聽到要他回澳洲,賀妮妮直覺就是搖頭,"予希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不認為該干涉他的決定。"施君儀咄咄逼人地說:"你要霸住希,不讓他跟我回澳洲,對不對?你知不知道他在澳洲的攝影事業原本可以發展得很好的,現在卻放棄一切,屈居在小小的台灣!"

  "我不?--"知道他在澳洲的事。賀妮妮根本來不及說,就被施君儀一陣搶白:

  "如果你把他當好朋友、如果你是話了他好,那就該勸他回去,別放棄即將到來的榮耀!"

  "我不知道這些……"她只知道他很會拍照,什麼事業、什麼榮耀的,他都沒有提過!

  "哦?那希也沒把你當真正的朋友嘛!"施君儀沒發現這句話讓賀妮妮的臉一陣蒼白,自顧自的說:"好啦,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應該答應幫我了吧!"

  見賀妮妮有些猶豫,她瞇起眼,"你該不會也喜歡上希了吧!"

  "不!"賀妮妮否認得很快。"讓我想一想,好嗎?"

  將她的話視為同意,施君儀滿意地點頭,"謝謝你,那我先回飯店去羅。"

  施君儀走後,賀妮妮在公園裡踱著,心頭悶悶的、沉沉的,像卡著顆又酸又澀的果子。

  他們相處得很愉快,這陣子的天天見面更讓她習慣了他的存在,施君儀沒有出現之前,她甚至沒想過有一天會跟他分開。生命中的朋友來來去去,就算是最好最好的摯友也有分開的時候,只是她真的沒想到會這麼快!

  賀妮妮壓住悶得發疼的胸口,告訴自己這一切都只是施君儀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席予希不是能讓人控制的人。

  以他們的交情,就算他有意離職,也不會不先跟她說的!他們是好朋友呀!

  只是,心裡仍悄悄罩上陰影!施君儀叫他"希",而自己叫的是"席予希",親疏之間其實已經非常明顯了。

  即使是好友,依然碰觸不到他的過去。

  ******

  "你今天怪怪的。"席予希對走在前面的賀妮妮說。

  下午,他們幫別的部門跑"朱銘美術館",整個採訪過程中,她一直很正經。

  太正經了,除了"幫忙拍一下這個角度"及"這樣很好,謝謝你。"之外,就沒有對他說過其他的話。她從來不曾這麼公事公辦過。

  賀妮妮拉開車門,"是嗎?可能有些累了吧!"

  直到坐進車裡,他們的視線依然沒有交集。

  席予希細細回想,"你從中午出去買鳥飼料後就怪怪的,發生什麼事了?"單純的她什麼心事都藏不住,他突然想到:

  "是碰到施君儀了嗎?她跟你說了些什麼?"

  賀妮妮也沒否認,"她說你在澳洲的攝影事業發展得很好,希望我能幫忙勸你回去。"

  他冷哼一聲,"她以話能干涉我的想法?"攝影並不只局限在澳洲才能拍出感人的照片,當初他願意回台灣、進公司也是這個原因。父親年紀大了,他遲早要接下這份責任,而這些是他沒有跟任何人說起的。

  賀妮妮心裡泛出一絲酸,有個衝動想問:施君儀不能干涉你的想法?那我呢?

  但她終究沒說出口,害怕放大了自己在他心裡的地位,也怕難以承受事實。

  靜默了許久,她問:"聽說你是攝影界異軍突起的新銳,既然如此,為什麼願意到出版社工作?"

  回答我吧!我不希望所有關於你的事情都是由別人嘴裡聽到的!

  席予希卻無意解釋,她太單純,假使讓她知道他是未來的社長,可能全出版社也都會知道了。而他暫時仍不想接下社長的位子,因此只輕描淡寫的說:

  "不同的經歷有助於拓展視野,我很滿意現在的工作。"

  他的話裡沒有遠景,雖然他沒有說清楚,但她就是感覺得到他沒有一直做下去的打算。她很難過,不再是搭檔之後,連朋友都很難做得成了吧!

  更難過他對朋友的定義跟自己大大不同,如果是她,連該幫鳥兒買哪種飼料這種小事都會跟他討論的,才不會像他什麼事都擱在心裡!

  她不再說話,轉頭看著車外的景物,眼睛酸酸熱熱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但她硬是忍著。

  是的,她受傷了。一直以來挖心掏肺,拿他當最好最好的知己看待,沒想到對他的瞭解卻少得可憐!

  車子繼續行駛,小小的車內空間,兩顆心卻隔得好遠好遠。

  鈴--手機鈴響,立刻接人免持聽筒。

  "我有事找你。"是席紹綸打來的。

  "我正要回家。"回答一樣簡潔。

  席紹綸抽搐著嘴角,暗罵:臭小子!"我知道你剛從朱銘美術館離開,現在應該還在陽金公路上,離別墅不遠。"

  "我車上有朋友。"

  她知道自己很傻,但他理所當然的說著她是他的朋友時,就讓她的心又活了過來,打散了沉鬱,連僵硬的嘴角也露出了笑容。

  席予希挑眉笑她,"做什麼傻笑?"

  你還在跟你爸通電話耶!她瞪他一眼,唇畔的笑弧卻柔化了眸裡的佯怒,倒添了幾分情意。

  她的思緒一絲一縷都牽動著他的注意力,知道莫名的低潮已經過去,他草草結束跟父親的通話:

  "沒事,再見。"沒給父親有抗議的機會,他直接掛上電話,"走,帶你去吃金山鴨肉!"手隨心動,一個大回轉,車子便往金山方向駛去。

  賀妮妮斜眼瞄他,"都已經過了金山,偽什麼還要回去吃?"

  席予希睨她,"這是對你沒有繼續胡思亂想的獎勵,下回要乖乖的,別人起個頭,你就編到尾,嘖嘖嘖,瞧你!整個下午都像被倒會似的!"

  "哼,"她有些惱怒的揚起鼻子,無奈笑意正濃,裝不出生氣的架式,而整個下午的鬱悶也悄悄霧散。

  "哈哈哈!"她孩子氣的動作逗得席予希開懷大笑。

  ******

  同事們都陸續下班了,賀妮妮邊整理桌子邊頻頻瞄著門口,被總編叫去的席予希怎麼還沒回來呢?

  "妮妮,你不下班啊?"

  賀妮妮對程家琪笑笑,"收拾完東西就要走了。"

  "喔!!那我先走羅,再見。"

  "再見。"

  桌面都整理乾淨了,整個辦公室裡也只剩下她一個人。不知道總編找他到底有什麼事,賀妮妮無聊的趴在桌上等待。

  突然,內線響起,"喂?"

  "美食採訪部嗎?"警衛說:"請問席先生下班了沒?我是樓下的警衛,有一位施小姐找他。"

  是施君儀?賀妮妮說:"席先生跟總編開會,請她--"

  話還來不及說完,就聽到施君儀高分貝地嚷著:"叫席予希下來!"

  唉!她歎了口氣,對無力招架的警衛說:"請施小姐等一下,我馬上下去。"

  賀妮妮拎起皮包下樓,電梯門一開就看到施君儀候在電梯口,見到她一個人走出電梯,立刻追問:"席予希呢?他已經下班了?"

  "他不在辦公室裡。"

  看她不像騙人,施君儀沒有追問下去,不高興地說:"搞什麼呀,這麼忙!我到台灣都這麼多天了,連要見他一面都這麼困難!"

  很壞心的,她的話竟讓賀妮妮有些開心。更壞心的是,無意讓她知道予希其實還沒離開出版社。

  "很抱歉!我會轉達你來找他的訊息。"

  施君儀瞄到她手中的皮包,"你下班了嗎?我可以跟你談談嗎?"

  賀妮妮有些為難,事實上她想等席予希一起走。

  看出她的不願,施君儀賭氣說:"不然我在這裡等好了,明天他總要上班吧!"

  "好吧,我們到外面聊聊。"賀妮妮只得答應。轉身對警衛說:"我跟施小姐到中庭聊聊。"

  席予希應該會問一下警衛吧!畢竟她每天都是搭他車回家的。

  走到中庭,賀妮妮找了個位子坐下,施君儀開門見山就問:

  "上回我拜託你幫忙勸勸希,你有幫我勸嗎?"

  賀妮妮暗歎,"予希既然決定回台灣,就表示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不覺得需要干涉。"

  知道她沒有幫忙,施君儀不悅的說:"你這是在扼殺他的攝影前途!"

  賀妮妮板起臉,"我不這麼認為。就算予希真的在攝影方面有天分--"

  施君儀立刻打斷她的話:"希不僅僅是在攝影方面有天分!他在就讀開普敦工技學院時,就獲得澳洲攝影協會的獎助金,過去幾年他的攝影作品更是連連獲獎,他是天才、是攝影大師,該回到澳洲繼續他的攝影事業的!"

  重點是台灣離澳洲太遠,他們都在澳洲時,她都掌握不到希的心了,更何況是在她人生地不熟的台灣,這種情況更讓她強烈不安。她相信,只要讓希回澳洲,就能讓他接受她的!

  施君儀的話讓賀妮妮又是一驚,沒想到席予希真的在攝影方面如此在行。

  但那並不影響她的想法,"就算予希拿過幾次攝影大獎,但台灣也有中華攝影家學會呀,獲獎了還能獲頒詩高級會士呢!"

  自從聽她說過之後,賀妮妮便查了不少台灣攝影界的事情,相信即使留在台灣也不至於讓他沒有發揮的空間。

  "哼!"施君儀冷笑:"區區的中華攝影家學會算什麼?希拿的是國際攝影協會獎,那是全世界攝影家的最高榮譽。他已經是該協會創立以來第一個,也是僅有的華裔協會委員,你以為他會在乎小小的'高級會士'?"

  賀妮妮仍想抗辯,"也許你瞧不起台灣的攝影家學會,但只要真心喜歡攝影,也真實地用鏡頭表現出他想表現的意境,我相信予希不會在乎獎項大小的!"

  "意境?"施君儀從皮夾裡拿出一張照片,"這是去年希獲獎作品的'楓林古剎',這是他走遍中日才拍下來的,你認為窩在台灣能找到這樣的古廟嗎?別傻了!"

  賀妮妮不認同她的話,"既然予希能從澳洲飛到亞洲來找景,那他留在台灣就更不是問題了,至少台灣離大陸跟日本很近!"

  "你……"施君儀為之氣結,"頑固!懶得跟你說!轉告希,如果他再避不見面,我會使出非常手段逼他出來的!"說完便踩著憤怒的腳步離去。

  看著她的背影,賀妮妮無奈搖頭。想起那張照片,她喃喃念著:"楓林古剎?他想表現的其實是熱鬧的楓林跟間雜的銀杏吧!"火紅的楓跟黃得燦爛的銀杏葉……好熱鬧喔,施君儀怎麼會認為主角是幽緲的古剎呢?怪!

  席予希問了警衛後,找到她們時正是施君儀樓話的時候,他懶得理她,所以沒有出聲。但是賀妮妮的話卻讓他為之訝異。

  她說的沒錯,當初他確實是震懾於那一片火紅跟燦黃才按下快門的,只是後來國際攝影協會的人幫他把作品定名為"楓林古剎",而他也懶得解釋。

  沒想到完全不懂攝影,甚至連焦點都不會抓的她,竟然一眼就看透他想表達的意思。

  席予希的嘴角漾出柔情的笑,走到她身後,"嘿!回家啦!"

  賀妮妮冷不防被他嚇了一大跳,拍拍胸口,"後!人嚇人會嚇死人耶!"

  她生氣的樣子好可愛,席予希傾身,慢慢低下頭……

  他的頭慢慢慢慢的靠近,越來越放大,直到她可以感覺到他呼出的氣息

  他要吻她?

  賀妮妮自然的閉上眼,微揚著下巴……

  席予希輕笑出聲。

  她猛地睜開眼,"幹嘛突然這麼靠近啦!"她用凶巴巴的口吻掩飾尷尬。

  他無辜的說:"你不是說我嚇到你了?我外婆以前常說,只要吃到嚇人那個人的口水,被嚇的人就能恢復了。我剛剛是想讓你分享一下我的口水呀!"還故意逗她,"你該不會以為我想吻你吧!"

  賀妮妮沒好氣的捶他一下,低下頭說:"誰說的!我是被你突然放大的臉給嚇得不敢睜開眼睛!"

  "是嗎?"席予希摸摸下巴,"有很多人說我長得很帥耶!"

  "唔!"她故意裝作噁心的吐吐舌頭,"那是客套話,不能當真的!"

  席予希又彎下身,慢慢靠近她。他居然沒有發現她的唇其實很性感、很誘人!

  賀妮妮往後退,直到被困在圍牆跟他的手之間,戒備的看著他,"你又要幹什麼?"

  他們的臉距離不到三公分,這麼近的距離讓她的臉開始發熱,臉一定紅了啦!

  她紅通通的臉蛋好迷人,紅潤的唇瓣更透露著邀請的訊息,如果有照相機,他想拍下這個畫面!

  席予希伸出手指輕輕劃過她微燙的臉頰,溫柔的眼神讓人幾乎要被融化了!

  賀妮妮伸手摀住嘴,"噁心死了,我可不要真的吃到你的口水喔!"

  這句話打破曖昧的氛圍,席予希仰頭大笑,"寶貝蛋!"

  她傻傻看著大笑的他,其他人總說他看起來深沉不好親近,但在她面前,他永遠很真很真,表示在他心裡,自己是特別的吧!

  寶貝蛋……她要永遠當他的寶貝蛋!

  ******

  坐在車裡,賀妮妮才想起要問:"總編找你做什麼?"

  席予希避重就輕的說!"沒什麼。"其實他方才是到社長室,父親繼續恩威並施地要他接下執行社長的位子。但這些他暫時還不想讓任何同事知道,包括她。

  他反問:"那個瘋女人找你幹什麼?"

  "她要我勸你回澳洲,還說你放棄了澳洲的攝影事業很可惜。"

  "沒有人能干擾我的決定!別理她!"

  "沒有人能干擾我的決定"這句話,讓賀妮妮像挨了記悶棍似的,好難受!他甚至沒有說明他在攝影上的成就!

  "聽說你拿過許多國際攝影大獎。放棄了不可惜嗎?而且你真的捨得放棄在澳洲的成就?還是有一天會再回去?"澳洲,好遠哪!那是她完全陌生,也不會有交集的世界。

  "你別聽那瘋女人亂說話,攝影只是我的興趣,得不得獎都無所謂。我的根在台灣,這是不變的事實。"

  他的意思是不會回澳洲了嗎?賀妮妮暗暗放心。"幹嘛口口聲聲都叫人家'瘋女人'?施小姐聽到會難過的。"

  "她本來就是瘋女人!情緒落差太大,一下子晴一下子雨的。我懷疑她有躁鬱症,打算要她家人來接她回去。"

  賀妮妮低下頭不語。施君儀確實很瘋狂,但那也是因為太愛他的緣故吧!轉過頭看著他專心開車的側面,她的手不自覺地放在心臟的位置,這陣子連她也變得情緒化了,常常莫名的陰著心情,卻又在下一瞬間豁然開朗。

  唉!都是因為他吧!

TOP


第五章

     賀盼盼喊住正要出門的妹妹,"妮妮,你談戀愛了嗎?"

  賀妮妮訝然轉身,"沒有,二姐怎麼會認為我談戀愛了?"

  賀盼盼走到她面前,"你已經好久沒待在家裡,下班後往往回家洗完澡就出門,直到很晚才回來,不是戀愛是什麼?"

  "沒啦,我是趕著到同事家照顧白文鳥,那是我們一起養的。"說到鳥兒,她的眼睛就更亮了,"那隻鳥好像真的聽得懂人話喔,而且好會撒嬌呢!"

  "哪個同事?就是你常掛在嘴邊那個搭檔?"

  "對呀,就是席予希。"

  賀盼盼端詳著她的笑顏,"你的臉上帶著戀愛女人才有的笑容,妹妹,你陷入了。"

  "陷入?"賀妮妮茫然重複,喃喃反駁著:"二姐想太多了,我真的只把席予希當成最好的朋友看待罷了!"

