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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露] 搶救倒楣大作戰(已完成)

[露露] 搶救倒楣大作戰(已完成)

楔子

才剛起床,品嘉就發現天色有點微微的陰。

但她可沒時間注意那麼多,因為她不小心多睡了二十分鐘,眼看著已到了平時出門的時間,但她卻還是一身睡衣!

「這下完了!」

一想到老闆娘那種比冰雹還要冷的目光,當她斜著眼看著遲到的人時,就好似千萬支冰箭同時射進她心裡,品嘉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急忙跳下床來,匆匆地換了衣服,衝進浴室裡,右手刷牙,左手梳頭,正忙得不可開交時,一隻蟑螂悄然無聲地爬上了洗手台——

「哇——」

品嘉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慘叫,滿嘴的牙膏泡泡像海水倒灌般地讓她吞了一半,也嚇得蟑螂從洗手台摔了下來,卻在落地的前一刻來個起死回生的飛行,從她耳邊呼嘯而過。

她連滾帶爬地逃出浴室,在外頭站了好久都不敢進去,一抬頭看看牆上的時鐘,指標又朝著上班時間跑了幾步。

不得已,小心翼翼探了探浴室裡頭的情況,確定小強先生應該是撤出陣地了,她才敢鼓起勇氣再走進浴室,驚魂未定地繼續剛剛的動作,右手刷頭左手梳牙——

呃!好像反了!

頭髮上沾了一堆白色的泡沫,牙齒也發出一陣像壓路機碾碎石頭的喀啦聲,讓她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不會這麼准吧!

前幾天才陪同事小玲一起去算命,算命仙一邊扳著手指,一邊搖頭晃腦說她二十七歲會有難,什麼口舌、小人、血光……反正只要是農民曆上所有不好的字眼他全說了,最後還說只要五千塊就可以幫她解運。

不說還好,一聽到後面那句五千塊,任何人都會認為他是神棍吧!

想當然,她才不會上當,當場將算命仙罵得狗血淋頭。

算命仙本來就靠那張嘴吃飯,自然不是好惹的貨色,也回咒她祖宗十八代,並嗆聲到時候就算她跪著求他,他也不會幫忙。

而昨天,剛好是她二十七歲生日,今天也不過是過完生日的第一天而已,剛起床就覺得一切不對勁。

因此,再鐵齒的她也不禁心裡有些毛,連忙說服自己這只是忙中有錯,對,吃燒餅哪有不掉芝麻的,一切都是恰巧,只是恰巧而已……

她漱掉嘴裡的慕斯、沖掉頭上的牙膏,火速擦了擦嘴,顧不得美觀,隨便梳了幾下頭便衝出門。

鐵門關上的氣流,掀動了屋內牆壁上的日曆,翻飛了幾次後無力的停止,上面斗大的黑字清清楚楚的印著——

十三號星期五!


[ 本帖最後由 貝瑞 於 2009-8-12 07:0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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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什麼叫「禍不單行」?

被擋在封鎖線外的品嘉,今天終於懂了。

她手上捧著的箱子,裡面全是這兩年來放在公司的東西,不多也不重,但對她而言,卻是再沉重不過的了。

因為,老闆娘把她解雇了!

她在這間小小貿易公司做了兩年的秘書,剛進公司便聽說幾位「先賢」都做得不長。

因為這職位說得好聽是秘書,說得坦白是打雜,幾乎什麼事都要做,連廁所都要她掃……唯一的優點,是這裡的薪水比外頭行情要高上微薄的三千元。

而今日,她一路狂飆,飆到小綿羊差點破表,再用百米賽跑的速度沖進公司,很幸運的在八點五十九分打卡成功,正在慶倖運氣不錯,不用面對老闆娘的臭臉時,就被叫進辦公室了。

若說她經常遲到,倒也是自己理虧,怨不得人。

可事實偏不,她被解雇的原因竟然是乾洗店漲價,老闆家寢具送洗的費用比之前貴,老闆娘便一口咬定她中飽私囊,高姿態的在年底將她給Fire,而且還不發任何遣散費及薪水。

為了省下她的年終獎金,連事先通知都沒有,這根本就是一樁陰謀!

老闆娘還揚言,如果她有任何意見,就要發什麼「存證信函」之類的東西給她,到時候大家就法院見。

就這樣,她免費奉送一整天的時間完成交接手續,最後還被當成賊般,讓人盯著收完所有物品、盯著下樓。她簡直氣炸了,正想要去什麼機關告老闆娘時,卻發現怎麼都找不到自己的機車,這才意識到她的小綿羊被偷了!

本以為已經夠倒楣了,誰知悶了一肚子火坐公車回家,一下車,卻發現她的家,哇哩咧——居然失火了!

一堆不認識的人把這附近團團圍住,有人還帶著零食、飲料趕來看熱鬧,而她這個可憐的屋主,卻只能站得遠遠地默哀憑弔。

呆滯的仰望著她的房子,她連想哭的欲望都沒了。

工作幾年省吃儉用才攢夠了頭期款買了自己的小窩,自己粉刷油漆、自己釘櫃子……屋子裡的一切全都是她的心血,搬家時撞到的腳仍瘀青,釘櫃子時受傷的手還沒好,就這麼一把火全給燒光了!

今天到底是什麼鬼日子啊?她自問從小到大沒做過一點虧心事,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待她?

若什麼都沒了也就算了,至少一切從零開始,大不了從來一次而已嘛!

可事實偏偏不是!

那間焦黑的房子還欠銀行兩百多萬的貸款,而她為了屋子裡的傢俱、家電,還向銀行多借了十萬,另外,在購物頻道分期買下、給自己當生日禮物的筆記型電腦,前天才送到……

她呆呆的看著房子,完全不知消防車在幾時離開,四周的人何時散去,直到耳際傳來怪異的聲響,她才漸漸回過神來。

那是什麼聲音?

咕嚕——這次,聲響更清晰了,還伴隨著胃部的翻攪疼痛。

她騰出一隻手,揉了揉胃,希望能夠舒服點,可一點也沒用,胃仍是不住地絞痛。

她瞄了眼表,原來已經十點多了,今天從早餐過後就都沒吃東西,也難怪會痛了。

再次仰起脖子,她步履維艱地朝著已成一片廢墟的家走去。

隔著警方的封鎖線,朝她所住的樓層張望了一下,其實不用看也知道,燒成這樣,根本不可能還留下什麼。

向殘破的小屋道別,她喪氣的左右張望,找尋附近有些什麼能吃的。

這一帶本來就沒有什麼店家,僅有的幾間也早已休息,一番搜尋後,她將視線落向遠方的便利商店。

不管如何,還是先填飽肚子,再來慢慢想吧!

邁著沉重的步伐,品嘉有氣無力的在便利商店裡的熟食區徘徊著,拿起個國民便當,看了標價後,內心掙扎了一會兒又放下。

雖然只是區區的四十元,但以她現在的狀況,還是省著點用吧!

咬著下唇,她走向冒著熱氣的蒸籠,選了個什麼也沒包的白饅頭,不敢回頭,直接收銀台前排隊結帳。

她怕在這裡多待一分鐘、多看幾樣東西,自己便沒有足夠的意志力去抵抗那些美食,然後會忍不住花了些不該花的錢。

等待的同時,她不自覺地將目光挪向擠得滿滿的收銀台,一大籃的啤酒、飲料,兩大碗剛微波好熱騰騰的牛肉麵、堆得像小山的餅乾、洋芋片,還有五、六個可愛的三角飯團及可口的麵包……

她在這種時刻,連短暫的等待都成了一種折磨了。

無奈的低下頭,不想去看那些誘人的食物,卻正巧迎上了前頭的人拎著的塑膠袋,一大包炸得金黃可口的東山鴨頭,香味直撲向她,微露在外面的香酥鴨嘴像是在嘲笑著她:妳吃不到我!

她不禁歎了口氣,連煮熟的鴨子都會嘲笑她。

十分鐘後,好不容易輪到品嘉了,捧在手心的饅頭卻只留下余溫,表層已被水氣浸濕,皺軟得讓人倒胃。

她扯扯嘴角,將饅頭擱在櫃檯上,打開包包準備拿出皮夾付錢,可怪的是這個不算太大的包包裡,她左找右找就是找不到那個長皮夾!

「小姐,十元。」

她朝店員歉意的一笑,將滿是辦公雜物的紙箱往地上一放,取下包包,整個擱在櫃檯上。藉由明亮的燈光,應該會比較好找一些。

但,就如同她所想的,在一排日光燈的照耀下,包包內所有的東西,大到折疊傘,小到護唇膏,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可裡頭偏偏就是少了她的長皮夾。

她想起常在電視看到的古裝劇,一個旅人到客棧大吃一頓後,卻在身上左掏右掏還是掏不出銀子來。

過去她還不相信有人這麼慘,現在她信了,因為這樣的爛劇情,居然就發生在她身上——

掌櫃的,你們家的廚房呢?我幫你洗碗來換饅頭!她心裡喊著。

可是,超商裡哪有廚房的影子?

她慌了,也不顧店員異樣的臉色,將整個包包反過來往櫃檯上倒,頓時,雜七雜八的私人物品全掉出來,還有些掉到地上去,但仍是沒有見到她的長皮夾。

這下子,品嘉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瞪著空空如也的包包,她楞楞地說:「我……我的……皮夾呢……」

「十元。」店員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品嘉還不死心,用肉眼看也知道包包的內袋絕對裝不下長皮夾,卻還是拉開拉煉倒了倒、又抖了抖,霎時,幾片衛生棉飄落而下,降落在店員的手旁。

她傻住了。她今天到底犯了什麼沖?

不只是工作沒了、房子沒了,連皮夾也都不見了,現在身上半毛錢都沒有,她該怎麼辦?今晚要住哪?皮夾的信用卡會不會被盜刷?

店員仍是一臉漠然地將衛生棉挪向她,「十元。」

她抓抓頭,努力的想,可還是想不起來皮夾是在什麼時候不見的。

店員大概看多了這種情況,飛快地將饅頭的資料取消,繼續用著平板的語調說:「小姐,你慢慢找,我先幫後面的結帳。」

人家店員都這樣說了,品嘉也只能往旁邊挪一步讓出位置,一件件將櫃檯上剛倒出的東西再丟回包包裡。

半晌,東西全收好了,她以目光向饅頭做最後的道別,彎下身子拿起紙箱,再站起來時,眼前刀光一閃,還沒驚覺到發生了什麼事,一把銳利的刀刃已架在她的脖子上。

定睛一瞧,她身旁多了兩個金毛小子,年紀皆不會超過二十歲。

一個背對著她,她看不到他在做什麼,卻可見著店員臉上驚慌的神情;另一個正惡狠狠的睨著她,手上還拿著把刀,緊抵著她的脖子。

「搶劫!把錢拿出來!」

從來沒有辦法想像這種事會發生在她身上,以往看新聞總覺得不太真實,但事情真的發生了,她隱約感覺到脖子似乎有些疼,好像有什麼液體順著她頸部的線條流下……

忽然間,她懂了,刀已割傷了她,那些液體是她的血。

天啊!惡夢還沒完啊!

第一次體會到想哭又哭不出來的感覺,倒楣成這個樣子,古今中外也只有她一人了吧!

店員完全不加抵抗,迅速的打開收銀機,將裡頭的錢全丟進袋子裡,還不斷地說:「給你、給給給你……」

搶到了錢,金毛小子仍不打算就這樣結束,繼續拿著裝錢的大袋子走向另一邊,命令除了她之外,仍在超商內的男人,「把皮夾丟進來!還有手錶!」

她身旁的男子也喝令著她:「包包給我!」

給就給!反正裡面也沒錢!

品嘉當然不會這樣告訴他,完全不敢動彈,以免自己傷得更重,由著他取走了她的大包包,也順手拿了她那裝滿東西的紙箱。

金毛小子互相使了個眼色後,就像出現時那樣神奇,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沖出超商,跳上機車後不見人影。

彷彿員警來過,記者也來過,品嘉在地上跌坐了不知多久,一陣喧囂過後,她慢慢地爬起,兩手空空,一個人茫茫然地走在深夜的街道。

難得的,寬闊的馬路上幾乎沒有任何車輛,四周安靜無聲,本來應該是最適合思考的環境,可她什麼也想不到。

她不知道當別人和她有同樣遭遇時會怎麼辦,聯絡家人、朋友嗎?

但這兩項她都沒有,她是個孤兒,從小就沒有家,所以夢想著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她也沒有什麼朋友,友誼是需要時間去經營的,她將全部的時間都用來達成夢想,回到住處都累得只想睡了,哪來的時間去交朋友?

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沒有工作、沒有房子,若是皮夾還在,好歹她還能先安頓好自己,再慢慢想要怎麼辦,可她現在什麼都沒有,連最基本的民生問題都沒辦法解決。

好餓啊!

餓得胃越來越痛,像整個胃塞了一把鐵釘似的……

如果她在這兒痛到昏倒,大概也得等到明天才會有人發現。

說不定看到她身上什麼證件都沒有,誤以為她是偷渡客,而她今日離奇的遭遇就算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最可憐的是,她甚至是找不到個家人、朋友來證明她的身分……

好想哭喔!

「汪——」

循著聲音,品嘉緩緩地轉過身子,夜晚視線並不好,她只能隱隱看見遠處似乎有個小白影,漸漸地變大中。

哦……這一定是老天爺可憐她今日悲慘遭遇,才派這只小可愛來安慰她的。

她微微地揚起了嘴角,敞開雙手,準備迎接它。

謝謝老天爺!在這個時候,她真的很需要一點支援下去的力量,謝謝!

「汪——汪——」

白影不斷地變大,而且比她所以為的還要大上幾倍,幾乎是警犬的體型。

「汪——汪汪——」

不只是大,這只狗還來意不善!

它兇惡地張大嘴,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齒,噁心濃稠的口水要掉不掉地掛在嘴角。

她的臉色變了,笑容也僵住了。

不會吧!

她已經夠慘了,老天爺還來跟她開這種玩笑!

轉過身,品嘉拔腿就跑,用盡吃奶的力氣跑,大狗也在後頭追,不時發出幾聲警告意味十足的吼叫。

急忙之間,她什麼也顧不著,有路就鑽、有彎就拐,無論如何,先跑再說!

追逐過十幾條街道後,終於,品嘉發現自己無路可走。前有惡犬,後面是一條死巷,圍牆比籃框還要高,除非她有灌籃的能力,或是飛簷走壁的功夫,否則,她真的死、定、了!

她不想上新聞啊!她還年輕,芳華正盛,不想被狗結束這一生呀!

「汪汪——」

眨眼間,大狗已經停在她面前三公尺處,張狂的叫著。

怎麼辦?

無法可想的她豁出去了,將所有能丟的東西全丟了過去,還脫下高跟鞋拿在手上,準備與惡犬展開一場生死鬥。

「汪——汪——嗷——」

事實證明,不單是人會欺善怕惡,狗也是一樣。

惡犬在見到她不要命的沖上前來搏鬥後,氣勢當場弱了一截,今日受盡鳥氣的品嘉也正巧找到了個發洩管道,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能打就打、能吼就吼,惡犬在吃了幾下「高跟槌」後,匆匆落荒而逃。

品嘉一邊喘著氣,一邊還向狗嗆聲:「怎麼樣?以為我好欺負嗎?來啊!怎麼不來?有種再來啊!」

半晌,確定惡犬沒呼朋引伴叫幫手後,她才氣喘吁吁地穿上高跟鞋,一拐一拐地走回大街,尋找可以暫時棲身的地方。

啊!有了!

前方有家連鎖便利超商。

她不管了,她不要再留在外頭,寧可到超商去,反正她已經一無所有了,再來十個搶劫也不怕。

忍著膝蓋的疼痛,她走著走著,旁邊忽而出現汽車的緊急煞車聲,尖銳刺耳得讓人很難受。

她沒好氣的轉頭瞄了一眼,那是一台休旅車,窗戶全開了,幾顆頭探了出來。

「唷呵——」

「小妞,這麼晚了,一個人是不是很寂寞啊?」

她連理都懶得理,將臉撇到一旁,盯著行人指示燈上倒數的秒數,十九、十八、十七……

「幹嘛這麼冷漠?」

「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玩玩?」

品嘉還是不理他們,繼續倒數著,十一、十、九……

被她視而不見,一群小混混有些不是滋味,嘰嘰喳喳交頭接耳的討論了起來。

三、二、一……耶!她終於可以走了。

小混混們似乎討論出了個結果,卻沒有再出言騷擾她,綠燈一亮,休旅車立刻向前緩慢駛出,她也沒再去理會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只要走過這個路口就是超商了!

她全身上下都疼得不得了,她深吸了口氣,憑著毅力向前行。

誰知,車子開到她身旁時車門打開,幾雙手用力一拉,將她硬生生抓進車內,駕駛配合的重重踩下油門,車子即刻揚長而去。

他們動作快得讓她連呼救都來不及,便利商店前只餘下他們歡呼的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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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深夜寧靜的郊外,
一輛黑色的跑車像只黑豹般迅速又靈巧的竄出,賓士在蜿蜒的山區道路上。

不一會兒的工夫,黑豹已攀上了山頂,停在警衛森嚴的一幢別墅前。

歐陽祈閃了閃車燈示意,並向大門花崗岩柱旁的監視器打了個手勢,確定身分後,大門隨即開啟。

他駕駛著車直達裡面的別墅,人還未到,便見到噴水池旁已有個頭髮灰白的中年男人在等待著他了。

他下了車,「爸。」

歐陽武嚴肅的臉上難得有了些許溫柔,但個性使然,說起話來仍是有著一股抹不去的威嚴,「不是說下午就回來?怎麼這麼晚?」

一物克一物,威嚴的男人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對兒子沒轍。

「剛好公司有點事。」

「哦?」歐陽武的眼一眯,有些不屑,「你那間小公司,有什麼好忙的?忙到連回來的時間都沒有!」

小公司?一家年營業額幾百億的上市「小」公司?

歐陽祈沒有多言,關於他的事業,父親是不會懂得的。

歐陽武又繼續說道:「想當年,我跟我那票兄弟出生入死打天下,多少次差點沒了命,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成就,現在我年紀也大了,遲早位置都要傳給你,我看你那小公司就不要了,回來這邊幫幫我的忙,兩年後我也好正式退出江湖,過過含飴弄孫的日子。」

「爸——」

每次都說這些,不累嗎?

「我叫你回來,你就給我回來!」歐陽武忍著怒氣,「幫裡的位置不接,跑去外面開什麼鬼公司……」

歐陽祈撇撇嘴,「你知道我一直都不喜歡。」

歐陽武的臉色有些變,「不喜歡什麼?」

歐陽祈沒有言語。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這個做爸爸的,嫌我的錢髒,才會去外頭不回來。」歐陽武已經動怒了,「但你也別忘記,我就是用這些髒錢養大你的!不管你願不願意,你已經流著我的血了!」

他默默地讓父親發完脾氣,頓了頓才說:「爸,我們難得見個面,一定要為這件事吵架嗎?」

父親氣衝衝的轉過身子,「哼!」

歐陽祈知道不解釋不成,所以平心靜氣的道:「你是我爸,我從來沒有看不起你,我也知道你的辛苦,你想想,你什麼時候好好睡過一覺了?你什麼時候出門不用帶保鑣了?不是我不回來,只是我不喜歡過著老是打打殺殺、整天提心吊膽的日子,我只想要過點正常人的生活而已。」

聽到兒子這番話語,做父親的態度也軟了不少。

「好,不談接棒,總可以說說其他的吧!」

只要不叫他接棒,一切都好談。

歐陽祈揚起一邊的嘴角,「當然。」

「你今年也三十……」這個爸爸永遠不知道兒子幾歲,「三十幾了?」

「三十四。」

「喔……三十四了,那……是不是也該結婚了?不是聽說你有個女朋友?什麼時候把婚事辦一辦?」

他就知道!

他們這對父子也真是奇葩,一年難得說幾次話,每次見面不是談接棒就是逼婚,最後總是不歡而散,可是見不到面,彼此又會牽掛、惦記,到後來還是忍不住又再見面。

「我們去年就分手了,沒人告訴你嗎?」

他有點懷疑父親會不知情,畢竟父親在他身邊安插了太多的人,美其名為保護,其實是監視。

「分……分手了?」歐陽武感到有點意外,這麼大的事居然沒人告訴他!

他表面上裝著若無其事,心下卻暗自盤算著要如何修理自己安插在兒子身旁的那幾個臥底,「那現在呢?沒有新的女朋友嗎?」

「沒有。」

歐陽武的表情明顯地看出來很失望,「你也三十四了,男人總是得成家立業……」

「我知道、我知道……」他連忙打斷父親的長篇大論,「但是沒有女朋友,叫我怎麼成家?」

「如果不是我們歐陽家就靠你一個傳宗接代,我才不逼你!」父親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大家把話攤開來說,你打算拖到什麼時候?嗯?」

「我只是想找個我喜歡的女人。」

「我幫你找了那麼多個女人,想說你不結婚也會有需要,可你全都送回來,我就不知道你是不要,還是不行!」

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被冠上「不行」二字,實在讓人很難平心接受,他鐵青著臉,忍不住對此事發表意見:「每個人欣賞的類型不同……」

父親不提,他還不想說咧!

父親的手下每次都帶些妖豔有餘、氣質不足的女人來,身材是很好,臉蛋也不差,可她們臉上的粉比城牆還厚,說起話來還故意嗲聲嗲氣,他光看了就無力,會「行」才奇怪!

