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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編】裁決〈連載中〉

第一百一十章 火狐村


    烽火,已經點燃了。

    藍色的烽煙,如同一條筆直的線,直衝天際。盡管山風猛烈,樹葉都被吹得沙沙作響,林海一片波瀾,可這道烽煙,依然在天空中凝聚不散。

    站在哨塔下方,凝視著這道烽煙,索蘭將士們神情從容鎮定。

    長騎士們在擦著自己的長劍和騎槍,見習騎士們在樹下休息聊天,騎兵們在照料自己的戰馬,大家看向烽煙的眼神,就像是看一縷炊煙。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隨著這道烽煙的升起,要不了多長時間,分散於這片戰區的一支支斐烈精銳部隊,將如同聞到了血腥的鯊魚一般,以最快的速度撲過來。可是,在經歷了亂石谷一戰之後,沒人認為自己還是任人宰割的魚腩。

    恰恰相反,有二十名魔裝天變騎士坐鎮,有六十位精靈遊獵者如同觸手一般監控周邊三十公里內的任何風吹草動,這支隊伍,才是這片戰場裡的狩獵者。

    只要斐烈人敢來,他們就會知道,他們犯下了一個多麼嚴重的錯誤。

    亂石谷一戰,讓整支隊伍的風貌都有了顯著的變化。而變化最大的,就是五十多名見習騎士學員了。

    現在,在這些年輕人的臉上已經看不到了戰前的不安和惶恐。那直面鮮血和死亡的一戰,已經讓這些年輕人一腳跨過了菜鳥的門檻。就算是菜鳥,那也是見過血,殺過人的資深菜鳥了。

    而他們在那一戰中的表現,說實話,就連身經百戰的長騎士和騎兵們,也為之側目。

    唐小笨。這傢伙算不上菜鳥,早在美丁城戰役中。他就作為烏合軍121小隊的成員擊殺了七個敵人。而在亂石谷一戰當中,這傢伙讓人矚目的不是他勇敢騎士的實力,而是他豐富而猥瑣的戰鬥經驗。

    他的特長,是補刀!

    至少有超過十個斐烈騎士,是在正面抗衡魔裝天變騎士的時候,被這小子偷偷摸到身邊補刀至死的。

    大家都發現。這小胖子機會抓得極準,無論是受了傷,失去平衡,甚至被震飛在空中的敵人,只要是在他身邊二十米範圍之內,這傢伙都如同見了雞的黃鼠狼一般甩著腮幫子就撲上去。

    一咬一個準!

    在菜鳥當中,這傢伙的戰績最高。就算之後再沒有任何的戰鬥,憑他的軍功,一個銀徽勛章是跑不了的。在三大訓練營當中。能獲得如此榮耀的少之又少。幾乎可以肯定,只要一畢業,加入軍方,這個一臉和氣的腹黑小胖子的起點絕對比普通人高出很多。

    夏厲。這個冷酷的少年,實力比唐小笨更勝一籌。只不過他不如小西瓜狡猾。戰鬥中,他是學員戰陣的絕對主力,常常頂在最前面,面對敵人最強大的對手。他的戰鬥風格直接。冷酷,悍不畏死。就算是身經百戰的老兵。面對這小子,也要膽寒。

    除了這兩位之外,e大隊的學員,也讓大家刮目相看。

    這些學員,雖然在三大訓練營中天賦算不上出眾,但畢竟也是從無數同齡人中脫穎而出的。和普通人比起來。他們當得起天才這兩個字。

    無論是二年級的蒙猛,埃里克,盧克,還是一年級的賈爾斯和格里芬,在戰鬥中。都展現出極紮實的基本功和過硬的心理素質。他們憑著戰陣的配合,穩紮穩打,從不貪功冒進。如果不是知道他們只是學員,大家甚至以為這是一幫經驗豐富的老兵。

    女生的表現也相當出彩。

    雙胞胎姐妹凌霜和凌雪,是戰鬥中的一道風景。她們不但長得一模一樣,美麗迷人,而且心意相通,凌雪主守凌霜主攻,配合得天衣無縫。她們的戰鬥風格飄逸迅捷,在戰場上,就只看見兩道身影如同蝴蝶般翩翩飛舞,忽東忽西,防不勝防。

    朱莉,妮可和伊娃一開始還有些難以適應,不過很快她們就調整了過來,在戰陣中的作用不亞於男生。尤其是朱莉這位以前有些虛榮的平民姑娘,在轉變之後,每天訓練非常刻苦。現在的她,已經擁有了武裝三星的實力。是所有人當中,提升速度最快的一個。

    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安妮了。

    這位前波拉貝爾男爵家的千金小姐,有著和她窈窕嬌軀完全不相稱的爆發力。

    在她擊殺的兩名黑閃電騎士當中,有一個武裝騎士,是被她接連七劍,劈碎了盾牌,震裂了虎口,擊潰了戰環而殺死的。自始自終,那名身高一百九十公分,體形魁梧的斐烈騎士都沒有任何的還手之力。直到被一劍劈開額骨,他的眼睛都沒閉上。

    而安妮的表現,也讓其他學員們,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一絲敬畏。誰也沒想到,這個嬌小的女孩,竟然這麼兇猛。

    至於夏擎,安斯艾爾,皮埃爾等擁有公正騎士實力,同時配備魔裝天變戰鎧的傢伙就不說了。他們只要一出手,就是一片腥風血雨。

    此刻,山下的火狐村,已經空無一人。村中的居民,都已經轉移到了別的地方。

    羅伊倚在哨塔石牆上,拿著一塊鎧甲仔細查看。

    這是從那個名叫拿齊的斐烈騎士身上得到的。從俘虜都口中知道這個天變騎士的名字,羅伊同時也知道了許多關於斐烈軍的情報。

    首先得知的,是斐烈南方軍指揮官的名字密奈!

    密奈這孫子是誰,羅伊老爺一臉迷糊。倒是一干長騎士們和夏擎,安斯艾爾等人都同時變了臉色。

    其次,羅伊得知,自己殲滅的這支軍隊,是密奈麾下五傑中的拿齊所部。在這個峽灣戰場中,還有另外四支同樣強大的隊伍。分別由其餘四傑率領。

    據說,無論是個人實力還是指揮功力方面,那四個都還在拿齊之上。這也是為什麼拿齊被分配奪取一個小小哨塔的原因。

    在仔細聽索格憂慮的講解了密奈其人和他麾下五傑的強大之後,羅伊不禁嚇得心驚肉跳。七色海五傑,那可是斐烈帝國軍方的一代新星啊。赫赫有名的天才青年將領啊!

    這豈不是說,幹掉拿齊的老爺我更牛掰?!

    不過,不管對手聽起來有多麼牛逼,羅伊很快就把他們拋之腦後。他更感興趣的,是從那個名叫拿齊的傢伙身上得到的天變戰鎧!

    這是一套增強敏捷屬性的魔裝天變戰鎧。雖然集合了五道力量風暴的最後一擊,使得戰鎧毀損嚴重。不過,對於擁有元素之眼的羅伊來說,這些拼湊起來的碎片同樣擁有極高的研究價值。

    要知道,每一個騎士的特點都不一樣。

    有些體魄健壯,走的都是力量路線,大開大合,剛猛無匹。可有些人則走的是敏捷路線,依靠速度,縱橫來去。快如閃電。

    在之前的戰鬥中,拿齊那鬼魅一般的速度,給羅伊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過,在他看來,對手似乎還沒有完全發揮出這套天變戰鎧的能力。

    羅伊自信,如果是換做擁有雲中箭步和輕風步的自己的話,那麼,這套戰鎧發揮出來的威力。至少能再提升百分之三十!

    因為不能修習鬥氣,羅伊小時候在魔獸山脈中狩獵。最大的憑藉,就是風一般的速度。

    速度不但可以讓他充分的發揮出弓箭這種遠程武器的威力,而且,還能夠讓他在危險的時候逃脫性命。

    依仗速度,羅伊不知道獵殺了多少力量遠超自己的獵物,也不知道多少次在幾乎必死的情況下逃脫性命。至於窮追十幾公里。追蹤受傷的獵物,對他來說,更是家常便飯。

    因此,羅伊的戰鬥風格,一直都比較偏向靈巧和速度。

    在創造出了力量風暴這套天變戰鎧之後。羅伊就已經在考慮著,設計一套新的天變戰鎧。

    對於天變能力,他的目標很明確,那就是敏捷和速度。

    力量風暴是他設計的第一套天變戰鎧。

    雖然從同等級的天變魔紋的角度來看,力量風暴無論是在威力還是在鬥氣戰環的使用效率上,都遠遠超過了普通的一階天變魔紋。不過,通過二十套魔裝戰鎧的繪製,羅伊發現,力量風暴還遠遠沒有到完美的地步。

    據羅伊所知,現今的頂級魔裝天變戰鎧,幾乎都是複合型的。

    這也就是說,這些天變戰鎧提升的並不僅僅是某一個方面的能力和屬性。而是對戰鬥者能力的全面提升。

    力量風暴作為一階天變戰鎧,在力量方面的提升空間已經不大,如果想要繼續提升的話,那麼,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為其增添其他的天變能力。

    而敏捷屬性的提升,就是最好的一個選擇。

    如果力量風暴能夠讓騎士的速度更快,動作更敏捷,那麼,騎士在戰鬥中的移動就會更靈活。而由此帶來的,就是戰陣的多變和戰鬥力的飛躍。

    想像一下,如果把拿齊這種鬼魅般的身法結合到力量風暴當中,一旦戰鬥爆發,二十名天變騎士隨心所欲的出現在任何敵人想像不到的地方,於無形中忽然形成合圍,再集中以力量風暴進行圍殺。只怕是大光明騎士,也要飲恨!

    而更重要的是,敏捷的增加,能夠提升騎士在混戰中的生存能力。這才是羅伊最為看重的。

    趁著烽火點燃,敵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這段時間,羅伊抓緊時間,研究手中的戰鎧。

    打開元素之眼,羅伊仔細的查看著戰鎧魔紋中的元素殘留。

    一套魔裝天變戰鎧,何其珍貴。製造者為了避免自己的魔紋被其他魔紋師解析透徹,通常都會在魔紋當中,添加許多似是而非的東西。

    這些多餘的,卻又難以和真正的魔紋區分開來的魔紋,被形象的稱之為魔紋密碼。

    通過作品解析魔紋,原本就是一件極其艱難的工作。

    就像是鐵匠打造一把寶劍。如果是師傅言傳身教,手把手的告訴弟子應該選用什麼樣的材料,應該添加哪一些金屬,比例和火候如何掌握,那麼,弟子就算再笨。多學一段時間,也能把劍打造出來。

    可是,要是給弟子一把已經打造好的劍,不告訴他任何的方法,讓他自己去解析出材料,火候等東西。恐怕就是最天才的弟子,花上二三十年也不可能成功。

    同樣,魔紋也是如此。

    魔紋師想要通過成品解析魔紋的奧秘,需要耗費大量的精神力。而且,越是玄奧深邃的魔紋,精神的負擔就越大。如果超出了自己的能力範圍,出現因為精神力崩潰而導致魔力反噬的惡果並不稀奇。更嚴重的,甚至可能變成白癡。

    歷史上,因為想要偷學秘傳魔紋而毀掉的魔紋師。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因此,一般的魔紋師還是學徒的時候,就會被教導不要妄圖解析超過三級的魔紋。即便有人解析高級魔紋,那也是集中了許多魔紋大師的浩大工程。每一個人負責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就這樣,解析的時候魔紋師們還要小心翼翼,同時。身旁還有神術師或者醫官的保護。

    可即便如此,為了保護魔紋的秘密。魔紋師們還是會習慣性的為魔紋加上魔紋密碼。這使得在當今魔紋界,解析魔紋成了一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凡有一個魔紋被成功的解析出來,都是魔紋界的一場地震。是最受矚目的大事件。

    羅伊不知道這套魔紋的製造者是誰,不過,透過鎧甲上那密密麻麻的魔紋,他還是能夠看出這位製造者對於這套魔紋的珍視和緊張。

    然而。對於羅伊來說,所謂的魔紋密碼,沒有絲毫的作用。

    魔紋要發揮作用,就必須透過魔力,引導元素在魔紋中進行排列和組合。這些魔紋。會自然的產生元素殘留。

    就像是馬車在道路上留下的車轍,只要沿著它,就能抵達目的地。無論路口有多少,分叉有多少,支路有多少,沒有車轍,就不會干擾到追蹤者。

    開啟元素之眼,羅伊很快就在這套鎧甲當中,發現了許多有元素殘留的魔紋線。

    初步算算,大概有兩百多條。

    羅伊將這些線條,都一一挑選出來,繪製在一張羊皮卷上。這才是第一步,而接下來,才是真正解析魔紋的工作。

    魔紋的根基,是生命魔紋。

    雖然現代魔紋已經改變了太多,增加了太多諸如魔紋密碼這類的東西,但是,再繁複,最基本的本質是不會變的。那就是在這些魔紋當中,一定隱藏著一個或者多個生命魔紋。

    就像是夜晚繁星,再密集,再眼花繚亂,星相學家們也能夠將一顆顆星辰,用線條聯繫起來,透過這一個個星座,解讀星空。

    羅伊需要做的,就是將其中隱藏的生命魔紋找出來。

    只要抓住了核心,其他的,就能迎刃而解。

    羅伊揉了揉眉心。一旁的唐小笨用手指捅了捅他,問道:“羅伊,咱們這樣幹,斐烈人會不會上當?”

    聽到唐小笨的話,羅伊抬起頭來,發現眾人都關注的注視著自己。

    在這裡點燃烽火,羅伊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亂石谷的地形很特殊,在整個峽灣戰區,類似的地方沒有幾個。自己能在亂石谷殲滅拿齊所部,天時地利人和都占齊了。

    可是,要想用同樣的方式襲擊另外四支隊伍,就不可能了。且不說找不到類似的伏擊地點,就單單說路程和時間,就不在自己這邊。

    想在半路伏擊,就算這三百多號人全都會飛,也來不及啊。

    不過,老爺雖然來不及去伏擊你們,但我可以把你們都引誘過來!

    羅伊仔細的研究了地圖。距離火狐村最近的,是暖水湖和野牛寨這兩個地方。而進攻野牛寨的斐烈軍,路程又比暖水湖短了三分之一。而且一個在西北,一個在西南。除非抵達火狐村,或者其中一支繞數十公里的山路。否則,兩支部隊絕對不可能會合到一起。

    這種情況,正適合各個擊破。

    而至於斐烈人會不會上當……

    在眾人的注視下,羅伊點點頭,肯定的道:“他們一定會來。”

    “哦?”唐小笨和眾人對視一眼,好奇的問道,“為什麼?”

    羅伊鎮定的道:“火狐村是這片區域的中心,也是視線最佳的監視點。占領了這裡,不但可以同時把東西兩線置於眼皮子底下,而且還將暖水湖和紅石崗隔開了。你們想想,以斐烈人對這裡的重視,如果知道火狐村哨塔有一支敵人的軍隊,他們會不會有如芒在背的感覺?”

    眾人都是一陣點頭。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如果斐烈人不知道火狐村的變化也就罷了。可一旦看見烽火,絕對不可能坐視不理。

    羅伊又道:“況且,我聽俘虜說,密奈手下這幾個人情同手足。我們點燃的又是斐烈人的烽煙。同伴有難,他們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就算不立刻出兵援助,也一定會派人過來查探。”

    “你說的對。不過……”唐小笨皺眉道,“我擔心的也是這一點。我可是聽說,斐烈人一共有四個獅鷲騎士。剛才咱們幹掉了一個。還有三個。萬一來個獅鷲騎士,遠遠的看上一眼,那我們……”

    唐小笨的話,立刻引發了一陣熱議。

    要知道,之前之所以能夠擊殺那個獅鷲騎士,是靠著在山谷中偷襲才成功的。而火狐村卻沒有這樣的地形。

    況且,對方既然是被烽火引來的,就一定會小心翼翼。以獅鷲騎士的飛行高度,想要把對方打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難道,羅伊忘記了這一點?

    “這個不用擔心,”羅伊還沒來得及回答,靜靜的坐在他身邊的麥芽兒就開口道,“獅鷲這種東西,也就嚇唬嚇唬人罷了。以前我們不知道殺了多少。他們只要敢來,就一定回不去。”

    眾人都是目瞪口呆。

    那可是獅鷲啊。怎麼在麥芽兒嘴裡,就跟兔子一樣?

    不知道殺了多少……她和羅伊,以前都幹過什麼?

    羅伊和麥芽兒相視一笑。腿邊,肥狗奧利弗翻著肚皮,隨著麥芽兒白皙手指的撓動,舒服得瞇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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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戰區上空的烽煙


    紅石崗城堡,吊橋已經升了起來,大門緊閉,如臨大敵。

    楊克站在城牆上,凝視著城下數百米之外那支陣容嚴整,渾身都散發著強大氣息的斐烈軍隊,心情異常沈重。

    經過一段近乎於拼命的趕路,他率領的美丁城援軍,在跑死了超過二十匹最好的戰馬的情況下,終於搶在了斐烈人之前抵達了紅石崗,並且接管了這裡的防禦。

    現在,紅石崗城堡外的村民,都已經躲避到了城堡之中,堡內的防禦工作,也早已經展開。

    可是,堅固的城堡,堆積如山的石塊和擂木,還有麾下的將士,依然不能讓揚克有絲毫的安全感。

    看看對方的陣容。

    超過一百五十名精銳騎士,至少十名魔法師,再加上兩百多名騎兵和同樣數量的步兵,這樣的力量,對紅石崗這個小小的城堡來說,完全是毀滅性的。

    “大人,”揚克的副手桑德,走上了城牆,匯報道,“魔紋法陣已經檢查過了,運轉正常。不過,馬克法師說,這只是最簡單的一級魔紋法陣,頂不了多久。如果我們不能遏制對方的法師的話,恐怕最多五輪攻擊,魔紋法陣就會崩潰。”

    揚克點了點頭。

    “城門堵好了麼?”他問道。

    “已經用青石條封上了。”桑德道。

    “那就等吧!”揚克嘆了口氣,凝視著遠方,“希望尤金將軍能夠盡快趕到。不然的話,盧利安就完了。”

    桑德沈默著,良久,他開口道,“大人。暖水湖那邊,還是沒有消息?”

    自從抵達紅石崗之後,揚克就迅速派人跟暖水湖取得了聯繫。

    原本他們以為,羅伊率領的隊伍比自己先出發,而且距離還比紅石崗近一些,早就應該到了。可沒想到。回話的卻是原暖水湖堡的守軍軍官托德。

    最初聽說揚克抵達紅石崗的時候,托德簡直是喜出望外。

    要知道,最早峽灣失守的時候,就連身在暖水湖堡的他也沒有收到任何的消息。而當他得到消息,放飛信隼,並且派人前往後方通知的時候,斐烈人的獅鷲騎士,已經把整個區域都封鎖了。放飛的信隼,沒有一隻逃過獅鷲的追殺。

    而派出的人。就算躲過了獅鷲騎士,按照托德的估計,最快也該在十個禱時之後才能抵達美丁城。等到美丁城援軍到達,至少也是二十四個禱時之後了。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還沒等他的信使到達,美丁城的援軍,就已經奇跡般的出現在了紅石崗。

    毫無疑問,這意味著美丁城的援軍不是收到消息才動身的。而是在此之前,就已經有人看透了斐烈人的圖謀。幾乎是在峽灣失守的同時。就已經從美丁城動身了。

    托德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他只知道,自己有救了。

    既然紅石崗那邊有援軍,地理位置同樣重要的暖水湖,也同樣應該有援軍才對。

    “怎麼,他們還沒到嗎?他們比我們先出發很長時間啊。按理來說。四個禱時之前,他們就應該到這裡的。”

    這是揚克的信使,在抵達暖水湖之後,脫口而出的一句話。

    這句話,讓喜悅的托德心裡一片冰涼。

    四個禱時。放在平常就是一個無聊的下午,全浪費了也沒人在乎。可是,現在卻是爭分奪秒的戰爭期間啊。浪費一分鐘都是犯罪,何況遲到了整整四個禱時,甚至到現在還不見蹤影。

    一支數百人的部隊,就這麼失蹤了?

    而原本應該等來援軍的暖水湖堡,就這麼被賣給了斐烈人?!

    這位從來沒有打過仗的後勤軍官,在送別揚克的信使時,留下一句話:“這一次,我恐怕不能活著回去了。不過,不管那個叫羅伊的傢伙是誰,記住,一定替我把他送上軍事法庭!”

    雖然沒有見過托德,但揚克完全能夠想像,這位可憐的暖水湖堡守衛者那絕望的神情和沙啞的聲音。

    揚克閉上眼睛,良久,才艱難的深呼吸,說道:“沒有。我們和托德,都派了人出去打探。可是,直到現在都沒有消息。”

    桑德沈痛的道:“如果這樣的話,那暖水湖恐怕是守不住了。就算尤金將軍趕到,我們也只有紅石崗一個立腳點。於事無補啊。”

    他說著,咬牙道:“那個叫羅伊的小子,怎麼就這麼不靠譜。當初真不應該讓他帶隊。”

    “也不一定是他的原因,”揚克道,“恐怕是路上出了什麼意外。畢竟,那麼多長騎士,還有我調派給他的騎兵,都不是糊塗蛋,不會任他胡來的。而且,我看這小子,也不是那種不知道輕重的人。”

    正說著,身旁的士兵爆發出一陣喧囂。

    揚克扭頭看去,只見遠處的斐烈軍,呈一條弧線,緩緩向這邊壓了過來。

    而在隊列的前方,一個黑髮青年,在十名魔法師以及三十名騎士的護衛下,策馬而行。那冷漠而帶著些漫不經心的神情,即便是面對已經瞄準他的守城弩,也沒有絲毫的變化。

    閑庭信步,如同走在自家後院。

    三百米,斐烈軍的大隊停了下來。只有那青年騎士和他的護衛繼續前行。

    揚克擺了擺手,示意士兵們不要輕舉妄動。對方展現出來的姿態,顯然是尋求對話。

    兩百米,一百米,直到城下,那青年才停了下來。

    青年穿著一身紫色的魔紋鎧甲,相貌英俊,神態淡然。座下一隻身體雪白,鬃毛通紅的火鬃魔獅。雖然相距數十米,但卻給人一種極強的壓迫感。

    “我叫幕夜,”青年抬起頭,注視著揚克,一雙黑色的眼睛,就像冰冷的黑曜石,“我將是這裡的征服者。”

    索蘭士兵們一片嘩然。

    “這傢伙是誰?”

    “什麼狗屁征服者。太囂張了吧?!”