  "唉!"賀盼盼輕歎,對不識情滋味的妹妹說:"如果可以,是不是不想只做'好朋友'而已?"抬手制止她欲否認的話,"別急著回答我,問問你自己,是不是總是惦著他、總是細心觀察他的需要、總是習以為常的照顧他?你便會明白自己的心意。"

  拍拍她愣著的臉,賀盼盼微笑,"找時間帶他回家裡,讓我幫你看看。"喜歡容易,相處卻太難。希望這傻妹妹別像媽媽一樣。

  她是喜歡席予希沒錯,但這種喜歡真的是男女之間的喜歡?賀妮妮遲疑的問:

  "二姐!男女之間難道沒有純友誼嗎?我如何判別對席予希的喜歡是哪一種喜歡呢?"

  "問問你自己的心。除了它,沒有人能回答你。"

  問問自己的心?可是,"我不想談感情的!"

  "為什麼?"

  賀妮妮的思緒很亂,"我們的家問題很多……"

  賀盼盼正色回答:"我們家裡只有一個問題,就是爸爸。我當然希望你不是為了想離開這個家而陷入感情裡,但如果感情真的來臨,也不必因為我們家的問題而將它往外推。要是你碰到了很愛很愛的男人,千萬要好好把握住,別輕易放棄!"她走回房裡,讓妹妹好好想清楚自己的心意。

  客廳裡只剩下她一個人,賀妮妮依然被二姐剛剛說的話震得頭昏不已。她真的已經喜歡上了席予希嗎?

  因為喜歡,所以會注意他愛吃什麼、討厭什麼;因為喜歡,所以不喝咖啡的她也能煮出一壺好咖啡;因為喜歡,所以心情隨著他而波動……這一切都是因為喜歡他!?

  對阿,就是喜歡!賀妮妮的嘴角逐漸揚起,揚出幸福的弧度。

  ******

  賀妮妮輕手輕腳打開他家大門,對興奮的鳥兒輕噓:"小聲點!"再小心翼翼推開他房間門,大喊:"Surprise!"

  迎接她的不是他驚喜的表情,而是滿室的靜寂。

  "咦?"她轉頭問肩上的鳥兒,"他又出去了?"

  鳥兒歪著頭,拍拍翅膀。

  "也好,我先煮麵條好了。"賀妮妮走到廚房,拿出先前買的義大利麵條及鍋具,煮出他最喜歡的麵條熟度。

  將麵條撈起,放入冰水裡時,看看手錶已經過了半個鐘頭了,他怎麼還沒回來?她拿出手機,還是打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到家好了。

  電話接通,傳來他低沉的聲音:"妮妮嗎?"

  "你在哪裡?"他那頭的聲音有些吵,賀妮妮幾乎聽不到他說的話。

  席予希正要說話,施君儀已經在催促了:

  "吃飯最大!快點吃啦,這義大利面好Q,是你最喜歡的口感,涼了就不好吃了!"

  他也在吃義大利面,而且是跟他口中的"瘋女人"一起用餐?

  賀妮妮壓下心痛,笑笑說:"沒關係--"

  她的話讓一連串嘟嘟聲打斷……

  席予希瞪著擅自切斷他電話的施君儀,"你太沒禮貌了!"

  施君儀皮皮的吐了吐舌頭,"這裡的收訊又不好,再說麵條都快涼了,快吃啦!"

  席予希拿回手機,起身就要走。

  施君儀攔住他,"不許走。"

  席予希冷睨她一眼,"我不想跟不可理喻的人共餐。"

  施君儀氣結,"如果你敢走,我會讓你後悔的!"

  席予希看著她,"隨便你。"說完毅然地走出餐廳。他要叫她家人立刻送走她!他受夠了!

  才推開餐廳大門,身後就傳來驚呼聲:"有人要跳樓了!"

  他轉頭,只見施君儀站在露天座的矮牆上,挑釁的看著他。

  真的不能相信她!她說這是餞行餐,他才勉為其難答應,沒想到她依然是那個習慣拿自己的生命威脅別人的瘋女人!

  他的雙拳緊緊握起又放開,隔著驚慌的眾人,冷漠的說:"命是你自己的。"便絕然離開。對於他不在乎的人,連應酬都嫌多餘。

  "席予希!"施君儀憤怒大喊。他竟然如此絕情,他竟敢!

  離她最近的那桌客人趁這機會衝向前拉住她,施君儀努力想掙脫,卻不敵他強勁的力氣,經過一番掙扎,他終於把她拉下來。

  施君儀挫敗地捶著地面,最後更趴在地上哭。

  救她的男人蹲下來,遞出一張名片,"小姐,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幫你的忙。"他是心理醫師。

  餐廳人員報了警,迅速抵達的女警扶起情緒崩潰的施君儀,短暫的議論紛紛之後,餐廳又恢復原來的熱鬧。

  ******

  泡在冰水裡的麵條似乎在嘲笑她。賀妮妮只是呆呆站著,過了好久好久,才抬手拭去臉上的濕潤。

  她木然地倒掉義大利麵條,扭開水龍頭沖洗鍋子,水嘩啦啦的流,衝去的不只是鍋裡的狼藉,還有心裡的癡望。

  別再癡心妄想了!她告訴自己。可是,如果這是對的,心為什麼會好疼好疼?

  賀妮妮關掉水龍頭,也擦去淚水,雖然不能跟他成為一對戀人,但至少還是好朋友。當朋友也許比當伴侶更好,當他的朋友也能瞭解他、照顧他的。只要能默默的陪在他身邊,就夠了。

  她閉上眼睛,努力壓抑心痛的感覺。你能待在他身邊、隨意進出他家,真的該滿足了。鳥兒拍拍翅膀停在她伸出的手指,歪著頭看她。

  "鳥兒,我以為搞懂自己心意之後就能跟他表白,而他就會接受,很傻、很貪心喔。"他對施君儀雖然沒有好臉色,但施君儀對他的過去瞭若指掌是事實,而這些是她來不及參與、也不願意說起的!

  富靈性的白文鳥飛起,用翅膀拭去她臉頰的淚,有些笨拙,卻十分貼心。這個動作更讓賀妮妮感動得無法控制。席予希走進廚房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他走到她面前,雙手捧起她的臉龐,溫暖的手指心疼的擦去她所有淚。

  朦朧間,賀妮妮看到他溫柔的凝望著自己,"別這麼看著我……"我會控制不住愛上你!

  席予希緩緩低頭,吻住她甜美的唇瓣,柔軟的觸感讓他的心為之蕩漾,忍不住再加深這個吻。

  她閉上眼,細細感受唇間傳來的觸感。他的吻很溫和,不帶有一絲侵略,卻深深烙進她的心。在吮吻間,她毫無保留的傾注所有的情感,絕望地想要讓他知道自己的絕望!

  他感覺到了。額頭抵著她的,低聲說:"小傻瓜!"

  她不知道該如何問起,只能低著頭,不知所措地等待他的說明。

  "那瘋女人約我出去,卻又無法控制情緒地在餐廳大鬧。"

  "然後呢?"

  "她威脅著要跳樓,我沒理會。"

  賀妮妮拉著他的手,"那怎麼辦?會不會出事了?,"

  "小傻瓜!"席予希摸摸她的頭,"這招她常用,不會真的跳下去的。況且我交代餐廳有事情可以聯絡我,到現在還沒聯絡就表示沒事。"

  她父親也常在情緒失控時做這些威脅,不同的是施君儀威脅傷害自己,而父親總是傷害別人。

  賀妮妮稍微放心了些,"你要不要帶施小姐去看醫生?"

  解釋清楚了,席予希逗她,"我才跟她吃個飯就有人在家裡哭個不停,要是再帶她去醫院,我家不淹水才怪!"

  "討厭!"賀妮妮跺腳。

  席予希肚子傳來一陣咕嚕聲,"我餓了!"

  知道他連晚餐都沒吃,賀妮妮趕緊說:"我馬上煮麵給你吃,很快!"

  "我要義大利面!"

  "好,"幸好麵條還有,而且那鍋義大利面醬沒被倒掉。"你先把鳥兒帶出去客廳,我馬上就好!"

  "鳥兒,走羅!"他一吆喝,白文鳥就停在他肩上跟著他走出去。

  看著他的背影,賀妮妮的心填滿了濃濃的幸福,臉上的笑容也甜甜的。

  ******

  施君儀請席予希帶她去看心理醫師,他原本不肯,但是賀妮妮心軟,先答應了,於是他們這會兒站在診間外等候。

  賀妮妮拉拉繃著臉的他,說:"你還在氣我自作主張啊?別這樣嘛!她一個人在台灣,路也不熟,我們跟著過來看看這個醫師是不是真的好心,才會安心嘛!難道你不擔心她被騙了?"

  席予希沒好氣的說:"你都不會被騙了,還擔心到別人!"

  他更關心自己耶!賀妮妮笑得燦爛,"安啦,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席予希翻了個白眼,"我是說像你這麼笨在街上亂晃都沒被騙了,還擔心別人?"

  賀妮妮手叉腰,"哼!你剛才是拐彎抹角說我笨?"太過分了!

  他被她氣呼呼的樣子逗笑了,惡意捏捏她的鼻子,"哪裡,你誤會了。"她的臉色稍稍平靜,他又皮皮的說:"我是直接陳述你笨這個事實,不需要拐彎抹角的。"

  賀妮妮嘟起嘴,鼓著臉把頭撇到一旁去。從大門的玻璃反射中看到他看著她,那眼神好溫柔好溫柔,溫柔得讓人快醉了。

  那絕對不會是看著"朋友"的眼神!他只是沒說出來,或許他跟自己一樣還理不清心裡真正的想法。她會等,等他想清楚。

  這時,施君儀走出診間,賀妮妮趕緊迎過去,"醫師怎麼說?"

  施君儀先看了看席予希,才說:"冷醫師說我可能是生病了,才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開了些藥,要我按時吃,說很快就會痊癒的。

  希,能不能別趕我回去?我保證乖乖吃藥!跟冷醫師聊過之後心情開朗許多,有些事情也都能用不同角度解讀了,我真的很想常常回診,可以嗎?"

  醫師說可能是躁鬱症,這些日子的情緒反常果然都得到合理解釋。她希望回澳洲時自己已經是健健康康的了,不再讓人擔心。

  席予希微皺著眉峰不語。現在的她很像他初識時的樣子,雖然有些率性,卻不至於刁蠻。或許持續就診對她的病情會有幫助。

  賀妮妮沒看過以前的她,但如此低聲下氣的她卻是不曾見過的,也許那醫師真有獨到之處。她拉拉席予希的袖子,偷偷替施君儀求情。

  "會乖乖吃藥?"他問。

  "我會乖乖按時吃藥!"施君儀舉起右手說。

  "會定期就診?"

  "我會定期回來看醫師!"

  "不再闖禍?"

  施君儀看著他,鄭重的保證""如果再無理取鬧,你隨時可以把我送上飛機。"

  席予希點點頭,反正她拿觀光簽證,也待不了幾個月。"好吧!"

  "耶,"施君儀開心的叫。

  賀妮妮幫她拿回藥包,"我們走吧!"

  他們送施君儀回去後,路上接到席紹綸的電話--

  "兒子,能來看看我嗎?"

  席予希心裡一震,爸爸總是故作嚴肅的板個臉、憋著低沉的聲音跟他說話,好久好久沒用如此慈祥的口氣了。

  "有事?"他小心探問。

  "沒事。"席紹綸回答得很快,唐醫生的診斷結果沉沉的壓在胸口,但他不想讓兒子知道。

  爸爸一定有事!"你在哪裡?我先送朋友回家後立刻過去。"

  朋友?"我在北投這裡。是賀妮妮嗎?"

  他們都在同一個部門,席予希不意外父親會知道賀妮妮的事,"是的。"

  "帶她一起來吧,我總要看看她的。"

  席予希無法拒絕父親沒說出口的請求,轉頭看著賀妮妮。

  賀妮妮用唇語問:是誰?

  我爸。他無聲地回答:

  那你去忙,我自己回家就行了。賀妮妮論著就要打開車門。

  席予希覺得父親有些不尋常,無聲再問:我爸想見你,急著回去嗎?

  見他爸?賀妮妮聳聳肩,無所謂的說:我沒事,好呀!

  席予希滿意的點頭,對等在電話那端的父親說:"我們這就過去。"

  ******

  當車子再也無法前進時,席予希將車子停了下來,"下車吧!我們用走的過去。"

  他一邊撥開比人還高的菅芒,一邊留意著她有沒有跟上,"小心點,路不太好走。"

  賀妮妮對著他的後腦問:"你爸在修行嗎?住得這麼偏僻!"

  "等你見到他就知道了。"他只肯說這麼多。

  蜿蜒的小徑走到盡頭,台兒著一幢別墅,不是她想像中的深山古寺。

  如果這幢建築讓她感到意外,那接下來看到的人更超乎她的想像之外了!

  客廳當中坐著一個老人,髻鑠利索的樣子一點都不像修行人,配上短短的平頭,不怒而威的樣子儼然像是黑道大老!

  "爸爸,這是我朋友賀妮妮。妮妮,這是我父親。"席予希替他們介紹,看見父親沒有異狀,心裡的石頭也悄悄放下了。

  "伯父好。"賀妮妮走向前,好奇的大眼直盯著席紹綸瞧。原來予希的嚴肅表情是來自於遺傳啊!

  雖然他常說她是小傻瓜,但她發現到其實他只會逗她,在其他人面前都是一副冷冰冰、難以接近的模樣。"想到自己在他心裡是獨一無二的,賀妮妮就忍不住想偷笑。

  見她不僅不怕他,還不知神遊何處地偷笑起來,席紹綸沉著聲音說:"你好。"

  咦?還是不怕?他悄悄轉頭望著玄關的大鏡子,表情還是一樣嚴肅呀,這小妮子怎麼不會怕呢?哼哼,給她來點辛辣的!

  席紹綸心裡有了主意,便壓低聲音,"你--"不行,聽起來不夠嚴肅!聲音又低了幾分,"你知道我是誰?"聲音要低低的,語調得慢慢的,加上這副氣勢,夠像壞人吧!

  見賀妮妮皺著秀眉,他心裡暗樂,哈哈,怕了吧!快!快說我像黑道大哥!不然露出一些害怕的表情也行。你是我未來的媳婦,不能不給公公一點樂子吧!既然兒子不好玩,逗逗媳婦也好。

  席予希站在她前面,警告的喊:"爸!"

  臭小子,竟然不讓我玩玩這小妮子!席紹綸用力的以眼神表達對他的不滿。

  賀妮妮對他們父子間的暗潮洶湧渾然不覺,單純的回答!

  "你是伯父呀,"偏過頭小聲的問席予希,確定他們是親生父子無誤,接著忍不住問:"伯父,你是不是感冒了?聲音怪怪的!"她委婉的說。初次見面,不好意思直說他聲音像鴨子。

  她的粗神經讓席紹綸氣得轉過頭不說話。

  賀妮妮無辜的望著席予希,小聲說:"你要不要問一下?我覺得你爸好像很不舒服,臉好紅!"

  席予希不動聲色地偷笑,拍拍無辜的始作俑者,才對父親說:"你找我有事?"

  "沒事。"席紹綸賭氣說。

  "沒事就好。"席予希坐下,逕自倒了茶給賀妮妮跟白自己喝。

  席紹綸看著他體貼的動作,暗暗欣慰著,這小子也懂得照顧別人了。唉!當初就是他太自我,才會讓澳洲那個女朋友跟他最好的朋友跑了,為了讓他離開傷心地,他才軟硬兼施地要他回台灣。

  "幸好這孩子看起來沒有受到太大的打擊,也許他對那個交往多年的女孩子其實沒有真正動情吧!

  席紹綸的視線停在賀妮妮身上,這個女孩單純、天真,跟兒子之間真有點醞釀的感覺。相信兒子也是喜歡她才會帶來讓他看的吧!澳洲那女孩他可從來沒見過呢!

