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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煓梓 藥到慾除 ( 回春堂之一 ) ( 全書完)

作者:煓梓 藥到慾除 ( 回春堂之一 ) ( 全書完)

內容簡介
都說不是冤家不聚頭了,這回終於讓她給逮著了吧?
花橙蕾數個月前因事前往京城,途中遇見了一個登徒子,
不但害她誤了正事、還丟了馬,這仇說什麼也得報才行。
正愁不曉得上哪兒找人,不料他竟然自投羅網上門求診,
她不趁這個機會好好整整他,可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周繼倫號稱「京城第一種馬」,房事能力響叮當!
京城裡不管是已婚的、未婚的姑娘都追著他跑,
原本他也相當引以為豪,壞就壞在算命先生鐵口直斷,
他一個月內不禁欲定慘遭橫禍!不得已他只好求助大夫,
熟知竟會碰上……他慘了,這下不死都不行……

[ 本帖最後由 妻在何處 於 2010-9-26 02:1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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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話說距離京城八百裡遠有座靜謐的小鎮叫「羅新鎮」,地靈人傑的羅新鎮並非什麼巨鎮,但地理位置卻極為奇妙。

  群山環繞、又有兩條河流交會的羅新鎮可謂是一處風水寶地,盆地狀的小鎮由隱密的樹林遮掩,既神秘又隱密,若是被有心人穿鑿附會是龍穴也不稀奇,況且鎮上真的出了三位知名人物——「回春堂」的花家三姊妹,間接印證了風水學說。

  說起花家三姊妹,方圓百裡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傳承已達五代的花家,五代以來都是從醫,自第一代高祖創立「回春堂」開始,歷代以來都是名醫。雖然花家第四代掌門人,未曾為花家留下任何男丁,但繼承父志的三位姊妹花,在醫術方面的成就卻一點都不遜於歷代祖先,甚至比他們還要出色。

  若深入研究花家三姊妹為何如此出名,除了她們高超的醫術之外,姊妹三人迥異的個性和出色的長相,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身為長女的花橙蒨,長相秀麗典雅,年紀不過二十出頭,卻有著超齡的冷靜和智慧,是家中的首腦。

  心地善良、最有耐心、脾氣最好的次女花橙藜,臉上永遠帶著柔和的笑意,清秀的臉龐散發出仙子般的光彩,是家中的和事佬,也是病患最樂於吐露心事的對象。

  號稱行動派的老麼花橙蕾,是三姊妹中最活潑、最頑皮的鬼靈精。更難得的是,她不但個性古靈精怪,長相更是甜美動人,尤其嘴角上方那兩個小小的梨渦,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很多人都被她的外表騙了,不知道她有多愛整人。

  總之,「回春堂」擁有這三位長相與醫術皆出色的三姊妹,一點兒虧也沒吃到,盡管她們的爹在世時,老是抱怨生不出一個兒子繼承家業,但事實證明她們的表現一點都不輸男人,反倒是有不少男人,因為種種不同原因的病痛,不得不來求她們。

  今兒個,「回春堂」格外安靜。

  擁有數間廂房的「回春堂」,剛送走了一批痊愈的病患,但不久之後,又會有新一批病患填滿廂房。

  「橙藜、橙蕾!快過來幫忙分藥草!」

  內院傳來花橙蒨呼喚妹妹們的聲音。

  在這難得悠閒的午後,三姊妹聚在內院有說有笑。燕子停在黑底金字的招牌上頭,一會兒後接著又飛走,一如「回春堂」進出的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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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紅燈籠高高掛起的「怡紅院」,燈火果然就如同它的名字那般通紅,照亮三層樓高的建築。

  「哎呀!快瞧瞧這是誰,不就是莊員外嗎?您好久沒來了,這邊請……」

  老鴇熟悉每一位常客的臉孔,招呼打得比誰都緊,唯恐一個不小心得罪了客人,平白少攢了一大把銀子。

  「啊——啊!」

  紅色的暖帳內,紅牌妓女正在床上和恩客大戰三百回合,仰頭發出嚇死人的叫床聲。

  她的一雙蔥白玉腿,像勾魂索似地勾住恩客的脖子,翹臀不斷地來回擺動,水蛇腰左左右右地扭啊扭,身體為和她緊密結合的男人而瘋狂。

  要她說,這個男人真是勇猛極了。

  艷紅滿足地呻吟。

  他天賦異稟,命根子特別粗長也就罷了,持久力又強,活脫脫就是會走路的春藥。

  男人換個姿勢,將她由身下轉上,讓她跨坐在身上,紅牌妓女因此更加激動。

  她不斷地扭腰擺臀,想盡辦法讓男人的命根子更深入一點,嘴裡吐出滿足的歎息。

  她當了這麼久的妓女,接過無數恩客,還沒碰過像他的大棒這麼硬、這麼強壯的客人,讓她欲死欲活,不能自已……

  彷佛是要應和她的想法似地,男人突然加快沖刺速度,紅牌妓女的粉臀不斷抬起又落下,整個人被搖到七葷八素。

  「啊——啊!」好爽、好爽、太爽了。

  紅牌妓女的叫聲淒厲到足以掀開屋頂,不知情的人會以為鬧凶殺案,差點喚伙計上衙門報案。

  艷紅實在太走運了,今兒個居然被周公子給挑上。

  也在其它廂房努力的眾名妓們,羨慕死了名叫艷紅的姊妹,如果能夠和周公子共度春宵,教她們倒貼銀兩她們都願意,不為什麼,只因為他的床上功夫實在太銷魂了。

  高潮過後,周繼倫從艷紅的體內退了出來。艷紅吐氣如蘭,迷蒙的眼神彷佛還陷在方才的歡愛中沒掙脫出來,周繼倫卻已經開始在著衣。

  艷紅支起身子,悄悄地挪到周繼倫的背後,一雙塗著蔻丹的纖纖玉手有如水蛇般地纏上他的頸子,赤裸的身體貼緊他的背,意圖強留他下來。

  「周公子,您今兒個晚上就留下來過夜嘛!干嘛非走不可?」她發揮紅牌妓女特有的媚功,用那兩粒飽滿的圓球在他背後搓呀搓,沒影響到周繼倫多少,倒是搓得自個兒心旌蕩漾,身下的淫水不斷地冒出來。

  周繼倫轉過頭對艷紅笑笑,艷紅一度以為自己有希望,沒想到還是被拒絕了。

  「不,算命的說過,我若是在女人的床上待上一整夜會走衰運,妳的好意我心領了,還是留給下一位恩客吧!」

  周繼倫除了床上功夫了得之外,迷信方面也是出了名。他年紀輕輕,不過二十五、六歲,對於相術倒有著與年齡不符的執著,什麼事都聽算命師的。

  艷紅撇撇嘴,恨死了那個胡亂說話的算命師。

  「周公子,江湖術士的話不能完全采信哪!」艷紅使盡渾身解數,想辦法把周繼倫留下來。「有很多江湖術士都是靠嘴巴說話,沒有真才實學的。」

  「呂仙人可不是一般的江湖術士,他是呂洞賓的後代。」周繼倫顯然對這位呂姓算命師相當信服,他說什麼,就信什麼。

  「再高明的仙人,也有失誤的時候啊!」艷紅打定主意整晚和周繼倫雲雨,說什麼都不願放走他。

  「我就不信只在這兒待一宿,會對周公子造成什麼傷害,您別這麼無情嘛!」艷紅用她那雙修長的玉腿,勾住周繼倫的熊腰,表情說有多放蕩、就有多放蕩,看得周繼倫不禁動搖了……

  「好嘛,您就留下來過夜。」艷紅嗲聲嗲氣地懇求周繼倫。「艷紅會伺候得您舒舒服服,絕不教您後悔。」

  艷紅那不斷往他命根子磨蹭的腳趾頭,竟然比舌頭還靈活,逗弄得周繼倫心猿意馬,本來已經沈寂的命根子又開始充滿生氣,欲罷不能。

  只留一宿應該沒有關系吧?

  周繼倫的命根子,彷佛自個兒長出一條繩索似地將他往艷紅兩腿之間拉去,呂仙人交代的事都給拋到腦後,心裡想的淨是待會兒會怎麼地快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周繼倫和艷紅著實相好了一夜,艷紅也鬼叫了一夜,直到天邊露出曙光之前,還可以聽見她淫蕩的尖叫聲,聽得其它姊妹們好不羨慕。

  下次她們也要想辦法和周公子溫存,一定爽死了……

  構不到周繼倫的床的妓女們紛紛咬手帕,既羨慕又嫉妒地望著艷紅的房門,多希望此刻正在淫叫的人是自己。

  兩人戰至晌午,最後還是在艷紅敗陣、嬌喊再也不行了的情況下不得已結束。

  事後,周繼倫神清氣爽地走出艷紅的房間,反倒是要求他留宿的艷紅懶洋洋地躺在床上,連下床送客的力氣也沒有。

  「唉呀,周公子,您這麼快就要回去了?」老鴇看見周繼倫連忙上前問候,唯恐怠慢了客人。

  「不早了,鄧姨,都已經過午了。」他從來沒在妓院待這麼晚過,說實話,還真有些不安。

  「說起來,這還是周公子頭一回在咱們這兒過夜,感覺很不賴吧!」老鴇的一雙眼睛,有意無意地往周繼倫兩股之間瞄,昨兒個夜裡艷紅的叫聲大家都聽見了,也羨慕得半死,連她都躍躍欲試呢!

  「不賴不賴,現在我是通體舒暢,渾身輕松得不得了。」周繼倫過人的地方不只在於他天生的本錢,還有他過人的精力,這讓許多女人為之瘋狂。

  「那您可得再多待幾宿,保證您不只通體舒暢,還會快樂似神仙。」老鴇的眼神飄呀飄,擺明了勾引周繼倫。可惜周繼倫對上了年紀的女人興趣缺缺,他還沒那麼變態,跟年紀可以當自己娘的女人相好。

  「我要回去了。」他巧妙閃躲老鴇的暗示。「賬單妳差人送到鋪子,我會請伙計將銀兩送來。」

  「好的,周公子,我送您到門口……」

  「不必了,鄧姨,我自個兒走。」萬一她再找借口暗示東暗示西,他可吃不消。

  「那我就不送了,您慢走。」老鴇是個聰明人,知道有些事死纏爛打也沒有用,只能說可惜了。

  周繼倫松了口氣,雖說他在房事上的能力享譽全京城,但老是被全城一些饑渴的女人追著跑可也不是什麼輕松的事,久了也會覺得吃力。

  「怡紅院」是全京城最大的妓院,樓高三層、呈井字型,想從最裡頭的廂房走到大門得穿越中庭,那兒通常也是最會發生事端的地方,因為有些妓女或恩客們會倚在走廊的欄桿上透氣,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事時有發生,妓院方面也防不勝防,客人得自己多小心,以免莫名其妙遭到飛來橫禍,到時有理都說不清。

  周繼倫自恃是這地方的常客,熟門熟路,曉得靠哪兒走比較安全,況且現在是大白天,妓院裡的男客幾乎都走光,只有極少數像他一樣的風流人物還留在妓院。

  他大剌剌地由中庭的正中央往妓院門口走去,以為遠離兩邊的廂房就會沒事,未料他的頭頂竟傳來一陣爭吵聲,兩方人馬似乎在爭執什麼。

  周繼倫直覺地抬頭看向上方,哪知不看還好,看了以後嚇破膽,一個男人就這麼活生生被人推下樓,朝他頭頂的上方掉落。

  「嚇 !」他眼捷手快閃到一邊,墜樓的男人當場摔成重傷,不死已經算是萬幸。

  他驚魂未定地看著在地上哀號的男子,腦海裡浮現出呂仙人的話——他若在女人的床上過夜,必走衰運,心頭不由得一驚。

  不會吧?這麼准。他第一次在女人床上過夜,就差點被天上掉下來的人砸到,他要是再慢一步,此刻躺在地上哀號的人恐怕就是自己,他也別想再繼續風流快活。

  ……不妙……不妙!他得趕快去找呂仙人才是,就怕他再拖延下去,還會遇上更多不好的事。

  「天啊,這是怎麼回事兒? 」老鴇獲知消息後尖叫。「周公子,您還好吧,有沒有傷著您?」

  老鴇趁著安慰周繼倫的時候上下其手,硬吃他豆腐,他心慌意亂地把她推開,只想趕快找到呂仙人消災解難。

  「周公子——」老鴇在他身後大叫,難忘手掌心的觸感,他的那話兒……可真大,難怪艷紅要春心蕩漾了。

  「鄧姨,這人快要死了。」

  「什麼?」老鴇又尖叫。「還不快去請大夫!」

  妓院這廂忙著處理突發的意外,周繼倫那頭也沒閒著,一樣是十萬火急。

  「呂仙人——」

  「周公子,你又犯色戒了。」

  周繼倫才剛踏進呂仙人的命相館,呂仙人便看出他出了這方面的問題,功力著實驚人。

  「呂仙人,您怎麼知道我犯了色戒?」敢情他臉上寫了「剛從妓院出來」幾個大字,他才有辦法猜得這麼准。

  「看你的面相就知道。」一臉縱欲過度再加上一臉衰相,想不倒霉都難。

  「我昨夜沒聽您的吩咐在妓院過夜,今兒個早上差點被樓上掉下來的客人壓死。」想起方才經歷過的驚魂,周繼倫就心有余悸,直呼下回不敢了。

  「所以老夫才要你不能在女人的床上過夜。」呂仙人點頭。「今年是你的本命年,本來就得比平常還更需要小心謹慎,加上你特殊的命格……」

  呂仙人掐指一算,突然間喊了聲:「不好!」聽得周繼倫的心髒差點沒裂成兩半,天曉得他剛剛已經被驚嚇過一次了。

  「什麼事不好?」別告訴他出門會被馬車撞,他幾個月前才丟掉一匹上等好馬,至今還尋不回來。

  「老夫細算了周公子的流月,本命年本來就多凶月,其中又以這個月最凶。」

  晴天霹靂。

  遇著十二年一輪的本命年已經夠倒霉了,現在又碰上大凶月,他還要不要活?

  「今兒個才初二,你就差點死於非命,再這麼下去,我怕你過不了這個月。」

  旱天雷連打二回。

  本命年、大凶月、接下來還有彷佛看不到盡頭的一連串凶日,他的人生從未如此悲慘。

  「可有化解的辦法?」周繼倫急的。

  「只要不近女色,應該就可以躲過此劫數,這個月你切記不要再碰任何女人,或在女人的床上過夜。」他就是不聽他的勸告,才會差點發生憾事,幸虧他福大命大,沒真的被壓死,這完全都是托他的命格之福。

  「可是仙人您也知道,我無法一日沒有女人。」要他不在女人的床上過夜可以,要他禁欲則有些困難,他怕還沒遭到橫禍,就先氣血逆流而亡。

  「如果你想活命非禁欲不可,不過才短短一個月,周公子定要想法子忍下來。」呂仙人回道。

  周繼倫的命格相當奇特,大富大貴一輩子不愁吃穿之命,桃花多到剪都剪不完,這樣的好命打著燈籠都找不著。另一方面,他會有那麼多桃花卻又是因為他天生的能力作祟,他曾嘗試作法抑制周繼倫高漲的欲火,但無論他擺什麼陣都無效,他的命格就是有這方面的缺陷,再高明的術士也改變不了他的命運。

  「怎麼辦?」周繼倫煩惱到臉都垮下來。「難道我真的沒救了嗎?」橫豎都是死,不如死在牡丹花下還比較痛快。

  「如果法術無效也只好仰賴大夫,依老夫看,周公子你還是去求大夫診治算了。」這才是根本的解決方法。

  「不行啊,呂仙人,這太丟臉了。」周繼倫斷然拒絕。「我在京城好歹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萬一給人知道了我為這種事情求醫,會被人恥笑一輩子。」況且他平日因為太有女人緣,已經招來不少嫉妒,這些人可不會放過任何取笑他的機會。

  「周公子可以到外地求醫,如此一來,就不會有人知道你找大夫的事。」呂仙人建議,周繼倫聞言頓了一下,低下頭認真思考他的提議。

  嗯……呂仙人這話有道理,京城人多口雜,就算他隱藏得再好,也難保不會有人看見,此事到時若被拿來大肆宣傳,他可吃不消。

  「您說得有理。」他也覺得這個計劃可行。「不過一時半刻,我實在想不出有哪位外地的大夫可以求治,呂仙人,您曉得哪個地方有高明的大夫嗎?」

  「周公子,您可聽說過『羅新鎮』?」呂仙人問。

  「羅新鎮?」周繼倫愣了一下。「我沒聽說過這個地方。」

  「老夫曾經去過那裡。」呂仙人點頭。「那座鎮是風水寶地,依山傍水,地理位置非常好,日後倘若出了什麼大人物,也不稀奇。」

  「這座鎮跟我們現在談論的話題有什麼關系?」周繼倫一臉疑問,這根本八竿子打不著邊。

  「關系很大。」呂仙人回道。「因為周公子您要找的大夫就住在那個鎮上。」

  「咦?」

  「羅新鎮上有一間名叫『回春堂』的醫館,方圓百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呂仙人解釋。「據說京城裡也有不少大人物特別前去看病,都對她們的醫術贊譽有加。」

  聽起來還滿令人期待的,全京城的醫館藥鋪,加起來少說也有上百家,自家地盤不照顧,卻跑到一個鳥不拉屎的小鎮去求診,這座醫館的大夫,必定有過人之處。

  「想必是行醫多年的老大夫吧,才會如此聲名遠播。」周繼倫猜測。

  「不,是三位年輕的姊妹。」呂仙人搖搖手,想當初聽見這件事時他也一樣驚訝,表情跟周繼倫一模一樣。

  「三位……年輕的姊妹?」周繼倫一時還不能會意,表情愣得跟木頭人一樣。

  呂仙人點點頭,表示他沒聽錯,就是三位年輕的姊妹。

  「女大夫?」這成什麼體統,女人也能為人醫病?在他狹隘的認知裡,女人只能當產婆。

  「你別瞧不起女人,多少男人因為宿疾不得不去求她們,聽說她們能醫治各種疑難雜症,所以我想抑制陽火這方面,應該也沒有問題。」

  周繼倫就是體內陽火過旺,才會忍不住沖動一天到晚和女人燕好,不過這在男人間稱不上毛病,反而是一種人人羨慕的天賦,有多少男人想要旺都旺不起來呢!就他一個人得天獨厚。

  「你只需要禁欲一個月,只要躲過這個月,以後還是能夠跟女人燕好,只要不在女人床上過夜就行。」呂仙人又勸他。

  周繼倫原本就不想找大夫,聽見大夫是女的更是興趣缺缺,完全提不起勁兒。

  「『回春堂』是一座特殊的醫館,不但抓藥治病,也收病患,我看你就在那兒住滿一個月,等過了這個月再回來。」呂大夫越說越帶勁,周繼倫越聽越沒勁,給女大夫治病已經夠糟了,還要在那地方待上一個月,說什麼他都不干。

  「周公子,你覺得老夫的提議怎麼樣?」唱了半天的獨角戲,呂仙人終於要求給個答案。

  很爛。

  但周繼倫不敢得罪呂仙人,只得頻頻點頭說不錯。

  「你也許不滿意老夫的安排,但這是當前唯一可行的辦法。京城的女人如狼似虎,你又聲名遠播,想要安然度過這個月,恐怕是難上加難。」呂仙人苦口婆心,然而周繼倫提不起勁就是提不起勁,他再用力勸告也一樣。

  「嗯……我會認真考慮。」他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內心一點都不想去那個叫什麼「羅新鎮」的鬼地方,一聽就知道是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小鎮,搞不好連間象樣的客棧都沒有。

  「好吧,那就隨周公子的意了。」該說的他都已經說了,他沒意願,他也沒辦法。

  「謝謝呂仙人。」周繼倫掏出銀兩要給呂仙人,被呂仙人婉拒,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他不過說了一番他不想聽的話,不能平白收錢。

  這也是周繼倫對呂仙人深信不疑的原因之一,算命算得准又不貪財。

  「那麼,我先告辭了。」

  「不送。」

  告別了呂仙人,周繼倫有種自己白跑一趟的感覺,呂仙人根本沒有幫到他任何忙,只要他去看大夫,想辦法抑制陽火。

  抑制陽火,開玩笑!這可是他最驕傲的本錢,陽火給去了他就無法抬頭,走路再也無法虎虎生風,說什麼都不能干這種傻事。不過,呂仙人也說過,他這個月帶死符,若再近女色必死無疑,這該怎麼辦才好?總要設法解決……

  周繼倫想來想去,實在想不到方法,正煩惱之際,不期然看到艷紅就站在前方的路邊,貌似在等他。

  「周公子。」她是在等他,昨天大戰一整夜,那美妙的滋味還留在她體內,好想重溫一次。

  「艷、艷紅?」他們不是才糾纏到晌午,現在太陽都還沒下山哩!她怎麼又來了?

  「周公子,艷紅是特地來等您的。」她故意扭動了一下細腰,風情萬種。

  「等、等我?」不會吧,他的行蹤這麼容易被掌握,這還得了?

  「我不收您的渡資費,請您再跟我回到床上去吧!這次我要關上房門大戰三天三夜,不許任何人進來。」什麼端茶的啦、送水的啦,統統滾出他們的兩人世界,她要一個人獨享他,直到他精盡人亡。

  「什麼,三天三夜?」他才不小心破戒一夜就差點死掉,她是想害他死三次嗎?

  「是啊,周公子。」艷紅走過去,柔若無骨地貼在他身上大膽磨蹭。「咱們快回家去吧,我房間都已經准備好了。」

  妓女口中所謂的家就是指妓院,她已經布下天羅地網准備捕捉他,看他往哪裡逃。

  「可是——」

  「放開他,賤人!周公子才不會跟妳走,他是我的!」

  艷紅正要施展媚功,不曉得打哪兒跑出來一個女人,跟她搶周繼倫。

  「妳是……」周繼倫瞪大眼看著年輕婦人,心想這不是前幾天和他相好的俏寡婦嗎,怎麼也出現了?

  「周公子,是我,青兒。」俏寡婦那股騷勁兒可不輸艷紅,眼神很會勾人。「咱們前幾天才剛相好過,可別說你忘了奴家。」她邊說邊瞄周繼倫長袍底下那令人春心蕩漾的厚實本錢,多少個夜裡她睡不著,淨想念他那根大棒,今天終於鼓起勇氣來要人了。

  「呃,我……」周繼倫退後一步看看艷紅,再看看突然冒出來的俏寡婦,心裡想該怎麼逃。

  「妳這不要臉的賤貨,周公子是我的,妳休想跟我搶!」要說搶男人,艷紅可不會輸人,兩手拉住周繼倫的右手臂,就要把他拖走。

  「妳別想獨占周公子,他是我的,我誰都不讓!」俏寡婦眼捷手快拉住周繼倫的左手臂,誓言跟艷紅搶到底絕不退讓。

  「周公子是我的!」

  「周公子才是我的!」

  兩個女人當街展開一場搶人大戰,始作俑者的周繼倫一會兒被拉到左邊,一會兒被拉到右邊,手都快被扯斷了。

  「妳們統統給我住手!」他用力甩開艷紅和俏寡婦,對於這荒謬的狀況不堪其擾。

  「周公子!」

  「周公子!」

  兩個女人皆委屈地看著他,但最委屈的是他自己,就算他是種馬,也有自由選擇母馬的權利吧!

  「妳們兩個人,我都不要——」

  「看,周公子在那邊呢,咱們快過去!」

  他已經夠煩了,這個時候又冒出幾個女人指著他興奮地尖叫。

  他認出其中一個女人上個月初一和他上床,另一個則是十五,初一十五全都碰頭了,下一個出場的人會是誰?不會是端午節和他在草叢幽會的佳人吧?越想越恐怖。

  「周公子!」

  咚隆隆 !

  一群女子宛如捕狗大隊朝他跑來,他不想當落跑的野狗,但這個時候不跑實在不行,他不想被抓去冬令進補。

  「失陪!」周繼倫二話不說腳底抹油落跑,唯恐落在那一群饑渴的女人手上被生吞活剝,連骨頭都不剩。

  「周公子,您怎麼跑了呢?周公子!」

  咚隆隆 !

  原本那群女人外加艷紅、俏寡婦全都追著周繼倫的屁股後面跑,荒謬的場景,令人搖頭。

  周繼倫比任何人都無奈,他的性能力這麼強又不是他的錯,他也很想稍稍壓制啊……對了!

  他跑著跑著,突然急轉彎,從小巷道直接穿越大馬路,再轉個彎回到呂仙人的命相館。

  「呂仙人!」他跑進命相館迅速把門關上,背靠在門板上喘息。「呼呼……」他跑得快斷氣了。

  「周公子?」怎麼回事,這般狼狽……

  「我接受你的提議,快告訴我『回春堂』怎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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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偌大的內院空蕩蕩,除了她們三姊妹和偶爾來幫忙的工人穿梭走動,其余一只蒼蠅也沒有。… … 無聊透頂。花橙蕾坐在廂房外面的矮欄桿上狂打呵欠,不久之前她還在這些房間進進出出,幫病患看病。這些病患,好像彼此說好了似地要來一起來、要走一起走,害她忙得半死又閒得半死,簡直是折磨人嘛!

  花橙蕾又打一個呵欠,跳下欄桿往「回春堂」的正廳走去。花橙蒨正坐在櫃台的後頭記帳,鋪子裡連半個來抓藥的人都沒有,看樣子又是寂靜的一天。

  「唉!」她拉張椅子坐下來,大歎好無聊。

  「干嘛唉聲歎氣?」花橙蒨抬頭瞧了花橙蕾一眼,她看起來很沒精神。

  「因為病患全走光啦!」花橙蕾又歎氣。「我無事可做,無聊到快長虱子。」

  「沒事可做不會去幫橙藜嗎?」花橙蒨一邊記帳,一邊說道。「她一個人要管理所有藥材,也夠辛苦了,身為妹妹,妳應該幫她分擔一些責任才對。」

  「是是是,我是該幫忙。」花橙蕾回道。「可每回我去幫二姊的時候,她總嫌我礙事,說我只會越幫越忙,還叫我閃一邊去。」

  「因為妳都在玩,難怪橙藜要趕妳。」花橙蒨不客氣地道出事實,花橙蕾不服氣地反駁。

  「我哪有玩?」冤枉。「二姊本來就霸道,雖然外表柔柔弱弱,看起來很好商量,其實比誰都還要固執霸道,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橙藜那是意志堅定,哪叫霸道?明明就是妳自己愛搗蛋,還怪她?」花橙蒨明顯偏心,至少花橙蕾一直這麼認為,因為一樣做壞事,每次挨罵的人一定都是自己,她二姊都沒事。

  「大姊最偏心了。」花橙蕾抱怨。「每次都罵我,只贊美二姊。」長姊如母,她大姊雖然不會潑婦罵街,但銳利的眼神和嚴肅的語氣比潑婦罵街還可怕,也更難對付。

  「橙藜確實比妳懂事多了。」花橙蒨萬分同意。「說起來,我雖然是『回春堂』的掌門人,但在醫理和藥草知識方面並不如她懂得多,她才是真正有資格掌管『回春堂』的人。」

  仔細分析「回春堂」三姊妹,各有各的長處。老大花橙蒨善於問診及施針,老三花橙蕾擅長用藥,老二花橙藜幾乎是全能的,除了問診、施針、用藥以外,並精通各類偏方,對藥草有豐富常識,是「回春堂」最重要的人物。只是她生性不喜歡出鋒頭,喜歡隱藏在背後,所以有些是她醫好的病例,她統統把功勞分給兩位姊妹,表面上好像老大、老三的醫術比較傑出,其實真正厲害的人是她,說她是醫界天才也不為過。

  「但誰叫我是長女,只好守著醫館。」花橙蒨淡淡的語調中透露出無奈,花橙蕾好奇地看著她大姊,她的確仍然是一貫平靜,但她可以感覺到其中的哀傷。

  「大姊,妳不喜歡『回春堂』 嗎?」她還以為她是最愛醫館的人呢,看來不是如此。

  「也不是不喜歡。」花橙蒨的眼光掃過偌大的廳堂,感覺很復雜。「只是一直守著這座醫館令我心浮氣躁,我想到別的地方,看更多的病人,精進醫術。」

  羅新鎮是座可愛的小鎮,民風純樸,居民和藹可親又團結,再也沒有比這裡更好的地方。但她總覺得人生在世,如果只是一直待在一個地方聽同樣的贊美,是無法有所長進的,這也是她一直想離開故鄉到外面游歷的原因。

  「其實大姊妳一直很有野心,真的不該守在這座小鎮。」花橙蕾真心認為花橙蒨待在羅新鎮是大材小用,憑她大姊的醫術和處理事情的手腕,沒有出去繞一圈才叫浪費,難怪她會郁卒。「不是我有野心,我只是希望能多看多聽,幫助更多的人。」她的野心說穿了很簡單,就是讓自己的視野更廣闊而已,倒沒花橙蕾說的那麼了不起。

  「如果大姊願意的話,可以將『回春堂』 交給我和二姊,自己出外旅行。」花橙蕾興致勃勃地建議道,惹來花橙蒨不以為然的一瞥。

  「如果是交給橙藜還可以,交給妳就免了,我怕我還沒走出鎮上,『回春堂』就被妳搞垮了,到時我要怎麼面對祖先的靈位?」四代祖先的靈位,橫著排可是很嚇人的,她不想一抬頭就看見祖先瞪著她,那太恐怖了。

  「討厭,大姊就只相信二姊,一點兒都不公平。」她也是很優秀的好不好,只要給她機會,一定會有一番作為… …

  「誰教妳老是這麼頑皮,我怎麼放得下心?」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德行,還敢抱怨她不公平。

  「我哪有頑皮?」完全誤會她了。「我只是比較活潑好動!」

  「是,妳活潑好動到讓我們受不了,現在妳趕快去幫橙藜的忙,不要再廢話了。」花橙蒨阻止她說下去,以免越扯越多。花橙蕾心不甘、情不願地轉身,嘴巴嘟嘟嚷嚷,總覺得自己好委屈,家人都誤會她了。她才剛要往內院走去,這時候門口傳來一陣車輪聲,接著就看見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停在醫館的門口,花橙蕾停下腳步,好奇地打量門口的馬車,心想又有哪個患了見不得人隱疾的暴發戶來找她們診治,瞧瞧那輛馬車,俗氣得半死,金子太多的話不會拿來給她打金煉,還塗金粉哩!

