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新話題
打印

[梵容] 狂君純情曲(已完成)

[梵容] 狂君純情曲(已完成)

楔子   


  暗戀,來的莫名其妙。  

  有個人、有個動作,會在猝不及防時,深深地打進你的心裡。  

  然後,程式啟動——  

  你再也不是原來的你。  

  湯雯稜是大華高中資優班的學生,聰明伶俐,是老師們讚不絕口的好學生,同學們高票選出的模範生。這份成功並不是偶然得來的,沒有人知道她每天花多少時間讀書。為了讓湯雯稜能夠安靜唸書,導師甚至借出休息室供她使用。  

  離開休息室時,天色已經黑沉了,湯雯稜暗惱看書看得忘了時間。偌大的校園裡只剩間歇傳來的蟲鳴,很明顯的,她是唯一還沒有回家的學生。  

  休息室的燈一關掉,四周立刻陷入徹底的黑暗。  

  她緊抱著書包,深吸一口氣,認命的穿過整排幽深的教室,踱向大門。  

  微弱的蟲叫聲隱約傳來,湯雯稜甩甩頭,將腦子裡一閃而過、關於校園的鬼故事拋到腦後,嘴裡喃喃背著課文,讓思緒沒法子空下來胡思亂想。  

  終於,湯雯稜走近了傳達室,在看見傳達室裡同樣一片漆黑時暗暗祈禱:  

  大門可不要鎖上了啊!  

  忐忑的走上前,門栓上冰冷的鎖頭證明今天的不幸。  

  可湯雯稜沒有驚慌失措的放聲大叫,反而冷靜分析現在的處境。  

  公共電話和教師辦公室都在遙遠的另外一頭,她實在不願意再經歷剛剛那種整條幽暗長廊只有她的腳步聲的恐怖經驗。  

  再說,工友伯伯住得遠,她怎麼好意思麻煩人家專程來開門?  

  那麼就只能走後門了。  

  大華高中其實沒有後門,校門不遠的牆外就是一片農地,那裡的圍牆最矮,蹺課、遲到的學生都從那裡進出以避開教官,所以被稱為「後門」。  

  湯雯稜幽幽的歎了口氣,往不遠的後門前進,這是最快的方法了。  

  鼻尖隱隱聞到香煙的味道,還來不及反應,腳下一彎過轉角,黑暗中幾點香煙的火光映照出幾條人影。  

  在看到同樣的制服之後,湯雯稜直逼喉頭的心臟回到原處。  

  還好是大華的男同學,不是不良少年!  

  她的出現讓幾個男生措手不及,抽煙在校規嚴格的大華來說,是足以記過的!大伙面面相覷地拿下香煙,有默契的盯著斜靠牆邊的頎長人影。  

  「很抱歉打擾你們了,因為校門關了無法回家,所以我想要從後門出去。」湯雯稜站在原處沒再往前一步,讓彼此都看不清對方的長相。  

  換作其他時候,道德感強的她,一定會痛斥抽煙的他們。但是今晚不同,她自己也要爬牆出去,又何必招惹是非?  

  來自黑暗中的審度,讓湯雯稜微微緊張。  

  抽煙,應該就算壞學生了,校風嚴謹的大華不會有流氓吧?  

  就在她猶豫著是否要往回跑時,突然,牆邊那道人影說話了:  

  「你看起來是好學生,爬得過這堵牆嗎?」  

  湯雯稜暗中吁了口氣,幸好他們不是壞人!  

  她瞄瞄高度到肩頭的圍牆,「有再低一點的地方嗎?」天哪!這怎麼爬過去?  

  其他人聞言低低的笑了出來,緩和了緊張的氣氛。  

  「小姐,這已經是『最低』的地方啦!」  

  「你幾年級的?我打賭你一定是沒翻過牆的乖乖牌喔!」  

  湯雯稜微惱的瞪著他們嘴裡的煙,咕噥念著:「抽煙有礙健康!」  

  眾人紛紛拿下煙,「你說什麼?」  

  湯雯稜忙說:「沒有,我說那真是太糟糕了!」就算抽煙會得肺癌也是他們的事,這時候還去刺激他們,真是蠢透了!  

  她偷偷瞄向自始至終都倚著牆的那個人,他明顯是這群人的帶頭者,而來自他喉間的低笑聲,證明剛剛的話一字不漏地全進了他耳朵裡。  

  「除非我幫你,否則你絕對爬不出去。」  

  幫?  

  明白她的疑惑,他說:「我舉起你的腰,你才能構上牆頭。」  

  向來冷靜的湯雯稜有些慌了,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裙子,真的要這麼不優雅的爬上去嗎?更何況夜色雖然暗沉,他們手中微弱的火光在靠近時,還是會隱約照出人影。  

  喔!天哪!湯雯稜額際隱隱發疼。  

  「謝謝你……我想,我還是去打電話好了。」她轉身欲離開。  

  「在將近十二點的現在?」他的話讓湯雯稜停住腳,發出挫敗的呻吟。  

  「還是讓我幫你吧!我們會把煙熄掉。」  

  湯雯稜不敢相信的轉過來。  

  他懂?他居然懂她的顧忌!這麼一個帶頭抽煙的壞學生,心思竟然如此細膩!  

  「那……麻煩你了。」  

  他率先利落的將煙蒂彈出,其他人也跟著按熄手中的煙,四周瞬間陷入完全的黑暗。  

  湯雯稜摸索著走到他身邊,然後感覺到一雙有力手臂牢牢的環住她的腰,毫不費力地將她送上牆頭。  

  電光石火間,就著牆外微弱的路燈,她瞄到了他的學號——  40402,是二年級的學長!  

  怕他也會看見她灼燙的臉,湯雯稜一鼓作氣跳下圍牆,站定後在牆的那頭輕輕地說聲:「謝謝。」  

  「老大,我們也該回家了吧?」  

  湯雯稜在圍牆的另一頭,驚愕的望著毫無遮蔽的農地。  

  他們也要過來了?路燈照耀之下,一切將無所遁形哪!  

  「再等十分鐘吧!」他不容置疑的聲音傳來。  

  湯雯稜真覺得他就是自己的英雄,有擔當又溫柔體貼!  

  就在那一天,湯雯稜遺落了她的心。  

  而後來,她依照那學號,查出了他的名字——  

  易霽浪。


[ 本帖最後由 貝瑞 於 2009-8-12 07:05 編輯 ]

TOP

第一章   

  宏裕律師事務所裡的律師,個個都是法界翹楚,必勝的戰績更讓他們成為別人爭相聘請的律師群。  

  「雷老闆,我們這裡的律師都是頂尖的,相信任何一位都能為您服務。如果您堅持一定要指定湯律師,恐怕有些問題……」李秘書翻了翻行事歷,「湯律師現在手中有幾件大案子,實在挪不出時間……」  

  一臉凝重的雷老闆不悅的揚起聲音:「我付得起價碼。不論多少,都開出來吧!我只要湯雯稜幫我提出訴訟!」  

  李秘書偷瞄角落沙發上,無動於衷看著報紙的湯雯稜,就知道她不可能接這個案子。  

  她臉上堆滿笑,和顏悅色的說:「雷老闆請息怒。事實上,這種要求履約的訴訟很單純,我相信其他律師一定也能辦得很周詳。湯律師真的沒有時間接下這個案子……」  

  「夠了!」雷嘉慶咆哮著:「我以為湯雯稜很行,沒想到不過如此,一聽到我要告的人是易霽浪都不敢接了!」他在其他地方已經碰過太多釘子了,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也不會找上費用最貴的宏裕!  

  「你說被告是易霽浪?」  

  「是又如何?」雷嘉慶轉頭看著走到他身旁的年輕女人。  

  「你好,我是湯雯稜,請多指教。」她伸出手來,很習慣的面對他不可置信的眼神。  

  頂尖律師就不能是年輕貌美的女人嗎?  

  就因為外貌無懈可擊,所以她花了比別人多幾倍的努力,來證明自己的能力。  

  「你願意跟我談一下案情嗎?」  

  「願意、願意!」雷嘉慶連連點頭。  

  示意滿臉疑惑的李秘書坐下,湯雯稜領著他進入辦公室。  

  「是這樣子的,原本我跟易霽浪簽下合約,由他借出二億供我周轉,我則以嘉慶建設作擔保。如果限期內無法償還,就將公司移轉到他名下。誰知道他在付出一億元之後,就不再履行契約了。」  

  「剩下的一億元原本應該在什麼時候支付?」  

  「上週一。我們還言明違約金一天一佰萬。他的延遲已經造成我周轉不靈了!」雷嘉慶連忙將契約影本遞出來給她。  

  那就是七天前了。湯雯稜詳細的看完契約內容。  

  「我建議你先提出損害賠償訴訟,然後依這份借貸契約,請求履約及遲延履約金。」  

  雷嘉慶喜出望外,「那你的意思是要接了?」  

  湯雯稜的眼裡有著不容置疑的決心,「請雷老闆盡速備齊所有證據,我會在研究之後,立刻申請訴訟。」  

  「謝謝你!祝我們合作愉快!」雷嘉慶喜形於色。聽說湯雯稜專攻民法,有了她,他絕對能打贏這場官司!  

  送走雷嘉慶,湯雯稜沒有對百般不解的李秘書作解釋。  

  走近落地窗,她看著高樓下的車水馬龍。  

  從高中畢業到現在,她已經快十年沒見過他了。  

  沒想到兩人正式面對面會在這種情況下。  

  她遙望著天際,想起自己年少時的癡戀……  

  ◆  ◆  ◆  

  如果說,湯雯稜是大華高中老師們,豎起拇指讚譽的好學生,那麼易霽浪就是讓所有老師徹底頭疼的問題學生。  

  湯雯稜利用經常出入教務處的機會,在第二天就查到幫她的人,是高她一屆的學長——易霽浪。即使是不問俗事的湯雯稜,都風聞過他的惡劣事跡。  

  聽說,他是為了避開掃黑行動,才進高中就讀的。  

  聽說,他老爸就是有名的角頭。  

  聽說,他在十歲那年,就因為幫派械鬥,而被交付保護管束。  

  「十歲的孩子就會打架?」湯雯稜佯裝不在意的問。  

  女同學回答:「對呀!聽說還是由他帶頭的呢!」她左顧右盼,神秘兮兮的跟湯雯稜咬耳朵,「我跟你說喔……他那時候拿的那柄西瓜刀,就有他半個人長呢!」  

  就這樣,湯雯稜不過輕描淡寫的起個頭,周圍的女同學們紛紛七嘴八舌地開始奉獻「聽說」。  

  沒辦法,寂寞的高中生涯嘛!而易霽浪又是風雲人物。  

  瘦高的他,有著一股深沉的氣質,加上圍繞著他的種種傳說,雖然長相不賴,卻少有女生敢接近。  

  湯雯稜走回座位,拿起書本,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深深欣賞他的狂妄。  

  乖乖女湯雯稜的世界,除了讀書還是讀書,規律而平淡。他……為什麼可以活得這麼率性?  

  從游泳池傳來的低沉笑聲,令湯雯稜不著痕跡的拿著書本,走到窗邊。  

  這節是他們班上的游泳課,剛剛她順便從教務處裡,順手拿出一張他們班的課表。  

  這是她生平做的第一件壞事……不!也許不是第一次……爬牆才是吧!  

  忐忑的心裡不可思議的湧上一絲快意!誰想得到,從小學開始就一直當模範生的她,骨子裡居然藏著劣根性!  

  斜倚著窗台,湯雯稜認真得像在背誦英文單字。沒有人往意到她的目光微微往下瞄,看著游泳池旁的人們。  

  她幾乎在第一眼就認出他來!  

  處在男同學中,邪肆的他,顯得突出。  

  一雙濃眉桀驁的微挑,上揚的嘴角明顯地透露著冷嗤,環胸的站姿更徹底將他的不馴表露無遺。  

  他這是在跟老師挑釁哪!  

  湯雯稜瞄向體育老師,素來嚴厲的他,反常的對易霽浪的態度沒有意見。  

  原來……連老師都不想跟他正面衝突!  

  如果不知道他內心也有體貼溫柔的一面,她應該會對這種  

  頑劣分子敬而遠之,可是,她卻不由自主的想替他種種的傳言,找個合理解釋,像——因為家庭因素才會混幫派,至於打架……她心疼十歲的孩子怎麼跟一群大人打?  

  湯雯稜竟然不捨了起來……為他童年的遭遇。  

  突地,他狂肆的大笑傳來。  

  原來有同學被拋到池裡了。  

  湯雯稜嘴角跟著淺淺上揚。  

  他們之間……連笑的方法都不同啊!  

  為什麼她一直拿自己跟他作比較?明明他們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啊!  

  上課鐘響,喚醒湯雯稜游離的思緒。  

  這是第一次,她翻開課本,卻背不下一個單字!  

  ◆  ◆  ◆

  大考過後的下午,湯雯稜總要留下來幫老師改考卷。  

  「謝謝你!不然老師可要忙昏頭了。」  

  湯雯稜有禮的微笑。她一直習慣幫各科老師做事。  

  英文老師先改好她的考卷,交給她當標準答案,「雯稜你真厲害,依然是滿分!」  

  湯雯稜還是淺笑以對,默默坐下來改考卷。  

  這陣子心確實比較不定,但是她不會因為任何事妨礙了自己,當學生就該把書讀好。  

  她迅速的改好一年級幾個班的考卷。  

  「雯稜,急著回去嗎?能不能再幫老師改二年義班的考卷?」  

  是易霽浪他們班!  

  她心臟驟跳了一下,臉上依舊毫無異樣,「好啊。」  

  她花了多一倍的時間,才改好易霽浪的考卷。  

  其實他寫的不多,是不會寫嗎?她立刻否決這個念頭。  

  幾題造句他都回答的挺好,偏偏讓題數較多的選擇題一片空白,猜都不猜。  

  這個人連考試都這麼隨性!湯雯稜微笑。  

  她故意將他的考卷拿給老師,「老師,這個人沒寫名字呢!」他只大刺刺的簽上豪邁的「BEN」,要不是有學號,她也猜不出是他的考卷。  

  老師看了一眼,歎氣,「唉!這個易霽浪又使性子不寫了。」  

  「也許是不會寫。」她故意說。  

  「你看看這些造句,文法都正確極了!這孩子就是愛耍酷,真是拿他沒辦法!」  

  「拿分數來玩?真是奇怪!」  

  「嗯。」老師放下紅筆,「其實這個孩子蠻可憐的,他媽媽很早的時候就拋下他跟人跑了,爸爸又混黑社會,忙得沒時間理他。可惜了這麼一個天資聰穎的孩子,我真怕他將來無法步人正途!」  

  想不到他的家庭這麼複雜!湯雯稜心裡有些異樣的感覺。  

  是心疼嗎?也許,她該做些什麼來幫他,至少,勸他不要走偏差了!  

  老師察覺她不尋常的反應,「雯稜,你認識易霽浪嗎?」  

  她微笑,「怎麼會呢?」  

  「我想也是,你們唯一能勉強扯上關係的,大概就只有都在校長心頭了。」  

  「哦?」  

  「你是心頭肉,他是心頭痛!」老師大笑。  

  湯雯稜淺笑,眉頭卻悄悄的擰上。  

  當一個全世界都放棄的人……很苦吧!  

  靜靜的改完剩下的考卷,湯雯稜告別老師,回家。  

  ◆  ◆  ◆  

  躺在床上,湯雯稜盯著天花板上的星辰圖案。  

  那是爸爸幫她做的,而襯底的夜幕則是媽媽的傑作。  

  她理所當然的接受爸媽的疼愛呵護,卻沒有想到居然有人會沒有父母疼惜!  

  湯雯稜抱起一旁的抱枕,心裡沉甸甸的。  

  那他有沒有人生目標呢?  

  她環顧溫馨的房間,最後視線落在整面都是書架的牆。當為  

  人主持公道的律師,是她的目標。  

  那易霽浪呢?高中混畢業之後會繼續讀大學,還是繼承父業?  

  一想到他戴上墨鏡、穿著黑西裝,指揮手下做壞事的樣子,她就心寒。  

  湯雯稜踉踉蹌蹌的起身,還不小心撞倒椅子。  

  被聲響驚動的母親來了,關切的問:「你怎麼啦?慌慌張張的!」女兒向來冷靜,幾乎沒有看過她莽撞的樣子。  

  跟在後面的父親也說:「怎麼啦?寶貝。」  

  湯雯稜扶起椅子,神情泰然的面對父母的關心,「沒什麼!突然想起一件事,一急就不小心碰到了椅子。」  

  母親關愛的眼神細細的在她臉上梭巡,直到確定她真的沒事。  

  她輕輕拍女兒的臉頰,「沒事就好,早點睡,剛考完試不要太累了。」  

  「嗯。」湯雯稜溫順的點頭。看著爸媽再三回頭之後,相偕下樓。  

  她以為父母的關懷是每個人都有的,沒想到,真的有人沒有父母疼愛……  

  她必須做些什麼,讓他知道,世界上還是有人真心在關心他!  

  ◆  ◆  ◆  

  易霽浪皺眉拿出抽屜裡的書籤。  

  這不是他的。  

  正想隨手射入垃圾桶,突然,背面的字跡引起他的注意——  

  人生的不完美有時更能成就偉大。  

  這麼纖秀的字跡明顯是女生寫的,而他們是男生班!  

  他翻過正面,是風景圖片,還有一些勵志的句子。  

  是誰在作弄他?為什麼?  

  一連串的疑惑湧出,易霽浪將書籤輕率的放在桌面。  

  坐在前面的小胖經過,書包不小心將書籤掃到地上。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撿起來!」班上的同學都知道,易霽浪最討厭別人動他的東西。  

  「不必了,那不是我的。」  

  「嗯……那我拿去丟掉。」剛把書籤放回原位的小胖,不知道該怎麼辦。  

  易霽浪的手啪的一聲壓住書籤,「我有叫你拿去丟嗎?」冰冷的眼神凍的小胖冷汗直流,嘿嘿陪笑。  

  其他的人立刻圍了過來,不善的看著小胖,大有只要易霽浪一點頭,就開扁的架式。  

  「回去坐好,要上課了。」易霽浪的一句話解除警戒。  

  小胖連聲道謝,輕手輕腳的坐回位置,小心地不再碰觸到他的桌子。  

  易霽浪眉眼一掃,絕對沒有人敢開他的玩笑。那麼……他的視線又落在書籤上,這是給他的?  

  他用手指夾起書籤,利落的射進抽屜——它一開始出現的地方。  

  ◆  ◆  ◆  

  湯雯稜洩氣的發現,昨天的書籤還在抽屜裡。幸運的是翻了個面,至少證明他有看過。  

  寫些鼓勵的話,是她想到可以激勵他的方式。  

  畢竟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要她千方百計地接近他、當面跟他說:「加油!別學壞了!」她不敢,也做不出來!  

  於是,湯雯稜想到用書籤表達關心。  

  怕被人發現,她提早到學校,雖然辛苦,但是只要他看到了,就算有代價。  

  湯雯稜小心的放好書籤,然後偷偷的在門口張望,在確定沒人之後,一閃而出。  

  回到她的教室時,心裡還噗通直跳。  

  從小到大沒做過壞事的她,沒想到一做就上癮了!  

  要是師長知道了,一定會嚇掉眼鏡。  

  湯雯稜迅速恢復冷靜,拿出課本預習。  

  壞事不只會做上癮,還會越做心越穩。  

  ◆  ◆  ◆  

  為什麼是我?  

  龍飛風舞的字體像極他不馴的個性,瀟灑的奔騰在抽屜裡的白紙上。  

  他有回應了!  

  湯雯稜拿出那張紙,將他的字跡緊緊貼在胸口。  

  她拿出筆,將空白部分撕下來,迅速地寫下幾句話——  

  記得嗎?抽煙有礙健康。  

  你無意的援手,我銘心的感動。  

  這有些冒險,但湯雯稜認為,即使他想起後門那段相遇,也絕對猜不出她的身份。  

  將白紙放回抽屜,把有他字跡的紙張仔細折好,擱在胸前的口袋裡,她的心噗通噗通的狂跳著,分不清是由於終於擁有他給予的東西,還是因為緊張。  

  走廊外遠遠傳來一陣聲響。  

  他們上完體育課回來了!  

  湯雯稜立刻慌慌張張的跑出易霽浪的教室,匆忙間,在樓梯轉角差點撞到迎面而來的一群人。  

  一雙健壯的手臂扶住她的肩頭,拯救她免於出糗。  

  一陣淡淡的煙味竄進鼻子裡,湯雯稜正想抬頭,視線卻膠著在他胸前的學號上——404021  

  天哪!是易霽浪!  

  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下跟他面對面的接觸,她覺得自己快要因為呼吸過於急促而休克!  

  湯雯稜力持鎮定的穩住不聽使喚的雙腳,低著頭囁嚅的說聲:「謝謝。」便飛也似地逃走了。  

  易霽浪對自己下意識的動作沒有特別的感覺,倒是她抖得厲害的樣子讓他覺得奇怪。  

  「那不是湯雯稜嗎?」小胖突然出聲。  

  湯雯稜?那個赫赫有名的模範生?  

