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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鵰外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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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平陽風波

華雀樓,是一座有上百年歷史的古老樓閣,位於中陸天朝境內,惠州的第一大城市平陽城內。相傳惠州山水冠天下,其中又以華雀樓為首,華雀樓矗立於號稱天朝境內最美的澄陽湖畔,湖光山色,盡收眼底,附近風景如詩如畫,同時也是天朝吟遊詩人最喜愛的去處,華雀樓的柱子上也因此多了不少詩詞名句。雖位於人聲鼎沸的平洋城內,但附近的景觀卻沒有受到明顯的破壞,平陽人把華雀樓視為珍貴與神聖的象徵,因此把它附近的景觀維持的自然且完整。
湖上舟船遍佈,來回穿梭在其中的商船、漁船、渡船多的不勝枚舉。一名擺渡人把一尾輕葉般的小舟擺向湖畔,靠岸停下,船上下來了一名約十五六歲的少女,雖然這名少女穿著儉樸,但長得名眸皓齒、皮膚白皙,十分俏麗,臉上掛著充滿青春氣息的笑容,她笑盈盈的跳下小舟,穩穩的落在地上,就這身形來看,這名少女應該是個練家子。
那名少女掛著迷人的笑容向擺渡人道:「這錠銀子犒賞你,每天都這樣辛苦你了。」那擺渡人眉開眼笑的把少女給他的銀子塞進懷裡:「哪裡,姑娘太慷慨了。」
少女開心的下了船,走向鳥語花香的華雀樓,邊走邊哼著小曲兒,神態甚是輕鬆活潑。一名路人轉頭向旁邊的朋友問道:「這小姑娘不知道是哪個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長的這般標誌。」他那朋友似乎有些訝異的道:「你不知道嗎?她是劉家莊劉神醫的獨生女兒劉紫燕劉姑娘,這附近的人哪一個不認識她的H」
「什麼?她是劉青揚的女兒?」
劉青揚是磽b平陽城附近劉家莊的一名醫生,因為醫術超群,又仁民愛物,喜歡救貧濟苦,家境清寒的人家甚至不需要付醫藥費,他的功德讓他給附近的人封了一個「神醫」的美名。其實劉青揚的祖先代代都是經商鉅子,在官場上很吃的開,而他又救過不少江湖人士,所以在江湖上劉神醫也有著不小的名氣。
而這位美麗的少女就是它的獨生女劉紫燕,不過她和她父親不同的是,她從小就喜歡舞刀弄劍,崇拜江湖上行俠仗義的俠士事蹟,甚至她最大的志願就是要當一名「女俠v。o的父親雖然不喜歡武功,但是基於對女兒的寵愛,而且只要是能夠救助他人,他都不反對,因此他甚至還幫女兒請了一位高人當她的師父,傳授她武藝。
「師父叫我在這裡等他,但也不明說什麼時候會來,真是麻煩。」劉紫燕銢著湖上來去穿梭的舟船,一邊咕濃道。「反正也沒事兒,先去附近逛逛再說!」劉紫燕靈機一動,開心地一雙明眸閃著神光。「雖然這次許伯沒陪我出來,但我自己本事也不小了,諒也沒人敢欺負我。」她一邊想一邊沾沾自喜著。
說做就做,劉紫燕和尋常姑娘家最大的不同就是直來直往、一根筋到底的個性,完全不拐彎抹角、扭扭捏捏。他繼續掛著她那青春開朗的笑容,向人潮聚集的市集走去。
華雀樓並不位於人聲鼎沸的市中心附近,而是偏向郊區,所以附近的人潮還算不上太多。劉紫燕對這附近可是熟到不能在熟,對她來說這裡和她家的庭院沒什麼兩樣。甚至許多店家的掌櫃夥計們都和她十分熟視,她一邊逛著市街,一邊不時的去找自己熟悉的店家串門子。
當她走過一家叫做綠波客棧的店家的時候,她想到自己和這裡的老闆很熟,因為她爹爹曾經替他治好了重病,這個老闆一直對他心存感激,甚至只要是他們劉家莊的人來他們店裡吃飯或住宿,都可以算便宜一點。
她正打算進去找老闆聊聊天,偶然看到一名年輕女子站在門口,正和門口的夥計交談,這名女子一身白衣,烏黑的長髮如瀑布一般傾瀉而下,頭上繫著一條白色緞帶,身緞極好,而且左手還握著一柄長劍,她背對著劉紫燕,所以她看不到這位白衣女子的面貌。
劉紫燕心下奇道:「這位姑娘我怎麼從來沒在附近看到過?應該是外地人吧,不知道她正在和夥計說些什麼?」好奇心驅使之下,劉紫燕朝這明白衣女子走過去,才一走近,便聽到那夥計沒好氣的道:「你說的人,我沒見到過,如果沒錢,就快快離開,我們店裡不歡迎吃白食的人和叫化子!」
劉紫燕聽那夥計如此蠻橫,心中有些惱火,又十分同情那位白衣女子,連忙搶上前去,氣鼓鼓的道:「喂!死要錢的!這位姑娘的飯錢算在我帳上,可以了吧?」
那名夥計看到是劉家大小姐,臉上馬上轉怒為喜,這個老闆的貴客,他可招惹不來,忙陪笑道:「當然!當然!請兩位姑娘裡面坐。」說者就要領兩人進客棧。
只聽那白衣女子柔聲道:「姑娘,謝謝你。」
「沒什麼,不用客…」劉紫燕轉過身來,面對這位白衣女子的時候,驚訝的把最後一個字吞回了喉嚨裡。
那是一張擁有令人屏息的美麗的俏臉,雖然臉色有點蒼白,但反而更顯的清雅脫俗,她膚白勝雪,而且周身彷彿罩了一層輕煙薄霧,更凸顯其脫俗出塵的氣質,宛如天上仙女一般,如果這是上真有仙女的話,多半就是這副模樣了。
劉紫燕?目結舌的看著這位絕世美麗的白衣女子,半晌說不出話來,那白衣女子見她神色奇怪,不禁問到:「姑娘,怎麼了嗎?」這句話才把劉紫燕從震驚中拉了回來。
「阿!沒…沒事!我們進去吃飯吧!」劉紫燕又注意到這名白衣女子神色疲累,似乎是餓了一段時間了,不免更是同情她,心想:「那夥計真是不識好歹,竟冷血的讓一個弱女子餓著肚子,而且還這麼兇八八的,等會一定要向老闆狠狠告他一狀!」兩人一起走進客棧,夥計領著她們在一個窗邊的位子坐下。
劉紫燕現在注意到白衣女子拿著的長劍,劍鞘銀白如雪,護手處呈弦月形狀,上頭還刻有古樸花紋,看來實非凡品,不禁心想:「難道她會武功?可是怎麼看起來這麼柔弱呢?」
兩人坐定之後,劉紫燕就開始叫些好酒好菜,幾乎全都是這綠波客棧的招牌菜,還順便叫夥計進去請老闆出來,夥計雖然知道她一定會向老闆告狀,但是老闆的貴客的要求他又怎敢違背?只得忿忿的進去通知老闆。
老闆一聽是劉家大小姐到了,歡天喜地的跑出來迎接。
老闆聽了劉紫燕的「狀詞」之後,皺起眉頭道:「真是對不住,回頭我一定找他算帳。」劉紫燕聽了十分開心,拍手叫好。
老闆道:「我還得照顧其他客人,恕不能陪劉小姐閒話家常了。」劉紫燕也不以為意,她現在比較想和那位白衣女子說話,笑著道:「沒關係,你去忙吧。」
等老闆走回櫃檯,那白衣女子對劉紫燕道:「姑娘,你的心腸真好。」
劉紫燕聽到她稱讚自己,也十分開心:「沒什麼,我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們這些混江湖的理當要做這種事。」其實她根本還沒真正走過江湖,只是因為她向來嚮往江湖上的俠義之士,因此特意學他們的口氣說話。
看著一盤盤的菜餚陸續上桌,劉紫燕道:「別客氣阿!多吃點,你似乎餓壞了。」白衣女子淡淡一笑,便開始吃起飯菜,此時正值中午,劉紫燕也剛好有些餓了,也順便當作午飯吃了。
劉紫燕一口氣叫了太多的菜了,兩個姑娘家根本不可能吃的完,兩人覺得吃的挺飽的時候,桌上還剩下將近一半的剩菜。劉紫燕只好吩咐夥計把這些剩菜兜起來拿去給街頭乞丐飽餐一頓,白衣女子見她如此關心別人,心下十分佩服。
劉紫燕銴~不想打擾白衣女子用餐,是以一直沒有和她說話,這時才向她問道:「姑娘,你看起來不像平陽人,是外地來的吧?從哪來的?來做什麼的?為什麼身上一點銀兩都沒帶呢?」
白衣女子對劉紫燕一口氣對她丟出的一籮筐問題,想了一會兒,才緩緩的道:「也沒什麼特別的目的,隨意晃晃就到了這城裡,剛好肚子又餓的發荒,可是身上又沒銀兩…。」
劉紫燕聽她沒有正面回應自己的問題,不免覺得有些奇怪,正要再問,那白衣女子又開口道:「我想跟你問一個人,不知你見到過沒有?」
劉紫燕道:「原來姑娘你是要找人阿?這人叫什麼?長的什麼樣阿?」
白衣女子秀眉微蹙,沉思了一會兒才道:「他姓楊名過,是個男子,個子挺高大,鬢角有些白髮,臉…長的挺好看,嗯…對了,它應該會帶著一隻體型很大的鵰。」
劉紫燕聽了這些模糊的描述,也是沉思了半晌,只覺生平從未見到過這樣的人,又開口問道:「他是妳的什麼人阿?」
白衣女子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他是我丈夫。」
「什麼?你有丈夫?你成親了?」劉紫燕聽到她已經為人妻子,有些錯愕,她覺得這麼年輕就成親好像不太合理。但其實當時天朝中如她這般年紀就嫁人的女子多的不勝枚舉。只是因為她還不了解世事,父親又對她倍加呵護,不願她隨隨便便就嫁出去,是以她對這類事情還是懵懂無知。
白衣女子點了點頭,劉紫燕看她之前不管說什麼都是一臉淡然,但是一提到她的丈夫就變的特別激動,雖然她還不懂這種相思之苦,但是身為女人的細膩心思仍讓她了解了一件事:「她一定很愛她的丈夫,但不知為何和他失散了,她心裡一定焦急得很。」
雖然劉紫燕沒見過她丈夫,但是她想到自己家裡還有一個見多識廣的父親,因此仍然頗有信心的說道:「雖然我沒見過妳丈夫,但是我可以幫你問我爹爹,他的人脈很廣,要找個人應該不成問題。」