歐陽武嚴肅的臉有一絲遲疑,「那你開出條件來。」

「嗯……」為了不再被半夜撲上來的酒店小姐嚇到,他想了想,決定坦白,「甜一點、單純一點、活潑一點,最好能逗我笑。」

總歸一句,絕對不是父親手下們偏好的那一種類型。

揚揚眉,雖然簡單的兩句話不足以讓他瞭解兒子說的究竟是哪一種,但以他的財力、勢力,他會有辦法找到的。

正要再開口,樹林邊傳來一聲尖銳的呼喊:「救……唔……」後面的字會消失,想必是被人搗住了嘴。

歐陽武朝著樹林邊望去,看見五、六個人影閃動,他微皺了皺眉,沉聲道:「你們幾個,過來。」

敢打擾他們父子難得的碰面,他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

人影逐漸走進,五個年輕男子抓著個人,由那人一頭長髮亂成一團與纖細的骨架看來,應該是女人無疑。

五個男子異口同聲,恭敬地一起喊著:「幫主。」

「你們在做什麼?」

幾個小混混陪著笑臉,互相看了幾眼,表情很是曖昧,「嘿嘿……男人跟女人,還能做什麼?幫主,你該知道的嘛……」

歐陽武的臉一拉,小混混們當場噤聲。

他銳利的日光掃向正在掙扎的女子,一看便知道她不是心甘情願的,遂寒聲問:「打哪兒來的?」

小混混畏畏縮縮的,心知若被幫主知道他們上街把她給綁回來,鐵定吃不完兜著走,因此沒人敢說出真相。

「說!」他的牛眼瞪得凸出來,模樣很是嚇人。

「我們吃完宵夜……」

其中一個正要說實話,身旁另一個趕忙接上去,「這個是『黃金皇朝』的曼曼,剛剛陪我們一起吃宵夜的。」

在道上混的,儘管壞事做絕,對於「色」這個字還是很有原則的。

「你們幾個人剛剛想做什麼?忘了我們的幫規嗎?嗯?」歐陽武眼光一掃,幾個手下全都低下頭來,他話鋒一轉,替手下找了個臺階下,「不過——既然是酒店裡的小姐,只要價錢談好,不用強迫的,我就不管你們做什麼。」

混混們松了口氣。

歐陽武的視線再次回到已經頗為狼狽的女子身上,過肩的直發散亂,臉上還有些髒汙,衣褲甚至也有些破損……

但在這樣的情況下,卻一點也不覺得她醜,若是打扮一下,應該是個秀秀氣氣的女孩子。

他心頭一動,轉向兒子,「你是說像這樣的女人?」

歐陽祈瞥了女人一眼,不署可否,「還可以。」

歐陽武沉默了半晌後說:「既然你覺得不錯,那就帶上去,價錢任由她開。」

此話一出,女子頓時冒出幾聲聽不出所以的抗議。

歐陽武朝小弟們做個手勢,示意他們放了她,然後又轉頭對兒子訓話,「最少,你得先幫我生個孫子出來,不然,我這些事業誰來繼承呢?」

雖然煮熟的鴨子飛了,但小混混們礙于對方是自己的老大,也不敢吭聲,幾個人只能無奈的對看一眼。

歐陽祈的眉心微微一皺,他實在不太能接受黑道這套不把女人當人的理論。哪有人說生就生的?

而且就他在一旁的觀察,這女人八成是那幾個混混藉著酒意從路上擄來的,若是他拒絕了父親的意思,她的下場可想而知。

「只要能先幫咱們家傳宗接代,你想慢慢找,我也不逼你。」這已經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對兒子最大的讓步了,「上去吧,你的房間我早叫人整理好了。」

歐陽祈知道父親在手下面前是最要面子的,如果這時拂逆他的意思,那後果可想而知,於是也不和他抗辯,說:「一言為定。」

他走了過去,直接把她給扛上肩,就往大屋走。


從被那幾個混混抓來這兒,品嘉就已預估過各種可能發生的事,也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心知若是他們想非禮她,她也無能為力。

可是,心理準備是一回事,當真被個男人帶進房裡丟上床,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救命——」

歐陽祈抿抿唇,關門上鎖,轉頭看著縮在床頭一隅的品嘉。

他雙手環抱在胸前,臉上帶著令人難以明白的笑容。

「啊——你不要過來——」品嘉驚慌失措的不管手邊碰到啥東西,抓起來就往他的方向丟。

他的反應倒是很敏捷,總能輕易地閃過她砸來的東西。

素雅的房間裡原本就沒什麼擺飾,因此丟不到五分鐘,她的手已經找不到任何能丟的東西了。

完了!

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兩個字,他是如此高大健壯,她又是如此的瘦弱矮小,依他剛才輕易把她扛進房的舉動看來,她的貞操只剩最後的幾分鐘,就要離開她了。

她不要啊!

工作、房子、金錢……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上帝總不會想在一天內奪去她所擁有的一切吧!

到了極度驚慌的狀態,她想叫卻發現自己叫不出聲來,想哭也哭不出眼淚來,最後只是瞪大了眼、張大了嘴,望著他一步步朝她接近……

看他走近床,面無表情的俯視她,她完全看不出他此刻究竟在想些什麼,只能拚命推打他。

他的眉頭微微一蹙,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緊緊的箝制住,不讓她再有機會槌打他,再順便以腳壓制住她的雙腿。

努力掙扎了好一會兒,仍是掙脫不了,就在絕望的前一秒,她聽見了自己的聲音,那是她從未聽過的沙啞與中氣十足。

「放開我——」聽到自己能再發出聲音,她又燃起了一線希望,於是用盡吃奶的力氣死命抵抗,並說著此時聽來有些好笑的恐嚇字句,「別碰我!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

他只睨了她一眼,接著完全不當一回事地用另一隻手搗住了她大半張臉,她恐怖的叫聲瞬間停止,只留下些悶悶的聲音。

品嘉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什麼叫「力不從心」,她已經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卻仍動彈不得,而他只是簡簡單單的扣住她的雙腕,她的雙手便已不能移動,雙腿也在他壓制下,完全施展不出任何救命的招數。

他俯身,低下頭,靠近她的耳……

他要開始了嗎?

她悲憤地瞪著他,淚腺突然有了動靜,一大把一大把的眼淚,當場氾濫成災。

他附在她的耳邊輕聲低語著:「不要緊張!」

都到了這種時候,她怎麼可能不緊張嘛!

她多盼望她能像電影情節般,總在那危急的最後一秒,見到英雄出現,破門而入的英雄輕易地左一拳、右一拳,再來個上勾拳,而壞人則在「呃啊」一聲慘叫後,暈死過去,她也重獲自由……

可這一刻,誰能來救她啊?她的英雄在哪裡?

「我無意冒犯……」

都把她的手腳全箝制住了,人也壓在她身上,還說「無意冒犯」?騙鬼還差不多一些!

「你放輕鬆一點……」

他真當她是白癡喔?

放輕鬆?放鬆好讓他得逞嗎?

「你放輕鬆,我就放開你。」

幹嘛?他以為他這麼做,她就會認命的不加反抗了嗎?

或者,他以為她會像小說中的女主角,被霸王硬上弓後還樂在其中,並進而愛上他嗎?

不過,不管他今晚會不會饒過她,不被抓著總比動彈不得來得好,至少有點渺茫的機會,不是嗎?她也只能賭賭看了。

就算他沒做到,也只不過是不變而已,不會更慘,不是嗎?

而若是他真的放開她,她就可以往他的胯下踢一腳,趁他痛得在地上打滾時逃之夭夭……

設想好了之後,她緊閉起雙眼,一邊發抖一邊深呼吸,很努力的試著讓自己不要那麼緊繃。

就這麼努力放鬆了半晌,他還是沒有放開她,卻也沒有非禮她,仍維持著同樣的姿勢,但可感覺到的,他的手的確有松了一些,她不再覺得雙手像被鐵銬銬住,他的腳也不再緊緊壓制住她的雙腳,只是輕輕地擱在上頭。

她再睜開眼,看著他無表情的酷樣,反倒是有些疑惑。

他是真的想放開她?抑或他比較喜歡玩貓抓老鼠的遊戲?

不管是哪一個,她還是決定維持計畫,先給他來上一腳。

「別輕舉妄動。」他好像有讀心術,察覺了她的意圖,揚揚眉,嗓音中隱隱帶著一絲戲謔,「除非……你想和空手道黑帶對打看看。」

別說是空手道了,她連女子防身術都只記得唯一的一招,怎麼可能打得過空手道的黑帶高手?

這下子,她真的放鬆了,不,該說是放棄,因為她開始體認到,自己就算能夠離開這間房,也逃不過外面那一堆男人。

被強暴總比被輪暴要來得好吧?嗚嗚……

他輕輕一笑,放開了她,翻個身躺下休息。

她有些呆住了,眼淚也止住了。逃過一劫了嗎?這麼容易?真的假的?

他驀地又靠近了一些,她直覺地縮了縮,防備心又起。

迎上她緊張的雙眼,他忍著笑說道:「我對發育不全的小學生沒『性』趣。」

哇靠!

他這句話正中了她的弱點,她跳了起來,氣憤地瞪著他。

她雖然個子有點矮,好歹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該大的不小、該瘦的不胖、該長的不短,橫著看豎著看,哪裡發育不全了?

再說,她都二十七歲了,一張娃娃臉再會騙人,也不至於像小學生嘛!

「我全身上下哪裡像發育不全的小學生了?」

她的反應好……好有趣!

前一秒還在為自己的貞操死命抵抗,下一秒又質問著自己的身材哪裡不好,真不知這個女孩子到底在想什麼?

他跟著翻身坐起,斂去了唇邊的那抹笑意,低聲叮囑道:「外頭有人偷聽,你裝像一點。」

偷聽?裝像一點?

偷聽是還能理解啦!剛才被他扛在肩上上樓進房,一路上一堆穿黑西裝的男人不斷地立正喊著大哥,人那麼多,好奇心人皆有之,會偷聽也不意外……

不過……裝?

裝什麼?

既然知道隔牆有耳,她也就學著他那樣壓低音量,用著顫抖的聲音問:「裝……裝什麼像一點?」

這女人是真笨還是假蠢啊?

「假裝你被……」他翻翻白眼,思索著用什麼字眼比較不會刺激到這個「小學生」,「你就假裝被我侵犯了。」

「啊?!」

假裝被侵犯了,還要裝得像一點……

那他言下之意是——他不會侵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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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品嘉今天頭一回感受到幸運之神似乎還沒將她忘了,但又不敢確定他真正的意圖。

「你的意思是,你不會……不會……」

「嗯!」歐陽祈點點頭。

「真的?」她的心還是七上八下的。

「我保證!」

她露出感激涕零的笑顏,不自覺地提高了分貝,「謝謝!謝謝!」

他瞪她一眼,用手指了指門外。

她搗住嘴巴,用著氣音道:「對不起,我忘了。」

他沒好氣的再送她一記白眼,「還不開始?」

「嗯!」

歐陽祈自己先大聲地喊了起來,「你最好乖乖的自己把衣服脫掉,不然等我動手,你就不會這麼好過了!」

品嘉在一旁饒富興味地看著他演著獨角戲,渾然忘了自己五分鐘前還是個哭天不應,叫地不靈的苦命女子。

不一會兒,只見歐陽祈手一揮,品嘉機靈地反應過來,開始拉大嗓門,「你想幹嘛?啊——救命——我的衣服——」

聽她叫得如此逼真,他臉上的線條變得柔和且帶著微笑,再配合地出言恐嚇道:「你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她也忍不住地笑了出來,尖叫著:「不要——」

他滿意的點點頭,還從冰箱拿了瓶奶茶丟給她,「潤潤喉。」

品嘉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趕忙取出吸管插入。

「不要碰我——」叫完這句,喝了幾大口後,她又再繼續叫,這次連哭音都冒出來了,演戲天分足以拿下金馬獎,「不要……我求求你……」

他再從冰箱拿出幾個大銀盤給她,自己則是拿著杯水喝,走到床旁邊的書桌工作,一會兒看電腦,一會兒看文件。

精緻銀盤裡的三明治、沙拉、蛋糕、餅乾、水果……一應俱全,光是用看的就覺得很好吃。

她當場眼睛一亮,感激得差點跪下,也顧不了那麼多,直接拿起來就往嘴裡塞,並不忘在吞咽後與下一口之間穿插了幾聲尖叫。

就這麼叫了十分鐘,她也吃飽喝足了,抹抹手、擦擦嘴,滿足的躺回床上,然後中氣十足的發出一聲超級淒厲的叫聲。

「啊——」

完全沒心理準備的他正在喝水,被這突如其來的高音一驚而嗆到,連忙拍著胸口順順氣,低聲道:「你想嚇死人啊?」

她回以氣音,「你不是說要像一點?我想這麼久了也該開始了嘛!這種時候當然要叫得誇張一點呀!」

「呃……」照邏輯來說,好像是這樣沒錯。

「連續劇裡面都是這樣演的!」她還特別強調。

他想了想,「好啦好啦,隨你高興。」從不看連續劇的他也只能由著她演了。

結束對談,她再喝點東西潤潤嗓子,開始發出一連串的哭泣聲,「嗚……不要……唔唔……」

品嘉自個兒哼了老半天,忽然間,她停了下來。

歐陽祈原本正忙著自己的事,聽到她驟然沒了聲音,也停下手邊的工作,「怎麼了?」

「再來,我……我不知道要怎麼叫下去了……」

不會吧!接下來,不應該是「重頭戲」了嗎?她竟然在這時候說她不懂得如何叫下去?

哪有人「做事」做一半的?那剛剛叫了那麼久不等於是白叫了?

雖然她看起來真的像個小學生,但那也不過是他的戲語……他真的很難相信這個年頭還有這種連「叫床」都不會的女生,她會不會太單純了一點?

「你沒聽過電影上的女主角是怎麼叫的嗎?」他感到有點不可思議地瞄著她。

品嘉咬著下唇,搖搖頭,「沒……沒有。」

「你該不會是沒看過限制級電影吧?」

有沒有搞錯?現在連國中生都懂得偷偷地看A片,她會沒看過?

她很無辜地點點頭,然後忙著為自己辯解:「那又不是我的錯,每次我去電影院,他們都不讓我買票……」

「為什麼?」

「因為……因為他們都以為我是國中生。」

歐陽祈很努力的忍著笑意!原來不是只有他以為她未成年。

他往前又靠近了點,炯炯的雙眼瞪得老大,像是在研究世界上僅剩的一隻稀有動物。

她嚇得將身體蜷了起來,以為他又改變了主意,「不!不要過來!」

「別怕,我只是好奇。」歐陽祈連忙安慰她。

「好奇什麼?」

「好奇你說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品嘉的自尊心有點受傷,「騙你幹嘛?我真的不會!」

「好吧!我教你。」他無所謂地聳聳肩。

口頭上雖是這麼說,但要怎麼教還真是個問題,歐陽祈側頭想了想,還是想不出這堂課該如河開始。

過了老半天,他才想起一件事。

「你小時候上過音樂課嗎?」

突如其來地冒出這一問,品嘉還真是有點愣住了,但她還是很直覺地點點頭,「當然上過啊!」

「那你還記不記得,上音樂課前會有個發音練習,就是這樣……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刻意壓低聲音,要不然被外面的那些人聽了,還以為換他被她怎麼了。

品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試圖從他的「發音練習」裡,找出一絲可供她學習的線索。

「來,換你唱一次看看。」他朝著她招招手。

品嘉坐起身來,先擺好架式,將兩手交疊於小腹上,氣沉丹田,引吭而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歐陽祈顯然是被她驟然的高聲給嚇了一跳,怔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噓——小聲點,現在只是在練習。」

「喔!」

品嘉會意,壓低聲音又唱了幾次。

「好,第一階段及格了。」歐陽祈點點頭表示認可,「接下來,你試著把節奏打亂,再讓音階忽高忽低。」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照著他所說的重點唱了一次,然後試探著問他,「這樣子可以嗎?」

歐陽祈給她一個贊許的眼光,「很好,第二階段也及格了,再來這個階段比較難,我要你加入一些感情。」

「感情?」

「對!加入你的感情。」他頓了一下,「你要在聲音中加入不同的元素,如恐懼、驚慌、絕望、痛苦,以及……一絲絲的愉悅。」

「一絲絲的愉悅?」

她掏掏耳朵,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哪一個被強暴的人在這種情況下還會有「一絲絲的愉悅」?

「沒錯,這種情緒是很複雜的。」他沒時間向她解釋這麼多,「總之,你去揣摩我所說的這些感覺,再試一次看看。」

品嘉半信半疑地皺皺眉頭,很用心地去想像他所謂的「恐懼、驚慌、絕望、痛苦,以及一絲絲的愉悅」。

她試著唱了幾次,聲音有點澀澀的。

歐陽祈在一旁鼓勵她,「你閉上眼睛,比較容易進入狀況。」

她順從地閉上眼睛,果然,在眼前一片漆黑的情況下,比較能體會那些複雜的心理狀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極了!」歐陽祈輕輕地給她一陣掌聲,「再來,你將『啊』這個音換成不同的字,例如『喔』、『嗚』、『呀』……之類的。」

「嗚……啊啊……呀喔……」她吐吐舌頭,小聲地問,「是這樣子嗎?」

「你很有這方面的天分。」歐陽祈險些懷疑她的職業和「0204」有關,「待會兒,你就照著一這樣叫就對了,我會在一旁隨時給你意見的。」

「嗯!」

見他又回到書桌前工作,她也開始她應該要負責的部分。

「喔呀……啊嗚……呀耶……嗚喔……耶啊……」

就這麼叫了十分鐘後,他忽然抬起頭來叫她,「對了!」

「耶喔……什麼事?啊嗚……」她將問語不著痕跡地夾在兩句呻吟之間,頗有專業水準。

「大概再叫一個小時就差不多了。」

一個小時?他以為她在開個人演唱會啊!

她急忙停下來抗議,「大哥,我喉嚨已經有點啞了耶!為什麼還要一個小時?」

他揚揚眉、聳聳肩,帶著高深的微笑,驕傲的丟了句:「因為他們知道我的能力。」


喉嚨好痛……好幹……

這是品嘉醒來後的第一個感覺,喉嚨又痛又幹,連吞口水都覺得困難。

她坐起身,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有點陌生的環境,有點亂,但還是看得出原本的擺設是很典雅的。

這是哪兒?

對了,她昨天被老闆娘Fire了、摩托車不見了、房子失火了、皮夾被偷了、包包被搶了,還被惡狗追,之後走在路上又莫名其妙被一群混混拉上車,然後她就被個男人扛進這間房,努力的叫了好久,所以她的喉嚨才會這麼不舒服……

一整天的折騰與打擊,她大概真的是累了,所以叫著叫著,還不到一個小時就不自覺地睡著了。

昨天的一切如同可怕的夢境,變得有些遙遠,卻又無法忘記。

她倏地想到,昨晚睡得那麼沉,該不會是他在吃的東西裡下了藥,把她給迷昏了,好對她「怎麼樣」吧!

她本能的察看自己是否被剝光,床上是否留有血漬,幸運的是,答案都是否定的。

她將臉轉向床的另一側,他趴在桌子上睡,身上還穿著昨夜那套黑西裝,唯一不同的是領帶已解下。

她苦笑著,暗自慶倖他不是她所以為的那種小人。

雖然什麼也沒做,可第一次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品嘉的思考邏輯與行為舉止也跳脫了一般的常規。

她伸長了脖子,想辦法把臉轉成跟他一樣的角度,與他面對面……偷偷而仔細地欣賞他的睡相,這才發覺原來他挺帥的。

他的臉是瘦長型的,濃黑的眉毛帶著霸氣,配上他短得不超過三公分的平頭,給人一種器宇軒昂的感覺;他雙眼雖然閉著,不過還是可看得出輪廓很深,高挺的鼻子不太像中國人,嘴唇也如同外國人那樣薄,下巴很瘦但滿滿的全是新生的胡渣,看樣子應該有點混血的成分,但不知是混哪裡就是了。

就算沒試過,可一般人總是直覺的認為,外國人在床上都是很猛的。

她想起昨晚他要她再叫上一個小時時臉上的神情,他大概是有遺傳到那個部分的基因,才會這樣得音心吧!

她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想不透為何男人永遠對長短那麼斤斤計較——不管是時間還是尺寸。

「你在笑什麼?」

根本沒注意到他已醒來,突然在這樣近的距離看著她,她不禁叫了聲:「媽呀!」然後跳了起來。

對於她誇張的反應,他努力壓抑與她交手後第N度的強烈笑意,假裝視而不見地站了起來,伸伸懶腰。

她的反應比誰都誇張,有時又挺無厘頭的,向來以沉穩出名的他,突然覺得逗她是件很好玩的事,可以為生活增添點樂趣。

伸展了會兒,他走到衣櫃旁,一邊脫西裝、解扣子,一邊故意閑閑的丟了句:「你昨天叫得不夠久唷!」

「啊?!」

雖然沒叫到一個小時,不過,少說也叫了半個多小時了。

曾聽人說過那轟動一時的光碟案,男主角從脫衣到完事洗澡,總共不過是三、四十分鐘,中間還不時地打混摸魚,就已經引起廣大女性的羨慕與男性的嫉妒了。

他還想怎樣?就算他真的擁有與生俱來的神奇能力,叫半個小時也該夠了吧!

儘管沒說出口,可品嘉臉上的表情已由驚愕轉變某不以為然。

從鏡子裡他清楚的看見她的不以為然,「你那是什麼表情?」

她揚揚眉,「沒什麼。」

「不信的話,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怎麼證明?」也不知該說她笨還是單純,她真的好奇起來了。

他沒有回答,直接轉身,走到床邊。

敞開的襯衫裡,他結實的肌肉忽隱忽現,胸前還有一些性感的毛髮,果然越看越像外國種。

她咕噥一聲,咽咽口水,假裝沒看到他的胸肌與胸毛,戳戳他,「你還沒跟我說要怎麼證明。」

他鬆開腰帶,挑起一邊的眉,「親身試試不就知道了?」

聞言,她的雙手搗住了嘴巴,將頭搖得像波浪鼓一般。

真是的!人果然不能太好奇,也不能說太多話,言多必失啊!