  易霽浪向來不太理會朝會時台上的冗長言論,卻不得不對這個經常上台領獎的女生,有些模糊的印象。  

  這種乖乖牌,正經的讓人厭煩!易霽浪雙手插進褲袋,冷哼一聲,走回教室。  

  小胖疑惑的問:「她來幹什麼?這裡全是男生班耶!」  

  小其不客氣的敲他一記,「你家住海邊啊?管得那麼多?」  

  小胖哇哇叫:「喂!話不是這麼說,今天隔壁幾個班都出去校外教學了,整排教室只剩我們班在上課,你不覺得湯雯稜出現在這裡很詭異嗎?」  

  小其沒好氣的瞄他一眼,「難不成你認為她會來偷我們班上的東西嗎?真是夠了!」  

  沒理會他們的鬥嘴,易霽浪坐在位子上,突然發現抽屜裡又多了張新書籤,還有被撕了一半的白紙。  

  白紙上的字跡雖然潦草了些,卻不折不扣的跟書籤上的一模一樣。  

  易霽浪微微激動的抓起紙——她不是莫名其妙尋他開心的!書籤女孩的關心源自於那夜的幫助。  

  第一次有了些許線索,書籤女孩不再像虛幻的人物,而逐漸有了真實的感覺。易霽浪閉上眼睛,仔細的回想不久前發生的事。  

  那天的夜色太暗,根本看不到她的模樣!他懊惱的想。唯一還記得的就是她的身高了。  

  身高?  

  電光石火間,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慢慢成形……  

  就在此時,耳畔傳來其他同學爭論的聲音:  

  「湯雯稜一定是到老師辦公室啦!拜託,我們這種壞班,人家才不屑一顧哪!」  

  「她眼光很高的,學校裡好多優等生追她,卻沒有一個能讓她正眼瞧上一下。」  

  「對!」旁邊立刻有人附議,「人家是高高在上的模範生耶!我們不過是一群被放棄的壞學生,少在那裡胡思亂想了,你沒看到人家剛剛嚇得臉色發白的模樣嗎?搞不好回家後那件衣服都不要了呢!」  

  霎時,所有人把目光都凝聚在易霽浪身上,整個教室裡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自覺說錯話的人囁嚅著對不起,易霽浪擺擺手懶得計較。  

  教室裡又恢復笑鬧,只是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起湯雯稜的名字。  

  易霽浪將剛剛可笑的念頭甩出腦海。  

  她跟他是兩個世界的人,那種滿腦子只會讀書的人,是不可能會有這種風花雪月的想法的!  

  再說,看她剛剛嚇得魂飛魄散的樣子,只怕把他當成毒蛇猛獸了!  

  至於書籤女孩……  

  他決定先套套她的口風。  

  ◆  ◆  ◆  

  我能跟你見個面嗎?  

  紙上的問話讓湯雯稜嚇了一大跳。  

  他猜到什麼了嗎?  

  湯雯稜毫不猶豫地在旁邊寫著——  

  不能就這樣做朋友嗎?  

  如果你要斷了這份聯繫,歡迎。  

  繼昨天險些被發現之後,湯雯稜再也不敢在上課中,偷偷跑進他們教室,而特地提早一個多鐘頭到校。  

  她知道過慣夜生活的易霽浪,天天遲到,只有這樣,才不至於暴露身份。  

  不久前,班上有個同學因為跟學長發生關係,鬧得人盡皆知,最後雙雙落得休學的遭遇,讓湯雯稜引以為誡。  

  在這個連牽牽手都會讓人傳得不堪的校園裡,怎麼能夠讓同學們知道她主動跟易霽浪示好?  

  絕不能!  

  湯雯稜歎息,如果他的好奇心繼續發展下,去……這是最後一次放書籤了。  

  ◆  ◆  ◆   

  易霽浪眉頭蹙緊,她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得照著她的方法交往——如果這樣算交往的話——坦白說,這個女孩已經引起他的興趣了。  

  她膽子夠大,沒讓他的聲名狼藉嚇跑。  

  純然的關心不帶一絲索求,卻沁進他的心裡。  

  所有人都認為他剛強,只有她能輕易滲進他心中最脆弱的角落。這唯一的知交,他怎麼捨得放棄?  

  歎口氣,易霽浪瀟灑的在紙上留下兩個字——  

  隨你。  

  真的要放棄找出她嗎?  

  易霽浪苦笑,以他呼風喚雨的能耐,要揪出隱身在暗處的她,易如反掌,偏偏狠不下心面對萬一逼走她的可能——  

  狂傲的易霽浪終於動心了!  

  不得不妥協的屈服,受縛於害怕失去。  

  ◆  ◆  ◆  

  鼓勵書籤一直維持了快兩年,直到易霽浪畢業。  

  他的善意回應讓湯雯稜有了持續的信心,而因為必須提早到校,她也多了些讀書的時間,成績一直維持第一。  

  直到畢業典禮那天,湯雯稜首次體驗到心痛的感覺……  

  那天,湯雯稜代表在校生致辭時,她依舊一眼就在黑壓壓的人群裡認出易霽浪。可他突如其來的跟一個女生擁吻,卻令她的心緊揪了起來。  

  她一定病了,正常人的心不可能會有這種不正常的反應。  

  湯雯稜不由自主地看著他們旁若無人的激情,嘴裡念的是已經背得滾瓜爛熟的講稿。  

  在極度的痛苦中,她慶幸自己還能正常表現下去。  

  然而,她真正想做的,是衝過去質問他。  

  但,她有什麼權利指責他?他甚至不曉得她在單戀他!  

  直到現在,湯雯稜才發現自己的悲哀。  

  她以為自己無悔於躲在暗處默默付出,她以為自己的奉獻是聖潔的、不存絲毫佔有慾的。但是她錯了,錯的虛偽而可笑!  

  到頭來,她依舊貪戀他的注意,依舊在乎他的不知,而世俗的看法是她遲遲不敢表白的緣由!  

  是她自己堅持不讓他調查身份的,不是嗎?  

  也沒有人能預測,如果當時承認身份,又會是怎樣的發展?  

  木然的念完講稿時,她的淚水終於決堤。  

  她倉卒的下台,全校師生皆錯愕的看著冷靜的湯雯稜,有史以來唯一的一次失常。  

  對於師長的關心詢問,她匆匆以「頭痛」帶過。只有自己明白,痛的是心。  

  他那夜的溫柔讓她一腳踩下,越陷越深,終至滅頂;他今日的溫柔卻讓她痛不欲生,瀕臨崩潰——只因為他的溫柔不再給她!  

  衝進醫護室裡滿頰仍是止不住的淚,湯雯稜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讓久抑的心能再度呼吸。  

  這就是嫉妒嗎?這麼傷人的嫉妒也該令她清醒了。  

  從來,他們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是她一廂情願的付出;是她自以為是的認定他將接受;是她囿於被拒絕的難堪,而遲遲不敢表達,所以是她將自己推人這般難堪的境地!  

  心動,靜止;暗戀,幻滅,在她高二那年……

TOP

第二章   

  一個簡單的Case,
讓湯雯稜想起不堪回首的過去。  

  當年她單戀的男主角,卻成為案件的被告。世事多變,不是嗎?收拾起紛亂的心,她開始冷靜的研究這件案子。  

  從雷嘉慶給的資料看來,易霽浪明顯的具備違約的事實。湯雯稜主動申請開庭。  

  睽違十年,她沒有想到自己還會再見到他,但她相信自己有足夠的歷練平靜的面對他。  

  開庭時,易霽浪並未出庭,她不意外。  

  以赫赫有名的華鵬集團總裁來說,這種小案子當然請律師出面處理就行了。  

  但是,他的辯護律師沒有提出任何的反駁,卻跟庭上申請鑒定證物的舉動,讓湯雯稜不解。  

  為什麼?他們該明白契約一切合法,即使延期再審,也毫無把握呀!為什麼還要拖延?他難道不知道多拖一天,就要多付出一佰萬的違約金?還要加上因此造成雷嘉慶周轉不靈的損害賠償金?  

  如果胸有成竹,為什麼不拿出證據?難道……這個案子沒有表面上看來的簡單?湯雯稜沉思著。  

  「湯律師,為什麼不能速戰速決?」雷嘉慶氣急敗壞的追上來。「剛剛你也聽到了,對方辯護律師申請將證物送交鑒定,這樣勢必得延期再審,而法官准了。」  

  「你難道不能想想辦法嗎?」雷嘉慶的口氣不悅。  

  他為什麼這麼急?這場官司穩贏的不是嗎?  

  湯雯稜秀眉微蹙,「我盡量。但是法官的決定是無法更改的。下次開庭時,我會要求否決對方的拖延,應該就會有結果了,  」  

  「哼!希望如此!」雷嘉慶忿忿的走了。  

  雷嘉慶為什麼這麼急躁?湯雯稜瞇起眼睛看著他的背影。這個案子,恐怕另有蹊蹺。  

  ◆  ◆  ◆  

  湯雯稜從事務所下班時,已經十點了。  

  走到車門邊,她就發現後方有腳步聲,立刻迅速的坐進車內,並想關上車門,結果對方比她更快,擋住車門不讓她關上。  

  湯雯稜看著眼前這兩個顯然並非善意的男人,心裡快速回想著自己最近有沒有惹上什麼麻煩?  

  「湯律師?我們老大想見你,請。」其中一個男人說。  

  憑她一個弱女子要對付兩個大男人——難!  

  湯雯稜優雅的下車,跟著他們,雖然她不著痕跡的放慢腳步,企圖多拖延幾分鐘的時間,卻依然沒有任何人出現。  

  唉!看來是禍也躲不過了。她認命的坐進車內。  

  到底是誰要見她?  

  而自己又是何時、何事惹上這些人?一連串的問題在腦子裡兜轉著,她臉上卻一派悠閒。  

  他們並沒有費事的遮住她的眼睛,湯雯稜不在意的瞄了下前方,接著就閉目假寐,不讓這些歹徒發現她正默默的記下路線。「湯律師不害怕?」  

  坐在她旁邊體型略胖的男人開口。  

  湯雯稜順理成章的睜開眼睛。很好,他們正開往市中心。  

  「我說怕,你們就會放我下車嗎?」她輕描淡寫的回答,心裡則思忖著附近的路徑。嗄?男人錯愕的抓抓腦袋。  

  湯雯稜再瞥一眼車窗外。這條路沒有叉路,無須再觀察。  

  她安然的閉上眼,「既然沒用,為什麼還要怕?」  

  「湯律師很面熟喔!」男人努力思索著。印象中,他好像也見過這麼冷靜的人……  

  就是她!他低呼了一聲。  

  「小胖!不要再說了!」  

  前方駕車的男人低斥他的多嘴。  

  小胖吐吐舌頭,發現他差點就洩露身份了。  

  合上眼的湯雯稜沒回應那句無聊的搭訕,心裡泛出些許漣漪。小胖?她記得易霽浪班上,就有一個人的綽號也叫小胖,還有小其、小鬼……只要常在他身邊出現的人,她都知道。  

  所以,當易霽浪跟別人擁吻時,她會難過的無法自持,因為那個女的是他隔壁班的同學,追了他很久。  

  曾經她以為默默付出,就能表達內心深深的愛戀。但,她顯然錯了!易霽浪還是寧願選擇真實的人,而不是虛無的書籤情人。  

  行進中的車子戛然停止,打斷她的思維。  

  湯雯稜睜開眼睛。酒店?  

  兩個男人將車停好之後就陸續下車。  

  「怎麼?現在還有逼良為娼的事情發生?」她被迫下車。  

  小胖抓抓頭,不知所措的望著另一個男人。  

  另外一個顯然比較沉穩的男人伸出手,「我們老大就在裡面,湯律師,請。」  

  既來之則安之。湯雯稜踩著穩健的腳步,跟在他後面進入這家酒店。她被帶進專屬電梯,直登酒店頂樓。  

  電梯門開了,他們帶著她穿過幽靜的長廊,往盡頭走去。  

  答答的腳步聲隱隱透著詭譎,四周的門都關著。湯雯稜思索著是否要隨便打開一扇門,試試生機時,他們已經停在盡頭的門前。男人提起手敲敲門板,「老大,湯律師來了。」  

  「進來。」低沉的聲音從厚重的門後傳來。  

  小胖幫她打開門,湯雯稜挺直腰桿走進去,她的驕傲不容許她現出絲毫的畏懼。這是間豪華的辦公室。  

  站在離昂貴的檜木書桌不遠處,她終於看清楚坐在面前的人——  

  易霽浪!  

  湯雯稜想都沒想到,用這種方式「請」她來的人,竟然是他。  

  頓時,她胸臆間塞滿了憤怒的情緒。  

  當初她努力了兩年,拼了命地想要幫助他脫離黑社會的誘惑,結果……他今天竟然挾持了她!  

  湯雯稜快步上前,雙手撐在桌上和他對望。  

  「這就是易先生見人的方式?挾持?」她眼裡的兩把火忿忿的的進他的眸裡。  

  易霽浪舉起手安撫她的怒氣,轉頭問站在門口的兩個男人:「你們挾持了湯律師?」  

  不冷不熱的問句讓小胖又抓了抓頭皮,無措的看著另一個人。「我們是請湯律師來見你。」  

  「請?」湯雯稜微諷的轉過身。  

  男人有些尷尬,「可能湯律師誤會了,所以……」  

  難道他原意是要他們好好的請她來?湯雯稜回過身子,對看不出表情的易霽浪說:「莫非易先生認為只要派人傳個話,我就會立即飛奔而至?」他以為他是誰!  

  她的譏誚讓他鎖緊眉心,「我很抱歉讓你誤會……」  

  湯雯稜卻毫不領情,「易先生,或許你不知道,但我有責任提醒你,現在是法治社會,而你們的行為明顯妨害自由。」  

  她犀利的話讓易霽浪太陽穴附近的青筋隱隱浮起,還沒有人敢當面這樣跟他說話。這女人未免大膽過了頭!  

  湯雯稜毫不懼怕的迎向他的眼神。是嫉惡如仇的本性使然,還是恨鐵不成鋼的情愫作用?她已分不清楚,只知道既然讓她遇上了,絕不能再讓他為所欲為!  

  就在雙方怒目相視、情況一觸即發之時,門邊的男人適時解除警報。「老大,湯律師,對不起!是我的作法錯了。」  

  易霽浪嚴厲的眼神立刻掃向他。  

  小胖緊張的解釋:「不是小其一個人的錯!因為我們不知道該怎樣讓湯律師心甘情願的跟我們走,所以我們就『請』她跟我們一起回來。」  

  他有些心虛的瞄向湯雯稜,「但是你可以問湯律師,我們自始至終都很客氣,沒讓她受到驚嚇。」應該沒有吧!小胖冷汗直冒。看到小胖乞求的眼神,湯雯稜不置一辭的輕哼一聲。看在他和小其都是學長的份上……饒他們一次吧!  

  易霽浪的視線回到她身上,「怪不得你會這麼生氣。」  

  湯雯稜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找我有事嗎?」  

  易霽浪示意她坐在旁邊的沙發上,自己跟著坐在對面,「我想談談雷嘉慶這個案子。」  

  哦?「你的辯護律師不是已經申請鑒定證物,而法官也宣佈改期再開庭了嗎?」  

  「是的。但是他也告訴我,如果你施加壓力,我們下次將很難再延審。」還要再延審?「如果一直拖下去,你將會損失巨額的違約金和損害賠償金,你難道不知道嗎?」  

  他低笑,「我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這是什麼意思?湯雯稜揣忖著,難道這件案子真的有問題?  

  在法庭上她從未嘗過敗績,而這一次她居然有一絲絲的掙扎。如果她輸了,不就表示他是對的?他沒犯法的可能讓她有些欣慰。然而職責所在,不容放水!  

  她正色的說:「我是原告委任律師,當然必須站在原告的立場。這個忙我幫不上。」  

  易霽浪聽了不怒反笑,「我想也是。」如果她是這麼容易疏通的人,剛剛就不會一臉正氣的指責他了。  

  他伸出手,「如果我們不是對立的關係,我倒想交交你這個朋友。」會直言點出他犯的錯誤的人,她是第二個。而第一個……出現在他叛逆的高中時期。  

  湯雯稜優雅的伸出手與他交握。認識十幾年了,她第一次面對面,這麼接近的看著他。  

  明明不再是懷春的少女,全身細胞卻紛紛嚷著狂喜。幸好他不知道坐在面前的她,曾經狠狠的暗戀著他!所以她能肆無忌憚的跟他平起平坐,不像一見到偶像就心肌梗塞、無法呼吸的純情高中女生。  

  她一直以為在畢業典禮那天就徹底死心,忘了他了!直到此時,她才明白,自己始終沒有忘記他、忘記那段刻骨銘心的暗戀。  

  只不過如今的她更加冷靜,更不會輕易顯露出心裡的感受。如果十來歲的她,曾經苦苦的瞞了他兩年;那麼現在的她,當然也能神態自若的跟他相處。  

  氣氛融洽,小胖拿出煙來抽,他沒忘記要遞給老大一支。  

  「抽煙有礙健康!」湯雯稜想都沒想的脫口而出。  

  面對三人的疑惑眼神,她訕訕的說:「根據調查,抽煙會造成心肺的疾病。」  

  看出她的尷尬,易霽浪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推開小胖遞過來的香煙。「我不抽煙。你忘了嗎?」  

  湯雯稜愕然抬頭。他不抽煙?是從她用書籤勸他不要抽煙開始戒到現在嗎?  

  小胖不好意思的抓抓頭,「我老是忘記老大從高中就開始戒煙了。抽煙有礙健康嘛!」  

  「湯律師也知道這句話喔!每次老大都這麼跟我說耶!」他對湯雯稜說。  

  小其翻了一下白眼,「拜託!這是名言,每個人都知道好不好!」他一直都記得她的勸告,讓湯雯稜感覺窩心。那兩年的心血總算沒有白費!  

  看看時間已經晚了,易霽浪說:「你們兩個送湯律師回家。」  

  「不用了,我的車還停在公司。」湯雯稜站起身來。  

  「那麼你們先送湯律師去取車,然後開車跟在她後面陪她安全到家。」「真的不用麻煩了!我平常也是自己一個人回家的。」他的體貼一直沒有變過!  

  「我堅持。讓小姐安全回家是基本禮貌。」易霽浪對他們說:  

  「聽到沒有?」  

  小胖說:「湯律師,不要擔心啦!我們雖然長得凶一點,可是真的不是壞人!」  

  一句不是壞人,讓湯雯稜為之釋然。他總算沒有步人黑道!  

  她大方接受學長們的好意,「那就麻煩兩位羅。」  

  ◆  ◆  ◆  

  湯雯稜緊鎖眉頭研究雷嘉慶給的資料。  

  借貸契約有雙方簽名認同,嘉慶建設的資產額是易霽浪派出的人核驗的,從資料上看來,易霽浪毀約是無庸置疑的呀!  

  想起易霽浪自信滿滿的樣子,他憑什麼勝券在握?  

  湯雯稜揉揉疲累的眼睛,視線飄到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外,又浪費一天了。  

  為了這麼一件小案子耗費時間思索,對她而言,是從未發生過的事。她可以公事公辦,卻止不住心頭的困惑。湯雯稜想在上法庭之前先弄清楚真相。  

  她歎口氣。私心地,她當然希望易霽浪沒有錯,萬一真如雷嘉慶說的,這是他用來併吞嘉慶建設的小人手段,那麼她也不會輕易饒過他!  

  唉!易霽浪永遠是她的罩門,一碰上有關於他的事,她就不能冷眼旁觀。這就是執意要接下這個案子的原因了。  

  湯雯稜想替自己做個了斷,如果事實證明,易霽浪果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在高中兩年的苦苦規勸之後,還不走正道,那麼多年來的癡心也該醒了;如果他是被冤枉的,那麼她會盡全力還他公道,即使必須賠上自己的信譽。  

  一般律師只要接下案子,就會完全站在委任人的角度去爭取勝利;湯雯稜雖然未曾嘗過敗績,但那並不表示她就會對事主愚忠。  

  名聲對她而言,並不是那麼在乎,重要的是公道,受法律保障的,該是對的一方,而不是善辯的那方。  

  如果真的是雷嘉慶誣告了,她會立刻終止接受委任,不會出賣自己的良心。  

  但是如果要退出,就得在下次開庭前跟雷嘉慶說清楚。  

  湯雯稜的視線落在卷宗上。  

  雷嘉慶肯拿出的資料都在這了,而易霽浪又不像在說謊……該從何著手呢?  

  還是只有從易霽浪那裡下手了。  

  這就是湯雯稜現在會站在酒店門口的原因。  

  她努力說服自己,來,只是要弄清楚案情,不是為了看易霽浪的。  

  真的不是要看他嗎?  

  當然!她堅定的告訴自己,因為雷嘉慶始終閃爍其辭,所以她才不得不找易霽浪問個清楚。  

  她,年輕幹練的優秀律師,破天荒的有些緊張。湯雯稜在裙側擦擦手心的汗,抬頭看著耀眼的霓虹燈。真的要進去酒店嗎?進去這個她下意識憎惡的地方?  