  盡管花橙蒨的想法也跟她小妹差不多,但表現更為沈穩,幾乎稱得上是面無表情。

  馬車後面的絲緞長簾很快地被推開,一位身穿白色錦袍的男子,在馬夫的協助下跳下馬車,男子手中並拎了個小箱子,跟馬夫交代幾句後,馬夫便把馬車駕走,獨留男子一個人站在門口。

  這位「有隱疾」的男子,不消說便是周繼倫,他上門求診了。

  他抬頭看頭頂黑底金字的招牌,雖說是鑲金,但金漆其實已經掉得差不多了,斑駁的門板亦透露出歲月,再加上昏暗的廳堂和占滿整座牆的藥櫃,周繼倫說有多不想進去就有多不想進去。不是他要抱怨,這麼破舊的醫館真的會有好大夫嗎?該不會他風塵僕僕趕了八百裡路來到這座名不見經傳的小鎮,結果只看見醫術不良的蒙古大夫,倘若如此,那可真會氣死人,枉費他如此相信呂仙人。

  周繼倫邊打量招牌,邊留意四周的環境,這時才想到剛剛打發馬夫回去是個天大的錯誤,他應該等摸清了這座醫館的底細,再決定要不要留下來。他痛罵自己,一邊走進「回春堂」,想起呂仙人曾經跟他說過,這座醫館是由三位年輕的姊妹經營,這讓他更不安。

  他不曉得呂仙人對「年輕」兩個字是怎麼想,說不定白發蒼蒼的女人他也覺得年輕,畢竟他自個兒的年紀也不小了,也是滿頭白發。

  就算三姊妹真的很年輕,也肯定長得很丑嫁不出去。試想,會有哪個年輕女孩子整日跟藥草針灸為伍?如果不是自己本身的條件太差,根本不需要學醫,想辦法把自己嫁出去就好了嘛!

  周繼倫越想越毛,丑女人一個就夠瞧了,還一次來三個,他這個月剩下的日子該怎麼度過哦!想到就心煩。

  拖著沉重無比的腳步,周繼倫總算是走進「回春堂」

  「請問!」他第一眼看見站在櫃台後方的花橙蒨就呆住了,這女孩長得可真美,那清新優雅的氣質,京城那些庸脂俗粉根本不能相比,小小的羅新鎮竟也有如此上等的貨色?周繼倫可以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氣血開始運行,心想他完了,他才剛到這個地方身體就開始放肆,這裡是醫館,可不是什麼不正經的地方,自己可得忍著點。

  「公子有何貴干?」花橙蒨打量他微微發紅的臉色,看得出他正在忍耐,至於為什麼忍耐,要問診了以後才知道。

  「我、我是來看病的。」他猜想花橙蒨應該是在醫館打雜的女伙計,萬萬想不到她就是大夫。

  「我看你站得直挺挺的,有什麼毛病?」花橙蕾終於再也忍不住好奇,走過去瞧個仔細。

  周繼倫聞言轉身,看見花橙蕾時又是一驚,怎麼這座醫館的女僕一個長得比一個漂亮,站在櫃台後方那位端莊優雅,眼前的女孩則如同仙子般靈巧可愛。

  這下子周繼倫更覺得人生無望,他是來看病,不是來加重病情的,兩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光站著就可以引誘他,是要叫他怎樣,這是不是該立刻轉身逃跑?

  周繼倫覺得老天爺既對他殘忍、又對他仁慈,他才在煩惱要和丑女共度一個月,就送來兩個美女讓他欣賞個夠,問題是他又不能碰,著實折磨他。

  忍著椎心的痛楚,周繼倫這次是豁出去了,不管再怎麼難受他都得忍耐,總比遭橫禍而死好。他是這麼想,問題是事情沒有他想象中順利。他一踏進大廳時,花橙蕾就覺得他的身影很熟悉,再仔細端詳他的臉,她終於可以肯定!

  「你你你!」她手指著周繼倫大叫,誇張的表情引起花橙蒨的注意。

  「妳認識他?」到底是姊妹,花橙蒨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對勁兒。

  「他就是那個登徒子!」錯不了,就是他!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終於讓她給找到人了。

  「哪個登徒子?」話說得不清不楚的,神仙才有辦法知道。

  「就是上回嵐兒被綁架,我趕去京城途中遇到的登徒子啊,就是他!」花橙蕾指證歷歷,聽得花橙蒨大皺眉頭,周繼倫大喊冤枉。

  「我是登徒子?」周繼倫手指向自己,一臉莫名其妙。

  「不是你還有誰?」花橙蕾恨恨地看著他。「你可別想耍賴。」他那張可僧的臉她到死都記得,絕不會弄錯。

  「姑娘!」

  「別想狡辯,我有證據。」花橙蕾匆匆忙忙跑進內院,回自個兒的房間翻箱倒櫃一番後,拿出一條猩紅色的手帕,直奔大廳。

  周繼倫從頭到尾就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被人指為登徒子就已經夠倒霉了,還說有證據。笑話!他能留什麼證據給她?女人的肚兜嗎… …

  「這是你掉的東西,別說你不認得這條手帕!」結果不是肚兜,但很接近了,是一條猩紅色的手帕,上頭還繡著「荷香」兩個字,是個女人的名字。

  「這下子看你還有什麼話說?」花橙蕾將手帕塞進周繼倫手中,他拿起來左翻翻、右看看,對於手帕上的名字有些陌生,恐怕不是常跟他廝混的女人 …

  「嗯?」花橙蕾的下巴抬得高高的,眼睛瞪得大大地看著他,這神氣的表情,他似乎在哪裡見過… … 啊,他想起來了!

  「原來妳就是- 」

  「沒錯,就是我。」花橙蕾的口氣一如她的表情般凶悍。

  冤家路窄。周繼倫萬萬沒想到,竟會在這座距離京城八百裡遠的偏遠小鎮,遇見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相見的仇家,只能說,呂仙人算命算得太准了,他今年果然是流年不利。

  這事兒要從幾個月前說起,幾個月前他因為在那方面的能力太有名,有不少良家婦女藉由各種管道,表達想跟他一度春宵的意願,其中又屬一位名叫「荷香」的女人最積極,三番兩次來信催促,非要跟他見面不可。想當然耳,這絕不會是單純的泡茶聊天,對方最終目的就是想和他上床,領教他的床上功夫。

  坦白說,他沒什麼興趣。一來,他平時要什麼女人,就有什麼女人,沒所謂玩膩了的問題;二來,和良家婦女來往太麻煩,萬一被嫉妒的丈夫發現,吃不完兜著走便罷,有時用錢還擺不平,所以他能少碰便盡量少碰,除非那天他中意的女人全都被人包了或另有奸情,否則他不碰已婚婦女,盡可能減少麻煩。

  那天,活該他倒霉。

  跟他老相好的秋萍另有恩客,平時守在家門口的思春少女們不見半個人影,他百般無聊,又欲火焚身,這時瞧見桌上那迭厚厚的情書,才想起還有一位名叫「荷香」的女子獨守空閨,等著他前去給她安慰。

  他拿起最上面那一封信拆開來看,內容果然又是情意纏綿,處處見深意,他當然不會不懂得信中的暗示,也早有心理准備此番前去肯定得獻身了。他瞄了一下約定的日子,竟然就是拆信的那天,於是急急忙忙拿起信,到馬廄去挑了一匹腳程最快的馬,一路狂奔到佳人指定的幽會地點。佳人果然很急,話說不到兩句就上床辦事去了,一番雲雨之後,她對他的表現滿意得不得了,離別時特別贈送羅帕聊表心意。他將手帕隨意塞進腰帶,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收到類似的手帕。繡名字還算是正常的,他還收過繡「你好棒」,甚至還有繡春宮圖的。女人在那方面的創意,男人想都想象不到,要不是他親身經歷,根本不相信那些看似溫良恭儉讓的良家婦女,竟有如此淫蕩的一面。

  總之,對方爽、他也爽,皆大歡喜。

  他用一個很帥的姿勢跳上馬,通常雲雨後他的精神都會特別好,真正做到采陰補陽。這會兒,他已經神采奕奕驅馬回家了。

  由於他們幽會的地點選在距離京城五十裡的郊外,回程得花點時間,他想反正也不急,於是就放慢速度欣賞風景了。

  說是欣賞風景其實是在反省,他明明就規定自己不能跟已婚婦女亂來,卻又時常破戒,再這樣下去,恐怕會惹事端,真的要好好檢討一下。

  周繼倫因為想得太入迷了,沒注意到前方有人騎馬迎面而來,一邊狂奔,一邊大喊:「危險,快讓開!」他在千鈞一發之際回神,勒緊韁繩和迎面沖來的冒失鬼閃身,他身下的母馬盡管乖巧,還是被嚇到在原地猛踏步,他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勉強安撫母馬。

  「可惡!」他越想越不甘心,決定追上前方的冒失鬼,好好教導他什麼叫做禮貌,他可不是好惹的。

  周繼倫不只騎女人行,騎馬更是一把罩。只見他輕踢馬腹,母馬立刻往前奔馳,不一會兒的功夫便追上那個差點撞到他的冒失鬼。

  「喂,小子,你給我停下來!」他要討回公道。

  前方騎士根本充耳不聞,繼續策馬狂奔,這可氣壞了周繼倫。

  這個混蛋,未免也太囂張了。

  周繼倫發誓非教訓他不可,看他的背影,應該是個年紀很輕的小伙子,只有這種年紀的年輕人才不怕死。

  既然用嘴巴說的沒用,干脆直接動手。

  周繼倫再用力踢了一下馬腹,母馬加快速度與騎士並行。

  「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停下來。」他實在不想做半路斕截這麼危險的事,但如果沒有別的選擇,他也只好做了。

  對方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警告,周繼倫只好伸手勒住他的韁繩,強迫他停下來。花橙蕾沒料到他會強行把她的馬拉住,整個人因為沖力差點飛出去,最後還是靠她優越的平衡戚,才勉強沒有落馬。花橙蕾嚇呆了,不要說她沒聽見他在喊她,她連他什麼時候追上來都不知道,更何況他還強拉她的韁繩。

  周繼倫跳下馬,手握住她的韁繩,不耐煩地喊了聲:「下馬!」

  花橙蕾驚魂未定,手撫著胸口不停喘氣,腦中不斷升起萬一她墜馬的畫面。

  「可惡,都到了這個關頭還不肯認錯,看我怎麼對付你!」周繼倫決心好好教訓花橙蕾一頓,既然他打死不肯下馬,他就用抱的,看他怎麼逃。

  將花橙蕾抱在臂裡,周繼倫發現這名小伙子很輕,根本沒幾兩重,不是發育不良就是年紀很小,頂多十一、二歲,才會抱起來沒什麼分量。

  他正納悶,大人怎麼敢放任一個小孩子單獨騎馬?花橙蕾這時才如夢初醒,意識到自己正躺在一個男人的手臂中,於是急忙出聲。

  「你干什麼?」可惡的男人,竟敢亂抱她。

  「妳、妳是女的?」聽見她的聲音,周繼倫嚇一跳,她明明就做男人打扮。

  「要不然呢?」花橙蕾氣憤地反駁。

  周繼倫萬萬沒想到,自己想要教訓的小伙子竟是個女的,而且長得非常清秀漂亮,一雙水靈的大眼任何男人看了都要心動,此刻他就心動不已…

  「登徒子,立刻放我下來!」花橙蕾吼道。只可惜她太凶悍,長相雖然甜美動人,但其實是只母老虎,光聽她的吼聲就知道。

  周繼倫連忙把她放下來,反問她。

  「誰是登徒子?」莫要含血噴人。「我只是太驚訝了,沒想到像瘋子一樣騎馬的小伙子會是個女人。」

  瘋子… …

  「我是在趕路,笨蛋!」他才是莫名其妙拉人下馬的冒失鬼,還有臉說她。

  笨蛋… …

  「趕路就可以不管他人死活嗎?」周繼倫想到就有氣。「我剛剛差點落馬!」

  「所以我才會要你讓路啊!」她理直氣壯地反駁。「是你自己耳聾沒聽清楚,休想把責任推給我!」她才不買帳。

  聽見她的話,周繼倫覺得很不可思議,這是什麼歪理?

  「沒想到妳長相那麼甜美,實際上卻是個女無賴,明明就是妳自己的錯,還好意思指責別人。」他算是開了眼界。

  「明明是你自己耳背,我喊得那麼大聲,連死人都可以給喊活了,唯獨你一個人聽不見!」心不在焉要怪誰?怯!

  「妳這說的是什麼話?」簡直會氣死人。「如果妳不要策馬狂奔的話,就不會發生危險。」

  「我都說了,我在趕路,你還要怎麼樣?」不講理的臭男人,她跟他拚了。

  「妳這個刁蠻的女人 … 」

  「你這個無聊的登徒子… … 」

  兩個人卯起來大吵特吵,雙方皆無暇注意到各自的坐騎,正趁著主人吵架的時候,拚命向對方示好。

  周繼倫的母馬正值發情期,花橙蕾的公馬則是天天都發情。母馬在發情期會變得毛躁不安很容易受驚嚇,花橙蕾因為越說越激動,沒注意到腳下有小石子,不小心踩到石子差點滑跤放聲尖叫,嚇壞了棲息在林間的飛鳥,牠們匆匆飛離樹梢,林間飛鳥又嚇壞了正值發情期的母馬,只見牠揚起前蹄,飛奔而去。公馬見母馬跑了,也跟在母馬的屁股後面狂奔,兩匹馬就這麼丟下主人自己快活,從此海角天涯,永不相見。

  周繼倫和花橙蕾不約而同看往馬匹逃走的方向,兩人之間出現短暫的寧靜。是休兵嗎?不,不是,他們並未休兵,而是… …

  「都是你害我的馬兒跑了,你要賠我!」花橙蕾首先發難。

  「只有妳的馬跑了嗎?我的馬也跑了!」他才想找人賠哩,剛好她在,就拿她抵債。

  兩人怒目相視,從幾個月前瞪到幾個月後,從京城郊區瞪到距離京城八百裡遠的羅新鎮,兩個人越瞪越狠。

  「那時候的事不能怪我。」收起慘淡的回憶,周繼倫為自己辯解。「當時要不是妳突然尖叫,我的馬也不會跑,妳害我走了好久的路才回到京城。」

  「該喊冤的人是我才對吧!」花橙蕾跳腳。「是你的馬勾引我的馬,我的馬才跟著跑的!」

  「誰叫妳的馬這麼好色,一看見母馬就發情,說起來妳才是登徒子!」對喔,他才是吃虧的那個人,憑什麼挨罵?

  「你胡說什麼?」這個男人真像土匪,白布硬要染成黑布。「是你先抱我,然後你的馬又勾引我的馬,你才是真正的登徒子!」兩個人眼看著又要吵起來,花橙情被吵到頭痛,不得已只好中途插嘴。

  「橙蕾,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花橙蒨轉頭問小妹。花橙蕾只得把事情發生的經過說一次,花橙蒨聽清楚以後終於了解整件事的原委。

  「我懂了,那個時候妳說遇見登徒子,原來是指這件事,我還以為妳遭人輕薄了。」結果是不小心被抱了一下,不算什麼嘛!

  「這就已經很嚴重了!」花橙蕾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大姊,她一臉沒事的模樣。

  「我可是因為他,走了好久的路才找到柳府,抵達柳府的時候嵐兒已經被人綁走了,這一切都是他害的。」罪魁禍首!

  「誰叫妳愛逞強?」他是不知道什麼柳府啦、嵐兒啦,但別把他說得像個大惡人,他可不是。

  「那時我也提議過要護送妳,是妳自己拒絕的。」好歹他在京城也算是聞人,這點起碼的風度,他還是有的。

  「被你護送豈不是更糟?」她沒那麼笨。「你看起來就是一副色迷迷的樣子。」

  「我色迷迷?」這次換周繼倫跳腳。「妳才是母老虎呢,誰遇見妳誰倒霉!」

  兩個人眼看著又要開戰,花橙蒨不得不介入。「請兩位保持冷靜,這兒是醫館,需要安靜。」花橙蒨皺眉。花橙蕾和周繼倫兩個人先是互瞪,然後各自掉頭冷哼。

  討厭的家伙!

  凶悍的女人!

  花橙蒨見狀歎氣。

  「我瞧公子的臉色紅潤,健康方面應該沒有什麼問題,莫非有什麼隱疾?」花橙情一下就說出重點,嚇了周繼倫一跳,神色頗不自在地反問。

  「妳、妳何以判斷我有隱疾?」不會吧,隔著厚厚一層長袍她也能看得出來,是他的本錢的確太雄厚,還是她有開天眼?太不可思議了。

  「會來向咱們求醫的公子哥兒,十個有八個都有見不得人的毛病,咱們早就習慣了。」笨蛋,這哪還用得著看啊,光用想的就想得出來。

  花橙蕾冷哼。

  「誰有見不得人的毛病啊?」這小妞說話真會氣死人。「我的身體好得很,壯得跟條牛一樣!」

  是啦是啦!若單以體格來看,他是高大英挺、虎背熊腰沒有錯,但扒光衣服以後可就不一定了。

  「好啊,那你倒是說說看,你為什麼來我們這裡?不是看病,難不成是探病,不巧得很,現在醫館裡所有病患都走光了,沒有半個病人可讓你探望!」花橙蕾存心和周繼倫過不去,說話又酸又尖銳,再度引來周繼倫的瞪視。

  花橙蕾也不是好惹的,再度反瞪回去。

  這個臭娘兒們…  …

  這個死混蛋… …

  「好了好了,別吵了。」這裡是醫館不是武術館,要吵架去別的地方。「公子,請你把手伸出來,我幫你把脈。」

  「把脈?」周繼倫驚訝到說不出話來,她不就是一個女伙計嗎,居然也敢說要為他把脈?這家醫館是怎麼回事… …

  「呆子,我大姊就是大夫,我也是。」花橙蕾見怪不怪地罵人,原因無他,這些死男人都太欠修理了,好像女人就該在家裡縫衣燒飯,有特殊想法或技能就犯天條,表情一個比一個呆,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真受不了。

  「這麼說來,妳們就是… 」周繼倫的表情的確很呆,臉色也很不好。

  「傳說中的三姊妹。」花橙蕾點頭,早習慣了外頭的流言,把她們說得像有三頭六臂似的,她們沒那麼厲害。這下子周繼倫是完全呆住了,她們根本不像他想的那樣,是嫁不出去的丑女,相反地還美若天仙,而且完全不同類型。

  「公子!」

  「敝姓周,周繼倫。」他仍無法回神。「周公的周,繼承的繼,倫理的倫。」

  繼承周公之常倫,好名字,跟他的實際表現好像完全相反嘛!

  花橙蕾撇撇嘴,一再表現她對周繼倫的不屑,現在連人家的名字都嫌棄。

  「喂,妳那是什麼表情?」一副欠扁的樣子。

  「沒什麼呀!」花橙蕾眨眨眼。「只是覺得你爹真會取名字,如此而已。」

  她掩嘴偷笑的模樣,說明了她的想法可沒那麼簡單,氣壞了周繼倫。

  「妳!」

  「周公子,請把你的手伸出來。」花橙情重重歎氣,不曉得該拿他們怎麼辦。

  周繼倫一面瞪花橙蕾,一面伸出手臂,花橙蕾則是若無其事地做鬼臉,完全不把他的怒氣當一回事。

  花橙蒨仔細量了一下周繼倫的脈搏,確定他的身體狀況跟她想的沒有錯,他確實有那方面的困擾。

  「周公子,你來咱們醫館的目的,是不是想抑制房事上的需求?」果然是腎火過亢,絕對沒有錯。

  「呃… 」周繼倫聞言嚇一跳,一方面佩服花橙蒨把脈之精准,一方面驚訝這麼難為情的話她竟能面不改色地說出口,對她不由得另眼相待。

  「還說自己不是色鬼?」另一方面,花橙蕾卻是冷嘲熱諷。「一般男人最怕那話兒不爭氣,你卻是索求無度,還得上門請咱們幫忙,從頭到尾就是一只大色狼。」還敢說她冤枉他。

  「妳這娘兒們-- … 」周繼倫氣得牙癢癢的,恨不得扒了花橙蕾的皮。

  「咱們不收你這個色鬼,你找別的醫館。」花橙蕾神氣巴拉地趕人。

  周繼倫很想說走就走,有什麼了不起?但考慮到他在京城的名聲實在太響亮,京城的大夫多數口風不緊,恐怕他早上才上門求診,下午便什麼丑事全給掀了出來,於是只得忍住。

  只要一個月,他只需要禁欲一個月,之後他愛怎麼玩就怎麼玩,不必再忍受這臭娘兒們的氣。

  「我沒時間找別的醫館,我只需忍過這個月就沒事了。」對,他趕了兩天的路才來到這裡,不能就這麼回去。

  「我看你一天都忍不下去,還一個月呢!」花橙蕾相當不給臉地道出事實,周繼倫的臉迅速脹紅,在心中大罵花橙蕾一萬回。花橙蕾雖然頑皮,可也是個出色的大夫,看得出他猙獰的表情之下,有一半是為了她,另一半是在忍熊熊的欲火,他體內的欲火還真不是普通的旺盛。

  周繼倫還在想該說什麼話反駁花橙蕾,花橙蒨已經先說話了。

  「公子為何一定要抑制欲火?」她不懂。「在我看來,你的身體堪稱健康,刻意抑制欲火並不會使你的身體變得更好,反倒會對你的健康造成不良影響。」不是個好主意。

  「我、我當然有我的理由。」周繼倫吞吞吐吐,有些話就是難說出口。

  「如果是不正當的理由,恕本醫館不能收留公子,咱們是清白正當的醫館,不想惹麻煩上身。」花橙蒨把話講得很白,周繼倫只覺得尷尬,看來不把事情全盤托出是不行了。

  周繼倫不得已只好講出呂仙人的預言,聽得花橙蒨眉心深鎖,花橙蕾哈哈大笑,差點沒笑破肚皮。

  「原來你除了好色以外,還這麼迷信,哈哈哈… 」她笑到彎腰掉眼淚,周繼倫則是臉紅到像關公,這該死的女人,完全不留口德。他猶豫該不該轉身走人,總好過呆呆站著讓人嘲笑,花橙蒨這時重重歎一口氣,轉頭跟她小妹吩咐道。

  「就由妳負責醫治周公子吧!」花橙蒨此話一出,同時嚇壞兩個人- 周繼倫和花橙蕾。

  「大姊,妳真的要收留他?」花橙蕾的眼珠子快要凸出來。

  「不但要收留他,還要由妳診治,從現在開始,他就歸妳負責。」花橙蒨把責任都分好了,引來花橙蕾疾聲抗議。

  「我不要!」誰要醫那個色鬼。

  「我也不要。」周繼倫也有話要說。「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大夫!」大夫會當面取笑病人和裝鬼臉嗎?這算哪門子大夫!

  花橙蒨原本平靜的表情因為周繼倫這一句話而風雲變色,原本平和的語氣瞬間變得跟冰塊一樣冷。

  「橙蕾是咱們三姊妹中最擅長用藥的,你如果想平安度過這個月,最好充分跟她合作。」

  「知、知道了。」周繼倫被花橙蒨的氣勢嚇到,不假思索地點頭。「我會充分跟她合作。」這個女人真厲害,長相端莊典雅,個性沈穩冷靜,可堅定的語氣和全身散發出來的氣勢卻不下於男人,讓人不由自主地照著她的意思走。

  「他想合作,我還不想跟他合作- 」

  「妳想讓爹蒙羞嗎?」花橙蒨狠狠瞪花橙蕾一眼,花橙蕾立刻閉嘴,不敢再多說什麼。

  只要是真正有需要幫助的病患,不管多教人難為情的病症都必須診治,這是爹臨終前的遺言,也是家訓,每一個人都得遵守。

  「好嘛,治就治!」花橙蕾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反正也好啦!正愁沒機會報仇,就拿他的身體玩玩,只要不把他玩死就行了吧?

  「周公子,你呢?」雖然他說過肯合作,但花橙蒨不放心,謹慎地再確認一次。

  「我還在想。」那臭娘兒們的表情,擺明了絕不讓他好過,他得仔細考慮,是要死於欲火或者她的摧殘之中,不能隨便下決定。

  「你最好想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永遠不要點頭。」花橙蕾乘勢來個下馬威,聽得周繼倫的太陽穴頻頻抽搐。

  還是打道回府好了,免得被折磨死…

  就在他即將陷入長考的時候,醫館外頭傳來一陣清晰的交談聲,聽得周繼倫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豎起來。

  「周公子真的在這兒嗎?」

  「我跟周府的僕人打聽過了,是這兒沒錯。」

  「啊!前面就是『回春堂』 ,咱們沒找錯地方!」

  說話的兩個女人,聽口音就知道是打從京城來的,他的老相好們,居然一路從京城追來這裡!

  「周公子!」

  「不用想了,我接受她的診治!」老天,哪個地方可以借他躲一躲,以他現在的狀況,可應付不了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

  「什麼?」花橙蕾瞪大眼睛。「你可真善變!」

  咻!

  花橙蕾話還沒說完,就被周繼倫連拉帶拖給帶到內院,花橙蒨瞄了醫館外頭一眼,立即明白他在躲什麼,大概在躲那兩個女人。

  「請問這兒是『回春堂』 嗎?」其中一位女子一踏進醫館便問。

  「是,妳們兩位是要求診嗎?」花橙蒨很快回話,嚇了女子一大跳。

  「呃… … 」女子後退一步打量花橙蒨,心想這女人長得可真美,大概是這座醫館的女僕之類的,居然還這麼神氣。「好啊,求診就求診。」輸人不輸陣,她也長得不差,拚了。

  「大夫在哪兒?我現在就要看病。」女子環看整座醫館,只瞧見花橙情,判定大夫不在,故意找碴。

  「我就是大夫。」花橙蒨知道女子心想什麼,處理的方式也很妙。

  「妳就是大夫?」兩名女子同聲疑問,眼珠子都快掉下來。

  「而且我不必把脈,就知道妳們有什麼毛病。」花橙蒨兩眼直直看著兩位女子,兩人被她的氣勢嚇著,不約而同往後倒退一步。

  「我、咱們有什麼毛病?」這個女人一定是亂說的,她才不是什麼大夫 --…

  「欲火過旺,整天想著男人。」花橙蒨不客氣地道出她們來羅新鎮的目的,嚇得兩人臉色脹紅,以為她有開天眼。

  「咱、咱們不看大夫了,失陪!」兩位女子逃之夭夭,唯恐再留下來連身分也被看穿,她們的身分可都見不得光。

  女子走後,花橙蒨蹙眉搖頭。

  這年頭,什麼光怪陸離的事情都會發生,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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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話說花橙蕾被周繼倫硬拉到內院,沒有往後頭的廂房走,而是躲在醫館大廳銜接內院的拱門後頭,隔著一層長布簾窺探醫館大廳內的一舉一動。周繼倫親眼看著花橙蒨用犀利的話語和冷靜的態度,打發那兩名女子,心中不由得贊賞她真厲害。

  「你干什麼鬼鬼祟祟- 」

  「噓!」

  花橙蕾才想問他為什麼把她拉進內院,周繼倫便趕緊比了個噤聲手勢,就怕她洩漏天機,那兩個女人還沒走呢!

  好不容易,那兩個女人終於走人,周繼倫直到親眼確認她們步出「回春堂」才松了一口氣… …

  「喂!」憋了許久,花橙蕾忍不住大吼。「你到底在躲什麼,你認識那兩個女人嗎?」

  周繼倫冷不防被她的吼聲嚇得跳起來,轉身皺眉抗議。「妳干嘛突然大叫?嚇死人。」他已經被那兩個女人嚇夠了,拜托別再嚇他。

  「我看你應該優先治療的是膽子,你的膽子簡直比老鼠還小。」隨便吼一、兩句也能嚇到臉色發白,不愧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沒救了。

  「妳這娘兒們的嘴巴還是這麼利,一點兒都不討喜。」女人說話就該輕輕柔柔、好聲好氣,她卻正好相反,態度比男人還凶殘。

  「我又不喜歡你,干嘛討你的歡心?」無聊。「在喜歡的人面前,我自然就會變得很討喜,不勞你費心。」

  「是嗎?」他斜眼打量她。「真難想象會有哪一個男人吃錯藥喜歡上妳,天曉得妳根本是只母夜叉。」

  很好,他又再度惹毛她,這次可不是整死他就算了,她會讓他知道什麼叫「死了還比較痛快」,等著瞧好了。

  「你如果不告訴我那兩個女人的身分,我是不會幫你治療的,更別提讓你留在醫館。」她使出殺手鋼,殺得周繼倫像雞一樣跳起來。

  「妳敢!」周繼倫威脅她。「妳大姊已經答應要收留我。」他看准了花橙蕾很怕花橙蒨,事實上也是。

  「我若堅持反對,我大姊也拿我沒轍,最後吃虧的人還是你,隨便你嘍!」

  花橙蕾其實也不是怕花橙蒨,而是相互尊重,他如果以為可以拿她大姊要挾她,可就大錯特錯。花橙蕾擺明了不吃他那一套,周繼倫盡管咬牙切齒,也不得不服輸。

  「那兩個女人我只認得一個,大約半個月前跟我有一腿,另一個我不認識,可能是聽信傳言跟著來的女人。」他從牙縫裡蹦出這一句話,外加扭曲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有多不甘願認輸。

  「哇!你還真不是普通的淫蕩,居然因為那方面的能力太強被大肆宣傳,你一定覺得很驕傲。」花橙蕾看似佩服,其實句句諷刺,周繼倫的臉都紅了起來。

  「妳以為我願意嗎?」可惡的女人,嘴巴利得跟刀子似的。「那些婦人外表看起來冰清玉潔,其實骨子裡比誰都淫蕩,一直追著我不放。」他也不知道是犯了什麼忌,惹來這一堆麻煩。

  「你還有臉說人家嗎?」花橙蕾冷哼。「自己跟已婚婦女有染,還把責任推給別人,到底還算不算男人?」單看那兩個女人的裝束,就知道她們已經成親,其中一個還生過小孩,他卻照吃不誤,品格爛得要死。

  徹底認輸。周繼倫此刻後悔不已,干嘛要招惹已婚婦人,根本是得不償失。花橙蕾看他懊悔的表情,不但不同情他,反而在心中做鬼臉罵他活該!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

  「我已經把那兩個女人的身分告訴妳,妳可以收留我了吧?」周繼倫這一生從沒像此刻這麼窩囊過,想到他就吐血。

  「不收!」花橙蕾斷然拒絕。「誰要收你這個大淫魔!」

  「妳剛剛明明說只要我說出那兩個女人的身分,妳就要幫我治療的!」周繼倫不可思議地看著花橙蕾,無法相信她竟然如此卑鄙。

  「說是這麼說,但是你這麼不挑嘴,如果放任你在鎮上游蕩豈不是太危險?我怕你會破壞我們鎮上的善良風俗,想想還是不要收留你比較好。」

  花橙蕾說得頭頭是道,表面上好像是為鎮上的居民著想,但周繼倫懷疑她故意整他,編出一些歪理刁難他。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周繼倫原本是想這麼大聲搖話的,但是只要一想到京城那些饑渴的女人,他就不寒而栗,豪氣干雲的話硬是給吞了回去,再也不敢囂張。

  「我答應妳不會在鎮上亂跑,盡可能待在醫館,這總行了吧!」他滿腹委屈,一讓步讓到幾成窩囊廢,花橙蕾還是不滿足。

  「你還要為上次那件事向我道歉。」她乘機反過來勒索,氣壞了周繼倫。

  「喂,妳不要得寸進尺。」他已經讓步讓到一個沒天良的地步,莫再欺負人。

  「你不想道歉也行。」花橙蕾聳肩。「那就請回吧!」啦啦啦 …

  花橙蕾心情好到在唱歌,周繼倫則是悲憤到想撞牆,這女人擺明了沒天良。

  「上次的事是我不對,請妳原諒我。」被人掐住脖子的滋味是如此苦澀,他認了。

  「看在你誠心道歉的分上,我就原諒你,收留你了。」花橙蕾在心裡偷笑,想想她也沒有損失,就留他下來當作解悶的玩具,她上回的仇還沒報呢!怎麼可以輕易放過他?