  看著眼前這一對璧人,席紹綸心裡很是安慰,人生再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爸!"席予希喚醒沉思中的他。

  席紹綸若無其事的眨眼,眨去眼窩的微熱,掩飾地垂下眼,斟了杯茶,"養兒子有什麼用?連倒杯茶都不會!"

  "你找我來不是光為了喝茶吧!"

  "就是要你來幫我倒杯茶,怎麼樣?"

  看來他是不說了。席予希聳聳肩,斟滿地空了的杯子,"乾杯。"

  "乾杯?你以為這是酒啊?這可是我惜之如命的天價浩洱耶!"反正席紹綸就是有辦法在雞蛋裡挑骨頭。

  席予希不以為意,舉起杯一飲而盡,讓席紹綸心疼的吹鬍子瞪眼睛。

  看他們父子相處的樣子,讓賀妮妮好羨慕!沒有甜言蜜語,甚至還有你來我往的唇槍舌劍,但是隱藏在言詞底下的是濃濃的父子情,不必說出口,彼此卻都明白。反觀自己,跟父親除了血緣關係,似乎沒有其他情感了。

  他們父子的相處或許跟一般人不同,但對彼此的關心是無庸置疑的!

  唐醫生說得沒錯,他會越來越容易疲勞。怕讓兒子看出疲態,席紹綸故意說:

  "茶也讓你糟蹋完了,我想休息,你們走吧!"轉頭喚來司機,"小程,送客!"

  席予希就算有些疑惑也沒有說出來,只點點頭便起身。

  賀妮妮跟著起來,問:"伯父,要往哪裡下山比較好走?我們剛剛走的路真偏僻!"

  沒料到她會這麼問,席紹綸嘴角微微抽搐,瞪了一眼偷笑出聲的小程。

  賀妮妮來回望著他們,"我說錯了嗎?"

  "你怎麼知道這裡有別的路?"席予希先問了。

  這是他後來才想通的,只是心想既然父親愛惡整就讓他惡整一下,這小好小惡能換來他莫大的快樂,就是裝傻被整也無妨。但她怎麼會知道呢?

  賀妮妮回答得理所當然:"剛剛那小路平常用來健行還可以,要是進出都靠它不會太辛苦了嗎?再說如果只有那條路能到達,那郵差、送報生怎麼辦?也跟著走半個鐘頭進來?"

  小程笑得更大聲了,而席予希則揚著笑容。許久,席紹綸才悶悶的說:

  "小程,開車載他們去停車的地方。"

  "謝謝。我們走了。"父親難看的臉色讓席予希忍著沒笑出來。

  "等一下!"席紹綸喊住他,說:"我希望你能接下那個職位。"

  見兒子似乎還不想讓她知道太多,席紹綸也不說破。但他的身體狀況會越來越糟,不能再拖了。

  席予希定定的看著父親一會兒,沒說什麼,挽起賀妮妮的手就走了。

  看著他們的背影,席紹綸輕輕的歎氣,雖然兒子沒答應,好歹也沒一口就拒絕。

  手摸上腰側,唐醫生說他的肝已經發出警訊了,不能再繼續勞累下去。兒子,接下來要由你幫著扛了……

  ******

  回程的路上席予希始終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賀妮捺著性子沒有說話,任他沉浸在思緒裡。

  直到車子停在她家門口,她才忍不住問:"你會離職嗎?"

  "沒有,為什麼這麼想?"

  "你爸爸好像另外幫你安排了工作,我以為你會離開出版社。"一想到這裡她的心就沉甸甸的。

  席予希給她一記安慰的微笑,"你放心,我不會離開出版社的。"

  "可是--"賀妮妮仍有些不放心。

  他輕拍她的臉,"沒有人可以逼我做不想做的事情,放心吧!別忘了,我們明天都休假喔!"他們是搭檔,排休也排在同一天。

  她鬆了口氣,終於露出笑容,"好!再見!"下車後想想自己太自私了,他爸爸安排的工作一定更好,便又彎腰掛在車窗邊說:"如果你要換工作也沒關係,只是可不可以先跟我說一下,讓我有心理準備?"

  席予希笑著承諾:"那當然!不過那是以後的事了。我們是最佳拍檔嘛!"總會接下出版社的,但不是現在。

  "拜拜,晚安,"

  "晚安。"他目送她進門,車子才駛離。

  父親的異樣始終懸在心頭,席予希一回到家,就趕忙翻找唐醫生的電話

  "唐醫生?我是席予希,想請問我父親最近的身體狀況。"

  "你總算打來了。"唐醫生歎口氣,"見過席老先生了?"

  "剛從他那裡回到家。有狀況嗎?"

  "老先生要求我不能說,但是身為醫師,我還是必須跟病人的家人說明病情。"

  唐醫生的話讓席予希握著話筒的手微微用力,"請說。"

  "前幾天的例行健檢中,我發現他的肝臟有些腫大,便為他做了抽血檢查,結果肝功能不太理想,是慢性肝病,臨床上往往容易發展成--"唐醫生頓了一下才說:"肝癌。這種慢性肝病初期會讓肝腫大,但是開始硬化時肝臟反而會慢慢縮小,這時肝臟的功能也會慢慢的消失。"

  席予希艱難的發出聲音:"情況嚴重嗎?"

  "老先生現在的情況還好,只要別讓他太勞累、穩定服藥並預防血壓升高……我想不會危及生命。這就是我認為必須坦白告訴家屬的原因,席先生,我需要你的協助。"

  幸好!席予希緩緩吐氣,問:"我該怎麼做?"

  "當然持續就醫是必須的,另外我還希望老先生能作息正常,他現在住在山上,很適合靜養,但是公事方面……"

  "我會負責。"該是他負起責任的時候了。

  "那我就放心了!"唐醫生說:"你別太擔心,這不是絕症,只要好好配合,痊癒的機率很高。"!"我知道了,謝謝。我們繼續保持聯絡。"席予希掛上電話,整張臉埋在手心裡好久好久。

  從小到大父親的影像像幻燈片一幕幕在眼前播放,從媽媽過世之後,他便父代母職將他撫養長大,他也許不是完美的爸爸,卻絕對是盡責的父親!

  父親其實很怕寂寞,但還是答應送他到澳洲讀書。之後他一頭栽進攝影的世界裡,父親口頭上催過幾次,依然任由他任性地賴過去,如果不是他一時興起,終於願意回台灣了,將錯過多少跟父親相處的機會?

  逐漸模糊的視線卻讓父親的影像更鮮明。他走到地下室,看著滿牆的照片,他拍過那麼多的山水風景,甚至連烽火下的戰俘、襁褓中的幼嬰都曾出現在自己的鏡頭下,卻獨獨沒有父親的!

  強烈的自責讓他迅速作出了決定。他又撥了電話給父親:

  "爸,是我。從明天起我就接下執行社長的職務。"他刻意輕鬆的說:"你說過以後小事都由我作主,大事才問你,對吧!"從現在起,社裡將不會再出現"大事"!

  席紹綸沒問就能確定兒子知道他的病情了,只淡淡的說:"這樣也好。"

  淡淡的,是他們表達關心的方式。

TOP

第六章
  席予希一大早就到出版社去,一夜未眠並未在他臉上現出疲態。

  昨晚掛上電話後他才發現大門沒關好,而白文鳥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不想讓她擔心,於是自己裡裡外外找了一夜,卻都毫無所獲,直到天色轉白,他才放棄,先到社裡處理更重要的事。

  他一旦接下執行社長,消息便迅速傳開,除了不知道他真實身份的員工們紛紛走告之外,合作的廠商也陸續來電致賀,才一下子,甚至連大陸分社的人都知道消息了。

  席予希將頭往椅背上靠,閉上眼睛,腦子裡出現了賀妮妮天真的笑臉,讓他不自覺地放軟了臉上僵硬的線條。好像什麼事都不會讓她心煩,只要看到她的笑臉,他也會跟著有了好心情。

  他不是好情人,要不然施君佩也不會在交往很久後,才發現安迪比他更適合她。

  感情對他而言是心靈的歸宿,另一半是未來人生路上的搭檔:席予希的笑意更溫柔了,不需要熱烈的起頭,感情有時也會從"朋友"開始。

  突然,他想到失蹤的白文鳥,妮妮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

  他迅速按下通話鍵,傳來的訊息卻是:您的電話將轉到語音信箱,嘟聲後開始計費……

  妮妮還在睡嗎?

  "執行社長!各部門主管已經在會議室等候了。"陳文慶敲了門,進來說。

  他的新職稱是執行社長秘書,協助席予希盡快進入狀況。

  "好,我馬上過去。"席予希已經準備好面對他的員工了。

  也許有驚訝,也許有不以為然,也許還會有些無所適從……他都會一一解決。

  ******

  賀妮妮睡醒便往席予希家裡跑,一進他家,沒看見白文鳥熱情打招呼,便隱隱覺得不對勁。走到他房門口,看到折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單,心裡更覺納悶。難得休假,他沒賴床,跑到哪裡去了?

  "予希?席予希!"沒有人回應她的呼喚,連愛湊熱鬧的鳥兒也沒有冒出來。奇怪!

  她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才剛開機立刻就響起鈴聲,是社裡打來的?

  難道他去加班?為什麼沒有通知她?她滿是納悶的按下通話鍵,"予希嗎?"

  "妮妮!"程家琪高八度的聲音傳來:"我跟你說個大八卦!所有主管都去開會了,因為今天一早突然發重要的人事命令,社長的兒子接下執行社長的位置--"

  電話那頭絮絮叨叨的說著,賀妮妮一邊聽著,一邊尋找白文鳥的蹤跡。

  "你一定早就知道席予希就是未來的社長吧!"

  "什麼?"賀妮妮沒聽清楚,"你再說一次。"

  "我說你好沒義氣,一定早就知道席予希是社長的兒子,卻守口如瓶,不跟我說!"

  轟!賀妮妮完全不能消化這個事實!"你說予希是社長的兒子,而他從今天開始接下執行社長?"

  "是啊!你快來公司吧!我還有事要請你幫忙呢!"

  直到嘟嘟聲響起,賀妮妮才愣愣地關掉手機。昨天看到的他爸爸就是社長,而他決定今天就接下他爸爸為他安排的職位,卻什麼都不肯說!

  為什麼?難道她如此的不受信任?太過分了!賀妮妮生氣得想找他理論,一打開大門,地上的幾根白羽毛讓她大驚,是鳥兒的嗎?鳥兒飛出來了

  糟糕!鳥兒從來沒有在外面生活過,連飼料都是她準備好放在固定位置給它吃的,流落在外頭的鳥兒如何能生存得下去?說不定連買食都不會呢!

  席予希真是太過分了!

  ******

  賀妮妮挾著熊熊怒火,一踏進辦公室就問程家琪:"他在哪裡?"

  "你是說執行社長嗎?他還在開會。"

  "我去會議室找他。"

  "妮妮!"程家琪拉住她,看了看四下無人,才悄聲說:"聽說會計室要征新人,你能不能幫我跟執行社長提一下,讓我調過去?因為我剛結婚,不想老跑採訪。更何況我負責的是東部,每次一出差就得四五天才能回來,也不是辦法。拜託,幫我跟執行社長說一下!"文慶不敢去說,但妮妮跟執行社長的關係不同,由她去說應該沒關係吧!

  賀妮妮皺著眉,"你要不要先跟主編她們說比較好?"她現在想先找他算賬。

  "你也知道她最怕訓練新手了,我已經說過好多次,但她就是不願意放人!拜託啦!你跟執行社長的交情好,他一定會答應的!"程家琪小聲在她耳朵旁說:

  "聽說社長有意縮編總社,把重心移往大陸。不管執行社長將來在台灣還是大陸上班,我老公應該都會繼續待在台灣,所以我更不想留在可能會被派往大陸工作的美食採訪部門了,拜託你一定要幫這個忙啦!"

  他究竟還瞞了她多少事?賀妮妮很難過,從頭到尾他一直都在瞞她,越來越為自己感到不值,枉費她掏心挖肺的對待,傻傻的付出真情,結果他甚至沒拿她當朋友看待,還處處防著她!

  程家琪沒看出她的臉色相當難看,只擔心自己的前途,雙掌合十地說:

  "拜託,幫我跟執行社長說說啦!"

  拗不過她頻頻請托,賀妮妮歎了口氣,"我不保證一定能幫得上忙,不過我會跟他說的。"

  "謝謝!"程家琪對著她的背影開心道謝。

  賀妮妮搭電梯上了位於頂樓的會議室,憤怒的情緒稍微緩和了,心裡的難過卻始終盤旋不去。

  一直以來他總是帶著點距離,有時對她好溫柔,有時卻顯得好陌生,就算是朋友,也不該單方面的決定友情的距離跟界線,更何況他給她的感覺不只是朋友而已!

  他吻過她呀!難道這不代表某種宣示?還是……她太傻,傻到分不清那個吻是應酬還是喜歡!?

  電梯門一打開,所有的主管也都剛好結束會議要搭電梯下樓,她怯怯地走出電梯站在旁邊,任憑一道道探究的眼神停留在她身上。

  直到電梯關上,她才抬頭望向他。

  "你怎麼來了?"他剛打完美好的一仗,就算有人對他的能力存疑,在剛剛的會議進行中也都已消弭於無形。

  結果很明顯,他有能力立刻接下決策者的位子,而他們必須相信,且服從。

  在此刻,他在乎的不是其他員工的想法,而是她的想法。

  "鳥兒不見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我也找了一個晚上,但就是找不到。"

  他眼睛底下的淡黑是一夜未眠的痕跡,但她不想心軟。"鳥兒對我有多重要你知道嗎?而且它沒有自己找過食物,沒有真正在外頭飛翔過,說不定連要躲野貓都不知道,你居然讓它飛走了!"

  面對她的指責,他只能耙耙頭髮,"我不是故意的。昨天一回到家我就急著打電話給我爸的家庭醫師,沒注意到大門沒關好,等我掛上電話鳥兒就不見了。"

  鳥兒的失蹤是事實,再怪他也於事無補,賀妮妮問:"伯父--"她改口,"社長生病了嗎?"所以他才臨時決定接任執行社長?她忍不住替他找理由。

  她的口氣帶著譴責,但父親的病情沒有其他人知道,席予希猶豫著要不要跟她說。

  他的考慮讓賀妮妮再度火上心頭,"算了,你不想說就算了,反正我不過是個小小采編,"說完,轉頭就要走。

  "慢著!"席予希拉住她,"別這樣,我不是故意什麼都不跟你說的。"

  賀妮妮瞪著他,眼裡閃著怒火,"你信不過我?還是我不自量力的妄抬身份,以為跟你的交情不一樣,其實只是我自作多情!"說到最後她忍不住哽咽。

  "別!"將她攬入懷裡,"別這麼說,都是我不對,是我不好,我很抱歉讓你覺得受委屈了。"

  他從來沒有抱過她。她的委屈很多很多,心頭的火仍燒著,賀妮妮僵著身體,手垂落在身側不願意回應。

  他們就這麼僵持著,她拒絕聽進他輕聲的道歉。

  "唉!"他輕歎,撫著她的發說:"我爸生病了,不加以控制的話,有可能發展成肝癌。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我沒有想過他會生病……"父親始終都是精神抖擻的呀!

  賀妮妮靜靜的聽,手默默的環住他的腰。再大的委屈都沒有他的難過來得重要,此時她只想好好安慰他、分擔他的壓力。

  "我原想再過一陣子才接下執行社長的職務,但知道我爸的病情後,不能再任性的讓他繼續勞累了。我不是有意瞞你的,能原諒我嗎?"

  就算原先無意接任執行社長,但他是社長兒子總是既定的事實,為什麼不告訴她呢?賀妮妮還是有些薄怨的。然而,在他如此難過的時候,她還是先收起自己的情緒,關心的問:

  "那伯父還好嗎?你呢,壓力大不大?"