  太衝動了!還是等明天上班,再打電話到易霽浪公司跟他約時間談好了。  

  「湯律師?」湯雯稜轉身要走,突然被人喊住。  

  小胖大步走了過來,毫無機心的笑,「你也來這裡玩啊?」  

  她臉色微紅,「我原本想找易先生,不過算了,明天再讓我的秘書跟他約時間好了。」  

  「不用呀!老大就在裡頭,我帶你進去。」小胖笑嘻嘻的說。  

  湯雯稜想了一下,擇日不如撞日,趁早解決也好。「那就麻煩你了。」小胖帶著她穿過人群,往包廂走。一路上穿著正式套裝的湯雯稜,與嬉笑取樂的男女顯得格格不入。  

  她皺著眉說:「我以為易霽浪會在樓上。」沒想到他也在這裡尋歡作樂。  

  喧鬧的聲響讓小胖提高聲音回答:「這間酒店也是老大的,他有時候會下來看看。」  

  湯雯稜臉色更凝重幾分。用酒色賺錢?原來他還是沒走正途!小胖推開包廂門,「老大,湯律師找你。」說完便側身讓湯雯稜進入。  

  易霽浪輕佻眉毛。  

  他們之間唯一的關連,就是那件案子。可是,原告委任律師自動上門找被告?有需要嗎?小胖退出,輕輕關上包廂門。  

  包廂裡只有他一個人,沒有想像中的鶯聲燕語相伴,讓湯雯稜稍稍鬆了口氣。「請坐。湯律師找我有事?」  

  「只是有些問題想請教易先生。」酒店裡混濁的空氣讓她幾乎喘不過氣。易霽浪手一揚,做了個請說的手勢。  

  「你上次說的意思是,如果時間來不及,還有繼續申請延審的可能?」  

  他點點頭,「到時候還需要湯律師別阻攔。」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幫忙?畢竟雷嘉慶才是我的委託人。」  

  「憑你今天來了。」易霽浪停頓了一下,「我的律師說,湯律師嫉惡如仇,絕不可能替壞人辯護。現在,我相信他說的。」  

  「你就篤定自己沒錯?」  

  「我錯了。」  

  湯雯稜臉色一白,以為他坦承違約,沒想到他傾身向前,臉上掛著莫測高深的笑。  

  「錯在識人不明。這個錯誤讓我付出一億元,而我不想再讓人繼續蒙騙下去。」  

  湯雯稜皺著眉,「你有把握自己—定毫無疏失?」  

  「有,只是需要時間找證據。這就是我會找你的原因了,時間迫在眉睫,我擔心還來不及找出有力的證據,就被迫付出巨額的罰金,屆時,就算將來找到證據,恐怕雷嘉慶早已逃之天天。」  

  易霽浪深邃的眼神直視著她,「我需要你的幫忙。」  

  從來沒有這麼接近他,湯雯稜發現自己幾乎要沉溺在他幽邃的眸子裡。她開始呼吸困難,手心冒汗,活像十幾歲的少女終於貼近超級偶像一般,願意幫他做任何事!  

  天!她的強烈道德感呢?  

  做律師的使命感又到哪兒去了?  

  理智迅速歸位,湯雯稜眨眨眼睛,思緒已然澄明,「我受雷嘉慶委託,除非能夠證明他是誣告的,否則於情於理我都不該幫你。」易霽浪蹺起腳聳聳肩,像是早知道她的回答。「可惜我晚了一步,沒有先聘請你當我的律師。」低沉的聲音裡彷彿有著無限惋惜。  

  湯雯稜轉過頭,拒絕再讓他迷惑。都過了十年,他還是輕而易舉地就左右了她的思緒。  

  門外飲酒作樂的聲音隱隱傳人,湯雯稜偏頭問他:「你不是擁有了華鵬集團,怎麼還需要開家酒店賺錢?」  

  她略嫌尖銳的話讓易霽浪微微蹙眉,然後瞬間又不在意的微笑。  

  「也許我們這種謀生方式難以入湯律師的眼,事實上,我手中不只這家酒店,八大行業中華鵬都有涉足。讓你見笑了。」無法解釋地,就是想逗逗她。也許是因為週遭沒有這般正義凜然的人吧!  

  「既然走出來了,為什麼又要混回黑道?」湯雯稜深呼吸了一下,只有咬牙的聲音洩露出她的氣憤。  ,  

  她以為他當初是受了她的感召,才沒有接下父親的「事業」,做新一代的黑道大亨,沒想到他還是不事正途!  

  「走出來」?她果然專業,連他的身家背景都查得一清二楚。易霽浪放下交疊的腳。  

  「黑道跟白道如何論斷?」他比比她,「你是白道,」又指指自己,「我是黑道。」大手一揮指著門外,「然後外面的人是黑道還是白道?或者在你眼裡賺錢的酒女是黑道,花錢的酒客是白道?」  

  「賺錢有很多種,不一定要靠這種來賺錢。」湯雯稜義正辭嚴的說。她就是不能忍受他跟黑道沾上一點關係,從以前到現在皆然。彷彿槓上了,易霽浪開始一古腦兒的滔滔不絕:  

  「世事並非你想得那麼簡單,有時候不是銀貨兩訖就了無瓜葛,一如酒客與酒女不盡然索取金錢的那方就是壞的。  

  掠奪,其實有許多層面,情感的、語言的,甚至暴力的……」他用手劃出一道弧線,「而我維持正義,至少在我眼前沒有人敢造次!」  

  湯雯稜沉默了。他說的沒錯,新聞裡常常有酒女被欺負、甚至姦殺的事情發生,但是,要能夠讓人不敢造次,背後需要多龐大的黑道勢力?他沒有遠離黑道,只是換了另一種方式經營。遺憾啊!她希望他平平順順過日子的。  

  她抬起頭,聲音裡有著無限遺憾,「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遠離黑道真有這麼困難?」  

  她的話讓他想起,曾經有個女孩寫給他的一段話——  

  如果還有路,為什麼不選好走的那條?黑道,陰暗而顛簸。  

  她們一樣地不識人間疾苦啊!對於出現在高中時代未曾謀面的那個女孩,他沒有機會解釋,但就坐在面前的她可以。  

  易霽浪起身打開門,指著對面的包廂說:  

  「對面門裡的客人是警局的高級主管,上酒家尋歡的警察跟維持正義的黑道,孰正孰邪?」他再指著隔壁的門,「那間被一個基金會的負責人包下來跟建商談生意,拿著善款購買華廈的偽善者跟炒地皮的建商誰善誰惡?」  

  關上門,巍峨的身影矗立在她面前,「世界上不是只有黑白、善惡、正邪的,任何一件事的是非都很難論斷,不是二分法可以清楚分野的。」生平第一次,雄辯的揚雯稜說不出話來。  

  黑道與白道在她心裡一直是壁壘分明的,那麼如何反駁他的論調?這些醜陋她不曾經歷,難道閉上眼睛、捂上耳朵、拒絕去想,就能粉飾太平?如果世界上只有天使和撒旦,那麼他是天使還是撒旦?  

  他的話帶來太大衝擊,讓湯雯稜的堅定信仰開始動搖。  

  她只是單純的希望他好好過日子,不再招惹是非,然而,以他生長的環境來說,這些要求無非是強人所難!  

  湯雯稜不得不承認,他做得很好,所以華鵬集團才能縱橫於黑白兩道。  

  輕輕歎了口氣,湯雯稜站起來,「我會好好想想,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她只是正義感強了些,不至於冬烘頑固。  

  她走到門邊,「告辭了。在開庭之前,如果有確切的證據證明你才是受害者,請通知我一聲,我會退掉雷嘉慶的委託。」  

  易霽浪不解,「為什麼?中途退掉委託將會損害到你的聲譽。」一個出爾反爾的律師如何讓客戶信服?  

  她淺笑,「我不用法律的漏洞害人。不助紂為虐,是我的堅持。」真是太像了!她的個性和說話方式,像極了陪他度過慘澹高中的那個女孩!  

  湯雯稜一開門,小胖馬上走了過來,「湯律師要走啦?我送你。」「不必了。」易霽浪勾著西裝外套站在她身後,「我送她就行了。」他的話讓湯雯稜和小胖都嚇了一跳。  

  易霽浪紳士的扶著她的肘,帶著她走出酒店。  

  直到進了他的車,報了住址,湯雯稜都覺得像在做夢一樣。  

  偷偷覷著他的側面,湯雯稜的手心又開始冒汗。這個場景在她夢中出現過無數次了!  

  夢中,他終於知道她就是鍥而不捨的寫了兩年書籤的人,於是百般呵護、疼寵著她……當然那都只是夢境,在現實生活裡,她是原告的律師,而他是被告!  

  唉!她長長的歎了聲。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她就是寫書籤的那個傻女孩;而她也永遠無法得知他的想法,是厭煩還是期待?  

  明知道這樣的怨懟有些無理,當初是自己強烈要求他不要追根究底的,又怎麼能夠怨怪他不曾試圖查出她的身份呢?  

  湯雯稜用力的搖搖頭,甩出十八歲小女生的夢,甩回二十八歲律師應該有的冷靜。  

  「怎麼了?」他瞄到她的怪動作。  

  「沒事。」她正襟危坐,「做做運動而已。」  

  他挑起眉毛,卻沒有出口質疑。  

  幾個街口過去,他的車利落地停在她家樓下。  

  他大步跨過車頭幫她開門。  

  湯雯稜站在大門前,望著一手撐在車頂的他。「謝謝你。」她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幕——她的夢中情人第一次送她回家!  

  易霽浪走回駕駛座,「我期待這場官司趁早了結。」  

  她揚眉等待他未盡的話。  

  「那我們就可以毫無畦礙的交往。」不可否認的,這個美麗的女律師吸引住他了。  

  關上門,易霽浪的車子呼嘯而去,留下呆愣的湯雯稜。  

  他對她有興趣?他終於注意到她了!  

  湯雯稜關上大門,笑吟吟的跟保全點頭示意。  

  或許,從高中之後,她在感情上就沒成長過,所以雖然外表是成熟幹練的女律師,內在依然停留在那個懷春的十八歲……  

  不同的是,當年的她只有躲在暗處默默關心他,現在,她能夠面對面的跟他相處。  

  這幾次的接觸,證明了他深沉的憂鬱氣質仍然吸引著她。  

  湯雯稜告訴自己,如果他是惡意併吞的大財閥,那就徹底死心了,且幫雷嘉慶爭取應得的賠償;如果真的如他所說,是雷嘉慶惡人先告狀,那麼她會立即收手。  

  無論如何,她真的慶幸自己接下這個案子。這場延續十年的癡戀,究竟值不值得……就看未來的發展了。

TOP

第三章   

  敲門聲響起,小其進來,對站在帷幕窗前的易霽浪說:  

  「老大,沈中和不見了。」  

  易霽浪沒有轉身,「找出他來。嘉慶建設那裡查出什麼了嗎?」  

  「根據資料顯示,雷嘉慶那個老狐狸在跟我們簽約的前一天,就把整個公司的資產都掏空了,目前嘉慶建設只剩個空殼於,而銀行方面因為抵押主是華鵬,所以暫時觀望著,還沒有採取行動。」  

  這就是雷嘉慶打的主意,將公司股票轉移之用,用已經毫無價值的公司作抵押,向易霽浪借了兩億元,等到易霽浪把錢都付清了,他再帶著巨款遠走高飛,留下跟銀行貸了一大筆款項的建設公司讓易霽浪扛。  

  可惜百密一疏,讓易霽浪及時發現,拒絕再繼續付錢。這個動作引來借貸銀行的關切,這才讓雷嘉慶面臨周轉不靈的窘境,因此才會狗急跳牆的先下手找律師控告他違約。  

  麻煩的是證據一下子搜集不易,所以他的律師才會以鑒定證物為由,拖延開庭,爭取一些時間。  

  沈中和是華鵬集團當初派去評核嘉慶建設資產的精算師,顯然的,他有問題,所以才會在易霽浪開始採取行動之後,跟著行蹤不明。  

  「通知銀行,就說我認為嘉慶建設沒有還款的能力,要他們開始跟雷嘉慶催欠款。」  

  「這……雷嘉慶會不會狗急跳牆?」小其為難的說。  

  「我倒要看他還能搞出什麼花樣!另外,繼續搜集他掏空資產的證據,我要他無路可走!」易霽浪瞇起眼睛。從來沒有人敢在  

  虎口捋鬚,雷嘉慶居然敢堂而皇之的騙他,就要付出代價。  

  「是。」小其退出。  

  一億元對他來說不是大數目,但是雷嘉慶膽大到敢蒙騙他,讓易霽浪動了怒。成立華鵬集團以來,他的強悍、果決迅速壯大縱橫黑白兩道的事業體。從來沒有人敢在他眼下動手腳,雷嘉慶是第一個!  

  易霽浪會讓他後悔惹上他!  

  ◆  ◆  ◆  

  雷嘉慶忿忿的摔上電話。  

  該死的!  

  銀行居然開始催他償還積欠的巨額貸款!  

  其實他的嘉慶建設早就只剩下一個空殼子,賣了公司都不夠還貸款,因此他才會利用跟易霽浪有過生意往來的交情,跟華鵬集團借兩億元。  

  當然,易霽浪並不是簡單的人物,能夠順利騙過,還是因為買通了沈中和的緣故。  

  沈中和的評估資料讓他相信,嘉慶建設扣除貸款之外,還有三億元的價值,一旦雷嘉慶無法在期限內還出借款,那麼嘉慶建設就會納入易霽浪名下,成為華鵬的子公司,因此易霽浪才會答應借錢。  

  誰知道易霽浪在第一次付款之後就察覺不對,拒絕再繼續借款給他。  

  而收到的一億元在分給沈中和一半之後,根本不夠讓他潛逃大陸東山再起!  

  所以雷嘉慶才會硬著頭皮找律師打官司,看看能不能逼易霽浪履約。他在賭,賭易霽浪只是懷疑,還沒有確實證據證明他詐欺。  

  這是條險路,所以他找了最好的律師。  

  雷嘉慶用力一拍桌面,湯雯稜號稱民法界最厲害的律師,依然無法速戰速決,這會兒連銀行都被驚動了,催著他還貸款!  

  他上哪裡籌那一大筆錢哪!  

  內線電話響了。  

  雷嘉慶不耐煩的大吼:  

  「跟銀行說我不在!」  

  秘書囁嚅的說:「報告董事長,不是銀行的電話,是湯律師來找您。」  

  「請她進來。」  

  她來的正好,他正想找她!  

  湯雯稜走進辦公室,發現雷嘉慶雙眼泛紅,臉色難看的盯著她。  

  真沒風度!她不為所動的坐下來。  

  「雷先生,我想跟你談談案子。」  

  雷嘉慶大步走過來,坐在她面前,「湯律師,你的效率令人質疑!」  

  湯雯稜微微皺眉,不卑不亢的說:「雷先生,我不能接受你的批評,如果你的情緒繼續這麼不穩定,那麼我改天再來。」說完便要起身。  

  「慢著,」雷嘉慶臉色稍緩,「我只是很急,希望湯律師能夠諒解。」  

  湯雯稜坐了下來,「我不明白雷先生在急什麼?如果事實真如你說的這樣,那麼易先生的違約是無庸置疑的,除非……」她仔細觀察雷嘉慶的表情,「雷先生沒有跟我說實話。」  

  雷嘉慶不耐的耙耙頭髮,「你是我請的律師,只要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不必管那麼多。我要速戰速決,聽到沒有!」  

  他的話讓湯雯稜板起臉,「雷先生恐怕有所誤解。如果易先生的違約有理,那麼這件損害賠償訴訟就不成立,相反的,你可能還要負上詐欺的責任。」  

  「你說什麼?!」雷嘉慶咆哮著,「不管怎樣,你拿的是我的錢,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這種道理你都不懂嗎?」  

  湯雯稜霍地起身,「我想我們之間存在太大的差異,根本無法繼續溝通。這件案子我不接了,請另找高明。」  

  「你敢?」雷嘉慶惡狠狠的說。  

  湯雯稜根本不為所動,「有什麼好不敢的?我們還沒簽下委任契約,我也沒有收過你一毛錢,說起來我還吃虧了。」她拿起公事包走到門口,「你趁早另請高明吧!」  

  雷嘉慶無預警的衝過來,一手關上半開的門,一手牢牢的抓住她的手腕。  

  「你說不接就不接,那現在還有誰敢接下我的案子?!」  

  面對突然接近的兇惡臉龐,湯雯稜擰著眉頭,「放開我,雷先生。否則我一定會控告你妨害自由。」  

  發了狂的雷嘉慶根本不在乎,他只知道她是他現在唯一的希望。  

  「別逼我,不然……」  

  要對抗的是華鵬集團,連首屈一指的湯律師都中途退出,還有誰敢接下他的委託?  

  「不然怎樣?」湯雯稜挺起胸膛,「這是法治的社會,你想怎樣?」她從來不受任何威脅。  

  雷嘉慶用力一扭,湯雯稜纖細的手腕立刻傳來骨頭斷裂聲,劇痛讓她額頭流下冷汗,但她依舊揚起下巴,嚴正的說:  

  「要不你就殺了我,然後我的秘書馬上就會報警抓你;要不你就放了我,或許我會考慮不追究你傷害的行為。」  

  雷嘉慶咬著牙,兩人就這麼對峙著,半晌,他才用力的放開手,背過身去。  

  「我已經一無所有了,如果逼得我無路可走,我會讓大家一起陪葬!」  

  湯雯稜扶著疼痛不堪的右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從容的走出門。  

  骨頭沒斷,只是扭傷了。湯雯稜請醫師開了證明,如果有必要或許會告雷嘉慶傷害。  

  好可怕的人!  

  直到下了計程車她仍然心有餘悸,不過是不接他的案子,有必要那麼震怒嗎?  

  看來,雷嘉慶真的有問題。  

  也許她該考慮報警,但是報警有用嗎?  

  雷嘉慶雖然是第一個真正傷害到她的人,卻不是唯一一個恐嚇過她的。  

  不過湯雯稜不在乎,因為她向來拒絕跟惡勢力低頭。身為律師就有主持正義的體認,雷嘉慶嚇唬不了她的。  

  沉思著低頭開門的湯雯稜,冷不防被旁邊的一道人影嚇到,原來是易霽浪。  

  她用左手拍拍胸口,「你來幹什麼?」  

  「聽說你推掉了雷嘉慶的委託?」  

  「沒錯。你的消息還真靈通。」  

  「因為雷嘉慶急著到處找律師,所以消息才會傳得那麼快。」易霽浪悠閒的倚著大門,跟她分立門的兩邊。  

  大樓進出的鄰居在經過他們兩人之間時,都投以疑惑的眼神。  

  「我們要一直站在這裡嗎?你不打算請我上去坐坐?」  

  「不!」  

  湯雯稜迅速拒絕。她家裡滿是高中時偷拍的他的照片,不能讓他看見。  

  易霽浪挑起眉,湯雯稜有些狼狽,「嗯……我家只有我一個人住,不太方便。我們到中庭花園好嗎?」  

  搬出家裡是這一兩年的事,她想要擁有獨立的生活空間。而愛女至深的爸媽在經過實地勘查,確定保全設施十分嚴密之後,也就隨她了。  

  他聳聳肩,跟著她來到中庭花園。  

  「為什麼推掉這個案子?」他問。  

  「我不助紂為虐。」  

  易霽浪笑咧了嘴,「小律師,你相信我是無辜的?」  

  對他而言,雷嘉慶的控告無異以卵擊石,根本不痛不癢,但是這個小律師的看法卻讓他在乎極了。  

  至於為什麼?誰知道呢?反正從第一眼看到她,他就覺得有熟悉感,好像他們已經認識很久很久了;所以他一聽到她拒絕雷嘉慶的消息,就趕了過來。  

  如果他們之間不是對立的,他會開始追求她。  

  湯雯稜沒好氣的睇了他一眼,「我二十八歲,不小啦!再說以我的資歷,絕對夠格稱得上是『大律師』了。」  

  「你的個子太嬌小了。」易霽浪斜倚著樹幹,都還比她高出一個頭不止。  

  懶得理會他突然的不正經模樣,湯雯稜下了逐客令:「你還有事嗎?我想回家休息了。」右手還隱隱作痛。去他的雷嘉慶!  

  易霽浪愕然的看著她轉身,想都不想的拉住她的右手,卻引來一陣嬌呼。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受傷了!」他小心地舉起她包紮的右手來看,黑眸倏地瞇起,「被人扭傷了?是誰?」他眼尖的捕捉到她臉上閃過的一絲倉皇。  

  湯雯稜迴避他犀利的注視,「沒……不是扭傷,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  

  「我從小就常常打架,這種傷是瞞不了我的。紗布還是剛剛包好的……是雷嘉慶干的嗎?」說到最後他幾乎是咬著牙說話的。  

  湯雯稜撫上他握著傷手的大掌,溫柔的說:「不是他,他有什麼理由傷害我呢?」  

  她絲毫不懷疑如果讓他知道真是雷嘉慶做的好事,一定會加倍奉還。  

  他顯而易見的關心讓她感動,然而以暴制暴不是她能接受的處埋方法。  

  易霽浪抬起頭,望著她清麗的笑靨。雖然沒見過幾次面,但是她的受傷扎扎實實地刺痛了他的心。這麼嬌小卻勇敢的人兒,什麼時候開始進駐他的心?  

  是在第一次見面就義正辭嚴的罵他時?  

  還是在爭論黑道、白道的時候?  

  或者……在某個他遺忘的角落?  

  他有時候甚至會覺得跟她似曾相識。  

  他覺得她很關心他,那種關心似乎源自於怕他墮落。這很特別!因為一般人見到他,不是躲得遠遠的。就早又敬又畏;只有她,這個渾身充滿浩然正氣的小律師,好像認為他不該跟黑道扯上一點關係。  

  為什麼她會這麼認為?  

  知道他有個能在黑道上呼風喚雨老爸的人總會覺得,他成立華鵬集團規矩的做生意已經夠正派了;而她,為什麼始終讓他感覺自己做的還不夠好、還讓她有著些許遺憾?  

  仔細想想,在酒店裡她說的那些話,其實算交淺言深了,她的態度像極了……  

  像極了誰?  

  一個想法迅速掠過,在易霽浪來不及抓住的剎那,又立刻消失。  

  他灼灼的看著她,總有一天他會想起她究竟像誰!  