  「謝謝。」得到肯定的答案,周繼倫終於能松一口氣。

  「我帶你去你的房間。」真正應該感謝的人是她,平白獲得一個解悶的玩具。

  周繼倫壓根兒不曉得她心裡打的主意,只想好好在「回春堂」度過這個月,完全沒有想到還有更艱辛的命運在前面等著他。

  他跟在花橙蕾的背後走進用來安置病患的廂房,發現廂房的空間不大卻很干淨,看得出來有用心維護。

  「妳們經常像這樣收留陌生的病患?」打量廂房一圈後周繼倫問。

  「對。」花橙蕾點頭。「因為我爹教導我們三姊妹,只要是真正需要醫治的病患,都不能拒絕,所以經常收留陌生病患。」

  「可是這樣不是很危險嗎?」周繼倫不解。「妳們三個只是弱女子,萬一遇上江洋大盜或是搶匪那怎麼辦?」

  「不怕,咱們有親衛隊保護。」花橙蕾可一點都不擔心。

  「親衛隊?」哈玩意兒?

  「嗯。」花橙蕾點頭,悠閒得很。

  「我沒看到任何人呀!」周繼倫左顧右盼,連只小貓都沒看到,她八成是在吹牛。

  「他們平時都埋伏起來,需要用到他們的時候才會出現。」笨蛋,親衛隊又不是隨身保鑣,當然是必要時才派得上用場,有什麼好不相信的?

  周繼倫還是懷疑,花橙蕾懶得理他,他若敢對她亂來,到時他就會知道她們的親衛隊有多厲害。

  「我瞧你什麼也沒帶,有需要的話可以上街去買,咱們這座小鎮雖小,但什麼都有,不怕買不到東西。」花橙蕾打量他手中的小箱子,料定裡頭頂多裝了幾件衣服,拿來換洗都不夠,況且他還要待在鎮上一個月。

  「妳剛剛不是要我盡可能待在醫館,不要出去亂跑,這麼快就改變主意?」真不曉得她腦袋裡都想些什麼,前言不對後語。

  「等我開一帖藥下去,你就成了廢人,到時愛跑多遠就多跑遠,不怕你會危害咱們小鎮的善良風俗。」花橙蕾笑得很甜,周繼倫卻是看得冷汗直流,心情極端復雜。

  「欲火太旺是吧?沒問題!交給我就對了,我會負責熄滅你體內的欲火,保證從此以後再也旺不起來。」她甜美的笑容中不曉得怎麼搞的,竟流露出陰森的氣息,看得周繼倫的臉色越來越差,懷疑她想把他變成太監。

  「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花橙蕾怕自己會忍不住當著周繼倫的面哈哈大笑,端著一張正經的臉走出廂房,但一出廂房她就不行了。

  「哈哈哈哈… 」這個登徒子笨蛋… …

  唉喲,她太得意忘形了,得收斂點兒。

  撫平笑到幾近扭曲的臉頰,花橙蕾心想這真是太好玩了。古人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真的很有道理呢!

  次日,花橙蕾一大早就抱著一堆醫書猛讀,那用功的程度,連花橙蒨都嚇一跳。

  「難得妳這麼認真,一大早就在看醫書。」花橙蒨一邊走進鋪子,一邊好奇地看花橙蕾都看些什麼書,舉凡腎火過旺的書她都讀上了,算是相當有心。

  「沒辦法,誰要妳硬將那個登徒子塞給我,既然拒絕不了,只好下功夫,總不能壞了『回春堂』 的名聲。」她是很有心呀!昨兒個周繼倫聽見她要讓他「藥到欲除」時,他的臉色壞到像見鬼一樣,她如果沒化身為女羅剎好好修理他一番,怎麼對得起他?當然得多用功點兒了。

  想到又可以繼續整周繼倫出氣,花橙蕾的心情就好到快飛起來,看得花橙蒨不禁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錯誤。

  「妳這麼熱心很可疑哦!」知妹莫若姊,花橙蒨很了解她。「該不會又在打什麼壞主意了吧?」

  「我哪有打什麼壞主意?」花橙蕾連忙喊冤。「大姊妳想太多了!」

  越是喊冤,越是可疑,這下花橙蒨十足十可以確定花橙蕾一定想搞鬼。

  「拜托妳好好治療周公子,不要又頑皮。」花橙蒨拿她沒辦法,只求她乖一點兒,別又惹事。

  「沒問題,我一定盡我所能讓他抬不起頭來。」花橙蕾越說越想笑,一般男人恨不得那話兒昂頭挺胸,他卻要求垂頭喪氣,也算是一絕。

  「橙蕾!」花橙蒨看她忍著笑,警告她別真的笑出來,花橙蕾還是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 … 」真是笑死人了… …

  花橙蒨見狀搖頭,心想花橙蕾沒救了,怎麼叮嚀都不聽。不過周繼倫過於好色確實也欠人修理,把他交給花橙蕾治療應該會很適合,若真的不行她再接手也不遲,總得先試試看。

  「別玩過頭了。」她不放心地再囑咐花橙蕾一次,這次她乖乖點頭。

  「妳放心,我不會玩過頭的。」花橙蕾答應她會有分寸,雖不可靠,但花橙蒨也只能相信她了。

  花橙蒨隨後到內院去忙她的事,花橙蕾則是繼續翻醫書,看有沒有什麼藥方子可以拿來整周繼倫,才發現有關腎火方面的處方真不少,其中大部分是教人怎麼治療腎虧,抑制欲火的處方少之又少,這證明了周繼倫有多不正常,竟然連醫書都拿他沒轍。

  正陽散… … 六味回陽飲… … 四柱散… … 嘿嘿嘿,周繼倫這下你完了,等著瞧。

  花橙蕾拿起筆抄下醫書上的處方,邊抄邊微笑,害得廂房內的周繼倫噴嚏打個不停,頸後竄起一陣涼意。

  「哈… 哈啾!」怎麼突然覺得冷,該不會是著涼了吧?周繼倫邊揉鼻子邊奇怪,他怎麼莫名其妙打噴嚏,他平時身體壯得跟一頭牛似的,不容易著涼。煩,真想找個什麼事情來做,也好過像這樣躺在床上發呆。

  他雖不是勤奮工作的好青年,倒也不是整日游手好閒的富家公子,突然間閒下來什麼都不做,實在有些不習慣。

  周繼倫左翻右滾,怎樣都睡不著,干脆爬起來省得越躺頭越痛。

  他決定上街買東西,藉此打發時間。決定好了以後他下床穿鞋,卻不經意瞥見靠床的方角櫃上放著一本書,他好奇地走過去,拿起書隨意亂翻,翻開後才發現不妙。

  這… … 這不是唐伯虎的《風流絕暢圖》 嗎?前些日子才有徽派的刻工臨摹刻版付梓於世,沒想到他今日就能大飽眼福,真個是太幸運了。已經數日未近女色的周繼倫,原本就已經欲火高漲,不期然受此刺激,竟然就這麼噴出鼻血來。糟糕,鼻血都流出來了,得趕快擦掉才行。周繼倫手忙腳亂四下找布條止血,才剛有所動作哩,花橙蕾就推門進來,周繼倫來不及止住奔流的鼻血,當場被逮個正著。

  「發生什麼事,周公子,你怎麼流鼻血了”」她上前關心周繼倫,只見他左手忙著捂鼻子,右手忙著藏春宮畫冊,忙得很。

  「我、我沒事。」他盡可能閃躲花橙蕾,就怕被發現藏在背後的春宮畫。「大概是因為天氣太熱身體過燥,才會流鼻血。」

  「真的嗎?」花橙蕾故意假裝要幫他止血,逼他露餡。「讓我瞧瞧,我才能安心。」

  「不、不必。」他往後退,益發著急。「我真的沒事兒,妳不必… … 」

  「都流這麼多血了,還說沒事兒,我一定得幫你!」

  砰!

  花橙蕾方才伸出手,周繼倫藏在身後的書冊就掉下來,重重地摔在地上。

  兩個人的眼睛同時看向摔落在地上的書冊,花橙蕾搶先一步將地上的書檢起來,故意翻開問。「這是什麼?」

  「不要看!」太遲了,她已經看到內容,是唐伯虎的春宮畫。

  「呃… … 」周繼倫阻止不及,只得尷尬地笑笑,想辦法止住鼻血。

  「你這個色鬼,居然還帶春宮畫來,真是死性不改!」花橙蕾逮到機會就開罵,一點兒都不留情。

  「這不是我帶來的!」他急忙解釋。「不知道是誰將書擺在櫃子上,跟我無關!」

  「你沒救了。」花橙蕾冷哼,完全不聽他解釋。「嘴裡說要禁欲,暗地裡卻偷看春宮畫,你這個樣子要怎麼禁欲?仔細想想還是不收你好了,省得我發生危險。」

  「妳放心,我再缺女人也不會看上妳,妳安全得很。」不聽解釋就罷了,還把他說成一個大色鬼,這口氣他咽不下去。

  「好呀!你現在是在侮辱你的主治大夫了。」說這什麼話,非整死他不可。

  「你最好想仔細再說話,免得耽誤病情。」花橙蕾拿他的身體威脅他,周繼倫再不甘心也只得閉嘴,他還得在這兒待上二十多天呢,任性不得。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這求人的苦果,他終於嘗到了。花橙蕾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她的威脅收到效果,為此高興不已。

  老天爺對她真好,她才在嫌無聊,抱怨病患都跑光了,他就主動送上門給她當樂子,這還不該感謝老天爺嗎?

  「算了。」到頭來她還裝大方。「要一個放蕩習慣的人,一下子變成柳下惠,本來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我了解你的痛苦,不怪你了。」

  她故意在櫃子上放春宮畫整他便罷,逮到人後還徹底嘲諷了周繼倫一番,真的是沒有良心哦!

  良、心?良心一斤值多少錢,還是享樂比較重要。

  周繼倫壓根兒不曉得自己被花橙蕾耍了,只覺得她嘲諷的嘴臉很可恨,卻又不能對她怎麼樣,只得暗地裡咬牙詛咒她。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可憐哦!

  想到他堂堂一個大男人,還得如此低聲下氣,花橙蕾也忍不住為他掬一把同情淚,慶祝他的不幸。即便如此,她還是很樂意欺負人。

  「看你這麼難過,我先幫你熬一帖藥,服下以後應該會好過一點兒。」她總算擺出一個大夫應有的樣子,周繼倫看了以後松一口氣,連忙點頭。「那就麻煩妳了。」總算要開始治療。

  「不麻煩,你等著。」花橙蕾搖搖頭,一臉嚴肅地離開周繼倫暫宿的廂房,怎麼看都是一名稱職的大夫。

  「呼!」待花橙蕾走後,周繼倫才有空找布擦鼻血,納悶那本春宮畫冊打哪兒來的?該不會是前一位病患忘了帶走,間接害了他。

  「哈哈哈哈… 」同一時間,花橙蕾在藥櫃前險些笑岔氣,周繼倫那個大傻瓜,被整了都不知道!

  真是太好笑了。

  她一邊摘掉眼淚,一邊拿出處方箋配藥,懷疑在這個月結束之前,她會因為大笑次數過多而變老,才不過短短兩天,她臉上的皺紋就多了好幾條,整他太好玩了。

  繼春宮畫之後,第二個登場的法寶是湯藥,她決定端出「溫中湯」伺候,必定教他生不如死。溫中湯- 本方為四逆湯加蜀椒而成。方中四逆散以辛溫大熱藥物組成,壯腎陽,溫脾陽,蜀椒溫中散寒止痛,合而用之則回陽。回陽,光聽這兩個字就很興奮,況且它還壯腎陽,這對腎火過旺的他再適合也不過。

  啦啦啦,咳咳。

  不過她當然不會做得太過分,每一種藥材都放一點點而已,畢竟她是要整他,不是要害死他,萬一他真要出了什麼差池,她自己也會吃不完兜著走,她沒那麼笨。

  花橙蕾為周繼倫准備的湯藥著實精彩,處方之中有甘草、干姜、附子、蜀椒,除甘草之外,幾乎都是大熱之物,喝了保證噴鼻血。

  她非常細心地調配分量,端到藥房加水煎取八分,煎好後倒入碗中端去給周繼倫服用。

  「這是我為你煎的藥,你趕快喝下。」她臉不紅、氣不喘地將藥湯遞給周繼倫,他伸手接過碗,邊喝邊問。

  「只要喝下這碗藥湯,就能抑制欲火嗎?」老天爺知道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這個,他剛剛流了一堆鼻血。

  「不一定,要視情況而定。」花橙蕾端出大夫的派頭。「我從比較溫和的處方開始熬起,你先喝喝看,沒有效再做打算。」這她可沒有說謊,她每一種藥材都放得少少的,真的是很「溫和」。

  「那我豈不是成了試驗品了?」周繼倫嘴裡嘟嗉嘟嚷,但還是仰頭把藥喝完。

  花橙蕾滿意地看著他一飲而盡,想到之後的發展就忍不住竊笑,活該他倒霉與她結仇,接下來有苦頭吃了。

  「妳笑什麼?」周繼倫喝完藥後將空碗交還給她,她的笑容令他不放心。

  「我只要一想到能夠幫助人,就覺得很快樂,畢竟這是我爹最大的心願。」阿彌陀佛,爹,我對你不住,可千萬不要怪我啊!

  「妳爹娘只生妳們三姊妹嗎?」周繼倫早就想問這個問題了,剛好逮到機會問。

  「只生三個女兒就夠好用了,咱們三姊妹統統繼承了他老人家的衣缽。」花橙蕾最受不了外人問這個問題,好像生女兒多沒用似的,她們三姊妹可不一樣,每個人都能獨當一面。

  「但是沒有兄弟一定很不方便。」這是他真正的疑問。「一些重物都需要男人搬,粗重的活兒也得要男人干… 」

  「不會啊!」想太多。

  「鎮上的人會幫忙,萬一真的忙不過來,隨時都可以請工人,沒什麼不方便的地方。」

  「鎮上的人都不必干活兒嗎?」這麼閒,隨傳隨到?

  「小鎮就是這樣,大家互相幫助,感情好得很。」大家手上當然都有事做,但只要她們有需要,再忙都會趕到。

  「原來如此。」周繼倫無法想象她說的情景,在京城大家各管各的,頂多見面打個招呼,不可能有放下手邊工作特地趕來幫忙這種事發生,不被陷害已經是阿彌陀佛。

  「你有兄弟姊妹嗎?」花橙蕾好奇反問周繼倫。

  「有個早該出嫁卻還死賴在家不肯嫁人的妹妹,她任性得令人頭痛。」周繼倫點頭干笑,無奈全寫在臉上。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她是因為看見你的生活過得太放蕩,被嚇到不敢嫁人,就怕嫁到一個和你一樣放蕩的男人?」花橙蕾猜想他妹妹的心態,如果她有他這樣的哥哥,大概也會做同樣的事。

  周繼倫聞言愣住,他一直以為他妹妹是因為不想放棄優渥的生活,才死賴著不嫁,卻沒想到自己做了最壞的示范。

  「你家在京城是做什麼的,很有錢嗎?」她還記得他那輛塗金漆的馬車,俗不可耐卻造價昂貴,猜想他家底應該是很深厚。

  「我家是經營布匹生意的,在京城和附近的府縣都有分鋪。」周繼倫回道。

  「難怪你會把自己打扮成一只愛炫耀的孔雀,原來是經營布匹生意。」花橙蕾恍然大悟,拚命點頭。

  愛炫耀的孔雀,這是什麼跟什麼… …

  「妳說話就不能好聽一點兒嗎?」虧他才剛覺得她講得有道理,她立刻又來了。

  「不能。」她天生嘴臭,抱歉。「不過我真的勸你,最好抽空上街買些樸素一些的衣服,免得挨揍。」

  「挨、挨揍?」周繼倫被這兩個字嚇得、心驚膽跳,臉頰頻頻抽措。「誰會揍我?」她一定是在嚇他,不可能會有這種事發生… …

  「很多。」她就是要嚇他,測試他的膽子到底有多小。「看你不順眼的男人、討厭你穿著的男人,他們都有可能揍你。」

  花橙蕾一臉正經地回道,看起來不像在嚇人,周繼倫卻開始遲疑了。

  萬一她說的是真的… … 「我提醒你特別要留意手拿柴刀的男人,他們最危險。」花橙蕾又補上一句,周繼倫開始流汗。

  「怎、怎麼說?」手拿柴刀… 「因為他們看柴火慣了,瞧見太醒目的顏色,可能會一時控制不了自己往你身上砍去,到時候我也救不了你。」她解釋。

  砍、砍了他… …

  周繼倫這下已不只冷汗直流,而是想直接打包回一呆城,他可不想命喪在這座不起眼的小鎮。

  「妳是故意嚇我的吧?」他試探性地問道。「我不相信這座小鎮的男人會這麼蠻橫不講理,只不過是件衣服就要砍人… 」

  「你可以試試看。」她一臉不在乎地回道。「凡事都要親身經歷,才知道傳聞是真是假。」

  她講理的態度和認真的語氣,和之前的表現完全不同,周繼倫都被搞胡塗了… …

  「我先出去,明兒個再視你的狀況決定之後該怎麼治療,就這樣。」花橙蕾將空碗放在托盤上端出周繼倫的房間,他還在發愣。

  出去之後她照例偷笑,心想他真好騙。今日只是序曲,明天才有得瞧,她已經迫不及待想看他生不如死的表情。不過… … 在明日來臨之前,她還有件要緊的事非辦不可。

  事不宜遲,花橙蕾決定今兒個晚上就將事情辦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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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羅新鎮雖然不是什麼巨鎮,但巨鎮該有的規模倒是樣樣都不缺。因為位於通往京城的必經之地,所以設有驛站。因為有驛站,時常會有朝廷要員經過和傳書使出入,免不了會有妓院。再加上「回春堂」五代以來醫術精湛廣傳鄉裡,許多外地的人慕名前來求診,無形中活絡了當地的經濟。

  若說羅新鎮的繁榮基本上是建立在驛站和「回春堂」一點也不為過,所以鎮上的居民才會對花家三姊妹這麼尊敬。

  「爺,您慢走,下回經過鎮上時,別忘了再來光顧。」鎮上唯一妓院的老鴇,徐娘半老風韻猶存,說起話來嗲聲嗲氣,著實勾魂。

  「一定一定。」路過的官員莫不栽在她狐媚的笑容之中,險些失了魂。

  羅新鎮上的妓院「天香樓」,雖不若周繼倫時常光顧的「怡紅院」來得有規模,但旗下的姑娘個個媚功了得,一點兒都不輸人,尤其是為首的老鴇,其媚功更是遠近皆知,凡是路過的官員,沒有一個不著道的。老鴇笑盈盈地送客人出大門,正想回妓院再繼續招呼下一個客人,不期然看見一道人影。「花三小姐!」老鴇一臉驚訝地看著花橙蕾朝她走近,要她說,花橙蕾真是大膽,這麼晚了也敢獨自一個人上妓院,完全不怕被議論。

  「妳好啊,深秋姊。」花橙蕾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今兒個晚上的天氣真不錯,很涼爽呢!」還是夏天好,不用穿太多衣服。

  「呃,妳… 來這兒有事嗎?」老鴇看花橙蕾提著醫箱,不太能明白她的來意。

  「我來義診。」花橙蕾笑得香甜。「請妳把閒著的姊妹都叫到二號房來,我幫她們把把脈,開開藥方子。」

  天要下紅雨了,她居然還會想到幫樓裡頭的姊妹義診,肯定有問題。

  「她們也許久沒看過大夫了,瞧瞧也好。」雖然明知花橙蕾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懷好意,老鴇還是答應她的要求,怎麼說她都是最樂意跟妓院打交道的大夫,得罪不起。

  「就麻煩深秋姊了。」花橙蕾當然也是看准了這一點,才會連聲招呼都不打就沖過來,沒辦法,事態緊急,她今晚一定要搞定,否則明天就沒好戲看了。老鴇果真依約定將得空的妓女們都叫到二號房,小小的房間一時熱鬧非凡。

  「花三小姐,今兒個怎麼有空來?」

  「好久不見了,花三小姐,可想死咱們了!」花橙蕾在妓院的人緣極好,因為她從不擺出大夫的架子,平日在鎮上見面也會打招呼,不像其它女人對她們避之唯恐不及裝高貴。

  「我來幫妳們把脈,妳們輪流把手伸出來。」花橙蕾說穿了根本是不學無術,只要她看順眼,做什麼都無所謂,這群妓女就是最好的證明。

  「好!」大伙兒樂於讓她把脈,爭著伸手。

  雖然是別有目的,但是花橙蕾問診過程可一點兒都不馬虎,著實為妓女們開了幾帖良藥。

  「按照這個藥方子到鋪裡頭抓藥,加半碗水煎煮就可以了。」她將最後一帖藥方子交給最後把脈的妓女,妓女將處方箋對折收好,嘴裡不忘嚷嚷。

  「藥錢可得算咱們便宜點兒呀,這年頭生意不好做,好多官員都不來。」這裡不像京城的妓院有固定客人,大多都是一些路過的官員和商賈,說穿了就是靠老天爺吃飯。

  「行,我回頭跟姊姊說,她會特別給妳們打折。」花橙蕾一口答應下來,爽快得很。

  「花三小姐人最好了,什麼事兒都好商量。」免費幫她們義診,抓藥又給折扣。

  「人長得漂亮,醫術又好,還不嫌棄咱們的出身,把咱們當朋友,真不曉得該如何報答您。」

  回春堂三姊妹都是大好人,個個貌美如花,醫術精湛,待人也客氣。只不過對於「天香樓」的妓女們來說,花橙蒨太正經總給她們一種距離鳳,花橙藜又太純淨,面對她大伙兒全身不對勁,連伸手給她把脈都覺得冒瀆她,怎麼都不自在。唯有在花橙蕾面前,她們才能毫無拘束地說笑,大方吐露內心的苦惱,所以大伙兒都很喜歡花橙蕾,把她當朋友看,希望能為她做點事,算是回績她平日的照顧。

  「說報答不敢當,不過有個家伙我確實看他怪不順眼的,如果大伙兒能幫忙我捉弄他,我倒是感恩不盡。」花橙蕾也不囉峻,直接挑明來意。

  「沒問題,咱們一定幫妳!」大伙兒異口同聲地說道。

  「耳朵靠過來。」花橙蕾對大伙兒勾勾手指,妓女們乖乖把耳朵湊近,聽花橙蕾的計劃。

  「… … 原來如此,咱們懂了。」妓女們頻頻點頭,贊歎花橙蕾是整人天才,這下那個叫周繼倫的男人,不死也半條命了。

  「人越多越好,最好連不在場的姊妹也一起叫去。」不在場的鶯鶯燕燕們才是精華,包准有他好受的了。

  「咱們所有人都會去,您放心好了。」妓女們打包票,花橙蕾則是高興到合不攏嘴。說實在的,她還滿同情周繼倫的,他應該沒想到都離京城八百裡遠了,還會碰到這種事,嘻嘻嘻。

  至於是哪種事?噓,容她保密,等明兒個就知道了。

  花橙蕾一路哼曲兒回到醫館,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誰曉得竟會碰上花橙蒨。「這麼晚了,妳背著藥箱上哪兒去了?」花橙蒨打量花橙蕾背後的藥箱子,懷疑地問她。

  「沒有啊!」糟糕,被逮到。「就、就住在鎮西的李大叔,臨時說他肚子疼要我過去幫他看看,我去看了一下… … 」

  「我不是說過,晚上看診一定得找個男丁作陪,雖然說小鎮很安全,但萬一遇上外來客,那怎麼辦?」都已經吩咐過多少次了,怎麼老是說不聽?

  「對不起,大姊,下回我一定找人陪我一起去。」花橙蕾老老實實地道歉,就怕花橙蒨又問東問西。

  「沒事了。」花橙情點點頭,不同她計較。

  「妳也累了一天,早點兒休息。」

  「是,大姊。」花橙蕾隨便答了一句便趕緊開溜,怕被她大姊發現端倪,那可就大大不妙。

  花橙蒨確實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胭脂味,但她們三姊妹並沒有人有使用胭脂的習慣,這就怪了。

  會不會是自己過敏,將藥味和胭脂香味搞在一起?

  花橙蒨不確定自己是否搞錯,但因為沒什麼重要,她也就不再多想,回房休息去了。

  「呼!好險,差點穿幫。」花橙蕾回房後背抵在門板上,用手拍心口壓驚,怨歎自己怎麼那麼倒霉,居然遇見花橙蒨。

  但是,她只要一想到周繼倫立刻又精神百倍,為了養足精神看好戲,她早早爬上床睡覺等待明天的到來。

  在她睡得酣甜的同時,周繼倫卻是痛苦得快要死掉。

  怎麼 --… 怎麼會這樣,他明明已經服了抑制欲火的湯藥,怎麼還這麼難受?

  周繼倫可以感覺他渾身上下充滿了陽氣,連污穢的事都不必多想,兩股之間就已經昂然挺立,硬邦邦好難受。

  -… 該死!她到底是給他喝了些什麼東西,病情怎麼比原先還要糟糕?

  周繼倫很想去敲花橙蕾的房門,問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但已經深夜不方便打擾她,只好忍耐。

  黑暗之後就是光明,夜晚褪去了它黑色的外衣,換上金燦的曙光。花橙蕾幾乎在天際轉白的時候便起床,之後摸東摸西,一直挨到時間差不多了才去敲周繼倫的房門,叫他起床順便刺探軍情。叩叩!

  一夜好眠,神清氣爽,人生真是美麗。

  花橙蕾伸懶腰活動筋骨。

  「來了。」

  一夜無眠,虛脫無力,人生真是悲慘。

  周繼倫下床開門,氣若游絲,恍若鬼魂。

  「你今天的臉色很差,沒睡好嗎?」瞧見他的臉色,花橙蕾內心大喜,直呼作戰成功。

  「不曉得怎麼搞的,昨兒個喝了妳煎的湯藥以後,身體變得更熱、更不舒服,我一整個晚上都在床上翻來覆去,根本睡不著。」周繼倫頂著一雙黑眼圈,兩眼無神地抱怨道,花橙蕾有一度非常同情他,不過立刻又恢復為頑皮的本性。

  「怎麼會這樣?」她藥下得很輕哪,他也太脆弱了。「我知道了!這是我用藥太溫和,下回我再換個處方。」換成六味回陽飲,光聽處方名就很刺激。

  「只要能讓我舒服些,用什麼藥都好。」周繼倫可憐兮兮地點頭,怕死了一夜無眠,忒難受。

  「我覺得你出去走走可能會好一點兒。」第一步作戰計劃成功,現在換第二步。

  「出去走走?」面對花橙蕾的建議,周繼倫十分驚訝。

  「嗯。」花橙蕾點頭。「面對山林做深呼吸有益健康,對減低下腹的灼熱感也很有幫助。」

  「我的下腹現在確實非常- 非常不舒服。」他本來要說非常硬,但怕這種說法太粗魯,臨時換個詞兒代替。

  「我判斷得沒錯,這個時候你需要用深呼吸治療法,我知道後山有座湖,非常適合用來練習深呼吸。」這類療法本來是她二姊的專長,不過事態緊急借來用用,她想她二姊也不會介意。

  「深呼吸治療法?」聽都沒聽過。

  「對,深呼吸治療法,對於改善下腹疼痛非常有用。」她又點頭。

  「真的嗎?」他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她提出來的建議真的都很奇怪,前所未聞。

  「不要就算了。」看來他也沒有多笨嘛!還懂得對她的話提出疑問,她得更小心應對才是。

  「我沒說不要。」只是懷疑 …

  「那就走吧!」她把握機會硬將他拖走。「不過咱們得用走的,因為家裡唯一的馬跟你的母馬跑了,暫時還沒有錢買馬,只好委屈你用雙腳走路。」她知道他們這種京城的公子哥兒,出入都乘轎子或馬車,極少走遠路。

  「可是,妳家醫館不是很出名嗎?」他不懂。「很多人慕名而來,我還以為妳們應該賺了很多錢才對。」結果卻連一匹馬都買不起。

  「慕名而來的人雖多,付不出醫藥費的人更多,況且咱們時常義診,不但賺不到錢,還得免費送藥給一些貧苦人家,經常入不敷出。」名氣大有何用?只會招來更多需要幫助的病人,她們又不能拒絕。

  「是嗎?」真難想象,這麼大的醫館竟然賺不到錢… 「是啊,我大姊也很煩惱。」花橙蕾歎氣。

  「妳大姊好像很能干的樣子。」周繼倫回想花橙蒨打發那兩個女人走的情景,有點為那兩個女人戚到可憐。

  「不能干也不行。」花橙蕾回道。「她是老大,我爹臨終前把一切交給她負責,她只得一肩扛起所有責任。」想想她真對不起她大姊,好像都沒有為她分擔什麼責任。

  「怪不得她這麼沈穩。」原來是訓練有素。

  「你在家排行老幾?」

  「老大,我下面還有一個妹妹。」他干笑回道,開始覺得汗顏。

  「我知道,你上回說過了。」她記得一清二楚。「你妹妹死活不肯嫁,對不對?」

  「嗯。」周繼倫苦澀地點頭。

  「那你比我大姊輕松,她光應付我一個人就快累死了,我最令她放心不下。」

  他們一邊走路,一邊閒聊,感覺還頗融洽。「妳們三姊妹的感情好像很好?」他還無緣見到花橙藜,不過光聽她說,就已經能感覺到她們姊妹間濃濃的情意。

  「咱們三姊妹相依為命,感情當然好啦!」都沒了爹娘,還計較什麼?