白衣女子看到劉紫燕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臉上露出激動又喜悅的表情道:「真是太感謝妳了!此恩此德我一定永生不忘。」
劉紫燕看到她喜悅的樣子,心中也甚是歡喜。
「阿對了,還沒請教妳的名字。」劉紫燕問道。
白衣女子答道「我姓龍。」
「原來是龍姑娘,我叫劉紫燕,天下聞名的劉神醫就是我爹爹,很高興認識妳。」劉紫燕提到自己的父親時,臉上盡是驕傲之色。
龍姑娘微笑道:「我也很高興認識妳,才第一次見面就要麻煩妳,真是不好意思。」劉紫燕搖搖頭道:「有什麼麻煩的?姑娘我不放在心上,龍姑娘,你在這裡有認識的人或是親戚嗎?」
龍姑娘搖搖頭道:「沒有,我丈夫是我唯一的親人。」劉紫燕接著道:「那不如妳來我們家住好了,總不能讓妳一個姑娘家露宿野外吧?反正我們家很大,多住一個人也不會覺得擠。」
龍姑娘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道:「妳的心腸真好,真不知道該如何報答妳。」
劉紫燕開心的笑道:「龍姑娘不必太客氣啦!我剛說過啦,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來就是應該的,喂!夥計,結帳!」
這位龍姑娘正是小龍女,在襄陽大戰之後和楊過回到絕情谷,遇到了一位神秘的老道「翠微真人」,他不但用不可思議的仙術替楊過接上了一條全新的右臂,更傳授給兩人一門極為精奧的內門武功「九玄真功」。不過代價是必須幫翠微真人到一個叫做「中陸」的地方處理一件事情,不過他並沒有明說是什麼事,只說是一場武林糾紛。不過最令人無法置信的是,這個「中陸」是和楊過他們所熟知的世界完全不同的另一片天地,雖然風土民情十分相似,但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片天地。也就是說,即使是聞名遐邇的神鵰大俠楊過,到了中陸也沒有人會認識他,在那裡,楊過和小龍女就會好像是從來沒有過的人物憑空出現一般。
三年過後,兩人神功大成,而即將也要面臨這個未知的世界和任務,只是沒想到才剛通過翠微真人設下的「萬象之鏡」,也就是通往「中陸」的入口之後,兩人就無緣無故的失散了,小龍女起初十分著急,不知道如何是好,但不可思議的是她心中莫名的相信楊過不會有事,所以她並沒有心慌下去,慢慢平靜下來之後,便開始到處打聽楊過的下落,但是她可沒有這裡通用的錢幣,這三天來只能靠自個兒採野菜和獵補一些小飛禽來充飢,而現在正好碰到劉紫燕這麼一個慷慨的人,才好好飽餐一頓。
離開綠波客棧之後,劉紫燕開心的領著小龍女在華雀樓附近四處參觀,並且不斷的向她介紹每一處風景名勝,她說的興高采烈、口沫橫飛,但是小龍女的反應不是只有微微點頭就只是淡淡一笑。
劉紫燕卻似乎不以為意,繼續滔滔不絕的向小龍女述說著每一處景點的故事逸史,帶著小龍女走遍了華雀樓附近的每一個角落,只差沒搭渡船到湖上去而已了。
當他們經過湖畔的一片柳樹林的時候,小龍女突然停下了腳步,好像被什麼東西吸引了目光。劉紫燕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眼前一片火紅的花海,鮮紅的花叢點綴著湖光山色的美景,好不煞人。
「這叫三月紅,因為據說它能夠花開三個月都不會凋謝,是惠州名花三絕之一,又因為它紅若夕陽,因此又有人稱它叫夕陽紅。」劉紫燕介紹道。
小龍女此時緩緩走向這一大從三月紅裡面,好像著了魔一樣,劉紫燕有些擔心的跟著小龍女走了過去。
只見小龍女佇立在一大片先紅的花海裡面,呆呆的注視著這些花朵,劉紫燕轉頭去看小龍女的臉龐時,發現她的眼神中深情無限,臉上的表情只能用「痴」一個字來形容。劉紫燕當然不懂這些細節,只覺得她神情有異,擔心的問道:「龍姑娘,妳沒事吧?」
小龍女緩緩伸出一隻纖纖玉手,輕柔的摘下了一朵三月紅,靜靜的凝視著這嬌豔欲滴的花朵,好像完全沒有聽見劉紫燕說的話,似乎已經完全沉浸在花朵的香氣之中,過了良久才柔聲道:「它叫做龍女花,過兒都是這麼稱呼它的。」劉紫燕好奇的望著小龍女姣好的側臉,只見她慢慢的把那朵三月紅別在了右側的秀髮上。
劉紫燕頓時只覺眼前的景象真是無法形容的美,艷麗無比的火紅花海之中,佇立著一位神仙般秀美絕俗的絕世佳人,烏黑秀髮上別著的紅花嬌豔欲滴,更為這名出塵仙女的美貌增添了令人心醉的艷麗,整個景象如夢似幻、如詩如畫,就連最美的詩句都無法描述眼前的景象到底有多美,連劉紫燕都不禁看得痴了。
看著小龍女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喜悅,劉紫燕更加好奇了:「她剛剛說的過兒應該就是她的丈夫了,不知道這個楊過到底是何等人物?竟能夠讓龍姑娘這神仙一般的女子如此痴心愛戀著他。」想著想著,更加想要見見這個叫做楊過的人了。
正當兩人醉心於龍女花叢中的美妙景象時,一陣遭雜聲把兩人從虛幻當中拉回現實。
只見不遠處有兩個手持長棍的漢子發足奔來,劉紫燕認出他們是自己家的家僕,只見他們手指著前方大聲嚷嚷著:「快!他在前面,快抓住他!」龍劉兩人滿臉疑惑的朝他們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只見一棟離他們約十步遠的一間小平房屋頂上,突然閃出一個人,這個人身材壯碩,滿臉鬍腮,是一個中年男子,壯實的右手握著一把亮幌幌的單刀,而左手竟抱著一名嬰兒!
劉紫燕眼尖的注意到這名嬰兒的裹身布上面繡有一個茶花圖案,不禁失聲叫道:「笙兒!」
小龍女看到劉紫燕嚇的一臉慘白,忙問到:「妳認識那個孩兒?」劉紫燕急的兩個眼眸都流出淚來:「當然!他是我弟弟!」
那抱著嬰兒的漢子聽到劉紫燕的聲因似乎頗為訝異,連忙縱身躍向另一棟房子的屋頂,倏乎兩下便躍到了數丈之外的屋頂上,可見此人足下功夫十分了得,再幾個起落,就已經幾乎逃出了兩人的視線之外。
小龍女嬌叱一聲:「且慢!」接著足尖使勁,飛身搶上,循著那漢子的後面追了出去。這一躍當真如飛箭離弦,「且慢」二字才剛脫口,小龍女就已經躍到數丈外的一間屋子頂上,轉瞬之間,竟是已經在劉紫燕的視線中消失。其身形當真是飄逸若仙、捷如飛鳥。
劉紫燕才正要出聲阻止,就看到小龍女轉眼間已經到了那麼遠的地方,不由得大吃一驚,而且就她看來,小龍女根本是足不點地的騰空飛舞一般,看的劉紫燕心搖神弛,如果不是之前她就認識了小龍女,此時當真會以為她是飛仙下凡。
劉紫燕驚疑未定的心道:「沒想到龍姑娘的武功這麼高!也許她真的能夠幫我把弟弟追回來。」不過轉念又想:「哎呀不好!龍姑娘就算本領再高,她餓了那麼久的肚子,雖然不久前吃了一頓,但一定還很虛弱,就算追的到那賊,又哪有力氣能和他打阿?再說那賊廝烏是爹爹的大對頭,功夫厲害的很,龍姑娘就算輕功勝他一籌,如果當真硬碰硬,她一個姑娘家怎麼和這麼大男人打阿?而且萬一他拿笙兒做擋箭牌…。」劉紫燕越想越是心驚、越想越是著急,但偏偏自己又無能為力,這時看到自己的那兩個家僕追了上來。
「快快!我們追上去!」劉紫燕焦急的對那兩個家僕命令道。兩個家僕武功短淺,此時已經是累得滿頭大汗、氣喘如牛,兩條腿都快跑斷了,面對大小姐的命令也只能哭喪著臉道:「小姐,我們恐怕追不上他們了…。」說著還是上氣不接下氣的喘著。
他們說的沒錯,那漢子和小龍女倏乎之間已經奔得不見蹤影,要上哪去找他們阿?
小龍女緊跟在那擄走嬰兒的漢子的背後,提氣直追。小龍女這三天來並非完全沒有吃東西,只是吃得極為簡陋而已,而且在修練九玄真功之後,體內蘊藏的內力極其充沛,她還透過運功來減少體內力量的流失,因此她還能夠正常的行動,沒有虛脫和暈眩的情形發生,再加上劉紫燕慷慨請的那頓飯,讓她回覆了不少元氣,目前功力已經能夠發揮平時的八成左右。
「劉姑娘對我有恩,她的弟弟我一定要幫她救回來。」小龍女心中暗道,腳下仍是毫不怠慢,只是顧忌對方會對孩兒不利,是以一直保持一定的距離。
那漢子抱著嬰兒在屋頂上飛躍著,但是懷中的嬰兒仍然熟睡,沒有因為顛簸搖晃而被驚醒過來,可見這漢子的身形步伐十分穩健,輕功已達上乘境界,而他對自己的輕功似乎也極負自信,因此在聽到小龍女的呼喝之後,也不擔心她會追上來,此時竟是完全沒有意識到竟有人會跟隨在後,還是頭也不回的發足急奔。
兩人在屋頂漢樹梢上穿梭著,此時他們已經深入平陽市街。小龍女心想:「他往人多的地方跑,這可有些麻煩了。」可是仍然緊跟在他身後。心中正自盤算如何救回劉紫燕的弟弟。
這時,那擄走嬰兒的漢子在一間破舊的屋子旁落下屋頂,隨即進入一個窄巷之中,他著地後,四下觀望了一會兒,冷笑一聲道:「諒那些膿包也追我不上了!」正要步出巷口,突然頭頂上一陣涼風吹過,接著赫然看見一名白衣飄飄的美貌女子輕輕巧巧的降落在自己眼前。
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心想剛才自己在奔逃的過程中,完全沒有聽到有人跟隨在後的腳步聲,這女子絕無可能在後跟隨而不被自己察覺的,況且他一向自負輕功造詣卓絕,放眼天下能夠跟上自己的也只寥寥數人而已,更不用說眼前這個嬌滴滴的大姑娘家,又怎可能追的上自己?難道說她是在此埋伏多時,等自己一到便即現身攔截?也說不通阿,自己的逃亡路線又沒事先規劃,這女子又如何能預料到自己會逃到哪?