    只有揚克,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眼皮猛的一跳。

    斐烈帝國名將密奈麾下五傑,最著名也最厲害的一個,就叫幕夜。

    只是,揚克沒想到,這個傳說中曾經領著三十個騎士。就連破七個蠻族部落,殺得血流成河,不但屠殺數百蠻族族人,而且將三名最頑固的蠻族祭司挖眼割舌釘上十字架,從而引發了斐烈北部蠻族部落一次大地震的傢伙,就是眼前這個外表一絲不茍的青年。

    性格冷酷,謀略過人,有極出色的判斷力和領導力,即便是在最危險的時候。也能保持近乎極端的冷靜。作戰和指揮風格兇狠凌厲,擅長進攻……這就是關於幕夜的評價。

    可對揚克來說,更重要的是,這個人既然來了這裡,那也就意味著密奈的龐大身影,浮現在這場戰爭的幕後。同時也意味著這片戰區的其他幾個地方……

    揚克的心一點點的下沈。

    如果說在此之前,他對守住紅石崗城堡還有三分信心的話,那麼。現在就只剩下半分了。

    “我不想浪費時間,”幕夜冷冷的道。“我的任務,就是占領這座城堡。無論你們有多少人,有多強的決心,這個結果都不會改變。所以,我給你們的建議是立刻投降。這樣的話,你們可以留下你們的性命。不用做無謂的犧牲。”

    “如果我拒絕呢!”揚克深吸一口氣,大聲道。

    “那我會在半個禱時之後,下令進攻,”幕夜淡淡的道,“破城之後。我會殺光城裡的每一個活著的東西。無論是人,馬,還是廚房裡的老鼠。”

    城堡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能看出來,這個名叫幕夜的傢伙不是在開玩笑。

    他真的會殺光城堡裡的所有人。無論是士兵還是平民,也無論是老人還是孩子。這個面色冷酷的傢伙,都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不過……慢慢的,揚克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揚克轉過頭,看向身旁的士兵們,“大夥說,咱們投降嗎?”

    一陣爆笑聲,在城牆上響起。

    “白癡,想你爸爸投降,下輩子吧。”一群士兵爬在牆頭往下吐唾沫。白色的口水如同一排連珠箭,噗噗噗噗,“斐烈雜種!!”

    “來,小白臉,來親親我的屁股!”幾個漢子跳上牆頭,背轉身,脫了褲子,劈哩啪啦的拍著雪白的屁股,不時還搖動幾下。

    騎士們倒是穩重一些,只抱著膀子,相視而笑。不過,他們臉上戲謔的神情,就跟看見了一個不懂事的小屁孩。這是一種徹頭徹尾的無視和輕蔑。

    論武力,三大帝國當中,聖索蘭或許是最弱的。可是,不窮兵黷武,並不意味著這個國度缺乏勇氣。

    一百年前,索蘭大公縱橫天下,力抗兩大帝國加上教廷的聯合攻擊,硬生生在夾縫中打出了這個帝國,何等的英雄豪邁。

    而一百年後,這份血勇還遠沒到消失的時候。不僅如此,面對斐烈人在南方沿海製造的一場場慘無人道的血案,這深藏於骨子裡的勇氣,正在勃發。

    一句話就想讓大家屈辱的投降。這傢伙打錯了算盤。他恐怕沒明白,從美丁城出發的那一刻起,大家就沒打算活著回去!

    想占領這座城堡,可以,拿命來換!

    “聽見了?”揚克微笑著看著幕夜,臉上,洋溢著毫不掩飾的自豪和輕蔑,“這個答案夠清楚麼?如果你還不明白的話,那麼……”

    揚克反手拔出了腰間的長劍。鋒利的劍刃,緩緩破開額頭的皮膚,橫著切開一條齊眉寬的血口。

    死戰血誓!

    舔了舔流到嘴角的鮮血,揚克一口帶血的唾沫狠狠啐下城頭,冷冷道,“這下總明白了吧!”

    城頭上下,一片寂靜。

    片刻之後,一陣嗆啷的長劍出鞘聲響起,索蘭騎士們割開額頭,用同樣的方式立下了誓言。一眼望去,城頭之上,就只是一張張滿是鮮血的猙獰臉龐!

    城下的斐烈騎士,不禁一陣騷動。

    進攻索蘭以來。斐烈大軍勢如破竹,所向披靡。在他們的眼中,索蘭帝國不但羸弱,而且內耗重重。那些勾心鬥角的貴族們,那些還沒有兵臨城下,就已經帶著家人遠避帝都的領主們。根本沒有資格成為強大而英勇的斐烈騎士的對手。

    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在這個小小的,注定要淪陷的城堡裡,竟然有這樣一群視死如歸的守軍。

    而幕夜,則靜靜的注視著城頭,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他緩緩道:“我不知道是該欽佩你們的勇氣,還是該嘲笑你們的愚蠢。不過我必須承認,你們已經成功的激怒了我。或許我應該讓你們明白明白,愚蠢的挑釁需要付出的代價……”

    話音未落。忽然,火鬃魔獅猛的張開血盆巨口,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嘯聲中,幕夜身形一晃,飛射向城頭,直取剛才一個拍著屁股向他挑釁的步兵小隊長。

    他的速度極快,又是暴起發難,倉促間。眾人一時都沒回過神來。等到大家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如同鬼魅一般。越過數十米的距離,到了那小隊長的面前。

    小隊長急退!

    “小心!”揚克一聲暴喝,身形騰空而起,向著幕夜撲去。還隔著七八米的距離,就是一拳擊出!

    這一拳,揚克傾盡了全力。八個戰環毫無保留的全部釋放了出來。如同八顆流星,在空中拉出一條條或上或下的弧線,狠狠撞向幕夜。

    而與此此同時,其他人也出手了。距離較近的三名騎士,同時挺劍刺向幕夜。兩旁箭塔上,一直緊張戒備的破甲弩,更是驟然發射。兩支長矛般的破甲箭,宛若兩道黑色的閃電,一左一右,直奔幕夜。

    轉瞬之間,眾人就形成了一次針對幕夜的圍殺風暴。

    這個時候,幕夜距離那小隊長還有差不多五米的距離。如果他想要繼續動手的話,就要在那一瞬間,承受所有的攻擊。而這樣的攻擊程度,足以重創任何一個大光明級以下的騎士。

    在這城牆上,身受重傷和死亡也沒有任何的區別。下面的那些護衛,是不可能越過城牆,在索蘭將士的重重包圍之中救得了他的。

    可是,讓人震驚的是,面對圍殺,幕夜卻沒有任何退避的意思。

    只見他身形一晃,原本就快如閃電的速度,再度暴增。紫色的鎧甲上一道光芒閃過,包裹著他的身軀,猛的拉出了幾道疾速向前的幻影,兇猛突進。

    “砰!”

    在索蘭將士目眥欲裂的注視下,幕夜的手,拍在那小隊長的胸口,如擊敗革。

    這一掌,就像是有一股吸力一般,小隊長飛退的身軀,不但被震飛,反倒詭異的停了下來。一道迸散的血光,自士兵四分五裂的胸膛炸開,血光中,幕夜的身形已經如同一隻獵鷹,衝天而起,在天空一個轉折,向著城堡下方飛掠而去。

    當他的身影,重新出現在火鬃魔獅雄壯的後背上時,牆頭上,才響起轟的一聲巨響。

    揚克的八個戰環,轟在了城牆青石上,碎石亂飛。兩支破甲箭自空中交錯而過,遠遠的飛出城堡,插在百米之外的土地上。而三名騎士的長劍,也完全刺在了空處,連幕夜的皮毛也沒傷到。

    怒目圓睜的小隊長,倒在了冰冷的城牆上。幕夜的那一掌,輕易的摧毀了他身體裡的每一寸骨骼和肌肉。

    “大蝦!”

    一聲悲號響起,幾名紅石崗原守軍中的軍官,瘋狂的撲了上去,緊緊的抱住了那死去的小隊長。

    因為接管紅石崗守衛工作時間尚短,揚克並不知道這些軍官的名字。不過,從之前的城堡守衛工作他能夠看出,這幾位軍官訓練有素,忠於職守。而且彼此之間的感情非常深厚。在他們的帶動下,紅石崗在援軍抵達之前,也一直保持著良好的士氣,防禦工作一絲不茍。

    “他們都是烏合軍121小隊的人,美丁城之戰過後,正式加入帝國軍隊。十天前,奉命從前線調派到紅石崗駐守,”渾身顫抖的揚克耳邊,響起了桑德的聲音,“死的那個。綽號大蝦,也是美丁城之戰的功臣,接受過受大公的冊封。沒想到……”

    121小隊!

    桑德的話,讓揚克和麾下騎士們的眼神全變了。

    這可是美丁城大捷的功勛小隊啊!

    大家沒想到,這個小隊的成員,竟然就在紅石崗。更沒有想到。其中的一位功臣,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敵人公然擊殺。

    看著大蝦血淋淋的軀體,看著圍在他身旁的肖恩,紅酒,刀子等121小隊成員那顫抖的身體和通紅的眼睛,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被一股難以抑制的悲憤所席捲。

    而伴隨這份悲痛的,還有無盡的震駭!

    那幕夜,竟是一名魔裝天變騎士!

    難怪他如此囂張,如此自信。別說雙方的兵力和戰鬥力原本就有著極大的差距。就單單是他個人的實力,在這小小的城堡當中,就全無敵手。

    揚克猛的轉過頭去。

    城堡下方,幕夜輕輕拍了拍手,淡淡的斜睨了他一眼,拉轉火鬃魔獅,下令道:“進攻,殺光他們!”

    “準備戰鬥!”揚克一聲狂吼!

    雙方的號角。幾乎同時響起。

    一時之間,城堡上下。全都動了起來。無數的索蘭士兵湧上城牆。一支支羽箭,已經如同暴雨般向城下的斐烈騎士傾瀉。其中,不時夾雜著破甲弩刺耳的尖嘯。而近處的斐烈騎士,掩護著幕夜緩緩後退。遠方的大隊,則加速向這邊逼近。

    一場慘烈的戰鬥,眼看就要全面爆發。

    而就在這時候。西南方向,一道衝天的烽煙同時映入了雙方將士的眼簾。

    “那是……”

    “斐烈軍的緊急求救烽火!”

    ……………………

    ……………………

    火狐村哨塔的烽煙,成了整個戰區的焦點。

    在這片茫茫山林之中,無論是向各自目標行進的斐烈軍隊,還是等待著災難降臨的索蘭守軍。每一個人都眺望著火狐村的方向,看著那道原本不可能出現在這片天空中的烽煙,神態各異。有震驚,有焦急,而更多的,是茫然和困惑。

    所有人都知道,那裡只是一座哨塔。駐守在那裡的,也只是一支步兵中隊和十個騎兵。

    在斐烈騎士的面前,他們的存在,就像是擋在戰車前的螳螂,除了粉身碎骨之外,沒有別的結局。

    這片戰區,已經是斐烈軍的天下。無論是紅石崗,暖水湖還是野牛寨……索蘭守軍都處於絕對的劣勢。就像是被狼群分割的綿羊,誰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看見明天的太陽。因此,火狐村哨塔發生任何的事情,大家都不會驚訝。

    可誰也沒想到,哨塔升起的,竟然是一道靛藍色的烽煙!

    那是斐烈軍最緊急的求救信號啊!

    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個地方?!

    面對這道烽煙,索蘭將士們是困惑中,帶著一絲期盼。他們不知道火狐村發生了什麼,可斐烈軍既然點燃了烽煙,那就意味著,這對己方來說,是一件好事。

    只是,不知道具體的情況,讓每一個人的心裡都如同貓抓一般。大家恨不得長一雙翅膀,飛過去看個究竟。

    而斐烈一方,則是反應各異。

    “立刻出動獅鷲騎士,查探消息!”紅石崗城堡,幕夜暫時終止了進攻,冷著臉下令道。那道烽煙,讓他嗅到了一絲不祥的味道。

    “拿齊這傢伙,是用這種方式告訴我們他得手了吧?”另一個方向,梓森勒住馬,回頭望著烽煙,聳聳肩膀道,“可惡,他難道不知道什麼叫勝之不武嗎?”

    “停止行軍,”距離暖水湖城堡不過三公里的地方,鐵倫冷著臉,“放信隼,問一下究竟是怎麼回事。”

    “該死!”野牛寨下,剛剛抵達的布茲,焦躁的來回踱著步,看向烽煙的目光,帶著一絲擔心和猶豫。

    良久,他終於下定決心。

    “走!到火狐村去!”布茲咬牙道,“咱們的距離最近,去看看拿齊那傢伙究竟在搞什麼。”

    “可是,長官。野牛寨……”

    布茲冷冷的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軍寨和牆頭上,那些有些茫然的索蘭守軍,冷哼道:“急什麼,這裡遲早都是我們的。回頭就把他們滅了。一個不留!”

    看著如同潮水一般退去的斐烈軍,野牛寨守軍面面相覷。

    “你們說,斐烈佬怎麼退走了?難道,火狐村那邊……”

    “不可能吧,咱們的情況,自己還不清楚麼?就算把戰區所有人都加起來。也不夠斐烈佬塞牙縫的。還有哪位大神,能打得斐烈佬放點烽火求救?我覺得是斐烈佬的陰謀。想把咱們騙出去!”

    “嗯,說得對。”

    “有可能!”

    “咱們死都不出去。”

    “看,獅鷲!”

    ……………………

    ……………………

    陰沈的天空中,一隻獅鷲,在掠過野牛寨和暖水湖堡之間標誌性的斗笠峰之後,向著火狐村哨塔所在的白頭山飛去。

    深綠色的森林,淺綠色的草地,碧藍的湖水。一一從獅鷲的身下掠過。獅鷲寬闊的背上,獅鷲騎士望著白頭山上的靛藍烽煙,疲倦而無聊的打了個哈欠。

    在別人眼中,獅鷲騎士都是高貴而富有的象徵,是讓人羨慕甚至嫉妒的對象。可是,只有獅鷲騎士自己才知道,在天空中翺翔,並不是那麼愉快的一件事情。

    首先。飛行中,迎面而來的狂風是最大的摧殘。幾乎每一個獅鷲騎士都有眼病。一受到刺激就會流淚不止。

    其次。獅鷲這種猛禽,並不是那麼馴服。有時候,這該死的東西看見自己的天敵或者獵物,常常會做出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反應來。

    別的不說,就單單來一次忽然的側身或翻滾,就足以把背上的騎士甩個天旋地轉。若是恰好沒有繫上安全繩的話。那麼恭喜你,你會如同一個鐵皮罐頭一樣,從上千米的高度筆直的摔在地面上,砸出一個大坑。剩下的,就只是堆上土。插上墓碑就行了。

    聽起來雖然很愚蠢,可事實上,在獅鷲騎士死亡的各種千奇百怪的方式當中,摔死這個選項,占了百分之三十五的比例,高得驚人。

    這得歸咎於獅鷲騎士的傳統。

    只有菜鳥,才會在馬鞍和自己的腰上,繫上一條醜陋的繩子。而真正的獅鷲騎士,可是能和獅鷲保持極度的默契,並且能夠站在獅鷲身上戰鬥的人。

    想想看,在夢中情人的窗口,一個站在獅鷲背上,手捧鮮花,在天邊的魔月中緩緩升起的騎士,和一個傻勒吧唧掛著根繩子,恨不得把自己綁在獅鷲身上的騎士,究竟誰能贏得芳心?

    用屁股想都知道。

    獅鷲騎士揉了揉眼睛,看了看陰沈的天空。這是除了迎風流淚和暈頭轉向之外,獅鷲騎士最苦逼的事情:在惡劣的天氣下飛行。

    狂風暴雨電閃雷鳴的時候,飛在上千米的高空,那種滋味,簡直跟闖進了地獄沒有區別。而糟糕的是,從眼前的跡象來看,天氣正向著那個該死的方向發展。

    獅鷲騎士輕輕拍了拍獅鷲的脖子,示意它再快一點。

    要知道,自從進攻峽灣開始,他和另外三個同伴,就肩負起了遮蔽整個戰區情報的工作。一次次的升空,一次次的俯衝,一次次的追殺信隼和信使,早已經疲倦到了極點。

    他不知道火狐村發生了什麼。

    他只希望自己能趕在暴風雨來臨之前,早點完成任務,然後鑽進被窩裡好好的睡上一覺。至於打仗,那是地面那幫傢伙的事情。

    沿著連綿的山頭飛行,很快,白頭山就已經出現在了眼前。

    騎士按低了獅鷲,先在火狐村上方查探了一下,發現這裡已經人去屋空,整個村子靜悄悄的。

    輕輕一拉韁繩,獅鷲心領神會,盤旋著升高。在這一過程中,獅鷲騎士和白頭山以及山頂上的哨塔,保持著安全的距離。他可不想成為某個弓箭手的活靶子。

    讓他奇怪的是,山頂哨塔,也和山下的村莊一樣的安靜。

    除了那筆直的烽煙之外,哨塔上四周空無一人。叢林裡靜悄悄的,視線所及的範圍內,一丁點廝殺搏鬥的痕跡都沒有。

    “咦?”獅鷲騎士皺起了眉頭。

    按理來說,這個時候,拿齊早就應該抵達這裡了。就算他出了什麼事情,至少也應該留下一點痕跡吧。可現在,村莊和哨塔,都安靜得嚇人。不但拿齊所部憑空消失了,就連索蘭守軍,也是一個不見。

    在確定安全之後,獅鷲騎士讓獅鷲靠近了哨塔。

    就在這個時候,哨塔頂上,傳來了一陣狗叫聲。獅鷲騎士定睛看去,只見一隻癡肥的花斑狗,正衝著自己又跳又叫,不時還呲牙咧嘴,伏低了身子,擺出一副威脅的模樣。

    獅鷲騎士一陣牙疼。

    這麼肥這麼醜的狗,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更可氣的是,這玩意兒上一秒還是一副“甭管你是誰,敢下來老子就咬死你!”的叫囂模樣,但凡獅鷲飛近一點,它就嗚咽一聲,夾著尾巴往後溜,一副“老子只是說著玩,你他媽來真的?”的嘴臉。

    哨塔上只有一隻狗,獅鷲騎士準備下去看看。

    獅鷲緩緩的降低了高度。在這一過程中,騎士一直小心的戒備著。如果四周有任何的動靜,他都會立刻選擇升空逃離。

    身為斥候,把情報帶回去,才是第一要務。

    至於其他的,哪怕拿齊死在他的面前,跟他都沒有任何的關係。

    幾秒鐘之後,獅鷲已經到了距離哨塔不到三百米的地方。四周依然沒有任何的動靜,只有那隻肥狗,叫得愈發的慌張了,肥肥的身子原地打著轉,花樣百出。

    獅鷲騎士猛的一踢獅鷲的小腹,向著哨塔俯衝下去。

    二百七十米,二百四十米……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他眼睛的餘光看見,遠方山坳處,有兩支軍隊,正在飛速的接近。

    其中一支,他非常的熟悉。那是布茲率領的隊伍。從行軍方向來看,他們顯然是從野牛寨那邊趕過來的。

    而另外一支,赫然是一支伏擊的索蘭軍隊。

    這一刻,潛伏在山林中的他們,就像一條毒蛇,橫著切入了布茲所部的中央。

    甫一接觸,突在最前面的二十名黑甲騎士,就如同一把尖利的鋼刀,將斐烈軍攔腰破開。精銳的黑閃電騎士,在他們的面前,就像是奶酪一般,沒有絲毫的抵抗力。他們的身體,在一道道風暴般的光芒下碎裂,整個隊列,一片混亂。

    這支索蘭軍隊是哪裡來的?

    獅鷲騎士大驚失色,他猛的一拉韁繩,試圖將獅鷲拉起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卻看見,哨塔頂,那隻肥狗趴在雉堞上,舔舔舌頭,咧開了嘴。

    “汪!”

    伴隨這聲狗叫的,是一道衝天而起的恐怖龍息!

    如同被一道無形的衝擊波擊中,天空中的獅鷲騎士,只覺得渾身汗毛倒立,體內源力運轉完全停滯。就連思維,都彷彿凝固了。

    而座下的獅鷲更加不堪。種族等級的天然壓制,使得它對龍息根本沒有任何的抵抗力。一聲悲鳴之後,龐大的身軀如同石頭一般筆直的墜向地面。

    轟的一聲巨響。

    在視野被堅實的地面占滿的最後一刻,獅鷲騎士最後看見的,是那隻肥狗哈喇著舌頭,一副無辜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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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騰空的信隼
  
    暖水湖堡,氣氛壓抑而沈悶。

    烏雲遮擋的黯淡光線下,就只看見一個個身影忙碌的往來奔走。平日裡的熱鬧喧囂,早已經不見了。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是濃重的憂慮和恐懼。

    半個禱時之前,派出城堡的斥候報告了斐烈軍的蹤跡。

    那支向著暖水湖而來的軍隊,距離暖水湖,已經不到八公里了。三個禱時之內,他們就會抵達這裡,把這個城堡和城堡裡的所有人,都送進死亡的地獄。

    從得到情報的那一刻起,托德長官,就命令所有的士兵都上了城牆。堡內的青壯年男子,也都被分發了武器,隨時準備著戰鬥。石頭和滾木已經準備好了,大鍋裡的油也點火燒滾。婦女和兒童都被集中在了城堡主塔的地下室裡。她們點著蠟燭,在一位牧師的帶領下祈禱。

    然後,就是令人窒息的等待。

    過去的每一分每一秒,對於這些等待戰火和死亡降臨的人們來說,都是一種讓人發瘋的煎熬。

    斐烈軍的距離越來越近。

    每隔幾分鐘,斥候就會報告一次對方的行蹤。

    據這些斥候們說,那是一支超過一百五十名騎士組成的軍隊。每一個騎士的騎槍上,都繫著象徵著騎士身份的平角旗。

    沒有騎兵,也沒有扈從。他們穿著同樣的黑色鎧甲,騎著相同的戰馬,行進間,隊列整齊而安靜。哪怕距離老遠,都能感受到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冰冷殺氣。

    那是真正的精銳騎士。對於這個小小的城堡來說,對方只要有一個人爬上了城頭,這場戰鬥就結束了。

    死亡,已經不可避免。

    而讓大家悲傷失望的是,暖水湖堡原本也是有援軍的。

    那支擁有十名長騎士,數十名見習騎士和兩百名騎兵的隊伍。先於揚克出發,卻至今都沒有抵達距離更近的暖水湖堡。

    他們失蹤了。

    就因為他們的失蹤,暖水湖堡裡的數百人。將在不久之後付出生命的代價。

    不過,就在城堡裡的氣氛越來越緊張。斐烈軍已經抵達距離城堡不到三公里的地方時,一道筆直的烽煙,自火狐村的方向,衝上了雲霄。

    那一刻,暖水湖堡裡的每一個人,都跑上了城牆,或爬上了屋頂。

    大家眺望著遠方。眼睛裡除了困惑,就只是震驚。

    出了什麼事?沒有人知道。大家知道的只是,那支向暖水湖進軍的斐烈軍隊,因為這道烽煙的出現。停了下來。

    托德在城牆上,來回的踱著步,眉頭緊皺。

    “長官,要不,我去火狐村看看?”一身塵土的斥候隊長。走到托德身邊,低聲道。

    托德瞪了瞪眼,“斐烈人已經把城堡四周全都封鎖了,你現在出去,就是找死。”

    “反正是個死。早點遲點有什麼關係?”斥候隊長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身為斥候,與其像一隻待宰的羊一樣,死在這個該死的囚籠裡,倒不如去火狐村,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看看究竟是誰,能讓斐烈佬點燃緊急求救的烽煙。”

    說著,他摸著下巴,對托德道,“長官,你說,會不會是原本該來咱們這裡的那支部隊……”

    “不可能!”托德冷哼一聲道,“幾十個見習騎士,兩百名騎兵,這麼點兵力,若是早點趕到咱們這裡還能憑藉城堡跟斐烈佬好好幹一仗。在野外……哼,他們人數再多十倍,也不是斐烈佬的對手。能作為進攻峽灣先鋒的,可都是斐烈人的精銳。”

    斥候隊長默然點了點頭。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索蘭軍的戰鬥力遠低於斐烈軍,卻是無可爭議的現實。依托城堡打防禦戰,索蘭士兵的戰鬥力,或許還能和斐烈士兵達到一比一的比例。可在野外作戰,就算是兩個索蘭士兵,都不一定能幹過一個斐烈士兵。

    而在騎士層面,這個差距就更大。

    西北普魯行省的戰鬥中,斐烈騎士團以一個小隊,正面擊潰索蘭一個騎士中隊的例子,簡直不勝枚舉。

    以此為參照,那支以三大訓練營的見習騎士為主力的隊伍,擊敗一支由上百名斐烈精銳騎士組成的軍隊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那除了他們……”斥候隊長有些困惑的道,“難道在這片戰區裡,還有另外一支咱們的部隊?”