  「你跟你妹妹的感情不好嗎?」瞧他一臉羨慕,他自己也有妹妹,不是嗎?

  「我和我妹妹的感情確實不好,應該說,很糟。」糟到沒有辦法正常說話。

  「你一定很難過。」跟家裡的人冷戰不好受,吵架更難受。

  「我習慣了。」周繼倫聳肩,不想承認她說得對,在這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無所謂。

  他臉上的落寞清晰可見,花橙蕾雖然不明白其中的緣由,但十分同情他,誰都不想和自己的家人感情失和。

  「還要很久才能到後山嗎?」他注意到鎮上的居民都用好奇的眼光打量他,看得他有點不自在。

  「還要一陣子。」花橙蕾瞄了瞄通往後山的另一條路,相了半天,終於在路的盡頭看見她期盼的馬車,心情大為提振。

  「這麼遠 … 」

  「現在咱們可以加快腳步了!」周繼倫才剛想問她後山的正確方向,花橙蕾不由分說便拉著他的袖子把他往前拖。

  「怎麼突然間… … 」本來還在散步… …

  「因為再拖下去,山嵐就會散掉,就呼吸不到新鮮空氣了。」她隨口編了一個理由,心想這樣下去不行,步行哪可能趕得上馬車,都怪他們太慢出門,中途又說了太多廢話。

  「山嵐早就已經散掉了… … 」他望向天際一片晴空,哪來的山嵐?不如別去了… …

  「你待在這兒別動,我去借牛車。」她好不容易才說動妓院的姊妹們幫她,萬一讓她們等太久跑掉,那就糟了。

  「妳要上哪兒借牛車… … 」

  咻!

  一道黑影從眼前飄過,周繼倫難以置信地看著花橙蕾跑進路邊一戶人家,和屋主說不到幾句話,屋主就慷慨地把牛車借給她。

  「妳愛借多久就借多久,不必急著還。」屋主好人做到底,不要她今天還,不要她明天還,隨她哪天想還,這更教周繼倫覺得不可思議。

  「我今兒個就能還你了,賀大叔。」花橙蕾笑著回道。「別擔心你的牛會被我拐跑,我不會那麼沒天良的。」

  「我才不擔心,妳盡管拐去用。」賀大叔滿臉笑意地跟她揮揮手,隨後進屋。

  「別愣著,上車。」花橙蕾見周繼倫呆呆地站在原地,招呼他上牛車,自個兒則是拿著韁繩,坐上趕車的位子,態度非常輕松。

  周繼倫回神爬上牛車坐在她身邊。坦白說,這是他頭一次坐牛車,感覺有些怪怪的,既沒有車頂罩著、也沒有車廂,完全就只是幾塊板子組成,萬一出了意外,整輛車很容易散掉。

  「別怕,我很會駕牛車,不會讓你摔著的。」看出他眼底的恐懼,花橙蕾涼涼消遣他。

  「沒有,我只是… 」他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承認自己是有些擔心。

  「膽小鬼!」花橙蕾見狀取笑他,但純粹只是開玩笑沒有惡意,周繼倫也就不同她計較。

  難得好天氣,若拿來吵架就太劃不來了,他沒那麼殺風景。

  牛車輪喀啦喀啦地轉動,通往後山的路開始變得崎嶇。

  「你們這裡的人都是這麼大方嗎?」他問。

  「隨隨便便走進別人屋裡,說要借車,對方就借你了。」

  「當然還得要有積德才行,我可是做了很多好事。」花橙蕾笑嘻嘻地回道,明白他是指她剛剛的行為。「不過咱們鎮上的人原本就是這麼和善,小鎮嘛!誰不認得誰?跑不掉的啦!」

  「說得也是。」她和每一個鎮民好像都認識,是因為她是大夫的關系嗎?說實在,他還真羨慕她。

  「這裡和京城很不一樣吧?」她去過京城,鳳受得到其中的差別。

  「光隨便走進別人家裡借車這點就差很多,這在京城會被當作小偷,沒被打死已經算是走運。」哪像那位大叔真的把車借給她,還言明隨便她什麼時候還。

  「你也說得太誇張了,京城沒這麼可怕,頂多就是冷漠點兒。」哪會被打死,胡說。

  「我承認我是過於誇大,但京城的人絕不像這兒的人如此和善。」看到相識的人一定熱情招呼,不認識的人也微笑以對。

  「這是一定的。」花橙蕾以身為羅新鎮民為傲,這兒的人都鹹好的。

  周繼倫看她臉上的表情,除了驕傲以外還是驕傲,她是真心以身為這個鎮的鎮民為傲。

  「妳好像很喜歡這個小鎮。」一臉滿足。

  「誰會不喜歡自己的故鄉?」她驚訝地看著他,周繼倫干笑。他就不喜歡,不,應該說是對京城沒感覺,被城牆圍久了,怎麼拐彎都會遇上胡同,心情也無法開朗。

  相對京城,羅新鎮山明水秀,確實是個居住的好地方。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喜歡京城。」他在那兒出生不是?「我對京城其實頗有好感,京城有許多好玩的地方。」

  「我還以為妳不想離開這座小鎮。」看她談到京城時神情愉快,應該真的喜歡京城。

  「留下來也好,離開也行,我並不反對到外面的世界闖一闖。」她不會強求,一切隨緣。

  周繼倫能理解她的心情,像她這麼活潑好動,醫術又高明,要她待在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鎮確實委屈她,她會想離開,不是沒有道理。

  不對啊,她干嘛跟他說這些?無聊!

  花橙蕾說了以後才發覺自己太多嘴,她內心的想法他根本不必知道、也不在乎,她這種行為,跟個白癡一樣。也許是要彌補自己的失誤,花橙蕾最後一段路趕得很急,一路顛顛簸簸,周繼倫都快被震下牛車。花橙蕾偷瞄了遠處的山林一眼,很好,她們還在湖中,她得再加把勁兒,再走快一點兒。

  周繼倫頭一次坐牛車,本以為會老牛拖慢車,沒想到牛不老,他才老,還沒到達目的地,他已經氣喘如牛,其中有一半是被嚇喘的。

  「到了。」

  「呼呼… … 」感謝老天沒讓他摔下牛車,不過話說回來,這頭牛也太會跑了吧!簡直可以去參加斗牛大賽。

  「快下車,山嵐幾乎都散光了。」花橙蕾身手矯健地跳下牛車,周繼倫也學她瀟灑跳車,卻是差點摔斷骨頭。

  好痛,該不會是骨折了吧… …

  「快來這邊,我們開始深呼吸治療法。」她朝著湖走去,回頭跟他招手要他跟著,周繼倫一邊揉快要斷成兩截的腰,一邊努力跟上。

  「用力用鼻子吸氣,再從嘴巴吐出來。」花橙蕾示范一次如何深呼吸,周繼倫跟著做一次,感覺上做對了,其實是倒著做。

  「不對,你做反了。」她糾正他。「再做一次,吸… … 吐-- … 」

  「吸… … 吐… 」

  「對了!」花橙蕾在一旁下指導棋,周繼倫依照她的指示反復做了幾次,果然感覺好多了。

  「很有效吧?」花橙蕾一邊問周繼倫,一邊做暗號,周繼倫完全沒有發現。

  「嗯,很有效。」他點頭。「我覺得好多了,下腹不再那麼疼痛。」所以人還是得到郊外走走,多呼吸一些新鮮空氣,對身體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那太好了。」花橙蕾笑得很甜,就怕他下腹輕松不了多久,又要再痛,她今天准備的余興節目,可是非常精彩。

  「再多練習幾次。」周繼倫練出心得來,對著湖用力深呼吸,花橙蕾同樣往湖裡看,確認該來的都來了以後,也和他笑得一樣開心。

  「吸…… 吐……」周繼倫練著練著,湖邊突然傳來一陣女性的嬉戲聲,他立刻中止練習,靜下心再聽一次。

  「嘻嘻嘻…… 」

  他沒聽錯,真的是女人嬉戲的聲音,在這荒郊野外,竟然會出現一群女人的笑聲,莫非見鬼了不成?湖邊的草叢長得很高,他若不移動腳步是看不見那些女人的,除非她們自己過來。就看見一群女子,擺動著水蛇一般的細腰,婀娜多姿地朝他的方向走來,周繼倫的嘴頓時張得老大,驚訝到下巴都快掉下來。

  「我就說那個張大人呀!嘻嘻嘻… … 」

  女子們邊聊天、邊接近湖邊,僅著中衣的肉體,魅力無限凡人無法擋,對於一個原本就已經欲火中燒的人來說,更是有著天大的吸引力。

  「花三小姐,妳怎麼在這兒?好巧呢!」

  女子們個個豐胸翹臀,被水浸濕的白色中衣底下春光無限,乳峰挺立,胸前兩粒圓球豐滿到似乎要跳出來,雪白的肌膚像雪花糕一樣可口,此情此景,連柳下惠都不見得把持得住,更何況是周繼倫?

  實在是抵擋不住這等誘惑,周繼倫當場噴鼻血,樂壞了花橙蕾。

  太好了,作戰計劃第二步,成功!

  這實在是… … 太刺激了。

  周繼倫可以感覺到自己好不容易緩和的下腹又開始隱隱作痛,熊熊的欲火在他的身體內部燃燒,鼻血流個不停。「唉呀,還有其它人在場呀?真是的!」

  「可不是嗎?還是個男人。」女子們假裝現在才發現周繼倫,紛紛嶺出驚呼聲,其實她們早就知道花橙蕾會和他來此地。

  不消說,這群女子就是「天香樓」的妓女,為了報答她們最喜歡的花橙蕾的恩情,她們不惜寬衣解帶,到湖邊洗頓清涼的澡,順道勾引周繼倫。

  「他還流鼻血了呢!」妓女們的眼珠子轉呀轉,都轉到周繼倫臉上,觀看他的模樣。

  周繼倫為了掩飾自己的窘態,趕緊拿袖子擦鼻血,腳自然而然地往後跨一步,結果不小心踩到地上的碎石子,腳一滑,當場跌進湖裡。

  撲通!

  所有人都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一個多出來的計劃,這應該可以算是意外了吧!

  「周繼倫!」花橙蕾在岸上大叫,就連她這個主謀者都料想不到結局,流鼻血就算了,他干嘛還一頭栽進湖裡,口渴想喝水嗎?

  「姊妹們,快把他救上來!」花橙蕾要妓女們別顧著瞪眼發呆,趕緊救人。

  咕嚕嚕… … 周繼倫著實喝了好幾口水,才被妓女們合力從湖裡將他撈起來。

  「公子,你要不要緊?」

  「好像喝了不少水,得想個法子讓他吐出來。」

  「怎麼會突然落水了呢?」

  「你真的沒事兒嗎?」

  妓女們包圍著周繼倫問問題,一會兒是春花靠過來,一會兒是秋月圍過來,無論是春花或是秋月,乳波嘐聲都是沒完沒了,真個是往事知多少。

  被一對又一對的巨乳包圍,周繼倫沒空回憶往事,只覺得自己的鼻血流個不停,下腹脹得快要爆掉,他快不行了… … 咕嚕嚕… …

  「公子!」

  怎麼又往水裡沈?

  妓女們驚呼。

  「公子,你振作點兒,公子!」

  咕嚕嚕… …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現在他才知道牡丹花下死不是件什麼好事,他、他… …咕嚕嚕… … 好痛苦,讓他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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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是錯覺嗎?是錯覺嗎?不,不是錯覺,他那話兒真的很大,本錢雄厚呢!話說周繼倫落水之後,幾經折騰,大家終於合力把他弄上妓院的馬車,載他回醫館。

  花橙蕾因為擔心周繼倫,也跟著上馬車照料周繼倫,不過她只是純粹關心他的狀況,不像其它的妓女,眼睛淨往周繼倫的下腹瞧,每個人都在想同一個問題。

  他那話兒… … 看起來很可口… … 不,是看起來很好用,問題是真的有那麼好用嗎?

  男人最怕中看不中用,有些男人那話兒只是擺著好看,真正帶槍上陣的時候才知道到底管不管用,這類男人她們在妓院幾乎天天碰到,也因此她們極度渴望能有一個真正可以滿足她們的男人,不過這只是奢望,好看又好用的男人已經名列珍禽異獸,不然她們也不會這麼哀怨。話雖如此,本錢如此雄厚的男人仍然是不多見,她們免不了春心蕩漾,好想親身試試看… …

  「周繼倫,你醒醒呀,周繼倫!」在他身邊照料的花橙蕾,沒有感覺到馬車內的肅殺之氣,一心想著自己闖大禍了,萬一他要是從此不醒來,她也可以准備去報官府了,因為她害死了一條人命。

  也許是她臉上的著急太明顯,反倒讓這些如狼似虎的妓女們卻了腳步。

  她們忘了,這位周公子是「回春堂」的病人,受到「回春堂」的保護與照顧,她們若是想下手,最好等到態勢明朗了以後再說。

  昏迷不醒的周繼倫,不知道自己繼京城之後,又成了小鎮新的傳奇,還在一個勁兒地昏睡。

  本錢太雄厚也不行… …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馬車一路奔馳,越過山坡、越過鎮上的大街,最後終於停在「回春堂」的門口。

  「小六子、小七子,快過來幫忙!」

  馬車方才停下,花橙蕾就呼喊隔壁餅鋪的店家兒子,兩人聞聲匆匆忙忙從餅鋪跑出來,問她有什麼事?「幫我把這位公子抬進醫館內院的廂房,他昏倒了。」花橙蕾跳下馬車,身手矯健得很。

  「遵命!」小六子、小七子顯然很習慣被她使喚,不用花橙蕾交代,就一個人搬頭、一個人搬腳,像捆沙包似地將周繼倫搬進「回春堂」的內院。

  「怎麼回事兒?」花橙蒨瞧外頭熱鬧,連忙走出醫館外面,門口正停放著妓院的馬車。

  「等一下再解釋。」現在沒有空。「先幫他把這一身濕換掉,不然他會著涼。」

  著涼?

  花橙蒨皺眉看了被抬進來的周繼倫一眼,再看看妓院的馬車,瞬間一目了然。

  「我去照顧周公子了!」花橙蕾怕花橙蒨再追問,一溜煙地跑掉,花橙蒨的眉頭蹙得更緊,打定主意得空一定要找花橙蕾問清楚。

  花橙蕾除了怕面對花橙情之外,確實也得昭一顧周繼倫,誰曉得他那麼柔弱,才溺個水就昏倒了。

  「哈 --… 哈啾!」周繼倫被冷醒了,正好,省得她還要幫他脫衣服,糟蹋了眼睛。

  「快把濕衣服脫掉,我去廚房煮姜湯給你喝。」花橙蕾見周繼倫醒了,連忙從他的包袱隨便抽出一件袍子丟給他,要他換上。周繼倫迷迷糊糊地接過袍子,彷佛還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直到自己又打了一個噴嚏,才回想起在湖邊發生的模事。

  「好 … 哈啾!」真慘。「就拜托妳了… … 哈、哈啾!」

  周繼倫噴嚏打個不停。

  的確挺慘的,流鼻血又落水,現在又著涼,連她這個始作俑者都開始覺得良心不安。

  其實,最讓她坐立不安的,不是良心的譴責,而是她大姊。

  她慘了。

  她大姊一定會質問她事情的始末,她最好事先編妥一套理由,不然可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花橙蕾煮好了姜湯,端到周繼倫的房間,他已經換上干淨的抱子。

  「哪,趁熱喝了吧!」花橙蕾將姜湯遞給周繼倫,他一面說謝謝,一面猛打噴嚏,看得花橙蕾於心不忍。她真的很對不起他,就算是捉弄他也稍嫌過分了,她真該好好檢討反省才是。花橙蕾難得檢討自己的過錯,這大概跟周繼倫蒼白的臉色有關系,他看起來就像是生過大病的人。「不好意思又麻煩妳了,我還真不中用。」他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麼回事?他在京城明明就很威風八面呀!怎麼一換到這個小鎮來,就變成一只落水狗,還要人搭救。

  「沒關系,你也不是故意的。」她也沒想到他會自己擬定第三步作戰計劃- 掉入湖中。她明明只打算玩到第二步就收手,可他自己不肯罷休,她也沒辦法。

  「話說回來,我沒想到竟有女子公然在湖中沐浴,這個小鎮的民風不是應該很保守嗎,怎麼這群女子這麼開放?」個個袒胸露背,擠眉弄眼,甚至比京城的女子還要風騷。

  「她們是青樓女子,作風比較大膽。」她心虛地回道,不敢說她們都是她請來幫忙捉弄他的。

  「青樓女子?」他還以為這個小鎮很純樸呢,沒想到還有妓院。

  「她們雖然是青樓女子,但是人都很好。」她為妓女們辯解,這是事實,至少是她認為的事實。周繼倫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怎麼無論他走到什麼地方都會被女人糾纏不清,他的爛桃花也未免太多了吧!

  「你的姜湯喝完了嗎?喝完了碗給我,我端到廚房去洗。」為了避免他聯想太多,花橙蕾趕緊轉移話題,周繼倫一臉感激。

  「喝完了,謝謝妳。」他將空碗交還給花橙蕾,她心虛地笑笑。

  「身子感覺暖和多了吧?」她問。

  「暖和多了。」周繼倫點頭,覺得很不好意思,老是在她面前出糗。

  「那我先出去了。」她端起空碗就要走人,周繼倫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出聲叫住她。

  「等一下!」花橙蕾背對著他睜大眼睛,以為就要東窗事發,於是慢慢地轉身。

  「還有什麼事兒?」她嘻嘻哈哈地陪笑,就怕他突然指責她和妓女們同伙。

  「妳… … 」

  「我… … 」她用力吞下口水,等他下一句話。

  「妳… … 妳跟人借的牛車怎麼辦,也一起拉回來了嗎?」

  他不說她還當真忘了這件事,牛車被她丟在山上,這下可慘了。

  「我去後山把牛車拉回來!」好牛兒,乖牛兒,你可千萬別亂跑呀,乖乖待在原地。

  「妳不等到吃過午飯再去找嗎?」他看外頭的太陽挺大的,應當已到了中午。

  「不了。」花橙蕾急急忙忙地轉身。「萬一牛走失,那就對不起人家了,我得趕緊找去。」

  周繼倫看她匆忙的背影,也跟著緊張。他真是差勁,她好心帶他去山上呼吸新鮮空氣,結果卻碰上這種事,萬一因此弄丟牛車,怎麼對得起她?

  周繼倫雖然有些自大,卻是個善良的人,別人為他兩肋插刀,他當然不會坐視不管,定要想法子回報… … 咦,有了!他可以用這個方法報答她的恩情兼謝罪。

  一個好主意在他腦中成形,周繼倫決定等他身體舒服點兒,就立刻去辦,期待能見到花橙蕾的笑臉。

  幸好牛車沒丟,牛車要是丟了的話,花橙蕾可就笑不出來,以「回春堂」目前的財務狀況,不可感謝老天!

  能再賠得起一頭牛。

  花橙蕾雙手合十,念了些感謝詞之後跳上牛車,以最快的速度沖下山,將牛車還給賀大叔,賀大叔還嫌早還呢!

  「謝謝你,賀大叔,我先回去了。」她朝老人家揮揮手,感謝他幫忙。

  「有需要的時候再來借車啊,隨時都可以借給妳。」他有什麼病痛,她們三姊妹全包了,他理所當然應該回餿。

  「我不會客氣的。」花橙蕾笑著點頭。

  她再跟老人家打一次招呼,接著回醫館,等回到「回春堂」,已經過午許久。

  通常這個時間,她大姊都是在房間看醫書,要不就在配藥房琢磨怎麼制藥丸,她只要身手夠敏捷,就不會被逮著,很好。

  花橙蕾剛要一鼓作氣沖過內院的時候,被花橙蒨叫住。

  「橙蕾。」

  她的表情當場僵住,頸子像稻草人轉了半天轉不過來。

  「大、大姊。」伸手不打笑臉人,趕快陪笑就對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花橙蒨光看花橙蕾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做了什麼虧心事,才會笑成那個樣子。

  「妳中午跑到哪兒去了?飯也沒吃。」花橙蕾最怕她大姊問這個問題,偏偏她大姊問事一向精准,她想逃都逃不了。

  「呃,我… … 」她考慮說謊。「我… … 我去後山把牛車趕回來… 」最終她還是沒有勇氣在花橙蒨面前說謊,反正也行不通。「牛車?」她就知道其中一定有問題,花橙蒨蹙眉。

  「我和周繼倫去後山時跟賀大叔借的,但因為回程的路上換搭馬車,一不小心給忘了留在山上… … 」花橙蕾越說越小聲,花橙蒨的臉色越聽越難看,花橙蕾看她大姊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死定了,她一定會拷問她理由。

  「妳為什麼帶周公子去後山?」花橙蒨果然問她理由。

  「是為了治病。」花橙蕾解釋。「他的腎火旺盛到湯藥都控制不住,我只好帶他到山上吸收山林之氣,效果還滿好的。」

  說話的同時她並且做了吸氣、吐氣的動作,證明她沒說謊。

  「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麼會扯上『天香樓』 那群女子?」花橙蒨一句話就戳破她的謊言,花橙蕾支吾。

  「呃… … 她們、她們剛好去湖中沐浴,誰曉得這麼湊巧就讓咱們給遇上了,哈哈哈… … 」花橙蕾嘻皮笑臉想蒙混過去,無奈花橙蒨一臉嚴肅,害她都不曉得該怎麼編下去。

  「橙蕾,我知道妳愛玩,但玩也要有限度,今天周公子只是著涼,要是給撞傷頭變成傻子,那該怎麼辦?」花橙蒨彷佛有切膚之痛,語重心長地教訓她小妹,花橙蕾不敢反駁,她確實沒想到這一點,只顧著好玩。

  「我懶得說妳了,妳自個兒看著辦。」花橙蒨重重歎氣。「如果妳繼續調皮,不肯好好醫治周公子,到時我會接手治療周公子,知道嗎?」

  花橙蒨給她最後機會,花橙蕾乖乖地點頭,畢竟長姊如母,花橙蒨的話她不敢不從。

  「聽懂了就好。」對於她這個小妹,花橙蒨除了頭痛之外還是頭痛,她一點兒都沒有身為大夫的自覺,她也不知道該怎麼教了。

  花橙蒨又一次歎氣後離去,花橙蕾看著花橙蒨的背影松了一口氣,她還以為後果會有多可怕呢!結果只是念念她而已。

  不過,她大姊的話也不無道理,她好像真的玩過頭了,是該收斂。

  花橙蕾總算良心發現,決定回復大夫本色,好好為周繼倫醫病。

  她先到周繼倫暫宿的廂房,看看他怎麼樣了。他正在睡覺,睡得還算安穩,臉色也紅潤不少,可見她煮的姜汁還是很有效的。

  她伸手摸他的額頭,還好沒發燒,她暫時可以放心。經過這次教訓,花橙蕾再也不敢隨便惡作劇,周繼倫的落水總算有代價。花橙蕾彎下腰幫周繼倫把棉被蓋好,這個時候睡夢中的周繼倫突然握住她的手,嚇了她一跳。

  「周公子 … 」她以為他醒了,但他雙眸仍然緊閉,證明他還在睡覺。

  「周繼倫… … 」他該不會是身體哪裡不舒服,抓住她的手,下意識跟她求救… …

  「艷紅,妳的小穴好淫,我都快憋不住了。」周繼倫一邊握住她的手一邊說道,嘴角還掛著淫笑。

  這條大淫蟲、壞胚子,虧她還在為自己的行為懺悔!

  花橙蕾氣呼呼地甩開他的手,當下決定不懺悔了,她要好好修理他,不把他整死誓不為人。

  「艷紅,過來嘛… … 」

  他還在作他的春秋大夢,氣壞了花橙蕾。

  過過過,過他去死啦!怎麼會有這麼淫蕩的男人,壓根兒沒救了。

  花橙蕾二話不說馬上轉身離開廂房,省得再被周繼倫氣死。

  她走了兩步,想想不對,隨即轉身走回床邊,動手將周繼倫身上的棉被抽掉,然後再將全部的窗子統統打開,來個徹底通風。她的策略立即收到效果,周繼倫果然開始咳嗽。「咳咳- 」但他嘴裡還是叨念著艷紅,她的小穴好淫…

  哼,活該!

  花橙蕾揚起下巴,走出周繼倫的房間,索性將門也打開,讓他咳死算了。

  所以說,作夢就作夢,嘴巴不要亂動,否則下場是很慘的,周繼倫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哈、哈、哈啾!」周繼倫揉揉鼻子。「哈、哈啾!

  隔天早上醒來,周繼倫打噴嚏打個不停,打得他都覺得自個兒的鼻子快噴掉。

  「哈哈哈… … 哈啾!」他難過地吸吸鼻子,不明白自己明明喝了藥,也老老實實休息了一夜,怎麼情況好像越來越糟?他動手翻開被子,才發現被子不見了,不知何時掉到地上。

  … … 奇怪,他記得他不會踢被子啊!周繼倫看著地上的棉被搔搔頭,有點不能理解。然後又看到打開的房門和窗戶就更納悶了,他昨兒個睡覺前已經把它們關起來,怎麼現在全都打開,莫非是他病胡塗,記憶有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周繼倫真的覺得自從來到羅新鎮以後,每天都碰得到怪事,先是成群結隊到湖邊沐浴的青樓女子,現在窗戶和房門又自動打開,說他沒中邪他還真難相信。

  「吃早飯了。」

  更邪門的是,昨天還好聲好氣照顧他的花橙蕾,今天突然擺臭臉,他都不知道他哪裡得罪她了。

  「我把早飯和湯藥都擺在桌上,吃完飯以後,記得喝藥。」花橙蕾說完話後就要出去,周繼倫連忙叫住她。

  「等一下。」別急著走。

  「干嘛?」如果是要問誰打開窗戶和房門,她絕對不會承認。

  「呃… … 」好凶。「我只是想問妳,等我喝完藥以後,能不能陪我上街?」

  「你要上街?」花橙蕾愣住。

  「我知道妳要我盡量減少上街。」他搔搔頭。「但是我帶的衣物有限,有些必須用到的東西也得添購,不得不上街一趟。」

  「上街采購當然沒有問題。」她也挺愛亂逛的。「但為什麼要我作陪?」

  「因為這個鎮妳比我熟,知道該上哪家店鋪買哪樣東西,我一個人去當然也可以,但怕路不熟亂逛,會給妳添麻煩。」

  他說得也有道理,他對此地不熟,萬一他又去招惹一些爛桃花連累了醫館,豈不更糟?

  「好吧,我陪你上街。」總比他東西沒買到又要勞煩她跑一趟好,她可沒有這個閒工夫天天跑鋪子。

  「感激不盡。」周繼倫松一口氣,他總算找到理由上街,做他打算做的事。

  「還好啦!反正我也喜歡到街上溜溜,不必在意。」花橙蕾聳肩,好希望他不要那麼誠懇,那會給她一種罪惡感。

  「我還是得跟妳說謝謝- 哈啾!」周繼倫說著說著又打一個噴嚏,花橙蕾趕緊把臉轉向一邊,假裝沒看見。

  「奇怪,昨兒個我明明已經服了湯藥,怎麼感覺今天比昨天還難受?」他並且喃喃自語,花橙蕾用手捂住耳朵,假裝沒聽見。

  「我先出去了,你慢慢吃。」為了不被良心譴責得太深,花橙蕾奪門而出,就怕一個把持不住跪下來認錯。人是她殺的… … 不是,窗戶和門是她開的… … 花橙蕾出去以後順道將周繼倫的房門關上,背靠在門板上喘氣。好險,差點被良心打敗,別忘了他是個大淫魔,全天下女人的公敵。

  花橙蕾回想周繼倫蒼白的臉色、無精打采的抱怨,忍不住竊笑。

  嘻嘻嘻,活該。

  這個時候,花橙蒨從內院的另一端走過來,花橙蕾看見她大姊來了,連忙挺直背干咳兩聲。

  「咳咳!」老天保佑,可別讓她大姊瞧見她在偷笑。

  「周公子還好吧?」花橙蒨不但瞧見了,還懷疑其中大有問題,她笑得太開心了。

  「還好。」花橙蕾正色回道。「等會兒我還得陪他上街買東西,妳放心,一切都沒問題。」

  花橙蕾越是用力保證,花橙情越是對她沒信心,這往往代表一定出問題。

  「周公子想買些什麼東西?」這幾乎快成了慣例,來此醫病的有錢公子哥兒幾乎都會到鎮上大肆采購,無形中提振了鎮上鋪子的生意。

  「衣服。」花橙蕾答道。「他只帶了幾件衣服,根本不夠換洗。」

  「也對。」花橙蒨點頭。「如果他要在這兒待一個月,確實是嫌少了一點兒。」

  「是啊,總不能讓我幫他洗衣服。」她是大夫不是女僕,雖然她經常做一些不屬於大夫應該做的工作。

  「不是還有梅嬸嗎,我什麼時候讓妳洗過病人的髒衣服?」花橙蒨的眉頭挑得老高,不是很喜歡聽到這類的抱怨。

  「是,我知道大姊對我和二姊最好了,什麼粗活兒都不讓咱們干。」醫館再沒錢,她也會雇用鎮上的大嬸或年輕的小伙子做短期工,盡可能讓她們只負責診療的工作。

  「妳這鬼靈精,萬一哪天我不在妳們身邊,真怕妳會闖出大禍來。」花橙蒨看花橙蕾活潑的表情,既好笑也擔心地用手指戳花橙蕾的額頭,疼愛之情溢於言表。

  「大姊,妳真的想外出旅行?」花橙蕾好奇問道。

  「只是隨便說說,不必當真。」花橙蒨聳肩。

  「干嘛只是隨便說說?」多無聊。「真的去旅行也沒關系,盡管將醫館交給我和二姊,咱們一定會好好照料『回春堂』 。」她有信心 …

  「妳還真敢說,別忘了妳昨天才剛闖禍而已。」花橙情睨了花橙蕾一眼,請她好好自我反省。

  「有這回事兒嗎?我忘了。」花橙蕾轉動眼珠子裝無辜,花橙蒨又好氣又好笑,完全拿她沒轍。

  「妳不是跟周公子約好要上街購物,還不快去?」花橙蒨提醒她跟周繼倫有約,花橙蕾這才想起來。

  「妳不提醒我,我還真的差點給忘了。」花橙蕾做鬼臉。「我這就去問他准備好了沒有。」

  她說完這句話以後,像風一樣地跑掉,花橙蒨搖搖頭,喃喃自語。

  「還要我把醫館交給她呢!」就愛吹牛皮。「真的交給她的話,『回春堂』不出半個月一定倒閉。」

  花橙情接著想起還在鄰鎮山上采藥的花橙藜,她已經去了好幾天,至今一點兒消息都沒有,不知道要不要緊?