  她的體貼讓席予希很感動,他輕吻著她的額,"我爸只要別太勞累,持續注意應該沒有大問題;至於我,逍遙了這麼久,也該擔下屬於我的責任了。"

  賀妮妮點頭。她想問鳥兒怎麼辦,話到了嘴邊,看到他疲憊的神情還是硬生生吞下。等一下她自己去找看看好了,希望鳥兒沒飛太遠。

  席予希看了一下手錶,"我五分鐘後要跟廠商開會,有個連鎖便利商店想做一套簡便的旅遊指南,這是社裡年度重要的企劃之一。"

  賀妮妮也聽過這個企劃案,聽說這個案子關係著出版社是不是能穩坐旅遊雜誌龍頭的重要指標,對頭的出版社也虎視眈眈地想爭取。

  "那你去忙吧!別耽誤了!我先回去羅。"她按下電梯才突然想到,"家琪想請調到會計室,可以嗎?"

  席予希微微皺起眉頭,"剛才開會時,我給主管們下的第一個要求就是嚴禁關說,所有事都得照規矩辦理。"

  賀妮妮有些窘,"可是家琪剛結婚,老是出差也不好。"

  "她一開始應徵這份工作就知道會常出差,不是嗎?"

  他公事公辦的態度讓她有些下不了台,礙於答應程家琪了,還是好聲好氣的說:

  "聽說你們有意裁減總社人事,將來可能大部分的人都會調到大陸去。如果可以,希望能讓家琪跟她老公一起留在台灣,好嗎?"

  "你讓我很為難。"最該支持他的人,卻第一個違逆他的規定。

  他說得好像她是他的包袱!賀妮妮很受傷,恰好這時電梯來了,她低著頭說:

  "我先回去了。再見!"也沒看他的反應就閃入電梯裡,讓迅速關起的門藏住她的失落。

  不知道怎麼面對程家琪期盼的眼神,賀妮妮直接搭到一樓,慢慢走在往他家的路上。今天發生了好多好多事,首先是已經培養出感情的白文鳥不見了,授著發現他居然是小老闆,未來出版社的社長!

  之前知道他曾經得過許多攝影獎項時還調適得過來,想說得獎是以前的事,而現在他是她的同事、搭檔、最好的朋友……沒想到他跟她不是平起平坐的同事,而是高高在上的老闆!

  好大的玩笑哪!假使早知道他不是一般人,她還會放心大膽的喜歡他嗎?

  賀妮妮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其實是自己笨,早該想到他能從學生時代就開始玩攝影,家境應該很不錯的,更別說他全身名牌,哪裡是區區采編的薪水供得起的?

  可是,愛了就是愛了,難道能說收回就收回?

  他雖然瞞了她很多事,但那是因為他本來就寡言,只是沒說,不是故意隱瞞的。況且,他嘴裡不說,可其實對她很好的!所以,他應該也有些喜歡自己吧!

  也許目前他還沒有很喜歡很喜歡她,可只要她很努力很努力,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受到感動的!就算那一天一直沒來也沒關係,只要每天都能跟他在一起,她就很滿足了。

  他這麼忙,別再拿找鳥兒的事來煩他了,自己去找吧!想通了的賀妮妮踩著輕快的腳步前進。

  ******

  美食遊蹤這套書開始發行了,賀妮妮自掏腰包買了一套,專程搭車到新埔。

  自從上回席予希以遠景拍淙家板條的攤子照片讓她交差後,賀妮妮一直有些不安,畢竟沒經過老闆娘的同意,所以美食套書發行後特地送來淙家,讓老闆娘知道他們不是惡劣的訛騙者。

  賀妮妮抱著書怯生生地在店前喊:"老闆娘!"

  "啊!是你!"老闆娘相當熱情的招呼著,"我一直在等你們來耶,要不要吃板條?我請客!"

  賀妮妮有些搞不清楚狀況,趁老闆娘心情正好,她忙翻開介紹淙家板條那頁:

  "這是我們上次採訪做出來的書,請您看看。"

  老闆娘很開心,"哎喲!你們怎麼這麼客氣!上次採訪完沒幾天,席先生就寄來草稿了,還說如果我沒意見的話就要照印。你們寫得那麼好,照片又照得那麼漂亮,我當然沒意見呀!你瞧你瞧,我還把它護貝貼在牆上呢!"

  順著老闆娘的手勢看過去,牆上貼的是美編排好的草樣搞,席予希比她還細心,在付印之前就徵詢過老闆娘的同意了。他雖然什麼都不說,卻總是把事情都打理好了。

  老闆娘喜孜孜的收下,"我公公看到這本書一定會很高興的!謝謝!哎!還沒問你要吃什麼呢?!我請客!"

  "那怎麼好意思!"

  "這是應該的!"老闆娘這才想到,四處張望著,"席先生呢?他沒跟你一起來?"

  "他有點事,我自己坐車來的。"他最近好忙,已經很久沒有跟她一起下班了,而且鳥兒不見了,她也沒有理由再老往他家跑,兩人連在公司裡都難得碰上面。

  執行社長跟小采編的距離豈止是幾個樓層呢?

  老闆娘看出她的落寞,拍拍她的手,"趁年輕多衝刺也是好的,以後老了才一起享福嘛!"

  賀妮妮紅著臉解釋,"你誤會了,我們不是--"

  "還沒結婚,對不對呀?上回跟席先生通電話時他就這麼說,不過他沒否認喜歡你,還說你很可愛,是好女孩兒。"老闆娘說完就去煮了板條端來。

  他真的這麼說?賀妮妮因為這幾句話而陶陶然,香Q的板條吃在嘴裡更多了幾分滿足。

  "老闆娘,幫我打包一碗好嗎?別煮,我回去當宵夜吃。"他常加班,想必用餐也不正常,回台北之後就繞去公司煮給他吃好了。

  "是要帶回去給席先生吃的吧!"見她臉紅,老闆娘爽朗的笑著,"好!我準備大碗的,讓你們小倆口吃個夠!"

  等席予希簽完最後一份公文後,陳文慶說:"施小姐堅持要見您一面。"看了眼牆上的鐘,"她已經等了兩個小時了,需要請她另外約時間嗎?"

  "不必了,讓她進來。"想來文慶已經嘗試過要她另外約時間卻拿她沒轍,才會又問第二次吧!不過施君儀居然會捺著性子等兩個鐘頭,真難得!


  "是。"陳文慶退出辦公室,很快地又打開門,"施小姐到了。"

  "你可真忙啊!"施君儀逕自坐了下來,沒有不耐煩的樣子。

  席予希挑眉,暗暗評估她打的是什麼主意。他對送來咖啡的陳文慶說:

  "你可以先下班了。"

  "是。"陳文慶對新上司相當服氣,除了他確實能力獨到外,還因為家琪如願調到會計室去,他的體恤讓人感激!他退到門邊,"需要幫您買晚餐嗎?"

  "不必了,早點回家吧!"

  "謝謝執行社長,執行社長再見!"

  席予希點頭。

  "原來你是赫赫有名的出版社小開,怪不得對攝影能說放就放。"

  "有事嗎?"

  "你為什麼叫我姐盡快來接我回去?"施君儀微微動怒,"我姐正在度蜜月耶,而且我在台灣好好的,又沒找你麻煩!"

  "最近是沒有。"席予希悠哉的靠著椅背,"但總要未雨綢繆,誰知道你哪天又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呢?"

  "你!"很難得的,施君儀居然沒有大吼大叫,她以深呼吸緩和情緒,"我跟我姐說會照顧好自己,要她安心的度假,你別再找她麻煩了。"

  席予希聳聳肩,"只要你別找我麻煩。"

  會要施君佩接她回去主要是因為他忙,擔心施君儀又發了瘋地尋死尋活的,既然她看起來很正常,要多留幾天也無妨。

  達成共識,施君儀也有了聊天的心情,"說真的,你有沒有可能會喜歡我?"

  純屬好奇,接受冷醫師的心理輔導後發現自己對席予希應該只是迷戀,就像女孩兒可能迷上某一個偶像或者體育明星一般,不是真的喜歡。只是她無法接受他居然喜歡姐姐,卻不喜歡跟姐姐有著一模一樣面孔的自己,加上其他的心理因素,才變成躁鬱症。

  她覺得很有道理,也很高興能遇上冷醫師這個好人,想留在台灣也是有些捨不得斯文儒雅的他吧!

  "絕對不可能。"席予希明確打斷她的想望。

  "真傷人!"施君儀自嘲:"沒想到我這張臉居然引不起你的好感。"

  "也許我也不是真的很喜歡你姐吧!"席予希首度剖析自己的感情,"要是在乎,當她告訴我要結婚時,我不會笑著祝福他們。"

  "也許吧!"施君儀又好奇了,"難道從來沒有碰到能讓你真正動心的女人?"

  高大俊帥的他一直擁有許多仰慕者,可是他除了跟姐姐交往過之外,好像也沒見他跟哪個女人往來比較密切……難道他不喜歡女人?不會吧!

  施君儀突然想到,"你那個好搭檔呢?你喜歡她嗎?"

  直接回絕她是一回事,刺激她又是另一回事,席予希不想讓妮妮無辜捲入,誰知道看似正常的她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畢竟施君儀有數次乍然暴怒的例子。於是他避重就輕的回答:

  "我們是夥伴。"

  她可不接受這種說法!"夥伴?那是你們還在同一個部門的時候,現在你是公司負責人,難道不做夥伴就沒有交集了?"

  席予希正色說:"我跟她只有工作上的關係,過去如此,未來也是一樣。"這個說法能讓這瘋女人不至於遷怒到妮妮吧!

  白癡都看得出來那女人喜歡他,"別傻傻的把真愛往外推,有時候真愛只會來一次。"仔細想想冷醫師說的話都好有哲理喔!

  席予希冷冷的說:"我不會蠢到辨別不出真愛。"言下之意就是不想再跟她談論這個話題。

  施君儀聳肩,"隨便,如果你堅持的話。"她起身,順順裙子上的皺痕,"我走了,暫時不會來麻煩你,希望你也別給我找麻煩,OK?"

  "彼此彼此。"席予希自顧自地低下頭看公文。謝謝老天,今天她還算正常!

  施君儀走出辦公室,看到愣在門口的賀妮妮,"你也還沒下班啊?咦?你的臉色好蒼白!"

  賀妮妮扯開笑,"沒有,可能趕車太累了。"

  "喔!你出去採訪喔?"

  "嗯!"賀妮妮漫應著,她一回到台北就直接奔往公司想煮板條給他吃,沒想到迎接她的卻是他殘忍的心聲。

  話一定要說得這麼傷人嗎?她的心都快碎了!

  "那我走羅。"施君儀經過她身邊,嗅著,"好香的味道!有什麼好吃的?"

  賀妮妮拿高手中的板條,"是新埔有名的客家板條。"見她直勾勾的盯著,"你要不要吃看看?很道地的客家口味。"

  施君儀老實不客氣的接下,"謝謝你喔!"

  "這個份量有些多……"

  "沒關係,我拿去跟別人一起吃!"真的好香喔!冷醫師應該也喜歡吃吧!

  賀妮妮微笑,"那就好。"怕她不知道如何烹調,還細心的轉述老闆娘教的方法。

  對照施君儀的好心情,賀妮妮的笑容很僵硬,真希望也能像她一樣,被拒絕了依然能瀟灑自在。可是現在她只想大哭一場!

  施君儀看著她難看的臉色,"你累了吧!早點回去休息。"

  賀妮妮點頭。

  "那,謝謝你的板條羅!"施君儀輕快離去。

  門裡審閱公文的男人沒聽到門外的動靜。

  門外傷心欲絕的女人踏著沉重的腳步離開。

TOP

第七章

     我跟她只有工作上的關係,過去如此,未來也是一樣。

  我不會蠢到辨別不出真愛。

  殘忍的話一遍遍迴盪在耳邊,將她的心刨刮得鮮血淋漓。

  賀妮妮想哭,發出來的卻是比哭還苦的笑聲,原來在很難過很難過的時候是哭不出來的。

  還要自欺欺人多久?總是告訴自己,他只是沒說出口,其實心裡是有她的--證據呢?她想找到些許證據來證明他的心意,卻薄弱得無法說服自己!

  吻嗎?一個吻算得了什麼?他應該不必對她負責吧!

  悲哀的是,除了那個吻,她連想哄哄自己的證據都找不到!原以為只要做他最好的朋友就好,總有一天會跨越朋友的界線,做真正的情人。但是在他心裡,他們之間甚至連朋友都不是哪!

  從來都只有她單方面的付出,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他的需要、他的喜好,到頭來人家卻斬釘截鐵的說:我不會蠢到辨別不出真愛。

  他的真愛還沒來臨,她的卻即將枯萎……感情怎麼會如此的不公平!

  她還能堅持多久?還願意傻傻的付出多少?

  賀妮妮看著天空,茫然了。

  她盲目的走著,雙腳卻像有意志般地往他家的路上走去,等她發現時只能笑自己太傻,總是呆呆的被他吸引。該回頭了,再走下去只怕連朋友都做不成!

  就走到路口吧!穿過這個公園就是他家路口了,即使明知他也許還沒回家,但只要能再看一眼,看一眼他的家就好,然後,她會要自己甘心繼續默默對他好,即便永遠也得不到回應。

  走到公園樹下,突然,一連串熟悉的鳥叫聲傳來,她驚喜的抬頭找尋聲音的來源,"鳥兒?是你嗎?鳥兒?"

  咻!從濃密樹葉裡竄下一道白色影子,停在她伸出的食指上,果然是那只白文鳥!

  "真的是你!"賀妮妮欣喜若狂的喊著。

  鳥兒也興奮地鼓動雙翅,頻頻在她指尖磨踏。

  "喔,鳥兒!"賀妮妮仔細端詳,雖然還是一樣乾淨,卻清瘦了些,"你瘦了!乖,我帶你回家,家裡有好吃的飼料喔!"

  她往前走,鳥兒卻屢屢往後張望,過了一會兒,樹上也傳來輕微的鳥叫聲,似乎有些不捨。鳥兒拍拍翅膀從她指尖飛走。

  "鳥兒!"她轉頭,看見它停在樹枝上,與另一隻白文鳥依偎在一塊兒,"鳥兒,你不回家了嗎?"兩隻鳥兒靠在一起,歪著頭看著她。

  看著這對愛情鳥兒,賀妮妮也不忍心拆散他們,"你自己決定,如果不想回家,那我去買飼料來餵你們。"

  她站在樹下等待鳥兒決定,鳥兒們似乎也很難抉擇,只見他們時而交頭接耳,時而互相摩掌頭頸。

  賀妮妮微笑,"我去買飼料喔,等一下就過來。"

  鳥兒以為她要離開,咻地又飛回她肩膀,只是仍戀戀不捨地轉過去看樹上的另一半。

  "你決定要跟我走?"她歪過頭對鳥兒說:"如果你能適應外面的生活,不一定要跟我回家的。"鳥兒在她頸旁摩掌著。

  這是天意吧!"我帶你回家。"

  ******

  警衛先跟她打了招呼,"賀小姐要來找席先生喔?他還沒回家喔。"看到停在她肩上的鳥兒,說:"咦?這只是席先生家的白文鳥嗎?找回來羅?"

  "對呀,我剛剛在公園裡找到的。"賀妮妮讓鳥兒走上她指尖,拿給警衛伯伯看。

  "好有靈性的小鳥!"警衛伯伯逗弄著,鳥兒也不怕生的走上他伸出的手指,"它真的不會怕人耶!這麼可愛,怪不得席先生到處找它,已經找了好多天了,找到就好。"

  "他找了好多天了?"賀妮妮還以為他忙得沒時間找鳥兒,沒想到他真的在意鳥兒不見這件事!"是呀!席先生這幾天停好車之後都會繞繞找找才上樓,還問我附近哪裡有寵物店、寵物醫院,說要去問人家有沒有撿到。我說小鳥一飛就不見了,哪裡找得回來!想不到真的讓你找回來了!"賀妮妮接回鳥兒,把它放在自己肩膀,"對呀,很高興能找得回來。謝謝伯伯,我上樓了。"

  鳥兒興奮的在家裡飛來飛去,在她拿出飼料時還守在飼料盒旁邊,看它迫不及待吃起來的可愛模樣,賀妮妮也覺得好滿足,看到它習慣性的把粟米撥到一旁不吃,她縱容地笑笑:

  "你喔,老是這麼挑食!"