那漢子正自苦思不得其解時,只聽小龍女冷冷的道:「把那孩兒還來!」那漢子聽到小龍女的聲音,在仔細端詳她的樣子,這才想起來她便是方才在湖畔呼喝自己的女子,更是大吃一驚,這證明了眼前這明白衣女子當真是一路尾隨自己到這兒來的,而且跟了那麼長的一段距離,自己竟是半分沒有察覺。
他見小龍女一副纖細柔弱的模樣,完全不像是武功高強的高手,但是在經過方才的發足急追,呼吸竟是絲毫不亂,只見小龍女一臉淡然從容、氣定神閒的站在他的身前,彷彿方才那場激烈的追逐完全沒有發生過一般。
「沒想到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年輕姑娘內力竟如此渾厚?哼!曹某縱橫半生,還沒怕過誰來著!這娘們輕功固是極佳,若是拼真功夫,也未必勝的過我!今天若不讓劉青揚那廝嚐到椎心之痛,如何能消我心頭之恨!」當下不再多想,那漢子把手中單刀指向小龍女,怒道:「快讓開!否則休怪我刀下無情!」
小龍女神情冰冷的道:「把孩兒還來。」她還是一樣氣定神閒的站在那漢子面前,絲毫沒有要讓路的意思。
那漢子見小龍女似乎不打算讓路,怒喝道:「好!妳是吃硬不吃軟了!」當下把孩兒護在左胸,右手單刀疾向小龍女的脖頸削去,這一刀快似雷電驚變,而且勁力渾厚強猛,這漢子竟是擁有一手上乘的刀法!小龍女左手舉起長劍劍鞘,對準來勢兇猛的單刀隨手一格。
只聽「噹」的一聲脆響,那漢子猛然往後倒退兩步,只覺虎口被震得又酸又麻,手中單刀險些脫手而出,不由得大吃一驚,這聲兵刃交接的巨響也把那漢子手中的嬰孩給驚醒過來,瞪著一雙大眼睛直瞧著那漢子。
小龍女也是頗感驚訝,這是自她修練九玄真功以來,第一次真正與人過招,之前頂多只有和楊過練習拆招而已,今日初次對敵,才只隨意格擋,也沒當真用上什麼勁力,就有如此效果,這是小龍女始料未及的。
那漢子暗叫一聲:「好厲害!」當下心中竟有些怯了,也不繼續搶上遞招,只是平舉著單刀指著小龍女,心中猶自驚疑未定。
小龍女冷然道:「這孩子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什麼要抓他?」
那漢子冷笑一聲道:「哼!誰說這娃兒和我有仇了?但是我和這娃兒的爹有血海深仇!妳是劉家莊的人嗎?不是就快點讓開!否則休怪我刀下無情!」
小龍女道:「你既然和這孩兒的爹有仇,怎不去找他爹報仇,反而要抓這個無辜的孩兒?」
那漢子咬著牙道:「那個姓劉的害死了我女兒,又害死我妻子!一刀殺了他太便宜他了!我要讓他也嚐嚐這種椎心刺骨的切身之痛,這才能消我心頭之恨!」
原來這名漢子名叫曹盛,在北方武林中頗有名望,一手單刀刀法快捷無倫、出神入化,罕有匹敵,又身負絕頂輕功,可以在樹梢之上如屢平地般地飛馳而行,這兩項獨門絕學也為他贏得了一個「飛燕刀」的封號。曹盛為人十分豪爽慷慨,極具俠義心腸,幫助過不少人,因此江湖上他的美名幾乎口耳相傳,也有許多好友,人脈甚廣,堪稱是一個豪俠。
只是在三年前,他的獨生女兒曹玉患了不明的重病,甚至威脅到她的生命。曹盛心焦如焚,卻又不知如何是好之際,朋友告訴他在惠州平陽有一個姓劉的醫生醫術超群、無病不治,曹盛大喜,立刻帶著女兒馬不停蹄的從北方趕到了南方的惠州來見劉青揚。
當他見到劉青揚時,曹玉已經是奄奄一息,眼看就要沒命了,可是曹玉仍強忍著淚水把女兒交給了劉神醫,並向他磕了好幾個響頭,求他救女兒一命。
劉青揚連忙將他扶起,面帶笑容的對曹盛道:「曹兄何必如此?您的美名在下早就景仰多時,況且令嬡的病雖然棘手,但也不是無法可治,行醫之人慈悲為懷,在下又怎有不救之理?在下向曹兄保證,一定不辭辛勞救治令嬡便是。」
曹盛當場喜極而泣,抱著虛弱的女兒激動的道:「玉兒!妳有救了!有救了!」接著又轉身跪在地上向劉神醫感激的道:「您的大恩大德,曹某粉身難報!」說完又伏在地上磕起頭來,劉青揚又連忙將他扶起。
接下來的日子,劉青揚就開始細心醫治曹玉,每天一忙就是好幾個時辰,曹盛也一直守在女兒身旁,不時為她加油打氣,只有在劉青揚請他離開房間時他才會離開。曹盛對劉神醫不辭辛勞的救治他女兒,心中十分感動,又覺得這劉神醫正是我輩中人,和他一見如故,打算等他治好女兒之後,便要和他結拜為義兄弟。
不過劉青揚也不是只有曹玉一個病人要照顧,他時常奔波於平陽城內外,醫治許許多行動不便的病人,劉家莊雖然也有專門功給病人居住的地方,但畢竟還是空間有限,因此他必須時常到處去照顧病患,但他也清楚,曹玉的病況十分不樂觀,因此除了花最多時間在她身上之外,自己出門看診時,也特別吩咐妻子照顧曹玉。劉夫人由於跟隨丈夫多年,醫術也是頗有門道,因此劉青揚一向對妻子十分信任。
這天,已經是劉青揚開始治療曹玉的第九天了,曹玉雖然在它的細心照顧下以頗有好轉,但是病的仍是相當重,距離痊癒仍有一大段路要走。傍晚,劉青揚因為在平陽城內的一個病患病危,忙趕去查看狀況,就吩咐妻子和年幼的劉紫燕幫忙照顧曹玉。
到了晚上,曹盛幫女兒去藥房抓藥,現在剛回到劉家莊,正要進曹玉的病房照顧女兒時,這時看到曹玉的病房前幾個家僕亂成一團,曹盛直覺氣氛不對,忙衝進女兒房內。
只見房內劉夫人和劉紫燕呆立在那,凝視著床上的曹玉,他忙將眼光望向女兒時,心臟差點停了,只見曹玉臉色發青,渾身如抽搐般顫抖個不停,嘴角掛著一抹泛紫的血絲。
曹盛驚懼得衝上前去,抱起女兒的身子,這時赫然發現女兒的身體冷的向冰塊一樣,急得掉出淚來,忙喊道:「玉兒!玉兒!妳怎麼啦?」
曹玉無力得睜開雙眼,兩眼空洞無神,全身還在不停的抽搐,顫聲道:「爹…爹…,我好冷…好麻…你在哪?….怎麼…那麼黑?」曹盛聽了女兒的話才恐懼的意識到,女兒現在雙目已經失明了,心如刀割般絞痛,垂淚對女兒喊道:「玉兒!爹在這!就在這!爹抱著妳,妳別害怕!」接著忙轉頭向劉夫人急問:「玉兒他怎麼了?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劉夫人臉上也是顯現驚恐之色,接著眼角也湧出淚水來,顫聲道:「玉兒她…體內毒素突然爆發出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們也無計可施了,只是…在這樣下去…玉兒她…」
曹盛當然明白劉夫人的話是什麼意思,不禁倒抽一口氣,這時他發現懷中的曹玉身體越來越冰冷,眼看就要活不成了,曹盛的淚水潰堤般湧將出來,只是緊緊抱著女兒的身子,無能為力的看著女兒因痛苦而扭曲的臉龐。
曹盛突然想到了劉神醫,急道:「劉青揚呢?他在哪裡?」
劉夫人臉色愁苦的道:「外子去城裡看診了,還沒回來。」曹盛怒道:「玉兒都成了這個樣子了,他竟還有閒情去管別人!」接著大聲道:「他在哪裡?我這就去找他!」劉夫人此時淚水再也忍耐不住悲痛得流倘出來,哀傷的道:「只怕…只怕…玉兒稱不到那個時候了。」
曹盛悲怒交集的道:「來得及!我不會讓玉兒就這樣死了!」劉夫人這時已經泣不成聲,顫聲道:「曹大哥,…對不起…,玉兒現在的病況…就算是我丈夫…也…對不起…。」
曹盛此時如同遭到晴天霹靂一般,腦中頓時一片空白,這些天他所有的希望在這瞬間全部化為泡影,叫他如何能夠接受?
這時他聽到女兒的咳嗽聲,連忙轉頭望向曹玉,只見她咳出一大口紫黑色的血,濺的她胸前衣襟也濕了一大片,曹盛心中悲痛欲絕,慌亂的叫著:「玉兒!玉兒!」眼淚狂亂的湧流出來。
曹玉氣若游絲的道:「爹…我是不…是要…死…?好冷…好難過…我是真…真的要…。」曹盛無法控制淚水的看著女兒,雖然他知道女兒已經難逃一死了,但還是勉強自己說道:「不!妳不會死的!爹絕不會讓妳死!」
曹玉的身體已經冷的如萬載玄冰,身體還在不停得抽搐著,她此時強忍著痛楚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似乎不想讓曹盛傷心一般,但這個笑容卻更加令人心碎:「爹…爹…,對不起…,咱…咱們…不能一起…去看三月紅了。…爹…跟娘…保重…。」就好像是稱著最後一口氣把這句話說完一般,說罷,曹玉身上的顫抖倏然停止,眼睛平靜的闔上,小手也無力的垂了下來。
曹盛眼睜睜的看著女兒在自己的懷中過世,他兩眼無神的望著女兒緊閉的雙目,他多麼希望這雙眼睛能夠再度睜開,但是,那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好像為了安慰悲痛的曹盛一般,除了發青的臉色和嘴角的血絲,曹玉就好像沉睡著一般安祥,好像沒有經歷過死前的痛苦,但是,這對曹盛來說都沒有意義了,只覺自己的一切努力和期盼,頓時都變的毫無意義,他所深愛的女兒,已經不會再醒來了。他此時只是痴痴得抱著女兒的屍身,呆望著女兒的臉龐佇立良久,彷彿一切的思考都停止了。
這時,門口聚集的家僕猛然被推開,一人氣喘吁吁的站在房門口,正是劉青揚,他幫助城裡的病危病患度過危機之後,接到家僕的通知就連忙趕了回來,無奈還是遲了一步。劉青揚望著曹盛手中曹玉冰冷的遺體,心中又是悔恨、又是悲痛,他的雙目泛著淚光,雙膝一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曹盛這時注意到劉青揚回來了,本來空洞無神的眼神中頓時燃燒起憤恨的火焰,他瞪著劉青揚,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個劉神醫!好個劉青揚!」他邊笑邊朗聲說著,這番狂笑如同要把自己心中的悲憤全部發洩出來一般,是那麼的高亢和淒厲。笑聲稍歇,曹盛突然發掌向劉青揚的天靈蓋當頭拍落。
家僕們不禁失聲驚呼,在一旁的劉夫人和劉紫燕看到這一幕更是嚇的花容失色,兩人連忙撲到劉青揚身上,拼了命要阻止曹盛加害劉青揚。曹盛這一掌遲遲沒有拍下,因為他本能的不想傷害沒有抵抗能力的婦孺。
劉青揚伸手把妻子和女兒推開,平靜的對曹盛說道:「曹兄,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件事全都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玉兒,和她們無關,你要殺,殺我一個人就好。」說完閉目待死,劉夫人和劉紫燕又是慌亂的撲到劉神醫身前,用手和身子護住他,不知如何是好。
此時曹盛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瘋狂的神色,冷笑一聲道:「想死?哪那麼容易?我一定要讓你嚐到切身之痛,讓它慢慢折磨你到死為止!」說罷,竟舉掌拍向尚年幼的劉紫燕的頭頂。
劉紫燕頓時嚇的傻了,全沒閃避,劉青揚和妻子也是嚇的心都要跳出胸口來,要揮手阻擋已是不及。而且全沒武藝的他們又怎能擋的住武功精湛的曹盛的一掌呢?