  想到這裡,花橙蒨開始責備自己,為什麼不堅持花橙藜一定得帶人一起去,那兒可不會有親衛隊。但她也同時明白,花橙藜不會喜歡有人在一旁礙手礙腳,她二妹看似好脾氣、最容易商量,其實最拗、最堅持己見,一旦固執起來,誰的話也不聽,難對付的程度,比起她小妹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橙蕾也好不到哪裡去,整死人不償命,一樣讓人頭痛。如果當初她把周繼倫交給橙藜,至少他不會像現在這麼慘,又落水、又著涼的,還被一群青樓女子用馬車載回來。都說要禁女色,結果女色老是主動找上他,她看他想安然度過這個月,是有些困難… …

  就在花橙蒨搖頭歎氣的同時,花橙蕾則是不耐煩地在周繼倫的房外踱步,心想這位公子哥兒的動作未免太慢,等他准備好,都可以吃中飯了。「喂,你到底准備好了沒有?」她不耐等待,推開門進去叫人,好死不死撞見周繼倫正在換衣服。

  他裸著上身,下半身脫到只剩一件白色的長褲,淺薄的衣料根本遮不住他雄厚的本錢,就連一向不把那地方當回事的花橙蕾都注意到了。

  周繼倫壓根兒沒想到花橙蕾會突然間闖進來,驚訝程度不下於她,也和她一樣愣住。

  兩個人足足對看了好一會兒,花橙蕾才回神。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正在換衣服,我馬上出去!」她慌慌張張地退出周繼倫的房間,背靠著門板不停地喘息,總算了解為什麼那兩個女人會跟在他屁股後面跑。他那個部位 … 可真雄偉,大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雖然過去也曾有男性病患,因為那方面的問題前來求診,但畢竟是少數,她們也有請男鄰居幫忙看狀況,再隔著一道門簾告訴她們狀況,親眼目睹那話兒這還是第一遭。

  身為大夫,花橙蕾當然不會像一般婦女大驚小怪,但也無法免俗地嚇了一跳,因為他那話兒實在太大了。

  不過俗話說中看不中用,說不定他只是外表雄偉,其實房事能力並不強,只是被過分誇大了。

  但是如果能力不強,那兩個女人干嘛特地從京城追過來?那就表示他的能力一定很不錯… …

  正當她想得入神的時候,她背後的門突然無預警地打開,花橙蕾想不到他會不打聲招呼就開門,一時之間反應不及,整個人的身體往後仰,周繼倫連忙伸手接住花橙蕾。

  「呃 … 謝、謝謝。」花橙蕾仰頭看周繼倫,無意間發現他的五官由下面看更好看,性格中帶著些許的柔和。

  「小心一點兒。」周繼倫俯視花橙蕾,越看她越美,尤其她嘴角上方那兩個小梨渦,為她青春的臉龐增添不少甜美氣息,極為動人。兩個人的心皆坪坪跳,周繼倫已經好幾天沒碰女人,早就饑渴難耐,偏偏她又主動投懷送抱,這教已經瀕臨崩潰邊緣的他該如何是好… …

  花橙蕾的腦海則是不斷重復方才見到的畫面,他那話兒真的太雄偉了,是不是所有男人的都這麼大,還是他比較特別… …

  兩個人腦中所想的東西完全不同,心跳的速度倒是都一樣快,就是不知道誰先回神。

  「你可以放開我了。」這場景似曾相識,不過這回她的口氣好多了,不再凶巴巴。

  「… … 好。」周繼倫待她站好後松開手,兩人稍稍拉開距離,表情都有些尷尬。

  「我們可以上街了。」奇怪,她的心干嘛坪坪跳啊,完全沒有道理。

  「好。」周繼倫從頭到尾就只會說這個字,多少受限於他緊繃的下半身,老天,他的鼠蹊處快難過死了。

  兩個人在詭異的氣氛中一道上街,花橙蕾因為是老馬識途,很快就帶著他把需要的東西買齊,接下來只剩最重要的衣服。

  「我先帶你到布莊挑料子,再帶你去見裁縫,鎮上有幾名裁縫的手藝都不錯,你一定會滿意。」花橙蕾不曉得帶過多少人做衣服,聽她的話准沒錯。

  「好。」周繼倫像九官鳥一樣重復這句話,眼珠子轉啊轉的,不曉得在找些什麼。

  「那咱們就到『陳氏布莊』 。」花橙蕾手指著前方一個大大的招牌,依照鋪子的規模看,那可能是鎮上最大的布莊。

  但是吸引周繼倫的不是布莊寬廣的門面,而是另一個方向的店鋪。

  「妳先過去,我要到票號兌換銀子,等換好了就過去。」周繼倫隨便編一個藉口把花橙蕾支開,不想讓她知道他接下來要辦的事。

  「知道了。」花橙蕾也不囉唆,一個人先到布莊等著,以為他真的去換銀子。

  將手中的銀票兌換成白花花的銀兩固然重要,但他另有要事,那就是買馬,雖然不是他的過錯,她的馬跟著他的馬跑了卻也是事實,他得買一匹馬賠花橙蕾。

  周繼倫暗地裡用二百兩銀子的高價買了一匹好馬,再用七十兩銀子托店家幫忙買一輛輕巧的馬車,囑咐店家明兒個連同馬車送到「回春堂」,給花橙蕾驚喜。

  在布莊等待周繼倫的花橙蕾,不知道他為她做了什麼事,只覺得他動作很慢,慢到她都快長虱子了。

  「你總算來了。」她等到快睡著。

  「不好意思,票號的人很多,等了一陣子。」他跟花橙蕾道歉,她聳肩。

  「廖掌櫃,把你這兒最好的料子統統拿出來讓這位公子挑,這位公子在京城是做布匹買賣的,很懂得挑布。」花橙蕾大刺剌地說出周繼倫的身分,掌櫃也大刺剌地問她。

  「這位公子是… 」

  「醫館的病人。」她爽快地回答。

  廖掌櫃打量周繼倫,發現他虎背熊腰,長得又俊,氣色也不錯,單從外表根本瞧不出所以然來。

  「這位公子,您有什麼毛病?」廖掌櫃直問。

  周繼倫的臉當場脹紅,為難地看著廖掌櫃,廖掌櫃笑著要他別介意,逼得周繼倫隨便剪了幾塊料子便匆匆離開布莊。

  「這兒的人都這麼說話嗎?」開口就問人有什麼毛病,嚇死人。

  「小地方嘛!大家都熟,干嘛裝模作樣?」花橙蕾笑呵呵,認為他太大驚小怪。

  「等你再多待些日子,就會習慣。」話是這麼說,但周繼倫懷疑自己永遠不會習慣這地方的人的行事作風。牛車可以借人、凡事不拘小節口無遮攔,最糟糕的是,隨處都可以碰見認識的人。

  「花三小姐,又來了一位新病人啊!」路過的不曉得是張三還是李四,看見花橙蕾身邊帶著周繼倫,好奇又問。

  「來好幾天了。」花橙蕾笑著回道,這才發現周繼倫不過剛到此地,因為發生太多事,感覺上像過了很久,其實不過幾天。

  「他有什麼毛病?」這次的家伙說話更直接,周繼倫傻眼,花橙蕾則是准備回答。

  「他!嗯嗯--… 」

  周繼倫趕在花橙蕾回話前,用手捂住她的嘴,害她只能比手畫腳。

  「小毛病,不勞您操心。」他代花橙蕾回答,一面假笑一面將花橙蕾拖走,省得對方囉唆個沒完沒了。

  「干什麼?」莫名其妙捂住她的嘴,當心她揍人。

  「我不知道你們這地方的人是怎麼了,老是問人有什麼毛病。但我警告妳,不許把我的事張揚出去。」雖然他只會在這地方待一個月,但他不想成為笑柄。

  「我本來就不打算告訴他們你的病情,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我可是一名大夫。」保密是大夫的基本醫德,她再頑皮,都不會忘記這項原則,他竟然懷疑她,真是太過分了。

  「對不起,是我失言了。」周繼倫沒想到他已經侮辱到她的人格,連忙道歉。

  「哼!」來不及啦!她已經決定和他槓到底,他們這輩子梁子是結定了。

  當天晚上,月黑風高,有道人影悄悄潛入周繼倫的房間,將窗戶和門統統打開。

  女人加上身為大夫的執念… … 是很可怕的,瞧周繼倫又咳了一個晚上,就知道花橙蕾的執念有多深。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周繼倫,你就節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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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次日,花橙蕾還在房間擬整周繼倫的計劃,不期然聽見花橙蒨的呼喚聲,自然而然轉頭朝門口應了一聲。

  「來了!」可惡的周繼倫,竟敢看輕她,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找我有事嗎,大姊?」她一口氣沖到醫館的大廳,只見花橙蒨冷著一張臉。

  「外頭停了一輛馬車指名是要給妳的,妳可別告訴我,妳訂了這玩意兒。」花橙蒲的眉頭挑得老高,很怕她小妹又哪根筋不對,買了不該買的東西。

  「馬車?」花橙蕾愣住。「我根本沒有訂馬車,怎麼會送到這裡來?」

  「不曉得,妳最好過去問一下。」花橙蒨用下巴點點門口的方向,那兒的確停了一輛輕巧的馬車。

  「請教小哥,這輛馬車指定給我是怎麼回事兒?我並沒有跟貴店買車呀!」

  花橙蕾認出送車來的年輕人,正是鎮上專賣各式車輛的車店伙計,好像是姓鄭的樣子。

  「這是周繼倫公子要送給您的,說是賠您跑掉的那匹馬,車子則是利息。」車店伙計恭敬地答道,足見花家姊妹在鎮上的地位。「這車是周繼倫送的?」花橙蕾再一次愣住,萬萬想不到。

  「是的。」伙計又答。「馬車我已經送到,小的先回去了。」車店伙計打完招呼,留下馬車便走了,花橙蕾還在發愣。

  「看來周繼倫還是有優點的嘛,妳是不是對他太壞了?」花橙情走上來觀察了一下馬車,車子本身還好,倒是拉車的那匹馬是匹好馬,少說也值一百兩以上。

  花橙蕾因為太過震驚說不出話,花橙蒨這時又說。

  「妳是不是該去謝謝人家?」別只會發呆。「畢竟人家送給妳一匹馬和一輛車子,而且說實話,他其實可以不必賠償妳的,他和妳一樣,也損失了一匹馬。」從他挑馬的眼光來看,恐怕他損失的馬價值更高,說不定還是匹名駒。

  「呃,我… … 」花橙蕾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說話支支吾吾。「我、我去看看周繼倫的情形… … 」

  花橙蕾幾乎是用飄的飄進內院,花橙蒨打量花橙蕾的背影不禁失笑,這還是她頭一次看她小妹不知所措,說不定她和周繼倫真是一對冤家,天生要在一起。

  想到這裡,花橙蒨愣住,開始想象「回春堂」少了花橙蕾的情景,一定會很寂寞吧!然而一時的寂寞,如果可以換來她小妹的終身幸福,那麼,再痛苦的寂寞她都願意忍受。想著想著,花橙蒨突然失笑,罵自己想太多。八字都還沒一撇,她就在這兒亂點鴛鴦譜,萬一點錯了怎麼辦?

  花橙蒨搖頭笑笑,本想到藥房做藥丸子,才發現馬車和馬都好端端地放在門口,她小妹忘了處理。

  花橙蒨二話不說,手抓住馬車扶手就跳上駕駛座,將馬車駛進醫館旁的馬廄。

  她們三姊妹馬騎得最好的人是橙蕾,最會駕車的人卻是她,無論是牛車或是馬車,她都得心應手,甚至厲害到在鎮上每年秋季舉辦的牛車比快大賽中奪魁,塊頭再大的男丁都贏不了她。

  而就在她忙著駕車的同時,花橙蕾也沒閒著,像一顆陀螺在周繼倫的門口轉來轉去。

  害人家咳了一夜,如今再來道謝,說起來是有些厚臉皮,不過既然他送了她馬車她也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上門。

  花橙蕾深吸了一口氣,舉手敲門。

  叩叩叩!她的心跳得跟失速的馬車一樣,既希望他應門,又祈禱他最好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她實在不習慣正正經經地跟人道謝。「請進。」

  很遺憾,她的祈禱落空,周繼倫不但還在世上,聲音聽起來還挺有元氣的。

  花橙蕾推門進去,周繼倫雖然已有准備,心頭還是免不了震了一下,她今天看起來好像特別不一樣。

  「我已收到你送的馬和馬車了,謝謝你。」

  她嬌羞的模樣看起來特別吸引人,這對欲求不滿的周繼倫來說,著實是一大考驗。

  欲火焚身是很危險的,他已經到達失控邊緣,她又來火上加油,他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對她下手,到時可就罪過了。

  不行!為了大家好,他一定得要求她立刻給他開出有用的藥方去除欲火,如此才能斷絕骯髒的念頭。

  周繼倫下定決心,這回非逼她給他喝藥湯,怎麼曉得一出口卻是-

  「妳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逛逛?」

  此話落下,周繼倫和花橙蕾同時愣住,尤其是周繼倫,更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把要求搞成邀約,但話既然已經說出口了也不能改,干脆就順水推舟了。

  「什麼?」花橙蕾嘴巴張得大大的,以為自己聽錯。

  「咱們一道駕車去外面繞一圈,妳覺得這個主意怎麼樣?」他說。他竟然邀她一起出游,趕快拒絕。

  「好啊,有何不可?」

  太好了,兩個人嘴巴上說的都跟心裡想的不一樣,也算是有默契。

  花橙蕾和周繼倫兩人先到門口,發現馬車不見了往馬廄找,馬車果然就在那兒。

  這回負責駕車的是周繼倫,只見他熟練地握著韁繩,將馬車駛離馬廄,剛開始慢慢前進,而後吆喝兩聲,馬兒越跑越快,最後終於演變為招搖過市。

  「喝!」

  「沖呀!」

  花橙蕾本來就愛刺激,看見馬兒跑得這麼快,興奮得跟什麼一樣,叫得比什麼都大聲。

  嶄新的馬車再加上奔馳的駿馬,想不引人注意可不容易,馬車所經之處,皆引來好奇的注視和討論。

  「我好像看見周繼倫了。」客棧的二樓,兩名女子倚在窗邊俯看下方的街道,其中一名女子忽地說道。「我也看見他駕車經過,他身邊坐的那個女人好像是醫館的人?」另一名女子附和,只不過她的眼睛更尖,連花橙蕾也看見了。

  「好啊,那醫館分明是掛羊頭賣狗肉,表面上是替人治病,實際上就會窩藏男人。」第一位女子氣呼呼地說道。「我就不信,真有女大夫會替人治病,原來只是掛著醫館招牌的妓院!」

  這兩名女子,原來就是從京城一路追來的那兩個女人,她們還沒死心,賴在鎮上不肯走。

  「不會吧?」另一名女子遲疑說道。「我打聽過了,『回春堂』 確實是醫館沒錯,花家三姊妹也確實是大夫,在方圓百裡內還頗受敬重。」據說鎮上的居民還為她們組織一支親衛隊保護她們的安全,只是不知道傳言是真是假就是。

  「那也只是假象。」第一位女子冷哼。「有些女人外表看似良家婦女,其實背地裡做著比什麼都骯髒的勾當。」

  「妳這是在指桑罵槐,拐個彎罵我了?」另一名女子直覺對方是在講她,立即翻臉。

  「我不過是說實話。」第一位女子聳肩,好像認為她這麼當面侮辱人沒什麼大不了。

  「我如果賤的話,那妳更賤!」另一名女子指著第一位女子罵道。「我不過是誇他的大棒夠硬、夠好用,妳就拋棄相公跟著來了,還故意做未婚女子的裝束,妳才是真正惡心!」

  「妳這賤女人說的是什麼話?」第一位女子生氣罵道。「當初是妳說不敢一個人只身前來,我拗不過妳的再三哀求,不得已才陪妳來的,現在妳居然還有臉指責我?」

  「明明就是妳想要跟周繼倫上床才死皮賴臉地跟來,還敢顛倒黑白?」

  「誰顛倒黑白?妳這不要臉的女人,淫蕩就承認自己淫蕩,不要想遮東遮西!」

  「妳才不要臉,才淫蕩!」

  「妳才不要臉!」

  「妳才是!」

  兩個結伴前來找樂子的女人,就在客棧當著所有客人的面對罵,妳一言、我一句地罵來罵去,好不熱鬧。

  「妳這賤女人!」

  「妳比我更賤!」砰砰砰,大打出手。

  其實若要比賤,兩人旗鼓相當,至少在隔壁桌那一群青樓女子的眼裡,兩人嘴賤的程度是一樣的,本該好好保守的秘密,這麼輕易就讓她們給說出來,平白便宜了這群青樓女子。

  周繼倫,這個名字挺耳熟的,不正是那個打從京城來的公子嗎?看他那麼容易昏倒,她們隨便脫件衣服就會流鼻血,沒想到他房事方面那麼行,甚至好到讓兩個女人不顧面子當眾大打出手,表面上是為了自尊,骨子裡還不是怕對方先上了周繼倫的床!不,是怕上不了他的床。

  他的大棒夠硬、夠好用… … 她們只要知道這一點就夠了。

  「天香樓」的眾姊妹,妳看看我、我看看妳,彼此心照不宣。

  她們就說他的那話兒一定很勇猛,光瞧這兩個女人,竟然為了和周繼倫共赴雲雨,一路從京城追到這兒,便可瞧出端倪。雖然兩人並沒有談到身分,但從她們的口音判斷,這兩個女人八成是京城的蕩婦,只是披著良家婦女的外表,其實骨子裡比誰都渴望男人,相形之下,她們就快活多了。像他這麼好的貨色,怎麼可以白白讓他溜走,定要吃干抹淨才能放人。現在客棧裡有一半以上的女人都想和周繼倫上床,這得歸功於那兩名京城女子的熱心宣傳,他「京城種馬」的稱號,從此刻開始以野火燎原般的速度散播出去,終究演變蕩勢不可當。

  他的大棒夠硬、夠好用… … 他的大棒夠硬、夠好用… … 呵呵。

  在場的女子皆露出獵人般的笑容,獵物全鎖定周繼倫,目標是跟他上床。

  所謂「謠言不可信」,一旦謠言被證實,謠言中的主角就會死得很慘。

  「妳這不要臉的女人,我跟妳拚了!」

  砰砰砰!

  還有一旁跑龍套的往往也會被牽連,就像這兩個在客棧演出全武行的女人… …

  正當那廂兩個女人為周繼倫大打出手,周繼倫和花橙蕾這廂卻是玩得非常開心,充分享受招搖過市的滿足感。

  「怎麼一下子就逛完了?」周繼倫才剛想好好參觀羅新鎮,誰知道馬車沒跑兩圈就繞完整個鎮,除了朝廷設立的驛站無法輕易靠近之外,該逛的地方都逛過,再也沒有新鮮戚。

  「羅新鎮就這麼一點大,當然很快就逛完。」又不是京城,哪來那麼多好玩地方?

  「說得也是。」周繼倫點頭,羅新鎮確實不是巨鎮,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甚至還有驛站和票號。

  「不如咱們去後山繞繞,我給你看一樣好東西。」花橙蕾的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好主意,他一定會喜歡她這個主意。

  「後山?」周繼倫滿臉疑問。「就是咱們上回去的地方嗎?」他對那裡有很不好的回憶,好似他身為男人的自尊,也跟著湖水一起溺斃了 …

  「對也不對,我要帶你去的地方很靠近那裡… … 」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反正你跟我走就對了,保證不會後悔。」

  「呃,好。」周繼倫不怎麼放心地把韁繩交給花橙蕾伸出來的手,和她交換位子,她看起來就一副打算要鹹車的樣子。

  「喝!」果然馬車一換到她的手裡,就像快要飛起來似地往前狂奔。

  周繼倫趕緊抓緊扶手免得摔下馬車,一方面還得幫忙注意路邊會不會有人突然間沖出來枉做輪下亡魂,相當忙碌。他多慮了。羅新鎮是花橙蕾的故鄉,她打小在這裡長大,鎮裡哪一條巷子通哪幾戶人家她一清二楚,哪一條路可以加速、哪一個轉角必須減速,她閉著眼睛都能分辨出來,根本毋須他操心。他們很快離開鎮上,往後山的方向奔去。

  剛開始的行進路線和上次一樣,眼看著又要駛往湖邊,花橙蕾緊急勒馬,將馬車駛進一條隱密山路,馬車瞬間掩沒在比人還高的草叢之中,再也不復蹤影。

  周繼倫算是大開眼界,這條路被草叢隱藏得很好,如果不是當地居民,絕對找不出來。

  他們在一楝簡陋的磚屋前停下馬車,周繼倫好奇地盯著前方的小屋,裡面既沒人出來打招呼,也沒瞧見有人走動,四周異常安靜。

  「到了,下來吧!」花橙蕾首先跳下馬車,周繼倫跟進。

  他們並肩走進小屋,四處淨是釀酒的設備。

  「這兒是 … 」

  「釀酒坊。」花橙蕾微笑回道。

  「我想也是。」他點頭。「但是現在應該已經廢棄了吧!」

  「沒有廢棄。」雖然看起來像是。

  「嵐兒還是會定期回來釀酒的,不過產量變得很少,根本不夠喝。現在鎮民喝的酒,幾乎都是跟外地買,質量不好不說,價格又昂貴。不過這也沒辦法,誰要嵐兒嫁到京城去,大伙兒再不捨,也只能祝福她,繼續喝難喝的酒了。」

  「嵐兒?」這名字他好像聽過,她前番之所以上京城,好像就是前去找她。

  「她是本地的釀酒師,有全天下最敏銳的舌頭,釀出來的酒也是全天下最好喝的。」說起她的好姊妹艾嵐,花橙蕾的神情之間免不了流露出一股驕傲,非常以她為榮。

  「原來如此。」羅新鎮真是個奇妙的地方,大夫是女的,釀酒師也是女的,若是再出現女的打鐵匠,也不足為奇。

  「不曉得酒可以喝了沒有,咱們下去看看。」花橙蕾扯住他的衣袖,將他拖到酒坊的另一個出口。

  「下去哪裡?」他聽得一頭霧水。

  「酒窖。」花橙蕾解釋。「嵐兒家的酒窖在地下,挖得很深,你待會兒下去的時候可得小心不要摔倒。」

  他想得沒錯,因為幾天前湖邊發生的事,他在她心中已經成了一個沒有用的破病公子,天曉得不久之前,他還以驍勇善戰聞名全京城。周繼倫欲哭無淚,照理說他應該要高興,畢竟他來羅新鎮的目的就是要他那話兒一刀斃命,挺過這個月,是不是破病公子根本沒差,但他就是高興不起來。艾家的地窖入口並不好找,只有熟悉門路的人才找得到,花橙蕾跑艾嵐家像在跑廚房一樣,不一會兒,就找到通往地窖的門。

  「隱藏得真好。」連周繼倫都不得不佩服艾家的地窖設計之巧妙,遠遠看就像一道堆滿雜物的磚牆,任誰都想不到裡頭竟是一座酒窖。

  「可不是。」花橙蕾費了天大的力氣才把地窖的門推開,酒香瞬間撲鼻而來。

  「好香。」周繼倫不是好酒之徒,卻也不免被濃郁的酒香吸引,心情也跟著振奮起來。

  「我剛剛不是才說過嗎?嵐兒釀的酒是全天下最棒的,不會騙你的。」花橙蕾帶著周繼倫走下地窖,他們連走了好幾道樓梯,才來到儲酒的地方,幾個房間大的地窖中,滿滿都是酒缸。

  這是周繼倫第一次參觀酒窖,自是特別好奇,免不了東張西望。

  「咱們沒經過主人的同意,就擅自進入人家的酒窖,好像不太妥當。」看花橙蕾一個酒缸接一個酒缸地聞香,周繼倫不放心地說道,就怕被告私闖民宅,莫名其妙添罪。

  「不要緊。」杞人憂天。

  「我跟嵐兒是好姊妹,就算我喝光了酒窖裡所有藏酒,她也不會有半句怨言。」

  「有這麼好交情的朋友,真令人羨慕。」周繼倫看著酒窖裡的酒,計算要喝光這裡所有的酒得花多少時間?得出的答案是沒日沒夜地喝,最少也要一個月。

  「你沒有像我和嵐兒一樣的好朋友嗎?」花橙蕾驚訝地問他。

  「我的朋友多半都是一些酒肉朋友,不提也罷。」他苦澀地回道。

  「我還以為像你們這種有錢的公子哥兒,身邊一定圍繞著一堆朋友呢!沒想到連個可以談心的朋友都沒有,你也真可憐。」花橙蕾很同情他。

  經她這麼一說,周繼倫也開始同情起自己,他交了一堆朋友,沒有一個是真心和他交往,他連想說句真心話都找不到對象。

  生死至交,對他來說只是章回小說裡的字眼,他從來就未曾擁有過這樣的朋友。

  「妳在找什麼?」他看她一會兒這一缸聞一聞,一會兒那一缸探一探,似乎在找特定的酒。

  「我在找斜雨釀。」嵐兒到底把它們放到哪裡去了?遍找不著。

  「斜雨釀?」他好像在哪兒聽說過這個酒名。

  「是嵐兒她家的家傳秘酒,好喝得不得了,只要喝過一次,終身不會忘記它的味道。」她也就被嵐兒喂過幾滴,光那幾滴就令她回味無窮,忘不了那香醇的好滋味。

  「我想起來了!」周繼倫興奮說道。「我曾在柳絮飛開設的酒樓,喝過一小杯這款酒,味道就和妳說的一樣好。」

  「你認識嵐兒的相公?」好巧,竟然都是相識的人。

  「見過幾次面,打過幾次招呼。」周繼倫回道。「柳兄是一位豪爽的人,不過我沒想到他的夫人竟然是這個鎮上的釀酒師,太教人意外了。」

  「呵呵,這是有故事的,等我找到了斜雨釀以後再同你說。」這甕不是,那甕不是… …

  「啊,找到了!」害她找了好久,原來是藏在這個地方。

  「這一甕是嵐兒她爹釀的酒,味道比嵐兒釀的更棒,你今天能夠喝到,也算是你的福氣。」嵐兒釀的酒封存還不到一年,還不能出窖,幸虧她有把艾老爹釀的酒留下一甕,否則今天就白來了。

  花橙蕾大約看了一下酒的狀況,酒已經開封,不必她再費勁兒敲掉封泥,只需要拿起勺子,好好品嘗它的美味即可。她舀了一勺酒遞給周繼倫,他接過勺子喝了一口,有如鮮蜜甘醇的佳釀,瞬間滑過他的喉頭,激起他遙遠的記憶。「就是這個味道!」沒錯,他當初不過就喝那麼一小杯,身體就記住它自然的甘甜,說是瓊漿玉液也不為過。

  「很好喝吧?」她拿起另一支勺子,也舀了一勺酒放入嘴裡品嘗,越喝越上癮。

  「我從來沒喝過這麼好喝的酒。」柳絮飛的酒坊,雖然也釀出不少好酒,但味道跟這酒相差太遠,完全不是同一個層次。

  「所以才能稱為秘酒。」

  光看花橙蕾得意洋洋的表情,會以為酒是她釀的,其實八竿子打不到邊。

  「這酒為什麼叫『 斜雨釀』 ?」頗有詩意的酒名。

  「這問題我問過嵐兒。」當初她也很好奇。「嵐兒說是因為用下斜雨的時候,收集到的泉水釀的酒,才叫做斜雨釀。」

  「斜雨?」名字很美,意思卻出乎意料的簡單。

  「咱們這兒有時候會下斜雨。」花橙蕾解釋。「你還記得你落水的那座湖吧?」當然記得,請不要再提醒他那天有多丟人,他想努力忘掉… … 「那座湖靠近酒坊這端有道瀑布,另一頭則是有道泉水,下斜雨的時候,嵐兒就會沖到瀑布旁汲水,這時候不曉得是因為風向的關系還是怎麼著,反正那個時候所有的水都會混合在一起,用這混過的水釀出來的酒特別好喝,風味最佳。」這就是斜雨釀的由來,講完了。

  「這酒真不簡單。」難釀又難得手,不愧是珍品。

  「一點兒都沒有錯,還要不要再來一勺?」花橙蕾再舀了一勺斜雨釀給周繼倫,他咕嚕兩聲便吞下肚,越來越有小鎮居民的氣概。

  「你不錯嘛,進步了。」想當初隨便恐嚇兩句他就嚇得半死,只有在喝酒的時候才表現出豪情。

  「什麼意思?」他將勺子交還給她,花橙蕾接過勺子舀了一勺酒,一鼓作氣地喝掉,比周繼倫更豪氣。

  「意思就是,你總算開始有一點點像小鎮居民,不再是打京城來的破病公子。」她笑著回道。

  破病公子… …

  周繼倫垂頭喪氣地在心裡重復這兩個字,看來落水對他的影響很大,他終身擺脫不掉這個稱號了… …

  「妳還沒有告訴我,有關柳絮飛及他夫人的故事。」兩個人聊開了,什麼話題都可以拿來聊,包括他人的閒事。

  「我還沒說嗎?」花橙蕾一臉驚訝。「好吧!你就仔細聽,千萬別聽漏了。」

  他們是這樣的- 一位從小被當成男孩子養的釀酒師,以為自己真是男的,還妄想娶親,結果因為久候不到未婚妻,只得親自到京城接新娘子,才發現新娘子竟然已嫁為他人妻,傷心之余只得回到生長的小鎮。

  只是,她很走運。本來她注定得孤單回去,卻陰錯陽差地認識了酒樓少東,並和他成了結拜兄弟,酒樓少東怕她一個人回程途中沒人照應,於是自告奮勇陪她一起回到生長的小鎮。

  但因為她實在長得太美了,酒樓少東雖然出於好意,卻也免不了對她心動,巧的是她也對少東產生異樣的情絛,這可折騰壞了兩個人,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這混亂的狀況。

  就在酒樓少東決定豁出去,接受自己愛上男人的時候,卻意外發現她是個女的。為了不嚇壞她,他們以兄妹相稱,然而等到一回到鎮上,兩人有機會獨處,雙方再也抵擋不了對彼此的感情,越過了男女間的界線,提前成了夫妻。後來她隨酒樓少東回到京城准備成親,卻在成親前夕遭到綁架。原來這名釀酒師承自母系血統,擁有一根極端敏銳的舌頭,可以嘗出天底下所有酒的差異,這其中又關系到上一代的恩怨和朝廷一樁竄位陰謀,最後釀酒師在各方協助下被順利救回,兩人最後成親,聽說最近還懷孕了,真個是可喜可賀。

  這個故事的男女主角正是柳絮飛和艾嵐,大家都認識。

  「原來那個時候,妳匆匆忙忙是要去搭救艾嵐。」隔了大半年,周繼倫總算清楚她策馬狂奔的原因。

  「是啊!誰知道被你半路斕下,最後還弄丟了馬。」她一想起這件事就有氣,壓根兒不想原諒他。

  「對不起。」周繼倫真心道歉。「當初妳要是說明原因,我一定不會攔妳。」

  說不定還會把馬讓給她騎,因為他的母馬腳程明顯比她的公馬快。

  「算了,反正結果是好的,也沒有什麼好計較。」說到底,她才是心胸狹窄,人家都大方賠了一匹馬給她了,她還在記恨。

  「但是妳和艾嵐的友誼,真是令人羨慕。」只為了警告她有危險,不惜千裡趕到京城通知她,最後還親手將她救出來。

  「真正的朋友就該這個樣子,沒什麼。」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了不起,反而為沒能及時趕到而責怪自己。

  「真正的朋友啊… … 」周繼倫聞言苦笑,想起京城那些酒肉朋友,他們沒有一個是出自真心跟對方交往,大家都各自為政。

  「你沒什麼真正要好的朋友,對吧?」她好奇地打量他的表情,只要一聊起這個話題,他就一臉落寞。

  「只有一個視我為仇人的妹妹,我想我一輩子都不可能跟她成為朋友。」他們沒有干架就不錯了,天曉得她妹妹是很凶悍的,誰都打不贏她。

  「你妹妹聽起來不太好對付。」她同情地說道。

  「她成天都想找男人的麻煩,此外,她還喜歡收集名劍。」奇怪的嗜好。

  哇,他妹妹聽起來像個怪人,難怪他只要一提起他妹妹就苦笑。

  沒有朋友 … 妹妹又是怪人 --… 想想他的人生也真悲慘。

  「沒問題,我當你的朋友好了。」花橙蕾拍胸脯保證她會照顧他,至少會照顧他的健康。

  「妳真的願意當我的朋友?」周繼倫聞言喜出望外,不敢相信,她真的願意和他交朋友。

  「當然是真的。」她沒必要講假話。

  「從現在開始,咱們就是朋友了。以後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盡管找我,再遠的地方我都會到。」不愧是花家的三小姐,氣魄硬是和一般女子不一樣,周繼倫從頭到尾都被她捉弄,亦從頭到尾不知情,只覺得此刻的她好帥,他好感動。

  「謝謝妳,橙蕾,這是我第一次交到知心朋友。」周繼倫戚動到拉起她的手放在心口,請她感受他奔騰的心,那兒充滿了感謝。

  「呃 … 」花橙蕾則是瞪大眼睛,垂眼看她自個兒的手,它好像擺錯地方,感受錯了心跳。

  斜雨釀不只甘醇容易入口,它還有個不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效用很強,而且往往要過了一刻鍾以後才會發作。

  兩人都喝了不少酒,偏偏酒又最容易亂性,她的手又放在不該放的地方,你說糟不糟?