    托德搖了搖頭道:“有沒有別的部隊我不知道,不過,反正火狐村發生什麼,都不可能跟那支菜鳥部隊有任何的關係,我估計,如果他們不是在進入戰區的第一時間,就因為暴露位置而被斐烈佬逮住的話,那現在他們一定藏在某個地方,瑟瑟發抖呢。”

    斥候隊長瞟了瞟托德鐵青的臉,緊緊的閉上了嘴。

    雖然他心裡隱約覺得,那支由一幫血氣方剛的訓練營學員組成的隊伍不至於此怯懦而卑劣。不過,他知道托德的怨念已經深到了極點,自然也不願意去為對方辯解什麼。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名衛兵氣喘噓噓的飛奔而來,報告道:“長官,城堡後門,有一個精靈遊獵者求見。他說,他是羅伊派來的。”

    “羅伊?!”

    一聽到這個讓人咬牙切齒的名字,托德頓時雙目如火,“人在哪裡?”

    片刻之後,托德就已經穿過城堡主塔和城牆之間的拱橋,到了城堡後門,見到了那位身穿墨綠色皮甲,正被一群衛兵圍在中間的精靈遊獵者。

    這是一個年輕的男性精靈。身高大概一百九十公分,相貌俊美,身材頎長。他身上背著一張短弓和一個圓滾滾的包裹,腰間別著兩把彎刀,身上的皮甲和腳下的皮靴,因為長時間在叢林中的遊走,而沾滿了泥土和草屑。

    不過,他從容鎮定的神態,讓外表的這點小瑕疵。一點都不顯眼。

    精靈都是一群讓人嫉妒的傢伙。

    “你說你是羅伊的人?”托德大步走到精靈的面前,上下打量著對方,開門見山的道。“可我沒聽說,從美丁城出發的隊伍裡。有精靈的存在。”

    他抬起下巴:“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來這裡?”

    “尊敬的騎士先生,我的名字,叫彌風,”男性精靈平靜的道,“我是羅伊少爺的追隨者。奉命前來,希望能通過暖水湖堡。和後方取得聯繫。”

    “追隨者?”托德有一種荒謬的感覺。

    一個崇尚自由天性高傲的精靈,居然會稱呼一個訓練營的學員少爺,並且承認是其追隨者,這簡直讓人匪夷所思。那小子是誰?精靈族女王的私生子。還是某個豪門大族的繼承人?

    可不管他是誰,原本應該增援暖水湖堡的他,沒有出現在這裡,就注定了他的身份,只是一個應該被送上絞架的罪人!

    連同讓這個毛頭小子成為長騎士小隊長的尤金。以及讓他帶隊的揚克,都應該為暖水湖數百條人命負責。

    想到這裡,托德冷冷的道:“我怎麼相信你?就憑你的幾句話?”

    “或許這個,能夠證明我的身份。”彌風似乎早就料到了托德疑問,從身上解下包裹。放在地上,打開。

    一個人頭,上百斗篷碎片和身份銘牌,出現在托德的面前。

    “這是……”四周眾人一片嘩然。

    “我們在亂石谷,襲擊了斐烈軍拿齊所部,”彌風平靜的道,“這是拿齊的人頭,和他麾下騎士的身份銘牌,以及斗篷上繡有紋章的碎片。”

    說著,他拿出一張字條,遞給目瞪口呆的托德;“這是我家少爺的信。”

    托德一把抓過字條,匆匆展開一看,臉色變得精彩至極。

    “你是說,這次斐烈軍的幕後指揮是密奈?派來進攻我們的,是七色海五傑?”他呆呆的看了看地上的那顆人頭,又看了看彌風,“然後,你們在亂石谷全殲了拿齊的部隊?”

    “是的,托德先生,”彌風道,“您看見了火狐村的烽煙了嗎?那是我們點燃的。少爺決定以此吸引戰區其他斐烈軍隊的注意力,以減輕你們的防禦壓力。在我前往這裡之前,我們已經得到消息,進攻野牛寨的布茲所部,正向火狐村行進。少爺已經準備好給他們一個驚喜了。”

    托德,斥候隊長以及周圍的士兵們,已經完全傻了。

    大家呆呆的看著這位精靈遊獵者,拼命的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一絲可疑的痕跡。可是,對方的平靜和從容,讓他們明白,這不是一個笑話。

    更何況,就在他們的面前,還擺著一顆人頭,上百的銘牌和紋章碎片。

    這可是做不了假的。那顆人頭是不是拿齊,或許還需要找人證實。可被摘掉身份銘牌,割掉斗篷上的紋章,對於任何一個騎士來說都是奇恥大辱。這樣的東西,搞一個兩個或許可能,一次弄上百個,誰也沒那本事。

    除非,這精靈說的都是真的。

    不然的話,眼前的這一切,根本無從解釋。

    托德死死的捏著手裡的信,一時間心跳快得讓他有些難以承受。

    在仔細的詢問了從離開慕尼城到火狐村這一路來,羅伊這支隊伍的所有經歷細節之後,他只覺得一股血液直衝頭頂,整張臉都漲的通紅。

    他做夢也沒想到,那個被他在心裡罵了上百遍的傢伙,居然有六十名精靈追隨者。而且,在他的隊伍裡,還有二十名魔裝天變騎士!

    在進入戰區之後,他們直接繞過暖水湖,趕到了亂石谷,殲滅了七色海五傑之一的拿齊率領的軍隊。然後在火狐村,點燃了烽煙。

    這道烽煙,就像一根插進水底的竹竿,把整個戰區的水都攪渾了。

    不光索蘭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斐烈軍也同樣不知道。而且,相較於索蘭軍,他們對這道屬於他們的緊急求救烽煙更加在乎。

    一道烽煙造成的結果就是,進攻野牛寨的那支軍隊,已經轉向去了火狐村,而進攻暖水堡的斐烈軍,也停了下來。

    如果……雖然難以置信,但托德還是忍不住要想。如果羅伊擊敗了布茲,那麼,斐烈軍的兵力,五去其二,只要尤金能夠及時率軍趕到,這一仗,索蘭未必就輸了!

    “你們要我做什麼?”托德飛快的問道。

    “我們已經解決了這個區域的獅鷲騎士。少爺希望趁著這段時間,能通過堡裡的信隼跟後方聯繫,”彌風道,“盡快把這裡的情報傳回去。”

    托德點了點頭。這的確是當前第一要務。

    畢竟,峽灣戰區的戰局,是整個盧利安戰局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這裡的局勢,將直接影響到其他戰區將領的決定。

    “這個沒問題,”托德振奮的道,“我親自去辦!”

    幾分鐘之後,兩隻信隼自暖水湖城堡騰空而起。一隻向美丁城,一隻向慕尼城。如同兩道閃電,在黑壓壓的烏雲下,飛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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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連續追擊
  
    大雨,終於傾瀉而下。

    天空就像破開了一個大洞,豆大的雨點密密麻麻的掛成無數道水簾。整個大地,都被這白茫茫的雨水籠罩。

    狂風當中,羅伊飛快的甩開臉上的雨水,將手中的長劍,從一名斐烈騎士的胸膛拔出來。

    一臉蒼白的斐烈騎士,直直的倒在地上。濺起一片泥水。鮮血自猙獰的傷口流淌出來,在雨水的沖刷下迅速變淡,匯入地面的積水中,向低窪地帶流去。

    火狐村烽煙點燃之後,野牛寨的布茲所部,是最快趕來的部隊。

    而他們,也就成為了這個陷阱的第一個獵物。

    這一次的進攻,與其說是伏擊,倒不如說是強攻。在切入敵人隊列的第一時間,二十名魔裝天變騎士,就一左一右,殺進敵人的縱深。

    忽如其來的攻擊,讓斐烈軍迅速陷入了混亂。

    盡管這些訓練有素的黑閃電騎士,一度試圖穩住陣腳,甚至反過來圍殺索蘭軍,可是,他們的所有努力,在魔裝天變騎士的面前,都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黑色鎧甲的索蘭騎士們,如同堅硬的礁石,一次次粉碎他們的反擊。

    那一道道光絲纏繞的風暴,是如此的恐怖。只要被沾上一點,無論是武器,鎧甲,肉體還是座下戰馬,都會被撕裂,被粉碎。

    那是一幅地獄般的景象。

    隨著魔裝天變騎士的突進,一個個斐烈騎士變成爆裂的肉塊。當看見熟悉的同伴被活生生撕碎,就連最悍不畏死的人,也為之膽寒。

    他們以為自己不怕死。那是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恐怖的場景。

    沒有人願意體驗這樣的死法。也沒有人願意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去和這種惡魔一般的天變力量抗衡。這種天變戰鎧,或許只是一階天變戰鎧,並非不可戰勝。可是,它所展現出來的殘酷,卻能激發每一個人深藏在骨髓深處的恐懼。

    在這種恐懼的作用下,十層戰鬥力能發揮出六層。就算不錯了。

    一開始,斐烈軍還試圖抵抗。不過,短短幾分鐘之後,他們的鬥志,就已經在殘酷的現實下徹底崩潰了。而隨著隊伍中最強的三位榮耀騎士被索蘭天變騎士聯手絞殺,立刻就開始了大面積的潰散。

    一時間,兵器碰撞聲,馬蹄聲,慘叫聲混合在風雨聲中,不絕於耳。

    在長達近五公里的山路上。到處都倒斃著在逃亡中被追殺的斐烈士兵的屍體。其中。一個身穿著深藍色魔裝戰鎧的青年斐烈軍官尤為扎眼。他那帶著一絲灰色的瞳孔。已經放大,身體僵直的靠在一棵大樹下。在他的眉心,釘著一支羽箭。渾身上下,傷痕累累累。沒有一處是完整的。

    七色海五傑之一。布茲,陣亡!

    四周的斐烈潰兵已經被清剿一空,還活著的,也已經放下武器投降。羅伊緩緩穿過遍地的屍體,走到布茲的面前,一邊調整著劇烈的呼吸,一邊看著這張已經失去了生氣的臉。。

    布茲的實力比起拿齊還要高出一籌。他穿著同樣的暗之敏捷天變戰鎧。有著同樣詭異的速度。如果不是之前和拿齊一戰,大家已經對這種戰鬥方式有所了解的話,恐怕會付出極大的代價。而就是這樣。一個名叫安西的第三訓練營學員,也受了重傷。

    羅伊轉過頭。

    布茲的身旁,橫七豎八的躺著七八個斐烈騎士的屍體。

    這些騎士,顯然是布茲的近衛侍從。在戰鬥爆發之初,他們以布茲為核心。組成了一個戰鬥單位。給己方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這些騎士在外圍組成了一個堅固的屏障。他們擅長的戰術,就是把對手忽然包夾在中間,然後由布茲閃現到身邊進行擊殺。安西就是一個不小心,被兩名斐烈騎士關進了他們的陣形。幸虧夏擎反應極快,一個衝鋒騎士技,撞開了一個缺口。

    而羅伊,則及時的以一個綠藤術,將他給拉了出來。

    對方顯然沒有想到在這支隊伍裡還有魔法師的存在。因此,當凱蘿爾以她那密集得近乎於恐怖的風刃開路,羅伊緊接著釋放了一個群鴉之舞後,布茲的戰陣被破開了。抓住機會的索格等長騎士,直接衝進內部,炸開了七道力量風暴。

    這七道力量風暴,瞬間摧毀了一切。幾名騎士當場傷亡。布茲重傷想要逃跑,卻被羅伊一箭釘在了樹幹上。

    這個時候,四周的索蘭將士們,就已經圍了過來。

    雖然有些疲倦,不過,大家更多的卻是興奮。在殲滅了布茲所部之後,戰區裡的斐烈軍隊,已經五去其二。這一下,大家是真正的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羅伊的身上。雖然誰也不知道羅伊下一步準備幹什麼。不過,經歷了這兩場戰鬥之後,大家對羅伊,已經產生了一種毫無折扣的信任。所有人都相信,只要跟隨在他的身旁,就能獲得勝利,就能創造奇跡。

    他們已經創造了兩個奇跡了。

    殲滅拿齊所部,殲滅布茲所部。這樣的功勛,絕對稱得上耀眼奪目!

    如果現在回去的話,那麼,這支隊伍裡的每一個人,都將得到讓人眼紅的賞賜和獎勵。

    首先,晉升是板上釘釘的。就算是普通的騎兵士官,一個小隊長加一級豹士是跑不掉的。功勛卓著的,甚至能撈一個虎尉。

    其次,一枚皇家鐵獅勛章是跑不了的。

    在索蘭帝國,擁有鐵獅勛章的帝國英雄,享有的不僅僅是人們的尊敬和榮譽,還有許多現實的好處。

    他們面見領主的時候,可以不用下跪行禮。可以以貴賓的身份出席許多重大的儀式場合。可以在退役之後得到一份體面的工作,可以參加陪審團成員或者議政長老等公共職位的競爭,並且還能夠減稅,或者避免勞役。就算他們的領主,也不能強制他們做什麼。

    可以說,有這樣一枚勛章,他們的身份地位和生活,將完全上升到另一個層次。

    而至於物質獎勵。反倒是大家最不在乎的了。

    不管上面獎勵多少,那都只是是錦上添花罷了。而事實上,就單單是這兩場戰鬥,大家從敵人身上得到了相當於七八年收入的豐厚繳獲。七色海家族花費重金打造的精銳黑閃電騎士,就像一個個移動的寶庫,現在全進了他們的腰包。

    不過,戰爭還遠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

    在這片戰區,還有三支同樣的斐烈軍隊。如果不阻止他們,那麼,幾個禱時之後。整個戰區都將變成和峽灣一樣的地獄。

    只有巴德和雷頓這些從峽灣逃過來的戰士才知道。這幫該死的斐烈騎士。犯下了何等讓人髮指的罪行。他們所過之處,燒殺搶掠。無論士兵還是平民,只要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就免不了一死。

    他們獰笑著策馬從後面追上目標。將其砍倒在血泊中。在這些人的眼中,那一條條活生生的生命,賤如草芥。

    而現在,是該他們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砰!”一把長劍,劃過了布茲的脖子,將他的腦袋砍了下來。

    巴德一邊把腦袋掛在自己的馬鞍後,一邊看著羅伊:“長官,咱們去哪兒?”

    大雨嘩啦啦的下著,雨水敲打在樹葉上。發出劈哩啪啦的聲響。地面變得泥濘不堪,每一個人的衣服都已經濕透了。

    但所有人看向羅伊的目光,都是一片火熱。

    “我們的損失統計出來了嗎?”羅伊問道。

    “陣亡十一人,傷二十三人。”索格飛快的回答道,態度恭敬。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沒有羅伊的治癒術,這個數據,至少要上升三倍!

    羅伊點了點頭,環顧四周。

    戰爭終究不是狩獵。哪怕早有心理準備,但當他看見那一排躺在地上的,已經失去了生命的索蘭將士的遺體時,依然一陣難過。

    那其中,有七位十二軍團的騎兵,有一個火狐村哨塔的步兵小隊長,有一個是跟隨巴德從峽灣那邊逃出來的戰士,還有一個……是e大隊的學員。

    此刻,女學員們已經哭成了淚人。男生們,都死死的咬著牙,眼睛通紅。賈爾斯和格里芬兩人,緊緊的攥緊了劍柄,看向俘虜的目光憎恨而兇狠。沒有人會懷疑,只要一聲令下,這兩個幾天前還從來沒有殺過人的少年,會將在場的所有俘虜都毫不猶豫的殺個精光。

    “我們已經殲滅了斐烈佬的兩支部隊,”良久,羅伊緩緩開口道,“我也知道,大家都已經很疲倦了。可是,現在還不是我們停下來的時候。我們每在這裡耽擱一秒鐘,就會有不知道多少索蘭人死去。我們必須把斐烈佬趕出峽灣……”

    “如果不能,就把他們全都殲滅在這裡!”羅伊深吸一口氣,“索格先生。”

    “長官!”

    “立刻派人到野牛寨,把那裡的守軍,都拉出來。我們需要他們的幫助。”羅伊道。

    “是!”

    片刻之後,包括火狐村哨塔軍官在內的兩匹快馬,飛快的撞開水淋淋的叢林枝葉,踏著泥濘的土地,衝進了雨幕之中。

    “彌琪。”羅伊叫道。

    “少爺。”彌琪窈窕的身影,出現在羅伊的身邊。美麗的女精靈一身都已經濕透,墨綠色的皮甲緊緊的貼在身上,勾勒出驚心動魄的線條。不過,只要看看那兩把彎刀上混著雨水滴落的血跡,還有四周斐烈騎士身上插滿的箭矢,就沒有人會有別的心思。

    在戰鬥中,隱藏在叢林裡的精靈遊獵者,就是死神的鐮刀。不知道有多少斐烈騎士,死在了他們神出鬼沒的彎刀和那幽靈一樣的箭矢下。

    無論是索格等長騎士還是十二軍團的騎兵士兵們,捫心自問。若是在戰鬥中,自己的身邊有這樣一支軍隊,那自己的結局,絕對不可能比這些死去的斐烈騎士更好。

    那絕對是一場噩夢!

    “給我其他三支敵軍的情報。”羅伊打開了地圖。

    “目前,進攻暖水湖堡的敵軍暫時停了下來了,派了一個小隊向火狐村而來,估計是想打探清楚再做決定。”彌琪指著地圖道,“他們的另外兩支部隊在東線。距離比較遠。一個禱時之前的報告,是沒什麼異常的舉動。不過。進攻紅石崗的那支敵軍,已經開始攻城了。”

    說著,彌琪輕輕的道:“少爺,我們時間不多了。”

    “這少爺還越叫越順口了呢。”一旁的麥芽兒偷偷的在心裡直撇嘴。

    光明精靈,一向以近乎於傲慢的驕傲著稱。從認識以來,彌琪給人的感覺,一直都是清冷,獨立而驕傲,正是典型的光明精靈。

    麥芽兒一直覺得,拋媚眼叫老爺這種事情。是身為黑暗精靈的自己才會做的。可沒想到。這女人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跟著綠塔莊園的其他人稱呼羅伊少爺。而且,語氣沒有一點生硬。聲音軟軟的,配上她那聖潔高貴的模樣,倒有另一種誘惑。

    哼哼!

    想用這一套勾引羅伊。我才不會讓你得逞呢!

    麥芽兒的這些鬼心思,羅伊倒也不是一無所知。不過,他才懶得去管這個亂七八糟的傢伙。

    因為之前並肩戰鬥,對抗黑骷髏盜匪團的經歷,加上救下一百多名精靈族人,現在羅伊和彌琪已經成為了彼此信賴且有著某種默契的朋友。

    彌琪外表雖然看起來冷冰冰的,卻有著一顆善解人意的心和一雙剔透的眼睛。在她的幫助下,羅伊幾乎從不為精靈的事情操心。無論是訓練還是生活,精靈與人類格格不入的性格和習慣。包括一些潛在的可能出現的衝突,都被彌琪悄無聲息的化解了。

    而只要羅伊有任何的要求,彌琪都會一絲不茍的執行,並總是能回報一個近乎完美的結果。

    這樣的精靈遊獵者隊長,絕對是任何一支軍隊的指揮官。都夢寐以求的。

    羅伊承認,從一個男人的角度來說,彌琪的確稱得上夢中尤物。那近乎於完美的容貌和身材,往往能夠引誘出男人心底最深處的慾望。

    不過,羅伊畢竟長期受麥芽兒的荼毒,多多少少有些免疫力。

    別說彌琪從來都沒有表現出對自己的某種情愫,就算有,高傲自負的光明精靈,跟擁有天然魅惑的黑暗精靈比起來,也不是一個級數的對手。

    只不過,羅伊發現,平常沒人的時候,彌琪稱呼自己的名字。而只要麥芽兒在旁邊,她總是會叫自己少爺。

    看來,無論精靈還是出人類,女人的小心思都是一樣的!

    仔細看著地圖,羅伊沒有吭聲。

    如果說,在此之前,他的所有目標都是為了阻止敵人占領峽灣北部的這五個戰略要地的話,那麼,在殲滅了敵人的兩支部隊之後,他需要考慮的,就更多了。

    時間,的確是一個問題。

    羅伊不知道密奈的大軍,會在什麼時候抵達峽灣,不過,按照法諾過了白馬坡,他們就動身算起的話,第一批部隊,最遲也應該在十二個禱時之內抵達。

    而想要在戰略時候占據優勢,就意味著索蘭軍必須在十二個禱時之內,完成對紅石崗和暖水湖東西兩線的全面控制,等尤金的大軍一到,立刻依托這幾個地方,建立起防線。

    不然的話,等到斐烈主力通過峽灣,如同一把鋼刀般直刺進來,那麼,這幾個小小的城堡和軍寨,立刻就會粉碎。

    可是,十二個禱時內擊敗三支精銳的敵軍談何容易?

    接連的兩場戰鬥,已經讓將士們露出了疲態。尤其是幾個女生,激戰下來,現在簡直連站都站不穩了。就連實力最強的十位長騎士和夏擎,安斯艾爾等人,也都是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而在剩下的十二個禱時裡,別說戰鬥,單單是在路上就要耗費六七個禱時的時間。如此不眠不休,就算是鐵人也堅持不下來啊。

    騎士或許還能堅持,而那些普通的騎兵,大部分都沒有戰環的支持,連番作戰,體力和座騎馬力的消耗都極為嚴重。就算強打精神,上了戰場也只是送死。

    不過,羅伊知道,現在考慮這些毫無意義。自己能做的,就只是帶領這支軍隊,一場場的打下去。不管最後剩下多少人,自己都沒有任何的退路。

    想到這裡,羅伊轉過頭,目光正和看向自己的安妮對上。

    “安妮,妮可,伊娃,朱莉,凌霜,凌雪……”羅伊將隊伍中的女生,全都點了出來,“你們照顧傷員,押送俘虜跟在後面。”

    “為什麼?!”安妮當先抗議。

    “後面的戰鬥,是我們的事。”羅伊平靜的道。

    羅伊轉過身,藍色的眸子,在雨幕中,閃爍著少年的堅定光芒:“大家還有力氣麼?”

    “有!”

    回答羅伊的,是一道連狂風暴雨都遮掩不住的聲音。

    “那就跟我來!”羅伊翻身上馬,“咱們去暖水湖!幹掉那裡的斐烈佬!”

    隊伍,爆發出一陣狂吼亂叫聲。

    這場保衛帝國的戰爭,打到現在,索蘭已經承受了太多的慘敗和屈辱。就是十幾個禱時之前,在峽灣的這片土地上,籠罩的,也只是絕望的陰雲。

    可是,這支隊伍改變了一切。

    當他們發現,斐烈人也並非不可戰勝。當他們明白,他們或許就要創造奇跡。當他們真真正正的品嘗了這一場場美妙的勝利之後,身上的疲憊,根本壓不住沸騰的熱血。他們知道,自己還能夠取得勝利,還能夠戰鬥。他們要把更多的榮耀,握在手中!