  高中的交集太過短暫,在剔除她是書籤女孩的可能之後,易霽浪根本沒把這個名字放人腦海裡,時間又過了十年,是以他沒能想起。  

  他亮燦燦的盯視,教湯雯稜有些不知所措。  

  這個男人太危險,每接近他一回,就彷彿要失去自己的心一次。  

  她輕輕的收回自己的手,「時間晚了,我要上去休息。再見。」  

  「慢著。」  

  湯雯稜不解的望著他。  

  「你不是自己一個人住嗎?」  

  她點點頭,不懂他為什麼這麼問。  

  「你的手受傷了,沒有人照顧不太方便吧!」  

  喔!  

  她揚揚左手,「我還有一隻手,休息幾天應該就可以了。」  

  巨大的身形倏地接近,「先到我家休養幾天,等你能夠照顧自己了再說。」  

  「不!」湯雯稜想都不想的拒絕,「這太誇張了,我不能到你家去。」  

  就算真的需要人照顧,大可以回就在不遠的爸媽家裡。  

  晶亮黑眸裡有著不容抗拒的堅持,「還是你比較希望我去查出誰該為你的手負責?」  

  湯雯稜不可置信的睜大美麗的眼睛,「你在威脅我?你居然敢威脅我?」他竟然用她的一片苦心來制衡她?  

  她是為了不想讓他惹事耶!  

  他搖搖手指頭,涼涼的說:「不是威脅。你可以說我有太過濃厚的正義感,見不得有人被欺負,所以必須找出真正的兇手。你可以報警,但是這不會影響我『私下』解決的決定。你考慮一下吧。」  

  湯雯稜悶了一肚子氣。  

  他連她想乾脆報警都猜到了!  

  如果真的讓他知道是雷嘉慶弄傷她的,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她怎麼能夠讓他私下解決,即使是為了她!她最無法忍受他用黑道的方法解決事情啊!  

  射了他一記足以讓人寒透的大冷眼之後,湯雯稜悶悶的上樓,而易霽浪好整以暇的跟在後面。  

  開門前,她冷著臉說:「在這裡等一下,我收拾好行李再出來。」  

  「方便嗎?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了。」她毫不猶豫的關上門,嬌俏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門後。  

  易霽浪露出一抹苦笑。  

  天之驕子的他,何曾需要」威脅」女人呢?可是對上她這樣驕傲的女律師,他只能這麼做。  

  他有預感她的傷跟雷嘉慶脫不了干係。既然這件事跟他有關,他當然不會袖手旁觀!  

  誰能想像得到,他竟然會對一個嫉惡如仇的道德天使動了心?  

  ◆  ◆  ◆  

  湯雯稜微微顫抖著,幾乎沒有辦法好好準備行李。只是幾天而已,不是嗎?  

  她向來足以自豪的冷靜每每在碰到他之後,便灰飛煙滅。  

  如果她願意誠實點,會發現其實他的提議也讓她暗暗歡喜著。過了十年,她的感情終於不再是單向的付出,他們的交集由一個小點,逐漸延伸為一條線……  

  有何不可呢?他們之間不再是原告律師跟被告的關係了,也許,她的夢會有逐漸實現的一天,她不會錯看他眼底的熾熱。  

  別再故作矜持了!當年,如果她大方點,勇敢表白,或許他們早就是一對甜蜜的戀人。花了十年的時間,彼此才再度有了交集,放棄這次,也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湯雯稜的臉上終於現出一絲微笑。  

  順從自己的心做最後一次努力,就算只有短短幾天的相聚,她也滿足了。  

  於是,一板一眼的湯雯稜開始生命中第二次的脫軌……同樣為了易霽浪!  

  開門時,她臉上的燦爛笑顏讓易霽浪幾乎看傻了,他怔怔的接過她小巧的行李袋。  

  湯雯稜將完好的左手勾進他的臂彎裡,抬起頭,「走吧!我們回家。」  

  易霽浪的嘴角上揚。回家?他喜歡這個說法。  

  ◆  ◆  ◆  

  易霽浪的家是位於山區的一棟豪華別墅。  

  他紳士的領著湯雯稜走上二樓的一間房間,「這幾天你就先住在這裡。」  

  她點點頭。  

  「或許你要先洗個澡?」  

  她輕輕的點頭。  

  「需要我幫忙嗎?」話一出口兩人都嚇了一跳,易霽浪笨拙的解釋:「我是想……你的手不方便……」  

  湯雯稜覺得自己的臉好熱,「嗯……我可以自己來。」  

  易霽浪沒再執著於這個讓彼此尷尬的話題上,他走進浴室,替她放好溫度適中的水,然後體貼的把沐浴用品都放在比較低的地方。  

  「小心點,右手不要弄濕了。」  

  湯雯稜低著頭,輕輕的說:「謝謝。」  

  他站起來,盯著她的頭頂,「我的房間就在隔壁,有事叫我一聲。」  

  易霽浪再巡視了一下,確實都安排好了,然後帶上門走了出去。  

  湯雯稜心裡暖洋洋的。不管經過多少年、他依舊擁有在圍牆邊初識時那顆溫柔的心。  

  走進煙霧瀰漫的浴室,湯雯稜這才發現平常用慣了右手,現在光靠左手要解開襯衫上的鈕扣都很困難呢!  

  她小心翼翼的抬高右手,避免不小心濺濕,然後慢慢跟身上的衣服糾纏奮戰。  

  過了好久,終於順利脫下一身的累贅,卻在拿沐浴乳時,不小心碰倒了那些瓶瓶罐罐,發出巨響。  

  「怎麼了?你跌倒了嗎?」易霽浪著急的聲音從浴室門外傳來。  

  湯雯稜懊惱自己的笨拙,悶著聲音回答:「沒有,只是不小心把東西弄倒了。」  

  「你別理那些東西了,等一下我再收拾。」也許是聽出她的狼狽,易霽浪接著說:「我剛洗好澡,就在這裡等,萬一有事就喊一聲。別不好意思,你手受傷了。」  

  浴缸裡的湯雯稜感動的紅了眼眶。他從來不曾這樣照顧人吧!華鵬總裁的冷冽是出了名的,即使八卦雜誌橫行,也逮不到他的緋聞。  

  她知道他身邊一直沒有特別要好的女朋友。  

  這一刻,她多希望自己對他而言,是獨一無二的!  

  她在他家沐浴,而他就在門外。這是夢中才能出現的情景啊!從女性賀爾蒙開始作祟起,他一直是她的夢中情人。在夢中那個不必顧忌世俗看法的世界裡,他們彼此相愛,眼裡只有對方。  

  所以現在的現實景況,對湯雯稜來說,既熟悉又陌生、既期待又羞怯。再一次艱難的穿上衣物,她深吸口氣,扭開門把,迎向等待的易霽浪。  

  易霽浪發覺自己移不開視線。沐浴過的她不再狼狽,卻多了幾分嬌柔。像無辜的兔子,而他該死的發覺自己像大野狼,在她受傷的此時。  

  易霽浪迴避她不解的眼神。這個笨女人!她難道沒有一點點危機意識,難道不懂這樣無辜的凝視,會讓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崩潰!  

  而他該死的是個飢渴的正常男人!  

  易霽浪抓起沙發上的西裝,「我出去一下。」  

  湯雯稜不明白他的態度為什麼突然轉變?難道是……嫌她麻煩?  

  被他厭惡的感覺刺痛了脆弱的心。  

  今天的經歷遠遠超過她所能接受的臨界點,他的憎惡比雷嘉慶的恐嚇還傷她!  

  易霽浪沖到門邊,扶著門把時,身後的啜泣聲讓他愕然的轉頭。  

  她哭了?堅強、冷靜的湯律師居然哭了?  

  「怎麼了?手痛嗎?」易霽浪走到她面前,溫柔的檢視她的手。  

  她卻只是搖著頭,咬著下唇,倔強的不讓滿眶的眼淚滴落。  

  易霽浪的手輕輕劃過她的唇,解救被咬出齒痕的唇瓣。「別這樣,想哭就哭出來吧!」  

  她仍然頑強的忍住,努力睜大眼睛,拒絕在他面前落淚。  

  唉!「你這個樣子,我怎麼走得開?」她讓他的心疼得發緊啊!  

  湯雯稜突然一把抱住他,喊著:「不要走、我不要你走!」  

  原來她的淚源自於他要出去!易霽浪欣喜的發現她是想要他陪著。但是,再不走,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把持多久。  

  易霽浪緩緩的扶起她的臉,「我必須出去一下,不然,我的需要快把我逼瘋了!」  

  湯雯稜過了一會才意識到他的意思,她臉紅的說:「留下來。」  

  他不敢相信的看著她嫣紅的臉,「留下來?你確定?我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  

  她用冰冷的唇封住他的話。  

  今晚的脫軌不在意料之中,可是她對他從不設限。早在十年前就已確定!  

  易霽浪笑咧了嘴,「你真的確定了,是嗎?」他一把抱起她走到他的房間。  

  在有需要的時候,他向來用一夜情解決。但對象是她,他居然覺得發生得太快了!  

  易霽浪戰戰兢兢的問:「你……真的願意?」  

  躺在床上,看著他昂藏的身體,湯雯稜羞怯的點頭,「把燈關上好嗎?」他炙熱的眼神教她心慌!  

  易霽浪搖頭,「不!我要看著你。你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美!」  

  柔弱的她在他的大床上,眼前這一幕幾乎令他熱血沸騰!  

  他們就這麼僵持著。為床上的她的羞怯,和床下的他的堅持。  

  良久,湯雯稜小小聲的退讓,「那……拿條毛巾讓我遮住眼,好不好?我真的會怕……」為了眼前這個愛了十年的男人,她願意,可是卻怎麼也抑不住彆扭的尷尬。要她眼睜睜的看著光裸的男人,即使是他,都覺得害羞哪!  

  易霽浪從衣櫃裡找出一條長絲巾遞給她,這不會傷了她細緻的皮膚。  

  湯雯稜微微顫抖的拿起長絲巾要綁在眼前。  

  他拉著她的手制止,再一次問:「你真的確定?」相處的這段時間以來,他知道她有著濃厚的道德感,一夜情不在她能接受的範圍內。  

  他不知道的是,她已經愛他很久很久了,久到願意付出一切!  

  輕輕的拉回自己的手,瑩亮的眸子透露出百分百的決心,「我從來沒有這麼確定過!」  

  易霽浪放下手,「如果待會你有一丁點的不願意,都可以馬上喊停,我會尊重你的意思立刻停止。」他的風度幾乎足以讓他名列聖人!  

  他不要她有一絲的勉強,至於為什麼獨獨對她如此憐惜?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他的原則一向是男歡女愛;各取所需,在讓自己也能愉悅的前提下,他不在乎愉悅別人;可是,纖細的她卻讓他願意漠視腫脹帶來的疼痛!  

  他的話讓湯雯稜想笑,「我如果說不要……你會解讀為不要繼續,還是不要停?」  

  俏皮的話沖淡了尷尬的氣氛,易霽浪很高興她終於找回她的幽默感!  

  「這樣吧!只要你拿下蒙住眼睛的絲巾,就是不要再繼續。我會馬上停止。」  

  這是多大的退讓啊!即便未經人事,湯雯稜都知道要衝動的男人喊停,是多麼殘忍的事!而她相信只要她真的拿下絲巾,他會遵守約定的。  

  湯雯稜點頭,將長絲巾在眼部繞上兩圈綁好,眼前立刻陷入漆黑。  

  因為愛,所以信任。她願意毫無保留的將自己呈現在他眼前。  

  顫抖的手摸索上襟前的扣子,易霽浪溫柔的接下她的工作,輕輕地撤除彼此間的隔閡。  

  兩人都徹底的征服彼此,也心甘情願的讓對方征服。  

  他在她身邊躺了下來,一隻手將她勾進懷裡,另一隻手卸下她的絲巾。  

  「你還好嗎?」  

  在他拆下絲巾之前,她就閉上眼睛了。無關尷尬,她真的累壞了!  

  看著她甜美的睡容,易霽浪低低的笑了,將她溫柔的納進他的懷抱。  

  這是他的珍寶,獨一無二!  

  高中時,他錯過了關心他的好女孩,這一次,他找到自己最愛的女人!  

  他會跟她長長久久、永遠永遠。這次,他不要再讓任何遺憾發生!

TOP

第四章   

  「湯律師!有人找你!」  

  湯雯稜從卷宗裡抬頭,揚眉看著她伶俐冷靜的秘書倉皇的樣子。  

  「總統府通知要委任我打官司嗎?」  

  嗄?李秘書愣住了,好半晌沒有反應。  

  湯雯稜眼裡閃過笑意,「除了這個,我想不出還有什麼,能讓你這麼驚慌失措。」湯律師變了!她以前雖然還算平易近人,卻鮮少跟她開玩笑。  

  李秘書嘟著嘴,「有人說要見你,」她壓低聲音,「他堅持。」慌亂的眼神不時飄到門後,好像來的人會突然闖進來似的。  

  哦?是誰堅持要見她一面,還讓她的秘書嚇到無法拒絕?  

  「他有說自己是誰嗎?」  

  李秘書小聲的說:「易霸鵬。」易霽浪的爸爸?他來幹什麼?  

  湯雯稜合上卷宗,「請他進來。」  

  「你確定?」覷見湯雯稜挑眉,李秘書吞吞吐吐的說:「不是,我的意思是……沒有關係吧?」  

  「我確定,易先生是我朋友的父親。快請他進來吧,別讓人家久等了!」  

  喔!李秘書鬆了口氣。原來是認識的,她還直擔心湯律師什麼時候惹上這麼一號人物呢!  

  「我這就去請易先生進來。」她往外走。  

  湯雯稜往後靠著椅背。  

  從易霽浪床上醒來的那個早晨,屋子裡只剩下她一個人,而床頭一枝玫瑰花讓她感動好久!  

  易霽浪一定知道她會害羞,所以刻意先出門上班,又細心的放一朵玫瑰花表達心意。  

  他沒把那晚當一夜情,也不用脫軌的激情來解釋,而用彼此都懂的動作,來表達珍惜她的心意。  

  玫瑰代表愛情。  

  也許他的珍惜已經接近愛了,但是他不會知道,她的愛深到他難以想像的地步!  

  將純真的自己交給他,在他的床上醒來,一直是她隱藏在內心深處唯一的綺望。  

  高中時,她只要遠遠的看著他、偷偷的關心他,就心滿意足了。如今,他給了她無盡的溫柔……她已經覺得很幸福了!  

  對於未來……順其自然吧!她心裡一直有他,而此刻他的心裡也有她,這就夠了。  

  湯雯稜行事向來按部就班,唯一的脫序就是迷戀上他。不!顯然現在又跑出一個不在預料之內的意外。  

  易霽浪那個黑道父親……為什麼會來找她?  

  思索中,李秘書戰戰兢兢的領著易霸鵬進來了。  

  湯雯稜從容不迫的從辦公桌後走出,「您好,有什麼需要我服務的嗎?」  

  臉上雖然不動聲色,不過湯雯稜心底實在想笑。壯碩的身子、短短的平頭,加上臉上的刀疤……怪不得會嚇壞身經百戰的李秘書!她揮揮手,讓發抖的李秘書獲得大赦,關上門出去。  

  「你知道我是誰嗎?」聲若洪鐘。  

  湯雯稜更同情李秘書剛剛受到的驚嚇了。  

  她微笑請他坐下,「如果沒錯的話,伯父應該是易霽浪的父親,是嗎?」  

  高中時她曾經翻過易霽浪的學籍資料,看到監護人的名字是他父親。否則,光從外表絕對看不出眼前這個粗獷的人,真的生得出易霽浪這麼俊逸的兒子!  

  「哦?那你還這麼生疏?」  

  「我不懂您的意思。」幸虧辦公室隔音很好,不然湯雯稜真的想請他音量放小一點,又不是在吵架!  

  「你是我們家阿浪的女人,不是嗎?」  

  真直接!湯雯稜臉色微紅,「所以?」  

  「所以你應該巴結巴結我呀!畢竟我是他老子啊!」易霸鵬豪氣的拍拍胸脯。  

  「為什麼要?充其量他不過是你在一次高潮下的產物而已。」湯雯稜應的直接。  

  要不是他,易霽浪怎麼會差點進入黑道,接下他的棒子!幸虧再見到易霽浪的時候,他不是跟他老子一個德性。  

  易霸鵬呆愣了幾秒,立刻放聲大笑,「真有你的!我喜歡你這個丫頭!」只有她才配得上他兒子,要是像剛剛門口那個秘書一樣,跟他說沒幾句話就嚇得發抖,那多沒趣啊!  

  「謝謝!」湯雯稜坦然接受他的讚賞。他是個好相處的人。「伯父今天來是……」  

  「阿浪前幾天來找我,要我幫他找出沈中和,還要我派人盯著雷嘉慶。」  

  沈中和?湯雯稜迅速想起,就是負責評估雷嘉慶公司總值的那個人!「他不是易霽浪公司的員工嗎?」  

  「原來是的。但在阿浪停止支付雷嘉慶後續的借款之後,他就失蹤了。」「為什麼?」難道……湯雯稜驚訝的看著他。  

  易霸鵬讚賞的點頭。「沒錯!雷嘉慶的建設公司其實早就被掏空了,他串通沈中和做假資料,讓阿浪以為還有近三億的價值,因此才會答應借雷嘉慶兩億元周轉。」  

  怪不得雷嘉慶急著要她設法逼易霽浪履約,怪不得他不肯接受她終止委任契約,原來……真正的受害者是易霽浪!  

  「然後呢?找到他了嗎?」  

  「我的手下查出沈中和已經潛逃到深圳了。不過你放心,那邊也有我的弟兄,他逃不了的!」  

  就是這樣才不放心哪!湯雯稜苦笑,「他罪不至死,讓他回來接受法律制裁就好了。」  

  「哼!阿浪也這麼說!你們年輕人哪,總是畏首畏尾的!」  

  知道易霽浪也這麼想,讓湯雯稜很開心,「本來就是!既然法律解決得了,又何必打打殺殺的?留一點餘地給人吧!」  

  哼!易霸鵬冷哼二聲,表示勉強接受。  

  「對了,雷嘉慶的行蹤雖然在掌握之中,可是你自己還是得當心點。我怕他狗急跳牆,不知道又會做出什麼事來。還是我先做了他?」易霸鵬做了個宰殺的動作。  

  「伯父!」湯雯稜失笑,「您以為在菜市場賣雞啊?人命一條耶!再說,我會照顧自己的。」雷嘉慶應該會顧忌她控告他傷害,所以不至於敢再輕舉妄動。  

  「要不要我派些人來保護你?」  

  「不用了,」湯雯稜可不願意走到哪都帶著一串凶狠的粽子!  

  「好吧,」易霸鵬一副無趣的樣子,他站起身來,「那你要自己小心點。」  

  「謝謝伯父!」湯雯稜真心的說。雖然身在黑道,他倒是可以親近的老人家。  

  易霸鵬不在意的揮揮手,走到門邊突然轉身對她說:「對了,當初是不是你勸阿浪不要接我的位子的?」  

  湯雯稜嚇了一跳,「您怎麼會這麼想?」這件事連易霽浪都不知道啊!  

  「當初我原本要讓阿浪接下我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阿浪死都不肯,後來被我逼急了,只說他女朋友不讓他進入黑道。  

  我那時候真的氣壞了!這死小子居然為了女人跟我槓上!後來證明,阿浪沒接下我的位置也是對啦!至少不必像我一樣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  

  這幾年阿浪的生意越做越大,反而賺得比我還多!這也證明了黑道賣命、白道做事綁手綁腳,只有像阿浪這樣縱橫黑白兩道的人,才能真正吃得開!」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除了你之外,我沒見過阿浪身邊出現過讓他認真的女人,就連十年前那個勸阿浪回頭的女人,我也沒找出她來。不過幸虧有你們,阿浪才能走出他自己的一條路!」  

  他拍拍傻住的她,「丫頭!如果你連阿浪的爸爸都能接受,那還有什麼能阻止你的呢?」  

  他以為湯雯稜是顧忌十年前,那個在易霽浪心中份量頗重的女人。  

  「放心啦!阿浪為了你來找我,這是從來不曾發生過的事呢!你在他心目中一定很重要,所以我今天才會來這一趟,親自鑒定。」易霸鵬眨眨眼,「萬一以前那個女的回來了,我給你靠!」  

  湯雯稜噗哧一笑,「那我先謝謝伯父羅!」  

  易霸鵬走後,湯雯稜坐在舒適的椅子裡,心裡甜甜的。沒想到她當初的小女兒動作,竟然影響易霽浪如此深遠。放棄父親傳下的位置,該是如何艱難的決定,而他真的辦到了!  

  湯雯稜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幸好當初有堅持下去!  