  在酒力的催化下,母豬都能賽貂蟬,何況他們原本就是俊男美女?對起眼來,自是特別有感覺。

  只見他們互相凝視對方,眼神越來越熾熱,心跳越來越快,臉越靠越近,呼吸幾乎纏住呼吸。

  不行,他是來避禍的,不是來惹禍的,他一定得忍住。周繼倫拚命告誡自己。不行,她的責任是讓他一刀斃命藥到欲除,再這麼下去,別說幫他抑制腎火,弄不好自己還得失身,她得及早懸崖勒馬才是。

  花橙蕾也有所警覺,雙方都覺得事情的發展已超出控制范圍,但兩人對彼此的吸引力越來越強,除非這個時候有什麼東西掉下來將他們砸醒,否則勢必很難避免失控。

  「橙、橙蕾 … 」他用力吞下口水,想跟她說他的身體很熱,要她想想辦法。

  「小心!」她忽地仰頭看地窖上的橫梁,一只大鷹從橫梁上盤旋而下,對准周繼倫沖過來,嚇得他趕緊松開她的手跳開。

  「那、那是… … 」他手指著大鷹顫聲問道。

  「我忘了提醒你,艾嵐養了一只大鷹,只要一瞧見有陌生人侵入,就會飛下來啄人。」她不算是陌生人,所以沒有危險,倒是他險些被啄傷。

  「… … 准… … 」周繼倫心有余悸地搖頭。「… … 真是太准了!」

  呂仙人果然是呂洞賓的後代,料事如神,他若想安然度過這個月,不能再起邪念。

  阿彌陀佛!從明兒個開始,他要改成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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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說吃素就吃素,事情有這麼容易解決,他就不必煩惱了。打從他和花橙蕾從艾家的酒坊回來,周繼倫就想吃素,問題他的心想吃素,他的身體卻不允許,隨著時間的累積越繃越緊,越來越像一頭數月不開葷的老虎!吼!

  如果他夠聰明,現在就該去敲花橙蕾的門,請她不要再拖延,立即給他一碗湯藥,免去這磨人的毛病。

  矛盾。

  一想到真的要和令他引以為傲的雄厚本錢說再見,周繼倫就提不起勁兒。他看著和他房間相距不到五十尺的廂房,開始幻想若是他現在去找花橙蕾,是會大受歡迎呢,還是被轟出來?這是第二個讓他提不起勁兒的理由。

  月光光,心慌慌。

  周繼倫似乎沒發現,自己已經十天沒碰過女人,嚴格說起來,他也是做得到,不一定非得喝藥湯不可。可他若不喝藥湯靠自己的力量度過這個月,就沒有理由待在醫館,花橙蕾還好說話,花橙蒨可就沒那麼好對付了。頭痛。

  十天以前,若是有人告訴他有朝一日他會賴在偏遠的小鎮不肯走,他會嗤之以鼻罵對方瘋了,像他這麼熱愛繁華生活的貴公子,怎麼會想要待在偏遠小鎮?瘋了,瘋了!

  可如今他不想離開是事實,就連他也很難解釋自己的心情,就連呂仙人的警告都對他起不了作用,這可怎麼辦才好?

  「唉!」

  「唉!」

  周繼倫和花橙蕾,幾乎是同時間歎氣,只不過一個是在房外,一個是在房內,但他們煩的問題都一樣- 該怎麼留住對方?

  房內的花橙蕾抱著頭回想白天她大姊說的話,如果她沒有自信治療或是周繼倫可以靠自己壓抑欲火,他就不能再留在醫館,得立刻回到京城,沒得商量。

  「啊,頭痛死了!」她像顆洩氣的鞠球,整個人趴在桌上,無力凝視孱弱的燭火。醫館的房間有限,人力也有限。一旦治愈,患者就得立刻離開「回春堂」,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她們再不願意,都不能破壞這項家規,她大姊也是萬不得已。

  「… … 好吧,馬上去煎碗藥讓他喝了!」花橙蕾用力直起身子,下定決心這回非讓周繼倫的那話兒再也抬不起頭。雖然處方她還在摸索,但抑制欲火的藥材就那幾樣,只要弄懂哪種藥材該占幾成,她相信這不是難題。當然若加上施針效果會更好,必要的時候,她不介意在他的敏鹹部位附近扎上幾針,只要管用,她相信他也不會反對。

  就這麼辦!

  月光光,心慌慌。

  周繼倫是該心慌,因為他那話兒就要不保了,花橙蕾已經下定決心要對他的寶貝動手,而不知情的他居然還靠坐在內院走廊的欄桿上,仰頭看天上的明月,今兒個月圓,正是適合談情說愛的夜晚,然而花橙蕾卻… …

  「… 這處方不好,那處方也不對,想讓一個男人抬不起頭來還真難。」她一整個晚上都在寫處方箋,才發現治療陽萎都比抑制欲火來得簡單,至少這方面現成的處方箋要比抑制欲火多得多。說穿了,要讓一個男人不舉其實也沒那麼困難,只要多踹他那個部位幾腳,就可以把他踹成太監。「總算寫好了。」花橙蕾放下筆伸懶腰,越看處方越滿意。

  要男人永遠當太監不難,只要閱了就行。但要男人只做一個月的太監,就得動腦筋,總不能一個月過去了,對方仍是太監,這將有辱「回春堂」的名聲。

  將處方箋高高舉起,花橙蕾決定今天就按方子煎藥,試試看這帖藥的效果。

  好,搞定。

  忙了一整晚,花橙蕾有些困了,反正都已經延遲十天也不差今天,不如先好好睡上一覺再說。

  為了能夠睡好覺,花橙蕾在房間外面掛上一塊「請勿打擾」的竹牌,省得她大姊不知情敲門,打擾她的清夢。

  清晨的陽光照在內院,透過鏤空的欄桿反映出光影,隨著陽光的俱增益發擴大。

  花橙蒨緩步來到花橙蕾的房門口,本想敲門,看見高掛的竹牌,蹙緊了一下眉頭,隨後放棄敲門離去。

  周繼倫也來到她的房門口,本來也想敲門,看見高掛的竹牌,歎口氣放下手臂轉身離去,讓花橙蕾如願睡了一頓好覺。羅新鎮的早晨向來安靜,就算偶有交談聲,也是輕聲細語,甚少有人會在醫館四周大吵大鬧。竿影由長變短,在太陽最熾烈的正午變成一個小黑點,過午以後又逐漸拉長。

  「啊!睡得好飽。」足足睡了三個時辰,花橙蕾才心滿意足地起床。

  精力補充完畢,可以干活兒去了。

  花橙蕾下床穿好鞋子,打算隨便吃個東西填飽肚子以後就去煎藥,反正橫是一刀,豎也是一刀,遲早都要對周繼倫下手,就別再拖延了。

  她換好衣服稍稍梳洗了一下,推開房門打算去廚房,卻差點和前來二度敲門的周繼倫撞滿懷。

  「嚇死我了,有什麼事?」不曉得怎麼搞的,現在她看見他很容易臉紅,但其實他們之間並沒有發生什麼事。

  「我、我 … 」我來問湯藥!

  他很想這麼說,然而每次他一有自宮的念頭,他的嘴巴就會說出完全不一樣的話,比如!

  「妳吃過午飯了沒有?如果還沒有吃過的話,我請妳上街吃飯好嗎?」諸如此類,不勝枚舉,在過去這幾天內發生過很多次。

  「經你這麼一說,倒覺得肚子有些餓。」昨兒個晚上吃不多,今兒個午飯又錯過,確實需要補一補。

  「那,我請妳吃飯,順便逛逛。」周繼倫漾開一個笑容,鳳覺還挺開朗的,如果他不是條大淫蟲,動人的程度會差很多。

  「好啊,正悶著呢!出去逛逛也好。」這幾天醫館湧進不少外地來的病患,兩姊妹忙得不可開交,偏偏她二姊又在鄰鎮采藥還沒回來,聽說還要再過兩天才會回到鎮上,等她二姊回來,她和大姊就可以輕松一點兒,怎麼說她二姊都是三姊妹之中最厲害的女神醫,往往一根針就能搞定一切。

  「周繼倫… … 」她想問他要不要換個大夫看看,她二姊甚至於她大姊都比她厲害,她這樣霸著他又不真正治療確實太過分,連她自己都良心不安。

  「什麼事兒?」怎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沒事兒,只是問你昨兒個晚上睡得好不好?」但她終究說不出口請他換大夫,個中原因她自己也不想探究,只是單純說不出口。

  「我!睡得很好。」他不想告訴她,他一整個晚上都沒睡,身體一直處於緊繃狀態。

  「那就好。」一點兒都不好,這就表示他不需要借助湯藥,自己可以控制欲火,如此一來,他就不能再待在醫館,她的大姊和二姊都不會允許。

  「妳想吃什麼?」周繼倫興奮地問道。「三美豆腐、八鮮過海、或是四味大蝦?」

  「拜托,這兒又不是京城,哪來你說的那些東西?」雖然羅新鎮樣樣不缺,也有一、兩間象樣的客棧,但他說的這些大菜,對這個偏遠小鎮的廚師們來說還是太勉強了,根本不可能做得出來,況且食材的來源也是個問題。

  「咦?」周繼倫愣住,完全沒有想到區域的差異。雖然此地距離京城只有八百裡遠,又有驛站,但那是官家專用,不可能為民間小老百姓運食材,他們只能就地取材,做些具有鄉土風味的料理。

  「我知道你有心請客,也感謝你的好意,不過咱們還是隨便吃碗面,叫些小菜吃吃就行,不必那麼麻煩。」何況他說的那些菜,她在京城的期問天天吃,都吃怕了,根本不會想再吃。

  「好吧!」周繼倫有些失望,他極力討好花橙蕾,她卻不接受,任誰都會覺得悶。

  花橙蕾不是不願接受他的好意,而是另有心事,她忙著想法子留下他都來不及,哪來的閒工夫關心吃什麼?她開的藥方子,管不管用還不一定呢!羅新鎮當地有三家客棧,一家是驛站附設,一般人不得進入,另外兩家則是分別開設在道路的兩側,打對台的意味濃厚。

  花橙蕾習慣在靠右側的客棧吃飯,因為物美價廉,一頓飯吃下來不過幾十文錢,擺一桌請客二兩銀子已經足夠隨便上菜,若是換到對面的客棧,價格要再往上調兩成,所以當地人幾乎都在這問客棧,只有不知情的外地人,才會喜歡住對面那間客棧。

  花橙蕾吃得很簡單,一碗雞子面外加一籠湯餃和兩盤涼拌小菜,如此便可以打發一餐。

  「你不吃嗎?」她邊動筷子邊問周繼倫,他就只會盯著她發呆,一粒湯餃也沒動到。

  「 … 哦,好!我吃。」他拿起筷子隨便挾了一粒湯餃放進嘴裡亂嚼一通,心思根本沒放在食物上。

  他的心思全放在花橙蕾身上,見面之初就覺得她很漂亮,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之後,現在更能深刻體會她的迷人之處。

  「湯汁流出來了。」她提醒他。

  「啊?」他一臉癡呆。

  「這裡。」她比比他嘴角的下方。「這裡沾到了湯汁。」

  「啊?」他還是沒有反應,她索性拿出手帕幫他把嘴角的湯汁擦掉。「這就行了。」她把手帕放回袖內收好,拿起筷子繼續吃面。

  周繼倫再次發現,吃素真的很難,每次當他決定遠離女色,就會有一堆桃花莫名其妙跟著他,比如此刻,他竟然會覺得她吃東西的模樣美得不得了,他要不是因為禁欲多日產生幻覺,要不就是喜歡上她,依他心跳的速度,有可能是後者。

  問題是她對他根本沒有好印象,雖然那天說要做他的朋友,誰知道她是不是講醉話,說不定她根本不記得這件事。

  想到這裡,周繼倫突然變得很沒把握,忍不住開口問道。

  「妳!」

  「你!」

  剛好花橙蕾也有事情問他,兩人同一時間開口。

  「我!」

  「我!」

  真巧,連說出來的話都一模一樣,說話的時機都抓得剛剛好。

  「妳先說。」周繼倫禮讓她。

  「不,你先說。」一向愛搶風頭的花橙蕾倒演起孔融讓梨來,將說話的優先權讓給周繼倫。

  「我- 算了。」他只是要問她還記不記得她在艾家酒窖說的話,本來還興致勃勃,這麼禮讓來禮讓去,反倒說不出口了。

  「我也算了。」她本來想建議他換大夫,但既然她已經寫好處方,還是先試試看,萬一沒效時再說。

  「那,吃飯。」

  「好。」

  兩人同時拿起筷子繼續用餐,接下來的時間他們沒有再交談,在沉默中把飯吃完… …

  對街的客棧內- 「咱們還要在這無聊小鎮待多久?」

  都已經過了十天,京城那兩個女人居然還沒走,「天香樓」的妓女們也蠢蠢欲動。

  「我也快待不下去了。」前次還大打出手的兩人,這回倒心平氣和,不是因為她們想開了,而是她們算計過了,自己人打自己人劃不來。怎麼說她們都是為了周繼倫才追到這座小鎮,沒有爽到就回去,對自己無法交代,所以她們說好暫時休兵,有什麼恩怨,等到搖倒周繼倫以後再一並解決,這才是正確的做法。

  很好,有共同的目標,難怪兩個人又開始要好。

  「要不,咱們直接上醫館要人。」這樣比較快。

  「咱們跟周繼倫非親非故的,憑什麼要人?」這方法行不通。「況且周公子從那天招搖過市以後,咱們再也沒有瞧過他,也無法確定他現在還在不在醫館。」

  所以做人還是低調一點兒好,隨便招搖過市是很危險的,很容易被盯上。

  「周公子會不會已經回京城了?」否則怎麼沒有看他到鎮上活動。

  「不曉得。」一切都很難說。「如果再找不到他,我想回京城了。」再繼續待在這座小鎮也沒意思,又沒有男人。

  「我也是。」沒男人這一點是最糟的,她觀察過了,這個小鎮的男人都很無趣。

  唉!兩個女人唉聲歎氣,決定上街逛逛,反正在客棧待著也是待著,不如出去透透氣。活該周繼倫天生命帶桃花,這兩個京城女子,才打算放棄回京城,竟讓她們在大街上發現獵物。

  「咦,那不是周公子嗎?」第一位女子指著周繼倫的背影,跟另一個女子問道,他和花橙蕾剛用完飯走在她們的前頭,立刻就被盯上了。

  「好像是他沒錯,光瞧背影就帶勁兒。」另一個女子看著周繼倫的背影流口水,開始想象和他在床上翻雲覆雨的畫面。

  「叫住他問問。」

  「嗯。」

  兩名女子式大膽,竟敢當街勾搭男人,傷風敗俗。

  「周公子!」兩人扯開嗓門大喊,路過的行人紛紛看向她們,她們也不管。

  「周繼倫!」這回連名帶姓,喊得整個鎮的人都知道有人找他,看他往哪裡逃?

  「有人喊你呢!」花橙蕾聽見周繼倫的名字,停下腳步偏頭看他,他只得跟著停下腳步,回頭看是誰這麼不識相,打擾他和花橙蕾散步。

  「周公子,是咱們,咱們追著你來了。」京城女子看見是周繼倫好高興,總算能夠親口和他說話,他一定也會很感動動。慘了,怎麼會是她們?周繼倫不回頭沒事,一回頭就遭殃,他上回好不容易才躲過她們的糾纏,以為她們一定走了,沒想到居然還在鎮上,這可怎麼辦才好?

  「周公子,你不認得我了嗎?」第一名女子說道。「我是小青呀!前些日子咱們才相好過,可別告訴我,你這麼快就把我忘了。」

  被當街活逮已經夠不幸,再被當眾掀出過去的風流帳,只怕他今後沒有臉在鎮上立足。

  他連忙把頭轉回來,思考著該怎麼擺脫這荒謬的局面,京城女子又在他背後叫道。

  「周公子!」

  「喂,叫你呢!」花橙蕾認出那兩名京城女子,心情老大不爽的,他到底是欠了多少風流債,讓人留連忘返留到現在,怎樣都不肯走。

  周繼倫打死不回頭、也不回話,想要就這麼蒙混過去,無奈花橙蕾和女子都不願意放過他。

  「周繼倫!」

  「周繼倫!」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周繼倫拉起花橙蕾的手就跑,跑得她莫名其妙。

  「我為什麼也要跟著跑?」招惹桃花的人又不是她,為什麼她也要受害?

  「難道妳想被那兩個女人追上嗎?」周繼倫邊拉著她的手邊吼,真該死,那兩個女人竟然還不死心追過來,到底是想怎樣?

  「她們又不是追我。」她管他去死,最好被分屍算了。

  「拜托妳別說風涼話。」他四處找尋可以藏身的地點。

  「那邊有條巷子,不過很小,可能擠不下兩個人。」

  那條小巷子號稱「摸乳巷中的摸乳巷」,只能容納一個人通過。

  「擠不下也得擠。」要是讓那兩個女人追上,到時又要拉拉扯扯,更丟臉。

  「這個時候你一定很想念我大姊,可惜她不在這兒。」花橙蕾涼涼消遣周繼倫,但他忙著逃命,根本沒有空臉紅。

  他是很想念花橙蒨,因為她隨便搖兩句話就可以讓她們打退堂鼓,但既然現在她不在場,他們只好自立自強。

  「你別跑呀,周公子!」

  「周公子!」兩個女人一前一後拚命跑,似乎在比誰的動作快,速度快的人才搶得到肥肉。

  「你可真受歡迎。」不愧是打京城來的奇禽怪獸,居然還當眾追男人,這在他們這個民風純樸的小鎮,不可能看得到。

  「妳別再說了。」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那條小巷,要抬槓等以後再抬槓。

  「向右彎就看到了。」花橙蕾即使百般抱怨,還是指引他一條生路,只不過自己也被牽連下去就是。

  周繼倫硬是拖著花橙蕾來個大轉彎,繞過高聳的柴堆,躲進狹小的巷子裡去。

  「奇怪,怎麼不見了?」京城女子不熟悉環境,以為她們跟丟人,其實他們就在她們的眼前,只要轉個彎就會發現。

  「我剛剛明明看見他們朝這邊跑,怎麼一會兒就沒看見人?」兩名京城女子被羅新鎮特殊的設計弄胡塗了。就外人來看,這已經到了道路的盡頭,除非能發現藏在高聳柴堆下的小巷入口,不過這並不容易。

  「不信邪,再找找。」

  京城女子不死心,非得找到周繼倫不可,兩個女人像獵犬一樣,在小巷附近徘徊。周繼倫和花橙蕾被迫面對面擠在巷子裡面,聆聽外面的動靜,只聞那兩個女人一會兒跺腳、一會兒叫囂,嘴巴盡說些不干淨的話,聽得花橙蕾都替她們覺得丟臉。

  她很想罵他大淫蟲、色鬼,但此刻不宜開口,那兩頭母獵犬還在外面。

  狹小的巷子,只要塊頭大一點的人想要通過都有些困難,況且一下子擠進兩個人,要他們的身體不黏在一起,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盡管只要跨出去就是道路,但由於有高聳的柴堆擋著,雖然抬頭看就是藍天,但還是形成一個親密的空間,彷佛天地間只有他們兩個人。

  外頭兩只母獵犬仍用她們敏銳的鼻子,四處尋找周繼倫的蹤跡。

  「周公子… … 」

  她們的聲音離他們越來越遠,按理說他們應該可以出來了,可他們卻動不了。

  他們貼得太近了,近到可以鳳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坪坪!

  呼坪!

  瞧!他們此刻的心跳有如千軍萬馬,異樣的情絛在體內四處亂竄,教他們克制不住。

  「橙蕾… 」周繼倫困難地咽下口水,今天他沒有喝酒,身體卻比喝酒還熱,兩手像有自己意志似地直往她身上探去。

  「干嘛?」她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巷子這麼窄,他們又黏在一起,萬一他要是想對她亂來,除了動用親衛隊以外,似乎也沒有其它方法可以讓他住手。

  「我… … 」想要親妳。

  他的眼神清楚表現出這一點,她最好趕快吹竹哨呼叫親衛隊,晚了會來不及。

  竹哨就掛在胸前,她只要拿出來吹兩聲,由鎮民男丁組成的親衛隊就會由四面八方趕過來保護她,可不曉得怎麼搞的,她的手突然間不能動,只會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著他的臉壓低。

  打他一巴掌,花橙蕾,他只是一時意亂情迷,只要狠狠從他的頭敲下去,他說會清醒。

  周繼倫的嘴唇離她越來越近,現在唯一阻止他的方法就是咬破他的嘴唇,不讓他有偷香的機會。

  對,咬他!

  盡管她的理智呼喊著給他好看,她的身體卻沒有閃躲和他親近,接吻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事。兩人的嘴唇,在這一剎那接觸,終至完全融合。花橙蕾從來沒有被男人吻過,接觸了以後,才知道男人的嘴唇其實和女人一樣柔軟,只不過再霸道些。

  一次不夠,兩次不夠,三次不夠… …

  兩個人就在窄得不能再窄的巷內,昏天暗地地吻起來,至於想辦法讓周繼倫變成短期太監的事,全被他們拋到天邊去,他甚至忘了當初他為什麼來到羅新鎮。

  他們越吻越熱,越吻越狂,越吻越深入。

  本來他們是互相吸吮嘴唇,到最後變成粉舌交纏,呼吸開始變得混濁沉重,再發展下去,極可能就在這狹小的巷內干見不得人的勾當。

  「柴火都堆得這麼高了,拿一部分進屋。」

  正當他們吻得難捨難分時,突然有人殺出來破壞他們的好事,他們馬上停止接吻,呆呆地看著最頂層的柴火憑空消失。

  「從這邊走。」花橙蕾首先回神,想辦法擠到周繼倫的前面,往小巷子的另一端開口開溜。

  周繼倫隨後潛逃,心裡哀怨得半死,自從來到這座小鎮,沒一件事情順心,連調情都會被打擾。兩個人好像都忘了周繼倫來到羅新鎮的目的,只是一心想著對方。這對花橙蕾乃至於周繼倫都是無法想象的事,不久之前,他們還討厭著對方,巴不得盡快分道揚鑣。

  回醫館的路上,他們沒再交談,兩人都有些尷尬。

  「咱們回來了。」踏進「回春堂」,花橙蕾習慣性地跟花橙蒨報平安,回話的卻是另一個人。

  「回來就好。」

  說話的女子聲音柔得跟春風一樣,就連聲調都是那麼悅耳。

  花橙蕾聞聲愣了一下,猛然抬頭。

  「二姊。」

  有著柔美嗓音的女子是花橙藜,她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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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花家的女兒就如同她們的姓氏一樣,個個如花似玉含苞待放,尤其以花橙藜的長相最為出色。有人說她是天上的仙女,有人說她是西施轉世,更有人信誓日一旦,當年害西周滅亡的褒姒還不及她一半美麗,即使傳言過於誇張,花橙藜美得不像凡人是事實,而如此一位絕色佳人竟然是一名大夫。

  「橙蕾,數日不見,妳好像有些改變。」花橙藜不但長相美-麗,心思更是敏銳,一眼便瞧出花橙蕾變了。

  「哪、哪有,我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啊,哪有什麼改變。」花橙蕾心虛地看著她二姊,花橙藜但笑不語,秋水般的眼睛盈滿了深意,好像已經知道了什麼秘密。

  花橙蕾平日最怕花橙蒨,然而她每次做壞事,第一個發現的人一定是花橙藜,她似乎有一種預知能力,或者說是觀察入微。反正要在她的眼皮下說謊絕不簡單,別看她外表柔美,說話總是輕聲細語,真正固執起來連花橙蒨都要讓她三分,是花家三姊妹之中最難對付的人。花橙藜一雙秋水般的眼睛,不僅反射出花橙蕾的身影,也沒錯過站立在她身後的周繼倫,直覺他就是讓她小妹心態產生變化的人。面對花橙藜天仙般的美貌,周繼倫當然不可能沒有感覺。但很奇怪的,以往動不動就熱血沸騰的生理反應沒有了,只剩純欣賞。所以改變心態的不只是花橙蕾,他也包括在內。


  「這位是打從京城來的周繼倫公子,他現在是我的病人。」她注意到花橙藜好奇的眼神,於是主動為兩人引見,花橙藜笑笑。

  「至於他生了什麼病,那就… … 」花橙蕾不曉得怎麼解釋周繼倫的狀況,幸好花橙藜這時接話。

  「我知道,大姊全告訴我了,腎火過旺,對不對?」這毛病很少人有,就算有,也沒幾個人真的會上門求診,他倒是特別。

  「嗯… 嗯。」花橙蕾點頭,從眼瞼下方偷偷觀察周繼倫,他看起來十分尷尬。

  「找到醫治的藥方子了嗎?」花橙藜幾乎看遍所有醫書及藥典,藥草方面的知識比誰都豐富,問她就對了。

  「找到了幾個。」花橙蕾回道。「我自己也開了一個處方,打算晚點兒再上廚房煎藥,給周公子試試看。」聽起來很可靠,實則不然。坦白說,自她們三姊妹接手「回春堂」以來,有關男性那方面的問題,接觸得很少,大概跟她們都是女的有關,基於男女有別的古訓,很少有那方面毛病的男人願意找她們診治,在這方面確實比較難累積經驗。

  「周公子,咱們姊妹有些體己話要聊,可否請你先行迥避?」花橙藜話說得很客氣,眼神也十分柔和,但就是有辦法讓人乖乖聽話。

  「我先回房去了,妳們慢聊。」周繼倫是識大體的人,跟兩姊妹點個頭之後便回到內院,讓她們無拘束地交談。

  待周繼倫離開後,花橙藜將目光放在花橙蕾身上,看得她很不自在。

  「二姊,妳有什麼話要對我說?」比起和花橙蒨說話,花橙蕾更不想和她二姊談心,她不會像她大姊那樣咄咄逼人,但就是有辦法讓你把什麼事都招了。

  「其實也沒有什麼要事,只是跟妳分享我此行的成果。」花橙藜對醫學的熱愛,花橙蕾和花橙蒨遠遠不及,尤其是藥草方面的知識,恐怕現今整個大明朝,找不出第二個比她更專精此道的大夫。

  「二姊,妳這次又采了很多藥草回來嗎?」一定是的,這次她去了快二十天,周繼倫還沒來的時候她就出發到鄰鎮。

  「比我想象中多得多。」花橙藜點頭。

  「彌新鎮的山上有許多奇珍異草,還有我沒見過的藥材,沒想到最珍貴的藥材離咱們這麼近,咱們以後采藥就不用捨近求遠了。」

  「回春堂」的藥材幾乎都由花橙藜負責,但她只管采藥和制藥,購藥方面則是交給花橙蒨,也算是術有專攻。

  「竟然還有二姊沒見過的藥材,真是稀奇。」她還以為天下的藥材都寫進藥典之中了,原來還有遺漏。

  「所以我才說此行成果豐碩,過一陣子我還要再去一趟。」她才搜了半座山,還有另一半尚未探索,說不定能發現更珍貴的藥草。

  花橙蕾最佩服花橙藜這方面的熱情,一般人都怕辛苦,可她二姊卻視吃苦為吃補,就為了幫助更多的病患從疾病中解脫。

  「這是我這次在彌新鎮發現的藥草,當地的居民管它叫『牛尾』 ,有十分奇妙的用處。」花橙藜將她在鄰鎮山上采到的藥草拿給花橙蕾,能使用的部分是種子,使用之前得先將如牛尾巴的覆葉剝掉,將種子取出來和水浸泡。

  「這玩意兒有什麼妙用?」花橙蕾是頭一次見到這種藥草,和花橙藜一樣興奮,放在手心把玩個不停。

  「我聽當地居民說,每當他們飼養的公牛,急著找母牛交配焦躁不安的時候,他們都會把它的種子磨成粉和著谷物喂給公牛吃,不消半刻鍾的時間,公牛就會安靜下來。」花橙藜解釋。

  「二姊,妳的意思是……這玩意兒有安撫情緒的作用?」如果是的話,她也要咬上幾顆,最近她的情緒亂不穩定的。

  「不止。」花橙藜搖頭。「這玩意兒除了能安撫情緒,還能使服用者變成陽萎,如果配方處理得當,撐上一個月都沒有問題,當然用量要計算好就是。」

  花橙藜這一番話,等於是在告訴花橙蕾,她知道她始終沒讓周繼倫服藥的事,聽得她臉色大變。

  「二姊,妳知道…… 」她指著花橙藜問。

  「嗯。」花橙藜點頭。「看妳還沒能找出正確的藥方子,就知道妳沒認真。」

  她或許是三姊妹中醫術最差的人,但在用藥方面,卻比她大姊還強,沒有理由至今還找不到處方。

  「二姊…… 」花橙蕾不曉得該說些什麼,她二姊的觀察力太敏銳了,她搞什麼鬼她都一清二楚。

  「橙蕾,妳應該知道家規。」不留沒病的人在醫館,治愈的病患得趕快離開,這也是在保護她們,畢竟姊妹三人體力有限,醫館廂房也有限,如果不符合這兩項規定,無論是誰,都得離開「回春堂」

  「我、我知道我做錯了。」不給周繼倫喝湯藥、又隱瞞他的身體狀況。

  「妳心裡想什麼我很清楚,不過家規是不能改的,只得委屈妳了。」花橙藜拍拍花橙蕾的肩膀安慰她,花橙蕾咬緊下唇,幾乎快掉淚。

  「另外有一件事情我要跟妳說,在回醫館的路上,我聽見『天香樓』 的女子嚷嚷著要找周公子,說想同他相好。」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這種事也好意思拿到大庭廣眾下說嘴,真服了這群女子。

  「什麼?!」花橙蕾聞言瞪大眼睛,竟然有這麼離譜的事?