他壞壞的笑了,似乎以逗弄她為樂。

走回衣櫃那頭,他脫下襯衫,「等我洗完澡,我們就出去。」

目光掃向一旁透明的浴室,她這次學乖了,不敢再多說些什麼,朝他點點頭,「嗯。」

可他並沒打算這麼輕易放過她,明知她是因他在說話才轉頭過來,卻故意問:「你還在看什麼?等我脫褲子?」

她連忙轉過頭去,「誰要看你啊?我才不想長針眼!」

安靜了三秒後,他爆出爽朗的大笑,「哈哈哈……」

她真是個有趣的女孩子,總能輕易的逗他笑,和她在一起完全沒有壓力,只有開心。

而他的生命中,有太多太多的良師益友,一個個全都正經八百,缺少的就是像她這樣的開心果。

這次,她連頭也不敢回,自己一個人坐在床邊碎碎念。

一陣窸窸窣窣之後,他已脫得精光,走進浴室裡,關門前還不忘附注了句:「如果你想洗鴛鴦浴,我也不反對。」


歐陽祈從浴室出來,就見品嘉蹲在他的冰箱前,整顆頭幾乎鑽了進去,小手還拚了命似地翻找著。

這個女孩子果然跟他所知道的女性生物有著天壤之別,總是很自然的做些耍寶的事,還很理直氣壯,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

「你在找什麼?」

陡然的問話讓她嚇了一跳,她忙轉過身來,嘴角還殘留著一小坨奶油。

「沒……沒有……」她兩眼不自覺地眨呀眨,活像個考試作弊被老師當場逮到的小學生。

其實她是餓壞了,昨晚吃的那些食物早讓她在「叫」的過程中消化完了,本想趁著他進浴室的空檔找些吃的填填肚子,沒想到生平頭一回偷東西就被主人抓到了。

「去照照鏡子吧!『贓物』就在你臉上,還說沒有。」

她聽話地跑到鏡子前,果然見到自己偷吃的證據。

尷尬地朝他笑了笑,「我只是……只是肚子餓了嘛!」

「早餐別吃這些冰的東西。」歐陽祈一邊擦拭著半幹的頭髮,一邊走上前去輕輕地一舔,將她嘴角的奶油舔去。

她從未交過男朋友,但女孩子心底總是會對將來的事偷偷地幻想過一千、一萬遍,坦白說,他甚至是比她所幻想的完美男人條件好上幾分——

因此他這樣親昵的舉動,輕易地就惹得她粉腮染上一抹紅霞,一顆心也不規律的怦跳著。

「你等我一下,待會兒我們下樓吃早餐。」

然而,所有的意亂情迷,都在聽到他這句話後逃逸無蹤。

她僵硬的重複著:「下……樓?」

別別別!千萬別叫她下樓去面對那些兇神惡煞!

如果說這裡是地獄,至少這個房間還算是地獄裡的「貴賓室」,誰知道下樓後還會發生什麼不可預料的事?

「餐廳在樓下啊!想吃早餐當然要下樓。」

「呃……」她試探的戳戳他,「可以請他們送上來嗎?」

「你以為我們這裡是五星級飯店,還提供room service?」歐陽祈越來越覺得這女孩很可愛,「別怕,等等我就會教你怎麼做。」

「怎麼做?」她急忙地問。

「你總得讓我先換好衣服吧!」歐陽祈拉開浴袍上的束帶,「或者,你想參觀我換衣服的過程?」

品嘉心慌地轉過身去。

聽見身後男人換衣服的聲音,她不經意地將眼光飄在身前的鏡子上。

鏡子裡,一副絕美的軀體毫無遮掩地呈現在她眼前,他上身僨起的肌肉蓄滿了力量,略微黝黑的膚色帶著些許的神秘感,她彷彿啜飲著最醇最香的美酒,醺人欲醉的滋味讓她感到有點暈眩……

絕對不是存心,也保證不是故意,她只是很自然地順著他身上的線條往下掃瞄,然後就……

啊——她不小心看到她不該看的部分了!

二十七歲的年紀,就算沒體驗過,好歹念書時也跟同學一塊湊熱鬧看過寫真集什麼的,網路上這種照片更是多得不得了,對於實際的大小,她並沒有深刻的瞭解,但就比例而言,他的的確讓人蠻震驚的。

原來,他真的有外國人的尺寸……

「喔——你在偷看!」歐陽祈也從鏡子裡發現了她驚詫的眼神。

品嘉連忙以兩手遮著眼睛,「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剛剛就說過了,你如果要參觀我換衣服的過程可以直接說,我一點都不介意,何必要偷看呢?」歐陽祈得理不饒人地一直「虧」她,「還是你覺得用這樣偷看的比較刺激?」

「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啦!」她的心差點就要從口中跳出來了,臉頰的溫度如同剛出爐的蘋果派。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你已經把我看光了,就必須要賠我。」

「怎麼賠?」她很直覺地問道,但手仍是掩著兩眼。

歐陽祈覺得這個女孩有意思,他以往所經歷過的眾多女人中,從不曾有這種單純到近乎傻的,看都已經看到,還能「怎麼賠」?

他忽然覺得自己越來越喜歡這種逗她的感覺,看她害羞得像朵搖曳在風中的小百合,背對著他,細嫩的後頸泛著些許的嫣紅,在幾綹發絲的掩映下,彷彿撲上了層粉,他不禁心頭一動。

也許,老爸這次真的幫他找了個活寶。

他忍著笑音心說:「你已經把我看光了,現在換你把衣服脫了讓我看,這樣子誰都不吃虧。」

他戲謔地用言語輕薄她,並用手輕柔地觸摸她微露在衣領外的肌膚,卻發現她立刻驚得像只遇見獵人的兔子,驟然地往前跳了幾步,險些撞上鏡子。

「不!不要!」品嘉驚呼。

「別緊張,我只是鬧著玩的。」本來歐陽祈只是跟她開個玩笑,卻見她嚇成這個樣子,趕緊解釋,「我已經把衣服穿好了,你可以轉過頭來了。」

品嘉哪肯信他,只是猛搖頭,「我才不信,你這個人老說謊。」

「我哪有?也不過是騙你這次而已,就讓你說成我好像是個慣犯似的。」他為自己叫屈,「昨晚我就沒騙你,不是嗎?」

她雖然還是不信,怛心裡也有點動搖了。

不錯,如果他真的想對她怎樣,昨晚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現在?

品嘉小心翼翼地張開手掌,從指縫中瞄了一下鏡子,他果真在極短的時間內把褲子穿上了,懸得半天高的心才放了下來。

怯意一去,怒意又生,她氣衝衝地轉過身來,奔到他跟前,用手指狠狠地戳了戳他的胸膛,「你——是壞人!」

「好了好了,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吧!」歐陽祈忍著痛,苦笑地揉著被她用一指神功點中的地方。

她輕哼了聲,朝他做了個鬼臉。

他一點也不以為意,反倒是順手把剛才擦拭過的濕毛巾丟給她。

他就這麼隨手一扔,毛巾神准地蓋住了她整顆頭,她在毫無防備之下,眼前陡然一黑,童年在孤兒院被年長的孩子關廁所的那種恐懼感忽然湧上心頭,她慌亂地扯下大毛巾,惶惶然的望著他。

他似乎沒注意到她的慌亂,「你全身上下髒死了,擦一擦吧!」

他的話語提醒了她,也將她的回憶給打散了,她想起前一晚荒唐的經歷,想必自己一定很狼狽不堪,想洗個熱水澡又不敢脫衣,只得照他的話,將自己包在衣服外的部分,約略地做清理,感覺舒服了許多。

「好了沒?」他走到門邊回頭,「不是肚子餓了嗎?下樓去吧!我邊走邊教你該怎麼做。」

她猶似不解地又瞪了他」眼,想一想自己還真是餓了,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點頭,跟著他走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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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喂!」

「幹嘛?」

「很痛耶!」

「會嗎?」

「輕一點啦!」

「離開這兒再說。」

「不要啦!」

「你很吵耶!」

「你很討厭耶!」

兩人一路這麼嘟嘟嚷嚷說著悄悄話,偶爾她睨他一眼,有時他捏她一下,演技精湛地作著戲。

在別人的眼中,他們根本就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人了。

這就是歐陽祈對她面授的劇本,目的就是要讓他們看起來,就像昨晚「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

只是品嘉弄不明白,她昨晚的身分是一個被綁架到這裡的被害人,怎麼可能在一夜之間就和他進展到這樣的地步?不僅完全不恨他,還像是已經深深地迷戀上他似的。

關於這個疑問,歐陽祈的說法是:這就是男人運用「某方面」的魅力,征服了女人之後,會產生的正常現象。

至於所謂「某方面」的魅力是指哪一方面,他沒說。

她不懂,不過從他臉上曖昧的笑顏,她大概猜想得出。

歐陽武滿意的看著他們出現在一樓餐廳,覺得兒子不愧是自己的接班人,真真確確遺傳到他的基因,想他當年,也是一夜就搞定一個本來要尋死尋活的女人呢!

他暗暗地點頭,心裡也默默地琢磨著:有時候順著兒子的意思,也沒什麼不好的,說不定反而更快抱孫子!

「吃早餐。」

嚴肅的聲音一出,品嘉渾然忘了自己正在演戲,明顯的全身變得緊繃,睜著黑白分明的眼,不安的看了看,隨即又閉上。

畢竟,要與一個這樣威嚴的人面對面,還是需要點勇氣的。

歐陽祈抿抿唇,明白她的緊張是為了什麼,但父親自他有記憶以來,就是這副樣子,不可能為了誰改變,只能自己去調整接受。

而這個女人也並不需要為了父親去調整些什麼,因為只要過個幾天,待父親忘了她這個人,她便可以回去過她的生活。

他幾乎是強壓著她坐下,將桌上一堆美味的餐點全往她面前放,「快吃。」然後,自己也在旁邊的位置坐下,一派輕鬆的拿起個三明治咬,含糊不清的問傭人:「咖啡好了沒?」

品嘉瞄瞄那十多個大餐盤,中西式全都有,分量多得嚇人,且對面還有雙嚴厲的眼緊盯著她,她還真不知該怎麼動手。

「怎麼不吃?不喜歡?」

就連關心的話語,由他這個黑道老大口中發出,也是那麼硬邦邦,彷彿只要她說錯了一句話,便會冒出三十把烏茲衝鋒槍對著她掃射。

她惶惶然的抬起頭來,原先想好的臺詞全忘了,唇瓣還微微顫抖,「呃……我……」

在心中無言地歎了聲,歐陽祈吞下嘴裡的那口三明治後,跳出來替她解圍,以免老爸把這個活寶給嚇壞,他就沒得玩了。

「爸,你一直盯著她,她怎麼吃?」

對於女伴會有這樣的反應,他已經是習以為常了,因為他歷屆女友們只要見到他老爹,都是這種模樣,甚至有人當場昏倒。比較起來,她還算是最處變不驚的一個。

歐陽武揚揚眉,半眯著眼,「是這樣的嗎?」

他很勉強地裝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只不過他的演技比起他兒子,實在是天差地遠,因為那種強裝出來的善良,看起來倒像是看著一隻待宰肥豬的屠夫。

但這也有好處,逼得品嘉不表態都不行了。

她尷尬的擠出一抹笑,緊張的觀察歐陽武的反應,小心翼翼地微點了點頭。

這個不知什麼幫的幫主,會不會像電影裡的黑道老大,因為她誠實地點頭就動怒掀桌子,或隨手抓個東西就砸向她啊?屋子裡裡外外不知躲在哪的三千個兄弟,會不會也拿著刀就沖出來殺她?

不想還好,越想她越是害怕,這會兒連腳也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雖然她昨天才一連遭受到幾個重大打擊,雖然她現在可以說是負債累累,雖然她沒有親戚朋友會發現她失蹤……但好死不如賴活著,人活著總是有希望,天知道下個星期她會不會中樂透?

她還年輕貌美,又有誰能肯定她不會突然認識個白馬王子,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她還不想死啊!

正擔心不已時,歐陽武開口了——

「你們吃吧!我去看看我的鴿子。」語畢,他即刻離開,那一排身著黑西裝的男人也跟在後頭走了。

就這麼一眨眼的工夫,黑壓壓一片人全走光了,寬大的餐廳頓時空蕩蕩的,只剩下他們,還有個慵人裡裡外外穿梭忙碌著。

沒有掀桌子、砸杯子,也沒有兄弟拿著刀沖出來?

她完全不能理解,「就這樣?」

「不然你想怎樣?」歐陽祈繼續吃著剛送到的沙拉,「戲演完了,難道你還想有人鼓掌叫好?」

這一切本來就在他的預料之中,對於父親那些派頭、陣仗,早已是見怪不怪。

被他這一反問,品嘉著實怔了怔。也對,不然她是想怎樣?

「快吃吧!」

「喔。」

壓力一去,胃口也就開了,她老實不客氣地佔據了面前的一堆食物,然後分批將它們一一吞進嘴裡。


吃過早餐,他果真帶著她離開那間令她坐立難安的屋子。

不過,他倒也沒放她走,因為連她這個外行人都看得出來,有三台車從他們一出大屋,便遠遠地跟在後頭。

一個小時車程後,他帶著她回到都市計畫區裡,一棟因住著許多有名人士而聞名的大廈。

光只是踏進這屋子,品嘉便可感受到這間房子與她那間小屋的價值,是完全無法相提並論的。

不談地點、不講裝潢,這間房子光是玄關,說不定就比她剛燒掉的那間小套房還要大了。

他沒有發覺她心中的震撼,嘴巴一努,「如果你要報平安,那邊有電話。」說完,逕自走進房裡拿文件。

隨著他的話語,她將視線挪向沙發旁的電話,心中不禁有些隱隱的傷感。

她能跟誰報平安啊?

無親無故的,昨晚被綁走還怕沒人報警,此刻脫了困,她能打給誰?

她多盼望有一個家啊!

一個普通的小屋,裡頭滿載著快樂的笑聲,也許擠,可卻充滿著溫馨……

正出神著,他已走回客廳,一邊收拾公事包,一邊說:「對了,我還沒問你,你今天要上課嗎?」

經他這一問,品嘉的思緒飛回了現實,「上課?」

「你以為我真的相信那幾個混混的話,把你當成酒店裡的小姐嗎?」他眉毛一挑,挺帥氣的,「一看就知道你還是個學生,不過今天外頭應該還是有人看著,你恐怕得先請幾天假,如果擔心功課趕不上進度,我再幫你請家教。」

品嘉頓了頓,懷疑的望向他,「你到底以為我幾歲?」

幾乎不用多想,歐陽祈說出個數字:「十八!」

她不知道到了這個年紀還被人當作十八歲,是該哭還是該笑,但她並不喜歡,總覺得那是自己不夠成熟,才會給人這種感覺。

她的沉默算是一種回答吧!

頓時,他有些慌了,連忙丟下公事包跑到她面前,抓著她的肩膀,有點膽顫心驚的問:「你……你該不會連十八都沒有吧!」

天啊!他居然和一個未成年少女在房裡過了一夜!若是他早點發情的話,都能當她爹了!他怎麼可以呀!

他才不像有些男人對小女生有特殊偏好,還說什麼「吃幼齒補眼睛」,若只是要年輕貌美的,只要他略略放出點風聲,外頭多的是這樣的女人巴上來,他也不會拖到現在連個女朋友都沒有了。

他要的是一種個性、思想上的契合,全心全意信任他,除了待他好之外,還要愛屋及烏,也能把他家人當成自己家人的女人。

幾年前,曾經有個女人讓他動過想婚的念頭,只可惜,他的背景太複雜,對方的家人無法接受。

到後來,兩人漸行漸遠,終於協議分手,而對方,輾轉聽說也有了新的物件,就如同她家人所期待的,擁有簡單的家世、穩定的工作,可想像將來除非有什麼不可抗拒的重大變化,否則應該是一生平順無波。

他這一番話把她氣到無力,「我是娃娃臉,個子又比較小,但也不至於看起來連十八歲都沒有吧!」

歐陽祈先松了口氣,不是就好。

他拉張椅子過來坐,「你到底幾歲?」

她老老實實的回答:「二十七了。」

一聽到這個數字,他險些從椅子上摔下來,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幾遍,然後下了個結論:「我不信!」

她怎麼可能有二十七?

嬌小的她約莫只有一百五十七公分,骨架纖細,一頭清湯掛麵的直發,穿著簡單的毛衣與牛仔褲,初看一眼,不知情的人說不定以為她是國中生。

「啊咧!」品嘉的臉都綠了一半,「不然你要怎樣才信?」

「身分證。」他很實在。

「昨天被偷了,與皮夾一起遺失的。」

他當場臉一沉,「被我爸那些小弟偷的?」

若是的話,他馬上打電話叫他們送來,還要好好教訓他們一頓。

「不是啦!在遇到他們之前就不見了!」雖然倒楣透頂,她也不會遷怒於人或故意栽贓。

他遲疑了一會兒,「你昨天皮夾被偷,然後又被綁架?」

有人這麼倒楣的嗎?

「你少說了很多樣。」他所知道的不過是七分之二而已。

「什麼意思?」

她先做了個深呼吸,然後很輪轉地噴出一串話:「我昨天先被老闆娘炒魷魚後來摩托車被偷回家時房子失火然後皮夾不見接著包包也被搶然後被狗追還被人綁架——」說到這裡,她陡然停住,深吸了口氣。

本來還覺得她挺倒楣的,頗為同情她的遭遇,可聽到後來,歐陽祈完全失去控制的大笑了起來。

哪有人倒楣到這種程度的?又不是寫小說!

他的笑聲讓品嘉感到不悅,「喂!你笑什麼嘛!我還沒說完咧!」

他又笑了好一會兒,才硬逼自己閉上笑開的雙唇,「好好好,我不笑,你說、你說,請繼續。」

她惡狠狠地瞪著他,「最後,我還被壞人欺負!」

他怔了怔,「誰欺負你?」

「就是你!」

「天地良心啊!我哪有欺負你?」歐陽祈高舉雙手投降,一臉無辜。

「有!」她鼓起了雙頰,氣呼呼地像個孩子。

他沒好氣的問:「我怎樣欺負你了?除了不能出房門外,我哪點虧待你了?你昨晚吃光了我的宵夜,還霸著我的床,打呼聲吵得我都不能工作,害我趴在桌上睡得手發麻——這還說我欺負你?」

經他這一說,她仔細想了想,雖然表面證據全指向他,可他似乎沒有她所以為的那麼壞。

她怯怯的瞄瞄他,然後裝出一副大氣度的模樣,「好啦好啦!我大人不計小人過,這總行了吧!」

她變臉的速度太快,歐陽祈差點又狂笑出來,但他還是忍住了,忍得幾乎得內傷。

如果生活中有一個像她這樣可愛的女人陪伴,想必會過得挺開心的吧!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品嘉想起先前的話,有點不爽的瞪著他,「老實說,你是以為我幾歲?」

他靠近了一點仔細看看她,小小的瓜子臉上,沒有半點脂粉,怛微微綻出淡淡的粉紅色,粉嫩嫩的;秀麗的容顏並不特別突出,可別有一番清雅脫俗,青舂的光環被眼角隱隱含著的一絲落寞給佔據了幾分。

十五歲的樣貌、三十歲的心境,他很難去界定她的年紀到底在哪個範圍。

「了不起二十出頭一點。」

她沒好氣的翻翻白眼,「現在你知道了。」

「嗯。」他揚揚眉,擺明是懷疑比相信的成分還高。

「對了!」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你到底是混哪裡的啊?」

聽她的口氣,好像以為他也是什麼縱貫道或海線的一霸似的。

他裝了個怪臉,「什麼混哪裡的?你真以為我也是和他們一夥的嗎?」

「不是啦,」她連忙搖手,「我是說看你的輪廓挺深的,像是混血兒,所以才問你是『混』哪裡的。」

他鎖著眉頭,撇撇嘴角,略帶不耐的回答,「我是臺灣人。」

「喔。」瞧他臉色不善,她不敢再深究下去。

歐陽祈瞄瞄手錶見時間不早,走回一旁拿起公事包,附帶說明著:「待會兒我要去上班,大概要晚上七、八點才回來,你要是肚子餓就跟外頭的人說,或是缺什麼也叫外頭的人買。」

「嗯。」

他也整理得差不多了,「冰箱裡好像有點食物,肚子餓了自己料理,除了不能出門外,在屋裡要做什麼隨便你,但是別讓你家人過來,省得麻煩。」

從小到大解釋過不下五百次,她早已有了一套標準說詞,但不知是否因昨日的變故影響,品嘉在此刻突然悲從中來,紅了眼眶,聲音也略帶哭腔,「你放心,我是孤兒,不會有人來的。」

歐陽祈心頭一緊,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我——也算是吧!」

她有些疑惑,「那個凶巴巴的老頭不是你爸嗎?」

「是,但是……」從不談及家庭,他有些彆扭,不知該從河講起,更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向一個才認識不到二十四小時的女人坦白。

他父親從未正式結婚,在他印象中,也沒見過父親身邊有過女人,對於他的身世,所有人絕口不提,不過,幼年時他曾不經意在父親的抽屜中發現一張年輕女人的泛黃照片,她氣質極為高雅,一看便知是大家閨秀,驚鴻一瞥後,二十餘年都忘不了。

歐陽祈不太願意再談及這個話題,話鋒一轉,問道:「你……還有什麼沒說的?不會還有什麼更慘的事吧!」

「這倒沒有。」她聳聳肩。

再有的話,她就要去跳樓了。

「既然你沒有什麼牽掛,那就先在這兒住吧!當作是放個長假。過陣子看要怎麼樣,我們再討論討論。」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心裡已有打算,等父親那邊忘了她這號人物,他會幫她安頓好的。

「嗯。」現在的她也只能這樣了。

他看了看表,然後取出張名片給她,「有什麼事的話打電話給我,我公司離這裡不遠。」

「喔。」歐陽祈?這名字好像有點印象……

也不知是基於同情心或同理心,歐陽祈又補上一句:「就把這兒當成是自己家吧!」說完,提起公事包,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當成是自己家?

品嘉呆坐了會兒,咀嚼著這句話的意思。

燒了間小的,卻住進這間大的,這到底是福還是禍?

算了,不想那麼多,反正總要在這兒待上好些日子,也得認識環境。於是她起身在屋裡內內外外的走了一圈,再回到客廳鬆軟的大沙發,整個人蜷縮在上頭,抱著膝蓋,小臉靠在手臂之間。

寬敞的房子,無任何壓力的生活,就像她這麼多年來努力的目標一樣。

為什麼她反而覺得像是有朵落寞的雲遮蔽了心頭呢?