  李秘書開門時就看到傻笑的她,大驚失色的衝過來。  

  「湯律師!你沒事吧?是不是剛剛那個人也嚇到你了?」  

  湯雯稜微笑的安撫,「我當然沒事。跟你說過了,易先生是我好友的父親,他怎麼會嚇到我呢!」  

  「喔!」李秘書狐疑的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湯律師,你自從請了幾天假回來之後,就變得很奇怪喔!老是笑得莫名其妙的…-,好像中了大獎一樣!」  

  湯雯稜臉色一斂,「難道你寧願看沒有表情的我?」  

  「也不是啦!就是怪怪的……」李秘書突然大叫:「你以前從來不跟人開玩笑的!」  

  湯雯稜擺擺手,「你忙吧!我要準備資料,下午還有個庭要開。」這時手機響了,湯雯稜看了來電顯示——是他。  

  「喂。」  

  「下班來接你。」易霽浪低沉的聲音十分性感。  

  「不用了,我下午要出庭。」「到幾點?」  

  「還不知道。這件案子有點麻煩,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從發生關係的第二天開始,他就沒再碰她,等到她手傷好了堅持要回家,他也是默默接受,然後每天送她上下班,溫柔而不僭越。  

  他用行動來證明他真的在乎她,而不是一時衝動。  

  「頂多到五點!早了就打電話告訴我一聲,我會過去接你。」他很堅持,聲音裡有淡淡的不悅。  

  「為什麼?我會自己開車去,這樣很麻煩。」湯雯稜實事求是的說。他有些洩氣,「你就不能別那麼獨立嗎?」  

  「咦?」湯雯稜不懂哪裡錯了。  

  「坐計程車去法院,我會去接你回家。」  

  聽出他的霸道,她甜甜的笑,「你就那麼喜歡上法院?」她調侃他上次沒出庭,「好吧!結束時我會通知你。待會見!」  

  ◆  ◆  ◆  

  這女人!易霽浪悶悶的盯著斷訊的手機。  

  發生親密關係之後,他腦子裡塞滿了她,恨不得兩個人每天都黏在一起!可是她呢?看不出來有一點點陷入愛河的感覺,就連接他的電話都一樣冷靜明快、不拖泥帶水。  

  易霽浪耙耙頭髮。愛上她,注定要辛苦了,可是他甘之如飴。  

  他不知道的是,湯雯稜暗中愛他已經十年了,會發生關係對她而言,是再自然不過的,而他直到最近才開始注意到她。他的愛因為初燃而濃烈,比起她十年的深刻細密,當然不同!  

  如果說,那段繾綣對湯雯稜而言,是必定的結局;對易霽浪來說,則是懾人的發現!  

  從那夜之後他才知道,不是只有高中那個心思柔軟纖細的女生會讓他動心,她也會!  

  沒有人知道他心裡一直有個人,說來可笑,他甚至不曉得那個女孩長什麼模樣!兩年的日子,她把對他的濃濃愛意用書籤來表達。他毫不懷疑她對他有意,七百張書籤,不是單純的感動或區區的關心做得出來的。  

  但是,她不要他試圖查出她是誰,易霽浪尊重她、也不敢輕舉妄動,因此書籤女孩的身份一直是個謎。  

  幸好雯稜彌補了這份遺憾……  

  怎麼會突然想到她?  

  易霽浪愕然的發現自己正拿書籤女孩跟雯稜比較。這是不公平的,對任何一方來說都是!  

  曾經,他以為這一輩子只有書籤女孩能夠讓他動心,然而雯稜出現了,帶來更甚於書籤女孩給他的震撼。  

  他明白書籤女孩已經是過去式了,而雯稜將是他空虛心靈的唯一歸宿。

TOP

第五章   

  午後的太陽仍有些炙熱,湯雯稜走出法院,抬起手來遮住陽光。  

  易霽浪踏出車外,替她擋下大部分的光線。  

  「謝謝!」  

  她真誠的笑換來他的蹙眉。  

  「對我不必這麼客氣!」  

  咦?湯雯稜疑惑的看著他的側面。坐上車後,她繼續探索讓他陰陽怪氣的原因。  

  「你很忙?」她小心的問。  

  他冷淡的瞥一眼算是回答。  

  不是?那……「你累了?」  

  這次易霽浪連白眼都吝於付出,目光牢牢的盯著路面,像是才剛學會開車,必須專心一致。  

  都不是?難道是她惹他不高興?  

  湯雯稜努力的想,用力的想。沒有!她非常肯定自己不是始作俑者。  

  要來接她,是他的主意,所以只剩下一個可能——  

  「公事上有了困難?」能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他掛在心頭的,必然是大事。  

  輪胎發出刺耳的聲響後,停在路邊。  

  易霽浪斂著劍眉望向一臉無辜的她。  

  她的無辜對照著他的鬱悶,更讓人無力。  

  他的冷凝讓湯雯稜正襟危坐,像只無辜的貓咪。  

  唉……  

  易霽浪轉回頭,踩下油門,快速的彎回車道,衝往他的家。  

  她從來不曾見過這麼古怪的他。  

  有什麼事能讓這樣一個稍微打個噴嚏,就能震驚黑白勢力的男人心煩?  

  不過湯雯稜相信,不管發生什麼天大的事,都沒有他解決不了的。  

  因此她安靜不語,做個默默支持他的女人。  

  車子往位於郊區的他家行駛,湯雯稜並沒有阻止。如果他希望她陪伴,那也無妨,反正她是自己一個人住。  

  銷假上班後之所以搬回自己的住處,主要是考量到她住的地方離市區近,而且獨立慣了,湯雯稜還不太習慣成天讓人接送呢!  

  沒有一般小女兒心思的她,當然不懂易霽浪的鬱悶從何而來。  

  到了美輪美奐的別墅,易霽浪依然紳士的打開車門。  

  湯雯稜小心的揣度他的心情指數,在瞧見他不豫的臉色之後,溫順的跟在身後,繼續做個恬靜的解語花。  

  易霽浪關上門,瞪著她的頭頂,心湖湧出的無力感正逐漸升高。  

  為何精明的她,對感情偏偏恬淡到無慾無求的地步?  

  他有信心她是喜歡自己的,然而,這個女人被動的接受他的呵護,沒有一絲的企求,自在的彷彿就算是他一走了之,她也無所謂!  

  為什麼她能夠如此泰然?易霽浪不懂。  

  一般女人不都或多或少的要求男友,做些什麼來愉悅自己嗎?  

  就是這份與眾不同讓他越陷越深!  

  他承認,一開始純然是肉慾主導,但是很快的,她完全佔據了他全部的心思。  

  事實上,今晚他原本跟歐洲跨國集團的總裁有場應酬,但想陪著她的心意硬是戰勝了龐大的利益,所以他改派特助出面作陪。而類似這種爽約,這些日子以來已經數不清發生第幾次了!  

  易霽浪極為懊惱。誰會相信雄踞一方的商業龍頭,居然比一個小女律師還放不開?  

  不公平!真是太不公平了!  

  至少她該表現出有些失常的樣子,稍稍滿足一下他的男性自尊!  

  莫名的接下他狠狠的白眼之後,湯雯稜聳聳肩,拒絕再理會這個脾氣陰晴不定,而且還會遷怒的傢伙!  

  她逕自走到廚房,看看有什麼可以吃的。  

  但是冰箱裡空空如也,整齊利落,完全符合他的風格。  

  湯雯稜走到他面前,雙手環胸,「你還要生多久的悶氣?」她能體諒他領導統御的艱辛,卻不代表應該接受他的怪脾氣!  

  板著臉,易霽浪說:「我沒有在生悶氣。」  

  「哦?那麼是我看錯羅?」湯雯稜沒好氣的說:「請問易大總裁霽浪先生,你放著這麼帥的臉孔不笑,硬是擺出一副天都欠你的冷峻模樣,代表你很開心羅?」  

  賭氣似的,易霽浪開始悶不吭聲。  

  湯雯稜輕歎了一下,偎進他的懷裡,「你心情不好,我很擔心。願意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大手溫柔的撫上她的發,「因為你。」  

  「我?」湯雯稜抬頭,不敢相信的指著自己,「我什麼時候惹到你了?我們今天甚至沒說幾句話呀!」  

  有個性的男人不會把情愛掛在嘴上,但是……  

  「你不在乎我。」悶悶的聲音像被主人忽視的貓咪。  

  他的控訴讓湯雯稜瞠大美眸,認真的口氣卻又讓她笑不出來。  

  這就是他今天陰陽怪氣的原因?只是因為覺得她不夠在乎?  

  感動地依進他的寬闊胸膛裡,湯雯稜堅定的告訴他:  

  「你錯了。我對你的在乎深到你無法想像的地步。」  

  他這句話、這份牽掛,讓她多年的系心都值得了!  

  ◆  ◆  ◆  

  易霽浪的神情溫柔多了。  

  小胖後知後覺的看著,已經掛在易霽浪臉上好一陣子的笑容,用手肘推推小其。  

  「小其,老大最近是怎麼回事?怎麼一直笑一直笑的?」從高中開始,他們就叫易霽浪老大,這個稱呼延續到現在都沒改過。  

  小其白了他一眼,「老大願意笑不好嗎?還是你寧願每天挨罵?」  

  「不是呀,只是從來沒有看過老大這樣笑過,感覺怪怪的。」小胖嘟嚎著。  

  小其瞥一眼易霽浪,發現他並沒有生氣,這才湊過去跟不知死活的小胖說:「如果老大不是在談戀愛,心情好得不想計較,你一定完蛋了!」  

  小胖抗議:  

  「我說的很小聲呀!」  

  小其毫不客氣的送他一個大白眼。  

  小胖哦了一聲,突然想到,「談戀愛?跟誰?我怎麼都不知道?」  

  小其受不了的捶了他一記,「你說老大最近都跟哪個女的在一起?」  

  小胖委屈的說:「湯律師呀!可是他們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的!」  

  他的話引來易霽浪跟小其的注意,易霽浪略挑了下眉,小其馬上問:「為什麼?」  

  「拜託!他們之間要是有可能的話,高中時早就在一起了,幹嘛等畢業了十年才聯絡?」小胖理直氣壯的說。  

  「你是說……湯律師也是大華畢業的?」  

  小其不可置信的問。  

  「本來就是呀!湯雯稜是小我們一屆的學妹,當過幾次模範生。」  

  小胖疑惑的看著臉色難看的他們,「你們都忘了嗎?」。  

  易霽浪眉峰聚攏。  

  經過小胖這一提起,他忽然想到,湯雯稜的確是大華的風雲人物,難怪總覺得熟悉!  

  小其難得沒有形象地哇哇大叫:「她是我們學妹你怎麼不早說?怪不得我總覺得她很面熟!」  

  小胖更委屈了,「我怎麼知道?你們又沒問……」  

  易霽浪心煩氣躁的揮揮手,爭吵的兩人立刻乖乖的退出辦公室外。  

  她呢?也在一開始就知道他們都是學長了嗎?  

  為什麼從來不曾提起?  

  高中生涯他過得荒唐,從來不曾積極參與過學校的活動,書籤女孩大概是易霽浪唯一在乎的了。但是,湯雯稜沒有理由不認得他。  

  塵封許久的記憶庫慢慢開啟,他依稀記得他們有過短暫的接觸……  

  所以她好像對他十分熟悉,甚至對他的黑道背景也視若平常。  

  如果她早就認出他來,那麼這一切都能獲得解釋。  

  可是,為什麼彼此已經這麼熟稔了,她卻還是不曾提起呢?  

  易霽浪猜不透她的動機,也不高興被人這麼蓄意隱瞞著,於是,拿起電話直接撥給她。  

  他要一個回答。  

  關機中!易霽浪恨恨瞪著彷彿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聽筒。  

  應該在開庭吧!他想。  

  愛上她,真夠折騰人了!  

  他已經夠忙、夠有個性了,偏偏自討苦吃地戀上一樣很忙、一樣很有個性的她!  

  在詢問過她的秘書,確定她今天開完庭會直接回家之後,易霽浪下令要在一個鐘頭內,調出湯雯稜高中時的所有資料。  

  ◆  ◆  ◆  

  華鵬集團在易霽浪的鐵腕作風下,效率第一。  

  一個鐘頭不到,他桌上已經放了一疊湯雯稜高中期間所有的資料。  

  學籍資料上清湯掛面的照片讓他想笑,不過從那時候就看的出來她一臉正氣,是個充滿道德感的女孩。  

  她的父母親都在大學教書,怪不得會教出這麼有教養的女兒。  

  要是他們在高中時代就認識,絕對是擦不出火花的!因為他們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哪!  

  易霽浪不經意的翻開湯雯稜的周記,雙眼震驚的直盯著上頭纖秀的字跡。  

  這個筆跡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他急切的起身打開保險箱,翻出裡面一個精美木盒。這是他的珍寶,已經保存了十年。  

  書籤背後的字,和湯雯稜周記嘉言錄裡寫的一模一樣!  

  天哪!  

  她就是他的書籤女孩!  

  巨大的狂喜充滿易霽浪的胸臆,他終於明白了!  

  所以她瞭解他所有的喜怒哀樂,所以她見不得他涉人黑道,所以她對感情看似恬淡……  

  因為她已經深深地愛了他整整十年了啊!  

  他的書籤女孩啊!畢業越久,他越不敢奢望能再見到她。沒想到……她又回來了!  

  兜了一大圈之後,他真的徹徹底底地擁有他的書籤女孩了!  

  如果說十年前的書籤女孩曾經讓他動心,那麼得知真相更讓他深深感動不已!  

  只是一場邂逅,只是薄施小惠,他何德何能擁有她真摯不變的情意!  

  膜拜似的撫摸著屬於湯雯稜高中時代的所有資料,他開始回想記憶中屬於她的片段……  

  那天,雯稜一定是慌慌張張的從他們教室出來,才會直直地衝到他面前,嚇出一臉蒼白。  

  恍然大悟之後,易霽浪終於明白她的苦處。  

  角色互換,如果他是模範生、乖乖女,一定也不敢讓人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是讓師長頭疼的問題學生!  

  可是……一個問題浮了上來。  

  就算在校時不方便明白表示身份,那畢業之後呢?  

  她既然神通廣大到知道他發生的所有事情,沒理由不知道他家的住址。  

  只要她出現了,他們又何必浪費這十年?  

  思緒飛快搜尋著,易霽浪終於憶起畢業典禮時的孟浪。  

  他臉色鐵青的按下內線。  

  「老大,有事找我?」不一會兒,小胖喘吁吁來到易霽浪的辦公室。  

  「你一直記得雯稜,是嗎?」  

  「是呀!」小胖點點頭:「她是大華赫赫有名的模範生哩!還是糾察隊長喔!其實我一開始也沒認出來的,畢竟誰想得到長大的她,會變得那麼漂亮。  

  可是她一開口罵你,我就聽出來了。乖乖!全世界大概只有她敢這樣凶巴巴的罵你了。那麼嬌小,真不知道她龐大的能量要藏在哪裡?」  

  易霽浪沒有打斷他滔滔不絕的嘮叨,「我們畢業典禮那天,她在場嗎?」他擔心的只有這點。  

  該死!  

  他當初居然完全否決她是書籤女孩的可能性!  

  「在呀!她還代表在校生致辭呢!老大你都忘啦?」接著,小胖突地恍然大悟,「對喔!因為你那時候忙著跟女生親嘴嘛!嘖嘖!在全校師生面前接吻,好強呢!  

  我記得你們這個動作,比冷靜的湯雯稜破天荒的哭著下台還嚇壞大家耶!你都不知道,校長那雙眼睛死瞪著導師,就像你現在一樣……」  

  小胖後知後覺的迎向易霽浪冷冽的瞪視,乾笑了幾聲。  

  「老大,你該不會在生氣吧?是因為覺得不應該在畢業典禮上親嘴嗎?我也是這樣覺得耶!可是當時沒種勸你……」  

  「滾出去!」小胖未竟的話,都委屈的消失在易霽浪的咆哮聲中。  

  喔!天哪!一向冷峻、高傲的易霽浪,此刻只能沮喪、懊惱的抱著頭。是他自己搞砸了這一切!

TOP

第六章   

  湯雯稜疑惑的望著易霽浪。  

  不對勁!很不對勁!  

  他從來不會沒有事先講好,
就直接過來等她下班,也不該在空等了三個鐘頭之後,臉上還繼續掛著燦爛的笑容。  

  坦白說,他的笑柔和了冷冽的臉,看來平易近人多了,可是……他有必要一直這樣笑著嗎?  

  挽著她的手走出事務所,進入電梯時,易霽浪終於發現她的注視。  

  他笑著問:「怎麼啦?直盯著我看!」  

  湯雯稜輕輕蹙眉寠寤對屢,豨豪豩貌「你怪怪的。」晶瑩的雙眸在他滿是笑意的臉上搜尋,「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嗎?」  

  易霽浪咧開了嘴,「有嗎?我覺得我現在再正常不過了。」  

  他一直認為書籤女孩是曾經的牽掛,而雯稜是此刻的在乎,然而,當兩個合而為一,雯稜就是書籤女孩時,易霽浪才猛然發現,他已經擁有全部的她——從過去到未來!  

  這樣的驚喜怎能不教人笑得滿足!  

  湯雯稜仔細地在他的笑容裡尋找蛛絲馬跡。  

  找不到!她眉心緊緊鎖個死結,「你確定?有什麼讓你特別開心的事發生了嗎?」  

  他的笑,燦爛的詭異!  

  將她帶到車旁,易霽浪紳士的打開車門,然後越過車頭坐回駕駛座,嘴角始終維持同樣的弧度。  

  湯雯稜的秀眉牢牢地再纏上幾個結。幹嘛呀!他嘴角一直勾著,不酸嗎?  

  易霽浪轉頭,露出大大的笑容之後,緩緩低頭……  

  湯雯稜錯愕的盯著他逐漸放大的臉龐,愣愣的接受他的吻。  

  他低低笑著,靠著她柔軟的唇說:「寶貝,你至少該閉上眼睛!」  

  他居然喚她寶貝?  

  她紅著臉迅速閉上眼,感覺到他的熱情源源不絕地從唇舌之間湧入……  

  湯雯稜被動地接受他狂狷的索求,然後慢慢開始回應,他的炙烈熱情跟她的溫順柔情彼此交纏著,交纏出一生一世的允諾,交纏出心底深處的純愛。  

  直到他意猶未盡的退開,她終於能夠大口大口的呼吸。  

  他瘋了!就在停車場裡,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竟然就這麼大剌剌的熱吻!  

  接收到忙著喘氣的她眼裡的譴責,易霽浪雙手一攤,笑著說:  

  「我沒辦法呀!誰叫你那麼吸引人,又一直盯著我看,我克制不住嘛!」  

  真是!湯雯稜將緋紅的臉轉到窗外,不再搭理失常的他。  

  突然瞥見幾個事務所裡的同事,在不遠處朝她比比大拇指。  

  喔!她冷靜的形象都毀於一旦了!  

  她轉頭送笑得一副痞子樣的肇禍者狠狠的一眼。  

  對方回以粲笑一枚,伸手摸摸她的頭,「沒關係嘛!讓人家見識見識也不錯呀!」  

  在易霽浪發動車子,經過目擊者身旁的時候,有史以來第一次,她,名律師湯雯稜小姐,發出一聲挫敗的低吟,然後往下縮縮身子,鴕鳥地避開同事們熱切的揮手道別。  

  易霽浪邊開車,邊分神撫上她的發,「別生氣嘛!都是我不好!不該色慾薰心的勾引到你忘了還有旁觀者,都是我不好喔!」  

  他的話逗得湯雯稜噗哧一笑,「神經!」  

  她看看外面的景色,「咦?這條路是……」好面熟!不會是…  

  「要往你家的路呀!你忘啦?」  

  「我當然不會忘!問題是,我們幹嘛走這條路?」  

  「回家呀!」他誇張的嘖噴兩聲,「伯父說你已經一個多月沒回去了。」  

  「我忙呀!」不對!湯雯稜惡聲惡氣的質問:「說!我爸為什麼會跟你說這件事?」  

  「喔!」易霽浪趁著紅燈,給她一個足以顛倒眾生的燦然笑容。  

  「我打電話問伯父,什麼時候方便拜訪他們,他就說今天呀!」他沒有說出其實是跟湯父相談甚歡,所以乾脆打鐵趁熱,今天就衝到她家去。  

  運氣好的話,也許今天晚上就能提親了,然後……唯恐夜長夢多,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她娶進門!  

  他已經浪費十年的時間了,三千六百多個日子,想起來就讓人扼腕哪!  

  思量了一下午,易霽浪決定不要直接拆穿她就是書籤女孩的事,萬一她臉皮薄,躲了起來,那多冤哪!  

  更慘的是,要是不幸讓她挖出舊帳,跟他清算畢業典禮時發生的事,可怎麼好?  

  所以,易霽浪帶著滿心的狂喜,拋下一大堆的公事,癡癡地等她下班。他愛慘她了啊!易霽浪深深的凝望著滿臉疑惑的她。  

  湯雯稜迷醉在他宛若幽潭的黑眸裡。他毫不掩飾的深情是地夢寐以求的啊!  

  後方車輛不耐煩的喇叭聲,喚醒癡望的兩人。  

  因為心情太好,易霽浪輕拍她粉嫩的臉頰之後,踩下油門,不計較後面車輛的挑釁。  

  家門在望,湯雯稜遲疑的問:「你真的要到我家?」爸媽都是嚴謹的退休教師,這樣妥當嗎?  

  易霽浪輕輕捏她的臉,「怎麼?怕我不及格?」  

  「不是。」滿臉笑意的他好惑人哪!「只是很突然……我沒想到……」今天發生的事都太突然了,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湯雯稜看著他俊帥的側臉,如果他今天的失常都源自於要見她父母……那麼,她是不是能夠大膽的假設他已經越來越在乎自己了?  

  在這麼幸福的時刻,湯雯稜感動的想哭!  