  「似乎是那兩名京城女子,在客棧大肆渲染周公子的房事能力,當時她們也在場,把話聽進去並牢牢記在心底,現在還聚在一起,在客棧討論著該怎麼捕獲周公子呢!」

  花橙蕾特別注意到花橙藜用了「捕獲」兩個字,她們到底是把周繼倫當牛還是當馬或是當老虎?不論當牛當馬或是當成老虎,她都可以確定,他一定是種牛、種馬和- 虎鞭式長的老虎!

  「我是覺得這件事早晚要解決,再拖延下去很容易釀成大禍。」羅新鎮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才短短十天,這些饑渴的女人幾乎把鎮給翻了,誰說得准她們何時會沖到醫館來鬧事?還是先下手為強。

  「我把藥草和處方都留在桌上,妳自個兒看著辦。」然而,雖然明白怎麼做對醫館最好,花橙藜還是把決定權留給花橙蕾,畢竟周繼倫是她小妹的病人,她無權干涉,當然後果也由她小妹自負就是。

  「我先到藥房去了,妳一個人仔細想想該怎麼做。」花橙藜留下東西後便進去內院,偌大的廳堂只剩下花橙蕾一人。

  … … 她二姊連藥方子都幫她配好了,真是周到。

  拿起桌上的藥草和處方箋,花橙蕾歎氣,罵自己不配做大夫。

  這事兒她早該辦妥,卻要兩個姊姊為她擔心,還連累了這麼多人,萬一「天香樓」的妓女們真的上門來要人,這可怎麼辦才好?

  說到「天香樓」這些妓女… … 那天光瞧她們曖昧的眼神,她就知道她們沒安好心眼,原來早就計劃和周繼倫上床。

  … … 可惡!

  花橙蕾越想越氣,都是周繼倫不好,他要不是那麼好色,也不會惹來這麼多麻煩。

  一想到那兩名京城女子和「天香樓」那群妓女們貪婪的嘴臉,花橙蕾決定不再手軟,當下沖去藥房這回定要讓周繼倫「藥到欲除」,等著瞧好了,哼!無辜的周繼倫就這樣成了犧牲品,任這群女人宰割。

  咩。。

  首先拔刀的是花橙蕾,受到刺激,她成了最熱衷行凶的凶手,處方上的藥材備齊,接著氣沖沖到廚房煎藥。

  同一時間- 「我不要再忍了,我決定上『回春堂要人,周公子一定是受到那妖女的牽制,才不敢和我相認!」

  客棧內,京城女子將酒杯往地上一摔,宣布她要直接上門搶人,豪氣干雲的舉動,引來不少喝采。

  「咱們陪著妳們兩個一起去。」

  不只京城女子,還有更多女人站起來,同聲討伐。

  「妳們是… … 」京城女子懷疑地打量紛紛站起的女子,她們個個裝扮野艷,看起來就不是什麼良家婦女。

  「咱們是『天香樓』 的姊妹,大家的目標相同,妳們就別再計較出身。」也對,良家婦女和青樓女子,脫光了以後大家都是一個樣兒,沒有什麼不同。

  「不能讓周公子被花橙蕾一個人獨占。」她們打聽過了,老是和周繼倫廝混的那個女的,是花家的老麼,據說由她負責治療周繼倫。

  「周公子根本沒有毛病,一定是那個女的亂編借口將周公子從京城拐來,咱們一定要將周公子解救出來。」

  謊言,天大的謊言。敢情這些女人想男人想瘋了,竟然顛倒黑白。

  「咱們去要人!」

  「去要人!」

  「不能讓花橙蕾獨占!」

  「不能讓她獨占!」

  「去『回春堂』 !」

  「去『回春堂』 !」

  「去把周公子搶回來!」沖啊- 一群娘子軍浩浩蕩蕩殺往「回春堂」,花橙蕾則是端著煎好的湯藥殺進周繼倫房間,冷冷地將湯藥放在桌上。

  「把這碗藥喝了。」她已經下定決心讓他變成廢人,誰都別想攔她。

  「啊?」周繼倫張大嘴巴,不曉得她在胡鬧些什麼?她看起來巴不得殺了他。

  先是拐了兩個女人,讓她們一路從京城追到羅新鎮,接著又勾引「天香樓」的妓女,這還不該殺嗎?

  「快喝!」她花三小姐氣勢驚人,周繼倫不明就裡拿起湯藥一仰而盡,喝完了以後好奇地問她。

  「這是什麼藥?」味道說不出來是甘還是苦,只覺得身子開始變冷。

  「使你變成陽萎的藥。」她答道。

  「陽… … 唔!」周繼倫兩眼的眼珠子當場爆凸,兩手抱著肚子,任憑他再怎麼努力催吐都吐不出來,是極容易被身體吸收的一帖良方。

  「妳干嘛給我吃陽萎的藥?!」老天,吐不出來怎麼辦,真的變成太監?

  「你不接受治療就不能留在醫館,這是祖先留下來的規矩。」她一半是出自報復,一半是出自需要把他變成太監,不算太自私。

  「妳說什麼?」有這回事兒?

  「姊姊們說了,我再不幫你治療,就得請你回京城。」她解釋。「我想想也對,當初你之所以來醫館,就是為了解決腎火過旺的問題,是我拖延太久沒處理,現在我只是做當初該做的事,沒有什麼不對。」

  話是沒錯,他就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才來的,但是-

  「你不必怕藥會沒有效,處方是橙藜姊姊開的,一定會藥到病除。」

  他就知道,貌似仙女的花橙藜才是真正的狠角色,回來不到半天,就扭轉整個局勢,甚至連藥方子都開好了。

  「你有沒有感覺到身體有什麼變化?」她記得花橙藜說這牛尾的藥性很強,不到半刻鍾就能使焦躁的公牛安靜下來,同時變得不舉。

  「我、我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變成太監,而說真的,他還沒有變成太監的心理准備。

  「橙藜姊姊是真正的女神醫,她開的藥方子不可能沒有作用,你大可放心。」

  他就是希望藥不要起作用,既然藥都已經喝了又吐不出來,只能祈禱它沒效,其余並無他法。

  「周繼倫!」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我有要事商量。」正當他為此事費神的時候,花橙藜突然現身敲門,時間拿捏得比呂仙人還准。

  「請進。」花橙蕾朝門外喊一聲,只見花橙藜不疾不徐地推開門,臉上一貫祥和平靜。

  「有事嗎,二姊?」花橙蕾問。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花橙藜回道,一邊把門關好閂上。「只是醫館門口聚集了一大票女人,說要咱們把周繼倫交出來。」她說得好像天天有人上門抗議,事實上這可是「回春堂」開堂以來第一件大事,過去從未發生。

  「什麼,有人來鬧場?」還是為了周繼倫而來。

  「情緒還挺激動的。」花橙藜點頭。「我怕小六子和小七子抵擋不了多久,她們就會沖到內院來。」

  「大姊呢?」她最會應付那群女人,請她出馬她一定能搞定一切。

  「到鄰近的村子看診,恐怕要太陽下山了以後才能回到鎮上。」遠水救不了近火,還是自己擔下來吧!

  這下周繼倫真正呆掉,他以為遠離京城就沒事,沒想到事情鬧得更大,以前頂多在街頭被追,那些女人現在竟然大膽到醫館找人,實在太荒謬了。

  「現在該怎麼辦?」就連一向鬼靈精怪的花橙蕾也沒轍了。

  「妳把藥給周公子喝了嗎?」花橙藜問。

  「已經有一會兒了。」花橙蕾點頭。

  「那就沒有問題,藥效可能還在運行,還沒有那麼快發揮作用。」就怕等不到藥效發揮作用,那些女人就已經沖進來。

  「別擋路,把周繼倫交出來!」

  健健健健!

  紛杳而至的腳步聲,證實花橙藜的疑慮,看來這群女人是豁出去了,完全沒考慮到她們已經觸犯了王法。

  再嚴厲的王法都抵不過她們胸中熊熊的欲火,她們要周繼倫,現在就要!

  「花橙蕾,妳別想一個人獨占周繼倫,把他交出來!」搞到最後,連花橙蕾都被拖下水,變成女色魔。

  搞什麼東西… …

  眼看著花橙蕾就要沖出去同那群女人理論,花橙藜舉起手將她攔下,要她別沖動。

  「周公子,你有任何的感覺嗎?」花橙藜問周繼倫。

  「有一些。」好像洩了氣。「但我不確定… … 」藥已經開始發揮功效,只要再加把勁兒,應該能來得及。

  「把周繼倫交出來!」

  砰砰砰!

  看樣子,那群女人已經找到這間廂房,不下手不行了。

  「周公子,你介意讓我幫你一個小忙嗎?」花橙藜語氣極為柔和,好像天天有人上門踢館見怪不怪,外頭那群女人已經快破門而入。

  「周繼倫!」

  砰砰砰!

  鬼哭神號,恐怖得半死。

  「妳想對他做什麼都行,只要趕快動手!」花橙蕾了解花橙藜,她一定是有什麼好主意,才會這麼說。

  「什麼,動手?」周繼倫聞言臉色大變,總覺得自己像待宰的羔羊,走到哪裡都有危險。

  前有餓狼,後有猛虎,他的人生怎麼如此淒慘… …

  「不好意思,失禮了。」花橙藜微微點頭,跟他打聲招呼之後,拿出針包、掀起他的袍子,在他的會陰、曲骨、中極、關元四穴各下一針。「二姊!」她真是太大膽了,居然不皺一下眉頭,就朝最靠近那話兒的穴道取穴。周繼倫同樣呆滯,怎麼會有女人長得像仙女,說話軟綿綿也像仙女,可動起手來快、狠、准,臉上並且沒有半絲尷尬。

  「我早就想試扎這幾個穴位,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花橙藜甚至向他道謝。

  周繼倫已經全然癡呆,自從他來到羅新鎮,好像再也沒有正常過,一直處於荒謬的狀態。

  「周繼倫!」

  砰!門被撞開。

  最荒謬的莫過於眼前這群女人,其中只有一個跟他有過一腿,其余的他統統不認識。

  「啊!妳們對周公子做了什麼?!」

  破門而入的女子們看見周繼倫的下半身還插著針,紛紛發出尖叫。

  嗯,時間差不多了,可以把針收起來了。

  「周公子現在可能再也無法… 嗯,妳們知道意思。」花橙藜不疾不徐地將插在周繼倫身上四個穴道的長針拔起來,稍稍看了一下針頭的情形,還不錯,取穴成功。

  「妳是說… … 」眾女子們幾乎不會說話。「妳的意思是… … 」

  「很遺憾,他已經成了廢人。」花橙藜一點都不覺得抱歉。

  「什麼?!」眾女子大喊,怎麼也不願意相信。

  「她一定是騙咱們的,周公子不可能成為廢人。」其中一位京城女子較為大,伸手往周繼倫的命根子探去,沒反應就是沒反應,無論她多努力,就是挺不起。

  不,她們的種馬… … 不,她們的種牛… …她們的特大號虎鞭,就這麼被毀了,從此以後,她們再也享受不到比死還暢快的魚水之歡!怎麼會這樣?

  眾女子呼天喊地,周繼倫幾番折騰下來,已經不成人形,再也沒有心思管這群女人說什麼、做什麼了。

  他變成廢人 … 這話要是傳了出去,他也不必活了。

  「周公子!嗚… …」眾女子如喪考妣,但真正該哭的人是他。

  不如,大家就抱在一起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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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周繼倫成了廢人… … 周繼倫成了廢人!這話很快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內傳開,成為當下最轟動的小道消息。「周繼倫再也不能行房,這事兒真的假的?是謠傳吧!」

  「不,聽說是真的,他到了一座名不見經傳的小鎮,被那兒的大夫用針刺了幾下,從此變得不舉。」

  「嚇!小鎮大夫真可怕,活人都能看成死人回來,以後千萬記得找京城裡頭的大夫治病,別聽信謠言,傷財又傷身,這多劃不來。」

  在羅新鎮鬧得沸沸揚揚的,回到京城還是一樣鬧得沸沸揚揚,周繼倫天生帶衰,走到哪裡都有一堆斕桃花和數不清的傳言緊跟著他。

  「騙人!周公子不可能不舉的,他那根大棒最厲害了,嗚… … 」

  羅新鎮哭倒了一群欲求不滿的女子,回到京城,又哭倒一票曾經嘗過甜頭的鶯鶯燕燕,說他造孽也不為過。阿彌陀佛,悔過吧,鏘!

  「恭喜你,現在外頭到處都在傳說你不行了,走到哪裡,都能聽見你的名字。」

  周繼倫的處境已經夠艱難,偏偏他妹妹又來雪上加霜,氣得周繼倫想掐死她。

  「不干妳的事,閉嘴。」當然他不會這麼笨,因為她手上有劍,聽說這把劍的劍名叫「赤燕」,刀鋒之鋒利削鐵如泥。他的腦袋不是鐵做的,就算是鐵做的,也不會讓她拿來試劍,留著總有別的用處。

  「我才懶得管你的事。」周湘齡冷哼。「只是你成為笑柄,我也會跟著遭殃,任誰都不想有個色鬼大哥。」

  這話不過分,這回他是把事情鬧大了些,不過話說回來,這也不是他願意的,誰讓那兩個女人回到京城以後亂說話,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大哥,有一套名劍叫『嗜血劍』 ,你有聽人家提過嗎?」周湘齡的話題永遠都圍繞在她喜歡的劍上,這也好,只要不找他麻煩,什麼都好。

  「沒聽過,怎麼著?」他有一聲、沒一聲地附和,心裡想的全是花橙蕾。

  「這套劍據說有三把,第一把叫『斬情劍』 ,第二把叫『斷夢刺』 ,第三把叫『續魂劍』 ,每一把都是好劍。」她好想要。

  「嗯。」周繼倫敷衍點頭,還是在想花橙蕾。「其中我最想要『斷夢劍』 ,聽說它可以斬斷討厭的人的夢想,你看有多棒!」棒,棒她的頭!果然是心理不正常的人才會說的話,像他這種心態正常的人,成天想著怎麼愛人都來不及,誰還有空管怎麼破壞他人的夢想。

  「所以呢?」八成又要跟他要盤纏去尋訪名劍,周繼倫心裡有數。

  「給我五百兩,我要去找這把『斷夢劍』 。」果然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五百兩,她去搶錢莊比較快,就算祖上留下不少財產,也不能這樣揮霍吧!

  「我考慮考慮。」如果五百兩能夠讓她閉嘴,不失為上策,至少不必成天聽她冷嘲熱諷。

  「你盡量考慮,小器鬼!」要不是爹娘把絕大部分的財產都留給他,她才不會來求他,跌個二五八萬!

  「哼!」周湘齡頭一甩,揚高下巴就回自己的房間,不知是誰比較跌。

  也好。

  周繼倫巴不得他妹妹一整天都關在房間,別來煩他,讓他一個人清靜清靜,好好想事情。其實他能想的事情很有限,就是花橙蕾。「唉!」他歎氣。說起來命運也真折磨人,他好不容易才發自內心喜歡一個人,就慘遭毒手,成了半個太監。

  為什麼說是半個太監?這是有原因的。

  時間回到他慘遭毒手的那一天。當時他喝下花橙蕾煎的湯藥,加上花橙藜精准的施針,確實把他弄得半死不活,當場成了廢人。

  一群女子哭天搶地,差點沒把「回春堂」的屋頂給掀了,一直到花橙情打鄰村回來,才繃著臉一個一個把她們請出「回春堂」,並言明她們如果再鬧下去,她不但會去報官府,日後她們身體若是有什麼病痛,也別上「回春堂」看病,她們拒絕醫治。

  青樓女子一聽,不得了!她們身上所有毛病全靠花家三姊妹打點,要是她們拒絕診治,她們還得去鄰鎮看病,來回至少花上一天,怎麼算都劃不來。

  於是原本喧嘩的醫館,瞬間安靜下來。青樓女子最會瞎鬧,同時也最懂得看臉色,一瞧見花橙蒨板起臉,立刻找了各種借口先行離開,反倒是京城女子還像傻子一樣杵著不動。

  「妳們還不走嗎?」花橙蒨很不高興。「難道真的要我去報官府,妳們才肯罷休?」

  京城女子一聽見花橙蒨威脅要報官,嚇得花容失色,飛也似地逃命。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周繼倫直到這一刻,才深刻體會到花家女人的厲害,任何想招惹她們的人,都該三思。

  「周公子。」尤其是花橙蒨,論醫術可能不及花橙藜來得優秀,威嚴及氣勢卻更勝一籌。

  「是,大姊。」他被她臉上的嚴肅表情嚇到,喊出了不該喊的稱呼。

  「大姊?」她看看周繼倫,再看看花橙蕾,後煮臉尷尬,顯示出他們之間極可能發生了什麼事。

  「不,我是說,花大小姐。」他趕緊更改稱呼,花橙情皺眉。

  「你已經喝下湯藥了吧?」她問。

  周繼倫點頭。

  「橙藜也為你扎過針了?」

  他還是點頭。

  「那麼,你就沒有繼續留下來的必要。」花橙蒨斷然決定道,花橙蕾和周繼倫同時傻眼。

  「什麼?!」他們同聲大喊。

  「周公子,你當初為什麼來到羅新鎮,不就是為了避禍?」說起來羅新鎮還真是避禍的好地點,當初艾嵐她爹也是看准這裡的地點隱密、又有好水,才隱身在她們鎮上,而和他有共同想法的人不只一個,依她看,山腳下那間打鐵鋪的東家也十分可疑,恐怕也是來此避禍,這是題外話。

  「是這樣沒錯。」周繼倫好像只有點頭的分,只好點頭點個不停。

  「你害怕禁不了色欲,無法安然度過這個月,如今就算你起色欲,身體也不許你亂來,如此一來,你的目的在無形中已經達成,自然也不需要再留在鎮上。」

  說得有理,任誰聽了花橙蒨這一番話都會點頭,只有花橙蕾搖頭。

  「可是大姊,當初妳答應要收留他一個月的!」

  「我只說要收留他,沒說過要收留他多久。」花橙蒨狠狠瞪她小妹一眼,警告她別插嘴。

  「現在周公子既然已經不再有生命危險,理當離開。」看樣子花橙蒨是狠下心趕人,天皇老子來說情都沒有用。

  「再說,這次他捅了這麼大的樓子,恐怕鎮上的人都會對他有意見,他若是再繼續待在鎮上,對任何人都不利。」畢竟羅新鎮的民風純樸,除去「天香樓」那一群荒唐妓女不說,大家還是比較喜歡過平靜生活,不想因為他整日吵吵鬧鬧。

  花橙蒨一直以來做事都是面面俱到,這也是為什麼她在鎮上受到敬重的原因,因為她夠聰明、夠明理,同時懂得說理。

  花橙蕾被她大姊說到頭都垂下去,都怪當初她引狼入室,讓「天香樓」那群妓女們見識到他雄厚的本錢,才有機會演出後來這場鬧劇。

  「周公子,你一定能聽懂我的意思吧?」花橙蒨也不想如此咄咄逼人,但時勢所趨,她萬不得已,只得請他見諒。

  「再聽不懂,我就真的是廢人了。」周繼倫自嘲。原本他以為變成廢人以後就可以待在花橙蕾身邊,沒想到卻適得其反。

  「不必擔心你會一輩子變成廢人。」始終在一旁靜靜聽他們說話的花橙藜終於插嘴。

  「我給你配的藥方子,效力只有十天,再加上施針還可以再多維持十天,頂多

  二十天以後,你就可以恢復正常。」繼續力戰群雌。

  「是嗎?」二十天以後就進到下一個月,那時他就算近女色,也沒有生命危險。

  「我一向算得很准的。」花橙藜溫柔地笑笑,天仙般的氣質也容易蠱惑人心,只有他才知道她實際上有多可怕,快、狠、准哪!

  「換句話說,這二十天之內,你不會有任何的生命危險,只要好好休養,說不定度過這段時間以後,你的身體會更強壯,到時候你再把這一個月的損失補回來。」花橙蒨補充說明。

  看來她們三姊妹真的都把他當成色鬼,他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活該他過去太風流,如今受到報應,也不能怪誰… …

  「這件事就這麼說定,我已經拜托驛站的信差送急信到京城,請周公子府上派車過來接周公子,這兩天應該就會有響應。」花橙蒨什麼事情都安排好了,周繼倫根本沒有置喙的余地。

  三天後,他被押上車,回到京城。

  等他回到京城,才知道他不舉的事情傳遍大街小巷。

  從現在開始請叫他周廢人,謝謝。

  收起悲慘的記憶,現在回想起來可憐,卻也已經是十幾天前的事。他掐指算算日子,離月底只剩下三天,也就是說,三天以後他不再是周廢人,而是周舉人,現在在天上亂飛的謠言可以准備降落了。不好笑,無聊。周繼倫對自個兒說的笑話不捧場,對於三天後就可以重見天日也不覺得特別興奮,只是一個勁兒地沮喪,提不起精神,這大概是因為他被迫和花橙蕾分開的緣故,他好想她… …

  「唉!」思念總在分手後,遠方的小鎮上同樣有人坐在走廊的欄桿上,看著天上的明月唉聲歎氣。

  「橙蕾,賞月呀?」

  花橙藜不知道何時來到花橙蕾的身邊,仰頭她和一道賞月。

  月圓人團圓,她們姊妹三人是團圓了,不過她小妹的心思很顯然沒放在賞月上面,恐怕是另有心事。

  「二姊!」花橙蕾嚇一跳,她二姊做什麼事都很優雅,連走路都輕飄飄。

  「我打擾到妳賞月了嗎?」花橙藜笑著問她。

  「沒有。」花橙蕾心虛回道。「能有個伴陪我一起賞月,再好不過。」

  「確實如此。」只是她想一起賞月的人恐怕不是她這個二姊,而是遠在京城的那位公子。

  「紅藕香殘玉蕈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橙藜看著天上的明月,輕輕喟道。

  花橙蕾突然覺得很想哭,這是北宋女詞人李清照的〈一翳梅〉 ,下面的句子是「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好美的一首詞,要我說,李易安真是懂得女人的心思,咱們心裡想什麼,她全寫出來了。」花橙藜意有所指,花橙蕾不是不想承認,而是她自己也沒弄清楚自己對周繼倫的感覺,好像日子就在吵吵鬧鬧中過去了,他們才剛要開始正經,就被迫分開。

  「二姊,妳有沒有想過離開『回春堂』 會是什麼樣的情景?」她還有另一個考量,就是對醫館的責任,而且她捨不得離開兩個愛護她的姊姊。

  「沒想過,我的一生就打算耗在這兒了,想這個問題做什麼?」花橙藜是三姊妹之中意志最堅定的,她比誰都熱衷當大夫,腦子裡老想著該怎麼濟世。「這樣啊!」花橙蕾覺得花橙藜真了不起,心中沒有半點猶豫,相形之下她顯得慚愧,因為她確實動過這樣的念頭。「但是我不離開,不代表妳就不離開哦!」花橙藜微笑。「每個人的心中,都有屬於他自己的夢想,一旦夢想實現,就是離開的日子,對妳或大姊,我都是抱持著這個態度。」

  花橙藜和花橙蒨都是講道理的人,只不過花橙蒨純粹是就事論事,花橙藜的講理中則是帶有更多的關心,只是不會直接說出來而已。

  「二姊!」這就是她害怕跟她說話的原因,總是能准確無誤說出她的心事。

  「去追求妳的夢想吧,橙蕾。」花橙藜仍舊微笑。「我知道妳有這個想法很久了,只是不敢大聲說出來。」

  「大姊比我想得更久,她一直想離開醫館,去見識更廣大的世界。」這也是花橙蕾一直不敢說的原因之一,她怕自己會阻礙花橙蒨的夢想,只得忍住,假裝無所求。

  「大姊這個人,天生就是一只鷹。」花橙藜比誰都了解花橙蒨。「妳放心,鷹是關不住的,遲早有一天她會展開翅膀,大膽飛行追求她的夢想。」只要她肯卸下肩頭的責任,她必定能飛得很高很遠,順風而行。

  「二姊,長久以來,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花橙蕾戚動到想掉淚,她擁有全天下最好的姊姊,她大姊也是極為愛護她。「什麼問題?」今兒個晚上的月好圓呀,願天下有情人都能終成眷屬。

  「妳的醫術為什麼這麼好,又這麼有耐性?」她人長得有多漂亮就不必提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不會看錯。

  「天性使然。」花橙藜的笑好溫柔。「我本來就比較不喜歡爭斗。」天下本無事,何處惹塵埃。「再說,我的醫術也沒有多好,妳瞧周繼倫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怎麼會?」花橙蕾十分驚訝。「妳開的藥方子很有效、穴也取得准確,竟然一帖藥再加上扎四根針就能維持二十天。」這樣的醫術還不算高明?別說笑了。

  「傻瓜。」花橙藜聞言失笑。「妳真當我是神仙呀?我只不過是采用心理戰術,讓周繼倫以為藥效真的能維持那麼久,其實只能維持兩天。」

  他們當大夫的,腦筋有時要靈活一點兒,只要是對病患好,偶爾撒點小謊無所謂,重點是要病患相信。

  「搞了半天,原來妳是在騙他啊?」不愧是二姊,高招。

  「只要他相信自己不舉,就真的會不舉,反之亦然。」花橙藜有如仙子般動人的臉龐,找不到一絲愧疚,有的只有成功的喜悅。

  「二姊,有時候我覺得妳還滿可怕的。」深藏不露就算了,還會戲耍人,只是被耍的人都深信不疑,並且乖乖配合。

  「有嗎?」花橙藜看起來很驚訝。「我還以為,我是位好大夫呢!」

  她是最好的大夫,也是最好的姊姊,只是說不准什麼時候要把她賣掉,眼前至少已經有一個人受害!周繼倫。

  「不曉得京城那邊的月亮,是不是跟這裡一樣圓?」花橙藜還有另一點厲害,那就是搔人痛處,被弄痛的人還不能反擊。

  「應該都差不多。」花橙蕾悶悶地回道,花橙藜瞄了她一眼,輕笑。

  「說起來,也快到月底了,周繼倫終於能大玩特玩。」花橙藜繼續搔她的癢處痛處,花橙蕾更悶了。

  明天就是這個月的最後一天,過了明天以後,又會有一堆女人追著他跑… …

  想到這裡,花橙蕾的心情極度不爽,恨不得扒了周繼倫的皮。

  跑跑跑,跑死他算了,哼!

  萬一他這次要是再被女人纏上,她發誓,絕對不會救他!

  大紅燈籠高高掛起,「怡紅院」的燈火一如它的名字一般通紅,生意也是一樣火紅。

  「哎呀!快瞧瞧這是誰,不就是趙員外嗎?您好久沒來了,這邊請-- … 」

  老鴇在眾多熟客中來回穿梭,一會兒趙員外這邊轉轉,一會兒張員外那邊陪笑,招呼打得非常勤。

  「啊… … 啊!」

  紅色的暖帳內,妓女正在床上和恩客大戰三百回合,仰頭發出嚇死人的叫床聲。

  她的一雙蔥白玉腿,像勾魂索似地勾住恩客的脖子,翹臀不斷地來回擺動,水蛇腰左左右右地扭啊扭,身體為和她緊密結合的男人而瘋狂。

  別誤會,這個讓妓女欲仙欲死的男人不是周繼倫,而是打從邊疆來的金發野獸,他的那話兒,雖不及周繼倫來得巨大勇猛,卻也足夠讓妓女仰頭叫個半天。

  「周公子,您到底是怎麼了?快點兒恢復正常啊!」

  另一頭的廂房內,艷紅生氣地咬著紅帕,氣呼呼地看著周繼倫。一個月前他還勇猛如虎,一個月後他卻連只小貓都不如。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兒。」周繼倫邊穿衣服邊下床,一邊還要艷紅別老是張開腿,很難看。

  「周公子,您不是說過了上個月以後你就沒事兒了,今天都已經是初七了,您怎麼還是一樣軟趴趴?」艷紅急得半死,京城內一堆饑渴的女人也急得半死,她們要虎虎生風的周繼倫,不要不能抬頭的周繼倫。

  周繼倫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按理說藥效已經消退,他應該可以重振往日雄風,可他就是挺不起來。

  「不要煩我。」以前是擔心腎火過旺,現在他連一撮小火苗都點不起來,留下那兩顆腎有何用?摘掉算了。

  「周公子-- … 」

  「囉唆!」

  砰!