不過曹盛這一掌又是停在了半空,手臂顫抖著就是拍不下去,他體內的俠義之血阻止了他這冷酷無情的一掌。曹盛忍不住向天狂嘯一聲,抱著女兒的屍身,奪窗而出,消失在夜空中,留下驚疑未定的劉青揚一家人。
在曹盛的女兒曹玉死後,曹盛的妻子也在一年後因為悲傷過度而過世,曹盛頓時間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這讓他變的行屍走肉,腦中除了悲痛只剩下復仇的念頭。這三年來,豪俠「飛燕刀」頓時消失了蹤跡,應該說曹盛現在已經不是行俠仗義的「飛燕刀」,而是化身為一個憎恨的復仇鬼。
在三年來,曹盛先後去過劉家莊兩次,不過僥倖的是,因為這兩次劉紫燕的師父也在場,讓曹盛兩次都未得手,但是都把劉家莊鬧了個雞犬不寧,曹盛從此成為劉家莊上下最懼怕的對頭。
這次曹盛打聽到劉青揚聲了一個幼子,當下又起了復仇的念頭,可是到了劉家莊之後,看著嬰兒可愛的睡臉,又是遲遲下不了手,只好索性把嬰兒擄了出來,又好巧不巧給劉紫燕和小龍女撞見了,又讓小龍女追了上來。
曹勝回想起這段往事,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陣傷悲。小龍女見他淒苦悲痛的神情,竟和當年自己身中劇毒,眼看無法可救時,楊過臉上的神情十分相似,雖然兩人相貌相去甚遠,但是這悲痛欲絕的表情卻無二致,頓時心中不禁大是同情起曹盛:「難道劉姑娘的爹真的害死了他的妻女?可是畢竟稚子無辜,劉姑娘又對我有恩,不管怎樣先救下孩兒要緊。」
小龍女縱身從曹盛頭上越過,避開這一刀,接著轉過身來,淡淡的道:「看來沒得選擇了。」說罷,刷的一聲長劍出鞘。曹盛見小龍女終於抽出兵刃,只見此劍劍身寒光閃爍,劍氣逼人,當真是一把寶劍,曹盛讚聲道:「好劍!」接著再度挺刀搶上。
曹盛先前見小龍女功夫了得,當下不敢怠慢,一出手就是拿出看家本領,白刃一閃,連功三刀,分取小龍女的頭、頸、胸口三處要害。雖是連砍三刀,但是刀速之快,如同奔雷閃電,是以只見一道刀芒,卻藏有三處可怕的殺著,這是曹盛的得意刀技「鷹嘯三響」,端的是凌厲無比。
小龍女方才試過自己的功力之後,對自己現在的能耐大概有了個底,對準來招一抖長劍,手中長劍柔韌無比,「嗡」的一聲如靈蛇般鑽入曹盛凌厲至極的刀勢之中。
只聽「鏘」的一聲輕響,只見曹盛又往後倒退了兩步,臉上驚怒焦急,原來小龍女身不移、腳不動,才只長劍一抖,劍鋒竟正好點中了此刀招最大的罩門所在,再運起內勁震動劍身,隨著劍身的顫動,竟就這麼把凌厲的刀勢完全瓦解了。
曹盛簡直無法至信,自己苦練多年、恃之縱橫半生的得意刀法竟這麼輕易的就被破解,心中驚怒交集。此時他懷中的嬰兒也已經被打鬥聲嚇的哭了出來,但曹盛此時可沒那心情理會他,因為他知道自己現在遭遇的是生平從未有過的大敵。
曹盛大喝一聲,手中單刀彷彿化為一縷流光,一口氣疾攻八下快招,這八招招招連環,一招快過一招,如同一招中的八個變化一般,這是曹盛刀法中從未有人能夠破解的「斷魂八重天」。就如同「斷魂」這兩個字一樣,曹盛以往只要祭出這招畢生絕學,對手的下場幾乎是絕死無生,只有少數高手能夠在這招之下免於一死,但也必定身負重傷。此時他也意識到,若再不祭出這自己引以為傲的絕招,是不可能有機會擊敗小龍女的。剎時間,只見一片雪白的刀芒團團罩住小龍女,若是武林中二、三流的人物,早就會在不知不覺中被大削八塊了。
小龍女還是一樣輕描淡寫的揮舞著長劍,只見她在這充滿殺機的刀罡狂勢之中身形飄逸旋轉,如同翩翩起舞一般,舞動的長劍劍芒,頓時化為千萬縷銀色的絲線,穿插在曹盛的兇猛刀勢之中,而曹盛的刀勢竟因此完全無法欺近小龍女的身周,連她的衣角也碰不到。剎時間,只聽見一連串清脆的金屬相擊聲迴響在這殺氣瀰漫的戰場中。
曹盛越鬥越是心驚,自己這「斷魂八重天」完全傷不到對手,實是生平對敵從所未有之事,而且只覺小龍女這種似劍非劍、似舞非舞的劍法,更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小龍女這美妙無比的「劍舞」,看似虛無飄渺、如夢似幻,飛舞的劍芒就好像落英繽紛般點綴著小龍女仙子般清艷絕美的身形。正眼花撩亂、心搖神弛之際,曹盛頓時驚駭的發覺手中的刀每攻一刀,就似乎更沉重了一分,那千絲萬縷的劍芒彷彿漸漸纏住了自己手中的單刀一般。
八招轉眼即過,小龍女突然一聲嬌叱:「撤手!」曹盛頓時感到一股強勁的拉力襲上手中單刀,再也拿捏不住,「噹」的一聲,單刀脫手飛出,直直插在了旁邊的牆壁上。在打鬥中被迫繳械,是曹盛生平從未有過之事,不由得震驚的呆了一呆。小龍女哪肯放過這樣的大好機會,當下左手一抖,金鈴軟索順勢飛出,纏向曹盛左手抱著的嬰兒,當曹盛猛然回過神來時,嬰兒已經被小龍女輕輕巧巧的奪了過去。
從曹盛出手發招,到小龍女震脫曹盛手中單刀、奪回嬰兒,只是須臾之間的事,對曹盛來說卻好像過了好幾天一般久,他完全無法相信自己恃之縱橫江湖的武功,在小龍女的面前竟是變的如此不堪一擊,甚至連手中擄走的嬰兒都被小龍女奪了回去,心中頓時萬念俱灰,只是愣愣的看著小龍女。
小龍女此時凝視著手中啼哭不已的嬰兒,心中突然想起了郭襄:「當年我也曾這般抱著郭襄妹妹。不知她現在過得可好?」接著對那嬰兒微微一笑,柔聲道:「你沒事兒啦!姑姑我把你從壞人那救回來了。」小龍女的甜笑和嗓音似乎有股魔力,嬰兒的哭聲竟真的慢慢停歇下來,然後只是用兩個無辜的大眼珠盯著小龍女的美目直瞧。
曹盛此時發出一陣乾笑,仰天苦笑道:「曹盛阿曹盛!你連妻女的大仇也報不了,空有一身武藝又有什麼用?好個飛燕刀!好個曹大俠!」說完仍是佇立原地,神色淒苦的呆望著天空。
這時窄巷前面湧出許多圍觀的群眾,都是被激烈的打鬥聲給吸引過來一探究竟的,他們只見窄巷中,一名長相粗獷的漢子頭望著天,呆呆不語,而另一邊則是一個美的出奇的白衣女子,一手握著長劍,一手抱著一名嬰兒,都不知道他們兩人是什麼來歷,在這做什麼。
良久,曹盛才向小龍女道:「怎麼?妳不殺了我?」
小龍女憂憂嘆了一口氣道:「我本就不打算殺你,只求要回嬰兒便是,現在孩兒既然要回來了,我還為難你做甚?只是報仇一事,我希望你能夠就此作罷。」小龍女雖不明白事情原委,但想以劉紫燕這般為人,讓她如此崇拜的父親又怎會是個壞人?況且再怎麼說劉紫燕總是自己的恩人,她的父親有難,自己又怎麼能置之不理?但又不想傷害眼前這位傷心人,是以出言相勸曹盛打消報仇的念頭。
曹盛聞言不禁臉露怒容,咬牙切齒的道:「我與那姓劉的仇深似海,要我不報此仇,絕無可能!」
小龍女又輕嘆一聲,秀眉微蹙道:「那你好自為之吧,如果你還要來報仇,我會阻止你的。」這句話擺明了是要阻止曹盛報仇到底,小龍女說罷,抱著嬰兒轉身就走。
曹盛仍然佇立在原地,瞪著小龍女的背影,還沒等小龍女走出兩步,突然間淒厲得大喝一聲,伸手拔出插在牆上的單刀,身隨刀轉,往小龍女的背後疾刺而去。這招名為「血濺五步」,和它可怕的名字一般,這招極其凶狠毒辣,因而曹盛從未在實戰中使用過,這和他所崇尚的俠義之道背道而馳,其刀之快,其勢之刁鑽詭譎,就算是從正面攻敵,對方多半也無法抵擋,更不用說這般從小龍女的後背攻擊,簡直是要置小龍女於死地方休!