    將士們紛紛飛身上馬,跟隨在羅伊的身後,向著北面的暖水湖堡的方向飛馳而去。馬蹄聲,在暴雨的伴奏下,如同鏗鏘的鼓點。那一個個堅實的背影,隨著馬背跳躍著,上下起伏。

    雨幕,在他們的身後合攏。

    當四周安靜下來的時候,女孩們靜靜的看著隊伍遠去的方向。心頭湧動的,就只有一種情緒。

    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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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喜訊

  
    當南方的峽灣沐浴在暴雨中的時候不,慕尼城的天空,也變得陰沈沈的。

    大風橫穿過街道,將城牆上的威風旗吹得獵獵作響。地面的落葉漫天飛舞,街邊的行人們,或抓緊了帽子,或按住裙擺,在風中艱難前行。

    就像這該死的天氣一般,整個城市,都籠罩在混亂和壓抑當中。

    一隊又一隊士兵穿過自由大街,走出城門,如同一條長蛇般,向著南方蜿蜒而去。

    這是盧利安最後的軍隊。

    而現在,他們已經奉命拔營,去峽灣作戰。

    誰也不知道當這支隊伍趕到峽灣的時候,等待他們的是什麼。或許,能夠和敵人戰鬥都已經是幸運了。而最大的可能,是他們面對著已經占據了整個峽灣戰區的斐烈軍,那如同鐵一般的壁壘。

    街邊,擠滿了自發趕來送行的人群。

    他們沈默的看著這些盧利安的子弟,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是深深的憂慮。一些送別親人的女人,已經是淚水盈眶,目光戀戀不捨。

    “答應我,你一定要回來。”一個身穿布裙的女子,緊緊的抱著一個身材高大,全副武裝的士兵。在他的臉上親了又親。

    “我向聖帝保證。”士兵一手握著長矛,一手摟著她,匆匆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旁邊,另一個送別丈夫的女子,正在母親的擁抱下,不斷的抹著淚水。那惶然的目光,讓每一個從她身邊經過的人,都感到心疼。

    峽灣失守了。

    這個消息,從傳開那一刻起,就成了懸在每一個盧利安人頭頂上的一把利劍。

    所有人都明白。原本被阻攔在美丁城和峽灣以南的那些惡魔,已經打開了通往慕尼城的大門。他們的鐵蹄會長驅直入,他們的長劍和騎槍,會將死亡散播到他們經過的每一個地方。

    “把他們趕出去!”

    一個老人穿著一身老舊,卻漿洗得乾乾淨淨的慕尼城衛隊制服,對一個經過的軍官吼道。

    年輕的時候。他是慕尼城衛隊的戰士。

    雖然已經年過六旬,但他的身軀,依然筆直。他已經到城防官那裡報了名了。只要需要,他依然可以拿起武器,捍衛慕尼城。

    他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六十年,他的人生全都在這個城市裡,就算是死,他也哪兒都不去!

    “我保證,先生。”軍官掀了掀帽子。神色莊重。

    “我們會贏嗎?”一個滿是雀斑的小男孩,緊緊的攥著父親的衣角,仰著頭問道。

    他那穿著一身油膩膩的圍裙的麵包師父親,很認真的點點頭,回答:“會的,我們會贏。我們的戰士會幹掉那些該死的斐烈佬。他們永遠也到不了慕尼城,永遠也不會把我們一家人分開。”

    小男孩放心的轉頭看向隊伍。而站在旁邊的女人,則和男人交換了一個憂傷的眼神。把頭埋進了男人的胳膊。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場幾乎沒有勝算的戰爭。

    阿道夫大公被圍困在晚山郡。急於解救他的法諾將軍,以及紅葉騎士團和十二軍團,又中了斐烈佬的計,被調到了夜色峽谷。而現在,就連峽灣也丟了。就憑這支組建不久且缺乏訓練的聯軍,能夠抵擋住斐烈人。把他們趕出峽灣?

    這根本就是一場沒有任何希望的戰爭。

    而更讓人揪心的是,因為兵力不足。這一次,三大訓練營的年輕人們也將前往峽灣。而在此之前,他們原本的任務,只是協助防禦慕尼城。

    沒有人知道是誰下達的命令。但是,軍令如山,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攔。

    一隊又一隊三大訓練營的學兵,從長街上經過。

    雖然他們身上穿著的,都是盧利安能夠提供的最精良的鎧甲,騎著的,也是最好的戰馬。甚至有些貴族子弟還帶著家族派出的護衛和戰寵,可是,大家還是很難想像,當這些年輕人遭遇那些冷酷而兇殘的敵人時,會是怎樣的一幅場景。

    臉上還殘存著一絲稚氣的他們,是英勇的成為一名真正的騎士,還是在光明的騎士之路才開始的時候,就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又或者,是轉身逃亡?

    沒有人知道答案。現在,人們能做的,就只是在這些年輕人從自己面前經過的時候,在胸口畫上一個十字。希望自己的祈禱,能夠為他們加持一點好運氣。

    除此之外,大家就只能等待奇跡。

    在人們視線無法觸及的城牆上,一個銀髮飄飄的清冷身影,靜靜的凝視著這座城市和生活在其中的人們。

    “索菲婭小姐,”一身紫色絲袍的喬伊絲夫人,走到索菲婭的身邊,輕聲道,“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我們要傾巢而出。這可是我們最後的部隊了。”

    索菲婭頭也不回,只淡淡的道:“把他們留在這裡,我們就能守住慕尼城嗎?”

    喬伊斯夫人默然,搖了搖頭。

    身旁,一位貴族上前一步道:“可是,把他們都投入到峽灣,就能擊敗斐烈人嗎?”

    “不能。”索菲婭的聲音清冷,沒有任何的情緒起伏,“但我們至少有那麼一點機會。”

    “機會?”那貴族問道,“多少機會?”

    “或許百分之十,或許千分之一,誰知道呢?”索菲婭將一縷被風拂動的髮絲捋到耳後,語氣平靜得就像是暮靄下的地平線。

    貴族們面面相覷。

    盡管所有人都知道索菲婭說的是事實,可大家還是從心底感到一絲涼意。

    索菲婭是幾個禱時之前,才乘坐空魔船回到慕尼城的。

    她能在如此緊急的時刻回歸,對盧利安家族的屬臣們來說,絕對是一個值得振奮的消息。

    索菲婭雖然年輕,可是,在盧利安,她卻是唯一一個能夠在索蘭。乃至整個大陸都排得上號的軍事天才。無論是各大領主還是慕尼城衛隊的將領們,對於這位小姐在軍事的才華都欽佩有加。戰爭爆發一年多來,大家都是在她的指揮下戰鬥。早已經習慣了她的睿智和冷靜。

    私下裡議論,即便是再桀驁不馴的人,也都承認,如果沒有索菲婭。軍力羸弱的盧利安不能堅持到現在。恐怕早在普魯行省之前,就已經全境淪陷了。

    不過,大家對於索菲婭的指揮風格,也頗有微辭。

    她太冷靜,也太冷酷了。無論私底下的她有多麼謙遜有禮,多麼優雅迷人,只要一站在戰場上,她就完全變成了一座冰山。

    她的每一個決定,都只符合戰爭的需要。

    她可以毫不猶豫的犧牲成千上萬的士兵。她可以讓最精銳最寶貴的騎士去面對數以十倍的敵人,她可以壯士斷腕,把後勤和傷兵都甩給敵人,只為了保護主力逃脫,她也可以因為維護軍隊紀律,而毫不猶豫的處以犯了罪的將領絞刑。

    有時候,同樣身為女人的喬伊絲夫人會設身處地替索菲婭抱打不平。

    她是如此的年輕,正是應該放肆的揮霍青春。沈浸在愛情的甜蜜,旋轉飛揚的裙裾於舞會。穿行於愛慕者的目光中的時候。

    如果不是因為這場戰爭,如果不是因為盧利安的這幫男人沒能肩負起他們的責任,這些東西,原本不應該由索菲婭來承擔。

    她已經做了她能做的和不能做的。沒有人有資格苛責她。

    不過,當索菲婭一回來就下令,讓慕尼城聯軍傾巢而出的時候。大家還是從骨子裡感到發寒。別的人都不說了。那幾千名訓練營學員,卻是帝國最寶貴的財富啊。索菲婭,竟然毫不猶豫的把他們投入到峽灣那個已經淪陷的死地,去面臨斐烈的精銳主力!

    這不是送死嗎?

    有著同樣困惑的,還有不遠處的四位青年騎士。這四個人中。有三位男性,一位女性,年齡都不大。穿著造型優美的紅白相間的火焰花紋魔裝鎧甲,身披火紅的大氅。鎧甲和大氅上都有著一隻筆法古拙,宛若騰空而起的火凰標誌。

    他們是火凰軍團的軍官,也是索菲婭此次回歸盧利安隨行的部下。

    不過,只要認真看看他們身旁戰馬的馬飾和騎槍的槍旗紋章,人們就能發現,這四個年輕軍官的身份來歷,顯然都不簡單。

    三大軍團的組建,集中了帝國貴族階層的所有力量。不光武器,鎧甲和戰馬等配備是最好的,物資糧餉是最充足的,其組成人員,更是索蘭帝國貴族百年來的精華。只有各大家族最精銳的高階騎士和最優秀的子弟,才有資格入選。

    在三大軍團當中,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步兵小隊長,其姓氏,或許都來自於某個顯赫的望族。

    因此,別看這四個年輕人只是索菲婭這位軍團長身邊的侍從,可要論起家族背景,他們每一個人,都能讓慕尼城的這些貴族們為之敬畏。

    “你們說,索菲婭軍團長這是什麼打算?”一位紅頭髮的高個騎士,嘴裡叼著一根從城牆角扯下的草棍,半瞇著眼睛道,“雖然那幫菜鳥看起來,就算全死光了也算不上什麼損失,可要是能留著,畢竟也比那些只會揮鋤頭的農夫強吧?索菲婭真準備讓他們去送死?”

    “誰知道呢?”另一個中等個頭,長著一張圓臉和一雙八字濃眉,表情看起來有些滑稽的青年聳了聳肩膀,“不過要我說,盧利安早就應該放棄了。這裡已經是必然淪陷的局面,投入任何一點資源都是浪費。現在應該做的,就是收縮防禦,把力量集中到帝都平原。”

    “閉嘴,你們兩個!”另一個金髮青年,皺了皺眉頭,“背後議論長官,可不是火凰軍團的傳統。”

    “我們的傳統,才剛剛開始一個月呢。”兩名青年笑著道,那長相滑稽的青年轉頭看向他們中間唯一的女人:“阿妮塔,你評評理,我們可是就事論事。”

    女騎士身材嬌小。但那小蠻腰,和那修長的雙腿,看起來就像一頭蘊藏著恐怖爆發力的母豹,野性十足。

    聞言。她斜睨了三人一眼道:“既然來了,索菲婭的事情,不就是火凰軍團的事情?大家還是琢磨一下戰局吧。不然,丟了盧利安,灰溜溜的回去,咱們很有臉面麼?”

    她說著。目光投向索菲婭:“這些日子以來,軍團內部那些聲音,你們也聽見了。韋伯斯特那幫傢伙,一直在挑戰軍團長的權威。說實話,真要是讓他們統治了軍團,那我還不如回家呢。哪怕沒事兒跳跳舞,打打獵,聽嬤嬤嘮叨,也比看韋伯斯特的臉色強。”

    三個青年都沈默了下來。

    火凰軍團從組建到現在。並不是一帆風順。雖然從表面來看,三大軍團都掌握在皇室一系的手中。不過,在爭奪三大軍團控制權中失利的宰相唐納德一系的人,並沒有放棄努力。

    韋伯斯特是諾伊爾家族第三代中的佼佼者。畢業於第三訓練營,今年才三十三歲,就已經是大光明二星騎士,帝國一星將軍。

    無論是學識,資歷還是個人實力。韋伯斯特都比索菲婭高出一籌。可以說,如果不是愛德華陛下指定。索菲婭不可能力壓韋伯斯特,成為火凰軍團的軍團長。

    現在,韋伯斯特是軍團的副軍團長。

    從軍團組建的那一天起,皇室一系和宰相一系的鬥爭,就延續到了索菲婭和韋伯斯特的身上。雙方都各有一部分支持者,甚至從某種程度來說。韋伯斯特在軍團中的影響力和號召力,比起年輕的索菲婭更強。他現在只是在等待一個索菲婭犯錯的機會。

    無論是什麼,只要有利於打壓索菲婭的聲望,那幫傢伙都不會放棄。哪怕只是盧利安這場和火凰軍團完全沒有關係的戰鬥。

    他們會讓火凰軍團的將士們明白,如果索菲婭能夠在盧利安犯一個愚蠢的錯誤。那麼,她就能在火凰軍團犯下更愚蠢的錯誤。如果她能讓盧利安的士兵去送死,那麼,她也能毫不猶豫的讓火凰軍團的士兵去送死。

    火凰軍團剛剛組建,各方面都處於磨合的狀態當中。集中起來的這些精英,也個個都是傲慢自負、桀驁不馴的傢伙。想要他們服氣,光靠皇室的壓力可不行。

    索菲婭面臨的,是一場不亞於和斐烈人較量的艱鉅戰爭。

    如果給她時間,如果她以自己的手腕、魅力和聲望征服了軍團,把火凰軍團烙下自己的印記,那麼,試圖挑戰她的權威,質疑她的決定的人,反手就能鎮壓。但是,在這一切都還沒有的情況下,一位年輕的新軍團長一旦受到攻擊,很難翻身。

    “好吧,說認真的。”那個一臉滑稽的青年騎士名叫崔特,在索菲婭組建的十二火羽騎士當中,以足智多謀著稱,是出謀劃策的人物。

    “索菲婭軍團長,給自己出了個難題,”他皺著眉頭道,“斐烈人攻破了峽灣,盧利安的局勢事實上已經糜爛到不可收拾了。你們想想看,法諾率領的主力,還在距離美丁城一百六十公里之外的夜色峽谷跟斐烈軍纏鬥,阿道夫大公又被包圍在晚山郡,憑藉這支聯軍,咱們有可能把斐烈人趕出峽灣麼?”

    其他三人都同時搖頭。

    他們跟隨索菲婭來到盧利安,親眼見過了慕尼城這支新組建的聯軍。

    用他們的眼光來看,這支部隊根本就不能稱其為一支軍隊。至多只是一支由沒上過戰場的領主衛隊,放下鋤頭拿起長矛的農夫,以及手工業者組成的烏合之眾。

    雖然其中也有領主麾下的騎士,還有三大訓練營的學員,可是,憑藉他們這點力量,就算索菲婭再厲害,也不可能和精銳的斐烈軍抗衡。

    況且,大家都已經聽說了關於峽灣的戰報。

    指揮這場戰役的,是斐烈名將密奈。而進攻峽灣的,則是他門下五傑。

    七色海五傑雖然年齡都不大,但卻成名多年。在索蘭帝國年輕一代當中,沒有聽說過他們名字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是自恃甚高的天才,也把這五傑視為未來的對手。

    如果及早判斷出斐烈人的圖謀,這一仗或許還有一點機會。可現在,法諾率領的主力遠在夜色峽谷,而趕赴峽灣迎敵的,卻只是美丁城的兩支部隊。

    其中一支是揚克率領的第十二軍團區區兩個騎士大隊和數百騎兵。另一支。乾脆就是一幫菜鳥。

    無論是領軍將領,兵力,戰鬥力還是時間先機,都掌握在斐烈佬的手上。他們失手的可能性,甚至比彼得一世主動宣布退位的可能性還低。

    在這樣的情況下,索菲婭最好的選擇。就是聯繫法諾,把注意力集中在營救阿道夫大公的身上。

    不過,在崔特等人看來,就算營救大公,成功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索菲婭這次回來,要是能夠把前線的紅葉騎士團、第十二軍團和法諾軍撤回來一半,就算是天大的勝利了。而至於慕尼城的這支聯軍,就讓他們在這裡待著好了。等到盧利安陷落之前,再把他們撤向北方。未來帝都決戰。多少能起點作用。

    而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索菲婭竟然把這支雜牌軍派向峽灣。無論是從戰略上,戰術上,還是簡單的從理智分析,這都不是一個靠譜的決定。

    四人中的金髮青年,名叫穆勒。他沈思了一下,開口問道:“那索菲婭軍團長的計劃,究竟有什麼目的?”

    崔特淡淡的道。“這支軍隊要在峽灣起作用,唯一的前提條件。就是紅石崗和暖水湖這幾個地方,還在咱們的手裡。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索菲婭軍團長或許是想賭一把。”

    其他三人都是面面相覷。

    崔特說的已經算是相當委婉了。這與其說是賭博,倒不如說是異想天開。

    “或許,”那高個的紅髮青年法蘭克道,“在真正得到紅石崗和暖水湖完全淪陷的消息之後。索菲婭就會把這支部隊都撤回來吧。她提前下令部隊靠近峽灣,免得錯失戰機,也不算錯。”

    說著,他苦笑一聲:“我只是想不明白,她究竟是哪裡來的信心?”

    “我倒覺得。這跟信心無關,”阿妮塔輕輕咬著嘴唇道:“我聽說,那支菜鳥部隊的統領,是一個名叫羅伊的傢伙。索菲婭下令出兵峽灣,跟這個傢伙有很大的關係。”

    “羅伊?”這個陌生的名字,讓眾人一陣發楞。

    “記得一年多以前,艾蕾希婭公主在盧利安,冊封了一個小雜役作為自己的守護騎士的事情麼?”阿妮塔眼波流轉,瞟了三人一眼。

    “是他?”三個青年都張大了嘴。

    這件事,帝國的貴族圈幾乎人人都知道,當年,也是最熱門的談資。不過,大家的議論重心都是艾蕾希婭公主這麼做的用意,蘭里斯家族的反應以及隨後而來的那場風暴。至於那個小雜役,說實話,幾乎沒有多少人會記得他的名字。

    因此,當聽到索菲婭下令出兵峽灣,竟然和那個小雜役有關係的時候,大家都感到有些驚訝。

    “為什麼,是因為他是艾蕾希婭公主冊封的守護騎士?”穆勒皺起了眉頭。

    “該不會……”崔特瞟了穆勒一眼,嘴角勾起一絲壞笑,“索菲婭對他……”

    果然,穆勒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整個火凰軍團都知道,從看見索菲婭的第一眼起,穆勒就成為了她的瘋狂追求者。

    這位來自於帝都塞巴斯蒂安家族的天才,早年是個十足的紈絝,幹過不少荒唐事兒,禍害的女孩子一百隻手也數不過來。而就是這樣,這傢伙近乎恐怖的超凡天賦,加上英俊的外表和家世背景,依然讓帝都的小姐們對他趨之若鶩。

    不過,在遇見索菲婭之後,穆勒整個人都變了,第一次認真起來。

    因此,哪怕明知道崔特是在戲弄自己,聽到他的話,穆勒依然有些惱火。在狠狠的瞪了崔特一眼的同時,對那個跟索菲婭聯繫起來的小子,平白多了一絲不舒服的感覺。

    “索菲婭對他怎麼樣我不知道,不過,愛德華陛下顯然是相當看重他的,”阿妮塔道,“知道麼,美丁城大捷時,這小子就在盧利安的烏合軍裡面,而且對扭轉戰局起了很大的作用。如果沒有那一戰,恐怕咱們這三個軍團,還到不了陛下的手裡……”

    “哦?”穆勒冷哼一聲道,“就因為這個。就要這麼多人賠上性命去營救他?”

    “雖然很奇怪,不過,這的確是最大的可能,”阿妮塔抿了抿嘴道,“索菲婭一到慕尼城,先不來軍營。直接去了風暴酒館,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穆勒一楞:“難道你知道?”

    當時他們四個人都在外面等著,索菲婭是獨自進的酒館。而身為屬下,他們顯然不可能去酒館裡打聽索菲婭做了什麼。

    “這可不是什麼秘密。”阿妮塔淡淡的道,“別說這個軍營,就是在大街上,你隨便抓一個人問問羅伊這個名字,他都能告訴你很多事情。或許帝都的天才多如繁星,沒人會把目光聚集在這樣的傢伙身上。可在慕尼城,他可是最火的名人。”

    “快說說……”法蘭克催促道,“他都幹了什麼?”

    當下,阿妮塔把自己聽到的關於前一段時間慕尼城之變,以及風暴酒館發生的那一場戰鬥的事情,都講了一遍。

    說完,她的眼睛瞇成了半月形,悠悠道:“說實話。我都對他有些好奇了呢。”

    聽完阿妮塔的講述,三個青年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一個十八歲的龍月魔導士。或者一個十八歲的勇敢五星騎士,或許都算不上什麼,可是,如果這傢伙在一年多以前,還只是男爵府的小雜役,一年多之後。卻擊敗了聖教武堂的凱文,並且擊殺鐵一號,那麼,這一切就不得不讓人刮目相看了。

    至少,大家覺得。那個守護騎士的稱號,並不真的像帝都貴族圈裡傳揚的那麼像一個笑話。

    而最讓大家震驚的,是那幫稱呼他少爺的騎士。

    沒有人知道這些騎士的來歷。就連那位神秘的魯克大師,大家認識了他那麼久,也不知道他竟然是一位實力如此恐怖的武者。

    可這些人,卻稱呼羅伊為少爺。

    一時間,眾人只覺得這小子身上,籠罩了一層神秘的光環,讓人不禁為之好奇。

    “可有一個問題,”崔特皺了皺眉頭道,“如果要救這小子回來,索菲婭派出慕尼城的這支雜牌軍,能起什麼作用?等他們抵達峽灣,那小子只怕都已經變成灰了吧?”

    “是啊。”法蘭克也點頭道,“雖然聽起來,這小子的確讓人驚訝,可他領一幫菜鳥去峽灣,面對的可不是凱文這樣的對手。斐烈人會把他們撕成碎片。”

    穆勒和阿妮塔還在沈思,提問的崔特就似乎想到了什麼,張開嘴,震驚的道:“難道,索菲婭的信心,竟然來自於這個名叫羅伊的傢伙?她認為,他們能守住紅石崗和暖水湖?!”

    “不可能,”穆勒道:“要說他修煉天賦出眾,擊敗凱文,甚至殺了鐵一號我還能相信。可要說他在軍事指揮方面也……別忘了,他以前只是一個雜役。我沒有半點看不起他的意思。但他的身份和環境,根本就不允許他接受這方面的教育。”

    旁邊的法蘭克一陣點頭。

    這個世界的領軍將領,大部分都是貴族,並不僅僅是因為貴族把持著權力,而是因為,只有貴族才能從小接受良好的教育。

    而大部分的平民,甚至連字都不認識。

    戰爭需要武力,勇氣和優秀的士兵,但更需要謀略和智慧。

    一個雜役領著一群菜鳥,又能做什麼?隨便一個經驗豐富的基層軍官,就能把他涮得團團轉,更何況,他的對手,還是七色海五傑。

    穆勒,法蘭克,甚至包括崔特自己,都認為這個猜測有些荒唐,不過,阿妮塔的眼睛,卻陡然一亮。

    “我忘了告訴你們一件事……”阿妮塔緩緩道。

    “什麼?”崔特問道。

    “聽說,這次美丁城之所以能夠及時派兵到峽灣,是因為……”阿妮塔一字一頓的道,“那小子,判斷出了斐烈佬的戰略計劃。”

    啊?!

    三個青年都無比震驚。

    而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名傳令官飛快的跑上了城牆,上氣不接下氣的衝到了索菲婭和喬伊絲夫人的面前。

    “暖水湖信隼,緊急軍報。”

    怎麼回事?