  周繼倫的心情很不好,不光是因為他從舉人變成廢人,更是因為京城沒有花橙蕾,這使得他異常焦慮。

  「大哥,現在外頭的傳言越傳越難聽了,說你現在沒有資格踏進妓院,還說你害好多紅牌妓女失望傷心,不行的話,不如不要上妓院。」周湘齡不曉得是要不到盤纏故意找他麻煩,還是因為外頭真的有人這麼說,總之,她最喜歡雪上加霜,這點無庸置疑。

  「妳要我重復幾次相同的話?閉嘴。」連續幾次闖關失敗,周繼倫就已經夠郁悶了,她不安慰他便罷,還火上加油,真要他發脾氣不成?

  「凶什麼凶?」發脾氣她也不怕。「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如果不想被人恥笑,最好趕快治好你的毛病,免得你臉上無光,我也跟著遭殃。」

  之前是控制不了欲望,現在是有欲望也不成,真不知道她是倒了什麼楣,才會有這種專惹笑柄的兄長。

  「我看妳是真的欠揍- 」

  「你敢!」周湘齡下巴抬得高高的,跟他拚了。「我手裡有刺,你敢過來我當場讓你變成太監。」

  周湘齡自小習武,雖然功夫不怎麼樣,但殺死他還綽綽有余,他再笨也不會嘗試。

  「算了。」誰要他對習武沒興趣,否則現在就可以教訓她了。

  「除非你答應給我盤纏去尋劍,我才要住嘴。」周湘齡乘機勒索他。「我算過了,連同買劍在內,至少需要一千三百兩銀子,我看,你就給我兩千兩銀子好了,湊個整數。」

  「少在這兒作白日夢,妳給我滾回房間睡覺或是做女紅,總之就是別來煩我。」以為兩千兩銀子很好賺啊?那要賣幾百車的布才可能達到這個數字,她這個只會耍劍的白癡小姐,懂得經商的辛酸嗎?

  「發什麼脾氣?」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做女紅,別傻了。「你有種就去找那座小鎮的大夫算帳,別淨找我出氣,我又沒有得罪你!」

  有,打從他們成為兄妹開始,她就已經得罪他。

  「妳!」他突然想起花橙蕾說過的話。

  「怎樣?」周湘齡的下巴揚高到幾乎超過他的肩膀,大有和他大干一架之勢。

  「妳是不是因為我太風流,看了會怕,所以才不願意出嫁?」

  周湘齡沒想到他會突然來上這麼一句八竿子打不著邊的話,頓時傻眼。

  「… … 你果然有病。」算了,不跟他吵,再吵下去換成她得病,放他一馬。

  「如果妳真的是因為我才不願出嫁,就老實承認吧!大哥會幫妳。」他拍拍她的肩膀,考慮帶她去看大夫,花橙藜的醫術精湛,給她扎幾針,或許就能克服這種心理問題。

  「你瘋了。」不但瘋,而且瘋得徹底。那座叫「回春堂」的醫館,到底是什麼鬼地方?把他變成太監之外還把他弄瘋,問她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湘齡!」

  「你還是趕快去找大夫比較要緊,我去練功了!」周湘齡難得不待周繼倫攆人就自己消失,周繼倫凝望她的背影,越覺得花橙蕾說得有道理- 他妹妹是因為他才不肯嫁人。

  天生的斕桃花,再加上異於常人的天賦,難怪她看了會怕,不要說她怕,連他自己都怕,難怪她一直要他去找大夫!等等!

  周繼倫突然想到一個重要的關鍵- 大夫。花橙蕾正是大夫,況且她自己說過,無論何時何地,只要他需要幫忙,再遠的地方她都會趕到,因為他們是朋友。

  - - -… 太好了,他總算找到理由見花橙蕾,這全是他妹妹的功勞。

  「湘齡!」周繼倫興奮地沖進周湘齡居住的院落,差點被她的花拳繡腿打中。

  「什麼事?」突然沖進她的院落,是想不開想要找她干架嗎?

  「我只是想跟妳說謝謝,妳真是個好妹妹。」

  接著是一個熱情大擁抱,差點沒嚇壞周湘齡。

  「啊!你這個色鬼!」送你兩拳- 砰砰- 不痛不癢。周繼倫長久以來,就知道他妹妹的武功很爛,但爛到連他都打不倒未免也太過分了,別忘了他現在是廢人。

  廢人… … 廢人!他現在鹹愛廢人,只有成為廢人,他才有借口請花橙蕾來京城看診,畢竟他之所以會變成今天的模樣,她也有一半功勞。

  事不宜遲,得盡早修書。

  周繼倫挨了他妹妹兩個拳頭以後,便興奮不已地轉身離去,留下一頭霧水的周湘齡。

  「等一下,我去拿劍!」周湘齡認定周繼倫是因為她手中沒持劍,才敢找她麻煩,這說明了她對劍已經瘋狂到什麼地步。

  周繼倫先回房寫好給花橙蕾的信,接著吩咐總管,立刻派人送信到羅新鎮,一定要確認信已經安全交到花家姊妹的手上,才可以回來。

  「我全靠你了,蘇總管,別把事情搞砸了。」

  「是,少爺,我一定不辱使命。」他也不想被譏笑是廢人的總管,一定要幫他摯愛的少爺尋回往日雄風。「嗯,就拜托你了。」、喀啦、喀啦… …

  同一個月前一樣俗氣的馬車,再一次出發到距離京城八百裡遠的羅新鎮?

  這回,載去的不是周繼倫本人,而是他渴望愛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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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周繼倫委托總管帶去的書信,如願平安交到花家三姊妹的手裡,總管把信交代了以後便到馬車旁邊候著,似乎並不打算立刻回去,這引起花家三姊妹的好奇。

  「大姊,周繼倫信上都寫了些什麼?」不消說,最關心這封來信的人當數花橙蕾,她的一雙眼睛已經快貼上去了。

  「… … 寫他到現在還是不舉,需要咱們其中一個人去京城為他醫病。」花橙蒨看完信之後,將信交給花橙蕾,她瞪大眼睛嘟嚷。

  「什麼?」竟然有這種事?

  花橙蕾將書信的內容快速瀏覽一遍,沒錯,他確實如此寫道。

  「橙藜,妳確定妳沒開錯藥方子、抓錯藥嗎?」花橙蒨當時不在場,只好問在場的花橙藜,處方跟藥草都是她的主意,問她准沒錯。

  「藥方子是我開的,但抓藥和煎藥的人就不是我了,這妳該問橙蕾。」花橙蒨問花橙藜,花橙藜又問花橙蕾,果然責任最後還是落到花橙蕾身上。

  「怎麼輪來輪去輪到我?」花橙蕾喊冤,她雖然負責抓藥和煎藥,但最後施針的人是花橙藜,跟她沒有關系。

  「因為他是妳的病人。」兩位姊姊推得倒干淨。「周繼倫本來就由妳負責,咱們只是在一旁幫忙,就算有錯,也不能算在咱們頭上。」

  花橙蒨和花橙藜狠了心要花橙蕾一個人承擔過錯,花橙蕾雖然覺得不公平,但她們說的倒也沒錯,周繼倫本來就是她的病人。

  「況且他的信上最後還特別提起妳、提起朋友間的道義和情誼,還提醒妳不要忘記承諾過的事。」花橙蒨又說。

  「承諾,什麼承諾?」花橙藜好奇地將信接過去看,上面果然用朱砂在「承諾」兩字旁做記號。

  「還有朋友間的道義和情誼,妳順便也解釋一下。」花橙情的眉毛挑得高高,和花橙藜一搭一唱,花橙蕾都快抵擋不住。

  「就是… 就是我答應當周繼倫的朋友,承諾在他需要幫忙的時候趕到他身邊,就只是這樣。」花橙蕾臉紅解釋。

  「哦,原來如此!」花橙蒨和花橙藜異口同聲點頭答道,花橙蕾被她們逼上梁山,心不甘、情不願地嚷嚷。「我知道了,我去就行了吧?」干嘛用那種眼神看她,好像她犯了什麼罪,也不過就是交錯朋友而已。

  「行!」花橙蒨和花橙藜仍是異口同聲,巴不得快點兒將她趕出門。花橙蕾回房收拾了一個簡單的包袱,跟兩個姊姊道別後,坐上周府的馬車,往京城的方向駛去。

  喀啦、喀啦… …

  花橙蒨和花橙藜並肩眺望遠去的馬車,心裡既為花橙蕾高興,同時又覺得不捨。

  「以後醫館應該會安靜許多。」花橙藜微笑說道。

  「是啊,一定會安靜許多。」花橙蒨附和,比任何人都捨不得花橙蕾這個調皮的妹妹。

  「但願她能體會咱們的用心。」花橙藜明白花橙倩此刻的心情必然復雜,畢竟長姊如母,又長期照顧橙蕾,戚傷是免不了的。

  「只要別像傻子一樣又跑回來就好了。」這是花橙蒨最擔心的事。

  「除非周繼倫也是個傻瓜。」讓她跑掉。「不過,既然他會想出不舉這一招騙橙蕾去京城,我想他應該不至於這麼笨才對。」

  「妳怎麼曉得他是裝的?」花橙蒨斜瞄她二妹。「萬一他是真的不舉,又該怎麼辦呢?」

  「這是橙蕾自己的問題,不是嗎?」花橙藜一點兒都不擔心。「自個兒的病人自個兒搞定,她總會想出辦法擺平這一切。」

  這一切,包括了初發芽的愛苗和欲望。愛情會為自己找出路,她相信憑橙蕾的聰明才智,一定會自己找到出口,即使迎接她的,會是一個混沌不明的狀況,她也照樣能夠解決。

  「妳對她還真有信心。」同樣身為姊姊,她怎麼沒有相同感覺?

  「如果妳肯放下心中那塊大石頭,妳也會像我一樣相信橙蕾。」花橙藜意有所指,花橙蒨笑笑,她這二妹什麼都好,就是說話喜歡繞彎。

  「結果橙蕾反倒成了第一個離開『回春堂』 的人。」花橙蒨威慨。

  「那也很好呀!」花橙藜微笑。「該走的人誰也留不住,說不定哪一天,換成我目送妳離開。」到時她會和現在一樣欣然接受,並為她祝賀。

  「妳扯遠了。」花橙蒨始終不敢做如此打算。「起風了,咱們進去吧,還有活兒要干呢!」她邊說邊走進醫館。

  「嗯。」花橙藜點點頭,進醫館前回頭看了天空一眼,滿天紅霞似乎也在為花橙蕾祝賀,但願她從此幸福快樂。周府的馬車喀啦喀啦地轉動,先穿過羅新鎮的大街小道,再駛向羅新鎮唯一的出入口,最後終於完全離開羅新鎮。外表俗氣的馬車,這回載滿了希望,駛向通往愛情的道路。

  「嘿、喝!」為了不給周繼倫再有偷襲她的機會,周湘齡幾乎是劍不離身。

  「嘿、喝!」她本來只在內院的空地練功,自從周繼倫那天莫名其妙給了她一個大擁抱以後,她決定將大廳也列入練功的范圍,發誓周繼倫若是敢再靠近她,定斬不饒。

  討厭男人到這種地步,也算是一絕。還是她其實沒那麼討厭男人,就只單單討厭周繼倫一個人,因為他們八字不合,他又霸占了全部的財產。

  她多希望自己是男兒身,如此一來,她就不必成天關在家裡,就可以出去闖蕩了。

  周湘齡滿腦子俠女夢,卻不曉得俠女不好當,至少憑她的三腳貓功夫,絕對應付不了復雜的武林。

  「嘿、喝!」她繼續用她的三腳貓功夫,在大廳裡胡亂舞劍。這個時候沒有任何僕人膽敢闖入,因為大家都怕她手上的劍。

  「周繼倫,你在哪裡?周繼倫!」

  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盡量遠離大廳,偏偏就有人不怕死,橫沖直撞一路沖進大廳,管家還來不及通報花橙蕾的身分,兩個性子同樣躁烈的女人,就這麼碰上了,不消說,必定是火藥味十足。

  「妳是打哪兒來的野女人,竟敢打擾本小姐練功,快給我讓開!」周湘齡以為花橙蕾又是周繼倫的哪個老相好,登門要找周繼倫,把劍毫不客氣地指向她。

  「妳才應該給我讓開。」花橙蕾才懶得管周湘齡的身分,她手上的劍,也對她構成不了威脅。

  「妳說什麼?」周湘齡聞言跳腳。「我可是周家大小姐,妳居然敢這麼對我說話?」整個周府她最大,就算是她那沒用的哥哥,也得禮讓她三分。

  「我還是花家的三小姐呢,為什麼不能這麼對妳說話?」別以為年紀比她小就可以任性,她不買帳。

  「花、花家三小姐?」這是哪邊的大戶人家?

  「我是羅新鎮的大夫。」她總算見識到周繼倫的妹妹有多討人厭,難怪他要歎氣。

  「羅新鎮… … 」好像聽過這個名字。「我想起來了,我大哥就是在那個鬼地方變成太監!」是啊,而且很不幸到現在還是,這也是她火速趕來京城的原因。

  「周繼倫現在在哪兒,我要見他。」為他診療。

  「我干嘛要告訴妳?」她偏不說。

  「不說就不說,我自己找。」花橙蕾可不是好惹的,周湘齡嚇不倒她。

  「站住!」當她家是妓院啊,她想自己找,她還不肯呢。

  「妳這是什麼意思?」居然用剜抵住她下巴。

  「我怎麼曉得妳是不是真的大夫?」周湘齡的口氣異常傲慢。「說不定妳只是『怡紅院』 的妓女,假扮清純想要混進我家找我大哥,我可不能就這麼讓妳蒙混過去。」

  周湘齡蠻橫不講理也就算了,現在還進一步開口侮辱花橙蕾,真個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妳以為把劍架在我脖子上就有用嗎?」太小看她了。

  「咦?」一般人不是都會怕嗎?尤其她是個女人… …

  「礙事!」花橙蕾用包袱格開她脖子上的劍,快速從身上取出針包,拿出四根長針,不客氣地威脅周湘齡。「妳若是敢再亂來,我就用這四根針讓妳的手從此報廢,再也提不起刺,或是讓妳像發情的母狗天天渴望男人,看妳還敢不敢對我無禮。」花橙蕾每一樣威脅都是針對周湘齡的弱點,雖然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但對周湘齡確實造成了影響。

  「妳、妳才做不到… … 」周湘齡想起周繼倫半死不活的慘狀,不由得咽下口水,深怕自己也會跟他一樣慘。

  「妳可以自己試試看,就知道我做得到做不到。」花橙蕾的態度強硬,手上的針看起來比劍還可怕。

  周湘齡不想認輸,但她真的很怕被扎針,更怕變成整天追著男人屁股後面跑的大花癡,那比死還可怕。

  「算、算了。」考慮之後,周湘齡把劍收起來。「這次就饒過妳,下次再讓我碰上,可沒這麼容易讓妳過關。」

  吃敗仗還要搖狠話,不愧是沒有見過世面的大小姐,都不知道江湖有多險惡,還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

  「周繼倫呢?」嚴格說起來她算是她的手下敗將,不把她抓來拷問,好像對不起自己。

  「我哪知道- 」

  「嗯?」

  「在右邊的院落。」周湘齡不甘心地為花橙蕾指路,發誓定要找機會把她手中的針奪過來,看她還有沒有辦法神氣。

  「我取穴很准的,妳最好小心些。」花橙蕾別的不會,就會嚇人。「我還懂得怎麼讓人全身癱瘓,人一旦不能動便再也無法舞劍,到時候擁有再多的名劍都沒有用,擺久了一樣成為廢鐵。」

  只要是花家的女人都一樣快、狠、准,這是她們行醫多年的心得。別看花橙蕾今年只有十九歲,卻已經看了三年的診,通曉病患心理,周湘齡自然不是她的對手。

  「我、我知道了。」周湘齡唯唯諾諾地點頭,承認她完全敗陣,花橙蕾又打贏了一次戰爭。

  不過,真正的戰爭才要開始,周繼倫仍然無法恢復正常,這可是大毛病,她沒有把握能夠醫得好,

  撇下任性蠻橫的周湘齡,花橙蕾依指一不找到右邊的院落,一面喊他的名字,一面前進… … 怎麼還沒來?同一時間,周繼倫在房內不停來回踱步,迫不及待想見花橙蕾。

  萬一來的人不是她怎麼辦?

  萬一她根本不想見他,他又該如何自處?

  周繼倫縱橫欲海多年,還沒有碰過這麼惱人的問題。過去他只管做,不管愛。

  如今他好不容易開始有了愛人的念頭,身體卻不聽使喚,更糟糕的是,他中意的女人若不喜歡他,就算他恢復正常也沒用,結果還是像前幾次一樣,連開始都還沒開始便陣亡。

  愛情令人苦惱,單相思最傷身。

  只見周繼倫一會兒往東走、一會兒往西瞧,緊張與不安全寫在眼底。

  到底會是誰來?他的信不該寫得這麼含蓄,應該直接挑明他就是要花橙蕾才對… …

  「周繼倫!」

  遠處傳來的熟悉呼喚,正是他日思夜想的聲音,「回春堂」真的派花橙蕾過來了!他急急忙忙地躺回床上,中途不小心踢倒椅子,把椅子扶正後又因為太匆忙,不等椅子完全立好便想敷衍了事,結果被失去平衡的椅腳打到他最敏戚的地方,痛得他半死。

  「痛死了… … 」就算他已經成為廢人,也不必在他殘廢的地方再補一腳。他自認沒做過什麼壞事,為何會衰運連連?看來呂仙人說得沒有錯,本命年最好先保住性命再說,不要想什麼愛情… …

  「周繼倫!」

  來了來了!

  只是愛情一旦來敲門,擋都擋不住,就算會惹來殺身之禍,他也寧可被大卸八塊,只為了見佳人一面。

  周繼倫忍住劇痛,將椅子扶正放好,然後一拐一拐地走回床上躺好,這回他是真的痛不欲生。

  真的好痛… … 呼呼!

  「我聽說你已經完完全全成了廢人,是真的嗎?」花橙蕾一來到周繼倫的房間,看見他痛苦地躺在床上喘息,馬上沖過去關心他的狀況。

  「我… … 呼呼… … 」連她也叫他廢人,看來這個外號要跟著他一輩子,他再也無法雪恥了。

  「你的臉色怎麼會這麼差,是腹痛嗎?還是胸口的問題?」花橙蕾看他不停喘息的模樣,判定他是在忍痛,只是不曉得忍哪種痛。

  都不是,他是那裡痛。而且不是因為戰太久而疼痛,是不小心被椅腳打到才痛得半死,這事兒太丟臉了,他說不出口。

  「把手伸出來,我幫你把脈。」她要順便看看他身體其它部分有沒有問題。

  「不用了,我除了那兒比較孱弱以外,大致上都沒問題。」他自己的身體他自己最清楚,他沒病,健康得很。

  把脈的結果,證明他的身子十分硬朗,那方面也沒有太大的毛病。

  「橙藜姊說她當初開的藥方子加上之後的施針,只有兩天的效用,你至今仍然不舉,實在非常奇怪。」把他的手放下,花橙蕾也同樣不能理解,就脈象來看,他那方面堪稱正常,沒有理由不能行房。

  「什麼,只有兩天?」周繼倫聽了以後眼珠子快要掉下來,當初她們明明說可以維持二十天的。

  「橙藜姊只不過是采用心理戰術,讓你誤以為藥效真的能夠維持那麼久,其實接下來的十八天,全靠你自己,跟藥效沒有關系。」所以說人的意志是很可怕的,想要的時候拚死都會去要,以為不行的時候,幾百個人想辦法也沒用,真虧她二姊想得出這一招。

  「妳的意思是… … 我被妳二姊騙了?」他呆住。

  「就是這個意思。」大家都被她騙了,以為她真的有這麼厲害。

  「妳二姊… … 是個狠角色,幸好我不是由她診治,否則一定被整死。」雖然最後也落入了她的手中,但那是在最後的時候,之前他一直很快樂。

  「我二姊的醫術確實很精湛,心地也十分善良。」簡直就是完美無缺。

  對,只是手段狠了一點兒,相較之下,他還是比較喜歡花橙蕾,她才是真正善良。

  「我實在想不通你為什麼仍然不舉,脈象沒有問題、臉色也沒有問題,看來只好直接扎針。」她沒那麼擅長取穴,但是事到如今,除了扎針以外沒有其它辦法,她再不擅長也得試試看。

  「妳要在我的身上扎針?」周繼倫難忘上回扎針的經驗,雖然花橙藜取穴很准,但扎針的部位卻十分教人難堪,他打死都不願再來一次。

  「應該說,是在你那話兒上方扎針才對。」

  惡夢成真,她不但要扎針,而且就扎那個地方,這教他如何是好?

  「不用了。」他想辦法推辭。「妳真的不需要扎針,給我開藥方子就行了… … 」

  「扎針比較快。」花橙蕾拒絕他的提議。「何況找不到病因,我也不能給你亂開藥,扎針比較沒有危險。」

  誰說的!瞧瞧他上回扎針的結果,到現在還半死不活。

  「橙蕾!」

  「你還得先把褲子脫掉,我不像橙藜姊和橙蓓姊那麼會施針,隔著衣服就能找到穴位,我得親手摸穴位才有辦法施針。」

  要在他那個地方動手腳就算了,現在還要他在她面前脫褲子,這教他的男性自尊往哪裡擺?不行,說什麼都不行!

  「既然如此,就不要施針了。」他不想被她的手摸來摸去,摸了半天卻還不能抬頭,有損他男性的雄風,這根本不是他想見她的目的。

  「不行!」她也同樣堅決。「我必須維護『回春堂』 的名譽,如果不能把你治好,我拿什麼臉回到鎮上?無論如何,我都要替你施針。」

  花橙蕾攤開針包,裡面粗細不同、長短不一的針少說也有幾十根,每一根看起來都很恐怖。

  「你不用怕,治療陽萎的穴道有好幾個,扎錯一個還有一個,可以讓咱們試好幾次。」花橙蕾不說還好,說了以後周繼倫快要昏倒,用來治療的穴道有好幾個,她還要一個一個試?不如殺了他吧!

  「來,脫掉褲子。」花橙蕾抽出其中一根長針,舉高用布擦了幾下,感覺上好像屠夫在磨刀,他就是那塊俎上肉。

  「真的不用了。」他百般拒絕。「我不想扎針,妳只需要開藥方子 … 」

  「不行!」她也一樣固執。「我一定要施針,你快把褲子脫下來。」

  「不脫。」大丈夫怎可在喜歡的女人面前脫褲子,他不脫就是不脫。

  「你一定要脫!」不脫她沒法施針,她的取穴技巧沒那麼高明。「叫你脫你就脫。」見他不從,她索性放下針主動幫他脫褲子。

  「妳干什麼?」周繼倫見狀,驚慌失措地大叫。

  「幫你脫褲子。」她解開他的褲帶,狠下心硬干。

  「不行,妳不能脫我褲子!」

  「我就是要脫!」

  這是什麼對話?

  在一個想脫、一個絕對不能脫的情況下,花橙蕾的重點原本是放在搶奪褲帶,沒想到兩人推來推去,展開了一場褲子保衛戰,,最後她的手掌全落在他的命根子上面,為他做了一次免費的按摩。周繼倫可以感覺到,自己沈寂多日的男性開始硬挺,漸漸重振往日雄風。花橙蕾也感覺到他的變化,並因此睜大眼睛,抬頭看著他。周繼倫點點頭,表示沒有錯,他確實已經大復活,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是廢人。

  這是奇跡嗎?

  這當然不是!

  周繼倫之所以沒辦法行房,起因全在於他喜歡上花橙蕾,不想和她以外的女人發生肉體關系,所以無論他嘗試多少次,都無法行房,這完全是心理問題。

  「你真的… 」她說不出話,用手握著男人的那話兒感覺太奇妙了,好像不是一個正經女人該做的事。

  「恢復正常了。」他點頭,管她正不正經,只要好好享受就是。

  花橙蕾張著小嘴,迷惑地看著周繼倫,幫助他恢復正常本來就是她此行的目的,但用這種方式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也不知道好不好。

  「橙蕾 --… 」好不好都無所謂,重點是不要停,還有,他想吻她。結果他兩樣都做了,他不只低頭吻她,並且壓住她的手,教她怎麼讓男人快樂,這對花橙蕾來說可是初體驗,難怪她大姊一天到晚想離開羅新鎮學習新東西,原來出外旅行還有這個好處。

  野放的好處多多,周繼倫用熾熱的唇舌告訴她這一點。

  他們的舌很快地交纏在一起,周繼倫並且一直喘氣,壓住她的手加重按摩的力道。

  聽他發出奇怪的呻吟聲,花橙蕾似乎也漸漸變得興奮,周繼倫趁勢脫下她的外袍,將手伸進她的中衣內撫摸她的乳尖。

  「換我幫妳診療了。」他咬她的耳根輕輕說話,花橙蕾心想他又不是大夫,哪懂得怎麼為人治病?說大話而已。

  他從她最敏感的地方開始診療起,先用手按摩她的酥胸,等她的身體開始變熱了,再脫掉她的中衣,用舌尖取代手指舔她的乳尖,帶給花橙蕾奇異的快感。

  花橙蕾不知道還有這種診療方式,但更刺激的還在後頭,他的手順著她的身子一路往下摸,最後在她的山谷間徘徊。

  這次換花橙蕾不好意思,原來被人碰觸到私密處這麼難堪,難怪他打死不肯扎針。周繼倫看穿她的心思,也怕自己把持不住,輕噙她的耳根,聲音沙啞地說了一句。「咱們一起脫好嗎?」

  花橙蕾原本就對男人那部分的生理構造特別好奇,加上她也很想知道男女之間的魚水之歡究竟是怎麼回事,於是想也不想就點頭答應-- …

  男女之間的魚水之歡很瘋狂、很快樂,一個時辰後她已有深刻體認,並覺得她的大膽冒險很值得。

  反正她若嫁不出去,也不愁養活不了自己,她可以行醫,倘若不幸懷孕,她的兩個姊姊也會幫忙,她可以繼續過她的日子,不會有生計上的問題。

  花橙蕾把未來都規劃好了,但她的計劃裡面並不包括周繼倫,因為他太風流,她並不指望他。

  「橙蕾。」可是周繼倫也有他自己的計劃,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什麼事?」她第一次躺在男人的臂彎裡,雖然他的臂彎很舒服,但她怕躺成習慣,到時要離開就不容易了。

  「我在想,咳咳 … 」該死,還真不容易開口。「我在想,我已經到了適婚年齡、妳也是,咱們… 咱們是不是該成親了?」她和他以前習慣交往的女人都不同,他想好好珍惜她。

  「你的意思是- 要我嫁給你?」他那一堆爛桃花清都清不完,除非把他變成太監,不然她注定要操心,她得多想想。

  「妳不高興嗎?」周氏在京城也算大戶人家,雖然不及她的好姊妹艾嵐嫁的柳絮飛那麼有錢,但也餓不死她,況且他答應她以後會認真工作,她還有什麼不滿的?

  「我為什麼要高興?」她根本沒有心理准備他會跟她求親。「你的妹妹在我踏進你的房門之前,才剛用劍指著我。」

  她越想越不對,這樣的家庭她嫁進來干嘛?根本是活受罪嘛!

  「湘齡她- 」可惡,他要宰了他妹妹,竟敢對他未來的新娘動手。

  「不過你不必擔心,最後我用四根針就打發她,你妹妹根本對我構成不了威脅。」她並且把事情的經過,從頭到尾說一次,說完了以後輕笑。

  「你妹妹的武功很差,你知道嗎?」她見識過真正的武林高手,知曉其中的差別,他妹妹若用那身功夫去闖江湖,不消半刻就會被殺掉。

  「我知道,她連我都打不過。」他雖然沒學過武功,但被她打到都能不痛不癢,就知道她的功夫有多不扎實。

  「我覺得你妹妹真是一個寶,如果我有那樣的妹妹,一定好好教訓她,就像當初教訓你一樣!」

  「教訓我?」周繼倫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其中有鬼,不然她干嘛突然搗嘴?

  「呃… … 」慘了,不小心說溜嘴,現在該怎麼辦?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既然都被他知道了,花橙蕾干脆一五一十地把她整他的經過完整交代,省得日後還會再說溜嘴。

  「… 也就是說,我會在湖邊遇見那群女人不是偶然,是妳刻意安排。」原來她們都是青樓女子,怪不得這麼開放。

  花橙蕾點頭,異常乖巧。

  「一開始的藥也是妳刻意煎的?」

  她又點頭,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像害羞的官家千金。

  「很好,妳死定了!」現在他已重振往日雄風,非讓她知道誰才是老大不可!

  一聲尖叫,床上陷入一陣混戰。等兩人方能平息呼吸,又是一個時辰以後的事。

  「橙蕾,嫁給我吧!」這次他的態度非常誠懇,和她之前看到的周繼倫都不一樣。「我是真的很想和妳共度一生,而且我向妳保證,以後絕不再風流。」他會改掉種種惡劣的習慣,從此只對她一個人好。

  「萬一你的那些爛桃花還是跟著你,要怎麼辦呢?」他說得夠誠懇,問題是他的爛桃花也夠多,斬都斬不完。

  「如果妳真的不放心,可以隨時用藥把我變成廢人,反正妳還有兩個厲害的姊姊做妳的後盾,我斗不過妳的。」況且他也不想同她爭斗,她有什麼好擔心的?

  「妳說過要當我的朋友,我現在就需要一個永遠的朋友,請妳永遠在我身邊。」他荒唐同時也孤獨,但他相信只要有她在身邊,他會從此幸福快樂,日子充滿歡笑。

  「你都這麼誠心求我了,我還能再要求什麼?」她被他這一番話感動,這也是她內心的願望,她衷心希望他能幸福快樂- 在她的陪伴之下。

  「這麼說,妳是願意嫁給我了?!」周繼倫聞言喜出望外。

  「不過你得先向我大姊提親。」長姊如母,得要她同意,她才敢出嫁。

  「這是當然的。」周繼倫低下頭甜甜蜜蜜地吻她,只要她點頭,一切都好商量。

  就在他們即將引燃第三次戰火的時候,門外傳來總管的驚呼聲。「少爺!不好了,少爺!」總管在門外大呼小叫。

  「發生了什麼事?」他大聲問總管。

  「小姐她從賬房那兒拿走了兩千兩銀子,還留下了一封信,說是要離家出走去尋訪『斷夢劍』 !」總管急得哪。

  「什麼?」周繼倫大喊。

  湘齡離家出走,這-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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