旁觀的群眾看到這一幕,都不由得失聲驚呼,眼看就要白刃加身之際,小龍女突然反手把長劍架在背後,就好像背後長了眼睛一般,長劍正好不偏不倚的擋開了曹盛這狠辣的一刀。但曹盛早料到以小龍女的功力,就此一刀絕無可能輕易得手,這招「血濺五步」還有更厲害無比的後著,趁小龍女手中長劍微微動搖之際,又是連環三刀斬出,這三刀較之先前的「鷹嘯三響」又不知快了幾成,完全是不給小龍女有任何機會轉過身來。
但沒想到小龍女竟仍是不轉身,就這樣背對著曹盛反手迴劍抵擋,「噹噹噹」三聲,竟是把曹盛這勁疾勢猛的三刀全數架了開去。這一次小龍女用上了勁力,三下迴擋之後就把曹盛震得虎口又痛又麻,往後不住倒退,小龍女趁他站立不穩之際,一聲清嘯,倏地翻身向後,身隨劍走向曹盛疾刺而去。

話說劉紫燕帶著兩個家僕在城裡到處找著小龍女漢曹盛的下落,可是平陽城如此之大,找兩個人如同大海撈針一般,又怎麼找得著了?正沒了主意暗自焦急之際,突然聽到有人說街上有人打架,這才跟著群眾來到窄巷巷口,當他們千辛萬苦的擠出人群,群眾這時忽然齊聲驚呼,劉紫燕忙轉過頭望向巷口。只見小龍女如同化為一縷清煙,人劍合一的攻向曹盛,手中長劍剎時間閃出七道劍光。
根本沒有人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包括曹盛在內,他只覺眼前白光一閃,等他回過神來時,小龍女已經從眼前消失。他先是呆了一呆,接著下意識的要轉頭尋找小龍女,這才赫然發現自己全身麻木動彈不得,當真是驚出一身冷汗。這時背後傳來小龍女輕柔的聲音道:「你的要穴已經被我點了,還是先冷靜一下吧。」
這時曹盛只剩下頭顱還可以轉動,他無法理解自己怎麼會不知不覺就被點了穴道,忙俯首往身上一瞧,不由得大吃一驚。只見身前的衣服上多了七個細小的窟窿,可以顯見是用鋒利的劍尖刺出來的,可是自己卻是毫髮無傷,一滴血也沒流下來,而這七個小孔又正好位在自己胸腹處的七大要穴之上,更是膽戰心驚,如果小龍女下手再重個幾分,自己哪裡還有命在?而且如這般劍尖點穴的神妙武功,自己更是從來沒有想像過的。
小龍女適才的劍舞,和劍尖疾點曹盛要穴的劍法,是她在絕情谷修練九玄真功時,以天上的星辰領悟出的一套劍法,她取名為「星蹤劍法」。此劍法包含了奧妙無窮的星象變化,身形如星河般虛無飄渺,劍勢如繁星般浩瀚無窮,無從捉摸,勁力吞吐閃爍,虛實交錯,剛柔並濟,小龍女以所有自己所知的古墓派武學作為此劍法的基礎,在輔以九玄真功上記載的五行八卦、天象地理的奧妙,而創出這套似劍非劍、似舞非舞的獨特劍法,實可說是開了武學之先河,但是小龍女本身並不在意這個。
其實曹盛之所以沒受傷,是因為小龍女的劍尖並未觸擊到他,只是運用劍氣隔空遙點曹盛的穴道,但是勁力透入,不僅讓曹盛全身無法動彈,連運氣都十分困難,曹盛無法想像光憑劍氣就能夠有如此深湛的勁力。
曹盛悲憤欲絕,心想自己既無法報妻兒大仇,又有何顏面存活於天地之間?不禁起了自我了斷的念頭,偏偏現在全身動彈不得,只得向小龍女廝聲喊道:「妳殺了我阿!我既無法報妻女的大仇,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小龍女聽他這麼說,不禁心想:「若是我給人殺了,過兒定也會像他一般。」心中對曹盛對妻女的感情不由得大是感動,輕嘆了一口氣,正不知如何是好。
「曹兄,你要報仇,在下遂了你的心願便是,請千萬不要自尋短見。」一個男子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劉紫燕聽這聲音,不禁回頭喊道「爹爹!」只見一個身穿青袍的中年男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一抹黑色的長鬚掛再他的下巴上,雙眼透出慈和的目光,一臉平和的看著曹盛,神情中透著些許哀傷,他便是劉神醫劉青揚。小龍女看到他,心道:「他就是劉姑娘的父親?」
曹盛看著劉青揚,嘴角微微抽搐,眼中佈滿血絲,一團怒火就要炸開來,要不是他現在被點了穴動彈不得,他早就衝上去殺了劉青揚了。
劉神醫緩緩走向前,看到小龍女手中的嬰兒,對她深深一揖道:「小犬承蒙姑娘仗義相救,此恩在下永不會忘。」小龍女對他微微頷首,正要把嬰兒交給他,劉青揚卻搖搖頭道:「我還有些事要對曹大俠說,麻煩姑娘先把小犬交給下人吧。還有,可以請姑娘解了曹大俠的穴道嘛?」
小龍女秀眉微蹙,心道:「你明知道他要找你報仇,怎麼還要我替他解穴?這不是送死麼?」把孩子交給劉家莊的家僕之後,遲疑了一下,還是走向前,解了曹盛的穴道,然後站到劉青揚的身旁,以防曹盛對他忽施毒手。劉紫燕看到弟弟有驚無險的平安歸來,忙搶上前去看他,心中對小龍女是萬分的感激。
曹盛被解了穴道之後,雖然身上還是有些麻木,但仍是雙目噴火的瞪著劉青揚,冷笑道:「你以為這樣做,我就會放過你?你害死了我的好玉兒,又害死了我妻子,我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你休想我會放過你!」
劉紫燕聽了這話怒火上升,轉過頭來對曹盛叱道:「那明明就不是我爹爹的錯!你偏要誣賴我爹爹!我爹爹宅心仁厚、救人無數,又怎會害人?」在群眾之中,也有不少受過劉神醫恩惠的人,聽了這話也是紛紛應和。
「是阿!劉先生治好了我們一家子的病,卻沒有向我們收半毛錢,他不可能會害人!」「劉神醫人這麼好,根本就是活佛轉世,又怎麼可能害人?」
曹盛不以為然的道:「好一個宅心仁厚!活佛轉世!就因為這賊醫在我的玉兒病危的時候,竟給我跑去別人那裡救什麼該死的人!結果害得我的好玉兒不該死的卻死了!你說不是他的錯?不是他害的人?劉青揚阿劉青揚!玉兒當時才九歲阿!你怎麼忍心就這樣見死不救,去救你那家財萬貫的有錢公子!」說到這,曹盛又流下淚來,想起自己女兒死前痛苦的模樣,心如刀割般,緊握的拳頭都已經滲出血來。
劉紫燕更氣憤了,向他吼道:「你的意思是說,只有你的女兒的命是命,別人家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
劉青揚揮手打斷女兒說話,緩緩得道:「無論是什麼原因,令嬡確實是因我而死,這我不可至否。因為我的疏忽,而害死了一位小姑娘,實是罪大惡極,一直令我愧疚不已。曹兄,在下今天就在這,讓你報了妻女的仇吧!只是我的家人都是無辜的,請曹兄殺了我之後,不要再去為難他們了。」
曹盛此時怒氣已經一發不可收拾,再也控制不住悲憤的情緒,怒吼道:「少把自己說得多清高!你殺我妻兒,我今天就要你償命!」說罷忽地伸出滿是鮮血的右手,疾往劉青揚的頸子扣去。劉紫燕見狀,失聲喊道:「爹爹!」再想要上前搭救,卻是為時已晚。
曹盛此時突覺手掌心多了一物,接著一股渾厚的勁道傳了過來,右手不由自主的被震開,原來是小龍女以金鈴軟索阻止了他加害劉青揚。只見小龍女凜然站在劉青揚的身前護住了他,對曹盛義正辭嚴的道:「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你殺了劉先生!」
小龍女聽了他們幾人的對話之後,了解到曹盛妻女的死實不能怪罪劉青揚,只是曹盛無法說服自己,只得把怒氣全部發洩在劉家人身上。小龍女當下決定,今天這裡的所有人,無論哪個死了都會是永遠的遺憾,因此她不能讓這裡任何一個人送命。
小龍女對曹盛道:「曹大俠,我相信你也很清楚,你妻女的死不能怪罪劉先生,雖然我也很遺憾你的遭遇,但是我不能讓你一錯再錯。況且劉先生曾幫助過許多人,以後一定還有更多的人需要他的幫助,你若殺了他,不只會讓他的家人傷心而已,那些需要他去救助的人們,豈不都要絕了希望了?這麼一來,你豈不成了更大的罪人了?你的妻女地下有知,會希望你這麼做麼?」
曹盛頓時愣了半晌,他一生行俠仗義,就是因為有一顆見義勇為的赤子之心,雖然因為妻女的死而一度迷失了自己,但他的本性卻從未變過,一想到為了自己的私仇,就要斷送掉許多無辜的人的命,心中十分過意不去。他本來就不是真的恨劉青揚,如同小龍女說的,他很清楚女兒的死不能怪劉青揚,他其實更恨自己,因為自己無能保護妻女而讓她們喪命,這種對自己的憤恨就這麼轉移到了劉青揚身上,這時被小龍女點醒,不由得腦中亂成一團,突然悲痛的大吼一聲,舉掌就要向自己的額頭拍落。
這一掌用上了十成力,若是拍中腦袋,哪裡還有命在?小龍女大吃一驚,沒料到他竟會突然尋短,連忙左掌翻出,迎上曹盛的右掌。只見小龍女的左掌如撫琴鼓瑟般忽挑忽撚,變化無蹤,彷彿一條白色絲帶般纏向曹盛發掌的右臂。
曹盛只覺自己的右臂不受控制的被往旁邊一帶,「碰」的一聲巨響,這一掌拍在了旁邊的磚牆上,震得磚牆一震輕晃,掌力深入牆中,竟留下了一個深深的掌印,旁觀的群眾不由得又是一聲驚呼。
劉青揚嘆道:「曹兄,你又是何苦呢?」曹盛神色悽苦得道:「我如今若殺了你,愧對天下人,若不殺你,又愧對我的妻兒,反正我已無顏面活在這世上,不如早點去陪伴她們倆。」說著,兩行淚水又滾滾而下。
劉紫燕聽了曹盛的話之後,突然對他大是同情,自己因為曾險些遭他毒手,所以一直把他當作壞人,但隨著年齡增長,也越來越懂事,此時覺得他對妻女情深義重,大為感動,因此突然對曹盛道:「曹大俠,你若是就這麼死了,就更加對不起你的妻女了!」
曹盛不解的看著她道:「又有什麼對不起了?」劉紫燕道:「如果你死去的妻女真的愛你的話,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著,若你就這樣死去了,她們會開心嗎?會快樂嗎?我相信他們絕對不會希望你為了她們而死!」