    眾人一驚,都緊張的圍了上去。

    “暖水湖守軍統領。帝國一級虎尉托德報告,五月十二日晚,斐烈軍南方軍團忽然襲擊我峽灣要塞,守軍苦戰七禱時,寡不敵眾,宣告失守。四個禱時後。斐烈軍密奈麾下幕夜,鐵倫,梓森,布茲,拿齊,分率斐烈精銳黑閃電騎士部隊,向我暖水湖及紅石崗逼近。沿途燒殺搶掠。目前已知計有四個村,三個後勤基地,六個哨塔被其摧毀。死傷無數。”

    眾人的臉色,都是一片蒼白。

    這是一份遲到了整整二十個禱時的緊急軍報。

    從斐烈人進攻峽灣開始,那邊就沒能傳回來一份情報。很顯然,無論是信隼還是信使,都被斐烈軍強大的戰場信息遮蔽能力所鎮壓。

    一口氣念出前面這一整段,那傳令官的臉上,顯現出一種不正常的嫣紅。

    “五月十三日清晨,我美丁城守軍揚克將軍。率軍及時趕到,進駐紅石崗。同時……”念到這裡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然後,用更大的聲音報告道,“增援暖水湖的我軍羅伊所部,越過暖水湖一線,於亂石谷設伏。全殲斐烈拿齊率領的部隊……”

    轟!如同一道爆炸的衝擊波,整個人群頓時炸了鍋。

    “其後,羅伊旗長下令於火狐村點燃斐烈軍的緊急求救烽火,同時吸引了戰區其他斐烈部隊的注意。目前,正與野牛寨方向而來的布茲所部激戰。”

    傳令官放下手裡的信紙。最後目光炯炯的看著索菲婭:“戰區要地,目前仍在我軍掌控之中。峽灣守軍,必將浴血死戰,寸土不讓!”

    隨著傳令官的聲音落下,所有人都懵了,大腦一片空白。片刻之後,只覺得一股沸騰的血液,混合著一股電流般的酥麻直衝頭頂,眾人同時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就連幾位老成持重的貴族領主們,也興奮的狠狠一揮拳頭,擊掌相慶!

    沒有丟,從斐烈軍進攻峽灣到現在,近二十個禱時了,峽灣戰區的五大要地,竟然還一個都沒有丟,全在索蘭軍的手裡!

    而更難以置信的是,羅伊竟然還全殲了拿齊率領的斐烈軍!

    這意味著,前線將士,硬生生的在斐烈人製造的絕望鐵幕上,撕開了一個裂縫。意味著先期出發的尤金,有機會奪回失去的時間。更意味著盧利安戰局,還有一線希望!

    一時間,每一個人的眼睛都在發亮。

    “羅伊!是羅伊!”喬伊斯夫人等貴族領主們激動不已。這個黑頭髮的少年,再次在他們完全沒有想到的時刻,為他們帶來了驚喜。

    “羅伊?是那小子?”火凰軍團的騎士們面面相覷,臉上滿滿都是掩飾不住的震驚。

    一個只有十名長騎士坐鎮的菜鳥部隊,能全殲全由最精銳的斐烈黑閃電騎士組成的部隊?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可是,傳令官遞給索菲婭的那張信紙,卻分明有暖水湖的封印和傳訊密印。這是做不了假的。

    “羅伊。”索菲婭輕輕的咀嚼著這個名字,聲音平靜。

    不過,火凰騎士們卻敏銳的發現,相對於其他人的震驚詫異,她表現得最為平靜。似乎她一直就等著這個消息的到來。

    崔特再也忍不住了,問道:“軍團長,難道,您早就猜到了?”

    他的話,讓在場的其他人也把目光投向了索菲婭。

    要知道,幾分鐘之前,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還在質疑索菲婭的決定。而現在看來,索菲婭一回到慕尼城就下令全軍進軍峽灣是何等的明智。她至少為己方爭奪峽灣,節省了五個禱時!如果等到這個消息再出兵,那己方很可能錯過戰機。

    在眾人的目光中,索菲婭平靜的搖了搖頭道:“沒有。”

    “那您怎麼……”崔特驚訝的問道。

    “如果有機會,我需要抓住。而讓部隊待在慕尼城裡,是抓不住機會的。要等,也必須到峽灣邊緣去等,”索菲婭美麗的臉上,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優雅和清冷,彷彿一座晶瑩剔透的冰山,“如果沒有機會,就當一次行軍訓練好了。”

    這個答案,正是之前法蘭克的猜測。

    貴族領主們都是一陣贊嘆。在軍事方面,他們的確跟索菲婭有著太大的差距。而崔特和穆勒等人,卻對索菲婭的回答感覺有些不太對勁。不過,這個答案滴水不漏,他們也找不出有什麼可質疑的地方。

    “我們該出發了。”索菲婭翻身上了獨角獸暮色的後背,隨著一聲長嘶,隨著一縷縷銀絲和點點金光灑落,暮色已經縱身一躍,直接從城牆上跳了下去。

    索菲婭迎風而行。白雪般的長髮飄揚起來,一縷微笑,也自嘴角勾起來。

    沒有人能夠看見,這一刻恍若寒冰融化般的索菲婭,是多麼的嫵媚迷人,也沒有人知道,從得知羅伊主動率軍前往峽灣那一刻起,她的心裡就有一種強烈的感覺。

    這種預感,就像當初在美丁城下,她看著那個黑髮少年領著烏合軍滾雪球一般匯集在一起,迎上斐烈鐵騎的時候一樣。

    一個能在美丁城下扭轉戰局,一個能獲得諸多高階騎士的效忠,一個能平定慕尼城叛亂,一個能夠看穿密奈圖謀的傢伙,既然主動率軍前往峽灣,那麼,他就一定有他的把握。

    “他會為自己創造一個機會。”

    這就是索菲婭的預感。完全不屬於一個指揮官理智範疇的預感。

    而現在,她等到了!

    雖然這個戰機還很朦朧,但她相信,羅伊會一點點撥開她的面紗,把她展示在自己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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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較量

  
    幕夜站在傾盆的大雨當中。

    前方,扛著簡易木梯,蟻附城牆之上的斐烈士兵,正在與守城的索蘭士兵血戰。

    這是一場毫無花哨的搏鬥。雙方戰士在高不過十幾米的城牆上捉對廝殺。長劍,長矛,馬刀,刺入肉體,帶出熱騰騰的鮮血。那讓人心悸的沈悶聲響,一聲又一聲,單調而殘酷。

    一名黑閃電騎士踏上了城頭。

    兩名索蘭士兵的長矛,被他手中的大斧砍斷。下一秒,一個就被他的盾牌撞飛,另一個,則被他用斧頭砍下了腦袋。

    不過,飛濺向天空的鮮血還沒有落地,又有七八名索蘭戰士同時撲了上來。

    領頭的一名索蘭騎士,根本無視黑閃電騎士兇猛的斧頭,手中長劍全是同歸於盡的打法,勢若瘋虎。只一個照面,他身上就多了好幾道血口。

    砰!當索蘭騎士被一斧頭砸得口吐鮮血,踉蹌後退的時候,一名索蘭士兵,終於抓住機會,一槍戳進了黑閃電騎士的小腹。

    隨著黑閃電騎士一聲不甘心的痛苦嚎叫,下一秒,他已經直直的栽倒在城牆下。

    同樣的一幕,發生在紅石崗城堡正面短短不過三十米寬的弧形城牆上,雙方戰士,用血肉之軀爭奪著城牆上的每一寸地方。不時有戰士摟抱著對手一起栽下城牆,同歸於盡。

    幕夜面沈如水的看著。

    這已經是他指揮下的第二次進攻了。

    因為美丁城援軍的抵達,此刻紅石崗城堡裡,集中了超過兩百名騎士和三百名騎兵,再加上原來的守軍,這已經相當於一個小型要塞的駐軍規模了。哪怕黑閃電騎士的戰鬥力遠遠高於對手,但紅石崗依山而建高高在上易守難攻的地形,依然造成了很大的麻煩。

    尤其是城堡正面。寬還不到三十米,加上深深的壕溝,使得斐烈軍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而更重要的是……

    “殺!把該死的斐烈雜種,都給我趕下去!”城牆上。又傳來了守軍將領揚克炸雷一般的吼聲,“只要堅持下去,他們就完蛋了。看看,他們火狐村的部隊,都已經在求救了。”

    “放箭放箭!”

    “左邊,去幾個人,把那個絡腮鬍子給我宰了!”

    “婊子養的。來啊!”

    這聲音,就像是魔音一般,不斷的往幕夜的耳朵裡鑽。

    說實話,無論是這個名叫揚克的索蘭將領的指揮能力。還是索蘭士兵的戰鬥力,在幕夜的眼中,都不值一提。在剛才的戰鬥中,即便對方占據著城堡的優勢,居高臨下。幕夜還是取得了六比十的戰損比。在這樣的攻城戰當中。這簡直就是把索蘭軍摁在地上打了。

    尤其是其中的幾波攻勢,幕夜冷靜的判斷出對方的薄弱環節,指揮麾下騎士忽然發動強攻,給守軍帶來了極大的損失。如果不是對方用人命來堆,只怕紅石崗城堡。早就已經敞開大門了。

    可偏偏,損失再大,索蘭軍的士氣卻一直沒有半分的低落。

    那幫傢伙,簡直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亡命的往上衝。任何一個斐烈人只要踏足城頭,不到十秒鐘,就會在他們的瘋狂攻擊下栽下來。

    而究其原因,就是火狐村的那道烽煙!

    幕夜不知道火狐村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不過,他知道,事情恐怕不是想像的那麼簡單了。

    拿齊再胡鬧,也不可能在這樣的時候拿這種事情開玩笑。而更讓幕夜感到不妙的是,他下令前去查探的獅鷲騎士,直到現在也沒有回來,更沒有傳回任何的情報。彷彿在那道烽火之下,有一張猙獰的血盆大口,無聲無息的等待著獵物的到來,一口吞沒。

    “大人,”跟隨他進攻紅石崗的黑閃電騎士第一大隊長,手按劍柄,大步走到幕夜的身旁,低聲道,“信隼回來了。”

    “怎麼樣?”幕夜問道。

    “除了梓森大人和鐵倫大人之外,沒有別的回應。”騎士隊長沈聲道。

    幕夜的心,在一點點的下沈。

    “布茲也沒有回信麼?”

    “沒有。”

    幕夜半瞇著眼睛,看著血戰的城堡出神。良久,他喃喃道:“這個叫揚克的傢伙,是我們抵達這裡之前幾個禱時前,從美丁城趕來的。按照路途計算,這意味著,他們早在我們進攻峽灣的時候,就已經得到消息……不,應該是做出了判斷!”

    “您是說,”大隊長震驚的道,“索蘭人看穿了我們的計劃!”

    “這是最合理的解釋,不然,他們怎麼可能搶在我們之前抵達這裡?”幕夜冷冷的道,“雖然我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不過,這倒讓我對索蘭這幫垃圾,刮目相看。就算是密奈老師,只怕也沒想到他的戰術竟然會被一個索蘭人看穿吧?”

    “真有這樣的人?”大隊長倒吸一口冷氣,“密奈大人的計劃,可是連我們都是奉命前往峽灣的時候才猜出來的。在此之前,我們也一直認為要跟索蘭人在夜色峽谷決戰呢。”

    幕夜冷哼一聲:“說實話,原本我們都認為拿下峽灣是一個簡單的任務。布茲和拿齊還嚷著打賭呢。不然的話,實在讓人打不起什麼精神。可沒想到,大風大浪闖過來,在這條小溝裡翻了船。索蘭軍裡面,竟然還有這樣的一個對手藏在暗處等著我們……”

    “這麼說來,布茲和拿齊大人……”大隊長問道。

    “兇多吉少!”幕夜冰冷的為自己的兩位同伴下了定論,“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們一定是被增援西線的那支索蘭軍伏擊了。領軍的那個人,很可能跟判斷出我們進攻峽灣的那個人,是同一個人!”

    他來回踱了幾步,一咬牙:“不行。火狐村是個圈套。那道烽火,肯定不是拿齊點的。是對手在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布茲上當了!”

    他的腳步越來越快,“他想把我們各個擊破!”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大隊長一臉鐵青。

    “收兵,讓人都退回來。現在進攻紅石崗,已經沒有意義了。同時,立刻傳訊給鐵倫和梓森,無論他們在做什麼,都立刻放下,向我靠攏。尤其不能去火狐村方向。對方佔據了火狐村哨塔,周圍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幕夜飛快的道。

    “是!”大隊長領命。

    “等等,”幕夜道,“還有三件事。”

    “第一,立刻派人給我清掃四周,擴大偵查範圍。我懷疑,有人在盯著我們!第二,告訴鐵倫,他向這邊靠攏的時候,一定不能經過雙眼井村。要從北面繞過來。第三,通知峽灣鎮守軍,把獅鷲騎士都給我派過來。另外,讓他們立刻聯繫密奈大人,把這裡的情況稟報上去。”

    “是!”

    幾分鐘之後,隨著一聲號角。進攻的斐烈軍,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而且,這一次,他們沒有在城堡下方重新整隊,而是以兩隊騎士壓住左右翼的陣腳,大隊徐徐退去。很快,就消失在雨幕當中。

    松脂火把,在雨水中劈哩啪啦的爆著火花,城牆上,一片死寂。

    血戰過後的索蘭將士們,呆呆的看著斐烈軍退去的方向,目光茫然,似乎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不是腳下的雨水中還滿是鮮血;如果不是城牆上下,到處都是戰死將士的屍體;如果不是近乎枯竭的體力,火辣辣的肺部和身上的傷痕在提醒著他們,所有人都會以為,剛才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場噩夢。

    “斐烈佬就這麼退了?”

    咚。揚克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幾名騎士飛快的衝上去,把他扶起來。

    雖然前幾分鐘,揚克的身影還如同一座永不倒塌的鐵塔一般,屹立於城牆的最前端。就連他的怒吼聲,都是那麼的中氣十足。

    可只有他身邊的騎士才知道,連續的戰鬥,早已經讓揚克的源力和體力極度透支。他幾乎是全憑著一口氣,才撐到現在。

    不過,在緩過一口氣之後,揚克爆發出一陣狂笑。

    “哈哈哈!”

    隨著揚克的笑聲,整個城堡,歡聲如雷。

    ………………………

    ………………………

    大雨,依然在持續。吸滿了水的草地,踩一腳下去,就像趟在小溪裡。

    夏日的炎熱早已經一掃而空,雨水的冰冷,讓走在雨中的戰士們臉色蒼白,嘴唇發烏。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就連皮質馬鞍,都已經濕滑得坐不住了。必須不斷的調整姿勢,用雙腿夾緊馬腹,才能保證不掉下來。

    不過,沒有人抱怨。

    大家只是沈默的前行。只要前面那個單薄的黑髮少年還沒有停下,他們就不會拖累他的腳步.

    “進攻暖水湖堡的斐烈軍已經離開了。”

    “敵軍轉向東面,繞過了暖水湖。”

    “敵軍加派了斥候,把警戒線擴展到了五公里範圍,我們很難在短時間裡確認他們的行蹤。”

    隨著精靈遊獵者們不斷傳回來的情報,羅伊輕輕拍了拍亡靈獨角獸活寶的脖子,停下了腳步。

    鐵倫的部隊在短暫的停留之後,沒有進攻暖水湖堡,也沒有增援火狐村,而是出人意料的轉向去了東面。這讓羅伊有些詫異的同時,心下也隱約感到不安。

    這種感覺,讓他想起了以前在魔獸叢林中,遇見的那些狡猾而危險的獵物。當它們跳過你布置的陷阱,消失在你的視線之外,讓你面對茫茫的叢林一片茫然的時候,你就必須小心了。因為,這個時候,你和它的角色或許已經在無聲無息中交換。

    它是獵食者。

    而你,才是獵物!

    雖然已經成功的襲擊了兩支斐烈軍,幹掉了布茲和拿齊,不過,羅伊並不認為自己就一定是這場遊戲中掌控著局勢的那個人。

    羅伊小時候曾經跟一位棋手學過下棋。

    各種各樣的棋,他多少都會一點。當時威廉為他請來這個老師,並不是想把羅伊培養成一名棋手。他只是希望他什麽都懂一點。

    而羅伊學習了半個月,學會的東西中,印象最深刻的一個教訓,就是無論自己開局再好,對手也隨時都可能翻盤。

    二十套魔裝戰鎧,六十位遊走整個戰區的精靈遊獵者,再加上敵明我暗的天然優勢,才讓羅伊完成了這兩次襲擊。

    不過,在這一過程中,他很清醒的認識到斐烈軍的戰鬥力。

    如果不是力量風暴開路,如果不是那些斐烈騎士根本沒有面對二十名天變騎士的心理準備,如果不是一開始就已經摧毀了他們的意志,那麽,他們只需要半支部隊,就能把自己這支幾十個菜鳥見習騎士加兩百名普通騎兵的隊伍全殲!

    拿齊也好,布茲也罷。幹掉他們兩個,羅伊並不感到沾沾自喜。

    他聽索格介紹過七色海五傑,知道他們有多麼強大。

    在這場戰役當中,拿齊布茲之所以被自己擊敗,是因為他們就像兩隻掉進了鐵籠裡的獅子,就連一個孩童,都可以拿石頭砸他們。可如果以此認為,自己就有足夠的力量在野外去面對另外三隻警惕的雄獅的話,羅伊相信,自己一定會死得很難看。

    而現在,對手顯然已經開始警惕了。

    鐵倫離開了他應該攻擊的目標,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梓森和幕夜,也應該離開了。

    自己的對手,正在將他們的身形隱藏進黑暗的叢林當中,以此來和自己處於同樣的位置。一旦他們聯合起來,開始反過來獵殺自己的時候……

    想到這裡,羅伊悚然一驚。

    不行,絕對不能讓剩下的斐烈軍匯集到一起。

    要知道,無論之前對方如何被動,可在這片戰區,真正的防禦方是索蘭。暖水湖,紅石崗,野牛寨……這些地方的守軍,並不能像自己這樣遊走。而一旦敵人不以占領為目的,只是摧毀。那麼,自己就會變成眼睜睜看著羊群被惡狼咬死的牧羊犬。

    對方匯集起來,是超過四百名精銳騎士的龐大隊伍。那不是自己能啃的動的。就算有二十名天變騎士也不行!

    而若是不能在斐烈的主力抵達之前將他們清除,那麼,己方就算勉強建立阻止斐烈軍的防線,後背上都始終有一把刀子頂著。

    羅伊拿出地圖,飛快的展開來。

    鐵倫向東去了。

    據說,那個名叫幕夜的傢伙是七色海五傑中的領頭者。也是密奈最得意的學生。如果自己沒猜錯的話,鐵倫一定是奉命趕往東線與其會合。

    追索著對方可能行進的路線,羅伊的目光,落在了一個名叫雙眼井的小村上。

    “怎麼?”看見羅伊眉頭緊鎖,夏擎策馬走到羅伊身旁,“有麻煩了?”

    羅伊有些鬱悶的揉了揉眉心,點頭道:“鐵倫跑了。”

    說著,他很不甘心的抬起頭:“你說,這傢伙不老老實實的在這裡待著,怎麼就跑了呢?他可是斐烈名揚天下的軍事天才啊。”

    夏擎一陣臉黑。

    身為索蘭軍方世家的子弟,夏擎從小耳濡目染,接受的教育養成有一大半都是行軍打仗。平日裡和朋友在一起,談起別的,哪怕對方再自誇吹牛,他也只是一笑。可要誰敢在他面前談論什麼戰略戰術,指手畫腳,他可不管對方是誰,幾句話就能讓人下不來臺。

    在這方面,他有著充分的自信。

    夏家第三代,論修煉天賦,夏厲第一。可領軍打仗,他夏擎才是夏家第一人。

    不過這次跟隨羅伊出戰,一路旁觀,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在戰機嗅覺方面,羅伊有著超凡的敏銳。

    峽灣失守,戰事糜爛,斐烈兵分五路進攻紅石崗和暖水湖東西兩線,這樣的態勢,放在任何一位資深將領的眼中,也是一團漿糊。

    而羅伊,卻能在兵進峽灣的第一時間,就選擇繞過暖水湖,於亂石谷襲擊拿齊。又在火狐村點燃烽火,吸引布茲入套。

    拋開那二十套天變戰鎧不說,單單是這份膽略,就讓夏擎為之驚嘆。

    捫心自問。如果換做自己的話,恐怕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實實增兵暖水湖城堡,固守待援。後面戰事如何發展,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而在全殲拿齊和布茲之後。羅伊事實上已經把峽灣的局面扭轉了過來。

    至少,斐烈人想全盤奪取東西兩線的計劃。已經破產。這個時候,雙方實際上是處於同一起跑線。未來如何,就要看誰的後繼部隊能夠更早抵達。

    可沒想到,這傢伙還不知足。都幹掉兩個了,還指望人家在這裡等著挨打。

    這裡距離暖水湖只有三公里。一開戰,二十分鐘之內,守軍就能趕到。別說鐵倫這樣的天才軍官。就算是稍微有一點軍事常識的,都不可能冒被兩面夾擊的風險,把戰場選在這裡。

    不過,腹誹歸腹誹。夏擎還是很清楚鐵倫離開意味著什麼。

    “那我們怎麼辦?”夏擎把目光投向地圖。

    “我就怕他們聯合起來,”羅伊道,“這幫傢伙分開都這麼難對付,要是合在一起,想宰他們可就不容易了。我們得趁他們會合之前。再捅一刀,多放點血!”

    看著羅伊那心有不甘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夏擎有些背心發寒。

    回想起那個在第一訓練營門口挑戰的凱文,還有風暴酒館的鐵一號……夏擎忽然覺得。得罪了這小子,絕對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這小子屬狗。被他咬住,就別想他鬆口!

    這個時候,安斯艾爾等人也都圍了上來。夏擎問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追擊鐵倫?”

    羅伊托著下巴沒吭聲。

    良久,他下定決心:“追!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們跟幕夜會合。”

    “往那邊走?”索格問道。

    現在隊伍的位置,位於火狐村和暖水湖城堡之間。作為整個戰區的中心地帶,火狐村聯結著東西兩線。前方山腳下就是岔道,往北是去暖水湖城堡。往東南是去火狐村,而往東北,則是一個名叫雙眼井的村落。

    “去雙眼井!”羅伊道,“鐵倫應該會從這裡走!”

    ……………………

    ……………………

    “加快速度!”