她苦澀的扯扯嘴角,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按下電視的電源開關,無意識的切換頻道,選了個平時她嫌吵的節目停下,將聲音調大,畫面中無意義的對話大聲地傳出,讓熱鬧的氣氛感染了整間屋子。

只是,為什麼心頭的那朵雲仍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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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歐陽祈開著他的跑車來到鬧區中的一座商業大樓,炫亮的陽光映在玻璃帷幕上,閃閃生光,彷彿訴說著這楝建築物的偉大與不凡。

這整棟大樓都是他歐陽家的產業,只兒警衛忙不迭地為他開了柵門,跑車隨即沒入地下停車場裡。

他在他的專屬車位上停好車,搭著只有極少數人有資格乘坐的電梯,一路往上直達三十九樓。

電梯門一開,一個戴著無框眼鏡的女人似乎早已知道他的到來,站在門口等著他。

女人推推眼鏡,臉上有著莫測高深的笑,刻意在他面前看了看腕上的表,挑著眉,「中原標準時間:兩點二十六分十七秒整。你遲到了!」

他逕自走到電梯門口正對面的超大辦公桌,一邊取出公事包中的文件,一邊說:「昨天回去看我爸。」

這一句話便足以說明一切。

「喔——」女人跟在他後面,饒富趣味的瞄了瞄他,「你爸該不會又在逼婚了吧?」

歐陽祈沒有言語,怛臉上無奈的表情已說明了一切。

若是天底下男女之間真有所謂的純友誼,那麼時采顏絕對是這輩子最最瞭解他的紅顏知己。

「哈……」采顏忍不住地大笑起來,「認識你這麼多年,你跟你爸怎麼老為同樣的事在爭執啊?」

「你夠了喔!」這次,歐陽祈睨她」眼,沒好氣的說:「別五十步笑百步,你也是尊泥菩薩,令尊對你的意見似乎也是挺大的。」

采顏無所謂的笑一笑,「誰理他,反正我是一輩子不婚,他也不可能會拿槍指著我的頭逼我——」

她說的倒也實在,打從她大學畢業,踏入社會開始,打得極薄的短髮和一身俐落的套裝就已經成了她的招牌,整個社交圈誰不知道,身為歐陽祈特別助理的時采顏,是絕對不可能會臣服于任何一個男人的。

歐陽祈挑挑眉,「別把話說得太滿啊!」

沒到最後,誰知道會是怎樣的結局?

現在她說得自信又決斷,若是將來她遇上她的混世魔王,他保證會用她的不婚宣言取笑她一世。

她不以為意,「倒是你,呵呵,歐陽老大的脾氣你是知道的,要真惹惱了他,沒准你會在半夜被人用槍架著去拜堂。」

「喂,你怎麼愈說愈起勁?比我老爸還煩!」歐陽祈射過去一個白眼。

采顏倒也還算識趣,知道婚事是歐陽祈的死穴,再多說只怕他會翻臉,於是連忙換了個話題,「對了,富揚建設的那個投資案你決定了沒?他們老闆三天兩頭打電話來關切。還有,你打算在長欣電子捐注多少資金?」

歐陽祈坐了下來,點起一根雪茄,悠閒地吐出一口煙霧,「富揚那個案子,先緩到立委選舉過後再說;至於長欣電子,我和幾個專家算過,先拿三億七千萬就夠了,其餘的等他們年底新的研發結果出來後再說。」

采顏一面聽他說,一面在電腦上飛快地輸入一些重點,歐陽祈也虧得有她,才能在幾年內將一間小小的金融投資公司,擴展為資產上百億的集團企業。

可偏偏他老爸就是不信他這套,自顧自地去搞大他的地盤,還成天希望這唯一的兒子能回來克紹箕裘,夢想著將整個臺灣的黑道整合成一個龐大的集團,說不定哪天那個美國的大導演,叫什麼法蘭西斯拉拉拉的,還會有興趣將他這個「臺灣教父」的故事拍成電影。

歐陽祈想到這點,眉頭不自覺地又糾結成一團。

他並不在意別人知道他的背景,不過他老爸在黑道呼風喚雨的地位,難免會影響投資人對公司的看法。

他深吸了一口氣,腦中靈光一現,緊鎖的眉頭緩緩地舒展開來,「采顏,公司這幾年來的投資案裡,有沒有哪家公司是和社會公益有關的?」

沒頭沒腦地問了這一句,電腦螢幕後的時采顏不禁抬起頭來望著這個和她可算是青梅竹馬的上司。

「這個……在我印象中是沒有————你問這些做什麼?」

「我在想,我們是不是可以透過某些方式,來表達公司對社會的關注?」

采顏不解,「可是我們每年對慈善機構的捐款也高達數百萬,那些不就是了?」

「那些不一樣,那是為了節稅。」歐陽祈立即否定了她的提論,「我的想法是,我們自己成立一個基金會,用公司的名義去蓋些學校或醫院之類的。」

她已經被他搞得有些混亂了,眼前彷彿有一張張鈔票展翅而去……他怎麼突然說要玩什麼基金會了?這種東西有賺頭嗎?不管是蓋學校還是醫院,都得投資龐大的財力……

就這麼想著想著,她的眼底驀地閃過一絲精光,不對,有得賺!

現代人都生得少,對下一代的教育很捨得,若他們蓋一間號稱是全亞洲最好的學校,最好的師資、設備、教育、照顧,宣揚讓孩子從小生活在強者圈子裡,一路從幼稚園念到高中,畢業後再幫他們找位高權重之人寫寫推薦函什麼的,直接輔導申請國外名校……

但歐陽祈似乎與她的想法天差地遠,只見他思索了半晌後發表:「嗯,最好是成立一所孤兒院……」

她聽了差點跌破眼鏡,「孤兒院?!」

沒等他說完,采顏已是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個一向以精打細算聞名于商界的歐陽祈,怎會無來由的大發善心,轉型為慈善企業家了?

「對!就是孤兒院!」歐陽祈站起身來,雙眼炯然生光,「要收容社會上那些被父母遺棄的,或者是根本就沒有雙親的兒童,由公司資助他們所有的生活費及教育費,直到他們可以獨立為止。」

「可是……」

歐陽祈打斷她的疑問,「你現在就去召集公司各部門的主管,十分鐘在大會議室開會,我要他們去擬出一個方案來。」他是個說到做到、箭及履及的人,腦中才剛有個想法,就希望能馬上實現。

采顏並沒有行動,雙腳依然釘在地上,試圖阻止他損及她晉升億萬富婆的舉動,「可是,經營孤兒院是沒有利潤的,我們不如蓋……」

他撚熄手上的雪茄,笑了起來,「既然是公益事業,就不能去計算什麼利潤。再說,如果將眼光放遠一點來看,如果這些公益事業能夠成功,一來可以提升公司的形象,二來可以為公司培養人才,三來還可以對這個社會有些回饋,這些利潤,又豈是金錢可以計算的?」

時采顏被他說得啞口無言,默默地點頭,哀悼她明年收入銳減,然後起身去完成老闆交代的工作。

待她走出辦公室後,歐陽祈拉開遮蔽著整面大窗的簾幕,讓外頭的陽光毫不吝惜地灑進來。

他望著腳底下櫛比鱗次的建築和熙熙攘攘的車潮,回想著自己方才的舉動,也難怪采顏會那麼訝異,因為那根本就不是他的作風。

這樣的想法一開始應該只是他思緒上的某個地方短路所造成的火花,卻一發不可收拾地成為燎原的大火,他試著去探尋這如星點般火苗的來源,一個不是很熟悉的身影卻在此時緩緩地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是她!

是那個可憐兮兮的小女生的境遇,讓他得到某種啟發,因此才有了這種近乎脫軌的行為。

該死!

他不知自己是咒駡自己,還是咒駡那個已經倒楣到底的不知名女生,他一向以為自己是不受人左右的,今天真是鬼迷心竅,也不過聽見她自承是個孤兒,他就興起蓋個孤兒院的念頭,像是被她下了蠱似的。

回去真該要好好教訓這個丫頭,再讓她叫個三天三夜,讓她喊到聲帶長繭、喉嚨失火,才能稍稍解恨。

城市的另一隅,有人連打了幾個噴嚏。

「怪了!好像有人在罵我。」品嘉揉揉發癢的鼻子,自言自言著。

在這個偌大的屋子裡逛了老半天,每一項事物都透露著新鮮,她看到客廳靠窗的平臺上排了好幾個遙控器,一時好奇,走了過去拿起一個來把玩。

那個遙控器瞧起來挺小的,也只有兩個按鍵,她先按了上面的按鍵,轉頭看了看四周,好像沒什麼反應,再按了下面的按鍵,彷彿聽見頭頂上有點動靜……

抬頭一看,啊!天花板開花了!

不對不對,應該說天花板緩緩的滑開了!自中央一分為二,像是百葉窗似的一片一片的豎起立正後,左右散開靠近,正熾的陽光透過某種晃動的半透明物體灑下,霎時,恍如由天上灑下了點點閃爍的星子,顆顆都落在她的身上。

她有點傻了,眼裡滿是洩銀流金,那魔幻的景象讓她差點兒喘不過氣來,整個人仰望著呆站了好久,直到耳中聽見頸子部分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響,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脖子扭到了。

品嘉痛得蹲在地上,嘴巴不時發出無意義的語助詞,兩手不停地按摩,好久之後才舒服了些。

她不死心地再次嘗試,這次有了心理準備,小心的用手護住脖子,慢慢地抬起頭來朝上望,但礙於角度,又怕再次扭到脖子,很努力的「喬」了半天姿勢,最後整個人乾脆平躺在地上。

這樣總不會再有問題了吧!

有點自得意滿的往上一看,這一看可不得了了,頭上竟然浮著像果凍一樣的東西,一塊塊滑動著。

果凍?!

她揉揉眼睛,再定神一看,這才慢慢理出些頭緒——那該不會就是傳說中天臺上的游泳池吧!

她記得從前曾在裝潢雜誌上看過某個天臺游泳池的介紹,難不成,就是這裡?

雜誌上的內文她早已不記得,但她還記得當時撼動的心靈,夢想著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擁有這樣的豪宅,她要在裡頭裸泳!

雖然豪宅不屬於她,但主人說過要她把這兒當成自己家,而游泳池的功用本來就是給人游泳,反正放著也是放著,不使用一下還挺浪費的,不是嗎?

屋裡只有她一人,看樣子那個大哥級人物不會這麼早回來,外頭又有重重守護,不會無端端突然冒出什麼路人甲,她應該是很安全的。

一顆心忍不住越跳越快,期待著、雀躍著、興奮著……數種喜悅交織,而她又向來將「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八個字作為自己的座右銘……

眼珠兒一轉,她的唇邊綻開一抹古靈精怪的淺淺笑意。

有何不可?

她決定了,她要實現她的夢想!

結束了一下午馬拉松似的四場會議,天色都已經黑了,拖著疲憊的身軀,歐陽祈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站在家門前,他一如往常的回過身,朝跟了他一整天的「保鑣」說道:「你們可以回去了。」

「是。大哥。」

他取出鑰匙旋開了門鎖,滿心只想著放一大缸熱呼呼的水,跳進去泡到皮都皺了,讓腦袋能有短暫的空白。

輕輕地推開大門,整個屋子不若平時的黑暗,無預期的明亮令他有一瞬間的不適應,待他的雙眼習慣了這樣的光線後,又覺得好似有什麼地方不對,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怔忡了一會兒,他才想起屋內並不像以往那樣空無一人,還有一個叫功了得的孤女在。

他不禁又想起昨晚兩人合演的那出有聲無影的「廣播劇」,堅毅的嘴角漸漸地有了柔和的弧度。

但,人呢?

這麼快就走了?

有外頭那幾個保鑣長期駐守,照說她應該是沒啥機會能落跑,不是嗎?

他半眯著眼,四處搜尋了一會兒,寬大的客廳、餐廳都沒有看到她的身影。

他聳聳肩,雖然有那麼一丁點想到她既是孤兒又家裡剛失火,應該沒地方可以去,但到底事不關己,兩人也沒啥交情,只是度過了個很精采的夜晚而已……

心頭有那麼一絲絲異樣的情緒萌芽,他甩甩頭,不再去想那個孤女在哪,放下公事包,往房內走去。

走進浴室,他旋開開關,熱水嘩啦啦地湧出,才一會兒的工夫,寬大的浴缸裡已是滿滿的水,整間浴室裡也已充滿了氤氳的蒸氣,他試探了下水溫,滿意的揚揚唇,這才轉緊了水龍頭。

走出浴室,穿過更衣室,回到臥房再進到另一側的書房,一邊解開領帶及襯衫,一邊以目光在收藏豐富足以排滿一整片牆的CD上挑選著,半晌,襯衫鈕扣全解開了,古銅色結實精壯的胸膛若隱若現,煞是引人遐思。

他伸出食指,輕輕地一勾,拿出他選定的CD放入音響。

回到已佈滿蒸氣的浴室,他褪盡所有的衣褲泡進舒服的熱水中,再按下個按鈕,浴缸中近乎無聲的產生了一道道柔軟的水柱,按摩他僵硬的肩頸脊椎。

再拿起遙控一按,渾厚的男高音隨即自四面八方傳出。

他全然放鬆的閉上了雙眼,即使人在家中,卻有著飛到義大利現場聆聽歌劇的感受。

這大概是他平日最大的享受了吧!

他的工作量極大,除了短短五個小時的睡眠之外,他幾乎都是在工作,雖然一般人會認為他整日淨是坐在辦公室中發號施令,但他們卻不懂得勞心比勞力更累,而且這不是睡一覺起來就會沒事的。

不知泡了多久,男高音渾厚的嗓音已停止,他的額臉四周也已因血液迴圈活絡而沁滿了汗水。

他緩緩地睜開雙眼,原先眼角蘊藏的一絲疲憊已散去,只留下平和與沉靜,思緒也變得更為清晰。

他按了個牆上的按鈕啟動抽風機,讓滿室的水氣能在最短時間內散去,因為他討厭浴室不乾爽——邊泡澡邊享受蒸氣浴時除外。

然後,他直視著天花板,腦袋也開始運轉,評估著會議上襄理提出的收購計畫,衡量著采顏交給他的企畫報告是否可行。

正當他滿腦子淨是複雜數位的同時,忽然意識到今日的天花板似乎有點不同,顏色不是平時看慣了的雪白,反倒是有點混沌的紫藍,而且好像還有個什麼東西黏在另一側,這形狀分明就是……

霸氣的眉頭微微一蹙,堅毅的薄唇輕抿,他倏地站了起來,隨手拉了條浴巾圍住腰際,往天臺走去。


傅品嘉敢對天發誓,她絕對不是存心要偷看他洗澡的!

她只是在游泳而已呀!

從下午發現樓上有個游泳池,她便迫不及待的想跳進去玩玩水,天氣雖然有些涼,但幸好池裡的水被太陽曬得有些暖意,並不會覺得冷,昨日折騰一整天的她褪去骯髒黏膩的衣褲,全裸泡在裡頭很是清爽舒暢。

她並不是個游泳健將,只會一種自行發明的另類狗爬式,模樣不太優美,可好處是她不需要把頭埋進水裡,換氣就像呼吸一樣方便,若真有什麼狀況還能撐一會兒,不至於一下子斃命。

來回游了幾趟也有點累、有點餓了,她在櫃子找到件浴袍就自動穿上,咚咚咚地下樓鑽進廚房。

明明擁有一整套媲美餐廳的專業廚房,還有近來常在電視廣告看到的貴婦宴會大冰箱,但翻了老半天,卻什麼也沒找著,還說什麼冰箱裡有食物,原來只有幾瓶酒和冰塊,連包泡面也沒有,她不禁納悶起這些有錢人到底都是吃些什麼過活的。

納悶歸納悶,肚子還是餓,而她又沒種真的去叫門外的黑道兄弟跑腿,為了不讓自己老想著肚子餓這檔子事,她得找點事讓自己做。

於是,她以探險的心態在屋裡東逛西逛的,順便把所有的燈光全打開,參觀完畢,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她才再晃回天臺上,把脫下的髒衣洗淨晾起,然後癱在躺椅上享受黃昏景色。

不知是不是昨天驚嚇過度,今日一放鬆,又整天這麼悠閒,成千上萬的瞌睡蟲全爬了回來,一隻只的鑽入她的腦袋,吃掉她所有的理智,昏昏沉沉之下,她就這麼打起盹來。

一覺睡醒,連星星也出來了,但她的精神也恢復了。

看著經過一番奇遇才能到達的天臺游泳池,她禁不住誘惑,又再次的跳入池子。

雖然天色已晚,又是秋冬時節,但幸好下午的太陽夠大,整池池水仍保有著微溫,一點點的溫暖,對她這個從小吃不飽、睡不暖的小孤女已足夠。

這次她的膽子大了些,不僅僅是游泳,還鼓起勇氣潛入水中,好奇的俯視底下豪宅的格局配置,彷彿有了偷窺的刺激與樂趣,越看越是起勁。

就這麼一間間的慢慢看著,她發現其中一個格間似乎有點不同,霧濛濛的什麼也看不見,不若其他地方那樣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她這輩子的好奇心全被勾了出來,探出水面深吸了口氣,再次潛入深處,像只壁虎般整個人巴在水底,小臉也恨不得能穿透般的貼在玻璃上,小手還不時這邊抹抹、那邊抹抹的,好似這樣便能隔空抹掉霧氣。

神奇的是,霧氣彷彿真被她給抹掉了似的,漸漸淡去、散去,底下的景物也漸漸變得清晰。

藉由一旁的馬桶,她分辨出這是一間浴室,大得誇張的浴室,雪白的色調讓人看了很是舒服。

她將目光挪回,她的下方剛好就是個大浴缸,就算有三個她丟進去都還夠用,浴缸裡面正好有個男人躺在裡頭,而這個男人也恰好直視著她,那雙洞悉一切的鷹眼似乎就停在她臉上……

一輩子不做虧心事,第一次做就被當場抓包,頓時,她完全忘了置身水中,一句驚呼就這麼尖叫出口:「媽呀——」然後,大量的水就在她分神之際,鑽入她的鼻腔、喉嚨。

她慌亂的竄出水面,蹲在游泳池旁,整個人被水嗆得直咳,眼淚、鼻涕、口水全都跑了出來,可說是醜態盡出,唯一的好消息是她沒被當場嚇死,更沒被水給淹死。

一邊難受的咳著,一邊伸長了手想拿躺椅上的浴巾擦擦臉,可東摸西摸都摸不著。

剛想抬起頭來找,手背突然多了點重量,她摸了摸,依觸感來推測,應該就是她正在找的浴巾。

「謝謝。」她習慣性的說。

對方也很有禮貌的回了一句:「不客氣。」

胡亂的擦了擦臉,將浴巾隨意按在身上後,她才突然想起:

剛才……剛才是誰拿浴巾給她的?

該不會是……

她倒抽了一口氣,接著,像是慢動作播放般,她一格格仰起小臉,直到迎上應該在浴缸中的男人的面容後,才靜止不動。

她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他的神情,好來確定自己的怪異行徑是否被發現,可他就是那張撲克臉,面無表情,即使這樣與她近距離四眼相對,依然沒有一丁點想改變的意思。

看樣子,他應該沒發覺到!剛才她一定是因為驚嚇過度,才會誤以為被當場抓包的,沒錯!

他不動,那麼,她就先動吧!

她清清喉嚨,很努力的沒話找話聊,讓此刻的處境不會顯得如此尷尬,「嗯……你……你也喜歡游泳啊?」

「還好。」

啊咧!

他就不會多說幾個字嗎?就這樣兩個字,是要她怎麼接下去嘛?

她抓抓頭,努力想再擠出什麼話,可臨時實在是擠不出來,只好擠出個巴結的笑臉,「那……你、你遊吧!我不打、打擾你了!」

這次,他沒有言語。

既然他不說話,那她就當他是默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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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剛想起身走人,她才意識到自己身上只胡亂披著一條浴巾而已,乾笑兩聲,「呃……可不可以麻煩你轉個身,我想穿上衣服?」

他還是氣都不吭一聲,很紳士的直接向後轉,視線落向遠方天際一閃一閃移動的航機上。

她連忙站了起來,抓過浴袍就急著往身上套,可天臺上的燈光本來就比較昏暗,他又恰恰擋住了光源,使得簡單的穿衣動作,頓時也變成了不是件容易的事。

正當她暗自焦急的同時,後方傳來了噙著笑意的低沉嗓音:「原來你真的比較喜歡用偷看的呵,」

轟隆——

他短短的一句話有如晴天霹靂,震得品嘉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知道!原來他都知道!

「我說過,我不介意你看,下次別做這麼高難度的動作了。」聲音中的笑苦心更明顯了。

他真的太喜歡生活中有她存在了,總能惹得他發笑。

她簡直羞得無地自容,而他的位置又阻斷了下樓的去路,驚羞之餘,腳一滑,她整個人掉進了游泳池。

身後傳來撲通一聲,歐陽祈立即回過頭。剛才他拿給她的浴巾漂在水面,她披在身上的浴袍也在水面浮浮沉沉,人影倒是沒見著。

如鷹般銳利的雙眸飛快地移動,並瞄準了逃犯。

完全不照牌理出牌的她,正以一種可笑的狗爬式游泳,人沒前進多少,倒是水花製造了不少。

還想逃?

歐陽祈為她愚蠢的行為輕輕的歎了聲氣,帥氣的扯掉腰間的浴巾,以防下了水後變重且增加阻力,腳下一踮,便躍入泳池,似只魚般,飛快地游向前。

優美的幾個劃手,快速地向前推進,他已追上了她。

配合她的小狗求生式放慢了速度,他與她閒話家常:「是誰教你游泳的?」真是難看死了!

根本沒注意到他已追了上來,乍聞他的問句,品嘉又是大吃一驚,慌張之下肌肉緊縮、身體僵硬,一時之間忘了還在游泳,整個人沉了下去,大量的水排山倒海而來,淹沒了她。

她完全忘了自己會游泳這件事,四肢毫無章法的亂揮一通,偶爾頭露出水面,卻總還沒來得及呼吸新鮮空氣,又沉了下去。

他真的有這麼可怕嗎?他只是喜歡逗逗她而已啊!沒那麼恐怖吧?

滿臉的問號,唯一能解答的人快要滅頂了。

為了不讓這個疑惑變成千年懸案,還是快去救她吧!

她手腳不停地亂動,只想要尋找塊浮木救命,壓根就忘了這裡是游泳池,是不可能有任何浮木的。

動著動著,驀地,手碰到了什麼東西,她想也不想便用盡吃奶的力氣,把那柱狀物牢牢握住,打死也不放!

她什麼不好抓,一抓就是命中紅心!