眾人聽了這話,均覺十分有理,不由得紛紛點了點頭,小龍女則心想:「當年我在絕情谷跳崖,也是這般希望過兒能活下去。」想到這,臉上露出了微笑。
曹盛呆立了片刻,突然雙膝跪地,雙手掩面大哭起來,哭得甚是悽慘,劉青揚走到他的身邊蹲了下來,手輕拍他的肩膀,曹盛哭咽著道:「我…我也知道你是真心要救玉兒,這件事…這件事也怪不得你…但是我就是無法…說服自己,只要…一想到她們…臨走前的表情,我就…我就…劉兄,我對不起你!」
劉青揚手扶在曹盛的肩膀上,緩緩的道:「你從沒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你,若不是我的疏忽,玉而又怎麼會死?」曹盛搖頭道:「不…是玉兒她命苦,劉兄的好意…我是知道的。」
小龍女和劉紫燕眼看這個深仇大恨頓時化為過眼雲煙,不由得臉上堆滿了笑容。劉紫燕跑向小龍女,緊握住她的手道:「龍姊姊,謝謝妳救了我弟弟、又救了我爹爹,妳是我的大恩人!」
小龍女微笑道:「劉姑娘不必客氣,妳才是我的大恩人,這一點小恩小德又算得了什麼?」
劉紫燕笑道:「龍姊姊,妳不是要來我們家嗎?咱們現在都是一家人了,我以後都叫妳姊姊,妳以後叫我妹子就好啦!」
小龍女早就和劉紫燕這般毫無心機的天真性格十分投緣,現在聽到她叫自己「姊姊」,也是心中歡喜的很,笑道:「是阿,我們以後是一家人了。妹子,謝謝妳。」劉紫燕聽了也是滿心喜悅,自己在家裡是長女,除了父母之外再也沒別人可以依賴的,身為獨生女的她又老是缺乏談心的對象,老早就幻想著自己能有一個個性和自己很合得來的姊姊,而小龍女的出現也正好遂了她這個心願。
曹盛的心情慢慢平撫之後,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抱拳向劉青揚道:「劉兄,這些年來曹某是非不分,害得您全家大小雞犬不寧,曹某甚是過意不去,以後您要是有什麼差遣,曹某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劉青揚道:「這怎麼敢當,在下本來就愧對於你,差遣二字真是萬萬不敢。」
曹盛搖頭道:「劉兄,你當時是真心真意為小女治病,我都明白的,治不好…唉,也是玉兒她命苦,實是怪你不得。」接著沉吟了一會兒,又道:「曹某這幾年被仇恨衝昏了頭,如行屍走肉一般,竟是沒做半件俠義之事,實在有愧於武林,從今而後,飛燕刀將會重出江湖。劉兄,咱們後會有期了。」接著向劉青揚深深一揖,接著又轉過頭來對小龍女道:「姑娘的恩德,曹某必定永世不忘,姑娘的武功實在令曹某十分佩服,不知姑娘是哪一個門派的弟子?」
小龍女本來就不會說謊,當下也不打誑,淡淡的道:「古墓派。」
曹盛心下大奇,自己在武林也算混得夠久的了,什麼學員小小的門派沒聽說過的?但是「古墓派」云云,自己竟是完全沒有印象,甚至不曾聽人提起過這個門派,又想可能是哪個世外高人自創的門派,自然會沒有聽說過。他又怎猜得到,古墓派根本在中陸是不曾存在的。
小龍女好像想到了什麼,對曹盛道:「曹大俠,不知可否請你幫我打聽一個人?」曹盛笑道:「當然,姑娘對我有恩,我又怎有理由拒絕?」
小龍女聽他答應了,於是便把楊過的名字和樣貌大致說給他聽了,小龍女輕嘆道:「他是我的丈夫,但是他和我失散了,我心中很是掛念他。」
曹盛笑道:「姑娘不必擔心,曹某認識的人很多,一定能幫妳打聽出你丈夫的下落。」小龍女微笑道:「那就麻煩你了。」
曹盛轉過身去,朗聲道:「各位,咱們後會有期了!」接著施展輕功,揚長而去。
劉青揚目送曹盛的背影離開之後,轉過頭來向小龍女深深一揖道:「姑娘,今天咱們只是萍水相逢,就要妳幫在下那麼大的忙,在下好生感激,日後一定設法回報姑娘的恩德。」
小龍女淡淡一笑道:「這沒什麼,您的女兒是我的恩人,這點忙我自然是在所不辭。」
劉青揚轉過頭來向女兒問道:「燕兒,這位姑娘說你是她的恩人,是真的嗎?」劉紫燕點了點頭,於是把相助小龍女的經過大概說了一遍,劉青揚聽了之後,頗為滿意的道:「燕兒此舉甚好,不枉我對妳的教導。」劉紫燕聽了,不禁神采飛揚起來。
劉紫燕接著說道:「爹爹,龍姊姊她現在居無定所,而且現在和丈夫失散了,無依無靠的,不知可不可以讓她暫住在我們家呢?起碼到找到她丈夫為止,可以嗎?」劉紫燕雖然只和小龍女相處半天,但她似乎在小龍女身上看到了自己最嚮往的樣子,不禁對她充滿崇敬與好奇,她滿心期盼小龍女能夠留下來,能夠和她聊天談心,甚至成為朋友。
劉青揚看著小龍女笑著道:「當然,當然。龍姑娘既對咱們有恩,這點小事在下又怎會推辭?龍姑娘如果不嫌棄蔽莊,當然非常歡迎。」
小龍女微笑道:「謝謝劉先生,那我就暫時叨擾了。」劉紫燕聽父親答應了,握著小龍女的手興奮的叫道:「太棒了!我有好多事要請教妳。」小龍女轉過頭來,露出一絲頑皮的笑容道:「那姊姊我可要捨命陪妹子啦!」說著兩人相視著笑了起來。
突然劉紫燕想到和師父有約,因為小龍女的出現和這場風波,竟然完全忘了,不禁叫道:「糟了!都把師父給忘了!」連忙向眾人暫別,趕去華雀樓,但發現樓內還是沒有師父的蹤影,但是石桌上多了一個灰白色的酒壺,心道:「看來師父曾在這等了我一陣子,候不著我就又走了。唉!誰知道會發生這麼多事兒阿?讓我把他老人家給忘了,到時候一定又要挨罵了。」說著皺起了眉頭。

小龍女隨著劉青揚一行人來到劉家莊時,已經是傍晚了。劉家莊座落於平陽城西邊的郊區,附近鳥語花香,風景甚美。劉家雖然世代經商,但住的地方卻是十分儉樸,劉家莊雖然佔地甚廣,卻沒什麼華麗的裝飾,全都是樸素的木製矮房,卻給人一種清雅恬適的感覺,木製的房屋還散發出淡淡的幽香。
劉青揚對小龍女道:「龍姑娘,歡迎光臨敝莊。」小龍女點點頭,她很喜歡這裡,因為這裡很符合她恬淡的性格。
莊內走出許多家僕來歡迎莊主回莊,劉青揚向帶頭的一個老家僕道:「許伯,這位是龍姑娘,今後要在我們莊上住上一陣子,你要好好招待她。」許伯點頭達是。接著引小龍女進入莊內,劉紫燕則繼續跟在小龍女身旁。
小龍女突然秀眉微蹙,兩眼出神,劉紫燕從剛才就一直再注意她的反應,此時看她臉色有異,輕笑一聲,好像明白了什麼,對小龍女道:「又在想楊大哥啦?」小龍女有點詫異得轉頭忘向她,接著微微點了點頭。
小龍女輕嘆一聲道:「如今我可衣食無缺了,但過兒他不知是否也如我這般好運氣,碰到像你們一樣的好人,真是讓人好生牽掛。」劉紫燕看她如此關心丈夫,更甚於關心自己,不禁對她的深情相當感動,對小龍女問道:「楊大哥會武功吧?」小龍女淡淡一笑道:「當然,他武功比我強得多了。」劉紫燕笑道:「那還擔心什麼?諒也沒人能對他怎麼樣!」
小龍女想想也對,自己在斷腸崖下待的十六年間,楊過一個人在外頭不是混得好好的?還因此名震江湖,自己實是不需要為他操心,只是畢竟夫妻情深,這種牽掛是自然而然的。
許伯帶著小龍女參觀莊內各處,一一介紹每個地方,小龍女雖然對這些毫不關心,但是還是以笑容回應,當他們走到北側廂房時,許伯介紹道:「這是給老爺收留病人的地方」小龍女這次反常細細觀看這個地方,心道:「讓病患住這麼好的地方,劉先生果然把別人看得比自己還重要。」轉念又想:「我一向只在乎過兒的生命,可劉先生卻是一是同仁的看重旁人的生命,看來我確實不如他呢。」小龍女本來把生死看得極淡,可是自從認識楊過之後,才漸漸的了解到生命的可貴,此時見劉神醫如此仁愛的對待病患,更是心有所感。
其實小龍女自己並不明白,自己的俠義心腸絕不輸給楊過,若不是如此,她今天就不會去救回劉紫燕的弟弟和父親了。
到了正廳,見著劉青揚在那候著,旁邊椅子上坐著的便是劉夫人,劉夫人雖然年以過三十,卻仍是丰姿迷人,她手中抱著失而復得的兒子,以溫婉的笑容對小龍女微微一揖,她對小龍女也是十分得感激,但她才剛生完孩子不久,是以身子還很虛弱,不能站起歡迎小龍女。劉紫燕見到母親又是一個勁的撲上去撒嬌
接著劉青揚令許伯清一間房間給小龍女,不過他不解的是小龍女為何要向他要一條繩索。劉紫燕聽了大吃一驚,還以為小龍女要做傻事,小龍女笑著道:「妹子不必多心,這繩子我是用來練功的。」劉紫燕半信半疑的道:「繩子要怎麼練功?」小龍女道:「把它懸在半空,睡在上面,對練輕功很有助益。」劉紫燕何曾聽過這樣練輕功的法子,但仍是一副躍躍欲試的向父親道:「爹爹,也幫我房裡懸一條繩子」劉青揚輕喝道:「燕兒!不許胡鬧!」劉夫人則是在旁邊咯咯笑了起來。

當晚,劉青揚設宴款待小龍女,小龍女已經很久沒和那麼多人一起吃飯了,雖感到有點不習慣,但卻有一絲暖意縈繞在心頭,自己從小在古墓度過,只有師父和保姆孫婆婆和自己相依為命,後來兩人過世後,也只有楊過一人和自己在一起。過去雖曾在郭家住過,又參加過兩次英雄聚會,但都不曾像劉家這般把她當作自己家人一般的對待,這種家的溫暖正是小龍女的一生中十分缺乏的。晚飯過後,小龍女並沒有馬上回房,而是被劉紫燕拉去庭院裡聊天。
庭院裡十分寂靜,除了蟬鳴和池塘的流水聲,幾乎聽不到別的聲音。其時正逢初一,看不著月亮的臉,除了莊子點著的些許燈火之外,只剩下天上繁星的星光照耀大地,當然還有平陽城熱鬧的夜市散發出的萬家燈火。
「龍姊姊妳瞧!星星好漂亮!」劉紫燕指著滿天耀眼的星辰,興奮的大叫。小龍女在絕情谷的時候,晚上也常和楊過一起看星星,只是星辰依舊,楊過此時卻不知身在何處,小龍女望著漫天的星辰,眼中不禁浮現出楊過的臉,只聽她輕輕喊了一聲:「過兒…。」相思之情無法控制的宣洩出來。
劉紫燕聽她又在呼喚丈夫的名字,轉頭去看小龍女,發現銀藍的星光灑在她姣好的臉龐上,煞是好看,只見她秀眉微蹙,透露出淡淡的愁苦,卻在星光的照耀下,更顯出一股淒美之感。