    軍官的吼聲,在寂靜的叢林中,分外清晰。

    沈默的斐烈騎士們,如同一條長龍,沿著崎嶇的山道行進。近兩百人的隊伍,除了馬蹄踐踏泥水的聲音和喘息,就沒有別的一絲動靜。雨中,所有的騎士都已經戴上了兜帽。遠遠看去,就像一隊無聲的幽靈。

    山脊上,鐵倫勒住馬,回頭向西南方向看去。

    雖然視線已經被連綿的山林阻隔,但他彷彿能夠看見那座原本應該被自己征服的城堡,以及,那支神秘的索蘭軍隊。

    鐵倫身材敦實,長著一張方正的臉膛。

    在七色海五傑當中,他的年齡最大,看起來也最為沈穩。

    不過,所有認識鐵倫的人都知道,這是一隻習慣於在沈默中發動致命攻擊的猛獸。雖然在五傑當中,幕夜以其超凡的洞察力,判斷力,以及那天馬行空般的戰術指揮位居榜首,但在戰場上,大家最不願意面對的,卻是這個沈默的鐵倫。

    鐵倫的作戰風格,以凌厲著稱。

    在密奈手裡,他是最鋒利的那把刀。只要放他出戰,無論如何僵持的局面,也無論對手的防禦如何滴水不漏,他都從來沒讓密奈失望過。

    這就是他的天賦。在戰場上,哪怕還隔著老遠,對手都能感受到這個沈默的方臉青年身上散發的壓迫感。而當他發動進攻的時候,就會發現,再堅固的防線,在他的面前都像是紙紮的一般。

    這次進攻峽灣,鐵倫被分配奪取這個戰區最大的暖水湖城堡,正說明密奈對他的倚重。

    可讓鐵倫沒想到的是,就在自己已經抵達暖水湖,準備發動進攻的時候,幕夜的一隻信隼,卻帶來了讓他放棄進攻,轉進東線的指令。

    而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在這場原本輕鬆得跟遊戲一般的戰役當中,拿齊和布茲,竟然都栽了跟斗。

    直到現在,鐵倫還不知道這兩位同伴究竟出了什麼事。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現在已經兇多吉少。不然的話,不可能連一點音訊也沒有。要知道,不久之前,整個峽灣戰區的信息,都還控制在己方的手裡。

    看看天空,原本分配到西線的那個獅鷲騎士,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到蹤跡了。而從東線派去火狐村的另一名獅鷲騎士,也消失了。

    彷彿有一隻無形的魔手,將他們連同拿齊和布茲,從這片土地上抹去。

    現在,只能等待在峽灣鎮輪休的另外兩名獅鷲騎士趕過來來了。只有那時候,斐烈軍才能重新控制這片地區的信息權,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一個絕對不容半點輕視的對手。”這是幕夜形容那個對手的原話。

    能夠無聲無息幹掉布茲和拿齊的,顯然是一個值得警惕的對手。

    不過,鐵倫還是有些不甘心。

    跟隨密奈多年,轉戰帝國南北,就連兇狠亡命的蠻族,都從來沒有阻擋過自己的腳步。可是今天,自己卻在一個連身影都沒有看見的對手的逼迫下,放棄了自己的目標,屈辱的撤退。

    這個念頭,讓他的心裡憋著一把火。

    不過,身為統軍將領,鐵倫很清楚,戰爭是不容參雜個人情緒的。他不知道對手是誰,究竟有多厲害。但他知道,現在去跟幕夜和梓森會合才是最正確的決定。

    “大人,我們必須要從北面繞行麼?”前方,一名心腹侍衛飛馳而來,在他的身邊撥轉戰馬。

    隊伍的前隊,已經到了山腰,再過去幾公里就是岔路口了。岔道分左右。右邊是往東南的雙眼井村方向。這條路更近也更好走。而另外一條路,卻是向東北。那需要翻過兩個山頭。前後繞出去的路,加起來足足有三十多公里。

    “按照幕夜大人說的做。”鐵倫斬釘截鐵的道。

    在這樣的暴雨中翻山越嶺,絕對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下面的騎士們,對這樣的決定多少有些抵觸和不解。不過,鐵倫卻知道,幕夜是對的。

    雙眼井村是一個古老的山村。

    居住在這裡的村民,都是暖水湖城堡主人的屬民。

    他們在周圍的土地開闢農田,在這裡放牧,採摘草藥,狩獵。這也就意味著,他們有數不清的小路,隱藏在茂密的山林當中。

    因此,避開雙眼井村,是避免踏入陷阱的明智選擇。

    而且,往北走,幕夜一定會在某個地方等著自己。如果身後的敵人想像他對付布茲和拿齊一樣,衝自己下手的話,那麼,北面的道路,將成為對付他的陷阱。

    七色海五傑中,幕夜擁有最智慧的大腦,而鐵倫,則擁有最好的執行力。

    他們兩人已經合作多年,從來都沒有失誤過。

    一次都沒有!


[ 本帖最後由 filex0630 於 2014-9-18 10:2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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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換一種方式

  
    羅伊在雙眼井村口,勒住了戰馬。

    村子靜悄悄的。

    自從戰鬥爆發,雙眼井村的數百村民,就已經在暖水湖城堡的守軍統領托德的命令下離開了。一部分青壯被招進了城堡協助防禦,而更多的平民,則在周邊的深山老林裡避難。

    眼前的雙眼井村,空無一人。

    兩條道路,自雙眼井村口交會,然後延伸向不同的方向。道路兩側的樹木和農田,也如同村莊一樣,

    事實上,還沒有到雙眼井村,羅伊就知道,自己的判斷失誤了。

    雙眼井村這條路,是距離東線最近的一條路。如果不從這裡走,那麼,繞過暖水湖的斐烈軍,就只能沿著綿綿群山往北邊繞一個大圈。單單是多出來的路程,就是三十多公里。

    在騎兵難行的山區,這意味著好幾個禱時的時間。

    在羅伊看來,迅速脫離戰鬥,然後盡快與幕夜會合,是鐵倫眼下的第一要務。他完全沒有必要往北方去耽誤幾個禱時。

    可偏偏,對手就避開了這條路。

    看著空無一人的村落,羅伊的感覺,就像眼睜睜的看著一隻走到陷阱邊的獵物,拐了個彎,無聲無息的繞過去一般。

    “長官。”身後傳來索格的聲音。

    羅伊回頭看去,越過索格那張滿是泥濘的臉,後面的索蘭將士們,一個個都是搖搖欲墜。

    羅伊的心在往下沈。

    這一次撲空,自己就只能先回到原路,從暖水湖那邊沿著敵人離開的路線追擊。一來一回耽誤時間不說,士兵們的體力,也有極大的消耗。

    羅伊知道,現在大家都是撐著一口氣在跟隨自己。

    連續的趕路和戰鬥,已經讓這支隊伍的每一個人的精神意志和體力。都已經到了臨界點了。以這種狀態,想要再追上鐵倫,並且投入一場艱鉅的戰鬥。絕對是一個危險的想法。

    “我們還繼續追麼?”索格問道。

    羅伊有些躊躇。

    按理來說,殲滅布茲和拿齊之後。自己完全可以暫時歇一歇了。至少從局面看,現在雙方都是對等的。五個戰略要地,對方還一個都沒有拿下來。只要慕尼城援軍的速度夠快,峽灣就能守住!

    可是,眼前空無一人的村莊,卻給羅伊提了個醒。

    這一刻,他彷彿看見一雙冰冷的眼睛。在冷笑著注視著自己。

    對方的狡猾和強大,讓羅伊感到了一種極度的危險。他相信,自己如果不能阻止他們會合,那麼。說不定在最關鍵的時刻,這支斐烈軍,就會變成一把捅進要害的刀子。

    眼看羅伊沈默著,長騎士們都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

    撲空了!

    這個事實,對於這支已經疲憊到極點的隊伍來說。無疑是一個沈重的打擊。別說普通的騎兵,就是他們這些長騎士,也都很難堅持再來這麼一次。

    不過,現在大家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羅伊。

    這一路行來。羅伊的表現堪稱神奇。無論是看穿對方的計劃,準確的把握伏擊地點和時間,還是以烽火調動斐烈軍,都顯示出他超凡的洞察力和戰機把握能力。他就像一個熟練的獵人,忙來忙去的布置陷阱,捕殺獵物。跟在他的身後,大家獲取的,是之前連想都不敢想的戰績。

    可是,他的對手畢竟是幕夜和鐵倫這樣的斐烈軍事天才。無論是學識還是經驗,都不是身為平民的羅伊可比的。

    就像現在,當羅伊判斷對方會經過雙眼井村的時候,對方卻偏偏走了另外一條路。

    這是一次無形的交鋒。

    而對於輸掉這次交鋒的指揮官來說,這比對面交手落敗,還要打擊士氣。

    在戰場上,不知道多少指揮官因此心態失衡,犯下致命錯誤。也不知道多少隊伍,因為對指揮官屢屢受挫而失去信任,最終導致崩潰。

    大家對羅伊還有信心,但是,此刻看見這張有些沮喪,有些迷糊的臉龐,大家才猛然發現,率領他們戰鬥的,畢竟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長官,其實……”索格上前一步,想要寬慰羅伊。

    不過,他卻看見,羅伊的嘴角緩緩勾起,露出了一絲“真是有趣”的笑容。

    這種笑容索格經常見到。

    或許是在握著一副大牌的賭徒,面對對手偷雞時;或許是一名頂尖的獵人,面對狡猾的獵物時。而無論哪一種,這種笑容所代表的,都是信心!

    “追!”羅伊深吸一口氣,回答了索格的問題。

    他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不過,我們得換一種方法。”

    二十分鐘之後,隊伍抵達暖水湖堡城下。

    暖水湖是北面一個高山湖泊的名字,水溫長年保持在四十度左右。夏季還沒什麼,到了冬季,水汽瀰漫,薄霧籠罩,環湖的森林因為暖水湖的氣候,鬱鬱青青,與遠處的雪山交相輝映。景色倒映在平滑如鏡的湖面上,頗有一種人間仙境的感覺。

    暖水湖堡,就修建在暖水湖南面的一個山頭上。距今已有兩百年的歷史了。城堡是典型的羅曼皇朝風格。外牆是灰褐相間的岩石,厚重堅固。城門外,是一座跨越山澗的石橋。石橋和城門之間,是一道由魔紋絞盤控制的木質吊橋。

    走進足有六米深的門洞,就是城堡的前院。

    和普通的城堡只有一座主塔不一樣,暖水湖城堡,有一左一右兩座主塔。在城堡建築學中,這被稱為雙子星塔。塔和塔之間,以廊橋相連。塔下四周,是低矮的平房和棚屋。那是奴隸、僕人的住所和工匠幹活的地方。

    再往後走,就是城堡後院。這部分相較於前院來,要小了許多。一座完全用於軍事目的的副塔和與前院呼應的兩座箭塔,就是這裡所有的建築。

    暖水湖城堡屬於中小型城堡,不過,在戰爭爆發之後,這裡一直都是物資通往峽灣的中轉地。經過改建擴建。現在足足能夠容納超過兩千人的部隊。

    如果以城堡為核心,駐紮一個騎士團,再將城堡外圍的村鎮稍作改建。就是一個現成的軍營。扼守四方通道。一聲號角,就能迅速出擊。任何一支軍隊想要經過這裡。都不得不面對城堡守軍的威脅。因此,在這場戰役當中,這裡是敵我雙方的必爭之地。

    鐵倫離開,讓暖水湖的守軍驚喜萬分。而羅伊等人的到來,更讓城堡上下,歡聲雷動。

    在擔心受怕近一天的時間之後,他們終於迎來了援軍。

    而且。這支援軍,不是普通的援軍。他們從踏入戰區開始,已經殲滅了兩支斐烈精銳騎士部隊。更讓已經準備向暖水湖城堡發動進攻的鐵倫軍倉惶撤退。

    二十分鐘之前,十幾個女孩子。護送著傷員到了城堡。

    而當站在城牆上,遠遠看見部隊主力沿著崎嶇的山路行來的時候,城堡立刻放下吊橋,鋪上了紅地毯。城牆上,四捲威風旗飛掛而下。十二名長號手鼓足了腮幫子吹響號角。騎士們,士兵們,全副武裝,列隊出城。在城門前的石橋上分列左右。

    而守軍統領托德,則領著城中的軍民。冒雨一齊迎了出來。

    不過,在隊伍抵達城堡,真正近距離看見這些騎士的時候,在場的人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歡呼聲,號角聲,漸漸的低了下去。

    大雨中,這支軍隊,是如此的疲倦。

    他們每一個人都被大雨淋得濕透了。頭髮一縷縷緊緊的貼在額頭上,水珠不斷的往下滴落。座下的戰馬,腳步遲緩,馬頭低低的垂向地面,顯然已經體力透支。騎槍上的旗幟,濕漉漉的貼在槍桿上,所有的人,臉色都是一片蒼白。

    走在最前面的,是十位慕尼城衛隊的長騎士。在他們的身後,就是四十多個年輕的見習騎士。那一張張還殘留著一絲稚嫩的面孔,那還算不上精壯的身軀,讓人很難相信,就是這樣的一群年輕人,在同那些如狼似虎的斐烈軍連番血戰。

    再後面,則是一百多名騎兵。這些沒有戰環支持的普通戰士,許多人只是騎在馬上,都已經搖搖晃晃。

    而無論是長騎士,見習騎士還是騎兵,無一例外,每個人身上都是傷痕累累。

    他們的大氅和鎧甲襯衣上,滿是鮮血和刀劍砍過的痕跡。許多人都只用布條簡單的包紮著傷口。布條上,那浸透出來的鮮血,觸目驚心。

    “該死,還楞著幹什麼!”

    隨著托德的一聲暴喝,什麼號角,什麼迎接,全都丟到了九霄雲外。大家一擁而上,七手八腳的把穿著沈重鎧甲的戰士們扶下來,攙扶進城堡。

    女人們飛快的拿出了乾淨的紗布,醫官背著藥箱奔忙來去,廚師們升起了火,熬煮薑湯和食物,士兵們則牽走戰馬,悉心照料。

    許多女人都是一邊忙碌,一邊抹著眼淚。

    從美丁城出發,十幾個禱時不眠不休的行軍加上兩場戰鬥,讓許多士兵一進城堡,就倒在地上睡死過去。就連大家解開他們的繃帶,為他們處理那猙獰可怖的傷口時,他們也只是在睡夢中哼哼兩聲。那髒兮兮的模樣,誰看了都心疼。

    而更讓人難過的是,包括那個年輕的黑頭髮小長官在內的二十名騎士,只是在城堡裡喝了一碗熱湯,換了一身乾衣服,就再度離開了。

    二十匹戰馬的鐵蹄,踏著泥濘大地上的水花,噠噠噠的飛馳出了城堡。

    轉眼,他們已經消失在雨幕當中。

    …………………

    …………………

    “嗖!”

    一支箭矢如同閃電般穿過叢林,擦著一名斐烈騎士的面頰掠過。如果不是他躲避及時,這一箭,差點就要了他的命。

    騎士勒住了戰馬,伸手摸了摸臉上的血口,然後把手指塞進嘴裡舔了舔。

    四周叢林,靜悄悄的。

    騎士冷哼一聲,撮指一聲唿哨。

    隨著周圍傳來的唿哨聲,他撥轉馬頭,飛快的離開了。身影只在林中閃了閃,就消失在茂密的灌木叢裡。

    彌琪從一棵大樹後面轉出來,目光複雜的看著斐烈騎士離開的方向,把弓背在後背上,腳下一蹬,如同一隻靈巧的雨燕,向著相反的方向掠去。

    盡管已經多次努力,可是,彌琪還是無法掌握敵人的行蹤。

    暖水湖北面的山林地勢錯綜複雜。通往北方的道路,並不止一條。而這一次,鐵倫把警戒線擴展到了五公里之外,而且放出來的全是勇敢級以上的騎士。其中有幾個,甚至是擁有公正騎士實力的老獵鷹。

    雖然精靈遊獵者們幾次突近這片區域。但是,無一例外,他們都在找到鐵倫的主力行蹤之前,遭遇了這些斐烈騎士的追殺。

    彌琪是完成了化蝶的精靈戰士。但她的實力,也只相當於人類的武裝騎士。

    而她的族人們,不但沒有化蝶,而且,接受遊獵者的訓練時間也不長。她們能夠成為優秀的遊獵者,完全憑藉的是精靈的天賦。

    她們可以偵查潛行,但戰鬥卻是她們的弱項。

    就像之前的兩次戰鬥當中,跟隨主力的遊獵者們,都只被羅伊允許在安全的距離之外用弓箭輔助。沒有一個精靈正面與敵人交戰。

    彌琪有些懊惱。

    十幾分鐘之後,當看見彌琪窈窕的身影,從叢林裡電射而出的時候,隊伍停了下來,索格問道:“找到敵人了嗎?”。

    彌琪看了羅伊一眼,沈默著,長長的睫毛耷拉下來。

    騎士們都是面面相覷。

    戰場上的判斷,哪怕再有把握,也需要情報的證實。

    雖然大家都認同羅伊關於鐵倫往東線去跟其他斐烈軍隊會合的猜測,但是,這個猜測並不足以支持下一步的行動。

    鐵倫究竟走哪一條路?是去東線,還是躲藏在某個地方?是向引誘己方追擊,設下陷阱,還是在調開這支部隊之後,回身進攻暖水湖?又或者去進攻野牛寨,火狐村?

    每一個猜測,都是一種可能。只要沒有確定的答案,就不能冒險。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羅伊。

    現在,只有十九個魔裝天變騎士跟隨羅伊追擊鐵倫,而隊伍的其他人,則在暖水湖城堡休息。誰也不知道羅伊究竟有什麼計劃,難道,他認為僅僅憑藉自己這些人,就能夠擊敗鐵倫?

    “沒找到鐵倫的主力,但找到他們的斥候了?”羅伊俯下身子,有些好奇的看著彌琪的眼睛。

    這位性格倔強的精靈,可是很少露出這麼懊惱的模樣呢。

    “廢話。”彌琪白了羅伊一眼。

    斐烈人的斥候遍布山林。這個方向,她投入了三十個精靈遊獵者進去,和對方幾次交手。雖然無法突破對方的阻攔,確定其主力的位置,但是,對方斥候的位置卻是一清二楚。

    他們就在前面的山林裡,攔住了通往北方的所有通道。大路兩側,山脊山腰,河谷邊,灌木叢裡,隨時都可能和他們遭遇。

    “那就好。”羅伊跳下戰馬,拔出了劍。“咱們就從他們開始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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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振奮


    自慕尼城通往峽灣的道路上,長長的隊伍,宛若蜿蜒的長龍。

    騎士們全副武裝,在扈從和騎兵的簇擁下飛馳而過。步兵們列隊而行,手裡拿著各式各樣的武器。中軍和前營的步兵營的著裝還算統一,都是灰色的帶兜帽制服和細密的軟鎖甲。而其他的部隊,就只穿著普通的亞麻布衣服,外面綁著形狀各異的皮甲。

    再加上隊伍中那些穿著不同民族服飾的士兵,以及三大訓練營學員那稚嫩的面孔,整支部隊,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大雜燴。

    隊伍分三個批次。

    最早出發的前隊,已經過了希萊河。而後勤部隊滿載糧草的馬車,才剛剛駛出慕尼城的城門。

    在隊伍出發的時候,佇列裡的氣氛,就像是陰沉沉的天空一樣壓抑。士兵們沉默的行進著,軍官容色如鐵,一句話也不多說,只是偶爾把目光投向峽灣方向,憂心忡忡。

    所有人都知道這支聯軍的戰鬥力。

    如此匆匆的趕赴峽灣去和斐烈軍的主力交戰,這種感覺,就像是把最後一隻牧羊犬趕出羊圈,去跟一群兇惡的野狼搏鬥。

    沒有人知道命令是誰下達的。但是上上下下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這絕對是一個瘋狂的舉動。

    為了捍衛盧利安,大家已經準備好了殊死一戰。但依託慕尼城厚厚的城牆和充足的糧草物資抵抗斐烈佬,才是這支部隊最現實也最明智的策略。至於去峽灣……峽灣的情況已經惡化,就算大家拼了命的趕路,拼了命的戰鬥,又能起什麼作用?

    長長的隊伍裡,流傳著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

    有人說。入侵峽灣的是斐烈名將密奈麾下的五名學生,也是斐烈軍青年一代的天才將領。這五個人,天資卓越經驗豐富。跟隨密奈以來,不但學習了密奈行軍打仗的謀略和技巧,而且經過長期的實戰磨礪,隨便一個都能獨當一面。

    還有人說。跟隨這五個人進攻紅石崗和暖水湖的,是斐烈七色海家族最精銳的黑閃電騎士。

    這個騎士團是密奈的私軍。集中了集中了七色海家族全部的資源和力量。十年之前,黑閃電騎士團還籍籍無名。而隨著密奈南征北戰,這支軍隊也開始崛起。在強者如林的斐烈帝國,硬生生擠進了騎士團排行榜的前二十名。其實力,相當於一個金勳騎士團。

    一支黑閃電騎士團,再加上五名天才青年將領,對付守軍總數加起來也不過一千來號人的軍寨和城堡,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就連白癡都知道。

    毫無疑問,峽灣完了。而峽灣的失陷也同時意味著盧利安的淪陷。

    要不了多長時間,從峽灣南方山區繞過來的斐烈大軍,就會擠滿從峽灣到希萊河的每一寸土地。他們會在這裡建立一條防線,把法諾的主力關在西南方向,切斷美丁城和慕尼城的聯繫,進攻出現在他們視線中的每一個村鎮,把這片沃土變成地獄。

    這一切。就像是一支無形的大手扼住了聯軍將士們的脖子,讓他們艱於呼吸。他們想要改變這樣的局面。也無懼於同該死的斐烈佬拼死一搏。可是,行走在通往峽灣的路上,他們能夠預見的未來,能夠看見的前方,就只是密佈的陰雲。

    毫無希望。

    然而,就在前鋒部隊渡過希萊河的時候。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從北面傳了過來。

    “前線傳報,峽灣五大要地,還在我們手裡!”

    負責傳報消息的騎兵,拼命的打著馬。從風塵僕僕的士兵們身邊飛馳而過,每經過一個佇列,他就扯著嗓門這麼大吼一聲,還沒等一片騷動的士兵們揪住他問個詳細,他就已經沖到了前面,只留下一條在譁然和震驚中扭動的長龍。

    “咱們守住了?”

    “不可能吧?這都過去多少時間了。斐烈人難道連火狐村的哨塔都拿不下來?”

    將士們面面相覷,難以置信。

    這個時候,也沒有人去管什麼紀律秩序了。士兵們議論紛紛,一片譁然。軍官們上上下下的來回跑,找人打聽消息。至於隊伍,只要還在往前走,其他的誰在乎!

    很快,詳細的消息,就從後面傳了過來。

    據說,不久之前,慕尼城接到了暖水湖城堡守軍統領陶德傳來的消息。不僅僅是紅石崗和暖水湖等五個要地還牢牢的掌控在索蘭軍的手裡,趕赴戰區的美丁城援軍,甚至還全殲了五傑之一的拿齊率領的軍隊,給了入侵的斐烈軍當頭一棒!

    這個消息,就像一個巨大的炸彈被引爆,衝擊波瞬間席捲了整個隊伍。一時間,所有人都瘋狂了。從慕尼城到希萊河,長長的佇列歡聲雷動。

    大家一邊走,一邊熱烈的議論著這個難以置信的好消息。

    誰也沒想到,在斐烈精銳騎士的進攻下,東西兩線五個要地竟然一個都沒有丟。更沒人想到,美丁城的援軍竟然還殲滅了一支斐烈軍隊。而且,是五傑之一的拿齊領銜的黑閃電騎士部隊。

    最讓大家好奇的是,那個幹掉拿齊的人是誰?!

    “是羅伊!還有皮埃爾,蘭奇,沃慕斯利,是他們幹掉了拿齊!”一名學員飛快的沖進了三大訓練營學員的佇列當中,連氣都來不及喘,就大聲宣佈剛剛從後面打探來的消息。

    前後的學員們,頓時就把這傢伙圍了起來,七嘴八舌的叫道。

    “快說說!”

    “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學員興奮得一臉通紅,臉上的雀斑似乎都在閃著光:“聽他們說,羅伊到了峽灣之後,率領部隊繞過了暖水湖,在一個叫亂石穀的地方襲擊了拿齊率領的軍隊,大獲全勝。不但拿齊被擊斃,其他一百多個黑閃電騎士也一個沒跑掉!”

    學兵們一個個張大了嘴。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我的天!這是真的?”

    “是真的。這可是正式的軍情通報!”那學員叫道。

    “好樣的!”

    “嘿,這下還看誰說咱們是菜鳥!”