歐陽祈臉色微變,雖然早已有非常豐富的經驗,可命根子在水中被這樣緊握著還是頭一遭。

他直覺的退開了些,可她卻又湊了上來,他再退開一些,她竟也跟著再湊過來一些,就這麼來來回回的展開拉鋸戰,也點燃了他體內的熊熊欲火,提醒他許久沒有享受過魚水之歡。

他的雙眸變深,呼吸不若先前的平緩,潛入水中,捧住她的小臉,吻上了她柔軟的唇瓣,給予她一些新鮮空氣。

即將沒氣的人突然得到補給,她的精神為之一振,鬆開握住的柱狀物,摟住他的脖頸,雙腳再環上他的腰際夾住,整個人像是八爪章魚般攀附在他身上,貪婪的汲取他口中的氧氣。

他有一瞬間的暈眩,分不清是因為缺氧還是情欲,就在他無法再憋氣之際,渴望也同時到達了臨界點,他昂然挺立的下身就這麼抵在她的私密處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想在這裡就要了她。

他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從來就不是,怛他此刻卻恨死了自己為什麼不當小人,先解決了欲火算數。

他屏著氣,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推開她,浮出水面喘息著。

「救……唔……」她又沉了下去。

歐陽祈再潛入水中,自背後一把撈起她,這次學乖了,直接帶著她遊回岸邊,以免擦槍走火。

終於重返空氣的懷抱,品嘉這輩子第一次感受到它的重要,用力吸著,彷彿下一秒又要失去。

接連吸了幾大口後,她才從方才與死神泡茶的恐懼中回過神,小小的瓜子臉慘白一片。

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原先秉持的逗弄心思也跟著一掃而空了。人家都已經夠可憐了,他再玩她,豈不是很沒良心?

他斂起笑容,正色道:「上去吧!」

她顫抖的點點頭,卻提不出一絲絲的氣力爬上岸去,兩條腿都給嚇軟了,根本不聽使喚。

看她只是點頭卻不動作,他很瞭解的問:「需要幫忙?」

很不想承認,也不願意示弱,可是現在不想再待在水裡的心意,卻更為強烈一千、一萬倍啊!

她緩緩地頷首,聲音比蚊子叫還小聲,「嗯。」

他扶住她的腰,輕而易舉的將她送回了岸上,讓她先坐在池畔邊休息,自己也靈巧一跳,翻坐了上來。

雖然他是害她溺水的罪魁禍首,可也幸好有他救了她,不然她這條小命真的要玩完了。

他先用浴巾將自己的下身裡了起來,然後拾起水中的浴袍,輕輕地為她披上,像照顧小嬰兒般的細心替她穿好。

她的心仍跳得飛快,喉嚨又幹又渴,低著頭,看著水珠自額、臉、發滴落,「謝謝。」

「不用客氣。」反正他也得到不錯的謝禮了。

品嘉的小嘴微微動了會兒又停住,分明就是把話吞回肚裡去了。

因為她實在是不太肯定,意識模糊之時的事是不是真的,好像、彷彿、依稀他有給了她一點氧氣——以他的唇。

「為什麼一看到我就跑?」

她咬著唇,不知該說些什麼。

哪個現行犯被抓包後不落跑的?

他繼續追問:「我有那麼可怕嗎?」

沉默了會兒,品嘉試探的問:「你真的想知道?」

「嗯。」簡直就是廢話,不想知道還問個屁啊!

「你……你會不會生氣?」

他回答得斬釘截鐵,「不會,」

這種時候當然得這樣回答,否則她怎麼肯說呢?

至於會不會翻臉……既然是未來式,他又怎麼能確定?

「你……」她咬著牙,心一橫,乾脆說了:「你跟你爸很像。」

「像?」

好咩好咩,他是聽過很多人說他與父親很有父子臉,雖然他並不這麼認為。

若一項項分開來看,他們眼睛不像、鼻子不像、嘴巴不像、臉型不像、體型不像、氣質不像,可最奇怪的是,全部加以組合後卻會像,還是那種大家一眼就知道他們是父子的像。

「哪裡像?」儘管早已知道答案,他還是忍不住一問。

她吸吸鼻子,「皺著眉瞪人時的感覺很像。」

「是嗎?」

「嗯!」

她隱瞞了後頭的附注——看起來都像是隨時會掏出槍把她給斃了。

「鄭重地告訴你,除了我的姓氏和性別,我和我爸一點都不像。」他頗不以為然地撇撇嘴角,「知道嗎?」

不知為何,他就是不願別人說他像他爸,除了不願意自己成為這個黑幫將來的頭子,他更不希望別人把他目前辛苦得來的成就,劃入他父親的勢力範圍裡。

「喔。」

看著她一臉無辜,歐陽祈笑著搖頭,「我看你的倒楣史上,還得加上『溺水』這一項。」

剛想反駁,肚子卻傳出響亮的幾聲咕嚕,品嘉尷尬地一笑,「肚子快餓扁了,算不算倒楣呢?」

他一怔,隨即大聲笑了出來。

「算!當然算!走,我們下樓去吃飯吧!」

才一起身,某個敏感部位開始有陣熱辣辣的痛,他知道是剛剛被她的「魔爪」抓傷的,不禁好氣又好笑地轉頭對她說:「喂!下次別再亂抓了!」

她卻是茫然不知地瞧著他,「什麼?」

她剛才有亂抓了什麼嗎?

「沒什麼。」他自認倒楣,大概是被她的衰運給帶塞到了,「我們打電話叫外賣吧!速度會快一些。」


他叫的外賣果然夠快,從打電話至送達,只有短短的半個小時,餐桌上已擺滿了精緻佳餚,還熱得直冒煙,香味撲鼻!

打從近午時分那頓豐盛的「早餐」後都沒進食的品嘉,自然抵擋不住誘惑,看得兩眼發直,饞得口水直流,肚子也更加大聲地抗議著。

「食物不是用來看的!」他丟雙筷子給她,自己先行開動了。

她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一聽到這句話,忙不迭的先抓起塊肉啃,活像被虐待的小媳婦,幾天幾夜沒吃過東西的樣子。

才一會兒的工夫,風捲殘雲似的,四人份的菜肴竟也吃得差不多了,她還意猶未盡的吸吮著手指上的醬汁。

「對了,我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總不能一直喂來喂去的吧!」

她以手指在空中寫著,「傅品嘉,大家都叫我嘉嘉。」

他將這個名字記進腦袋,又問:「嘉嘉,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打算?

她現在不單單是一無所有,而且還負債累累,有任何的打算都得等還完欠銀行的錢再說,前提是——她能夠活著離開這裡。

她聳聳肩,苦笑了蔔,想讓自己看起來灑脫一些,卻不經意的流露出她的無奈與無助,「還不知道。」

歐陽祈眉頭不經意地皺了皺。

他從來就不是個慈善家,在商場上也以冷血無情著稱。

可她那張無辜的可憐小臉,卻引出他僅存的那麼一絲絲良心,讓他繼蓋孤兒院的善舉後,又興起替她解決問題的念頭……

唉,就算是感謝她為他無聊的生活帶來樂趣吧!

「也許,我能幫你……」

她瞅著他,眼中寫滿了對他的不信任,「你又沒欠我什麼,你會義務幫我?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可能是成長環境的關係吧!她從不相信會有白吃的午餐。

可惡的女人,連要幫她都還得看她臉色嗎?

他故意將自己的心音心扭曲,「沒辦法,誰叫你被我老爸關在這兒,算起來我也有點責任。」

她有氣無力的斜睨了他一眼,「這倒是。」

若不是被軟禁在這兒,說不定她已找到了份工作,至少先展開還債計畫的第一步,三餐溫飽也不成問題。

不像現在有一頓沒一頓的,他在就有大餐,他不在就餓肚皮,若是他出差個幾天,她豈不是要活活餓死?

還是多吃點吧!天知道下一餐在哪啊?

她再盛了第三碗白飯,和著酸甜的糖醋醬吃。

他翻翻白眼,不想再與這個頑固的女人爭,否則他一定會忍不住破例開扁。

反正他自然會有特殊管道能查清楚,到時候不動聲響替她解決就是了。

他換了個話題,「你的胃口挺不錯的,不怕胖?」

「吃起來囤啊!」

她突然冒出一句台語,他一時間沒聽明白,頓了好一會兒才弄懂她的音心思。

他不解,「我出門時不是跟你說過,需要什麼都可以找外頭的小弟嗎?是不是他們不聽你的?」

「我不敢開門……」萬一昨天的事件重演,她可沒有把握能再一次受幸運之神眷顧,安然脫身啊!

不用問,他也知道是為了什麼,那些小弟們全長得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難怪她會害怕了。

他喝了口啤酒,淡淡的說:「明天我會吩咐他們叫東西給你吃。」

「嗯。」她下意識掃過桌上過於油膩的餐盤,偶爾吃吃沒關係,若是天天這樣,她專用來消化青菜豆腐的胃不知受不受得了。

「如果你特別想吃什麼,也可以跟他們說。」他會找一個至少看起來不那麼黑社會的小弟專門負責幫她送飯。

「謝謝。」道完謝後,她有些不太好意思,「呃……你可不可以幫我買幾件衣服替換?」

歐陽祈的視線落向她松垮垮的領口,只要動作稍微大了點便會走光,他的浴袍穿在她身上,實在是大得不像話,就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一般。

既然要幫,就好人做到底吧!

「快吃吧!吃飽飯,我帶你到附近的百貨公司。」

但她卻沒有他預期的喜悅,反倒是整張臉皺成包子似的。

「怎麼了?」

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這件寬大的浴袍,有點為難,「我這樣……怎麼出門?」

他怔了怔,「昨天那套不能先穿著嗎?」

「洗了。」現在還掛在天臺上滴著水。

他走到客廳拿起無線話機,熟稔的按下個快速鈕。

電話一接通,他直截了當的吩咐著:「采顏,幫我送幾套女性衣物到家裡。」

雖然沒見到人影,光憑聲音也可猜想得出采顏此刻的表情有多麼驚訝。

「對,就是現在!不到一百六十公分,瘦瘦的……反正你就先幫她從頭買到腳,要是還有缺什麼,我再帶她自己去挑……

嗯?我怎麼知道要什麼罩杯?你買就是了!這麼多問題做什麼……」他聆聽了一會兒後,走回餐廳,寒著臉把話機塞給品嘉,「你自己跟她說。」

品嘉瞄了瞄他鐵青的面容,拿起話筒,小心翼翼地出了聲,「喂……」

本以為會聽到個冷冰冰的聲音,沒料到對方聽起來挺溫柔的,細心的問她的尺寸,化解了她的緊張。

待她一一小聲地報完尺寸後,他又一把搶走了話機,「別買你那種老處女套裝,她看起來像國中生一樣。」說完,又再加了一句:「限你

一個小時內出現,就這樣。」然後,像是在發洩他的窘態般,狠狠地掛上了電話。

她戳戳他,很沒威脅性的細聲抗議著:「我不是國中生。」

他腦海裡浮現剛才在天臺上看到的玲瓏曲線,卻故意撇撇嘴,逗她,「是嗎?」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呀!

品嘉暗暗生著悶氣,鼓著兩個粉撲撲的腮幫子,拿起飯碗,一口又一口送飯進嘴裡洩憤。


采顏不愧是歐陽祈的得力助手,只用了短短四十分鐘,就帶著幾大包百貨公司的紙袋出現,然後很不客氣的運用先天體型優勢,直接把品嘉抓進房裡,三兩下剝光。

歐陽祈坐在沙發上,隨意翻閱著財經雜誌,滿腦子想的卻是一個個不同模樣的品嘉,被綁架的、溺水的、偷吃的、受驚的……不管是哪一個,都是一樣的狼狽。

自見到她到現在,也不過才短短的兩天,真要細算甚至還不到二十四小時,她在他面前總是可憐兮兮的,明明已慘到最高點,卻又倔強的不要人幫。

或許也正因為如此吧!才激起了男人天生保護弱者的心理,讓他反常的決定要罩她。

當然,世界是很公平的,錢多得像海的他可以幫她解決問題,但她也必須繼續讓他逗弄,讓他的日子充滿歡樂,不是嗎?

越想,他越覺得把她留在身邊,也許真的是個不錯的決定,既可以讓老爸高興,也能讓自己高興,何樂而不為呢?

「換好了,你看看行不行。」

聞聲,歐陽祈抬起頭來,采顏往旁邊跨一大步,以免自己把她整個人擋住。

經過一番打理,品嘉簡直判若兩人。

她雪白的小臉仍是不施脂粉,只塗了一點護唇膏而已,唇瓣顯得紅嫩欲滴,也襯托出她獨特的清新甜美;方才濕漉漉的發已吹理整齊,平滑柔順的垂落肩膀,增添了些秀雅氣質。

合身的米色素面毛衣,玲瓏的線條畢露,搭配同樣咖啡色系的蘇格蘭短裙,大方讓人欣賞她那雙纖細勻稱的腿。

一雙及膝的駝色長靴,一點都不花俏,可是穿在她身上,卻能恰如其分的顯現出她的青春。

她不安的絞著手指,對這樣的裝扮很不習慣。

事實上,自從畢業後,她都是一件牛仔褲跑天下,耐操好穿又省錢,還不用怕走光,也難怪她一換上裙子便渾身不對勁了。

他幾乎看傻了眼,他是知道她應該長得不錯,只是,她不過是略作打扮,換了套乾淨的衣服罷了,怎麼會……

出社會工作這麼久,他見過太多太多的美女,她的出色不是像其他人那樣天生麗質,而是她的氣質與眾不同。

像搪瓷娃娃般單純可愛的氣息,完全合了他挑剔的胃口。

采顏眼中閃爍著詭計得逞的興奮,看他這副模樣,她知道她已成功的將品嘉打扮成他所喜歡的類型。

嘿嘿!她可是很期待歐陽老大的媒人謝禮哪!

「不好看嗎?」品嘉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問。

歐陽祈回過神,連聲道:「好看,你穿這樣很漂亮。」

品嘉聞言,禁不住甜甜的笑了。

「你想想還有缺什麼,明天我早點下班,帶你出去逛一逛。」他臉上有著難得的微笑,語氣也是罕有的溫柔。

采顏立即眉一挑,假咳幾聲,心裡暗自嘀咕著:喂喂喂!你這個大老闆,總不能有了情人,就忘了媒人吧?本人表現得這麼好,謝禮肯定是要收的,還有,公司年終分紅的獎金可也不能少啊!

「咦?你還在這兒做什麼?」歐陽祈有些訝異的瞄了采顏一眼,彷彿直到聽見她的聲音,才想起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而且也只是匆匆的瞄了她一眼而已,就又將視線挪回品嘉身上,心裡讚歎著——真是賞心悅目啊!

采顏氣結,但還是保有著專業的冷靜,咬牙提醒著他:「不好意思,明天下午不是跟李董約好要談海闊生技的事嗎?」

「取消。」歐陽祈這次索性連頭也不回。

采顏的眼睛瞪得老大,那個賺錢機器歐陽祈跑哪兒去了?

這陣子,全公司上下為了海闊生技忙得頭昏腦脹,好不容易談了個好價錢,只待明天雙方簽字便有近一億的進帳,而他竟然彷彿無關緊要似的說要取消?到底公司是誰的啊?她這麼賣命是為了誰?

「呃……」品嘉怯生生的出了聲。

「嗯?怎麼了?」

「其實……這幾袋衣服夠了,不需要再買。」

歐陽祈像是聽到什麼天方夜譚,整個人怔住了。

見他沒有不悅的表情,她又再繼續說:「你還是先忙公事吧!工作比較重要。」

她完全是出於真心誠意,並無特別討好,但這番識大體的言詞聽在歐陽祈耳中,卻非常的受用。

他從沒聽過哪個女人跟他說過要他以公事為重,更沒聽過「夠了」這兩個字。

頓時,心頭暖暖的——因為一個才認識不到二十四小時的女人。

半晌,他開口了,「明天照原定行程。」

「是。」采顏推推眼鏡,唇邊帶著淺淺的微笑。

愛情的力量太偉大了!

看來,為了她的年終福利著想,她得先把錢弄到手,再放他去談情說愛。

嗯,就這麼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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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送走了采顏,歐陽祈回到書房裡翻閱企畫書,這一看便是五個多小時,待他合上文件夾,兩眼已發酸,人也倦得不得了。

他揉揉雙眼,伸了個懶腰,轉動著頭好舒緩頸部的僵硬,一邊向臥室移動。

倒進柔軟床鋪,他半夢半醒的抓過棉被——咦?怎麼卡住了?

疲憊的掀開棉被,在看見那抹嬌小的身影後,陡然閃過一抹光彩,迅速將她來回掃過一遍。

她穿著他的T恤當睡衣,由於尺寸超大,使得她露出一邊的香肩,而輕薄的棉質,也讓他清楚的看見在布料下,並沒有礙眼的內衣,豐挺的酥胸形狀完全展現。

「你怎麼在這兒?」見她緩緩張開了雙眼,他問。

正確點來說,是她怎麼會在他的床上?誘惑他嗎?

是的話,她還挺成功的,因為他對於若隱若現的美感情有獨鍾,若不是已累得不得了,若不是他並不想要先性後愛,他絕對會立刻撲上去,把她拆吃入腹……

品嘉眨眨惺忪的雙眼,表情挺無辜的,「是你說要我把這兒當自己家,那這裡只有一間房,我不睡這兒,要睡哪兒?」

明明房子有近百坪的空間,可是什麼都只有一套,真不知道那個設計師的腦袋是不是裝漿糊,若讓她來弄,少說也能隔出十間臥室,開賓館都不成問題。

「書房有沙發床。」

「喔。」早說嘛!

他打了個哈欠,難以抵抗周公的魅力,意識漸漸模糊……模糊……

她不介意睡沙發床,反正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嬌生慣養的千金女。

她跳下床,晃到書房去再晃回來,戳戳他。

他象徵性的睜開一隻眼,「嗯?」

「棉被呢?」再怎麼溫暖,也還是冬天,沒棉被怎麼睡?

半昏睡狀態的腦袋轉了轉,很快的得到了答案,滿是睡意的眼睛也睜開了,「好像沒有。」

這可是間單身男人的住所,連臥室都只有一間了,怎麼可能會有多的棉被?

她的臉當場垮下來,「那我要睡哪兒?」

他大方的讓出一半的床,「分享?」

她遲疑了會兒,雖然兩人曾有過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經驗,但上次他們可沒睡在同一張床上,天知道這回會不會出事?

她決定先把話給挑明著說:「我們只是睡覺,對吧!」話才剛說完,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已忙不迭的點頭,誘使他做出同樣的舉動。

他揚揚眉,不署可否。

本來沒特別想法的他,反而因為她的話勾起了點興致。

但她卻誤以為是她說得太含蓄,語意不明,所以他才沒有回答。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把話說得更淺白一些,「我的意思是——不包含炒飯、上床、做愛做的事……等等所有你想得到的同義詞。」

看著她緊張兮兮又強裝鎮定的模樣,他忍不住哈哈笑了出來,愛寵的揉揉她的頭,將她烏亮的直發揉得一團亂。

他幾乎記不起自己上一次大笑是什麼時候了,可是似乎只要有她在身旁,他總是很容易開心的。

她掙脫他的大手,以十指為梳,撫平雜亂的發,「別鬧了啦!」

「放心,就算門口有鈔票,我也不想起身去撿。」他露齒微笑,眼角帶著藏不住的疲倦,「現在我只想好好睡一覺。」

喔哦——好迷人的笑容唷!

他慵懶的笑彷彿在誘惑著什麼,就像香水廣告上的男模特兒一樣煽情,以深邃的眼眸吸引她靠近,他會用完美的薄唇疼愛的吻上她的,甫生出的性感胡渣輕刺著她細嫩的每一寸肌膚……

早知道,剛剛她就別把話給挑明瞭,讓一切順其自然的發生,任他帶領她由女孩晉升為女人,過程想必定很美妙,而且火辣……

「快上來吧!」

「什麼?」她倏然回過神,驀地,她的臉漲得像番茄那樣紅,為自己方才產生的邪念感到羞赧。

他掀開被子,拍拍床歡迎她,「怎麼了?快來啊!」

她緩緩地上床,一顆心也隨著距離縮短而加速狂跳。

他沒耐性等她龜速移動,右手一勾,把她攬上床,左手迅即蓋上被子,動作一氣呵成。

既然摟都摟了,他再順便偎了過去,臉靠在她的秀髮,左手縮回被子裡環著她的腰,腳也跨上她的雙腿,根本就把她當成了抱枕使用。

「你好燙。」她比較像暖爐。

一邊說著,他的唇似是不經意的碰觸著她後頸,輕呵著暖暖的熱氣,下巴輕蹭了蹭,胡渣刺得她有些疼、有些癢。

而她,正好天生怕癢。

她微微掙扎了下,「好癢……」

「會嗎?」他的嘴角噙著笑。

「會……」明明是在抗議,但就連她自己都驚愕於自己聲音的軟弱,頗有欲拒還迎的成分在其中。

他沉沉的笑了,趁此機會再湊過去一些,幾乎是黏在她的背後,兩個人緊密的貼合著,他堅挺的部位頂著她的悄臀。

再駑鈍也該有點反應了,他的動作也太明顯了吧!!

她的胸口頓時如小鹿亂撞。這一刻,就要來了嗎?

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他已緩緩地將她小巧的耳垂含入口中,輕輕地、曖昧地吮吻著。

她夢囈般的輕歎了聲,臣服的閉上了雙眼,敏感的耳垂感覺著他靈活輕柔的逗弄,和緩的熱氣有意無意的鑽入耳朵內,點燃她體內尚未啟動的情欲,勾引著她加倍回應他的熱情。

她的身軀不自覺地微微扭動,雖然同樣是癢,可是她並不排斥這樣帶著甜美呵護的騷動,呼吸漸漸地不再平穩,甚至是有些期待他下一步進攻。

他半強迫的將她轉過身子與他面對面,長指輕緩地順著她的輪廓滑過,一個個細碎的吻也隨之落下。

他以舌尖描繪著她的唇,彷彿是試探,又彷彿是引誘,最後,他吻上了她的唇,先是啄吻,然後慢慢地加深,再以挑逗的舌挑開她的唇,

探索著她檀口中的香甜,柔軟的誘導著她的小舌與他交纏。

淡淡的菸草味傳來,不苦她所以為的難聞,反倒是有些獨特的陽剛氣息,令她為之暈眩沉迷。

良久,兩人都幾乎到達缺氧狀態,他才有些不甘願的將唇挪到一旁,輕蹭著她下巴的線條。

她微喘著,「你不是說……你現在只想睡覺……就算門口有鈔票,你也不想去撿……」

「你不也說,我們只是睡覺,不包含炒飯、上床、做愛做的事?」他每說一句,就啄吻她一下。

她雙眼迷蒙渙散,再吸了一大口氣,臉很紅、氣很喘的說著違心之論:「我們……我們是不是……應該放慢一點?」

「好。」他點點頭。

為了完成他的年度目標,這幾天他的體力嚴重透支,讓他好好睡一覺,明晚他保證會帶給她十倍的愉悅。

她沒想到他這麼輕易就同意了,反倒是有些詫異。

「睡吧!」他伸長手習慣性的關上了燈。

「等—」她驚恐的發出駭人的高分貝。

感覺到她的緊張,他再開了燈,「怎麼了?」

她又露出可憐的小貓樣,「我怕黑……」

喔,難怪臥室的燈沒關啊!