劉紫燕輕嘆一聲,搖頭道:「龍姊姊,妳這樣不成啦!」小龍女轉過頭來,奇道「不成什麼?」劉紫燕道:「妳這樣成天愁眉苦臉的想著楊大哥,到時候楊大哥見著妳的時候,妳額頭上不知要多幾條皺紋呢!」
小龍女笑道:「那又有什麼打緊?反正我活到這把年紀,多幾條皺紋又有什麼希奇?」劉紫燕不以為然的道:「妳還這麼年輕,說什麼『活到這把年紀』?有皺紋多難看阿?」
小龍女望著天想了一會兒,才笑著道:「算來我今年也有四十三歲了,這樣還算年輕嗎?」劉紫燕驚叫道「妳說什麼?」一副無法至信的看著小龍女灑滿星光的俏臉道:「龍姊姊,妳在開我玩笑。」
小龍女奇道:「人活了幾歲就幾歲,這有什麼好開玩笑的?」劉紫燕道:「可是…,如果妳真的…,那妳不是比我娘年紀還大了嗎?這怎麼可能?…那妳怎麼看起來這麼年輕?」說著還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她一直以為小龍女頂多大自己個兩三歲而已。
小龍女又抬頭想了一想道:「也許是練功的關係吧!反正這也不打緊。」劉紫燕奇道:「是什麼武功這麼神奇阿?練了還可以青春永駐?」頓時好奇心又起。小龍女笑道:「練這功很辛苦的,妳還是別練的好。」
劉紫燕又歪著頭想了想道:「那這樣的話,妳不就算是我的長輩了?我叫妳姊姊不就很奇怪?」小龍女笑道:「不然妳叫我『姑姑』也可以阿!」劉紫燕猛搖頭道:「不行!我還是要叫妳姊姊!反正只要妳我不說出去,誰也不會曉得妳的年紀。」她想要一個姊姊想的快瘋了,說什麼也不肯承認小龍女是自己長輩的事實。小龍女也不在意,笑道:「只要妹子妳高興,我是無所謂阿。」
劉紫燕嘆了口氣道:「只可惜我已投師在先,不能學龍姊姊的本領了。」小龍女道:「那很好阿!妳師父武功一定極高,妳跟他學一定比跟我學好。」
劉紫燕不以為然的道:「他老人家脾氣古怪的緊,高興的時候教、不高興的時候就不教,害我現在連他身上一成的功夫都學不到。」小龍女奇道:「妳師父是哪位高人阿?這麼有個性。」
劉紫燕道:「他阿!他老人家就是…」她說到一半,突然小龍女揮手打斷她的話,只見小龍女左顧右盼,臉上彷彿罩了一層嚴霜,和方才天真淘氣和她聊天的神情簡直判若兩人。劉紫燕看到她神情甚是嚇人,也自動住了口,顧自尋思自己是哪一句話得罪了她。
只聽小龍女突然冷然喝道:「是誰鬼鬼祟祟的躲在那!」劉紫燕嚇了一跳,心想難道真的有人潛進家裡來,但他們卻是半分沒察覺嗎?忙探頭望去,但是只見漆黑一片,哪有什麼人影?但是看小龍女卻還是全神戒備的瞪著前方。
這時忽然聽見左前方廂房屋頂上傳來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只聽他嘶吼道:「他奶奶的!這婆娘挺有一套嘛!竟然能察覺我們,沒想到那牛鼻子沒來,還有這麼一個了不得的婆娘在,姓劉的還真是交友廣泛阿!」
右邊的廂房屋頂上也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只聽他嘻嘻笑道:「怕什麼?不過這姑娘長得真標致呢,師弟你這回又有得快活的啦!」左邊屋上的聲音又道:「他媽的!這婆娘當真漂亮的緊阿!老子以前玩過的女人沒一個比的上她的阿!喂!師兄,咱們這次可是來辦正事的,門主的吩付可別忘啦!」
那師兄似乎不以為然的道:「呸!少給我裝正經!我看你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吧?」
語罷,只見兩個人影分從左右廂房屋頂上輕輕滑下,走向小龍女和劉紫燕,與其說是用走的,倒不如說是像鬼魅一般飄移而行。小龍女看到這兩個怪客的身形步法,不由得暗暗心驚:「這兩個人都不是易與之輩!」
當他們出現在龍劉兩人面前時,兩人清楚得看到了他們的樣子。左邊那個被稱作師弟的男子身材異常的魁梧高大,足足有九尺左右高度,皮膚如鐵一般灰黑,滿臉橫肉,背上背著一把大的出奇的兵刃,看似刀劍之類的。而右邊那位被稱為師兄的男子,則是正好相反,他身材矮小,一副書生打扮,看起來極為瘦弱,但臉上卻是嘻皮笑臉的,讓小龍女感到很厭煩,小龍女把劉紫燕護在背後,對兩人冷冷的問道:「兩位有何貴幹?」
那師兄嘻嘻笑道:「我們兄弟倆找妳背後那位姑娘有點事。」那師弟卻是不耐煩的吼道:「我們是來帶她走的!順便連妳一起帶上了!誰叫妳生的這般漂亮?嘻嘻,爺爺我會好好疼愛妳一番的。」說著滿臉猥褻無恥的表情,小龍女感到有些惱火,但是她十分清楚,現在的情況十分危急,以這兩個怪客的武功,她要同時和他們二人對打,又要一邊保護劉紫燕,是十分困難的一件事,而且她又沒帶劍在身邊。
小龍女冷冷的對他們道:「我不會讓你們帶她走的。」說完右掌一抖,擺好了架式,心理卻還在盤算要如何讓劉紫燕脫險。
那兩個怪客見小龍女完全不懼怕他們,而且似乎一副要和自己拼命的態勢,那師弟嘿嘿一笑道:「這婆娘當真潑辣阿!」語罷,便舉起他那碩大的手臂從背後拔出那把巨大的兵刃,這顯然是一把刀,只不過是尺寸太大了點,更特別的是這把刀刀刃和刀背的弧度是相反的,正確說來,這是一把鉤狀的大刀。
那師弟揮動那把鉤壯大刀,像小龍女疾攻過來,小龍女手中沒有兵刃,見來勢兇猛,一手抱住劉紫燕的腰,足尖使勁,向右橫躍避開這力沉勢猛的一刀,這一刀「碰」的一聲砍在了地上,竟把地上的一塊庭石給從中劈成兩半。
想不到小龍女尚未著地,忽聽「呼」的一聲,直見那鉤狀大刀右倏忽而至,那把刀起碼也有七八十斤重,那師弟揮舞起來竟似奔雷閃電般快速,當真詭異至極。小龍女危急間,足間對準無鋒的刀面上輕輕一點,藉勢抱著劉紫燕從那師弟頭上輕輕略過,那師弟沒料到自己這一刀竟會這樣被閃了去,只見眼前白影一閃,小龍女和劉紫燕已經脫出他師兄弟倆的包夾,落在了他的背後,他不禁嘶吼道:「婆娘!恁地了得!」
小龍女這一躍,正好脫離了他二人的包夾,小龍女趁現在對劉紫燕說道:「快去後面那棵樹下躲著!」她擔心敵人還有幫手,是以不叫劉紫燕跑回家裡,以免中了埋伏,但又不可能帶著她與敵人對招,只好叫她躲在自己眼力所及的地方,自己若是能夠纏住對手,劉紫燕自然能平安無事。
劉紫燕一臉焦急的道:「我去通知我爹爹!」小龍女嚴肅的道:「不可以!你們家裡無人會武功,來了只會枉自送命!」劉紫燕聽了她的話想想也不錯,只得依言躲去樹下,顫聲道:「龍姊姊,妳要小心…。」小龍女回道:「妳放心,龍姊姊不會讓妳受到傷害!」
那兩個怪客上前了一步,那師兄看小龍女似乎要以寡敵眾,搖頭嘆道:「唉!姑娘妳這是何苦呢?只要乖乖聽咱們的話,咱們不會虧待妳的,況且若是妳漂亮的臉蛋上多了什麼傷痕,唉!我師弟可是會心疼的阿!」
小龍女也不答話,雙掌一抖,又擺好了架式,只見她白衣飄飄、英氣勃發,讓那師兄不禁暗暗一驚「這婆娘不簡單!」
那師弟也不耐煩了,嘶吼著道:「師兄,跟她囉唆那麼多幹什麼?就算她變成了兩截,也能讓老子爽上一回!看招!」這就又挺起那把鉤狀大刀勢若千鈞的猛劈而來。
小龍女聽了他的話,怒由心生,喝道:「你的心腸怎麼如此歹毒!」頓時體內九玄真氣流轉,輕描淡寫般的揮出衣袖,迎上大刀刀面。只聽一聲清脆的聲響,那師弟竟被震得往後倒退兩步,他只覺虎口隱隱生疼,臉上寫滿了驚愕和狼狽,他哪裡想得到如小龍女這般嬌滴滴的一個大姑娘,內力竟如此深湛渾厚,不禁驚叫一聲:「不得了!」
那師兄見狀也是大為驚愕,他熟知師弟天生神力,內功又學習有成,再加上那把無堅不摧的鉤狀大刀,就連武林中一流的好手,也不可能正面接得下他大刀的一擊的,但此時竟被眼前這個看似纖細柔弱的姑娘只用衣袖就震開了去,當下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冷冷的對小龍女道:「姑娘,恕在下得罪了!」接著從袖子中掏出一把摺扇,小龍女見扇骨上隱隱閃爍著綠色的光芒,心下暗道:「扇上有毒!」
那師兄揮舞著摺扇攻向小龍女,只見他扇子忽挑忽撚,如靈蛇般竄動著,小龍女左掌迎上,知道那師兄和師弟恰恰相反,走的是輕靈路子。此時那師弟也不落後的舞起大刀搶上,當真要來個以?凌寡,小龍女毫不畏懼,雙掌齊舞,獨戰二人。
劉紫燕在旁看了,不禁又是著急又是憤怒,怒喝道:「你們要不要臉,竟然兩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女人!」心下則甚是為小龍女擔心。
那師兄弟聽了劉紫燕得怒斥,也不回嘴,應該說他們根本無法說話,因為他們正遇上了生平從所未有的大敵。只見小龍女雙掌翻飛,掌影飄忽不定、變化無蹤,兩人只覺自己的所有攻勢都在無形間被瓦解,而且自己的兵刃攻擊,都時常招呼到自己人身上去,不禁越鬥越是心驚,小龍女的銀白的掌影如飛舞雪片一般,幾乎把兩人完全籠罩在內,他們除了苦苦支撐,也沒其他辦法。
那師兄的摺扇雖餵有劇毒,但每次小龍女都把手掌端住他的手腕,然後把摺扇的去勢引向師弟或自己,這劇毒竟是連小龍女的衣角也沾不到。師弟的情況更糟,只覺越鬥手中大刀就越是沉重,已經漸漸拿捏不住大刀了,勁力又一再被瓦解或引開,現在根本是使不上力的揮舞著刀而已了,再加上自己的刀又不時莫名其妙招呼到師兄身上去,心下怯了,刀法更是凌亂,心下苦道:「真么壽,這次真的惹到不該惹的婆娘了嗎?」
這兩人的組合本是天衣無縫,一個力沉、一個靈動,一但合璧,便可各取所長、互補其缺,就是再厲害的高手,也無法同時對付他兩人毫無破綻的攻擊,但小龍女卻是以逸代勞,把他兩人的攻勢互引,以柔勁化解對方剛猛的攻擊,如此一來,兩人本來毫無破綻的聯手攻擊,反而出現了破綻,兩人光要應付自己人的攻擊,就要花上好大功夫了,更不用說在去發招攻擊小龍女了,到後來,兩人甚至只能一昧的防守,但是小龍女天羅地網一般的掌法,又豈是他們防備的了的?