  鳥兒在吃東西,她也起身看看幾天沒來的他家,還是一樣整齊利落,絲毫沒有因為她沒來就顯得凌亂。

  除了工作上的關係,他對她就沒有其他情分了嗎?

  雖然聽到他對施君儀說的那些話,讓她幾乎想要放棄對他的感情,但她遇到了鳥兒,相信這一切都是天意,既然飛走的鳥兒都能夠再回來,那她也能衝破藩籬、搶灘到他心底最最柔軟的角落。

  賀妮妮知道該怎麼做了。她開始著手賣:拿出燭台,冰鎮一瓶紅酒,妝點出屬於情人的浪漫風情。

  鳥兒好奇的飛來飛去,一會兒之後像是無趣地頻頻在門邊尋找縫隙。

  從浴室裡走出來的賀妮妮問問看來似乎有些示安的它,"你想出去?"

  鳥兒不會回答,只是用喙嘴刺探著門縫,但門縫太小,它只能發出挫敗的低吟。

  "家裡雖然溫暖,終究敵不過愛情的呼喚吧!"賀妮妮讓它停在指尖,跟腳將氣窗打開一道小縫,叮嚀鳥兒:"門得關著,以後你如果想回來,就從這裡回家,要認得我為你插上的小旗子喔!"

  也不知懂是不懂,鳥兒歪著頭看了看她從櫃子裡拿出來的小旗子之後,沿著她伸長的掌心走向開著的氣窗,在賀妮妮以為它將飛走的時候,突然又飛回來,在她頰旁細細磨蹭。

  "乖!我也捨不得你。但公園裡還有你的愛人在等你,不是嗎?"賀妮妮將鳥兒舉到眼前平視,"我也深深愛著,知道愛會讓人離不開,放心,等你想回來的時候隨時都能回家。至於我……"她轉頭看著細心陳列的桌上,"我還想賭一次,即使失敗了,即使最後仍然注定要傷心,至少我嘗試過了。鳥兒,我們都要加油喔!"

  鳥兒竟點點頭,濡濕的眼角不知是為了分別還是替她難過。她伸長手臂,將鳥兒送出窗外,目送它往公園的方向飛走。

  "再見,祝我們都能得到真愛。"她默默說著。

  ******

  賀妮妮抓住胸口的衣服,看著門把慢慢轉開,一顆心似乎要跳出來了,他會說些什麼?會歡迎她嗎?

  席予希一進來,對桌上的擺設揚了揚眉,倒沒說什麼,也沒有對她還留在家裡提出疑問,只說:

  "樓下警衛告訴我鳥兒找到了?"

  賀妮妮接過他手中的公事包,低著頭避開他的注視,"嗯!但是它又飛走了。"

  鳥兒不在,他會不會覺得她也沒有留下的必要啊?她倒來一杯咖啡,用香濃的咖啡換取他的好心情。

  席予希啜了口久違的咖啡,滿足地細細品嚐,"你都沒有來我辦公室!"口氣裡有些薄怨。

  嘎?"可是十樓只有社長跟你的辦公室,我沒事幹嘛要上去?"是他說別跟他找麻煩的,所以她一直不敢去找他。

  他沒好氣的睨她一眼,"那是要你不要隨便關說。"說到這他又有氣了,這陣子擔心被調到大陸的人或多或少都想打聽些消息,只有她文風不動,好像被調到大陸也不要緊似的!

  他當然不會真把她調到大陸,事實上由於父親肝病的關係,他對於遷往大陸的意願始終不高。而席紹綸在知道自己的病情之後,也不再想繼續衝刺,即使出版社在大陸只是設立分社,依舊佔了兩岸旅遊雜誌的最大市場,要不要遷移,似乎不是那麼重要了。

  只是席予希還是有些不是滋味,她只會替別人說情,就不會替自己想想嗎?這小傻瓜!還是得把她留在身邊工作保險些!

  "你會做什麼?"

  他突如其來的問話讓她呆住了,"我會做什麼?不知道耶!"

  唉!他歎氣,"打字、接電話、做會議紀錄……這些會不會?"文慶原是父親的秘書,自從父親靜心休養後就跟著他,多一個助理來幫文慶也好,就是她啦!

  誰知她傻愣愣的回絕了,"我都不會耶。"他說的那些都不是采編要做的工作,現在是怎樣?她不只可能被調往大陸,而是會被裁員嗎?

  賀妮妮有些難受,以他們的交情--好吧,就算只是工作上的關係--好歹也共事一段時間了,沒想到他新官上任,第一個被開鍘的就是自己!

  "那些都不會?泡咖啡、跑跑腿也都不會?"他退而求其次的問。

  就真的這麼想攆她走嗎?賀妮妮鼓起臉頰,據理力爭:

  "我喜歡做美食採訪,而且我沒犯任何錯,你沒有理由不讓我繼續待在美食採訪部!"

  "隨你!"她這般不領情讓席予希也動氣了,"我去洗澡!"

  等他走進浴室後,賀妮妮才失落的坐在沙發上,人家常說換個位置就換個腦袋,他本來就是社長的兒子,當采編當執行社長會有差嗎?為什麼他一當上執行社長就什麼都變了?他以前不會光針對她的!

  她好委屈好委屈,枉費偷偷喜歡他這麼久,沒爭過什麼,也沒奢求過他的對等付出,到頭來卻成為第一個犧牲者,連想繼續默默守候在他身邊都不被允許!

  看了看冰桶裡的紅酒,賀妮妮更下定了決心,既然很快就要離開他了,至少要為這段苦戀留個紀念!她先喝了杯酒,安定惶惶的心,心臟還是又急又快的跳著,便又喝了一杯。

  微酸的紅酒入喉,暖了攬疼的冑,也讓臉色染上微紅。好像沒有那麼緊張了,她又飲盡第三杯。席予希穿著浴袍走出,微滴著水的頭髮帶著一股浪拓的氣質,賀妮妮的心揪著,為了即將到來的判決。

  是的,判決。她想誘惑他,為自己的癡戀留下美好的回憶,卻怕被他拒絕。

  "你喝酒了?"他微微皺眉。她晶亮的眸子像極了水中的精靈,純真卻充滿魅惑!

  "你的頭髮還是濕的,我幫你吹乾!"假裝沒看見他眉間的不贊同,賀妮妮晃著有些暈的身體拿來吹風機,拉著他坐下,斟了一杯酒給他。

  他接下酒杯,一飲而盡。一八二○年的紅葡萄酒,因為它的珍貴及稀有,被稱之為紅皇后,來自法國有名的帝諾酒坊。

  這瓶紅皇后全世界剩沒幾瓶,她卻一下子喝了近半瓶,等後勁發作時可有得她受呢!真是小傻瓜!席予希寵溺地搖頭。

  半跪在後面幫他吹乾頭髮的賀妮妮卻看不到他的表情,以為搖頭是不高興,她吸吸鼻子,藏起委屈,決定即使他反對,也要完成自己的心願,不留下遺憾,

  頭有些暈,他細柔的髮絲也差不多吹乾了。"你的頭髮好好摸喔!"她咯咯笑著,頭越來越暈了。席予希拿下她手中的吹風機,將笑個不停的她拉到身邊坐好,"你醉了!"他認真的說。

  她還是笑,"真的嗎?可是我不想罵人也不想摔東西呀!"每回她爸爸一喝醉就會又罵人又揍東西。

  雖然她這個樣子很可愛,但總不能讓她一個晚上都在這裡傻笑。

  席予希歎氣,伸出手,"走吧,我帶你到客房去休息。"

  "喔!"賀妮妮乖順的把手放入他的大掌裡,"哇!你的手比我大好多耶!"她頑皮的用食指撩撥他厚實的掌心,"好好玩!"

  席予希可一點都不覺得好玩,這個動作充滿性暗示!好不容易走到客房前,"進去吧!晚安。"賀妮妮歪著頭看了一眼客房。"不對,我要睡這裡!"說完就右轉,自動導航走進他房間。

  "等一下!我會認床,那是我的房間,不能讓你睡!"席予希抓著她的肩膀向後轉,"這間客房借你!"

  她的頭好暈好暈喔!賀妮妮雙手叉腰,很認真地告訴他:

  "我要睡那間!"說完還身體力行,毫不猶豫地走進他房間,對準柔軟的床--躺下!

  唉!席予希還是歎氣。看了看她,認命地拿起自己的枕頭,可是她卻抱著不放。

  "有予希的味道!"她傻懷的笑。

  "喂!這是我的枕頭!我會認床,好歹你也讓我能睡到自己的枕頭,可以嗎?"他輕聲細語的說,手則悄悄用力,想從她手中搶回枕頭。

  "不要!有予希的味道!"她很堅持。

  眼看著乳膠枕即將被分屍,席予希還是只能歎氣,"紅皇后"已經壯烈犧牲了,還是留枕頭一個全屍吧!

  "小麻煩!"他搖頭。今晚大概很難睡著。唉!誰叫他該死的會認床!

  席予希放棄了枕頭,幫她蓋好被子,走到門口關了燈。

  黑暗中她突然說:"予希,我愛你!"

  他的身體一震,緩緩轉過身,就著小夜燈看著她說:"你說什麼!?"

  "我愛你。"雖然頭好暈,但她沒忘記要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不留下遺憾。

  他的嘴咧出好大的笑痕,"我知道。"小傻瓜!我一直知道。

  他只說"我知道"!賀妮妮壓下失望,從床上坐了起來,伸出雙手,"能給我一個吻嗎?"

  席予希慢慢走近,跟她一樣坐在床上,兩人間的距離很近。他的喉嚨有些干,"我要的不只是一個吻。"

  她用雙手環住他的脖子,笨拙地親吻著他柔軟的嘴唇,"我也是。"

  他該自製的!但當她眼裡流露出哀傷,當一滴晶瑩的淚珠靜靜滑落她的臉頰時,所有的自製都被拋到腦後,他只想愛她、狠狠的愛她,用最原始的方式訴說他的--

  愛。

  ******

  席予希清晨冒出的鬍髭,紮在賀妮妮細緻的脖子上,賀妮妮被這種怪異的感覺給喚醒。

  她眨眨眼,想起昨夜的情景,被單下交纏的身體更透露出幾許曖昧。做了,然後呢?

  她小心翼翼的從他的懷抱中退出來,不敢望向睡著的他,拾起地毯上的衣裳就躲入浴室裡。

  鏡子前那個酡紅著臉的女人是自己嗎?可是她看起來為什麼如此茫然?做是做了,那又如何?接下來該怎麼走下去呢?

  她不想離開他,真的不想哪!

  床上的人發出輕微的聲音,賀妮妮趕緊溜出浴室,到廚房為他煮上一壺咖啡。就算在不知何去何從的此時,她心裡惟一惦著的還是他。

  當咖啡煮好的時候,她也有了答案。

  "好香的咖啡味!"席予希踱進廚房。

  賀妮妮不敢望向他,看著自己交握在桌上的手指,"昨晚是個意外。"她先聲明,保全最後的尊嚴。

  席予希錯愕的看著她的頭頂,"意外?"

  "是的,意外。"賀妮妮抬起頭,一字一句的說:"昨晚發生的事跟我的工作表現無關,而我保證以後跟你只會有工作上的關係,除了公事,沒有其他的交集。"

  說完,在他來不及有所反應之前,賀妮妮就奪門而出,留下一頭霧水的席予希。

  她是哪根筋不對?溫柔地煮了咖啡等他起床,卻迫不及待地丟出炸彈!?搞什麼!昨晚發生的事當然跟她的工作表現無關,而是跟他們的感情有關!哪有人一下床就翻臉不認人的?莫名其妙!

  悶悶喝著咖啡,席予希回想著到底哪裡出了問題……是施君儀嗎?應該不是,昨天她到辦公室沒提起她們有碰面。還是還在氣他搞丟鳥兒?不會吧!他已經很努力想找回鳥兒了,再說,後來是她自己放了它的。

  他不解的撫著下巴,想搞清楚究竟是哪兒讓她不開心。昨晚她說愛他,而他回答"我知道",直到那裡都還很正常呀!不對,她哭了!

  她為什麼哭泣?難道懷疑他的愛?不!應該不會,雖然他嘴裡不說,但是打從早上睡醒會吻她開始,她就該知道他是喜歡她的,否則哪有人莫名其妙見人就吻?他又不是精蟲上腦!

  直到喝完一整壺咖啡,席予希還是想不出問題癥結。管他的,到社裡再問好了!

  ******

  "妮妮,執行社長找!"程家琪幫她接起桌上的分機,朝茶水間喊著。

  賀妮妮比著手勢,程家琪只好對著電話那頭的席予希說:"對不起,妮妮不在位子上。好,我會轉達。"

  程家琪掛上電話,對慢慢踱回位子上的她說:"妮妮,你怎麼了?執行社長已經打了N通電話下來了,幹嘛不接?"

  "他要把我裁掉。"賀妮妮悶悶的說。

  "怎麼可能?"程家琪尖著聲音說:"以你們的關係,他怎麼可能要裁掉你!"

  賀妮妮急忙否認:"我們之間除了公事外沒有任何關係,"見她不信,才說:"是真的,昨天晚上他親口跟我說的。他認為我只會做泡咖啡、跑腿這種事,你也知道社裡根本不缺小妹,這不是擺明要我走路嗎?"

  程家琪不知道她是一加一衍生成三了,還以為她說的都是真的,"怎麼會這樣呢?我還以為執行社長對你有不一樣的感覺,要不然也不會答應讓我下個月就調會計室。"

  賀妮妮卻不這麼想,"也許是你老公的功勞吧!我那天跟他說時他明明沒有答應的。"

  "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程家琪喃喃自語著,看到賀妮妮有些沮喪,靈機一動,"我們晚上去唱歌好不好?找美食採訪部的同事跟執行社長一起去,當然我老公也要去啦!"

  一聽到也要找席予希,賀妮妮不知該如何面對他,便興趣缺缺,"你們去就好了,我想回家休息。"

  "別這樣嘛!我們同事那麼久了,這次算幫我餞行嘛!以後在會計室就不能常這樣聊天了。"程家琪繼續慫恿著:"好啦好啦,再說我只是口頭約約,感謝執行社長讓我調單位,他也不一定真的會去呀!"

  拗不過她,賀妮妮只好說:"好吧!"

TOP

第八章

       席予希居然答應了!

  他們一行人來到KTV,
看著兩人間的暗潮洶湧,程家琪覺得他們之間不像賀妮妮說的那樣雲淡風清,便小聲在她耳朵旁說:"執行社長看你的眼神真的不像沒有感覺的樣子,去,問清楚!別自己在心裡瞎猜!"

  真的嗎?她的話讓賀妮妮升起小小的希望。趁著同事們等候帶位,她走向站在角落的他問:"執行社長,我能跟你談談嗎?"

  她想知道他究竟是如何看待他們之間的關係,如何定位她。家琪說得沒錯,反正最糟的都已經猜到了,再也沒有什麼能更傷她心的了。

  這聲"執行社長"讓席予希蹙起眉,"談什麼?公事?"

  "我們只能談公事嗎?"賀妮妮努力扯出笑,卻不知道她的笑容看起來有多勉強。

  是她口口聲聲說他們之間只剩工作關係的。"整天不接電話,讓他也有些不高興了。席予希淡淡的說:"我以為你只想談公事。"

  果然是自作多情啊!賀妮妮用燦爛的笑靨悄悄掩蓋心裡的淒涼,"對呀,只剩公事好談。"

  席予希眉頭攏成小丘,她的尷尬揪住了他的心,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要跟她說清楚,卻僅止於"想"而已,眼前的時機不對,等私下再說。

  他的冷淡幾乎讓賀妮妮掛不住笑臉,原來只有自己始終惦著昨晚的事。

  賀妮妮不知如何閃躲他的眼神,生怕在他的窺探之下,她僅剩的尊嚴將蕩然無存!