他微微一笑,「那就別關燈。」

以為必定會有一番嘲笑,可他沒有,體貼得讓她有點內疚,「你……你會不會不習慣?」

「不會。」才怪!但他會很快適應。

知悉他是因為她才這麼說,絲絲甜意在胸口竄動著。

「謝謝。」

他老實不客氣的摟摟她,自動在她的額頭索了個吻作為謝禮。

他的肩膀好厚、好寬,手臂結實健壯,讓她很有安全感;他的擁抱好暖、好舒服,讓她有被保護的感覺。

「我想試著不要開燈。」

他揚起一邊的眉,「你確定?」

她想了想,有他在身旁,她應該不會怕……吧……

她鼓起勇氣,啪地一聲關了燈,然後縮回床上,緊張兮兮的睜大了雙眼,東看看、西看看,但什麼也看不見。

唔……好黑喔……

感覺到她的異樣,他將她擁入懷中,低聲說:「睡吧!」

擁抱的溫度融化了她幼時的陰影,他規律的心跳成了最迷人的催眠曲,厚實的胸膛是最安全的搖籃,平穩的呼吸是最溫暖的呵護,她漸漸地不再那麼緊繃,依偎在他的懷中,慢慢地放鬆,隨著他胸膛的起伏,不知不覺地進入夢鄉……


歐陽祈原本打算簽完約就要落跑,帶著品嘉滾回床上繼續未完成的事,不過,正好幾件案子箭在弦上,廣大員工們為了年終分紅的福利,輪番上陣不讓他有機會落跑,他只得將計畫暫緩一下了。

哪裡知道這一暫緩,便足足緩了一個多月,死要錢的采顏狠心的安排一連串開不完的會,讓他全臺灣跑透透,有一丁點的空檔便安排出國考察,把他一個人當五個人用,連家都不讓他回,直到她收到面額驚人的年終獎金支票,才笑嘻嘻的率領一級主管們恭送他走出大門,提前展開年假。

累到無力的回到家,若不是門口依舊有衛兵站崗,他幾乎就要認不出自己的家。

他睡眼迷蒙的進臥房,習慣性的關了燈,直接倒進他懷念的被窩,昏昏沉沉的進入夢——

喀!

床上方鑲嵌的燈亮了,筆直的照向他的臉,亮得他無法忽略。

他努力撐開疲憊的眼皮,伸長手再關了燈,眼皮與手同時無力的垂了下來,就憊這麼直接睡著。

喀!

他掙扎了會兒,翻了個身,還是沒辦法忍受刺眼的光源,再次伸出手關燈。

喀!

一個被死操活操四十天都沒得到充分睡眠的男人,在這種時刻,脾氣再好也會爆發,甭說他根本就不是個好脾氣的人。

「媽的!」他氣呼呼的坐起來,泛著血絲的眼兇殘地瞪得老大,「哪個王八蛋一直開燈的?」

沒有人回答,一隻細瘦的手從一旁緩緩升起。

循著那只手,他挖出躲在被窩裡的女人,她身上還是穿著他的T恤。

品嘉癟著嘴,「你好凶……」

兩人才甜甜蜜蜜玩過親親,隔天他就人間蒸發,叫她仿效王寶釧精神,苦守空閨。

雖然她就這麼順理成章地成了這間大房子唯一的女主人,又暫時解決了吃住的問題,好不容易也漸漸地習慣自己一個人,可今天睡到半夜他又突然冒出來,一出現就一副要殺人的模樣……

一看清楚是她,他的氣先消了一半;再見到她委屈的模樣,剩下一半的氣又不知飛哪兒去了。

雖然忙得不可開交,但每每空下來,哪怕只有片段的時間,他都不禁想起她。

明知還沒有投注大量的情感,可她就是讓他牽掛著,總覺得她現在無依無靠,他有責任好好照顧她,讓她快樂,帶給她幸福。

「對不起,我太累了。」

她撫上他眼眶下無法忽視的黑眼圈,「看得出來。」

他握住她的手,輕吻了吻,柔聲問:「你不是說可以試著不開燈?」

好一陣子不見,她還是一樣的瘦弱,而且,臉色蒼白得嚇人。

她低下頭,不敢望向他,刻音一避重就輕的嘟嚷著:「屋子這麼大,只有我一個人,這幾天風都呼呼叫,我會怕嘛!」

事實上,經過那一晚,她也試過再關上燈,可是,她就是壓制不住心中的恐懼,後來,她才終於領悟由自己並不是不再怕黑,而是他帶給她的安全感,讓她不去害怕。

他輕輕的抱住她,像安撫孩子似的拍拍她的背,「好了,我回來了。」

「我好怕……」她紅著眼眶。

「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

「我怕你在忙。」畢竟,在現在這個社會,玩過親親也不算什麼,她沒有任何立場去打擾他。

他沉默了三秒鐘,他的確是很忙,忙得只能趁著交通時間零零星星的補眠。

她一點也沒有不高興,輕輕的說:「我想你有空就會打電話回來,所以就沒打去了。」

他點點頭,下次他會記得打電話回來,還有叫采顏來看看她。

「你不問我這陣子去哪兒了?」他已經習慣他的女人問長問短問東問西了,突然換成一個什麼都不問的,反而有些不適應。

她眨眨眼,「你希望我問?」

經她反問,他深思了會兒,然後,他老實的搖搖頭。

他不喜歡被束縛,那種以愛為名實行緊迫盯人、時時奪命連環Call的女人太可怕,他無福消受。

幸好她不是那樣的人。

她說明自己的想法:「你應該是在忙公事吧!既然是公司的事,我又不懂,何必問那麼多?」

他笑了,多麼難得找到一個這樣的女人啊!

「你在笑什麼嘛?」他笑得她有些不好意思。

他搖搖頭,躺臥好,張開臂膀歡迎她加入。

她羞赧的笑著,關了燈,像只小貓撒嬌的窩進他懷中,嗅著他身上傳來的淡淡菸味,聆聽他胸口的跳動,她才突然發現自己原來是這麼想念他的擁抱,好溫暖、好舒服,也好有安全感,想必,今晚不會再作惡夢了吧!

他自動的將手擱在她的腰側,蹭著她柔軟的發絲,聞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清爽香味,他有預感,他會睡得很香、很香……

也許,他比他所以為的還要想念她。


大概是操勞過度,歐陽祈這一睡,當他再度清醒時,已是整整十二個小時後的事了。

充足的睡眠以及特優級的睡眠品質,讓他一覺醒來神清氣爽,黑眼圈也消了一大半,只剩些浮腫。

他滿足的帶著微笑晃進浴室,心情愉悅的邊吹著口哨邊淋浴。

沖淨滿身的泡沫,他移動到洗手台前。

打開鏡面,自櫃子上方拿出庫存刀片更換,把舊的扔進滿滿的垃圾桶——

咦?!滿滿的?!

整個垃圾桶內擠滿了衛生紙,多得不太合邏輯,而且還都是沒使用過的。

他不禁想起昨晚她蒼白的氣色……他有答案了。

結束了盥洗,他的雙腳不自覺地循聲繞到了洗衣間。

輕鬆自若的倚著洗衣間門框,他盯著她賣力搓洗的身影。

「看來,有人企圖奪走我家洗衣間的貞操。」

品嘉一驚轉過頭來,發覺手上還拿著滿是肥皂泡泡的小內褲,她又急忙轉過身想湮滅物證,可一時之間也不知藏哪好,只好全塞進手掌,羞紅了臉,「我以為你還在睡……」

真是的,好好的一句話,他一定非得這樣說嗎?又是企圖又是貞操的!

他的雙手交叉環於胸前,「我的女人不需要做家事。」

她的臉更紅了,爭辯著:「我又不是你的女人!而且這種東西本來就是要自己洗,怎麼可——」

他揚揚眉,向前跨一大步,環住她的腰,俯身直接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掠奪他想念的甜美滋味。

毫無預期的親吻,讓她的眼睛瞪得老大,就這麼近距離的看著他迷人的輪廓。

他輕啃著她的唇瓣,「你不夠專心哦!」

被他這一說,猛然回過神的她連忙閉上雙眼,緊張之余,五官全皺成一團。

他發出一串低啞的笑聲,意猶未盡地再吻了下才退開。

他一會兒親一會兒不親,搞得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好像怎麼都不對。

「東西放下、手洗乾淨。」

簡單明瞭的八個字,心慌意亂的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聽他的命令,但她就真的乖乖照做了。

沖洗著手,為了掩飾心慌,她低聲碎碎叨念著:「我不洗要給誰洗?趁今天天氣不錯不快點洗起來,明天沒得替換怎麼辦?而且洗件內褲又不會少塊肉,有什麼關係嘛?這跟是不是你的女人也沒多大關連……」

他用更強硬的態度再次重申:「我的女人不需要做家事。」

「你的女人?」冰冷的流水和緩了她的慌亂,腦袋驀地一片澄明,洗手的動作陡然暫停,品嘉望向他,「你好像從來沒問過我要不要當你的女人,我們也從沒談論過這件事,更沒做過成為你的女人的事,你只是消失了一個多月再出現,然後我就突然變成你的女人了?」是哪一國的邏輯?」

他微微一笑,「如果你這麼在意過程的話,我很樂意做點事,讓你確確實實地變成我的女人。」

啊咧!她簡直就要吐血了,她說了這麼長一串,他聽到的竟然只有這句?果然是英雄本「色」啊!

他仍舊帶著微笑,很溫文儒雅的補充說明:「雖然我很想儘快,但我知道女人月事來的時候都會不太舒服,我不介意再多等幾天。」

品嘉難為情的搗住臉,「啊!你怎麼會知道啦!」

她以為她毀屍滅跡的功夫做得很扎實啊!該包的都包了,還層層疊疊的包了好幾次,再丟幾張衛生紙蓋住,他怎麼會發現?

「我沒瞎。」

她的行為可以用簡短的四個字來解釋:欲蓋彌彰。

她羞得直想挖個地洞躲進去,即使大家都知道每個正常女人都會有月事,可是擁有常識是一回事,發現她正來潮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自背後摟住她,「會不會很難過?」

「還好。」不舒服是難免,但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

他溫熱的大手停在她的腹部上,輕輕地揉著,記得前女友月事來時常會疼得在床上打滾,只要他這樣揉一揉就可以略微舒緩疼痛。

雖然她的症狀一向不是太強烈,只覺得腹部隱隱作痛,但經過他輕緩溫柔的按摩,不知是心理還是生理作用,她的確比較好了些。

他再撫撫她的背,聽說有些女性會腰酸,一邊順著一邊問,語氣就像問她吃飯沒一樣自然,「需要再買蘋果麵包嗎?」

「呃……」她正因為他太過溫柔而心狂跳不已,愣了一下子才領會他說的是衛生棉,臉又紅了,「上次你那個朋友有帶來,應該不急著補貨。」

他很理所當然的再吻了下她的粉頰,幾乎是半強迫的抓著她往臥室的方向移動,「快換件衣服,我們出去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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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這樣就算約會了嗎?

從頭到尾都看著歐陽祈被專櫃小姐們包圍,
似乎不用拿出無限卡,大家都一眼就能看出他是金主,積極熱情的服務全集中於他身上,火力全開地推銷產品及自己,反而把她這個他口中的「他的女人」,晾在一旁,只需要在他象徵性詢問意見時帶著微笑,任人在她臉上塗塗抹抹、自動幫她試穿各款鞋子。

不到半個小時,他們身旁的紙袋已疊得像座小山,這只是鞋子加化妝品部分,而他們也才剛進百貨公司大門而已。

好不容易上了樓,世界名牌級的專櫃小姐們彷彿都已聽聞風聲,各家展開搶人大戰,她根本別想離開試衣間,還有專人進駐負責幫忙她穿脫。

想當然爾,又是一堆的紙袋出現。

接著,他帶著她逛至內在美專櫃,一直任人宰割的她怕他不好意思,提議自己獨自前往,不過,立刻就被否決了,因為他說,他有權利看看自己的福利好不好。

又不是應徵工作,還看福利好不好咧!

她再度被押進試衣間,上半身的衣物迅速被扒掉,試穿他翻閱目錄看中的所有款式,而他一點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還和專櫃小姐討論哪種內褲比較好穿,以及哪種睡衣比較性感。

最後,連百貨公司經理都出現了,極客氣地說要招待他們喝下午茶,所有的戰利品會替他們送到家中,可見他們的購物金額有多驚人。

這樣應該不算是約會吧!

品嘉低著頭攪動著咖啡,看著杯中白與黑的旋轉與融合,莫名地有些說不出的氣惱。

她到底在氣什麼?她不知道,她只覺得這趟外出像是受難記,一點也不愉快。

「吃個蛋糕。」他將小碟子推向她。

她仍舊低著頭,拿著小叉子忿忿地將美味可口的起士蛋糕碎屍萬段後,再塞入口中毀屍滅跡。

「怎麼了?悶悶的都不說話?」

她瞄了他一眼,「誰規定我非得說話的?」

「你好像不太高興。第一次出來約會,臉別這麼臭嘛!」輕啜一口香醇的藍山,他好整以暇的等待她抬起頭來。

喔——他終於發現了是嗎?

「約會?」她氣鼓鼓的仰起臉直視著他,一肚子的氣惱一口氣全吐了出來:「我還以為我今天是出來看你跟別的女人打情罵俏的!」

他帶著微笑,慢條斯理的說:「你、在、吃、醋。」

鼓起的小臉似是氣球被針刺中,消氣後全扁了下去。眼睛閃爍著心虛,她結結巴巴的,「我……我幹嘛吃醋?」

他壞心的笑著,「承認吧!你也是有點喜歡我的!」

平地一聲雷——轟隆!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他……不對不對,應該說是,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垂涎他的美色,超哈他高大健壯的身軀,可這是一種純欣賞,每個人都喜歡好看的東西,不是嗎?

雖然兩人已經睡過了幾次,但那只是很單純的抱抱加睡覺,除了那個熱情的吻差點擦槍走火外……怎麼會突然變成是喜歡上他了呢?

她甚至還不太認識他耶!

她又怎麼可以喜歡上一個黑道老大?就算他是那麼的帥、就算他是那麼的溫柔、就算他是那麼的體貼、就算他的胸膛是那麼的好睡、就算他的吻是那麼的誘人

她怎麼淨想到他的好?完蛋!她該不會真的喜歡上他了吧!

「喜歡就喜歡,有什麼好不敢承認的呢?」他嘴角揚起的角度更高了,「我喜歡一個人,絕對不會只放在心中。」

「你——哎唷!」她煩躁的抓抓頭,「你又高又帥又有錢,外頭多的是女人想巴上來,像剛剛,那些專櫃小姐一個個黏過來,當著我的面你都能跟她們打情罵俏了,天知道我不在場的話,你是不是直接帶去開……

總之,我知道自己的個性,我不能接受還有其他二三四五號女朋友,我也不想當你的二三四五號女朋友,我要的是專一,你懂嗎?專———」

光看連續劇中男主角腳踏兩條船,她都氣得想摔電視了,若是現實中發生,她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舉動。

他皺著眉,「哪來的二三四五號?」

「黑道老大不都有很多女人?」她說得理直氣壯。

他皺皺眉頭,正色說道:「第一,我不是黑道老大,我爸是,我不是,我是正正經經的生意人,這輩子都不打算去接老大的位責。

第二,我沒有其他二三四五號女朋友,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更不會有,我的戀愛潔癖比你還嚴重,你只會是唯一。

第三,我沒跟她們打情罵俏,我是很認真的幫你挑選,她們要心懷不軌是她們的事,我管不著,也不想管。」

他真摯的話語讓她動搖了,他們可以在一起嗎?

感應到她心中軟化的態度,他臉上緊繃的線條也變得柔和,「傻瓜,別想太多,只要聽聽你的心就好。」

看著他溫柔的雙眸,她終於撤下了心防。

「也許……我們可以試試看。」


似乎一旦確定了彼此的心意,情感便急遽加溫,進展可謂一日千里。

歐陽祈在外頭是威風凜凜的上市公司老闆,在屋內卻是個賴皮鬼,總愛黏在品嘉的後頭跑,明知什麼也不能做卻忍不住吃吃豆腐,或以言語逗弄得她臉紅心跳,然後哈哈大笑地落跑。

而品嘉完全對他沒轍,總是又好氣又好笑地追著他,可是也在這同時發現自己對他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就這麼相處了整整四天后,品嘉這輩子最討厭的日子到了。

農曆十二月二十九日,也就是俗稱的大年夜。

起床後他們一同吃著早餐,他習慣性的開了電視,新聞頻道中鑼鼓喧天的聲響令她煩躁,左一聲年夜飯右一聲全家團圓,在在地提醒著她是個無家可歸的孤兒。

「可不可以不要看電視?」這是近幾日來品嘉第一次失去笑意。

他以遙控器關上電源,「你神情怎麼這麼凝重?」

「我討厭這個節日!」她有點負氣的說著。

歐陽祈轉瞬間便明白了她的心情,她討厭這個節日,就像所有失戀的人厭惡情人節一樣。

他再吃了一口培根,柔柔地問道:「要不要一起出去?」

「我不想出去。」她的心情低落,不想到外頭去看人家喜氣洋洋,穿新衣戴新帽,點煙火放鞭炮。

「我也不想去,可是不能不去。」他一臉百般不願意。

被他這一說,反倒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去哪?」

「陪我爸過年。」

她知道他是應該要回去的,這種節日本來就該一家團圓的,「你回去吧,我想你爸爸一定在等你。」

他拉住她的手,牢牢的以雙手包住,堅定的告訴她:「我只想跟你一起,如果你不去,我就留在這兒陪你。」

他態度讓她的心都軟了,「那你爸怎麼辦?」

「他有他那一票手下陪他,不差我一個。」他聳聳肩,情話很自動的說出:「但你不同,你只有我,我當然要陪你。」

她沉默了一會兒,他可以為了她不回家過年,她又為什麼不能陪著他回家?

她有些擔心的問!「年夜飯多了個外人在,會不會很怪?」

他說得理所當然:「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

聽見他的話語,她既感動又好笑,眼眶略略地紅了,「哪有人連談戀愛都買一送一的?」

他將用畢的餐盤放入洗碗槽,回頭笑嘻嘻地說:「反正將來我爸也會變你爸,早叫晚叫遲早都要叫,不如現在就開始習慣一下,我想他不會介意的。」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不依的跳起來槌打著他,「你想得倒美!」花拳繡腿一點也不會疼,撒嬌的成分反倒高些。

他一把抓住她揮打的小手,順勢將她摟進懷中,「是啊是啊,我想得很美喔!都已經想好要生六個孩子,最好是——」

「六個?你當我是母豬啊!」她的唇噘得半天高。

「我又不是養不起,多生幾個才熱鬧。」他一邊說著,一邊霸氣的吻上她。

儘管這幾日他偷香的次數多得不像話,可他的吻還是那麼樣激蕩她的心扉。

四片柔軟的唇瓣緊緊的貼合,輕吻著彼此的唇,兩舌交會的那一刹那,恍若有道微弱的電流迸出,酥麻著他們的心。

兩雙黑眸也在同時有了交會,他的動作放慢了些,多情的輕吻著她的唇瓣,然後舌尖挑逗的描繪過方才吻過的輪廓,才再滑入她的口中,緩慢地品嘗著她甜美的氣息,與她的舌交纏。

她偎在他的懷中,緊靠在他身上,回應著他的吻,由被動轉為投入。

他們的喘息、心跳的頻率,在這一吻中漸漸地變得相同,再也分不清是誰的。

良久,緊密貼合的身軀間明顯的多了個硬物,若再多吻片刻,他只怕是再也控制不了苦苦壓抑的欲望了。

他依依不捨的別開臉,額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濃濁喘息著,可他千算萬算也沒算到在兩人的熱吻間,她身上的睡袍已略略鬆開,酥胸半露,豐潤且誘人,這讓他更加地熱血沸騰、口乾舌燥,滿腦子想到的只有把她壓倒在地,吻遍她美麗的胴體,好好地愛她一場……

他的喉頭逸出一聲低低的咕噥,「嘉嘉……」

她的俏顏染上了羞澀的紅暈,一邊嬌喘著一邊發出疑問,「嗯?」

但他卻沒有回話,泛著紅絲的雙眸仍緊緊的瞅著她的雙峰,幻想著此時他正朝她的豐盈進攻!

她不是三歲娃娃,自然明白杵在兩人之間的硬物是什麼,而他這幾日的忍耐她全看在眼底,多少次兩人親密擁吻後,他寧願去沖冷水也不勉強她……

他的體貼讓她感動,有個深愛自己的男人,而她也因他怦然心動,因此,她還有什麼好掙扎的?