小龍女這套「雪影掌法」也是自己獨創的武功,掌法身形如冬天的飛雪,虛實不定,飄逸無蹤,淡雅絕美,如同大雪紛飛的雪景,掌影籠罩對手周身,如同在暴風雪之中,絕無可能避開風雪的侵襲。這套掌法和「星蹤劍法」一樣,其神髓都在一個「淡」字,而這個字正好也是小龍女最佳的寫照。
劉紫燕在旁看得兩眼出神,只見小龍女雙掌愈舞愈快,身形飄逸若仙,白衣飄飄、長髮飛舞,旁邊的樹葉也被強勁的掌風吹得紛紛落下,在小龍女的身周飛舞著,看著這如夢似幻的景象,哪裡像是在比武過招?簡直就是一個絕美的舞蹈,劉紫燕心中不禁驚奇的想:「沒想到龍姊姊的武功同人一樣美,一點都不像是在和兇狠的敵人過招。」心中對小龍女的崇拜和嚮往又更深了一分。
其實小龍女還有周伯通所傳的左右互搏術還沒用上,因為楊過曾告訴她,不要一次就使出所有本領,容易被對手所掌握,要留一些當作壓箱寶用。小龍女見他二人已呈敗像,是以不打算祭出這壓箱寶了。
才不過三十餘招,兩人就已經是左右生絀,眼看就要抵擋不住了,劉紫燕也看得出來小龍女轉眼已經勝券在握了,不由得拍手叫好。就在此時,小龍女突覺一股濃濃的殺意從背後襲來,心念一動,雙掌撤手,縱身一躍,只聽腳底下「啪」得一聲清響,她在半空中轉過頭來一看,發現方才自己站的地方,一條巨蟒般的長條狀物體閃過,地上被掃出一條深深的裂痕,一個念頭在腦中閃過:「果然還有幫手!」但不料人還尚在半空,又聽到呼呼風聲,小龍女不假思索的聽音辨位,揮出衣袖,只聽「啪」的一聲悶響,袖子撞到了一物,小龍女在黑夜中看得明白:「是鞭子!」
使鞭之人似乎也頗感訝異,沒想到自己最引以為傲的長鞭竟會連續兩次失手,而且第二擊還被對手反彈回來,不禁對小龍女更為忌憚。只見小龍女輕輕巧巧的落在了劉紫燕藏身的大樹前,那人對她開口讚道:「好功夫!」
只見黑暗中走出一人,莊內的燈火照亮了他的臉,此人全身枯瘦,穿著一襲灰色長袍,臉如同只有皮包骨一般,顴骨突出,臉頰削瘦,好似一具骸骨一般,頗為可怖,手中握著一條長鞭,現在捲了起來,看不出來到底有多長,但如果他真的從剛才那個地方偷襲小龍女的話,那這鞭子少說也長喻三丈!
那師兄弟看到這人,脫口喊道:「大師兄!」然後一副終於得救了的表情。小龍女冷冷的瞪著那個大師兄,心下暗道:「原來這個怪人是他們的師兄,武功確實在他二人之上,看來如今又更棘手了。」雖然心中這樣想,但是仍是堅定的站在劉紫燕身前,毫無退縮之意。
此時裝內突然變得吵雜,很多腳步聲響起,燈火也亮了起來,許多人嚷嚷著:「有賊!」小龍女暗道不妙:「這三人本領高強,那些家僕碰到他們,哪裡還有命在?現在要保護妹子已經很吃力了,若還要顧及這麼多人,更是難上加難了。」心中不斷的盤算著如何擊退這三人,化解這場危機,又不致讓他們傷到劉家莊的人。
只見許多家僕衝了出來,各自拿著棍棒,把他們團團圍住,那大師兄冷笑一聲,然後對小龍女道:「姑娘的本領,丁某實在佩服,只是今天的事,實不關妳的事,可以請妳讓開嘛?」小龍女瞪著他,斬釘截鐵的道:「我不會讓開的。」
那大師兄又是一聲冷笑,對小龍女道:「妳以為光憑妳,就能阻止我們天劫門嗎?」接著雙掌一拍,小龍女突然覺得腳下的地面微微起伏震動,赫然想到了什麼,猛然回過頭對劉紫燕大叫道「妹子!快閃開!」
劉紫燕見小龍女突然神情慌張的對自己大叫,嚇了一跳,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突覺雙腳被什麼東西緊緊抓住,然後一股強大的拉力把自己往下拉扯,接著就是一片漆黑。
「妹子!」小龍女驚叫道,連忙甩金鈴軟索,想要拉住劉紫燕,但還是遲了一步,劉紫燕已經被整個拉入了土中,金鈴軟索撲了個空,在樹幹上「叮」的一聲彈了回來。
小龍女悲怒交集,猛轉過身來向那三人喝問道:「你們想把她怎麼樣?」那大師兄冷笑道:「也沒什麼,只是想借她身上某個東西一用而已。」接著朗聲對眾人道:「你們要是有人敢追上來,我可敢不擔保你們的大小姐會有什麼三長兩短喔!雖然我們用得到她,但是…嘿嘿,她的手腳我們可用不著。」說完縱聲狂笑起來,笑聲如同鬼哭狼嚎,甚是駭人。
原來這三人還有一個師弟,只是武功平平,和人對打多半沒什麼勝算,但是一手神乎其技的土遁功夫卻是無人能出其右,因此那大師兄救差遣他從地下偷襲劉紫燕,給對方個措手不及,只是這招本來是要用來對付劉紫燕的師父的,只是不料對手換成了小龍女罷了。
小龍女惱恨自己太過大意,讓對方把劉紫燕擒了去,手一抬,三道細絲般的金光閃出,那大師兄眼光奇準,暗道:「是暗器!」身子連忙橫挪,避開了暗器,對小龍女冷冷的道:「別輕舉妄動!妳忘了我剛剛說的話了嗎?」小龍女雖然恨不得立刻衝上去和他們拼命,但是顧及到劉紫燕的安危,當下也不敢妄動,只能忿忿的瞪著他們,心中還是十分惱恨自己的大意。
那大師兄朗聲道:「等到你們大小姐沒利用價值了,我們自然會雙手奉還,只是…是死是活就很難說啦!」說罷又用他那詭異可怖的笑聲狂笑起來,然後對兩個師弟道:「飯桶們!咱們走人了!」說罷便施展輕功,三人在黑夜中揚長而去。
眾人無不又是悲憤、又是著急,小龍女也是心焦如焚,正覺無計可施之際,突然鼻中聞到一股淡淡的甜香,雖然十分微弱,但是確確實實有那股香味在。小龍女先是愣了一愣,然後跑向方才那大師兄站立的位置後面那顆大樹,只見樹幹上並排插著兩枚玉蜂針。
小龍女突然心中狂喜不已,連忙飛步衝向自己房內,抓了自己的長劍,又飛奔出來。
家僕們看到她這異常的舉動,都渾然不解,管家許伯不禁問道:「龍姑娘,怎麼回事?」小龍女滿臉興奮的笑道:「我有辦法救你們小姐了!」
家僕們聽得興奮不已,連忙問道:「此話當真?」小龍女點頭道:「當然!我現在就追他們去!」許伯將信將疑的問道:「現在追?恐怕太遲了,他們已經走遠了,要上哪去追?而且他們剛才不是說…」「不必擔心,我自有法子」小龍女忙打斷他的話道。
家僕們心中都是一陣狂喜,但想小龍女此去必定凶險萬分,可現下也沒別的辦法了,直得向小龍女道:「龍姑娘,一切小心。」小龍女道:「放心,我一定會救小姐回來。」說罷,足尖一點,如飛仙一般騰空而去,留下既期待又擔心的眾家僕們。
原來,方才小龍女對那大師兄打出三枚玉蜂針,那大師兄看似三枚都閃過了,但其實他有一枚沒有閃過,只是這枚玉蜂針並沒有傷到他,而是卡在了他的袍袖之上,是以當小龍女查看那大師兄背後的樹幹上,只有兩枚玉蜂針的緣故,小龍女猜測必是有一根留在了敵人身上,而只要利用玉蜂蜂毒獨特的氣味,就可以做為線索循線找到敵人的下落,而自然也能找得到劉紫燕。
這氣味雖然十分微弱,若是一般人根本不會注意到,但是小龍女因為長年養殖玉峰,對這個氣味十分熟悉,再加上她修練九玄真功之後,感官變得十分敏銳,是以追蹤起來竟是毫不費力。
小龍女腳下毫不怠慢,提氣直追,心中暗道:「妹子,妳等著我,龍姊姊馬上來救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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