  終於呵!她苦苦愛了十年的男人,也有了對等的付出。  

  「怎麼啦?」開車的男人利用空檔偏頭問道:「呆呆的!」  

  湯雯稜美目瑩然,輕掀嘴角,「我做了什麼?讓你變得這麼在乎?」  

  易霽浪回以深情的一眼,「你絕對想像不出我有多在乎你。」  

  是夢吧!他的情才會燙得炙人。  

  湯雯稜笑得盈然。  

  而她在乎他的程度,他永遠也揣度不出。  

  ◆  ◆  ◆

  回到家,湯母已經把晚飯煮好。  

  對於獨生女兒第一次帶回來的男朋友,他們夫妻相視一眼,都滿意極了。  

  合該這樣剛毅偉岸的孩子,才配得上他們的寶貝呀!  

  「肚子餓了吧!快點坐下來吃!」湯母熱情的招呼。  

  大家依序坐好。  

  「易先生在哪兒高就?」溫文儒雅的湯父問道。  

  「伯父叫我霽浪就行了。」易霽浪遞出名片,「我是華鵬集團的負責人,希望伯父、伯母不會跟雯稜一樣嫌棄華鵬。」  

  湯父、湯母教了一輩子書,對商場不甚瞭解,不過華鵬集團赫赫有名,倒還聽說過。  

  湯父半是驕傲、半是調侃的笑著說:「我們雯稜就是道德感太強了!其實,要在社會上立足,哪裡能夠是非黑白樣樣分得清楚透砌?只要凡事無愧於心就行了,是嗎?」鏡片後的目光灼灼地盯著易霽浪。  

  「當然!如果華鵬不能坦然營利,我哪裡敢追求伸張正義的律師呢?」易霽浪微笑著回。  

  湯父讚賞的點點頭。這個孩子聰明而有擔當!  

  湯雯稜怕父親為難了他,夾了塊魚給他,「爸!多吃點媽煮的魚,這是你最喜歡吃的。」  

  湯父哈哈大笑,夾起碗裡的魚,「多虧了你,雯稜可好久沒替我夾東西了!」  

  「爸!」湯雯稜微紅了臉。  

  「吃飯吧!大家的肚子都餓了,邊吃邊聊。」湯母笑嘻嘻的緩和。  

  一會兒之後——  

  「霽浪是學什麼的?」湯父問。  

  女兒難得帶男朋友回家,他巴不得將對方祖宗八代都揪出來問。  

  「大華畢業之後,我就上台北讀企管。」易霽浪微笑的說。他的耳朵清楚的聽到旁邊傳來一聲抽氣聲。  

  易霽浪偏頭看著湯雯稜,她若無其事的專心喝湯,好像喝完碗裡的湯是畢生最重要的職志。  

  「你也是大華畢業的啊?」湯母開心的說:「真巧!我們雯稜也是耶!」  

  咚!湯匙掉到地上。  

  「雯稜,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不小心點?」湯母隨口說,起身再遞給她一支幹淨的湯匙。  

  易霽浪望著她的頭頂。喝湯真的非得這麼「貼近」碗喝嗎?他甚至懷疑她嬌俏的鼻尖已經快要浸到湯汁裡了!  

  「咦?」湯母突然想起,「我們剛剛說到哪了?」  

  「媽!」湯雯稜忽然大叫。  

  其他三人驚訝的看著她突如其來的激動。  

  尷尬的扯出一絲虛弱的笑。她,冷靜堅強的湯律師,即使面對法官依舊不畏不懼,偏偏懦弱的不敢偏過頭看就坐在身旁的他!  

  「嗯……我是說……」眼波往桌上一流轉,迅速找到話題,「媽今天煮的湯真好喝!廚房還有嗎?」  

  「咦?」湯母端起大湯碗,滿是疑惑,「你不是最討厭喝苦瓜湯了嗎?」邊說邊走進廚房。  

  「吃的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湯雯稜低著頭嘟囔著。  

  易霽浪低低的笑著,遞過他的碗。  

  咦?湯雯稜不解的迎向他眼底滿溢的笑意。  

  「你這麼喜歡喝苦瓜湯,我剛好才盛了一碗。喏,先給你。」  

  「謝謝。」湯雯稜接過他的碗,繼續垂下頭專心一志的喝湯。不過這次她很小口很小口的小心喝著。  

  嗚……真的很苦!  

  端湯回來的湯母,喜孜孜的看著女兒的嬌羞模樣,跟湯父交換了一個欣慰的笑。退出餐廳,留給熱戀中的兩人一方寧靜的天地。  

  「還喝嗎?」易霽浪溫柔的聲音說道。  

  「不了!」湯雯稜快速的回應,看到他眉毛微挑,訥訥的說:「我吃飽了,謝謝!」  

  心裡忐忑著。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感覺到來自頭頂的熱切注視,湯雯稜深吸一口氣,迎向他深邃的黑眸。  

  笑吧!要是高中時做的蠢事已經被發現,那就笑吧!她……不後悔!  

  只要他別怪她隱瞞那一段過去,別誤會她如今是刻意接近他,那就好了!  

  她從容就義的模樣,讓易霽浪心疼不已。  

  她的臉皮這麼薄,怎麼受得了被拆穿的難堪?  

  不!他本來就無意拆穿。無論她承不承認,她都是書籤女孩,不是嗎?就算一輩子不說,也無損於當初那份純真誠摯的心意。  

  再說,真正讓他動了相守一生的信念,是現在的她呀!  

  她的心,他懂,這就夠了。  

  接下來,就是要讓她也懂他的心!  

  兩個人的目光牢牢凝在一起。  

  她緊鎖的眉心因為他慢慢上揚的唇畔而逐漸鬆懈,她怎會看不出他臉上的濃濃愛意?  

  直到這一刻,湯雯稜終於相信,不管他知不知道她就是留下書籤的人,他都是愛她的!  

  於是,維持十年的暗戀有了美麗的結果。也許在時間上,他不及她,然而易霽浪對她的在乎,絕對不下於她!  

  湯雯稜釋然地笑了,絕美的笑靨教易霽浪幾乎失了魂魄。  

  「你這個樣子……」他低語,撐著她下顎的指尖,緩緩的劃過紅灩灩的唇。  

  「嗯?」她微仰著。  

  易霽浪慢慢的低下頭時,她閉上眼睛,等候他的輕憐蜜愛。  

  ◆  ◆  ◆  

  是在什麼時候決定答應他的求婚?湯雯稜回想著。  

  是在晚餐後兩人一起洗碗的時候嗎?  

  即使高中時就對他瞭若指掌,湯雯稜依然不敢相信英挺果決的地,是會幫忙擦碗盤的居家男人!  

  婉謝湯母要他到客廳休息的建議,易霽浪二話不說地捲起袖子,接下她洗好的碗擦乾,怡然自得的像是經常在做這件事一般。  

  於是,在告辭的時候,易霽浪誠懇的提出求婚時,向來對湯雯稜呵護備至的父母欣然點頭,將女兒托付給才見過一次面的他。  

  像在做夢呢!湯雯稜想。  

  即便是滿腦子綺麗幻想氾濫的高中時期,她也不曾想過有朝一日易霽浪真的會向她求婚!  

  半坐在他的大床上,湯雯稜再一次的確認,「你剛剛說的是認真的?」  

  易霽浪失笑的說:「難道求婚還得請律師公證?行!我們明天一起去!」  

  她紅了臉,支支吾吾的解釋:「我只是……只是覺得太突然了!」  

  從晚上他接她下班開始,就是一連串的驚奇。饒是冰雪聰明的她,都理不清為什麼會這樣,而唯一可以說明清楚的人,偏偏—整晚笑得奸詐。  

  他誇張的捧住心臟,「你居然說我誠心誠意的喜悅,是奸詐的笑容?太傷人了!」  

  沒被他的潘安捧心貌分散掉注意力,湯雯稜再度問道:「你的確定?不是一時衝動?」  

  易霽浪坐下來,捧著她的頰,臉上的表情再正經不過了。  

  「我從來沒有這麼確定過。你,湯雯稜,是我,易霽浪,今生唯一想娶的新娘。」炯炯的黑瞳裡有著純然的認真,「那麼你呢?你確定嗎?」  

  「我確定、我確定、我確定!」湯雯稜撲向他的懷裡迭聲地說。  

  他的求婚比考上律師、打贏官司都讓她來得開心!  

  原來,她的志願不是做個正直剽悍的律師,而是能跟他相依相守一輩子哪!  

  喘息平復,易霽浪躺了下來。將虛弱的湯雯稜小心翼翼的納入懷裡。  

  歡愛過後,她總累得想睡!  

  半夢半醒之間,湯雯稜聽見的最後一句話是——  

  「她是假的,我以為她是書籤女孩。對不起!」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可是她卻奇跡似地聽懂了。  

  他在解釋那個吻,那個在畢業典禮上讓她心碎的吻。  

  誤會呵!這個誤會讓他們浪費了十年!  

  如果他知道她原本計劃,那天離開學校前,當面遞給他書籤的話……  

  還是別讓他繼續扼腕下去了。湯雯稜掛著微笑,坦然進入夢裡。  

  今晚所有的疑惑都有了滿意的答案。  

  她終於相信他的認真不下於她!

TOP

第七章   

  手機響了,湯雯稜微笑拿起。  

  是他。  

  才喂了一聲,眼角餘光就瞄到有人進到辦公室,並隨手帶上門。  

  是雷嘉慶!  

  「你還在忙?」他溫柔的聲音傳來。  

  湯雯稜輕輕嗯了一聲,戒備的望著雷嘉慶走到她的面前,「我等會打給你,好嗎?」他渾身透出一股邪惡的氣息,湯雯稜只想趕快掛掉電話,要李秘書進來。  

  但是這不能讓易霽浪知道,他會怒不可抑的直接衝來。然後  

  她一向反對用黑道的方式來處理事情,再說事務所裡人來人往,諒雷嘉慶也要不出什麼花招來。  

  湯雯稜語氣裡的漫不經心,讓易霽浪沉下聲音。  

  「你居然要掛我的電話?」聽得出來他極端不悅。  

  湯雯稜分神跟他解釋:「不!我只是……」來不及說完的話,都消失在雷嘉慶掏出手槍的動作下。  

  雷嘉慶威脅的指著她的頭。  

  湯雯稜深吸口氣,緩慢的對著手機說:「我愛你。」然後掛掉電話。  

  她平靜的面對雷嘉慶,「在這裡開槍,你無異在自掘墳墓。」  

  手機再一次的響了,是易霽浪。  

  雷嘉慶用手槍比比它,「關機。」  

  湯雯稜合作的關掉手機。易霽浪會氣瘋了!希望她還有機會跟他解釋。  

  她挺起胸膛,「說吧!你要怎樣?」  

  雷嘉慶的樣子看來有些狼狽,拿著手槍的雙手也微微顫抖著。  

  湯雯稜知道,只有冷靜才有逃生的機會。  

  桌上的電話又響了,李秘書的聲音從內線傳進來,「湯律師,易先生一線。」  

  雷嘉慶用槍指著她,粗嘎著聲音說:「我們出去。如果你敢耍花樣,我要外面的人跟著陪葬!」這裡人來人往的,的確不是下手的好地方!  

  在他的虎視眈眈下,湯雯稜沉穩的對著電話說:「我現在在忙,請易先生晚點再打。」  

  雷嘉慶滿意的點頭,將手槍隱入西裝下,然後示意她出去。  

  李秘書在看到跟在湯雯稜背後出來的雷嘉慶時,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進去的?喔!一定是我剛剛去洗手間的時候對不對?」  

  湯雯稜不必回頭也知道那把手槍正抵在她的腰間,她搖頭制止李秘書的質問。辦公室裡人那麼多,一定得把雷嘉慶帶出去才行。  

  「我跟雷先生有事出去一下。」  

  李秘書滿臉困惑的看著她,「湯律師,你不是已經推掉他的案子了嗎?」  

  感覺槍管在腰間用力捅了一下,湯雯稜知道雷嘉慶已經瀕臨瘋狂,她笑笑安撫李秘書,「沒事,我跟雷先生有些私事要談。」  

  「喔。」李秘書狐疑的看了精神萎靡的雷嘉慶一眼,關心的說:「沒關係吧?」  

  湯雯稜微笑搖頭,「沒關係。」天曉得她全身緊張的都在冒冷汗了!  

  「可是你等一下不是還要開庭嗎?」  

  湯雯稜隨手拿起桌上的紙筆,雷嘉慶戒備的靠近,她側身讓他能看清楚她寫的字,這時候不能再觸怒他了。  

  雷嘉慶看到她留的只是公事上的交代,點點頭。  

  湯雯稜把紙條交給李秘書,「如果來不及,請李律師代表出庭,卷宗都在我的桌上。」  

  李秘書將紙條妥善壓在桌上,不放心的再問:「湯律師……沒問題吧?」  

  雷嘉慶眼裡一道殺機讓湯雯稜嚇了一跳,連忙制止克盡職守的她,「沒事,真的沒事!」  

  李秘書眼睜睜看著,雷嘉慶怪異的貼著湯雯稜走出事務所,總覺得似乎不太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哪兒不對……她搖搖頭坐了下去。  

  ◆  ◆  ◆

  她居然敢掛掉他的電話,在說過「我愛你」之後!?  

  易霽浪錯愕的盯著嘟嘟響的聽筒。  

  沒有解釋,沒有緣由,他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專心的說出那三個字!  

  易霽浪再次撥過去的電話在接通後被關機,重重的困惑讓他不安,湯雯稜不是情緒化的人,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突然說出愛語,接著關機?  

  秘書說她沒空接電話。這太不尋常了,湯雯稜向來條理分明到能夠一心數用,除非出庭,否則沒有理由沒空接電話。  

  易霽浪抓起外套,大步走到門外。  

  小其、小胖立刻迎了過來。「老大?」  

  「到宏裕律師事務所。」  

  他有預感她一定出事了!  

  小其的良好駕車技術,讓他們在十分鐘之內到達。  

  易霽浪緊繃的心,在聽到她的秘書說,她剛剛才跟雷嘉慶一起離開時,揪到頂點。  

  雷嘉慶?他竟然敢劫持他心愛的女人!?  

  小胖嚷著:「你是豬頭啊!怎麼會讓湯律師跟雷嘉慶那個大壞蛋一起走?」  

  李秘書委屈的解釋:「我怎麼知道!湯律師一直說沒問題,再說雷嘉慶一直挨著湯律師,我根本沒有機會偷偷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易霽浪瞇著的眼睛射出一道冷冽的光芒。如果雷嘉慶敢傷害她,他會把他碎屍萬段!  

  他轉身大步走出事務所。  

  易霽浪週身進發的殺氣,讓跟在後面的李秘書囁嚅著問:「嗯……我需不需要報警?」  

  「不必!我會自己救出她。」他發誓。  

  一坐上車,等在車上的小其立刻說:  

  「老大,老太爺的手下剛才打過電話來,他說雷嘉慶押著湯律師開車往山上走。」  

  易霽浪冷著臉,「他們為什麼不阻止全都是群飯桶!  

  「因為他們懷疑雷嘉慶手中有槍,所以不敢輕舉妄動。老太爺已經派人暗中跟上去了。」  

  「跟上去。」他的雙手緊握成拳。雯稜……她現在承受了多大的恐懼?  

  雷嘉慶必須為這一切付出代價!  

  望著窗外的倒影,易霽浪的額頭隱隱滲出汗水。從小到大,他經歷過數不清的危險狀況,甚至在談判破裂雙方掏出手槍的情況下,他都不曾皺過眉頭,但是只要一想到此刻雯稜正無助地身陷險境……  

  天!他恨不得將該死的雷嘉慶碎屍萬段!  

  蜿蜒的山路彷彿沒有盡頭,從跟蹤在他們後面的手下傳回的消息,是湯雯稜正以不要命的高速,奔馳在往偏僻山頭的路上!  

  他冷凝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有緊握的拳頭表現出心裡的在乎與……恐懼!  

  是的,就是恐懼。如果今天身陷險地的換作是他,他有信心能夠保自己安然脫險;也許,會為了萬分之一的「萬一」而有些許擔憂,怕再也見不到心愛的她。  

  可是……現在承擔危險的是她呀!她的驚慌、她的無助,令鐵漢如易霽浪,都忍不住盈滿恐懼!  

  第一次,不信神的易霽浪開始祈禱。  

  他願意學會謙卑,他願意臣服眾神,只要他的雯稜平安!  

  ◆  ◆  ◆  

  偷空覷了眼坐在駕駛座旁邊的雷嘉慶,湯雯稜假裝不在意的問:「我們要往哪裡去?這條山路我不曾來過。」  

  路越走越偏僻,手機又沒帶出來,她心裡的恐懼逐漸升高,但是外表卻不動聲色。  

  她平凡的世界因為易霽浪,而顯得刺激多譎。  

  湯雯稜不後悔,相反的,還慶幸是她遭遇這一切,而不是他。她不能想像如果今天易地而處,被挾持的人是易霽浪……天哪!光是想像她就會瘋掉!  

  湯雯稜努力保持冷靜,為了再見易霽浪一面,她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活命的機會!  

  雷嘉慶的槍管始終抵在她腰間,除了要她轉彎,對她的問話始終不回答。  

  他瘋了!湯雯稜心想。單身女子開車總是比較危險,她在椅座下放了個枴杖鎖,手煞車旁邊也有噴霧器。但是她懷疑這些防身用具會快得過子彈。  

  沒有路了。車子來到山頂,停在空曠的懸崖邊。  

  「下車。」雷嘉慶說,槍管始終沒有離開過她。  

  湯雯稜溫順的跟著下車,「嘿!你的手槍不會突然走火吧!」  

  雷嘉慶不耐煩的說:「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湯雯稜淺笑著對站在對面的他說:「我不認為你會不敢殺我,只是,如果你真的要殺我,就不必這麼大費周章的要我開車到這個荒郊野外了。」  

  「也許我只是圖個方便,畢竟待會殺了你之後,可以直接丟人懸崖,神不知鬼不覺!」  

  他肯開始說話了,這是好現象!  

  她雲淡風清的說:「你說的也對。不過我不懂,我們之間有這麼深的仇恨嗎?上次的手傷我甚至沒有控告你呢!」  

  雷嘉慶眼中掠過一絲歉疚,不過很快就消失了。「我們之間是沒有多大的仇,不過易霽浪卻逼得我走投無路!」  

  湯雯稜不經意的發現,在雷嘉慶身後的樹林裡隱藏著幾道人影。  

  救兵到了!是雷伯父派來暗中保護她的手下嗎?  

  她不著痕跡的向左邊移動兩步。  

  「你耍什麼花樣?」雷嘉慶虎視眈眈的跟著移動,維持跟她面對面的位置。  

  很好,他已經完全背對樹林了。  

  湯雯稜雙手一攤指指自己身後,「再後退兩步就是深不可測的懸崖了。我還能玩什麼花樣?」  

  「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雷嘉慶揚揚手中的槍。  

  湯雯稜點頭,臉上淨是無害的笑,「我不會的,命還在你手上啊!」突然,她看見易霽浪竟然不要命的走出樹林,暴露在毫無屏障的空地中。  

  天哪!他瘋了!  

  心裡忐忑,嘴裡不忘分散雷嘉慶的注意力,「易霽浪做了什麼?」  

  湯雯稜一顆心像要跳出喉嚨,臉上卻神色自若,只用眼尾餘光注意易霽浪緩緩接近的舉動。  

  他真的瘋了!在這個毫無遮蔽的空地上,只要雷嘉慶一回頭他就完了!  

  瞄到他越來越接近,要不是情況不允許,湯雯稜幾乎想尖叫。  

  怎麼沒人勸勸他,讓他這樣玩命?  

  「他斷了我的財路,又讓銀行跟我催款,害得建設公司推出的房子成為滯銷戶!」雷嘉慶一說到易霽浪就有氣。  

  湯雯稜沒敢再偷瞄緩緩靠近的易霽浪,專注地跟雷嘉慶談話。  

  「可是他不是已經給你一億元了嗎?這麼一大筆錢如果你好好運用,應該夠了。」別回頭!千萬別回頭啊!  

  「呸!那些錢一到手,沈中和就分走了五仟萬,剩下的一半怎麼夠我重新出發?就算要潛逃出去都不夠後半輩子用!」  

  「然後呢?」情況危急,湯雯稜苦口婆心的勸,「你殺了我就有用嗎?如果放了我也許還有路走……」  

  「放屁!」雷嘉慶嘶吼著:「我已經被逼得無路可逃了!就算要死也要找個墊背的!」  

  「你……」眼看著易霽浪就在他身後十步遠的地方,湯雯稜嚇得心臟都忘了跳動。  

  看雷嘉慶似乎想要轉頭,湯雯稜急得大叫:「那你捉我幹什麼?冤有頭,債有主,是易霽浪整你的,你就應該找他算帳呀!找我做什麼?」  

  雷嘉慶聽了哈哈大笑,「我都調查清楚了,你目前是易霽浪的心頭肉。要接近他談何容易?可是如果傷了你,不就等於狠狠的打了易霽浪一巴掌?哈哈哈!我要他懊惱對我這樣不留餘地,我要讓他悔不當初!」  

  他雙手撐直,將槍管指著湯雯稜,「受死吧!怪只怪你不但不幫我,還姘上了易霽浪那個傢伙!」  

  「慢著!」千鈞一髮之際,易霽浪大喝一聲。  

  雷嘉慶震驚地轉身,迅速退後幾步,將槍口輪流指著他們兩個。  

  「你居然來了?這樣也好,就讓你們當對同命鴛鴦吧!」  

  湯雯稜情急之下大喊:「住手!你以為你殺了我們就逃得掉嗎?易霽浪不會是自己一個人來的!你看清楚,樹林裡有許多的人,你只有一把槍,來得及殺光他們全部嗎?」為了阻止他射殺易霽浪,她顧不了那許多了。  

  雷嘉慶仔細一看,樹林裡的確佈滿了人,還有幾道金屬反射光——他們也有槍!  