她低下頭,解開腰間的束帶,睡袍隨之滑落,明白的告訴他:她願意。

所有的理智在這一瞬間全部消失,他倏地抬起頭來,捧住她嬌怯的小臉,深深的……深深的吻了她。

他灼熱的薄唇與她微顫的紅唇交疊在一起,吸吮著她口中的甜美,除了兩心互許的快樂,還多了份濃烈的渴望。

身體裡多了一種她所不熟悉的熱潮竄動,似是千萬隻螞蟻在鑽動著,她的呼吸變得混沌,脈搏也亂了節拍,狂跳的心頭恍若產生了股熱氣,慢慢地向下移動……移動……最後,停在她的下腹部,變成了滋潤的蜜液,引起些微的收縮,撩撥起她體內潛藏的強烈渴求。

她輕輕的閉上了雙眼,雖然緊張,卻仍放心的將自己交付給他,因為她相信他。

他再也難以忍耐地抱起她往臥室的方向移動,期間,兩人的唇瓣始終沒有分開過。

他們一同倒上床,他雖然已無法按捺焚身的欲火,卻仍努力溫柔的讓她也有相同感受。附在她的耳畔,暖暖的男人味輕呵著、煽惑著她,急促的喘息聲說明著他有多麼地為她瘋狂。

然後,他的大手漸漸地有了動作,輕緩地在她美麗的曲線上嬉戲,輕巧地撫過她天生淨白的雪膚。

她微微地顫抖著,一顆心狂跳,呼吸也變得有些困難,他充滿愛意的撫摸像是有著神奇的魔法,所到之處均帶給她未曾體驗過的滿足,令她為之暈眩,期待他更進一步的舉動。

他輕歎了聲,薄唇也不甘於只停留在她的耳垂,遊走上她的唇瓣,愛戀的輕啃著,而後再向下挪動,輕吻著她的頸、她性感的鎖骨,烙印下一個個被愛的痕跡。

酥麻的滋味絲絲點點擴散開來,她不由自主地發出柔柔的喟歎,被疼惜的感覺是那麼樣的甜美,她永永遠遠也不會忘了這一刻。

她沉醉在他每一個美妙親吻之中,只能臣服在他的身下,由他帶領著她進入這個她還很陌生的欲望世界。


兩個小時後——

他終於釋出愛火,擁著她,滿身的汗水將床單浸濕了大半。

她疲軟的靠在枕頭上,喘息間不禁有些懷疑,是做愛本身就是件這麼累人的事,還是他真的特別強?

「很累?」他感到有些歉意。

他沒想到許久沒有享受過男歡女愛的他,不但沒有變敏感,反而更加的生猛,幾乎要不夠她。

她有氣無力的點頭,若早知道會這麼累,她就要再多考慮考慮了。

他吻了吻她,抱著她來到浴室裡,一邊放著熱水,一邊舀些水打濕她的身體,擠了些沐浴精,細心的搓揉製造出柔細的泡沫,以掌心自她的背後輕柔地為她清洗,卻像是愛撫般的誘惑她的每一寸肌膚,輕緩地擦過她的脖頸、背脊,再慢慢地延伸至腰……

之後,他打開蓮蓬頭,溫柔地替她沖淨,然後抱她進入浴缸,享受那滿滿一池的熱水,以消除初次的不適。

她聽話地沉浸在熱水裡,滿池的溫暖將她包裹著,原本有點緊繃的肌膚,也不禁緩緩地放鬆了。

正感到有點睡意,眼皮不自覺地眯了起來,他也跟著慢慢地從她身旁滑入水裡。

歐陽祈輕輕地從水中伸過手去摟住她的腰,「想睡?」

「有一點。」她閉上眼,將頭枕在他胸前,靜靜地聽著他的心跳。

他將她摟緊了些,「想睡就睡吧!這浴缸有恆溫裝置,水不會變冷的。」

「嗯。」

她向他又靠近了些,滿足又安心地窩在他懷裡,像只安靜的小貓,兩個人就這麼躺在偌大的浴缸裡睡著了。

至於年夜飯呢?

呵!誰管哪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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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從大年夜的頭一次接觸後,
又經過了半年多的同居,他們已清楚的知道對方的喜惡,也培養出極佳的默契,只消一個眼神便能瞭解對方的想法。

這期間,歐陽老爹幾回派人來傳「聖旨」,說是要召見他的兒子和傅小姐,可是歐陽祈卻每每以工作忙碌為理由推掉了。

其實品嘉心裡也挺矛盾的,畢竟幫主是歐陽祈的老爸,難得他不計較他倆大年夜缺席的事,還這麼殷切地噓寒問暖,照道理說他們是該回家去探望一下的。

但她只要一想起面對幫主,猶如置身在閻王面前一樣。一陣寒意就冷不防地從心底直冒上來。

於是,也就順著他的意思,成天無所事事,只要專心享福就好。

只是,這樣的生活對從小辛苦慣了的品嘉來說有些悶。

體貼的歐陽祈不用她說,當然也發現了這一點,於是,天氣漸漸回暖時,他開始教她游泳,經過三個月的練習,原本只是略識水性的她,現在在水中悠游自如,笨拙的狗爬式也變為優美的仰式。

又在一次不經意發覺她烹飪的天分後,他立即改掉了長期外食的習慣,天天拉著她上超市,像個孩子似的趴在吧臺上看她煮菜……

他們的相處,比情人多了份親昵,又比夫妻多了份熱情。

就像現在,兩人在超市,她忙著採買晚餐菜色,可他就是沒一刻正經,好像不甘願她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倏地將她擁在懷裡,封住她的檀口,小舌靈活地鑽入挑逗著她,吻得她像是中了化骨綿掌,全身軟綿綿地偎著他。

而他還不放棄,繼續枕在她的肩膀,親吻著她頸間細緻的肌膚,大手也緩緩地滑向她的臀線。

「嘉嘉……」

她輕喘著,「這裡是超市……」

「我知道。」他頗具暗示性的吻著她的耳。

她投降了,對於他的挑逗,她完全無法抵抗。

他的熱情總是這樣不經意地冒出來,常不分地點地偷襲她,吻得她暈頭轉向,最後只得由著他帶她到最近的飯店。

而他也的確如他們初見時說得那樣,某方面能力格外出色,熱情又不失溫柔,讓她很難抗拒他的求歡。

但他這次卻沒有像往常那樣丟下一整車的東西,直接拉她到最近的飯店,反倒是輕輕地退開了一步。

驟失溫暖的依靠,也少了他的偷香,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很不喜歡。

「怎麼了?」她擔心的望著自從他們變為情人後,他難得正經的臉。

他是不是對她厭煩了?

可他前一秒才那麼熱情的啊!

他微皺著眉,「我只是在想事情。」

品嘉低下頭看看自己近來增加半寸的腰圍,試探的問著:「你是不是嫌我變胖了?」

「你太瘦了,胖一點剛好。」他仍是眉頭深鎖。

「還是……你有話想跟我說?」她努力的擠出個笑。

又是一陣沉默,他才緩緩的說:「我在想,我們兩個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

此言一出,品嘉突然覺得胸口空蕩蕩的,好像缺了些什麼,讓她很不舒服。

她低下頭,不敢再看著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哭了。

她還以為他們過得很快樂,他卻已經厭煩了她……

她一點都不擔心由富庶回到貧苦,她是在孤兒院長大的,現實早已教會她如何生存,她是只打不死的蟑螂,再艱困,她也有辦法勇敢活下去。

但是,失去了他,她不敢保證能否修補心底的傷痛。

看著她,他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不只是一時衝動,他是真心想就這麼牽著她的手,永遠也不放開。

他們會擁有平凡的幸福,而那也正是他們從小缺乏、成長後嚮往的生活。

「我想有個孩子。」

她的思緒還不斷地在「分手」二字上徘徊,他驀地冒出的話語,讓她一時之間還不能意會,就這麼卡在腦袋,完全無法運轉,只能呆呆的看著他。

看著她聽到他想要孩子後臉上奇特的呆滯樣,他不禁有點擔心,「你不喜歡小孩子嗎?」

她仍呆呆的回答:「喜歡啊!」

他突然露齒而笑,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光澤,愛寵的摟著她,忍不住地說著:「我想要孩子,男的女的都好,女兒長得像你,兒子長得像我,最少要生四個,以後我每天回家就會有四個小蘿蔔頭跳上來喊爸爸,雙手雙腳剛好各一個。」

她這才終於回過神來。一來一回截然不同的意思,悲與喜之間,讓她一顆心就像是坐了趟雲霄飛車。

此時,她的笑容甜得幾乎能擠出蜜糖,但她卻故意戳戳他,「我好像還沒答應耶!你會不會想得太快樂了點,又太早了點?」

「不答應?」歐陽祈壞壞地笑了,「我不介意先上車後補票!」

品嘉嬌睨他一眼,機靈的逃出他的懷抱,跑了幾步後回頭,「你想得美唷!」

他丟下一整車精心挑選要採買的東西,立刻追了上去,一把將她打橫抱起,直接帶著她到最近的飯店。


一年容易又中秋,這是中國人另一個闔家團圓的日子,毫無意外的,早在一個星期前,歐陽武就差人來家裡「傳旨」,要他倆在中秋當天回家聚聚,這回歐陽祈可是找不出任何理由可以推掉了。

其實他心裡還有另一個打算,要趁著中秋一家人團聚的時候,當眾向品嘉求婚,一方面在這個特別的日子裡讓她感受到一點家庭的溫暖,一方面早早杜絕他老爸仍想介紹其他女人給他認識的心思。

中秋當天,品嘉一早就醒了,本想再睡個回籠覺的,但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又要見到幫主而感到心情緊張,還是隱隱地感受到有種莫名的興奮,她就是睡不著,索性鬧起仍在沉睡中的歐陽祈。

「豬,天亮了,太陽曬屁股羅!」她推一推仍窩在枕頭上的歐陽祈。

他稍稍張開眼睛,瞄了眼床頭上的鐘,才七點不到,翻了個身,繼續睡他的。

品嘉不死心,爬過他的身子到床的另一頭,敲敲他的額頭,「哈羅!有人在家嗎?」

他半眯著雙眼,朝著她扮了個鬼臉,懶洋洋地說道:「沒人在家,有事請留言。」接著又翻過身去,不一會兒,又響起微微的鼾聲。

這回品嘉可惱了,她又爬過他身上,卷起發梢,搔搔他的鼻子。

「哈……哈……哈啾!」他打了個大噴嚏,「怎麼了?不是還不到七點嗎?你這麼早起床做什麼?」

「起來了啦!今天不是要回你爸家嗎?我們快起來準備呀!」

歐陽祈又好氣又好笑,「大小姐,現在天才剛亮,我們是要回去吃晚餐,不是吃早餐,這麼早準備幹嘛?」

說的也是,她居然編了個這麼爛的理由,不甘心地噘著唇,「誰說不能這麼早做準備的——要不然,你起來陪我,我們出去做運動。」

「做運動在床上就可以了,何必出去外面?」他依然惺忪的眼裡,閃過一抹色眯眯的笑意,「來來來,我陪你,我們現在就開始做。」說著雙手就伸過去摟住了她,十隻手指不老實地在她身上遊移著。

「別……別鬧了……」她被他的挑逗搔得渾身酥麻,差點把持不住自己,忙將他兩手推開,「我是說我們出去晨跑或是晨泳,要不然光是做做早操也可以,難得一天這麼早起床,出去呼吸一下早晨的空氣吧!」

「我不要,我要在你身上晨跑,我要在你身上晨泳,我要在你身上做早操……」他像個孩子似地賴上了她,又是搓又是揉的,令她不由自主地嬌喘吁吁。

「祈……不要這樣……」品嘉無力地抵抗著他的侵略,終於,她還是被卸下了全身的武裝,滾倒在他熾熱的懷裡。

兩個人再起床時已是下午一點多了。

他睜開眼睛,適意地伸了個懶腰,「啊——這一覺真香。」

「嗯?你醒了?」品嘉坐在梳妝鏡前,仔細地打理著自己。

他仰起身,半躺在床上,看著她窈窕的赤裸背影,不由得衷心的讚歎,「嘉嘉,你真美。」

「日行一善?」她梳著已蓄長的發,明媚地回眸一笑。

他開心地笑了,「對,日行一善,而且是限量版的,只對你。」

「好了好了,快起來換衣服吧!」她裸著身子走到他面前,「我們先出去吃午餐,然後去買禮物,早點到,免得讓他們等太久。」

「買禮物?買什麼禮物?」

「頭一次正式與你爸見面,我總該準備一些禮吧?況且,中秋節哪有人不送禮的?」

他將她拉進懷裡,貪婪地嗅吻著她的發絲,「送什麼禮?我幫他找了一個這麼嫻淑端莊的漂亮媳婦,就是最大的禮了。」

「老王賣瓜!」她伸出手指刮著他帶著些許胡渣的臉頰,「你臉皮厚沒關係,可不要把我拉進去!」

「才不是老王賣瓜,我說的都是實話。」他將手掌貼在她平滑如絲的小腹上,「要不然,再附贈一個孫子,你看我爸會不會高興的昏過去。」

啪!她朝著他不乖的手打下去,「你想得美,我們每次都有防範措施,你想要有個小孩,還早得很呢!」

他搔搔後腦勺,「還早得很?不會吧!我現在開始播種,十個月後不就可以收成了?」說著,他忽然一個翻身,順勢又將她壓在下方。

「別……別這樣……」她萬萬想不到才剛剛睡醒的他,居然又這麼生龍活虎,奮力地掙扎了幾下,最私密的禁地卻幾乎是毫無抵抗地被他的大軍長驅直入,嚴防的城池在轉瞬間就淪陷了。

他在她身上激烈的運動著,並霸道的低吼宣告:「我要你有我的小孩,要有一個長得像我的兒子,或長得像你的女兒……」

又一個回合結束,歐陽祈終於肯起來換衣服了。

兩人匆匆地上街去買了些禮物,連午飯都來不及吃。

大概是大家都相約在這個時候返鄉,高速公路上的車潮多得嚇人,反倒是臺北幾乎變成了座空城,幾條出了名壅塞的道路全暢通無比。

因此,比預期得還快,只用了平時三分之二的時間,歐陽祈的跑車已進入山區。駛過幾個熱門觀光景點及豪宅區後,一旁的景色漸漸變得單純而舒暢,淨是深深淺淺的綠與咖啡,空氣也變得新鮮。

再過了半個小時,跑車在寬大的雕花大門前停了下來,打了個招呼後再向內前行。

跑車安穩的停在大宅前的噴水池旁,他下車替她開車門。

上一次來到這兒是被綁來的,光嚇都嚇死了,且又月黑風高,她什麼也沒注意。這一次,趁著天色還亮著,心情不若上回緊張,她有了想看看他從小生長環境的念頭。

外頭高大的圍牆幾乎看不到邊,牆上架了密密麻麻的刺網與多台監視器。

牆面內圍種植一整排高大的樹木,隱約可見躲在樹蔭下的黑衣人,想必是在站崗的,綠樹與一旁的自然山林,巧妙的融為一體。

整座宅院似乎是以主屋為中心,四周綠地面積大得足以打高爾夫球,沒有任何人能通過這片寬敞的綠地而不引起注音心。

與廣大的腹地相較,主屋外觀反倒不是太華麗,甚至可說是很普通,方方正正、四平八穩,除卻坪數夠大外,一點也不起眼。

「喜歡這裡嗎?」

「嗯。」她是喜歡這裡的,這裡安靜悠閒的氣氛讓她很舒服。

他牽起她的手走往屋內,與正好走出的幫主在玄關碰上了。

「爸。」

歐陽武令人打冷顫的目光,在掃過兒子帶回來的女人後,有了一丁點的溫度,再掃過他們相連的手後,嚴肅的容顏變得更柔和了些許。

「她是嘉嘉。」歐陽祈看著她,眼中寫滿了柔情,輕捏她的手,低聲提醒緊張的她,「叫人。」

「呃……」品嘉很努力的想了想才叫:「歐陽爸爸……」

「直接叫爸就行了,那麼多個字做什麼?」明知她不好意思,歐陽祈卻故意這樣說,「反正遲早都要叫,快練習一下。」

她嬌睨他一眼後,還是生澀的喊了:「爸……」

歐陽武看著她時,臉上多了點可能是微笑的線條,彷彿很滿意。

以往兒子總會拖到晚飯時分才會出現,這次這麼早,是因為這個女人吧?

「你今年比較早,還沒準備好晚餐,你們可以先去走走。」

事實上,現在也才下午三點多,沒準備好是很正常的事。

「有沒有點心吃?我們剛才才做完激烈運動,肚子挺餓的。」歐陽祈完全不加以掩飾地說。

聞言,品嘉立刻漲紅了臉,想給他一拐子,但被他躲開了。

「你不餓嗎?」

她搖搖頭,撒嬌的埋怨著:「我只想睡覺。」不到七點就起床,又歷經了兩個回合的大戰,她真是好累喔!

「喔……」歐陽祈噙著一抹笑,附到她耳邊低聲說:「我很樂意奉陪。」

她鼓著腮幫子槌他,這次他可沒躲過,結結實實的打在他胸口,但似乎一點也不痛,還笑得挺高興的。

「不然,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你陪我去吃東西,二是我陪你上樓。睡覺……」歐陽祈才剛說完,已伸出魔爪想脫去她的外套。

在他的捉弄下,品嘉嚇得跳離三公尺遠,尖叫連連跑給他追,滿心滿眼全是他,根本無暇去想到站在一旁的黑道老大。

才跑了一會兒,歐陽祈已抓住了她,牢牢地箝制在懷中,又靠到她耳邊嘰嘰喳喳,引來她一陣怪叫。

看著兩個人一路打情罵俏的走往餐廳,歐陽武嘴角的笑意終於露了出來。

他想,應該再過不久他就能抱孫子了。

最後,他們還是兩樣都做了。

陪歐陽祈吃過了點心後,換他陪品嘉上樓休息,緊緊相擁著入眠,待他們一覺睡醒,天也已黑了。

有些意外的,歐陽家的中秋夜不是只有品嘉這個外人,還有很多其他外人在。

在他們休憩的短短一個多小時內,屋外已排了約莫二十余張圓桌,全都坐滿了人,大夥嗑著瓜子聊天,若不是每個圓桌旁都放了個烤肉架,品嘉幾乎要以為這是一場喜宴了。

主屋門口還擺了個更大的圓桌,上頭三牲四果齊備,周圍張燈結綵,不時傳來鞭炮聲及煙火味,左邊那側還有成堆的文旦,右側則是堆如高牆般的月餅禮盒,將中國人過節的氣氛炒到最高點。

「你家都這樣過中秋的?」品嘉的下巴快掉下來了。

歐陽祈朝她微微一笑,「當然不是。」

品嘉撫撫胸口,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已被他給打斷。

「去年請人跳鋼管舞,前年辦歌唱比賽。」他很習以為常的聳聳肩,「他們每年都會找點樂子玩,今年還算是比較沒創意的。」

這次,品嘉的下巴直接掉下來,「哪有人這樣過中秋的啦!」

「為什麼不行?過節的用意本來就只是找個藉口聚一聚而已,大家玩得開心就好,不用太拘束。」他說得理直氣壯。

她頓了好一會兒,再想了想,似乎他說的也算是有理,反正人多熱鬧,倒也可以沖淡一點她對於這個環境的陌生感。

跟著歐陽祈在人群中穿梭了好一會兒,只見他一下子向幾個長輩打躬作揖,一下子和幾個親戚握手寒暄,談笑風生,頗有專業公關的架式,她也在一旁樂得輕鬆,因為她負責的工作只是點頭微笑,其餘的自有歐陽祈來搞定。

趁著人多,她夾雜在其中也不算很顯眼,本打算就這麼瞎混一個晚上,就算任務完成了,哪想到她才一個轉身,就和四個獐頭鼠目的小嘍羅對上了。

品嘉記憶力不錯,一眼就認出這四個人,正是在那個倒楣的夜裡將她綁來這裡的元兇。

怔了一下,她下意識地就想開溜,但轉念一想,現在她的身分可不一樣了,誰怕誰?於是她定下腳步,直瞪著那四個人瞧。

其實那四個小嘍羅也是嚇了一跳,他們都知道,眼前這個女的已貴為少幫主的女人了,他們四個加起來,恐怕還沒有她的一根頭髮重。

本想趕緊落跑,卻被她狠狠地瞪住了,霎時便像是被貓盯上的老鼠,四個人連根腳趾頭都不敢抬,只能愣在原地擺出苦瓜臉。

看到那四張如喪考妣的臉,品嘉一時童心大起,打算要好好地逗他們一下,於是她板起臉孔,緩緩地舉起手指,朝那四個人一個個點過去。

她每點過一個,就用手刀在自己的脖子上劃過一下,只見那四個人臉色大變,本來因為喝了酒而有點泛紅的臉上,霎時都嚇白了,其中一個最膽小的,甚至咕咚一聲就跪了下來。

她在心裡暗笑,總算是出了口悶氣。

她原本就不是個記恨的人,反正當天他們沒有得逞,也沒必要計較大多,況且,若仔細算起來,這四個傢伙還算是她和歐陽祈的介紹人呢!

正想走過去赦免這四個人的罪,卻聽見會場前方的高臺上有人用力的拍了幾聲,正狐疑著,才不到三秒鐘的時間,整個會場就完全地靜了下來。

歐陽祈拉拉她的袖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輕聲地在她耳邊叮嚀著:「噓——我爸要說話了。」

她點點頭,仰起脖子往高臺上看去。

只見歐陽武踩著四方步緩緩地走上台,他先威嚴地環視了整場,對於所有人的一致靜默與仰望頗為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清清喉嚨,對著麥克風開始發言。

「很感謝各位親朋好友今天一齊光臨我們。武威幫。的中秋聚會,這次聚會……」

他在臺上高談闊論了起來,從盤古開天闢地講到女媧煉石補天,從張飛打嶽飛講到劉邦生劉備,說的無非是這個武威幫的陳年舊事。而這一說就足足說了半個小時,難得台下竟沒有人敢動一下,別說是咳嗽聲了,連那個跪在地上的小嘍羅,都還是維持著原有的跪姿。

「……所以說我們武威幫,要團結一致、要齊心打拚,不僅要成為臺灣第一大幫,還要成為世界第一大幫!你們說好不好啊?」

只聽得台下一陣整齊的回答:「好——」聲音之大,還把品嘉給嚇了一跳。

歐陽武停頓片刻,身旁一個手下立即為他送上參茶請他潤喉,然後他才又繼續說:「最後,我要宣佈兩件大事,這兩件大事,都與我們的幫運有著莫大的關係。」

聽見幫主這麼說,台下的人更是聚精會神地專注在臺上,生怕聽漏了一個字。

「這第一件事,是件喜事。」他頗具深意地朝著歐陽祈望去,「我在此鄭重宣佈,我歐陽武的獨生子歐陽祈,今年要結婚了,他結婚的物件,就是現在坐在他身旁的傅品嘉小姐。現在,我們以熱烈的掌聲來請這對新人上臺。」

坐在台下的品嘉聽到這樣的消息,一時還反應不過來,正想著幫主口中所說的「傅品嘉小姐」到底是誰時,歐陽祈已經溫柔地握著她的手,將她輕輕地挽了起來。

她彷彿漫步在雲端似的,在眾人一陣歡聲雷動之中,她意識有點模糊地隨著他步上了高臺。

「怎麼了?不喜歡嗎?」他見她有點出神,忙靠在她耳邊細聲地安撫,「我怕你不答應,所以我請我爸當眾宣佈,如果你還是不滿意,我可以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跪下來向你求婚。」

她還是猶如置身在夢中。不是她不肯答應,而是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突然到她根本無暇去思考該點頭還是搖頭。

他看她仍在猶豫,雙膝一彎,便要跪下來,品嘉這時才回過神,連忙拉住他,「不……我不是不答應,我……我……」一句話還沒說完,兩行感動的淚就如同串串珍珠般滑落臉龐。

「不是不答應,那表示你答應羅?」

到了這時候,她還能說什麼?