    學兵的隊伍,頓時如同炸了鍋一般。每一個人都興奮得眼睛發光滿臉通紅。幾個按捺不住的,還扯著嗓門嚎了一嗓子,一片鬼叫狼嚎,引來了周圍其他部隊的一陣側目。

    “你。對,就是你。黑大個兒,看什麼看。聽說了嗎,幹掉拿齊的是咱們的人。羅伊,聽說過他嗎。還有皮埃爾,沃慕斯利,蘭奇……”佇列中,一個黃頭髮的學員,沖著旁邊另一支部隊裡的一個又高又壯的士兵大叫大嚷。語速快得像爆豆子。

    也難怪他們如此激動。雖然能夠考入三大訓練營的,個個都是成千上萬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個人的實力,也堪比軍中的正式騎士。可是,從入營到現在,他們的腦袋上卻始終脫不掉一頂菜鳥的帽子。

    沒有人相信他們會在殘酷的戰場上不尿褲子。

    軍官們總是會把一些重要的工作交給更有經驗的士兵,而把他們保護起來。上過戰場的老兵們,也總是用輕蔑的眼神審視他們,嘴角掛著不屑一顧的微笑。在發生爭論的時候。他們總是用一句“菜鳥,閉嘴”來結束爭論。不管年輕人們的意見是對還是錯。

    面對周邊其他人的目光。見習騎士們在心裡壓著一股火氣。

    就如同這一路行來,旁邊隊伍的那個黑大個兒和他身旁的那些士兵,看向學兵們的目光,就始終充滿了一種“看這幫小菜鳥”的眼神。

    雖然這算不上惡意,可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們。依然為之惱火。

    他們不畏懼戰爭。他們渴望用實力和勇氣來證明自己。

    而此刻,當所有人都認為峽灣鐵定失守的時候,一個來自于第一訓練營的新生,卻率領一支同樣由菜鳥組成的軍隊,創造了奇跡。

    還有什麼。是比這更好的回擊?

    “閉嘴!小子。”一旁的小隊旗長拍了拍黃頭髮小子的後腦勺,向那邊隊伍做了一個歉意的手勢。

    他當然知道手下這幫毛頭小子對別人的輕視有多惱火,但他不認為這是袍澤之間產生矛盾乃至爆發衝突的理由。這小子雖然沒有惡意,但他一邊鬧一邊比劃,看起來挑釁意味十足。

    不過,出人意料的是,那黑大個兒和他身邊的其他士兵們,並沒有因此而感到惱怒。他們只是笑了笑。甚至還沖黃頭髮的學員比了個大拇指,吼道:“幹得漂亮!”

    學兵們頓時一片歡呼。

    領軍的軍官們也笑了起來。他們對視一眼,同時大聲下令。

    “加快速度!”

    “快!”

    ………………………

    ………………………

    索菲婭在希萊河畔的高山之巔,停下了腳步。

    暮色的速度很快,四位元火凰騎士的坐騎,也都是高階騎獸。從慕尼城出發到度過希萊河,他們只用了不到兩個禱時。

    身後,火凰騎士們靜靜的注視著自己的軍團長。

    這一刻的索菲婭,是如此迷人。

    風吹著她白雪般的長髮,宛若雪瀑。標誌性的火紅戰鎧,把她窈窕的身軀緊緊包裹起來。坐下的獨角獸雄健而優雅。如絲般光滑的毛皮上,一道道枝蔓般的魔紋散發著銀色的光絲和金色的光點。映襯她一身火紅,就像一團迷離的火焰。

    放眼望去,山下,長長的隊伍一直延綿到地平線外。

    索菲婭就是沿著這條蜿蜒的長龍,一路飛馳而來的。每當她的身影,在四名火凰騎士的簇擁下從隊伍旁經過的時候,總會引發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所有士兵都知道,索菲婭回來了。

    這是除了峽灣戰情之外,他們得到的最好的消息。

    此刻,士兵們大踏步的前行著。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已經沒有了出發時的迷惘和憂慮。他們知道在峽灣發生了什麼,也知道是誰下達了進軍峽灣的命令。所有的質疑,都已經一掃而空。他們的眼神變得更加堅定,腳步也變得更加輕快。

    一隻信隼從天空中飛來,落在崔特的手臂上。

    “軍團長,”崔特展開信隼帶來的信紙。流覽一遍,對索菲婭道,“我們已經和尤金將軍取得了聯繫。現在,他已經抵達了峽灣戰區的邊緣,距離暖水湖城堡不到四十公里。如果我們全速追趕的話,應該可以在四個禱時以內趕上他。”

    索菲婭沉默著。望向遠方的眼睛清幽如水。

    四個禱時,在漫長的生命當中,只是一個慵懶的下午時間。可是,在這場你死我活的戰爭當中,每一個禱時都是如此的關鍵。

    從亞特蘭出發的時候,索菲婭就一直在查看地圖。一遍又一遍。直到雙方的每一支部隊,每一個駐地的每一個資料,都完全印入腦海。

    她知道,現在。已經進入到了這場戰役最關鍵的時刻。

    從時間上來說,密奈佈置在夜色峽谷附近的主力,以及慕尼城的援軍,是處於同一根起跑線。雙方抵達峽灣的時間都差不多。

    而索蘭現在的優勢是,尤金得到羅伊的消息之後,立刻出發快馬加鞭。現在已經到了峽灣戰區的邊緣。他們的加入,將為兵力處於劣勢的索蘭軍,增添一個重重的砝碼。

    不過。他們距離暖水湖堡還有四十公里。

    這一路疾行,人馬勞頓。進入戰區之前必須要做短暫的休整並且加派斥候探路。不然,一旦受到斐烈軍的襲擊,就可能全軍覆沒。

    也就是說,他們真正投入戰鬥至少還需要七個禱時。

    而在這一段時間當中,斐烈軍還佔據著絕對的優勢。

    幕夜,鐵倫。梓森和布茲這四個人,依然是四把捅進峽灣腹地的刀。想要完全控制戰區並且建立防線,就必須把腹地內的所有斐烈人都殲滅。不然的話,在雙方大軍對陣的時刻,後方忽然出現一支斐烈精銳部隊。對索蘭的防線來說,絕對是致命的。

    可是,以目前索蘭軍在峽灣的力量,別說將其殲滅,就算是把他們趕出去,又談何容易。

    索菲婭瞭解揚克。

    以他的軍事素養和手中的兵力,能夠守住紅石崗就算不錯了。

    而其他的部隊,也被栓在各自的防區動彈不得。他們就像是五頭綁在木樁上的山羊,能夠跟四隻斐烈惡狼搏鬥的,就只是羅伊這一隻牧羊犬。

    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那道烽火點燃之後,聞到鮮血味道的斐烈軍,會做出怎樣的反應?

    之前的戰報上說,羅伊正在跟從野牛寨趕來的布茲所部激戰。現在,戰局如何了?

    所有的一切,索菲婭都不知道。她知道的只是,從點燃那道烽火開始,羅伊就已經把惡狼的注意力,從山羊的身上,轉移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想到這裡,索菲婭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幅畫面。

    一隻牧羊犬,正在跟四隻惡狼搏鬥。它打著轉,渾身都是傷口和鮮血。它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每一次撲擊和閃避,都會導致劇烈的喘息。

    它在為援軍的到來爭取時間。它在咆哮,在挑釁,不讓惡狼把注意力集中在山羊的身上。

    問題是,它還能堅持多久?!

    索菲婭深吸了一口氣,轉頭問道:“法諾將軍那邊有消息了嗎?”

    崔特搖了搖頭道:“目前還沒有。不過,慕尼城的信隼已經放出去了,在我們抵達峽灣戰區之前,應該能夠得到消息。”

    索菲婭沉默了一下,緩緩問道:“峽灣呢?有進一步的消息傳來麼?”

    崔特搖了搖頭。

    這一路上,他們也在等待進一步的消息。他們知道,索菲婭的全部心神都已經被羅伊和布茲的戰鬥牽住了。這才是她現在最關心的問題。

    崔特猶豫了一下,問道:“軍團長,那個羅伊……”

    “怎麼?”索菲婭道。

    “不,我只是好奇,”崔特問出了憋了一路的疑問,“他真的襲擊了拿齊,還在火狐村點燃了烽火?”

    “是的。”索菲婭點頭道。

    崔特和法蘭克等人對視一眼,良久,才感歎道:“這太瘋狂了。”

    以一支菜鳥部隊襲擊一支精銳的斐烈騎士部隊,本身就是一件瘋狂的事情。而更瘋狂的是。這傢伙不但襲擊成功了,而且,在那之後非但沒有見好就收,反而在火狐村點燃了斐烈人的烽火。

    這簡直就如同將自己渾身塗抹上鮮血,跳進鯊魚群中,大叫著:“來啊。來咬我啊!看,我就在這裡。”

    雖然所有人都承認,羅伊的這一招的確很出彩。可是,這同時也意味著,他的處境,會變得非常危險。

    這正是大家擔憂的地方。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崔特忽然開口道,“那小子一定有一張我們都不知道的底牌。”

    崔特的話,吸引了包括索菲婭在內的所有人的注意力。

    “想想他幹的這些事情。”崔特肯定的道,“如果他手裡只有十位長騎士,五十多個見習騎士和兩百名普通騎兵,他就算再瘋狂,也不敢做出這樣的決定。畢竟,這等同於拿所有人的命去冒險。況且,就算他敢,下面的士兵難道就沒意見?”

    崔特的話。讓眾人眼前一亮。

    尤其是有些擔憂的索菲婭,更是點頭道:“你繼續說。”

    崔特道:“雖然沒有任何道理。但是,從羅伊的這一系列行動來看,我覺得他並不是在冒險。相反,他應該是很冷靜,也有足夠的把握。”

    說著,他環顧眾人道:“你們想想。就算是佔據地形的優勢,以他們的實力,成功殲滅拿齊和超過一百五十名黑閃電精銳騎士的幾率有多大?”

    穆勒毫不猶豫的道:“不超過百分之三十!”

    “對!”崔特道,“可是,他不但成功了。而且,還敢點燃烽火,把野牛寨的布茲也吸引了過來。在相距極短的時間裡,接連兩次同敵人交手。這已經足夠證明兩件事……”

    “我猜猜,”索菲婭思索道,“第一,這證明在同拿齊的戰鬥當中,他們的損失並不大。不然,他們不可能還有力量這樣幹?”

    “對。”崔特點頭道。

    “那麼,第二,”索菲婭嘴角勾起了一絲笑容,“他們手裡不但有足夠與斐烈人一戰,甚至具有壓倒性優勢的底牌,而且,能夠截住布茲,證明他們對周邊的戰場情報了若指掌。”

    崔特道:“正是如此。雖然我不知道這小子是怎麼做到的,不過,我覺得,要不了多長時間,我們應該收到進一步的好消息。”

    正說著,忽然,遠方的天空中,出現了一道黑影。

    法蘭克興奮的叫道:“來了!”

    片刻之後,一名獅鷲騎士,在獅鷲巨大翅膀鼓動的狂風中,直接跳了下來,落在索菲婭的面前。

    “索菲婭小姐,”獅鷲騎士半膝跪地,奉上一份羊皮卷。同時神情亢奮的飛快道,“慕尼城剛剛接到暖水湖傳來的第二份戰報,第一訓練營學員羅伊率軍於火狐村西南伏擊敵布茲所部,擊斃布茲,殲敵一百二十二人,俘虜三十三人。”

    儘管已經猜到了,可是,當真正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大家都還是有些發愣。

    “我們的損失呢?”索菲婭問道。

    “陣亡十一人,傷二十三人。”獅鷲騎士報告道。

    噝。眾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以如此小的代價,全殲布茲所部,簡直讓人感到可怕。

    “那小子,”阿妮塔喃喃道,“是個什麼怪物?”

    索菲婭飛快的展開羊皮卷,一目三行的流覽著。

    片刻之後,她不得不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才抑制住那優美胸膛的劇烈起伏。臉上因為振奮而泛起的暈紅,讓這一刻的她看起來,宛若春暖花開。

    這一仗打下來,斐烈入侵峽灣的兵力,已經五去其二。

    這幾乎就意味著,羅伊已經為索蘭控制峽灣,掃平了大半的障礙!

    不過……索菲婭仔細閱讀戰報,神情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軍團長……”崔特問道,“怎麼了?”

    索菲婭將戰報遞給他,皺著眉頭沉思著。

    崔特和圍上來的法蘭克,穆勒,阿妮塔等人飛快的看完戰報,面面相覷間,都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他把大部隊留在暖水湖,自己率領十九人追擊鐵倫?”

    “這個傢伙,瘋了嗎?!”

    索菲婭柳眉緊鎖,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她發現,自己根本猜不透羅伊在想什麼!

    鐵倫放棄進攻暖水湖,轉向東線,顯然是去跟幕夜及梓森匯合。這正是之前她最擔心的事情斐烈人已經警覺了。他們正在集中力量對付羅伊。

    羅伊不可能再有將他們各個擊破的機會。

    當對手聯合在一起的時候,他們會反過來,從獵物變成獵人,獵殺羅伊。

    在這樣的情況下,羅伊讓主力在暖水湖休整是正確的選擇。畢竟,不管他有怎樣的底牌,在接連兩場戰鬥之後,隊伍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

    可索菲婭想不明白的是,這傢伙怎麼領著十九個人,就敢去追擊鐵倫。

    他究竟想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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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夜色峽谷之戰

    距離夜色峽谷南十五公里的一條小溪邊,一支隊伍正沿著河灘和山谷間的亂石行進。

    自從突破了白水河鎮之後,阿道夫率領的盧利安軍,在珀西的指引下,鑽進山區,以幾個迂回甩開了身後的追兵,直奔夜色峽穀。

    這完全出乎了斐烈軍的意料。

    雪狼騎士團負責北面,落石騎士團負責東北,展開了大規模的搜索。就連前往峽灣的斐烈主力中的幾支部隊,也因為其路線可能是阿道夫返回慕尼城的路線,而被命令暫時原地駐紮,協助搜索。

    沒有人想到這支索蘭軍會往距離更遠的夜色峽穀而去。

    斐烈將領們仔細分析過。

    索蘭人偷襲柯恩男爵城堡,調開波蘭山騎士團的戰術,的確出人意料,甚至讓他們有一種被戲耍的感覺。但是,這一切都發生在斐烈進攻峽灣的同時。

    這也就意味著,至少在那支偷襲柯恩男爵部隊出發的時候,是不知道斐烈軍進攻峽灣這個計畫的。而一直被圍困的阿道夫,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再加之他們遠在敵後,沒有固定的駐紮場所,信隼根本無法準確的找到他們。因此,他們所知道的,就只是斐烈軍以夜色峽穀為中心,佈置的那個大口袋!

    在不知道這個口袋已經籠罩向峽灣的情況下,他們就算是一群白癡,也不敢往口袋裡鑽。所以,在斐烈將領們的判斷當中,阿道夫唯一的去向,就是繞過山區,往東北走,回慕尼城。

    而這將正好落入斐烈軍的大網裡。

    因此,雖然失去了阿道夫的行蹤,但是。斐烈軍的每一個人都並不著急。在他們看來,阿道夫一頭撞上來只是遲早的事情。

    直到搜遍了北方山區,連阿道夫一點痕跡都沒有找到,雪狼騎士團和落石騎士團的將領們才終於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

    阿道夫沒有往東北方向。他們往西去了!

    做出這個判斷的時候。兩個騎士團的將領,都慌了神。急急忙忙揮軍向西追趕。

    不過,這個時候,珀西和阿道夫率領的軍隊,已經跳出了他們的包圍圈。距離夜色峽穀,已經只有十五公里了。

    當看見珀西和幾位匪軍騎士從隊伍前方策馬而來的時候,阿道夫勒住了戰馬。

    “珀西先生,”阿道夫問道,“怎麼樣?”

    “殿下,”珀西道。“請跟我來。”

    很快,阿道夫和珀西就順著一道山脊,上了高處。

    山巔懸崖的邊角,隨著戰馬的腳步緩緩下降,遼闊的大地。出現在阿道夫的眼前。

    那是夜色峽穀。

    那也是一片波瀾壯闊的戰爭景象!

    只見峽穀北端,成千上萬的索蘭將士,正在和斐烈軍鏖戰。步兵方陣大步向前,騎兵集群宛若遷徙的羚牛群,黑壓壓的呼嘯奔騰。即便相隔遙遠,阿道夫都能感受到那撲面而來的慘烈氣息。

    “是法諾!”阿道夫的眼眶有些泛紅。

    “是的,殿下。我們到了。”珀西指著前方的一個小山頭道,“只要繞過那座山,我們就能出現在斐烈佬的後面。”

    他回過頭,看著阿道夫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我們可以給斐烈佬致命的一擊!”

    …………………

    …………………

    天色,已近黃昏。

    漫長的交戰線上。雙方的士兵在夕陽的照耀下廝殺。燃燒的旗幟,馬車和樹木,就像是一堆堆篝火,從空中看下去,星羅棋佈。濃煙滾滾。

    後方,大量的部隊在調動著。和衣而臥的士兵們,被從泥地上叫醒,穿著髒兮兮的衣服,蓬頭垢面,端著飯菜三兩下扒拉進嘴裡,就拿起武器向前方進發。

    行進的道路兩旁,就是雙方士兵橫七豎八的屍體。卷口的刀劍,被劈碎的盾牌和各種各樣的碎片散落一地。身邊行走的同伴,也換了一茬又一茬。好幾個營都抹去了番號。騎兵也好步兵也罷,只要還活著的能喘氣的就合併在一起,繼續戰鬥。

    這場盧利安戰爭爆發以來最龐大的戰役,已經進入了白熱化。

    以夜色峽谷前的平原為中心,雙方在方圓數十公里的每一寸土地上戰鬥。

    經過了前期的拉鋸戰之後,隨著索蘭軍的一個步兵方陣出現在敵陣後方的咽喉位置,僵持的戰局開始向索蘭一方傾斜。

    指揮作戰的卡列尼奇,毫不猶豫的投入了四個千人騎兵營和一個騎士團。配合步兵方陣,如同一塊巨大的磨盤一般,磨碎了斐烈軍的三個步兵方陣,將中央陣線,向前推進了三公里。

    夜色峽谷前的平原並不算寬闊。這三公里,極大的壓縮了斐烈軍中路的縱深,將其限制在峽穀入口並不寬闊的區域。使得其聞名天下的騎兵部隊以及最擅長的大範圍穿插和迂回戰術,沒有了施展的空間。

    而在此之後,卡列尼奇將他淩厲而強勢的指揮風格發揮到了極致。

    他以步兵方陣中路繼續強力壓迫,以左右各四百名騎士組成的強大騎士部隊,將斐烈中軍和左右兩翼的聯繫割裂開來,同時,派出騎兵集群沿著三公里寬的通道,向左右兩翼奔襲,配合左翼的紅葉騎士團和右翼的第十二軍團作戰。

    四個禱時之後,左翼最先獲取戰果。

    中路的騎兵集群,趕在左翼敵軍收縮之前,襲擊了對方的側翼。將其兩個步兵營和一個騎兵營擊潰。而正面的紅葉騎士團見機揮軍直入,如同一把利劍,直接穿透了斐烈軍的陣形。配合側翼的索蘭騎兵,成功的對斐烈軍實施了戰略分割。

    這一仗打到天黑,斐烈軍損失慘重。其左翼指揮官不得不採取壯士斷腕的策略,丟下足足五分之二的兵力,倉惶後撤,試圖向中路峽穀靠攏。

    不過,他的對手是索蘭帝國最精銳的紅葉騎士團以及從來都信奉趕盡殺絕的龍門鐵閘卡列尼奇。

    在其後的戰鬥中,卡列尼奇下令紅葉騎士團傾巢而出。

    兩個最精銳的長騎士大隊,一左一右。分別於東西走向相距四公里的地方,襲擊了撤退中的斐烈左翼部隊。這一次,卡列尼奇甚至還派出了一個由一名驕陽魔導師領導的三十人魔法中隊。

    對於士氣低落的斐烈左翼部隊來說,這是致命的一擊。

    原本還算有序的撤退佇列。迅速潰散。大量的斐烈士兵逃入山林,剩下的人要麼被砍倒在地,要麼就跪下高舉雙手投降。各種各樣的物資和武器裝備丟了一地。就連統帥衛隊,也是旗倒人散。

    左翼的潰敗,迅速波及到了斐烈軍的中路。

    而沒等斐烈人從混亂中理出頭緒,右翼又傳來戰報。第十二軍團幾乎是以同樣的方式擊敗了右翼的斐烈部隊。雖然右翼部隊穩住了陣腳,但是,在中路和左翼相繼後撤之後,現在的右翼已經成了突前的孤軍。

    大量的斐烈士兵,正在湧入右翼廣闊的戰場。他們穿過叢林。越過丘林,沿著滿布屍體的戰場,向著縱深迂回追擊。

    在這樣的情況下,指揮戰鬥的托裡斯副帥力排眾議,下令全軍向夜色峽穀方向收縮。他試圖以峽穀為依託。組成一個巨大的扇形防禦面,拖住斐烈人。

    在劣勢的情況下,把兵力集中在夜色峽穀的入口,並不是一個好主意。

    別的不說,淡淡是狹窄的峽穀入口,就不利於斐烈軍的撤退。一旦遭遇潰散,失去理智的敗兵們會把這個狹窄的入口變成自相踐踏殘殺的地獄。

    不過。托裡斯很清楚。這場戰爭的中心不是夜色峽穀,而是峽灣。自己的任務,只是將對手牽制在這裡罷了。

    夜色峽穀入口的狹窄地勢,將大大增加索蘭軍的進攻難度。

    沒有一個星期的時間,索蘭人休想越雷池一步!

    托裡斯的戰術奏效了。

    密集的收縮防禦,讓進攻的索蘭軍無計可施。戰事再度進入了相持階段。

    卡列尼奇一度試圖將對手引誘出來。可是,斐烈軍非常狡猾,怎麼也不上當。不僅如此,為了避免索蘭軍再從側翼打開缺口,他們還將手中僅剩的兩個騎士團。都放在了左右兩翼。

    這兩個騎士團什麼事情都不做,就只是在索蘭軍對側翼進攻的時候不計代價的衝殺。協助步兵穩定住兩翼陣腳。

    這樣一來,索蘭軍的兵力雖然佔據優勢,但能夠直接進攻的卻只有正面不到一公里寬的區域。

    從某種程度來說,這簡直就是阿道夫防禦駱駝坳的翻版。

    只不過,雙方的角色對調了一下。

    索蘭帥旗下,卡列尼奇容色如鐵,深邃的眼睛,倒映著風雲變幻的戰場。

    眼前,成千上萬的士兵在平原上拼殺。

    一名一頭長髮,身材魁梧的索蘭士兵用手中的斧頭瘋狂的劈砍著對手,直到對手的盾牌裂開,手臂被劈斷,胸膛被劈開,熱騰騰的鮮血濺滿他的臉。

    旁邊,一個索蘭騎兵從飛馳的戰馬上跌了下來。

    他的後背狠狠砸在泥土上,震起一片塵土。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就有一個斐烈士兵惡狠狠的撲上來,把馬刀砍進了他的胸膛。

    索蘭騎兵怒目圓睜,鮮血從口中不斷的往外冒。他的一隻手抓著刀柄,一隻手抓著對方的脖子。可是,生命和力量正在他的身體中流失。

    而就在這個時候,更多的騎兵飛馳而來。

    頃刻之間,索蘭騎兵就如同一塊破布麻袋般被捲入了馬蹄下。而那個斐烈士兵也沒能躲開,在慘叫聲中被淹沒了。

    鮮血膩膩的沾在戰馬皮毛上,流淌在乾燥的土地上,把泥土變成黑紅的泥漿。

    前面的士兵倒下了,後面的部隊又沖了過來。索蘭軍就像一波又一波潮水,不斷的拍打著斐烈軍的弧形防線。

    不過,無論多麼猛烈的進攻,他們都無法突破斐烈軍銅牆鐵壁般的防禦。

    往往是前面才破開一個缺口,還沒等索蘭軍趁機擴大優勢,斐烈士兵就如同一群紅了眼的狼一般撲上來,把缺口堵住。

    整整十個禱時的時間,已經有超過八千名索蘭將士在這裡犧牲。

    “卡列尼奇將軍。”一身塵土的法諾,策馬飛馳到卡列尼奇身邊,“敵人的殼太硬了。我們恐怕得歇一歇。戰士們都已經筋疲力盡了。”

    卡列尼奇如同雕像般一動不動。

    終於,索蘭軍的這次攻勢。如同拍上礁石的浪花般被粉碎。

    進攻的士兵退了下來。

    遼闊的戰場中央,露出一條縫隙。地上散落著雙方士兵的屍體和武器。

    軍官們在大聲的吼著,整頓隊伍。後面的部隊在飛快的調動著。負責下一波進攻的士兵,正走向出擊陣地。

    而對面的斐烈軍也是一樣。

    體力充沛的部隊被調了上來,替換剛剛激戰一場的前線部隊。騎兵們在後面整隊,清理出擊通道。步兵們在前面排成密集的陣形。長長的刺馬槍放在地上,只等戰鬥開始就呈四十五度斜立起來,組成一片槍林。

    “不能停,”卡列尼奇咬牙道,“我們累。斐烈佬更累。現在是拼意志的時候,誰先撐不住,誰就會輸掉這場戰爭。”

    說著,卡列尼奇回過頭,叫道:“菲力浦!”