  他恨恨的說:「反正我衝著這條命不要,至少還有一個人得陪我!」  

  「我來!」  

  「我!」  

  他們兩個同時出聲。  

  「哈哈哈!」雷嘉慶狂笑,「真有默契啊!你們連死都搶著先去!」  

  他衡量了一下彼此的位置,他們站的角度太開,他相信只要—扣扳機,立刻就會被埋伏在樹林裡的人射成蜂窩,絕對來不及  

  發出第二槍。  

  「說吧!誰要死?我就成全誰。」  

  「我!」湯雯稜立即回答,「你一開始鎖定的對象就是我,不是嗎?」  

  「不!」易霽浪深深的看著她,「冤有頭,債有主,你忘了是誰害得你傾家蕩產嗎?」  

  湯雯稜拚命搖頭,他眼裡的深情像在……訣別!  

  她急得哭喊著:「不!你不能殺他!」  

  易霽浪命在旦夕令她的恐懼遠勝於剛才,她在自己面臨危機時可以冷靜,換成是他,她就慌得不知所措。  

  不能再拖了!易霽浪發現雷嘉慶已經紅了眼,他向他走近一步。  

  「站住!」雷嘉慶毫不遲疑的拿槍指著他,「再靠近我就開槍了!」  

  易霽浪不為所動的繼續前進。  

  砰!  

  所有人的心都停了半拍。  

  一顆子彈從他大腿旁邊掠過,劃破了西裝褲,留下一道血痕!  

  疼痛只讓易霽浪頓了一秒的時間,他堅定的繼續前進。  

  湯雯稜捂著嘴,巨大的驚駭讓她幾乎昏厥,她牢牢的望著易霽浪,眼睛連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少看了一眼……  

  在槍聲響起的瞬間,易霸鵬從樹林裡走出來,周圍陸續出現約二十個人,除了易霸鵬和小其、小胖之外,其他人手裡都拿著槍,槍口一致朝著雷嘉慶,卻因為易霽浪還在他的槍下而沒有動手。  

  突如其來的陣仗讓雷嘉慶有了片刻失神,一不小心易霽浪已經走到他面前。猛然驚覺的他,慌亂的再度扣下扳機……  

  砰!  

  一切都在電光石火間發生,易霽浪動作迅速的側過身子,左手一記手刀把雷嘉慶的搶劈到地上,右手則利落的掏出手槍頂著他的頭。  

  饒是他動作飛快,因為距離太近,左手臂還是閃躲不及,讓子彈擦出一道傷口!  

  雷嘉慶被制伏住了。  

  湯雯稜顫顫然的走到他面前,傷痛欲絕的看著他手腳上的傷。  

  狂亂的心痛讓她瀕臨瘋狂!  

  想都不想地,湯雯稜毫不遲疑的撿起雷嘉慶的槍,冷冷的說:  

  「你、居、然、敢、傷、害、他!」  

  然後,在所有人瞠目結舌之下,沒有遲疑地連發兩槍!  

  手臂一槍、大腿一槍,與易霽浪身上的位置一摸一樣。  

  雷嘉慶震驚地瞪大眼睛看著一臉寒肅的她,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開槍!事實上,早在腳上中彈的同時,他就嚇到失禁了……  

  沒再多看雷嘉慶一眼,丟下槍,湯雯稜眼裡只有易霽浪。  

  「你沒事吧?」  

  她粗緊的聲音裡有濃濃的心疼。  

  易霽浪用完好的手臂攬住恍若隔世的愛人,「沒事,只是擦傷而已。」謝天謝地!幸好她沒事。  

  其他人蜂擁而至,捉下雷嘉慶。  

  易霽浪不在意自己的傷,柔聲安慰臉色慘白,卻強裝鎮定的她,「我沒事,真的!」  

  湯雯稜瞪大眼睛看著別人幫他處理傷口,直到確定子彈確實從旁邊掠過,只留下不要緊的擦燙傷之後,無力承受更多的她,釋然地昏迷在易霽浪的懷抱裡。  

  易霸鵬拍拍他的肩頭,「兒子,看來我這個媳婦比你還狠!要不要勸她接下我的幫派?」冷靜果決、不手軟!確實有黑道大姐的風範。  

  最重要的是——她愛兒子,很愛很愛!  

  「謝謝!」易霽浪跟父親道了聲謝,他知道剛剛如果不是父親的人危險地替他爭取重要的幾秒鐘,他毫無生存的把握。  

  父愛,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他終於感受到了。  

  ◆  ◆  ◆  

  啊……  

  一陣慘烈的尖叫聲迴盪在漆黑的夜裡。  

  「雯稜,沒事沒事,我在這裡!你做惡夢了!」易霽浪溫柔安慰著呆坐在床上的湯雯稜。  

  無焦距的眼睛顯示她還沒有完全清醒,而蒼白臉上的驚懼依然教人心疼。  

  易霽浪擁著她,輕聲的說:「都過去了。不怕!再也沒有人能夠威脅得了我們。」  

  他溫柔低沉的話語安撫了慌怕的湯雯稜,她眨眨眼睛望著周圍。  

  這裡是霽浪的家……霽浪!  

  湯雯稜連忙審視他身上的傷,「你受傷了!要不要緊?」  

  易霽浪鄭重的搖頭,「你瞧,我這不是包紮好了嗎?別擔心,只是一些皮肉傷罷了。」怕她不信,還揮揮手臂、動動腳,證明行動無虞。  

  她仔細的觀察,直到確實相信他沒有大礙,才終於鬆了口氣。然後,昏迷前的意識突然閃進腦海——  

  湯雯稜瞪大雙眼,抓著他的手,「雷嘉慶呢?我殺了他,對不對?」  

  易霽浪皺眉,「那個敗類,死有餘辜!」今天發生的事已經夠她受的了,所以他壓下怒罵雷嘉慶的衝動。  

  湯雯稜空洞的眼裡沒有焦距,嘴裡呆傻的重複:「我真的殺了他了?」接著抱頭喊著:「天哪!我居然殺人了!為什麼不能冷靜下來?為什麼要以暴制暴?為什麼要動用私刑?」  

  「雯稜!你這又是何必呢!」易霽浪輕歎。  

  湯雯稜抬起滿是自責的臉,「我是律師啊!竟然知法犯法!」她想了一下,堅定的說:「我要自首。」  

  錯誤已經造成了,她不能容許為惡的人逍遙法外,即使是她自己!  

  易霽浪箍住她的肩,「你瘋了!那種敗類死不足惜,你居然還要去自首?」  

  湯雯稜做個深呼吸,失落的冷靜已經回復,「我必須去自首。犯法就應該接受法律制裁,你應該比任何人都瞭解我的堅持。」  

  根深柢固的道德觀念,以及長久以來的正義感,不容許她徇私,就算對象是自己!  

  「沒有人可以置身於法條之外,包括我自己。」靜下心來想想,當時的情況根本不必要傷害雷嘉慶,會開槍純然是報復心態。  

  她不後悔開槍,但卻必須接受判決。正義是她一貫的信仰,的不能接受有人踐踏法律。  

  易霽浪簡直快被她的頑固氣瘋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自首?你打算毀掉自己的前途,還是巴不得入獄?」  

  他搖晃著她的肩,「沒事了,一切都沒事了!雷嘉慶不過是中了兩槍,沒有生命危險,如果你堅持,我甚至可以大發慈悲的讓人醫治他,不然……以他所做的一切,丟到海裡餵魚都太便宜他了!」  

  「雷嘉慶沒死?」湯雯稜高興的抓著他問:「他真的沒死?我沒殺人?」  

  「嗯。」易霽浪沒好氣的點頭。他就料到她一醒來,就會問起那個敗類!  

  「救救他!好歹是人命一條啊!」明白他有仇報仇的原則,湯雯稜求著。  

  「即使他罪該萬死?」  

  「罪該萬死不是由我們論定的,就算是犯人也有人權!」她就是不喜歡他這種蠻橫的黑道作風。  

  易霽浪也被激出火氣,「你忘了雷嘉慶是怎樣挾持你的嗎?你忘了他想要置我們兩個於死地嗎?」迂腐!氣死他了!  

  「不管怎麼說,動私刑就是不對!台灣是法治的國家,任何事情都該尋求法律途徑解決。」  

  易霽浪不耐的翻翻白眼,「用法律解決?」他嗤笑,「遇到雷嘉慶那種亡命之徒,你跟他談法律?他要是會怕又何必鋌而走險?」  

  「那是因為你逼人太甚!」想也不想地,傷人的話就這麼出口了。  

  易霽浪不敢相信的看著她,「你居然說我逼人太甚?這件案子從頭至尾我都是被害者!怎麼?難道你的法律只保護弱者?」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湯雯稜知道自己話說的太過,「我不該怪你,只是……只是我真的怪自己衝動!」聲音裡滿是沮喪。  

  唉!易霽浪將她摟進懷裡,「我不是要跟你生氣,但是你實在不需要這麼自責。像雷嘉慶這種妄想在太歲頭上動土的人,只射他兩槍已經夠便宜他了。我真的看不出來,我們為什麼還要為了這種敗類起爭執。」  

  這就是他們之間格格不入的觀念,也是她最擔心的一點!  

  與其說她自責開槍傷人,倒不如說她震驚於自己手段的狠絕!才會在見到易霽浪受傷之後,決然的開槍,即使場面已經控制住了。  

  望著替自己擔心的他,湯雯稜如何說出這份隱憂?  

  他愛的是剛毅正直的湯律師,不可能是舉著正義當幌子,實則做盡壞事的假好人!  

  她配不上他啊!  

  易霽浪始終敢作敢當,縱橫黑白兩道卻無懼人言;而她卻是滿嘴仁義道德,手上卻染有血腥的虛偽小人哪!  

  義正辭嚴勸人為善的行兇者,較之於堂而皇之的黑道,更令人不齒啊!  

  看著沉默的湯雯稜,易霽浪深深歎了一聲。  

  「我會讓雷嘉慶獲得完善的醫療,甚至可以答應讓他用剩下的錢繼續逍遙,只要他從此不再出現在台灣。  

  敢背叛我的人還能活著看太陽,已經是極大的恩賜了。會讓我做出史無前例讓步的原因在你,不要再拿你腦子裡那些守舊無用的法律來作基準,也不要再讓我聽到你的自責。」  

  大掌撫上她柔嫩的臉頰,「饒了雷嘉慶,為你。事實上,如果你沒開槍讓他小小受了點傷,現在他應該早就沉人海底,供魚蝦果腹了。雷嘉慶不只不會怪你,相反的,他還該謝謝你讓他有機會繼續呼吸美好的空氣。」  

  湯雯稜的大眼瞪著黑眸裡的殘忍邪肆,她知道他是認真的。悲哀的是她沒有立場直率的駁斥他的狂妄。  

  於是,湯雯稜選擇閉上眼睛,不看不聽不想像!  

  她心目中的道德在開槍的剎那,由白染成灰色。不再是正義使者的她,卻偏偏對黑道深惡痛絕!走不回原先的理直氣壯,她,該如何定位自己?  

  她愛易霽浪,很久很久了。從任性妄為的黑道少主,到縱橫黑白兩道的大亨,現在的他不但漂白了不少,更能以自己的正義尺規為原則,不作奸犯科。  

  但是人在江湖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遇到手下背叛,確實必須有個準則,否則如何服眾?這就是他說雷嘉慶該死的原因吧!  

  雷嘉慶詐欺在前,挾持她在後,接著又槍傷了霽浪,如果不是他有兩下子,他們可能早就死在雷嘉慶的槍下了!  

  反觀她呢?  

  高中時她是模範生,戀上了他這個問題學生;現在他是事業有成的企業家,而她卻淪於誤蹈法網的律師……  

  造化弄人,何其殘酷!  

  湯雯稜睜開雙眼,微弱的聲音裡有著不容忽視的堅持。  

  「讓我回家,我需要靜一靜。」  

  她的話激怒了他。易霽浪瞇起眼睛。  

  這整件事都是雷嘉慶咎由自取,他沒有要他償命已經夠給她面子了,她還要怎樣?  

  自首?賠上前途?  

  該死的!  

  湯雯稜迎向他黑眸底的火花,「我知道你覺得我迂腐,但是我真的必須冷靜想一想,給我一點時間。」  

  她眼裡的祈求軟化了他的心,易霽浪再歎了一聲。  

  「如果這是你堅持的,好吧!」他不懂她的堅持,卻心疼她的偽裝堅強。  

  回她家的路上誰也沒說話,氣氛嚴重的沉悶。  

  直到進了她家大門,她臉上的蒼白讓易霽浪隱隱揪心。  

  「我留下來?」  

  湯雯稜感受到他的體貼,仍然輕輕搖頭。  

  「讓我自己靜一靜,求你。」雖然渴望留下他,但是留下了他跟住在他家有何不同?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她必須冷靜地理清所有的思緒。  

  易霽浪再度深深的歎了口氣。他今天晚上歎的氣,幾乎比過去二十幾年加起來還多!  

  兩人就這麼矗立在她家門口,隔著大門相望。  

  突然間,易霽浪緊握著拳頭狠狠擊在牆上。  

  湯雯稜眼裡閃過一絲擔憂,然後迅速恢復為無動於衷。  

  雖然易霽浪怒火滿熾,她卻不擔心,因為他不可能會傷害她的。  

  對手上傳來的疼痛恍若未覺,易霽浪眼裡只有她的疏離。  

  該死的雷嘉慶!居然孬種到拿女人出氣!  

  該死的她!明明受夠了今天這一切,卻不肯借他的肩膀來依靠。  

  他可以果決的處斷事情,偏偏對她的頑固束手無策!  

  所有的問題都再簡單不過了,在大難不死的今晚,他們應該珍惜彼此,然後火熱的纏綿一番,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鬧彆扭。  

  望著湯雯稜的黑瞳裡傳遞著不服的桀驚訊息,她卻頑強的不為所動。  

  良久,他終於屈服在她的疲憊眼神之中,不再越雷池一步。  

  易霽浪緩緩吻上她冰冷的唇,「不要鑽進死胡同裡,想想我說過的是非、黑白吧!」

TOP

第八章   

  湯雯稜終究沒有想通。  

  長久以來身體裡流的都是嫉惡如仇的血液,
要她為自己脫罪……她做不到!  

  因此這幾天她就有如行屍走肉一般。  

  她的怪異讓李秘書都難以適應。  

  李秘書將公文放在桌上,她只淡淡的說了聲謝謝,就面無表情的繼續埋頭工作。  

  「湯律師……」李秘書終於忍不住了。  

  湯雯稜抬頭。  

  「你最近心情不好嗎?」  

  「沒有。還有事嗎?」冷淡的口吻足以冰退關心者。  

  「嗯……」李秘書不曉得該從何問起。雖然已經共事多年,可是湯雯稜慣常有禮的態度總讓人不易接近,現在又益發的疏離了。真懷念前一陣子那個會笑、會開玩笑的湯律師!  

  秀眉輕輕的蹙起,「如果沒別的事,是不是可以讓我看案子?」  

  李秘書紅了臉退出辦公室。  

  湯雯稜放下筆將整個身體靠在椅背上,旋轉向落地窗。  

  疏離,不是刻意封閉自己,而是事務所裡的浩然正氣,每每讓她這個犯罪者幾乎無所遁逃。  

  一雙杏眼瞄向桌上的卷宗。維持正義公理是她畢生的職志,如今卻讓她自慚形穢。  

  一個犯了公訴罪的律師,還有什麼面目繼續替人辯護?  

  拿起桌上的杯子,才發現又空了,這陣子咖啡喝的越來越凶了。湯雯稜苦笑,曾幾何時她也需要借咖啡提神?  

  想按下內線請李秘書送進咖啡,思及她必然的關心,還是自己走一趟茶水間吧!  

  一開門,就瞧見小胖跟李秘書兩人爭執的面紅耳赤的,一旁的小其仍然寡言。  

  「我說不見就不見!」李秘書叉著腰,十成十的茶壺狀。  

  好脾氣的小胖也難得大聲了,「好歹你也該按個電話問一下湯律師吧!小小秘書這麼囂張!」  

  李秘書的火氣也上來了,「哼!囂張的是誰還不知道哪!我是湯律師的秘書耶!當然要幫她過濾訪客,像閣下這種……」她不馴的從上看到下,「就算要排隊,都有得等哪!」  

  「你!」小胖氣呼呼的指著李秘書,「你難道不知道我是華鵬集團的特助?」  

  李秘書雙手環胸,沒好氣的睨著,「特助又怎樣?湯律師交代連你們總裁都不見!」  

  看到他們華鵬的人她就有氣!好好一個湯律師變成現在這樣陰陽怪氣的,害她工作的很沒勁!一肚子火早就沒處發了,她要是不罵得他們狗血淋頭就不姓李!  

  「你、你、你!」小胖氣得說不出話來,惱怒的扯扯頭髮。  

  一旁的小其答腔:「小姐,能夠問問湯律師,如果她真的沒空,那我們馬上就走。」  

  李秘書看看頭上冒煙的小胖跟一臉冷凝的小其,不客氣的冷哼一聲:  

  「沒空就是沒空!問一百次都是一樣!」  

  小其制止哇哇叫的小胖,「那麼客戶呢?如果我們有事需要委託湯律師,她是不是就能會客?」  

  李秘書獃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她伸出手,「錢呢?」  

  小其跟小胖面面相覷。  

  她不耐煩的揚揚手,「湯律師是何等身價?要見她當然得先付錢!記住,半小時起算。」  

  小胖捲起袖子,「你這個蠻不講理的……」  

  小其手一揮,再度制止他的躁動,「多少錢我都付,只要能見到湯律師。」這陣子老大的萎靡實在讓他們看不下去了,所以今天不管怎樣,他們都一定要跟避了好幾天的湯雯稜當面說清楚。  

  李秘書沒料到他們如此堅決,「總、總而言之,湯律師是不會見你們的,你們還是請回吧!」  

  小胖真的按捺不住了,「你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我們要見湯律師,你攔個什麼勁?看門狗啊?」  

  李秘書火氣也上來了,「看門狗又怎樣?好歹好過你們這幾個大男人!我莫名其妙?你們才莫名其妙咧!都是你們這些人害我們湯律師變得難以親近!」  

  「我們?」小胖哇哇叫的指著自己,「是我們害的?你還好意思說呢!要不是你這個看門狗不知道怎麼當的,讓雷嘉慶混進去挾持走湯律師,又怎麼會變成今天這樣?」  

  李秘書愕然的說:「是我害的?那天雷嘉慶做了什麼嗎?」她什麼都不知道,湯律師回來只淡淡的說沒事。  

  「本來就是你!要不然……」  

  「學長。」湯雯稜出聲阻止小胖的話。事務所裡人多口雜,這一場騷動已經引來其他律師的注意了。  

  小胖高興的迎上前,「你什麼時候出來的?我們怎麼都沒發現?」  

  「能夠跟你私下談談嗎,學妹?」小其問。既然會喊他們學長,應該會念些情分。  

  湯雯稜點點頭,「李秘書,麻煩送三杯咖啡進來,謝謝你了。」最後一句是慰勞她捍衛的認真。  

  ◆  ◆  ◆  

  湯雯稜讓小其、小胖坐在她面前的沙發裡,「是他要你們來找我的嗎?」  

  小其搖頭,「是我們自己來的,老大並不知道。」  

  「他還好嗎?」這幾天她都以工作忙來拒絕他的關心,而易霽浪也默默的接下軟釘子。  

  小胖搶著說:「糟透了!整天繃個臉誰也不理!」他縮縮脖子,「我還比較懷念以前那個會大吼大叫的老大。」  

  湯雯稜微微蹙眉沉默著。她無意讓每個人都不好受哪!只是……  

  心裡的結沒解開之前,真的不願意見他。  

  唉!小其明白她心裡有疙瘩,也不逼她。「你認得我們兩個?」  

  她知道他問的是「學長」的事。湯雯稜點點頭,「嗯!一看到霽浪就認出來了。」  

  小胖樂得大叫:「我也是耶!小其老笑我笨,結果他們更鈍,直到我說了才知道!」他擠擠眼,「還是我們記憶力比較好喔!」  

  湯雯稜嘴角微揚。原來是小胖提醒的,怪不得霽浪會猜出她的身份。  

  「哦!有些話我不敢問老大,說真的,你們從什麼時候開始好的?」  

  小胖的八卦讓湯雯稜紅了臉。原來即使是跟霽浪相交已久的哥兒們,都不曉得她曾經做過的糗事。  

  小其啐了一聲:「你是女人啊?連這都好奇!」  

  小胖被罵的委屈,抓抓頭辯說:「才不是呢!只是老大在大華時明明喜歡的是別人呀,我怎麼會想到現在是跟湯律師在一起嘛!」  

  小其從桌下踹他一腳。  

  湯雯稜挑眉問道:「哦?他以前有知心的女朋友?我怎麼不知道?」這是真的,在她兩年的密切注意下,唯一能近易霽浪身的,只有畢業典禮那場誤會了。難不成真是她?他們不只是場誤會?  

  「你說的是畢業典禮那個學姐嗎?」即便肚子裡百轉千回,臉上依然一派雲淡風清。  

  小胖揉揉腳,看看小其,訥訥的說:「我……我也不知道。」嗚……死小其!一定烏青了啦!  