  幸虧服務生這時也來了,"各位請往樓上走,二○三包廂。謝謝!"

  "走羅走羅!"陳文慶吆喝著:"趕快上樓吧!"

  賀妮妮若無其事地垂下頭,"你們先進去包廂,我上個洗手間再去找你們。"說完便往洗手間方向走去,她可以感覺得到背後有道灼熱的眼神跟隨著她,她挺起胸膛,拒絕讓他看出她的心碎。

  "執行社長,我們先上去吧,妮妮,你要趕快進來喔!"程家琪說。

  賀妮妮腳步沒停地往前走,只草草揮手表示聽見了,直到走進洗手間,按捺不住的淚水終於奔流而下。

  她好傻!

  理智與感情輪流割著她的心,割出一道道傷痕。懦夫!她瞪著鏡子裡的自己,想愛又不敢愛的懦夫!

  賀妮妮用力的捶打著貼著大理石的妝台,手好痛,卻敵不過心裡的痛哪!

  鈴--

  她任由手機響著,響了好久好久,她不想接,直到它停止。

  鈴--

  不死心的手機繼續干擾著她,她還是沒接,任由淚水繼續氾濫。

  鈴--

  手機第三次響起,賀妮妮終於抹去淚痕,忿忿按下通話鍵,還來不及說話,對方便丟出一連串的話:

  "你是賀德旺先生的女兒嗎?他現在在醫院裡,情況很危急,麻煩你過來處理一下。"

  醫院!?賀妮妮急忙回答:"我是他女兒,請問我爸爸怎麼了?"

  護士說:"你父親因為在朋友家昏倒被送到醫院來,目前情況相當危險,你可不可以過來處理一下?"

  "這……"

  聽出她的猶豫,聯絡許久的護士忍不住抱怨:

  "賀小姐,他是你父親耶!我是不知道你們家裡有什麼問題啦,但是我剛才聯絡了你大姐,她聽完後一句話都沒說就掛掉電話;而你二姐則更糟,竟然冷冷的說'讓他去死'!如果連你也不管,那我只能報請社工處理了。"

  大姐、二姐都不管!唉!賀妮妮歎氣,"我馬上過去。"問了哪家醫院後就掛上電話。

  "妮妮?"程家琪找來洗手間了,"怎麼耗這麼久?"看到她臉色不對,"咦?你哭過了?"

  "沒有。"賀妮妮擠出笑臉說:"只是有些頭痛罷了。"

  "這樣啊?你的頭一定很痛喔!"會讓開朗的賀妮妮痛到想哭,這頭痛等級一定很強!"那怎麼辦?"

  "我想是睡眠不足的關係,不然我先回去睡覺,你幫我跟大家說一聲。"賀妮妮叮嚀著,"別說得太嚴重喔,我怕大家擔心。"其實是怕他擔心。

  如果他還當她是哥兒們,應該會擔心的吧!

  "好吧!應該快輪到我點的歌了,那我先回包廂去羅,你先吃顆止痛藥再睡,明天就沒事了!"程家琪拍拍她,匆匆忙忙地走了。

  賀妮妮點頭,勉強揚著的笑,直到她走出洗手間後才頹然放下。

  到醫院去吧,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

  賀妮妮走進加護病房,護士已經等在床前,嘴裡叨叨念著:

  "賀德旺先生到院時已經沒有意識,目前無法自行呼吸,我們幫他戴上呼吸器。半個鐘頭前因為心跳停止,施以電擊急救,目前的心跳還算正常……"

  她沒有細聽護士說的話,事實上,賀妮妮在看到病床上那個瘦得只剩皮包骨的父親時,心裡是相當震撼的!

  瘦小的他身上插著許多管子,即使如此,他的手依然被束縛帶牢牢綁住,賀妮妮的眼裡蓄滿淚水,"不是沒有意識嗎?為什麼還要綁著他?"

  "那是因為他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扯掉身上的管子,為了他的安全,我們不得不做這樣的防護措施。"

  賀妮妮緩慢的走近,被單上的血跡令人怵目驚心,那是父親扯掉管子時造成的吧!

  "爸--"她輕輕地喊,怕他聽見,更怕他聽不見。想起為他跳樓及割臉的大姐及二姐,她的心裡很是掙扎,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獨自面對他!

  床上的父親果然聽見了,張開眼皮,濁黃的眼睛往出聲處尋找著。

  不堪的回憶歷歷閃過腦海,賀妮妮好怕,一時間只想逃避父親的注視。

  但護士小姐擋在她身旁,她躲無可躲,只能駭然地迎向父親的視線。

  他的視線沒有停在她身上,無神地左右移動著。

  父親真的連她都不認得了!她稍稍安心,卻為了這個認知而揪心。

  "我爸爸已經沒有意識了?"

  "是的。"

  知道他沒意識,賀妮妮終於敢看著他,然而他的孱弱卻碾痛了她的心!這個帶給她們無盡痛苦的人,真的要走到命運的終點了嗎?

  她們的劫難終於要結束了!

  賀妮妮稍稍鬆了口氣,卻立刻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安,這時護土遞來一張單子讓她簽名。

  是病危通知!?

  她愣然望著那張單子,喃喃說著:"情況真的這麼糟嗎?"父親曾因酗酒住院多次,但她還是第一次收到這種單子啊!

  "賀先生無法自行移動、無法順利呼吸,而且沒有意識。如果情況沒有改善,醫生認為可能會成為植物人,當然,這是指生命跡象能穩定的話。希望你先做好心理準備。"

  植物人!?淚水再度決堤,直直滴落、潤濕了手中的通知單。

  她轉頭看著父親,酒精麻痺了他整個人,就算救回來了,他還是不會戒酒,然後她們得又陪他沉淪在地獄裡,不是嗎?

  賀妮妮深吸一口氣,"我決定……"放棄救我父親。話還沒說完,父親的視線突然接上她的,這回他沒有視若無睹地移開,反而直直盯著她,然後

  笑了。

  他真的咧開嘴笑了!狂喜的賀妮妮什麼也沒想便直覺地撲上前去,"爸!我是妮妮呀,你看到我了,對不對?"

  賀德旺無法說話,但他的眼光牢牢定在女兒臉上,咧著的嘴笑得很開心!

  賀妮妮急切的拉著護士的手,"求求你!救救我爸爸!求求你們,無論如何要救救他!"

  護士點頭,"我們會盡力的。你先在這裡等一下,我請醫生過來看看。"

  醫生來了,賀妮妮站到一旁,看著醫生仔細的為父親檢查。

  她們已經大半年不理他、任他自生自滅了,沒想到他恢復意識的剎那間,沒有怨怪、沒有責備,而是給她溫暖的笑!

  醫生檢查完畢之後搖頭,"病人到院時腦部有缺氧的狀況,腦細胞很可能已經受損,因而失去知覺和運動神經功能--"

  "可是他剛剛對我笑了!"賀妮妮打斷醫生的話。

  家屬通常都會有這樣的感覺。醫生諒解地點點頭,"就目前看來病人確實沒有知覺,我只能說臨床上不太可能恢復正常。我們目前能做的只有先穩住他的生命跡象,其他就等奇跡了。"

  賀妮妮木然走近父親,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真誠的對她笑過了!衝著這個笑,她願意繼續沉淪在地獄裡!究竟是血親,再恨再怨,在他面臨生命的關卡時還是狠不下心不理,即使他變成植物人。

  ******

  走出加護病房,賀妮妮撥了電話想把父親的情形告訴姐姐們。

  "大姐--"

  還來不及說話,便被賀依依打斷,"債權人現在都在家裡,媽媽很著急,我跟盼盼決定接下出版社,暫時就我們兩個自己來做,以便將人事費用減到最低。你能幫忙嗎?"

  連出版社也即將不保?接二連三的事讓她相信跟他是注定無緣的,賀妮妮作了決定,"我明天就辭職。"

  賀依依知道她的心事,歎了一聲,"妮妮,辛苦你了。暫時先這樣,等穩住出版社了再回去工作,嗯?"

  不想讓大姐操心,賀妮妮避重就輕地說:"沒關係,我本來就做得有些累,早就想辭職了。"

  歎息聲再度傳來,不想再讓大姐內疚,賀妮妮趕緊說:"大姐,你知道爸爸又住院了嗎?"

  說到父親,賀依依的聲音瞬間變冷,"上回他住院,醫生就說他的內臟都壞得差不多了,要是再不戒酒就是自尋死路。既然如此,乾脆讓他順其自然,死了就算了,只有他死了,我們才能得到解脫!"

  聽到她身邊傳來債權人不滿的咆哮,賀妮妮不想讓姐姐再為父親的事煩心,沒敢說出她其實已經在醫院了。

  賀依依仍然察覺到小妹似乎有些不對勁,"你去醫院了,是嗎?"

  "沒有,我現在跟同事在聚餐。"賀妮妮趕緊否認。

  "沒有就好。家裡很亂,我要跟人家談怎麼還債,你慢慢玩,別急著回家。"賀依依又叮嚀道:"盼盼也在,沒事的。我們處理得來,別擔心。晚一點再回來,知道嗎?"

  妹姐們從小就是這樣,總是無怨無悔的扛起一切,該是她幫忙分擔一些責任的時候了。

  "我知道。那我晚一點回去。"大姐,我會負責照顧爸爸的,你放心,不會再讓他連累到你們的!賀依依還是有些不放心,仍是細細交代,"別去管他,聽到沒?他連媽媽最重視的出版社都能敗掉了,沒什麼是他做不出來的。別傻傻的心軟!你不忍心,就讓我來做壞人好了,要是有報應就由我一個人承受。"她苦笑,"至少不會全家都陪葬。"

  賀妮妮裝出輕快的聲音,"我知道啦,不會管他的。你去忙吧!"掛上電話,走回加護病房,為父親辦了轉院手續,不想讓大姐她們再為了父親的事情而煩心。

  過去大姐跟二姐都夠苦了,現在就由她自己承擔下父親吧!無論父親即將為她帶來什麼樣的劫難都無所謂,她不在乎了。

  予希,總算有勇氣離開你了。

  想得灑脫,心情卻是沉重的。賀妮妮站在家屬休息室外等待辦理手續,望著窗外的眼再度被淚水佔據。透過朦朧淚眼,她看到豎立在遠處的摩天新光大樓,公司就在它的斜對面,被林立的大樓重重掩蓋,一如她的感情。

  總以為只要默默陪著他就夠了,然而自己畢竟是貪心的,擁有了他的友情後還妄想著要他的愛。她是因慕愛才把自己交給他的,那他呢?可是因為有些喜歡自己,才願意發生關係的?

  心一陣陣的揪著,淚也撲簌簌地落著。予希,讓我最後一次再聽聽你的聲音,然後我會把它牢牢放在心底。她暗暗告訴自己。

  賀妮妮拿出手機,正要按下席予希的手機號碼時:

  "賀小姐!救護車已經準備好羅!"

  護士突然的一喊,讓她停住按鍵的動作,"好!我馬上就來。"她怔怔望著來不及打出的電話。唉!連想聽聽他最後的聲音都沒能如願,他們的緣分真的到此為止了吧!

  "賀小姐!"護士又催促。

  賀妮妮快步走出,和醫護人員一起推著父親上救護車。望著身上插滿維生管線的父親,今後她的擔子越來越重了,至於感情,就塵封在心底吧!

  既然無緣,強求也強求不來的……

  ******

  轉入的醫院設備更齊全,並附設植物人安養中心,相信父親能得到最好的照顧。她決定瞞著姐姐們獨自負擔父親的照護費用。

  現在,只剩下最後一件事情沒有處理了--

  鈴!刺耳的電話聲吵醒了熟睡的施君儀,她沒好氣地拿起床邊的話筒,

  "喂?現在很晚了還打電話來吵人?要是打錯的我會罵人喔!說!是誰?"

  "施小姐,我是賀妮妮。"

  "拜託喔!我只不過是你的情敵而已,又沒深仇大恨,犯不著擾我清夢吧!晚安,明天再跟你說!"

  "施小姐,等一下!拜託!"

  施君儀撈回被丟在一旁的話筒,"幹嘛啦!我很想睡覺耶!對了,剛剛我才夢到跟希去約會。"其實夢裡的人是冷醫師啦!嘻嘻,氣死你!

  賀妮妮露出很淡的微笑,"君儀,幸福是什麼?"喊她的名,因為她們愛上了同一個男人。

  "你半夜不睡覺就為了問我這個無聊的問題?"施君儀打了個呵欠,將話筒放在耳旁的枕頭上,"幸福啊?幸福就是跟所愛的人在一起,長長久久的,這就是幸福吧!"

  "那你愛予希嗎?"賀妮妮小心翼翼的問。

  "那當然!我打從讀書就愛上他了!記得嗎?他對我有責任的!"施君儀又打了個呵欠,不負責任地說著。

  "我記得,因為他丟出去的球不小心打中你的頭。"賀妮妮輕笑出聲。

  "不管怎樣,他K到我是事實,他對我有責任是無庸置疑的!"施君儀相當堅持。

  "那,君儀,你要幸福喔!"

  賀妮妮的聲音很輕很柔,讓施君儀幾乎要睡著了,她邊應著:

  "幸福?會啦,我會幸福的。只要你讓我接續剛剛被打斷的夢。"好可惜哪!夢到斯文的冷醫師約她出去耶!

  "那就好。"賀妮妮吸吸鼻子,"對不起,打擾你睡覺了,晚安。"

  等等!她好像在哭,施君儀努力把很重的頭往話筒那兒移動,想聽得清楚些,"喂!你怎麼了?""沒事啦,你趕快睡吧!"賀妮妮故作輕快地說:"雖然予希對你有些冷淡,但我想以後就會好的,你別介意喔!"

  這口氣真像在托孤!施君儀不甘不願地拿起話筒,"喂,你到底在幹嘛啦?通常半夜打電話給情敵要不就是不出聲、要不就是撂狠話,沒有人像你這樣好像在托付什麼似的!"

  "沒有……"

  她的嗓音有明顯的哭音!

  "妮妮,你到底怎麼了?"施君儀也慌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事。"賀妮妮深吸口氣,"君儀,我會永遠祝福你們。再見。"

  "喂!"她掛掉了!施君儀氣惱的瞪著嘟嘟響的話筒。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難道她跟席予希吵架了?不管了,還是睡覺吧!

  躺回床上的施君儀怎麼也睡不著,歎了口氣,坐起來撥了電話。算做件好事好了。

  她放意讓電話持續響著,就不相信吵不醒你!

  "喂!"

  席予希生氣的回應聲讓她很樂!"你睡著了啊?"

  "現在是半夜三點,如果你要跳樓,明天請早。再見!"

  "等一下!"施君儀急忙出聲制止他掛電話的動作,"你跟妮妮吵架了嗎?"

  聽到"妮妮"兩個字,席予希停住動作,"沒有,怎麼了?"

  "嘿嘿嘿……"看來他還不知道惹妮妮生氣了,果然是只呆頭鵝!

  "如果你只是想'嘿嘿嘿',我沒空理你!"

  施君儀故意吊他胃口,"我跟你說喔,剛剛妮妮打電話給我喔。"

  "妮妮?她說了些什麼?"在KTV不方便打電話,回家後她的手機就關機了,他以為她是因為昨晚睡得少才頭疼的,心想讓她好好睡一覺,沒想到她居然會打電話給施君儀!

  "沒什麼,只是祝我們幸福。"施君儀涼涼的說:"別說我沒提醒你喔。好了,球丟給你了,那我要睡了,別再吵我了!"說完就掛上電話了。

  席予希皺著眉,試撥賀妮妮的電話,她還是沒開機。應該沒事吧!