他肯在這麼多人面前表達對自己的情感,又能不顧面子地想跪下來向她求婚,她除了點頭,還是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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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歐陽武在一旁看著這未來的兒媳婦已經同意了,也樂得開懷大笑,台下眾人更是拚命鼓掌叫好,那個早已跪得一隻腳抽筋,一隻腳麻木的小嘍羅,也趁著大夥兒沒注意之時,悄悄地扶著椅子,緩緩地站了起來。

這時,歐陽武再拍三下手掌,全場立即又恢復一片安靜,「再來,我要宣佈第二件事……」

品嘉用眼神向歐陽祈詢問,剛剛第一件事已如此地令她感動萬分,這第二件事不知又是多麼地驚天地泣鬼神。

但歐陽祈的眼中同樣是一團疑惑。

「這第二件事呢,就是……我已經老了,縱橫黑白兩道這麼多年,也想退休享福了,現在該是由年輕人來接棒的時候……」

歐陽祈心中一驚,原來這第二件事說的是他的事,老爸這招真夠厲害,他自己利用今天這個時機向品嘉逼婚,沒想到老爸也會利用這個時機逼他上位,他急忙向前跨了一步,「爸……」

歐陽武一個手勢制止了他,「我在此宣佈,我這武威幫幫主的位置,從今天開始,就要讓給……」

他向兒子看了一眼,眼角的餘光卻瞄到還沉醉在結婚美夢裡的品嘉,「讓給我未來的兒媳婦——傅品嘉!」

這三個字就像是三聲霹靂,震懾著所有人的耳朵,在場的與會人士有一半無法控制地發出了叫聲,有另一半卻發不出聲音來,因為他們的下巴全都掉在地上了。

最慘的是那個才剛剛站直的小嘍羅,一聽見幫主要把大位讓給這個曾被他們綁來的女人,頓時雙腳一軟,又跪了下去,還立刻口吐白沫,雙眼上翻,直接昏了過去。

呆立了良久,品嘉終於回復些許意識,慢動作的指著自己,滿臉的問號,又以為這是在作夢,連忙捏捏自己。

她當接班人?!怎麼會是她?!

站在一旁的歐陽祈也愣住了,準備好要推辭的話全派不上用場,因為這次,老爸指定的人竟不是他。

歐陽武帶著微笑,幾乎是半強迫的把品嘉拉到台中央,自己率先鼓掌起來,眾人才零零落落的醒來,加入鼓掌的行列。

事實上,叱吒風雲的歐陽武豈是簡單的人物,他早在幾天前就已打好了如意算盤—既然兒子打定主意不接幫主的位署,那不如就讓媳婦來接,也算是肥水不落外人田。

而且,如果媳婦遇到什麼難題,以他對兒子的認識,他是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說不定到後來還會心疼他老婆的辛苦,自己把幫主位置接下來,這也符合他最初的期望。

況且他也懶得再與兒子爭辯些什麼,那個小兔崽子的伶牙俐齒,就跟他娘一模一樣,以口才來說,他這個當老子不可能會贏。

其次,說不定明年就可以抱孫子,他還可以趁年老前將一身管理黑道的學說理論教給孫子,將來由孫子接媳婦位,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至於幫主是女的會不會被人笑話?反正國外也有女皇、女首相,連臺灣都有個女副總統,他這不過是順應時代潮流罷了……再說,哼哼!誰敢笑,他就先斃了誰!

所以,雖然他沒有和兒子生活在一起,可是經由每天探子的回報,再加上知子莫若父的默契,讓他在幾天內便有了這個決定。

現在,該是收成的時候了。

「我們現在就請新任的幫主來跟大家講幾句話,大家鼓掌歡迎我們的新幫主。」歐陽武笑呵呵的退到一邊,整個講臺中央僅剩下品嘉孤單單的一個人。

她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兩手交互搓著衣角,頭低低的,像個在講臺上背不出演講稿的小學生,面對著台下一大群等著聽她開口的評審,整個腦袋一片空白。

其實,這哪能怪她,從在孤兒院開始,她就是屬於最不被注意的那一個,表演沒有她、比賽沒有她、領獎也沒有她,總之,若說地球上真的有一處被上帝遺忘的角落,那她就是住在那兒的居民。

平平淡淡的長大後,過著平平凡凡的生活,本以為會就這麼平平安安地終老,誰知道會在那個一點都不平靜的夜裡,改變了她一生的命運。

驀然,她將頭抬起來,台下的聽眾也跟著整顆心都提得老高,準備聽這新任幫主的第一句話,誰知道她卻只是將臉轉向歐陽祈,眼光中充滿了無助。

歐陽祈心疼得不得了,往前踏了一步想幫她解圍,一隻手驀地從旁伸過來拉住了他。

「讓她說,這是她應有的磨練。」歐陽武在他身後冷冷地說。

歐陽祈轉身,「爸,我不喜歡你用這種手段來逼我。」

「我沒逼你,我只是送我未過門的媳婦一份禮物。」

「她才不會接受你的這種禮物。」歐陽祈與父親怒目而對。

「你又不是她,你怎麼知道她不會接受?」

「你也不是她,你又怎麼知道她會接受?」

兩父子站在台側低聲地吵著,連「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的論證都用上了。

歐陽武微微一笑,「她會不會接受,就讓她自己決定吧!」

在他們父子倆還在辯論的時候,講臺上的品嘉已經開始對台下說話了。

「大……大家好,我……我……我叫傅品嘉……」儘管已經十分靠近麥克風了,她的聲音還是微細得猶如蟲嗚。

「大聲一點!」台下有人喊著。

「大家好,我、我……我叫傅品嘉……」她提高分貝,又復述了一次。

「聽不見啊!」台下還是有人高聲反應。

驟然間,也不知哪來的一股氣充盈在她心裡,或許是骨子裡不肯再對現實屈服的一種叛逆,也或許是對於過去所經歷種種倒楣事件的告別,她深呼吸一口氣,猛然抓起麥克風,用著一種極為誇張的姿勢,就像是個搖滾巨星向歌迷們宣佈她這場主秀的開演,對著台下已經有點鼓噪的聽眾大聲吼了出來,「安靜——」

大家都沒想到她會突然發出這樣的高分貝,原先喧嘩不已的現場內,頓時呈現最高品質:靜悄悄,所有人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她眼光一沉,冷冷地掃過在場的人一遍,中氣十足的開了口:「大家好!我是傅品嘉,從今天開始,我就是武威幫的幫主!」


歐陽祈這輩子做事從未後悔過,即使是生意上投資錯誤損失了上億,他也只當作是交學費,可是這一次,他恨不得將公司所有的資產拿去研發一部時光機,好讓他能重回中秋節的前一天。

自中秋節那天從他老爸的大屋回來後已經三個月了,這三個月來,品嘉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表情冷漠、不苟言笑,有時一整天都不開口,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兩個人晚上雖然還是同睡一床,但別說是「炒飯」了,他根本就是天天都在吃「冷盤」。

偏偏這時公司又開始了一些重大的投資案,煩人的時采顏每天都會來上幾次奪命連環Call,催促著他要到公司開會,讓他兩頭無法兼顧。

就像今天,公司外頭的冬陽還在散發著無比的熱力,坐在辦公室裡的他整顆心卻像是沉在冰川裡一般。

五分鐘前,他剛結束一個簡報,還來不及回到辦公室,就立刻用手機打回家裡,關切品嘉的情況。

他甩開幾個大股東,又閃過了一些想得到他重視的部屬,「嘉嘉,你在做什麼?」

「看書。」電話那頭只有冰冷的兩個字。

「看什麼書?」

「中文書。」

「呃……那書名呢?」

「四個字。」

「四個字?」他一時沒反應過來,「有這種書名嗎?」

「書名是四個字。」

「喔,是哪四個字?」

「不告訴你。」

哇咧!什麼跟什麼嘛!又不是猜謎遊戲,但他還是捺著性子,「那麼,讓我來猜猜是哪四個字好嗎?」

「不好。」很直截了當的拒絕。

他換個話題,「嗯……不然,待會兒我回家接你去逛街好嗎?」

「不好。」

再換話題,「對了,晚上你想吃什麼?」

「隨便。」

「你想吃法國菜還是日本料理?」

「都可以。」

「可是,我很久沒有吃『炒飯』了……」趁機來點暗示。

「巷口那家炒飯不錯吃。」

「……」

掛上電話,歐陽祈一腳踹開了辦公室的門,一肚子怒氣的坐在大皮椅上。

「大總裁,是哪個不怕死的人敢惹你生氣?」跟在後頭進來的采顏,手裡抱著一堆卷宗,不冷不熱地調侃著。

他惡狠狠地瞪她一眼,「就是你!!」

「哎喲!小女子哪有這個能耐,能讓您發這麼大的火。」采顏將一大疊卷宗放在他桌上,「我想,天底下除了你府上那位新任『幫主』,大概沒人能讓你這麼生氣了吧?」

一聽到「幫主」兩個字,他的一顆心立即掉落在冰冷的深淵裡。

千錯萬錯,都抵不上他將她帶去中秋節聚會這麼一個大錯,原本好好的一個人,一當上幫主後就像是完全換成另一個人似的,就算是政黨輪替,都不會有這麼大的改變,但她真的就是變了。

「唉——」從來不為任何事歎氣的他,也不由得長歎了一聲。

采顏走到他身旁,推一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像一個資深的心理醫師,「大男人,你真的不知道你錯在哪裡嗎?」

他抬起頭來,疑惑地看著她,「我?錯在哪裡?」

「那天我在現場,可是目不轉睛地幫你注意著品嘉的反應。」采顏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用著感情專家的口吻幫他分析著,「當歐陽老大宣佈你們兩個的喜事時,我幾乎可以讀得到品嘉的心,那時她眼中散發出來的訊息,揉合著愉悅、驚喜、快樂、興奮……可是,卻還帶著一點點的遺憾。」

「一點點的遺憾?為什麼?」

「這個你就不懂啦!」采顏仰起頭來,「身為女人,哪個會不喜歡浪漫的感覺?你想想,那天來了那麼多人,你在臺上和你老爸合演這出『逼婚記』,別說是浪漫了,連最基本的求婚戒指都沒準備,換作是我,也懶得理你。」

「品嘉……是為這件事而生氣的嗎?」他迷惑了,雖然前前後後也交過許多個性不盡相同的女朋友,但「求婚」這檔事,他可是生平第一遭。

「那當然,女人最重視的就是第一次,那應該是最浪漫、最夢幻的求婚儀式,你把它搞得像政見發表會似的,誰不會生氣?」采顏振振有詞地剖析著,「不然,你認為她還有什麼理由不理你?」

「所以說,我現在應該……」

「你現在應該馬上去買顆大鑽戒,然後訂一間最浪漫的餐廳,再找一組最棒的樂隊來現場演奏,然後開一瓶最正的紅酒。

再來,將你家裡放滿各種顏色的玫瑰,等她酒足飯飽回家一看,一定會感動得熱淚盈眶。

這時,你再把鑽戒拿出來,往她指頭上一套,嘿嘿……這時她一定會小鳥依人地偎在你懷裡,到時候你想趕都趕不走了。」

采顏比手劃腳,說得頭頭是道,如同一個導演在安排著整出戲的演出,一旁的歐陽祈則是聽得兩眼發光,彷彿這一切已然發生在眼前了。

「好!就這麼決定。」他用力一拍桌子,霍地站了起來,「餐廳、樂隊、紅酒你去準備,下午五點半前要搞定,等我帶她出去吃飯後你再去放玫瑰,順便找一個最有名的珠寶設計師過來見我,知道嗎?」

采顏兩眼一瞪,「為什麼是我要準備?」

「因為我要調漲你的薪水。」

她聽了忙不迭地站了起來,行了一個禮,「是!遵命!」然後快步的離開。


懷裡藏著一顆超過五克拉的鑽戒,歐陽祈有點期待又有點心慌地坐上他的愛車,朝著回家的路上急馳而去。

一路上他回想著他所看過的電影、電視、小說,尋找著最好的求婚臺詞……

「嘉,讓我照顧你一輩子吧!」這個不好,沒新意。

「你給我一個『好』字,我給你一輩子。」這個也不好,怪怪的。

「嫁給我吧!我愛你頁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爛。」惡!雞皮疙瘩掉一地。

「你願意一輩子幫我『炒飯』嗎?」呃……有點給他黃說。

他一連想了十多種不同的表現方式,卻都沒有他認為合適的,平時那種無礙的辯才、機靈的反應,到這時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以他見過的場面而言,地位再高、財富再多、權力再大的人物,也根本難不倒他,但他偏偏就是對待會兒的場合感到有點力不從心。

或許他知道這將會是影響他一生的一次對話,所以他根本不敢去想,如果到時候聽到的是「不願意」三個字,他的將來會是如何的灰暗。

「那天在臺上她不是已經答應了嗎?現在怎麼又變了卦呢?唉……」他在心裡暗暗地感歎著。

回到住家大樓的停車場,打開車門,才剛跨出去,他又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有點緊張的取出口袋中的鑽戒,反覆摩挲著,這可是他用了一下午的時間,看過大大小小不下百種的款式中精心挑選出來的,這能換得品嘉的點頭嗎?

算了,先別想那麼多,在重頭戲上場之前,還有營造氣氛的燭光晚餐,希望在樂隊、紅酒及玫瑰花的烘托之下,能感動品嘉似乎有點冰凍的心。

步入電梯、上樓、出電梯、拿出鑰匙開門,他重複著每天都要做的動作,但今天的感覺有點怪怪的,好像少了什麼似的,但到底怪在哪裡,他也說不上來,不過心不在焉的他也沒去探究怪在哪裡,只想著趕快見到她。

「嘉嘉!」

他一進門就喚她的名字,但她卻不在客廳。

他走進書房,也不在。

或許看書看累了在臥室休息,於是他又走進房間,床上沒人,棉被也疊得整整齊齊的,一看就知道她沒窩在裡面。

嗯……可能在洗澡吧!

他走進浴室,空間雖大,但一眼就能看透,裡頭也沒半個人。

廚房,沒人。

餐廳,沒人。

陽臺,也沒人……

這、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嘉嘉,你在哪兒?」他有點心急地提高了音量。

心慌音心亂地到處找著,更衣室、儲藏室,甚至連衣櫥裡都找了,就是找不到她。

對了,會不會上樓去游泳了?

他急忙沖上樓去,但整個泳池除了微風吹過偶爾興起的水波之外,沒有她的身影。

回到樓下,他仔細地再逐間尋找,希望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即使是她留下的一封信都好。

但是,他失望了,而且更讓他感到恐懼的是——她所有的衣物全都不見了!

他懷疑是遭了小偷,沖到一樓去找管理員,管理員卻是一問三不知,調閱錄影帶,裡頭竟是一片又一片的漆黑。

無力地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他抱頭苦思。

她跑到哪兒去了?她又能到哪兒去呢?

她無家可回,沒有親友可投靠,卻在突然間失蹤了,連她所有的用品都搬得徹徹底底。

他本以為這樣大動作的搬移,必定會遺下些線索,可沒有,他連目擊者都找不到,大廈上下十餘台監視器莫名其妙的都壞了,真不知道每個月花大筆鈔票請來的管理員是幹什麼吃的!

一乾二淨,來去不留痕跡,就像她從來不曾出現過,一切只是夢境,醒來便憑空消失,什麼也抓不著。

若真是場夢倒也罷了,但他很清楚知道不是,她真真確確與他共同生活在一個屋簷下長達一年。

一年耶!她怎麼能就這樣不見了?

難道過去的一年對她而言不帶有任何的意義嗎?

他出神地想著,沒發現太陽已西斜,沒發現月亮已高高掛……

「回、魂、啦——」

驀地,在他耳邊爆出石破天驚的大吼,除非是聽力有障礙,否則,任誰都會嚇得跳起來。

但歐陽祈僅僅是用著眼角餘光瞥了對方一眼,一見不是他要找的人,又自動回復成神遊狀態,雙眼無焦點的落向前方。

這可把采顏給嚇壞了,她手頭上有一大堆公司分紅配股,若是歐陽祈真傻了,那些股票豈不是全成了壁紙?

不不不!這太可怕了!她不容許這樣的事發生!

「我整個餐廳都包下來了,樂隊也請好了,玫瑰花現在就在外頭,可是就是聯絡不到你……」采顏抓著他的肩膀搖晃,激動不已的連聲問他:「你到底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你說呀!到底怎麼了?」

歐陽祈不若平時那樣意氣風發,整個人軟綿綿地,說起話來也有氣無力,「嘉……嘉嘉不見了……」

「不見了?怎麼可能?」

「真的……真的不見了,我整楝屋子都找過了……」

「你是說……」采顏的腦袋轉了幾圈,不解的問:「她突然不見了,但是完全沒有任何線索?!」

很不想承認這是個事實,但歐陽祈還是重重的點了頭,把剛剛他發現的情況都告訴采顏。

聽完他的敍述,她側著頭想了想,「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他瞪了她一眼,他當然覺得奇怪,可現在的重點是人到底跑哪兒去了。

「歐陽老大不是一向都有派人保護你,就連你家門口也隨時有人站衛兵,為什麼這麼剛好衛兵不在、管理員正在巡邏、監視器壞了、附近鄰居全在午睡,而你老婆也不見了?

這麼多件事同時發生的可能性不是沒有,只是機率微乎其微。」采顏頓了頓,唇邊掛上了笑,「你說,會不會是歐陽老大……」

她的話還沒說完,歐陽祈倏地抬起頭來,行動力十足的抓起鑰匙沖了出去。


他以時速超過一百二十的速度一路狂飆,邊開邊咒駡著自己。

怪不得他剛回到家就覺得怪,原來是衛兵都撤了;怪不得監視器同時故障,原來是有人搞鬼;怪不得她的衣物都不見了,原來是被自己的父親綁走了……

他愈想愈氣,氣自己也氣父親,哪有人搶幫主搶到別人家裡的,害他擔心了那麼久,她都已經答應要接位,父親居然還要這種綁架的手段,要不是看在他是自己父親的份上,肯定要告他妨害自由。

車子飛快地滑過一個個彎道,最後在一陣尖銳的煞車聲中,停在武威幫總部前的廣場上。

他跳下車子,毫不理會一路上向他問好的眾人,直朝著屋內大廳而去。

大廳外門緊閉著,門外還站著四個人,一看到他滿臉殺氣的大踏步而來,忙往前欄阻。

「大哥,裡頭正在開會,你不能進去。」一個和他比較熟的幫眾對他說。

但他哪管這麼多,兩手推開四個,再一腳踢開大門,直沖了進去。

一開門,眼前的一切讓他傻了。

品嘉穿著一身白婚紗,手裡握著捧花,笑吟吟地站在大廳正中,四周圍著武威幫裡的許多重要幹部。

而歐陽武則是坐在前方的大位上,臉上堆滿了笑容。

歐陽祈搞不清楚狀況,愣愣地站在原地。

「祈,你過來。」品嘉對他招招手。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傻傻地走到她身旁,茫然地看著周遭眾人。

「好了,婚禮可以開始了。」品嘉對身旁的部下吩咐著,然後又轉身對歐陽祈說:「你準備的那顆大鑽戒呢?怎麼不拿出來?」

「你……你怎麼知道?」

「我派了間諜在你身邊臥底,當然知道羅!」

是采顏?真是可惡,她跟了他那麼久了,居然還出賣他。

他皺著眉頭,想發火卻又不知該對誰發。

「好了,新郎倌應該要開開心心的才對呀!」品嘉勾著他的手,「我考驗了你三個月了,想知道你是不是會因為我接任武威幫幫主而遠離我,可是你沒有,反而更疼惜我,所以,我就決定要嫁給你啦!」

好啊!這下子他完全明白了,原來,這一切都是他們設好的圈套,什麼態度冷漠、什麼浪漫氣氛、什麼突然失蹤,原來就是要引他上當。

真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被人戲耍了三個月,換來的是娶到他最愛的人,仔細一想,這樣的交易也挺劃算的。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他還是有點埋怨。

「讓你知道哪叫考驗呢?」品嘉愛憐地撫著他的臉頰,「再說,我好歹也是堂堂的武威幫幫主,即使結婚也該由我來主導,爸,您說對不對?」最後一句,她問著坐在大位上的歐陽武。

「那當然,武威幫幫主,只有娶人,不能嫁人。」歐陽武難得的笑容全開,「傅幫主,你願意『娶』我的兒子歐陽祈嗎?」

「我願意。」

歐陽武將目光轉向兒子,「那麼,歐陽祈,你願意『嫁』給本幫幫主傅品嘉嗎?」

「呃——」歐陽祈咽了口口水,「我……」

「遲疑不答,視同不願意,」歐陽武驟然板起臉孔。

「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事到如今,歐陽祈認栽了,一個是自己父親,一個是最愛的人,兩個人聯手欺負他,他還能說什麼?

「現在,交換戒指。」

他掏出懷裡的鑽戒,套在品嘉手指上,品嘉兩手一拍,旁人立即送上一個珠寶盒,打開後,裡頭是一顆比他所買的那顆更大的鑽戒。

歐陽祈用肚臍想也知道,那一定是老爸幫她準備的,為了哄她當幫主,他老爸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好了,儀式完成,送入洞房。」歐陽武高聲喊道,他等不及要抱孫子了。

「等一下!」品嘉突然大聲反對。

「怎麼了?」所有人都呆住了。

「不能進洞房。」

歐陽祈疑惑,「為什麼?」

品嘉的表情忽然又變得十分女人,羞澀中帶著歡喜,「因為我……我已經懷孕三個月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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