  湯雯稜露出無害的微笑,看著他們兩個,「無論如何都過去了,不是嗎?還是你們真的認為我就那麼小心眼?」  

  見他們仍一副為難,不搭腔,她接著又道:「如果不方便說就算了,我有機會再問問霽浪好了。」  

  一招以退為進嚇得小胖招了:「你千萬別去問老大,我會被罵死的!」  

  湯雯稜受教的直點頭。  

  小其則向天翻了個白眼,哀悼他所剩無幾的生命。  

  「不是那個一見到老大就貼上來親他的八婆啦!其實我們也都沒有見過,只是老大偶爾會提起她怎樣、她怎樣的,我們才知道有這一號人物。」  

  「她?」  

  「嗯!老大說『她』是一個很好的朋友。」  

  「哦?」湯雯稜心裡悶悶的,還是神色自若的聊:「你們都沒見過?那就是校外的蔞?」所以她不會知道!  

  「不是!」小胖肯定的搖頭,「一開始我們也這麼想,誰叫大夥兒都沒見過呢?可是在學校裡拿煙出來時,老大就說她覺得抽煙有礙健康,要我們也順便戒一戒。」  

  這種情節好熟悉。不就是……  。  

  將湯雯稜的怪異表情解讀為不相信,小胖繼續強調:  

  「還有喔!像我們一年級時進出校門都走後門,因為離教室近嘛!後來老大就率先走前門了,他的理由是,要是被教官訓的時候被她看到了,豈不丟臉!」  

  小胖得意的下註解,「會讓老大這麼在乎的人,怎麼會只是『朋友』嘛!所以『她』一定就是老大的馬子,也一定就在大華。只是老大太保護她了,我們沒看過而已!」  

  為了讓湯雯稜安心,小其反駁:「也許所謂的『她』,只是老大開玩笑的話。不然為什麼一畢業就沒有消息?這個『她』,只存在老大嘴裡罷了。」  

  小胖沒看懂小其的苦心,只認為小其正在污蔑他景仰的老大說的話,因此氣得大叫:  

  「你懂什麼?我說的才對!高中時有一次要械鬥,我還問老大:不怕被他馬子念嗎?老大說,校外的事『她』不會知道。  

  可是當天老大硬是忍下對方的言語挑釁,和平的解決紛爭。你想看看,要不是老大真的非常在乎他馬子,以他火爆浪子的個性,忍的下來嗎?」  

  幸好他夠自制,不然……校外真的是她關心不及的範圍!  

  越扯越糟!看見湯雯稜眉頭緊鎖,小其偷偷的踢了小胖一腳,暗示他不要再說了。  

  小胖卻以為他是懷疑,拉高聲音說:「怎麼?我說錯了嗎?那我問你,從高二上學期開始,老大有帶我們幹過架嗎?說起來,老大今天會浪子回頭,全都是他馬子的功勞!只可惜那個馬子不在了!」  

  湯雯稜心裡全是感動!  

  他一直是這麼看待她的嗎?即使未曾露面,他依然將她視為朋友?  

  如果沒有那一段年少情愫,她今天這個新歡會不會嫉妒往日那個舊友?  

  不!不會的!  

  她心裡明白,就是因為是他,她才會完整的獻出自己,毫不保留!這些年來,向她示愛的人不是沒有;因為不是他,所以就算條件再好,都不能吹動她的心湖。  

  雖然兜了一周,終於還是圓成當初的緣了,但是她無法避免遺憾哪!  

  如果早放下愚蠢的害怕被拒絕,試著暗示自己的身份,而不是只給他一個出現在後門的黑暗線索,或許他們早在十年前就在一起了。  

  她的面子問題,竟硬生生的讓彼此分離了十個年頭!  

  要不是還有機會重逢,早已兩心相屬的人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明瞭對方的心意?  

  越說越過分!  

  小其用力的翻個白眼,想起少根筋的小胖,根本看不懂他的  

  「暗示」,於是使勁的狠踢在「新歡面前頌揚舊愛」的白目傢伙!  

  喔!接二連三被踢在同一個地方,小胖也生氣了,「你幹嘛啦!腳是肉做的耶!」  

  小其努努嘴,示意他看看從剛剛開始就默不吭聲的湯雯稜。  

  喔噢!小胖這才發現自己做的蠢事,亡羊補牢的解釋:  

  「其實你也別在意……那個『馬子』是我自己加的啦!」他乾笑幾聲,「老大只說是朋友而已,再說誰也沒見過她呀!重要的是老大現在跟你在一起!」  

  湯雯稜不忍看他不知所措,拍拍他的手,「那個人就是我。」  

  小胖還沒聽清楚,「那個……過去的就過去了……不是有一句話說,逝者已矣嗎?」  

  小其摀住他喋喋不休的嘴,訝異的問:「你是說……老大的馬子就是你?」  

  湯雯稜尷尬的低頭。真是怪異的形容詞!  

  「那個老大掛在嘴裡兩年,畢業後卻再也沒提過的『她』真的是你?」  

  這一次,她端起咖啡徒勞的想遮掩些許臉上的羞意。  

  嗄?小胖不敢相信的指著滿臉通紅的她說:「原來就是你!那你們為什麼現在才在一起?」  

  湯雯稜清清喉嚨,試圖做出平淡的表情,「總之,有一些不可抗拒的因素存在。」  

  小胖猛點頭,「然後呢?」喝一口快要冷掉的咖啡,一副想聽故事的模樣。  

  「你的咖啡冷了吧?我讓人換一杯熱的。」如果他肯大發慈悲不再追究她的糗事,她甚至可以請李秘書把整個咖啡壺拿進來!  

  「不用啦!」小胖揮揮手,「快說呀!然後呢?」  

  這一次,小其再度毫不猶豫的往同一個烏青攻擊下去。在小胖痛得要翻臉的時候咬著牙說:「你是律師還是她是律師?什麼事都要追根究底的問到清楚,不會乾脆去問老大比較快!」  

  迅速丟給小其一個感謝的眼神,湯雯文稜趕忙安撫小胖,「對不起!真的不方便……我只能說那一段故事挺複雜的。」  

  美女的溫柔讓小胖不再那麼委屈,他恨恨的瞪一眼始作俑者。反正又不是第一天被欺負了!嗚……每次都拿老大來嚇他!  

  鬧劇結束,小其正色的問:「既然你跟老大的感情這麼深厚,為什麼要為芝麻蒜皮的小事冷戰?」  

  「我開槍傷了人。」既然他們當時都在場,她坦白自己的心結。  

  「那又怎樣?說起來雷嘉慶還得謝謝你呢!要不然驚動了老太爺,可不是區區兩槍就能解決的!」  

  小胖迭聲說:「對呀、對呀!再說老大不但讓那個壞東西妥當的休養,還讓他不必償還一億的借款,也不再追究他詐欺的賠償。兩槍換這些,很值得了啦!」  

  一點時間,讓我好好想想。至於霽浪……就麻煩你們多擔待些了。」她知道發起脾氣來的易霽浪有多難纏,對他們真是不好意思!

TOP

第九章   

  直到黑暗徹底吞沒大地,
整個屋子都陷入一片漆黑,湯雯稜仍然沒有開燈。  

  該想通的。不管怎麼看,她都不該自囚於道德的牢寵中,愚蠢的跨不出來。只是……在工作上,她可以幫委託人找出所有有利的部分,對自己卻殘酷的毫不容情!  

  鈴鈴鈴……  

  電話準時的響了。  

  是霽浪,她知道,也知道他現在人就在外面車上,這就是她不肯開燈的原因。  

  響到第五聲自動切換成電話答錄機。  

  湯雯稜蜷曲在角落。  

  只要聽聽他的聲音就好了。  

  「這是電話答錄機,我現在不方便接聽您的電話,請在嗶聲後開始留言,謝謝。」  

  「該死的!我痛恨跟機器說話!」易霽浪接著一連串的咒罵。  

  湯雯稜從前幾天剛開始聽到的驚訝,變成今天的微笑。他每天罵的都不一樣,辭彙之豐富令人佩服!  

  易霽浪氣急敗壞的聲音繼續傳來,「你還要躲我躲多久?要判刑前也該讓人申冤一下吧!為什麼莫名其妙就要我開始服刑?我不服!」接著又是一連串咒罵。  

  這次湯雯稜微微皺眉,他的國罵說得太快,她來不及全聽懂。  

  「這是最後一天了。明天!明天我就要見到你!如果再躲著我……我就拿雷嘉慶開刀!」無計可施的易霽浪忿忿曾撂下話之後,就掛電話了。  

  這個無賴!湯雯稜輕輕歎氣。  

  耐心是霽浪向來缺乏的,這幾天真是難為他了!  

  唉!一直躲著也不是辦法,可是她不曉得自己該怎麼辦?  

  他的反應證明他絕對不會瞧不起她,「配不上」只是她單方面愚蠢的想法。  

  既然除去了這個原因,剩下的就只有道德感了。  

  理智告訴她,犯法就該自首;可另一方面,她又想到兩人的苦戀好不容易才有個起頭,這一耽擱……  

  就算她懦弱吧!維持正義是一貫的目標,可是得到霽浪的心,更是她這麼多年來最大的夢想!如今好不容易確定了彼此的心意……如何能夠甘心放下?  

  鈴鈴鈴……  

  湯雯稜不解的看著電話。還會有誰?  

  響了五聲後,「這是電話答錄機,我現在不方便接聽您的電話,請在嗶聲後開始留言,謝謝。」  

  「該死的!我痛恨跟機器說話!」不愧是父子!易霸鵬的開場白跟他兒子一模一樣。  

  湯雯稜認命的接起電話,「伯父,是我。」  

  「咦?」流利的咒罵被打斷,易霸鵬的反應是爽朗的笑聲,「在家怎麼不接電話?」  

  果然有角頭風範!任何情況下都先罵了再說。  

  「我剛剛在忙。」  

  「喔!」算接受。「我現在在你家樓下,要我上去還是你下來?」  

  想想他的大嗓門,她道:「我跟管理員說一聲,麻煩伯父上來好了。」  

  管理員跟湯雯稜再三確認無誤之後,才讓易霸鵬進來,末了還小聲的暗示,有事情可以按對講機求救。  

  她再一次慶幸易霽浪只是有些冷冽的氣質,至少不像他爸……一看就像壞人!  

  易霸鵬大搖大擺的進門。「嗯!不錯!蠻舒服的房子。」  

  湯雯稜奉上一杯茶,「伯父誇獎了。伯父今天來是……」  

  「你跟阿浪冷戰啊?」  

  「只是有些事情還想不清楚。」她避重就輕的回答。  

  「哦?是雷小子的問題嗎?你開個口,看要他怎麼個死法,我絕對讓你如意!」  

  湯雯稜哭笑不得,「伯父!」幸好她沒下去!「人命一條耶!」  

  「不是煩惱怎麼殺?那還有什麼問題?」  

  「我犯了傷害罪……」  

  「那又怎樣?雷嘉慶還擄人、妨害自由、殺人未遂呢!」雖然老粗一個,該懂的可也不缺!  

  「可是我是律師,不該知法犯法。」她說出心底的疙瘩。  

  「孩子!在社會上任何事都不能只看表面。堅持正義不是不對,可是也該有些轉圜的餘地。  

  大道理我沒有你們讀得多,但是人情世故知道的可不少。你看歷史上那些死腦筋、死心眼的人,最後不是被放逐就是被賜死!所以啊,凡事太一板一眼,對自己是沒有好處的!」  

  「但是,我傷了雷嘉慶總是事實。」  

  易霸鵬毫不在意的擺擺手,「那沒什麼啦!要不是你先動手,他早就被打成蜂窩了!再說,兩個小傷換來一億,上哪找這麼劃算的勾當?這筆交易怎麼算都是姓雷的賺到了!」  

  湯雯稜有些被說動,「我再想想。」  

  「那你可得快想,別冷落了我那兒子!」易霸鵬起身,「我還有事先走了。」  

  湯雯稜送他出去。  

  易霸鵬走到門邊,「對了!有件事該跟你商量一下。有沒有興趣接下我的幫派呀?我年紀也不小了,阿浪又不肯接!」  

  湯雯稜怯怯的探頭,還好外面沒有鄰居!才安心的嬌嚷:「伯父!你在開什麼玩笑!」  

  「我可不是開玩笑的!」易霸鵬十足十認真的說;「平常看你秀秀氣氣的,結果那天開槍,嘩!冷酷果決不輸阿浪哪!我相信在你的領導之下,我們幫派一定可以成長茁壯!」  

  湯雯稜頭都痛了,「我不可能的!」  

  「給我一個理由。」  

  「十年前勸霽浪不要接下幫派的那個人,就是我。」  

  ◆  ◆  ◆  

  癥結既然是雷嘉慶,湯雯稜決定去看一下他。  

  易霸鵬把他安排在穩當的醫院裡養傷,病房門口二十四小時都有人輪班看守,預防他在被送出境之前還有機會逃走。  

  「湯律師!」雷嘉慶十分訝異看見她。  

  以為他是害怕,湯雯稜雙手一攤,「你放心,我沒帶手槍。」  

  「喔!」雷嘉慶有些沮喪,「我還希望你能再補我兩槍呢!不!四槍、六槍都沒問題!」  

  「雷先生?」他是不是瘋了?  

  他喊住想叫醫生的湯雯稜,「我沒瘋!那天還好是你開的槍!我不但可以保住性命,還不必吐出已經借走的一億。」  

  湯雯稜點頭表示已經聽說了。  

  他接著說:「可是你是知道的,其中五仟萬早就讓沈中和拿去逍遙了,我想一想只有麻煩你再多開幾槍,就往四肢射就行了,然後我就可以得到更多的錢了!好不好?」  

  她最後一絲的歉疚,都在雷嘉慶的貪得無厭下消失殆盡!  

  「雷先生,你多保重!再回台灣,我也保不了你了!」  

  湯雯稜說完,便毅然決然的走出醫院。  

  ◆  ◆  ◆  

  離開醫院之後,湯雯稜漫無目的地走在馬路上。  

  雷嘉慶的不知悔改,消減了她給自己的龐大壓力。  

  原來易霽浪跟易伯父沒說錯,就連雷嘉慶本人都慶幸還好是她開的槍!  

  那麼……無形中饒他一命,可以抵消根深柢固的自責感嗎?  

  沒錯,以一個必須嚴格遵守法律的律師來講,她不該也不能動用私刑!但……湯雯稜不由得環住自己。每次一想起霽浪中槍的情景,她就忍不住起了怨憎——即使時光倒轉,她相信自己依然會毫不猶豫的以牙還牙!  

  多可怕啊!這麼大的憎恨力量,居然強過深銘於心的道德感。  

  因為愛得深,所以恨得強烈嗎?  

  手機響了,湯雯稜毫無芥蒂的接起,「霽浪!」  

  她久違的欣喜讓易霽浪如釋重負,「你去醫院了?」  

  他的消息真靈通!  

  「嗯!沒事。」她再加重口氣,「都沒事了!」  

  易霽浪笑開了嘴,「你在哪裡?我去接你!」他迫不及待的想見到她!  

  湯雯稜隨處望,這裡是……她甜甜的笑了,「我剛從醫院出來,你知道在哪裡可以找到我!」  

  不等他回答,就關上手機。她相信霽浪不會忘了這個地方!這份默契他們一定有!  

  湯雯稜笑吟吟的往前走。  

  ◆  ◆  ◆  

  接到醫院通知後就懸吊著的心終於定下來了,易霽浪如釋重負地靠回椅背。  

  這些日子來,他處在強烈的不安中,因為她不穩定的情緒而忐忑著。  

  其實他可以蠻橫的強制她不能再繼續迴避他,卻不要任何負面的情緒,影響到他們的感情。  

  雖然他並不認為事情真有那麼複雜難明,但,如果雯稜堅持要自己想個明白,他會等,即使等待是如此地耗蝕心神!  

  小胖提起跟她說的話,易霽浪相信聰明如她,會瞭解他的心意。高中時貼心的朋友,跟後來吸引他的她,是毫無牴觸的。  

  她們是同一個人,對他而言是樁美麗的巧合,加上深深的感動。即使她不是書籤女孩,也不會減輕對她的愛意,然而,正因為是,他愛的更狂更烈,發誓要在未來的日子裡加倍愛她,來償還她多付出的十年!  

  易霽浪起身,他知道要到哪裡找她。  

  ◆  ◆  ◆  

  「馬路上車多,你走裡面。」  

  前方的談話聲傳進湯雯稜耳朵裡,原來是一對情侶的背影、即使只看見女孩的側面,都可以看出她笑容的燦爛。  

  「你真體貼!」  

  她怔怔看著那對愛情鳥旁若無人的調笑,從他們周圍迸發出來的幸福,讓湯雯稜忍不住跟著揚起嘴角。  

  她悠哉地慢慢跟在他們後方,只是想要分享些喜悅的氛圍。幸好路上行人多,倒也沒有人注意到她的行為。  

  突然,女孩的聲音變得激動,「你每次都這樣!對每個女生都好!我都搞不懂在你心裡,我究竟是不是最特別的!」  

  男孩好聲好氣的哄著,看他無措的模樣,顯然還不明白自己錯在哪裡。  

  乍然的衝突讓跟在後方的湯雯稜有些尷尬,她腳下一轉,提前過了馬路,刻意退出情侶的爭吵。  

  霽浪就不會這樣!她腦子裡猛然冒出這句話。  

  從高中時代默默躲著關心他開始;湯雯稜就發現他其實足個冷情的人,有一回她剛好看到有個女同學為了貪看桀驁的他,腳下一個不注意滑倒了。可,易霽浪居然酷酷的直接跨過去,連一個關懷的眼神都沒有。  

  從那以後起,湯雯稜就發現,體貼並不是他的天性。正因為這樣,他不經意間對她施予的溫柔,才讓她刻骨銘心、無法自拔呀!  

  交往以來,湯雯稜更明顯看出,易霽浪的溫柔的確只給了她!  

  湯雯稜唇畔含笑,她可以瞭解剛剛那個女孩心頭的疑慮,因為對每個異性都一視同仁,不分親疏,反而讓女友更不能安心。  

  誰忍受得了男朋友的溫柔只是習慣,誰又受得了讓所有女人都來分享男友的體貼?  

  而慣於散發錯誤訊息的男人,即便不是故意,也傷人哪!不能怪女人對自己沒有信心,而是一個慣常體貼的男人,即使無意招惹,還是會讓其他女人因為他的溫柔,而有了遐思。  

  她的霽浪就不會這樣!  

  湯雯稜知道,他的心裡只有她一個人,不會再瓜分一絲一毫出去。這是天性,凌悍的他一旦認定,就是一生!  

  她心裡全是易霽浪的溫柔,多奇怪呵!人人認為冷嚴如寒冬的他,卻讓她覺得和煦如春日。  

  安全!湯雯稜輕笑出聲。誰相信像易霽浪這種渾身透著危險的男人,居然會有讓人感覺安全的時候?  

  但,他真的讓她覺得再安全不過了!這麼一個死心塌地呵護著自己的人,同時也是自己深情眷戀的人……  

  想起他眸子裡濃郁的愁……她怎麼忍心教深愛自己的他終日憂煩?  

  不知不覺的,思緒百轉千回的湯雯稜,已經走到了大華高中門口。  

  這裡就是他們都不會忘記的地方。  

  因為放假而大門深鎖著,湯雯稜伸手推推旁邊的小門。  

  咦?真的開了。  

  雙腳彷彿有意識般地逕自走向易霽浪的教室,湯雯稜坐在他的位置上,手心輕輕拂過桌面,唇畔微微勾起。  

  想起高中時候就極有個性的他,不管老師怎麼排座位,最中間這排的最後一個,一定是他要的位子,高中三年從沒改過!  

  從學生時代便開始的執拗,無怪乎到現在他在商場上依然果決凌厲。  

  杏眼瞥向空無一物的抽屜。  

  當初,她就是每天都在角落裡放上一張書籤。她不怕會被別人拿出來看,因為他的東西從來沒人敢動。  

  她起身慢慢踱向窗戶邊。  

  游泳池的水沉靜碧藍,第一次看清楚他的長相,就是在游泳池畔。他的不馴,在第一眼就深深吸引了她……  

  回憶如潮水般源源而至,想起了年少時的衝動,湯雯稜臉上泛起淡紅。  

  但,避無可避地,這幾天來的煩悶又困擾了她。  

  湯雯稜深深地歎了口氣,這些日子的自陷於罪,苦得是相愛的兩人啊!  

  而法律上的正義,未必是真正的正義啊!  

  到現在,湯雯稜終於懂了。  

  她離開教室,加快腳步想要趕快找到他,讓他知道她終於想通了,還兩人真摯的笑顏。  

  可穿過長廊,她卻突然慢下腳步。沒往右轉到大門,反而沿著圍牆走。  

  最後一次,她想回到首次見到易霽浪的地方——後門。  

  轉過教室,映入眼簾的,是最低處的圍牆,以及站在圍牆邊,雙眼含笑的……  

  易霽浪!  

  湯雯稜緩緩走近,迎向他直勾勾的眼神,直到在他幽邃的眸裡看到自己的身影。  

  「學長,願意抱我過後門嗎?」澄亮的眸子裡是滿滿的愛意,毫不掩飾。  

  易霽浪瀟灑的一笑,勾起的嘴角盛滿無盡的溫柔,「樂意之至!學妹。」  

  一雙大掌環住她纖細的腰間,這一回,他沒有君子的迅速放開,反而將她緊緊的鎖入懷裡……  

  ——全文完——

TOP

提示: 該帖被管理員或版主屏蔽

TOP

不錯喔~寫的還滿好看的~謝啦

TOP

發新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