  一定是施君儀又發瘋了!懶得理!他壓下隱隱的不安,想著:明天上班再問妮妮,一定沒事的。

TOP

第九章

     "你再念一次!"這句話從席予希牙縫裡冷冷迸出。

  還要再念一次!?陳文慶苦著臉,
照著傳真一字不漏的念著:"賀妮妮因個人生涯規劃,請准予即日起離職。"

  砰!席予希用力一拍桌,將陳文慶嚇得往後跳了一大步。

  這封傳真是賀妮妮半夜傳來的,席予希一進出版社就聽到這個消息,馬上叫陳文慶將傳真拿來。她竟然真的說離職就離職!?

  "我不准!"

  "呃……"陳文慶擦擦汗,"報告執行社長,賀妮妮'已經'沒來上班了……"在他兇惡的瞪視下,趕緊改口:"是的,如果見到賀妮妮,我會轉達您不准她辭職的意思。"

  "把傳真放下,出去。"

  陳文慶如獲大赦地衝出辦公室,而執行社長有史以來第一遭大發雷霆的消息立刻傳遍了整間出版社。

  席予希瞪著那張只有寥寥數語的傳真,抓起西裝就往外走。

  好個賀妮妮!

  ******

  席予希到賀家狂按電鈴,許久,一個婦人由門縫裡冒出頭,看到凶巴巴的他,怯怯地說:"如果你要收賬,請留下資料,我們會盡快解決。"

  這婦人的眉目之間跟賀妮妮有幾分相像,席予希說:"我不是來收賬的。方便讓我進去一下嗎?"

  賀母雙手拉住前襟,瞪大眼睛說:"那你是來找賀旺德的?對不起,他現在不住在這裡了!"接著加重語氣說:"以後也不會再出現了,我們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了!"

  席予希舉起手,捺住性子對賀母說:"伯母,我是妮妮的朋友,請問她在家嗎?"

  "妮妮啊?"賀母這才後退,把門打開,"請進。"

  她雙手握在身前,"妮妮出差去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耶!"

  出差?他正皺起眉頭,房間裡突然走出一個表情嚴肅的女人,說:"媽,你去休息吧!讓我招呼客人就好了。"

  賀母說:"沒關係,這點小事我還可以做,你們要忙出版社的事已經夠辛苦了!簡單的就讓我來分擔吧!"

  賀依依還沒說話,賀盼盼也從房裡走出來,"媽!醫生說你要多休息,你忘了嗎?你先好好休息,等身體恢復了再幫我們好不好?"她攬著母親的肩,半哄半推的將她帶入另一間房間裡。

  客廳裡只剩席予希跟賀依依。

  這個戴著眼鏡、髮髻一絲不亂的,想必就是妮妮提起過,那個個性嚴謹的大姐;而身材高挑、舉止嫵媚的應該就是她的二姐吧!看來賀母並不知道妮妮已經離職了,而她們知道。

  席予希單刀直入的問:"妮妮呢?"

  他親密的稱呼讓賀依依輕輕地挑了挑眉,不著痕跡地審視著他。果然是個出色的男人。

  她轉身往房裡走,"這裡說話不方便,請跟我來。"

  走進房裡,才發現這是一間凌亂的辦公室,桌上堆滿了剛印好的書及尚未排版的稿件。

  賀依依淡淡的說:"有些亂。"然後隨即切入問題,"你就是讓妮妮願意離職的原因?"

  席予希的俊眉牢牢打了個結,"她的離職與我有關?"搞什麼?她要維持公事關係也由她了,難道他還不夠順著她?

  門開了,賀盼盼走了進來,"媽已經吃了藥,睡著了。"

  賀依依點頭,走回座位,"那你跟他說吧!我很忙。"

  忙?他丟下幾億元商機的版權會議來找人,而這個把家裡當成辦公室的女人居然說"她很忙"!?

  賀盼盼說:"我們家的出版社發生了一些問題,昨晚我們都決定辭掉原有的工作回家裡幫忙,而妮妮也答應了。"她又補一句:"毫無掙扎的答應了。"並滿意的看到他的臉色更加沉鬱。

  "我不准!"

  賀依依對他的話微微挑眉,繼續低頭忙著。

  賀盼盼對他口氣裡的狂妄不以為意,嫣然一笑,"如你所見,現在這個出版社只有我們姐妹撐著,正巧妮妮願意回來幫忙,我們沒有理由拒絕。或許……你願意告訴我們,你跟妮妮之間發生什麼事了嗎?"

  席予希不願意多談,只想趕快找到她。"她現在在哪裡?"

  賀盼盼不著痕跡地看了眼無意幫忙的大姐,決定繼續試探他,"你紆尊降貴地來找妮妮,是為了公事還是私事?"

  即使她們是她的姐姐,他的耐性也已經用盡,"如果在這裡問不出消息,我自己去找。"

  "等一下!"賀盼盼喊住他,"你對妮妮是認真的嗎?"

  "無庸置疑。"

  賀盼盼稍稍鬆了口氣,又說:"問題是妮妮知道嗎?"

  席予希半轉過身,"她不知道嗎?"他從來沒想過她會不知道!

  看著訝異的他,賀盼盼歎口氣,"我想她是不知道,要不然也不會說離開就離開。雖然家裡確實需要幫忙,但也不是非要她辭職不可。更何況她還決定自己照顧住院的父親,除非路走絕了、心如槁灰,否則我們都不會想去面對父親的。"

  她以為自己可以把父親藏起來,默默扛起照顧的責任,卻沒想到她們早就看出她的不對勁。之所以不說,是因為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等出版社上了軌道,她們就會找她說清楚的。

  坦白說,對妮妮會作出獨自照顧父親這個決定,她們也感到驚訝,她們對不負責任的父親沒有那麼深的感情。妮妮會決定一肩擔起照顧父親的責任,想必也是因為感情上受了傷,才會作出這種決定。

  雖然她說的輕鬆,但聽得出來她們對父親的評價始終不高,席予希暗自記下要找人查查這一家子究竟是怎麼回事。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搞清楚妮妮的心!

  他耙耙頭髮,"她不知道?怎麼可能!"他們不是最佳搭檔、最好的朋友嗎?她總不會以為男女之間真的有純友誼吧!況且他們都發生關係了,難道她以為他是哪種閒來無事會隨便跟女人上床的人!?荒唐!

  他搖頭,"不可能!她親口說過愛我的,不可能不知道我對她同樣認真。"

  賀盼盼淺笑問道:"那你跟她說過你的心意嗎?"

  "我--"席予希啞口,"她應該知道的。"

  "這些都是你以論。但女人跟男人最大的不同是,女人是用情感在談感情,跟男人用理智判斷是不一樣的。"賀盼盼頓了頓說:"我想,妮妮並不知道自己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會嗎?席予希瞪著她,她這麼說好像這一路走來,他們都是在互相揣測彼此心意間度過。

  他的心意一直很明確,從第一次採訪,他決定幫忙她時,就對她有了好感,隨著相處時間增多,她的天真與善良更讓他深深喜歡,更何況她對他的細心照顧,他不是沒有看在眼裡的。

  如果沒有認定了她,怎麼會讓她照顧,絕對會避之惟恐不及的!他對施君儀的避而遠之她也看見了,應該都明白的呀!

  但,仔細回想……那天早晨她的態度確實很奇怪,也正是因為在發生關係的第二天她的態度立刻變得疏離,讓他不高興,昨天在KTV才會對她有些冷淡,這也是順著她的要求公事公辦。

  賀盼盼打斷他的思緒,"妮妮的心很單純,只要你對她好一點,她就會死心塌地的對你好。我想她會離開,想必是經歷過太多次的傷害,讓她終於看破。也許,你沒有確實表示出對她的在乎。"

  席予希看著她,卻不知該如何反駁。他是沒有在言語上確切表達出來,也許,就是因為他以為她懂,才會讓她陷在不確定之中。難怪最近她的情緒轉變得好快!

  "我會找到她!"

  "我們剛接下桃園旅遊服務中心的導覽摺頁。"一直沉默的賀依依忽然開口。

  席予希不解的挑高眉毛。他知道有些私人工作室會接下承做導覽摺頁的Case,如果她們這家小出版社也接下這種案子倒不慎得納悶。

  只是,為什麼要告訴他?突然,他靈光乍閃:

  賀盼盼撩發淺笑,說出他心裡的答案:"妮妮現在在北橫。"

  他的視線瞄到她揚起的手腕內側有幾道刀痕。割腕!?

  注意到他的注視,賀盼盼不著痕跡地放下左手,臉上依然帶著笑意。

  仔細望著她的眼裡,發現她的眼睛裡有著深深的愁緒,怎麼有人能將情緒隱藏得如此深斂?席予希看著嚴肅的賀依依與雖然帶笑,卻不開心的賀盼盼,很慶幸他的妮妮比她的姐姐們率直。

  怎麼樣的家庭環境會造成她們姐妹這樣迥異的個性?他該深入探索這個妮妮從沒提起的部分。

  "謝了!"有了既定的方向,席予希環顧了一下亂七八糟的房間,"需要幫忙嗎?我可以提供任何幫助,包括資金以及人力。"

  "謝謝,但我們想靠自己。"賀依依堅定的說,賀盼盼也點頭認同。

  "好吧!"他留下名片,"如果有需要隨時都可以找我,不必客氣。另外,如果有妮妮的消息,也請立刻通知我。"

  ******

  其實,旅遊服務中心給的資料及照片很齊全,不需要賀妮妮再跑一趟北橫,但心裡彷彿有道聲音呼喚,她就是想再走一趟北橫,甚至不惜借口說要找更好的景點拍照。想起大姐鏡片後瞭然的眼神,她有些心虛,卻還是堅持。而賀依依也不阻攔,便讓她來了。

  賀妮妮將車子停在北橫入口的加油站加油,上一次也是跟他在這裡加油。那是從東眼山採訪歸來那天,加完油後他隨口問要往哪條路走,賀妮妮順手一指說,左邊往大溪,右邊往宜蘭,我們去宜蘭買蜜餞好了!

  他們都不知道那條路是往北橫去的。

  "小姐,油箱加滿了。"加油站人員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賀妮妮喃喃道謝,甩甩頭,甩去所有與他有關的想法。

  彎入北橫,路旁景色依舊,只是時序已進入春天。真快!上回來時還很冷呢!

  上回他們誤入北橫,一路上越走越冷,第二天才知道那裡竟然下雪了。降雪前的拉拉山氣溫好低,毫無準備的他們卻玩得很開心,跟原住民一起喝水蜜桃酒取暖,臉是紅的,心是熱的。不像現在,雖然車外是一片春意盎然,她的心卻暖和不起來……

  不知不覺地,淚水又模糊了視線,賀妮妮有些負氣地擦去淚水,第無數次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他了!現在該擔心的是父親的問題。

  不敢讓姐姐們擔心,她只能先向銀行貸款,好支付安養中心的費用。家裡出版社的工作也不能不幫忙,經濟壓力逼得她什麼都不能想,現在只希望能跟姐姐們把出版社做起來,至於感情……

  從決定照顧父親那時就注定要放棄了。

  車子彎入上巴陵,路越來越狹窄,她才發現自己居然不知不覺循著曾經跟他走過的路走。唉!就算做個告別--告別這段癡戀吧!

  她才下車,部落裡便走出一位滿臉笑意的原住民!

  "小姐,來卡拉玩喔?要不要去看神木?"

  "卡達,你不記得我啦?"賀妮妮微笑說著。

  卡達露出缺了門牙的笑容,"啊!我記得的啦,上次你跟一個先生有來過啦!就在我家喝酒,我們還聊得很開心,我居然給忘記了啦!"他比比深色的車窗玻璃,"你男朋友沒來喔?"

  賀妮妮臉上閃過一絲黯然,"沒有,今天是我自己來的。對了,我想到上回你帶我們去的那棵大神木那裡拍照,可以嗎?"

  "可以呀!"卡達領著她走向自己的車,"今天只載你一個漂亮小姐,我用新買的休旅車來載,不要坐老爺麵包車啦!"

  "那就謝謝你羅!"在他爽朗的笑容下,賀妮妮也收拾起心情,準備工作了。"我把車子停在這裡可以嗎?"

  卡達看了看,"這裡路窄,怕會車時會被A到,不然你把車子停到我家後院,比較不會被A到啦!"

  賀妮妮點點頭,停好車子後搭上卡達的車。要往神木區的路很陡,她沒有把握能自己駕駛,而且有當地人帶,能拍到更美的照片。

  ******

  以電話交代警局的朋友幫忙查賀家的資料後,席予希便開車往北橫走。他沒忘記要在復興鄉先加滿油,上回來時如果沒先加油,貿貿然便往宜蘭那方向走,車子大概會停在路上動彈不得吧!

  想起那回的經歷,有些冒險,卻格外甜蜜。不管她為了什麼說走就走,他一定要追回她!

  "先生,油箱加滿了!"今天的客人怎麼回事?剛剛有個小姐也是一樣,老在發呆!

  "謝謝。"付了錢,席予希發動車子往山路駛去。

  經過巴陵,他腦裡突然乍現一道靈光,熟練地大回轉,往上巴陵走……既然是來拍照的,她應該會拍神木!

  停好車子,放眼望去只有寥寥幾輛當地人的載客車,沒看到有外地車。難道猜錯了?席予希不放棄,走到上回熱情邀他們共飲水蜜桃酒的卡達家裡。

  "請問卡達在嗎?"

  出來的是卡達的老母親,她操著不太流利的國語說:"卡達不在的啦!"

  "請問卡達是不是載一位小姐去神木區拍照?"他抱著一絲希望問。

  她聽不太懂國語,只聽得懂"拍照",她最不喜歡拍照了,這些平地人怎麼回事?她是多長了一個鼻子還是眼睛?老是要拍她!

  老婦人揮揮手,"沒有拍照,不要拍照的啦!"

  "謝謝。"卡達的麵包車還停在門口,顯然她還沒上神木區,難道她在路上發生什麼事了?不,一路上沒有看到任何事故發生,她不會有事的!

  告別老婦人後,席予希踱回車旁,凝望著滿山新翠。妮妮,你在哪裡?

  既然確定她在北橫,而要上神木區一定得請部落裡的人帶路,他決定再等一下。

  ******

  "這個神木漂亮喔!"卡達說:"這裡的土好、人好,所以神木也長得好啦!"

  賀妮妮邊拍照邊笑著回答:"對,你們好幸福,可以跟神木作伴。"

  卡達熱心介紹:"從這裡照,這個角度照出來最漂亮的啦!"

  賀妮妮的笑凝在臉上,上回卡達也熱情的介紹他們站在這兩棵樹前拍照留念,還說這是夫妻樹,相愛的兩個人站在樹下就能永結同心。

  還記得當時的席予希哈哈大笑,把羞紅著臉的她攬入懷裡,大方請卡達幫忙照相。

  景色依舊,但卻已人事全非了啊!

  她沒聽見卡達的話,直到眼前出現卡達關心的表情,才發現自己又流淚了。反手擦去淚痕,她尷尬的扯出笑臉,"我沒事,只是眼睛不太舒服……"

  憨厚的卡達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嗯,我們的祖先都說這裡最有靈氣了,才會有那麼多的神木,聽說只要對著這裡往山谷大聲叫出願望,都能實現的喔。"抓抓頭,"你要不要試試?心情會好一些的啦。"

  她以荒走這一趟就能告別對他的愛,但她錯了。

  她不後悔愛他一遭,卻不知道將如何度過沒有他的漫漫人生,如果可以許願……

  能許什麼願呢?

  賀妮妮雙手圈在嘴上,用力的朝山谷大喊:席予希、席予希、席予希!

  一聲聲、一句句都是她最深沉的愛戀……直到聲嘶力竭,賀妮妮才拖著疲憊轉過頭:"卡達,我們回去吧!"

  ******

  席予希、席予希、席予希--

  席予希隱約聽到山谷裡迴盪著自己的名字,像是妮妮的呼喚!

  心裡一動,不!他不能浪費時間在這裡等待!

  席予希、席予希、席予希--

  一聲聲、一句句彷彿催著他趕快尋找她。當她的呼喚轉為嗚咽的風聲,席予希心疼不已!迅速發動車子,追著風聲而去。

  從神木區下來的卡達只來得及看到呼嘯而走的車尾,"在山路也開得這麼快,真是糟糕的啦!"忙著收拾情緒的賀妮妮從上車後就低著頭,不讓卡達看到她眼底藏不住的哀傷,直到車子停妥,她輕聲道謝,下車走向自己的車子。

  卡達的老母親聽見車聲走出來,用山地話哇啦哇啦的告訴他:

  "有個年輕人要找你,可能也是要租車的。"

  "那人呢?"

  "不知道。"老婦人仍有些氣,"他還說要幫我照相,討厭!"

  "別理他!"卡達安撫母親,對從後院駛出車子的賀妮妮揮揮手,"小姐,下次帶男朋友一起來,我請你們喝酒啦!"

  賀妮妮禮貌的微笑一下,旋即駛離。沒有下一次了,卡達,再也沒有下一次了……

  再走北橫是想忘記,沒想到卻記得更深、更牢!

  他們都在同一條路上,卻陰錯陽差地錯開了,看著同樣的美景,卻同樣無心欣賞。

  春天的北橫,迴盪著濃濃的寂寞。

TOP

第十章

  合上厚厚的報告,席予希的心狠狠揪著。天底下竟有這樣的父親!

  他要上賀家問個清楚!

  來到賀家--

  賀盼盼瞄了眼他手中的報告,說:"她有心魔。"

  "心魔?"席予希瞪著她,"你在胡說些什麼?"

  賀盼盼露出別有意味的笑,"那個心魔就是我們的爸爸。"

  她也這麼說自己的父親?席予希忍不住開口:"伯父或者不是盡職的父親,但總是你們的父親,你們這麼說他不會太過分了嗎?"

  他跟父親不是很親近,但他們始終關心著彼此。雖然沒有說出口,但都瞭解對方的心意。對他來說,親情是與生俱來、不可抹滅的!如果不是對幫忙調查的那個朋友有信心,這份報告就像拚命灑狗血的肥皂劇般誇張!

  賀盼盼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他絕對不只是不盡責的父親,讓我告訴你沒有報案的部分……"

  聽完了她的話,席予希一陣愕然,終於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這般差勁的父親。

  "妮妮呢?"

  "出去了。"面對他眼底聚集的火氣,賀盼盼無辜的攤開手,"我已經很盡力地把她的行蹤告訴你了,誰知道你們總是碰不到面!"

  "我在這裡等。"席予希咬牙說。就不相信會等不到她!

  "我媽有憂鬱症,你又老繃著個臉,我怕會嚇壞她耶!"喔喔,被瞪了。賀盼盼還是皮皮的說:"她現在應該在觀光局交件,你要不要去碰碰運氣?!"

  沒看過他們相處模式,不過她想這男人在妮妮面前應該不會這麼冷淡才是,要不然他帥歸帥,但老掛著嚴肅的表情實在讓人不想靠近。

  正因為他對妮妮是特別的,她們才放心把妮妮交給他……至於剩下的,就讓她來吧!

  看到她拿起皮包往外走,席予希問:"你要去哪裡?"他看得出來她彷彿下了什麼決定似的。

  賀盼盼回頭,輕鬆地說:"去解決一件事。"總要有人去解決的,換她來做不孝女吧!

  "你--"席予希看著佯裝輕鬆的她,擔心她又會做出傷害到自己的事。

  從報告裡知道,她的手筋曾經被自己切斷,那道刀疤看來實在怵目驚心!

  "別擔心。你還是把心思放在怎麼勸回我妹妹吧!再見,祝福你們。"

  她說的祝福像訣別!席予希走到門邊,只來得及看到她駕著車子疾駛而去。

  擁有這種不負責任的父親,賀家三姐妹都承受著同樣的煎熬……

  現在先去找妮妮要緊!

  ******

  賀妮妮送件到觀光局,正等著比稿,等著等著又想到他。

  媽媽說他來找過她幾次,正巧都沒遇上。面對家人眼裡的詢問,賀妮妮卻什麼都不肯說,既然決定要離開他了,多見一次便多傷心一回,於是她只能更努力地躲得遠遠的。

  她一天工作近二十個小時,沒命的勞役著自己,試圖用忙碌來趕走思念。只是身體越疲倦、心裡越累,越無法抹去他的身影。

  姐妹們雖然沒有明說,但應該猜到是她把爸爸藏起來了。昂貴的看護費用是一筆很大的負擔,她希望能扛得下來,至少在姐姐日後追問時,能笑著回答不需要她們操心。

  只是真的好累好累,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當淚水慢慢聚集的時候,賀妮妮高仰著頭,拒絕讓它滴落。她沒有哭泣的時間!

  "賀小姐?"觀光局的櫃檯小姐喊她。

  她露出笑容才轉過身,"課長已經看完我們的稿子了嗎?"

  "不,是有訪客找你。"

  誰會來找她?賀妮妮一愣,轉頭看見席予希站在入口處,她無法移動、無法思考,只能呆呆的看著他向自己走來。

  席予希立定在她面前,沉黑的眼瞳裡滿是指責,這指責像根悶棍擊中她。她挺直腰,說:"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這是你惟一想說的?"她的平靜讓席予希的火氣再度上揚。

  她還能說什麼?賀妮妮轉身走到樓梯間,趴在窗台上,視線漫無目的地遙望著,刻意忽視身後那道瞪著的視線。

  席予希走到她身旁,咬著牙說:"難道你真的沒有任何交代?"

  賀妮妮聽出他聲音裡的悲傷,卻沒轉頭看他眼底的愛意,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我真的希望我們能當一輩子的好朋友,但我不能。"

  我也不想只做好朋友!怕嚇到她,席予希只輕輕地問:"你總是那麼的開朗、那麼的善解人意,為什麼說走就走,連當面告別都不肯?"

  "這就是你的認知!"賀妮妮偏頭看著他,自嘲:"其實我不開朗,也不善解人意,我甚至很貪心,貪心的想要擁有整個你!"他瞳裡複雜的表情讓她不自禁地脫口而出:"我以為自己能把對你的愛隱藏得很好,以為自己能心甘情願地做你一輩子的好朋友就好了,但是我錯了,我想要擁有你的全部,不管是友情還是愛情。"

  她轉回頭,趴在交握的雙手上,"走吧,不要讓我把在你心目中最後的一點好印象都給抹殺掉了。"

  席予希伸出手,放在她瘦弱的肩上,"小傻瓜!你不說出來,我怎麼會知道你的心結呢?你難道沒想過,我其實也不只把你當成朋友?"

  是嗎?這是真的嗎!?賀妮妮望著他,他眸子裡的認真再確定不過了!天哪!他也喜歡她!?不是她單方面的愛慕而已!

  突然,手機震動了一下,安養中心的號碼出現在屏幕上,旋即因為沒電而斷訊。賀妮妮狂喜飛揚的心瞬間落入暗無天日的深淵裡。

  為了父親,她必須加倍努力再努力,才能賺到足夠的錢來支付安養中心的費用。從決定扛起這個擔子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與幸福絕緣!

  席予希沒注意到她的情緒,興匆匆的拉起她的手,"走!我們回家!"

  "家?"她的家是煉獄哪!賀妮妮抽回自己的手,對愕然的他說:

  "太遲了,這一切都太遲了。"她既然選擇照料父親,就必須放棄他。

  席予希不可置信地瞪著她,"你這是什麼意思?"

  既然手機恰好沒電,就讓他親眼看看父親的狀況吧!賀妮妮平心靜氣的說:"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

  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只報了個住址,就什麼都不說了。席予希邊開車邊瞄向一臉平靜的她,無論即將要見的是什麼人,他都會讓她知道,沒有人能再從他身邊帶走她!

  順著住址,車子開過蜿蜒的山路,來到一處偏僻的山拗。靜心醫院附設安養中心?她要帶他看的是……

  席予希跟著她走下車。

  "為什麼不讓你爸爸回家休養?"如果她決定照顧她父親,他可以一起分擔。

  他竟然知道這裡安置的是她的父親!?賀妮妮只訝異一下下,便淡淡說明:

  "我爸媽已經離婚了。"跟護理站打過招呼後,她帶頭走到父親的病房前,深吸口氣,才有勇氣推開門進去面對父親。

  然而,卻聽見一個令她意外的消息--

  "賀旺德離開了!"

  看護說賀盼盼剛剛才辦好轉院手續,因為是他的女兒,安養中心沒有辦法拒絕她堅持轉院的要求,只能趕緊通知賀妮妮,而在她來的途中賀盼盼已經早一步帶著賀旺德離開了。

  "怎麼辦?"賀妮妮拉著席予希的手,已經慌得六神無主。她沒想到二姐居然知道她把父親安置在這兒,而且還把他帶走!對她們來說除非逼不得已,否則誰也不會想要面對父親的,

  二姐遇到了什麼打擊?

  席予希將她攬入懷裡,輕聲安慰:"不會有事的,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在他溫暖的懷抱裡,賀妮妮放下所有的堅強偽裝,淚一直流著,終於不必再獨自面對所有的問題了。

  ******

  賀盼盼自從帶走賀旺德之後也隨著失蹤了。之前她接下某雜誌的外包採訪,但手上採訪到一半的名歌手的報導都還沒做完,眼看截稿在即,賀盼盼卻不做解釋就消失,她們心急如焚,卻無能為力。

  沒消息就是好消息,賀依依說。至少可以確定資旺德跟賀盼盼應該都沒事。

  席予希知道她心情不好,因此來出版社陪她做不支薪的打工小弟,從接電話到跑腿樣樣都來,誰教他愛上了她,唉!

  "還有工作要做嗎?"他嬉皮笑臉的問,方纔他只花了五分鐘就達件回來了。

  賀妮妮對他的神速從一開始的懷疑到現在已經見怪不怪了,一邊說著電話,一邊遞過來一份樣品,"要比稿的,上頭有住址。"她用唇語說。

  他逆來順受,住她差遣當快遞。裝出個萬分哀怨的表情後,靜靜接下她手中的公文封。

  噗哧!賀妮妮果然讓他給逗笑了!瞪了他一眼,急忙跟對方解釋:"對不起,我鼻子不舒服。"

  會笑了,他想念已久的笑容終於又回到她的臉上了!也不枉他如此犧牲,做了半個月白工!席予希飛快地在她臉上啄了一下,偷個香吻。

  賀妮妮瞬間臉紅,支支吾吾地說著電話,想瞪他,眼神卻怎麼也凶狠不起來,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揚長而去。

  心裡的怨慢慢的融化,他以執行社長之首,卻整天耗在她們這個小出版社裡,怎不令人感動?

  掛上電話,這才瞄到漏放了一張重要的海報在公文封裡,趕緊追了出去。

  只見席予希打開她家大門,喊著:"小李回來了嗎?"

  "執行社長,他還沒回來。"

  這是文慶的聲音?為什麼他們會出現在她家門外?賀妮妮決定不動聲色繼續看下去。

  "這裡有一份比稿要馬上送出去。小趙呢?"

  "小趙去軋票了。"見老闆往自己身上看,陳文慶立刻說明:"我在修圖,您說馬上就要的!"好在他在學校學過,不然堂堂執行社長秘書也要淪為跑腿小弟了!

  賀妮妮從窗簾往外看,赫!院子裡的休閒桌上真的擺著一台筆記型電腦!這就是予希"打工"的真面目?

  看著大家都這麼盡心幫忙,她的心像浸在糖水裡似的,好甜!

  席予希沒注意到身後感動的眼神,"這樣啊?那你們家家琪呢?幫忙跑腿一下吧!"

  "報告執行社長,您忘了要她在家裡寫小說嗎?"陳文慶提醒。沒想到居然誤打誤撞,讓她發現自己還有這項"特長"。

  "不管!你想辦法把這玩意兒送到,我要盯著我老婆看,很忙的!"

  喔!虧他能剝削員工剝削得理直氣壯的!

  "這……"陳文慶接下燙手山芋,很想哭!

  "我去送。"突然一道爽朗的聲音傳來。

  是社長!賀妮妮不敢置信地看著社長接下那公文封,他看了看住址,說:

  "重文書店?這老闆我熟,我送去,一定可以搞定。"

  喔!讓她撞牆好了!賀妮妮不敢想像客戶看到社長親自送件的表情!

  "爸!你不在社裡,跑來幹嘛?"席予希終於說話了。

  "社裡有其他人在,不會有事的!你們這裡這麼好玩,怎麼可以少算我一份?"席紹綸朝兒子眨眨眼,"我幫你追老婆!"

  "謝啦,"

  他、他、他居然沒有異議!不行,她得出面阻止!

  "社長。"

  席予希猛然轉身,這才發現她站在身後。

  賀妮妮給他一記"等會再算賬"的眼神,繞過他走出去,"謝謝你,呃……還是我親自去送件好了。"

  席紹綸哪裡肯依,拿著公文封就走。呵呵,想當初出版社草創時期,他也送過比稿件,好懷念呢!

  "社長!"

  席予希勾住她的手臂阻止著,"讓他去送,沒關係。"

  賀妮妮抬起頭,好甜好甜的喚:"予希。"

  他樂得暈陶陶的,"嗯?"

  無奈她剎那間便面目猙獰起來。"你說幫忙打工就是這種打工法?嘎?唔--"接下來的話都消失在久違的吻裡。

  他早就想狠狠的吻她了!吻去她的虛張聲勢、吻去她所有的委屈。也許問題還沒解決,無所謂,他的肩膀夠寬!

  "不行!"在理智將消失前,賀妮妮閃開,刻意忽視他灼人的唇,"二姐一直都沒有消息,我不能……"

  "咳咳!"大門外傳來一陣輕咳。

  沒吻夠的席予希狠狠瞪向來人。

  賀妮妮趕緊跳開,走向突然冒出的陌生人,"先生,有事嗎?"在腦子裡搜尋記憶,她確定沒見過這個看來斯斯文文的人。

  "你好,我姓章。"他遞出的名片被人空中攔截。

  "整型醫師?"哼哼,他就瞧這人不順眼,八成那副拿來騙人的臉也是整出來的!"我對她全身上下都很滿意,她不需要整型!"

  章醫師維持禮貌的笑容,略過這個喜歡蹦著臉的男人,對他護在身後的賀妮妮說:

  "你是賀小姐嗎?我是賀盼盼小姐的醫生,是這樣的,你姐姐出了車禍,喔!別緊張,她無恙。"大致上無恙,他暗暗加上一句,"不過我們認錯人了,把昏迷的她的容貌稍稍變得不太一樣,但請相信我的技術,她比以前漂亮許多……"

  席予希扶住快要昏倒的賀妮妮,從牙縫裡說:"說重點!"

  重點?他偷偷擦去額際的汗,堆出無害的笑容,"重點是她現在變成我的大嫂了--"

  咚!賀妮妮昏倒在席予希懷裡!

  "要不要我來急救?我雖然是整型醫師,但也學過CPR……"他好誠懇地建議。

  被瞪了!望著在他面前重重關上的大門,既然已善盡告知的義務,那應該沒有他的事了吧!從容退場……

  "先生!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陳文慶恍然想起,"啊!你就是他的弟弟,你們兄弟長得好像!"

  "噓!"他做出噤聲的手勢,"拜託你,假裝沒認出我,等半個月後再告訴賀小姐。"半個月後大哥應該就可以搞定大嫂了吧!他眨眨眼,"如果需要整型,我可以給你折扣喔。"

  ******

  屋裡。

  "我要去問清楚二姐在哪裡!"賀妮妮只是暈眩了一下,一會兒就醒了。

  "別緊張,你二姐不是會受人控制的人,如果不是出於自願,沒有人能逼她結婚。"席予希看著她鬆開領口裡的雪白肌膚,"既然你已經在床上了,我們是不是……"他低頭吻著她的脖子。

  "陳文慶還在外面!"

  "嗯哼。"他的吻來到她的耳畔。

  "小李跟你爸說不定很快就回來了!"他的吻讓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嗯哼。"他的吻挑逗著她的每一寸肌膚,也消去她不很堅定的拒絕

  至於賀盼盼跟賀依依……也會找到她們的幸福的。

  他相信!

-完-

TOP

發新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