    “是。將軍!”菲力浦大步走了過來。

    這位紅葉騎士團的少團長,從左翼一直驅趕斐烈軍到這裡,麾下部隊才休息了兩個禱時。不過,在卡列尼奇可用的牌裡面,他們已經是最後一張了。

    “看見那裡了麼?”卡列尼奇用手指著右翼斐烈步兵和騎士團的結合部。

    菲力浦凝神看過去,很快,他就發現了卡列尼奇要自己看的東西。

    在斐烈軍的弧形防線中。中央步兵的陣形非常密集。而左右兩翼,則是由騎兵集群負責保護。並且,在騎兵集群的後面,他們還一左一右駐紮了兩個騎士團。負責在關鍵時刻衝擊索蘭攻擊部隊,穩住陣腳。

    這是毫無花哨的攻堅戰。

    雙方數萬士兵都集中在這片狹窄的區域,有再精妙的戰術。都無法施展。而騎士集群引以為傲的衝擊力,也因為地勢而受到很大的限制。

    一旦沖進密集的戰團中,四周蜂擁而來的敵人,會讓騎士們失去他們的速度。沒有速度的騎士,就像一個個鐵皮罐頭。

    雖然想要打開這些罐頭。敵人會付出很大的代價。但是,就價值來說,一個騎士換一百個步兵,也是虧本的買賣!

    因此,在戰局發展到攻堅戰的階段,卡列尼奇就很少動用索蘭的騎士。

    他在利用索蘭的兵力優勢,不斷的絞殺斐烈人的兵線。用一比一的傷亡比,壓迫兵力處於劣勢的斐烈軍,讓他們可調派的部隊越來越少,士兵越來越疲憊。

    而隨著兩翼索蘭騎兵集群的幾次突擊,對方的騎士團,也已經出動了五次。

    在卡列尼奇手指指向那個方向的時候,斐烈軍右翼的騎士團,才剛剛完成了一次出擊,折返回後方陣地。

    或許是因為疲倦,或許是因為索蘭攻勢被擊退之後的放鬆,這個騎士團和旁邊的步兵集群之間出現了一個並不算明顯的脫節。

    如果能夠瞬間跨越兩公里的距離的話,那麼,菲力浦完全能夠順著這個通道,切入對方的陣形當中,完成一次穿透。

    不過,這也只是想想罷了。

    他沒有將整支騎士隊伍瞬間移動到那裡的本事。

    “他們已經疲倦了,”卡列尼奇道,“一會兒,你率領兩個紅葉長騎士大隊到中路去。就隱藏在兵線後面。我會在右翼發動一次強攻,等到這波攻勢結束,對方騎士團回轉的時候…….”

    他盯著菲力浦:“你明白你該做什麼吧?”

    “明白,將軍。”菲力浦肅然道。

    “我們的傷亡很高,而且連續作戰,戰士們已經堅持不住了。我手裡的預備部隊基本上都已經投進去了,”卡列尼奇嚴肅的道,“這也就是說,這是我們最後的,也是唯一的機會。錯過這個機會,我就只能下令停止進攻。等我們再重振旗鼓的時候,或許。輸贏都已經不重要了。”

    卡列尼奇的話,讓菲力浦,法諾和周圍的將領們,心頭都異常沉重。

    他們知道。能夠把斐烈人逼迫到這樣的地步,卡列尼奇已經傾盡全力。如果索蘭軍不能趁著這個機會一鼓作氣,那麼,想要贏下這場戰役就需要花更多的時間。

    就像爬山,在登頂之前放棄而回到山腳重新開始,對士氣將是沉重的打擊。

    更重要的是,這支部隊已經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誰也不知道阿道夫大公還能堅持多久。如果駱駝坳被攻陷,那麼,就算打通了夜色峽穀,也是一場慘敗。

    到那個時候。盧利安行省,將從索蘭帝國的版圖上抹去。

    深深的看了卡列尼奇一眼,菲力浦敬禮,轉身而去。寂靜的山頭,只有盧利安的火蜂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半個禱時之後,索蘭軍中路再度壓了上去。

    最後一搏!

    “殺!”所有的士兵都紅著眼睛往上沖。只看見正面一公里寬的戰場上,雙方將士如同打翻的豆子一般,混雜在一起。刀斧在空中此起彼伏。每一次砍落,都會揚起一聲慘叫,濺起鮮紅的血液。

    在右翼,卡列尼奇投入了第十二軍團的三個長騎士大隊和超過四千騎兵。

    他們在廣闊的平原上。形成了一個紡錘形的衝鋒陣形。大地在翻滾的馬蹄下飛速後退,騎士們的身體隨著戰馬的高速賓士而上下起伏。轟隆隆的馬蹄聲,就像是沖出閘門撞上河道的洪水。

    斐烈軍也迅速投入了己方的騎兵。壓陣的騎士團也緊隨其後。

    雙方相向而行。

    “平槍!”

    隨著最後三十米雙方軍官同時爆發的吼聲。兩支騎兵如同兩群狂奔的犀牛,猛烈的碰撞在一起。一道恐怖的聲浪席捲整個戰場。中路激烈的拼殺聲,全被右翼這次毫無花哨的騎兵集群對攻掩蓋了。

    一匹匹高速賓士的戰馬在碰撞中倒地悲嘶,一個個騎兵被騎槍洞穿。被挑落馬下。

    從空中看下去,兩道風馳電掣的騎兵線,在撞擊的一瞬間如同海浪一般高高拋向天空。數百人密密麻麻的堆積在一起,人仰馬翻。人體,戰馬。殘肢斷臂飛上天空,又劈裡啪啦的落下來。

    戰鬥,慘烈到極點。

    隨著新一波攻勢展開,菲力浦率領的紅葉騎士團兩個長騎士大隊游走到了中路。

    他們換了衣服,摘下了騎槍上的旗幟,混雜在戰團週邊的騎兵集群當中。距離右翼,有差不多七百米左右的距離。

    右翼的犧牲,就是為了給紅葉騎士團創造一個機會。

    這也是索蘭軍唯一的機會。

    半個禱時之後,右翼戰場終於有了變化。

    衝鋒的索蘭右翼騎兵,在敵人的瘋狂阻截之下,終於失去了繼續突進的速度。前方的戰士在陸續後退,而後方的隊伍只能策馬避開混亂的戰團,自戰場外圍繞一個大圈,一邊用弓箭拋射,一邊轉向回歸本陣。

    眼見索蘭的這次龐大攻勢被挫敗,斐烈軍中爆發出一陣歡呼。

    斐烈中軍,托裡斯看著搖搖欲墜的防線再度變得穩固起來,前面的士兵,甚至還殺得索蘭人節節後退,臉上不禁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恭喜大人,”一位心腹騎士道,“索蘭這次攻勢受挫,這一仗,我軍已勝券在握。”

    “是啊,”旁邊的一名斐烈軍官附和道,“以劣勢兵力,將索蘭主力死死拖在夜色峽穀,絕對是大功一件。等到大局底定,就算峽灣那邊的功勞全被七色海家族撈走,也抹不去大人這一戰的榮光!”

    托裡斯和身邊的其他幾位斐烈將領,都是相視一笑。

    作為從斐烈南方軍登陸開始就一直指揮作戰的將領,他們在這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十八個月。

    從沿海港口到盧利安腹地,他們不知道攻下了多少城市,擊敗了多少索蘭守軍。

    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他們的付出,換來的卻並不是榮譽。僅僅是因為美丁城下的一場失利,南方軍團就遭到了殘酷的清洗。

    在這場清洗當中,除了他們幾個僅剩不多的倖存者之外。軍團從上到下,軍官骨幹幾乎被換了個遍。

    這在別的地方或許難以想像的。可在斐烈帝*方,並不是什麼值得奇怪的事情。自彼得大帝登基以來。相同的一幕,已經不知道上演了多少遍了。

    因此,雖然暫時保住了自己的職位和性命,但沒人就真的以為自己安全了。

    他們比誰都清楚。在這場清洗當中,國內的政治鬥爭占了多大的因素,也比誰都明白,一旦自己稍有差池,下一個背黑鍋的可憐蟲就是自己。

    而隨著密奈的到來,他們在軍中的地位更加尷尬。

    密奈跟他們這些邊軍將領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他們不怎麼瞧得起這位只在國內逞威風的所謂名將,密奈也不怎麼信任他們。雙方的關係,就只是嚴格的軍中上下級關係罷了。密奈下命令,而他們能做的,就是服從。

    在這場戰役當中。他們的作用只是牽制索蘭的主力。這是最苦,也最危險的活兒。但收益卻遠遠比不上進攻峽灣。

    一想到自己在這裡拼死拼活,而米娜麾下的那幾個所謂的天才學生,卻能遊山玩水一般領著精銳的黑閃電騎士去奪取幾個根本不值一提的城堡和軍寨,立下軍功。大家就覺得不公平。

    顯然,戰後論功行賞,光芒都會集中在密奈和他的弟子身上。

    至於他們這些人,若是在夜色峽穀這一戰犯下錯誤,不但撈不上什麼戰功,反倒會擔負罪名,成為密奈等人光輝戰績的襯托。

    因此。在之前的戰鬥中,每一個人的神經都已經繃緊了。

    他們沒有想到,索蘭人的進攻如此堅決,如此悍不畏死。更沒有想到,他們面對的敵人,竟然是有著龍門鐵閘之稱的卡列尼奇。

    哪怕從未跟卡列尼奇交手。他們也無數次聽說過這位索蘭名將的傳說。

    這傢夥不但用兵兇狠,善打硬仗,而且本身也是一個狠人。在邊城龍門的時候,至少有超過十個斐烈村鎮毀在他的手裡,雞犬不留。

    全是他對斐烈軍屠殺索蘭平民的報復!

    跟這種作風強硬。而且有著對斐烈軍的豐富戰鬥經驗的對手作戰,絕對是任何一個斐烈將領的噩夢。

    而夜色峽穀戰役爆發初期,卡列尼奇的幾次出手也的確讓他們品嘗到了厲害。以至於短短不到兩天的時間,左右兩翼就已經崩潰,只能全軍退守峽穀入口。

    不過此刻,當他們看見索蘭軍最龐大的攻勢終於撞碎在己方的防線上時,每一個人,都覺得心裡的一塊大石落了地。

    托裡斯甚至已經在心裡盤算著,怎麼找機會發動一次反擊,在索蘭軍的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戰後論功行賞,這才是他最大的資本!

    抬起頭,托裡斯的目光穿過混亂的戰團,落在了遠方索蘭軍的中軍帥旗下。雖然相隔遙遠,但這一刻,他和卡列尼奇的視線仿佛碰撞到了一起。

    “龍門鐵閘……”托裡斯冷哼一聲,“我倒要看看,你這道鐵閘,比不比得過夜色峽穀這道鐵閘!”

    他的話音剛落,忽然看見遠方小山頭,卡列尼奇猛的一揮手,吼了一句什麼。隨即,一名索蘭傳令官迅速高舉傳令旗,在空中轉了幾個圈。

    “這是……”

    還沒等托裡斯反應過來,就看見索蘭中路兵線中,數百匹戰馬越陣而出。

    從高出看下去,他們就像是從一架高速旋轉的風車上甩出的水滴。呈現出一條條速度快到了極點的拋物線,向著右翼飛射而去。

    馬蹄在疾速翻滾,一道道塵煙在他們身後宛若一條條突進的土龍。

    他們一邊飛馳,一邊互相靠攏。短短兩百米之後,他們就已經匯合在了一起,組成了一個銳利的鋒矢陣。

    而在他們的前方,斐烈右翼的步兵還在歡呼,騎兵們還在亂糟糟的追趕撤退的索蘭騎兵。

    至於騎士團,正慢悠悠的回轉本陣!

    這一刻,幾支隊伍之間的配合疏忽,使得右翼偏左的結合部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隙。就如同女人撕開的裙擺般,暴露在索蘭人的面前。

    “該死!”托裡斯只覺得渾身寒毛倒豎,他反手一把攥住了身邊傳令官的衣領,幾乎貼著他的臉狂吼道。“攔住他們!攔住他們!”

    其實不用托裡斯下令,右翼的部隊也已經發現了不對。

    一時間整個右翼一片混亂。無論是步兵,騎兵還是騎士,全都瘋狂的向缺口靠攏。試圖阻擋索蘭人的進攻。

    “快快!”菲力浦拼命的打馬。

    他的眼睛裡滿是血絲。

    不用看他也知道,這一刻,所有索蘭將士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

    那是一雙雙疲憊的眼睛。他們已經在這場悲壯的戰役中拼盡了全力。他們做了他們能做的一切,而無數人的犧牲,就為了這最後的一擊!

    七百米!戰馬高速賓士的話,只需要三十多秒的時間。

    可是,斐烈人的距離更近,反應速度也很快。他們正試圖在自己趕到之前,關上那扇大門!

    絕不能讓他們得逞!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看著那風馳電掣的騎士隊伍,看著他們前方緩緩閉合的縫隙,所有人的心,都已經跳到了嗓子眼。

    眨眼間。菲力浦已經沖到了距離缺口不到一百米的地方。

    兩百名紅葉長騎士,四百名扈從騎士,全都同時提升了速度。他們將自己的鬥氣毫無保留的輸送到戰馬的身體當中,所有戰環全開。

    如同數百道閃電劃破黑夜。

    最後一百米,轉瞬即逝。

    轟的一聲,在斐烈軍即將堵住缺口的那一瞬間,菲力浦一馬當先的撞了進去。

    合攏的缺口。被兇猛突進的紅葉騎士撕開。可後方,無數的斐烈士兵還在前僕後繼的往中間湧來。

    從空中看下去,這一刻的左翼的戰團,就像是衣服的拉鍊。前面被撕開,後面則試圖合攏。

    作為索蘭五大騎士團之一,紅衣騎士團的實力即便放在斐烈帝國也能排名前列。當兩百名長騎士在菲力浦的率領下。如同刀子一般切入斐烈陣形當中全力出手時,簡直如入無人之境。

    這個時候,斐烈軍還處於混亂之中。

    擋在最前面的是他們的步兵。

    沒有嚴密的組織,沒有整齊的陣形。驚慌失措的他們,除了站在那裡起一點阻擋的作用之外。沒有任何的抵抗之力。

    在紅葉騎士平端的騎槍和奔騰的戰馬面前,他們如同一張破布般,被輕易的撕開。一個個血肉模糊的身體被挑上半空,殘肢斷臂隨著紅葉騎士們飛舞的戰環四散拋飛。

    放眼望去,一隊隊紅葉騎士,就如同行駛在血肉之海裡的飛舟。船頭撞開一道道血浪,身後則留下一條筆直的血線。

    不過,這些步兵還是為斐烈軍爭取了一點時間。

    隨著斐烈騎兵的瘋狂回撤以及騎士團斜著插過來,紅葉騎士們的阻力大增。

    菲力浦率領紅葉騎士們拼命砍殺,可突進的速度卻越來越慢。四周的敵人,仿佛無窮無盡。砍倒一波,又有一波湧上來。他們明明早就該潰散了,可是,這最後的臨界點,卻遲遲沒有到來。

    “殺!”菲力浦一槍洞穿一名斐烈騎士的胸膛,怒吼一聲,將他整個人都挑了起來,砸密集的敵群中,人仰馬翻。

    趁著這個空隙,坐下戰馬再突進了十米。

    旁邊,兩名斐烈騎士同時穿過人群殺了過來。眨眼間,菲力浦就已經和這兩個敵人互相攻殺了十幾招。

    在付出左臂一條血淋淋的傷口為代價幹掉這兩個敵人之後,更多的斐烈騎士,出現在前路上。

    菲力浦奮力鏖戰。

    衝鋒,刺殺,劈砍。一次又一次機械的重複著。忘記了時間,忘記了一切。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菲力浦卻發現,自己的突擊距離越來越短,速度也越來越慢。而一匹匹披著紅葉標記馬飾,空著馬鞍的戰馬,卻越來越多。

    到最後,前路已經被密密麻麻的敵人堵死了。四周也是敵人。他和麾下的騎士們,只能在中間團團轉,應付數不清的長矛和箭矢。

    “還是輸了嗎?”

    當身邊五個親衛只剩下兩個的時候,精疲力竭的菲力浦把目光投向了火蜂紋章旗下。

    他看見了卡列尼奇,看見了法諾,看見了仇山海,也看見了那一個個死死咬著牙,雙目如赤的索蘭將領們。

    菲力浦笑了笑。

    年輕的臉上,是一位騎士的驕傲。

    在更多的敵人湧上來的那一刻,他向著那些凝視著自己的人們,舉起了手中的騎槍,縱聲大吼。

    “聖索蘭萬歲!”

    這聲音,在山谷中回蕩著。越來越飄渺。

    可就在這時候,忽然,一個比菲力浦更雄壯千百倍的吼聲,自西南方向響起!

    “聖索蘭萬歲!”

    這個聲音,就像是一道滾雷,席捲了整個戰場。無論是浴血奮戰的士兵們,還是帥旗下的將領們,都把震驚的目光,投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馬蹄如雷。

    大地在顫抖著,散落的刀劍,石塊和泥土,在急速跳動著。

    片刻之後,一道奔騰的鐵流,自夜色峽穀南面的山坡上滾滾而下。在他們的最前方,一面火蜂紋章旗,迎風招展!

    當看見旗幟下那個銀髮老人的時候,一股電流,順著索蘭將士們的後背往上爬。

    血液,在這一刻徹底沸騰!

    “是大公!”

    “大公回來了!”

    響徹雲霄的歡呼聲中,法諾一聲狂叫。他猛的翻身跳上戰馬,拔出長劍,縱馬高呼。

    “索蘭,前進!”

    嘹亮的號角響起,無數索蘭士兵,如同復活的雕像一般,猛的跳了起來。撒丫子向斐烈軍沖去。

    他們爭先恐後沖下山坡,一些人栽倒了,又飛快的爬起來。一些人跑丟了鞋子,乾脆把另一隻鞋子也踢掉。他們拿著各式各樣的武器,跨過燃燒的火堆,穿過草地,沖進遼闊的平原,在夕陽下,向著亂作一團的敵人狂奔。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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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賭注!


    這是一幅波瀾壯闊的場面。

    這是讓每一個索蘭將士,直到幾十年之後,都難以忘懷的畫卷。

    “那時候,我就在左翼的山坡上。放眼望去,全是我們的人。大家都拼命的跑著,就像黑壓壓的潮水一樣,淹沒了平原,向著混亂的斐烈人衝去。”

    多年之後,一位士兵已經變成了白髮蒼蒼的老人,可是,他在談起這場戰鬥的時候,依然臉色紅潤,眼睛發亮。

    “衝鋒的號角,就在我們的耳朵旁邊響著。左翼,中路還有右翼的號手們,都拼命的吹,拼命的吹。腮幫子鼓得活像青蛙。短號手吹,長號手也吹。

    可那時候,誰在乎這些?大家就只是爭先恐後的往前跑,當時我被擠在人群裡,連鞋子都被踩掉了。可我一點也沒覺得。

    我只是懊惱為什麼我們剛剛撤下來,大公就回來了。二營那幫才調上去的傢伙,可占了不少的便宜。一個個在前面跑得比兔子還快。

    左右兩翼的騎兵,拼命的打著馬。人太多了,跑下了山坡我就看不清遠處了,就只看見他們的旗幟不斷的向著斐烈佬的方向移動,快得就像飛一樣。

    我從來沒聽過那麼大的馬蹄聲。你想想,左右兩翼加起來,上萬的騎兵啊。那簡直就像打雷一樣。

    也活該斐烈佬倒霉。他們以為守著夜色峽谷,咱們就拿他們沒辦法。可誰知道,大公竟然跳出了包圍圈,出現了在了他們的後面。

    換個地方,他們或許還能想想主意,可在夜色峽谷,他們的將軍再厲害也沒招。換我們在那兒。被人從後面這麼來一下,我們也沒招。

    對,幸虧遭殃的是斐烈佬。

    那幫傢伙,殺了我們索蘭帝國那麼多人,幹了那麼多壞事,總算是遭了報應了。那時候我們在營裡。隨便問問,身邊都是有親人死在斐烈佬手裡的。好幾十萬人吶。整個沿海都成了地獄了。

    之前,大夥兒就想著把阿道夫大公救回來。大公是個好人,盧利安人得虧了他才過了這麼些年的好日子。把他救出來,把斐烈人頂在美丁城南,不讓他們禍害盧利安的北方,就是咱們最大的願望了。

    可眼看大公出現在斐烈佬的後面,大夥兒就不這麼想啦。那時候,咱們一門心思想的就是幹死這些該死的斐烈佬。給死去的親人報仇!

    喬老爺知道嗎?對,就是鄰村那個有五棵樹,房子還漆成騷包的鵝黃色的莊園的主人。你別看他現在杵著手杖,戴著拉夫領裝紳士,說話輕言細語,我告訴你,他以前當水手的,喝酒賭錢罵髒話。站在甲板上往海裡撒尿,粗俗著吶。

    不過也可憐。二十五歲了才討了媳婦,孩子生下來才兩個月,快活日子還沒過幾天,就被斐烈佬全毀了。

    老喬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跟著難民隊伍一路到了慕尼城,然後從了軍。被選進中軍當刀斧手。

    那會兒,就數他跑得最快。

    等我跑過去的時候。斐烈佬的陣形早就崩潰了。之前的兵線上,全是屍體。咱們的人在不斷的砍殺,不斷的往前推進。老喬那傢伙一個人就殺了七個!全是用斧頭劈的腦門兒。我看見他的時候,這傢伙渾身都是血,連眼珠子都是紅色的。

    都說斐烈佬戰鬥力強。一個可以頂咱們兩個三個。可那也是他們占優勢的情況下。在夜色峽谷,這些斐烈佬根本不堪一擊。只要被咱們趕上去,不到幾秒鐘,他們就全躺下了。後面的人拼命的想要逃跑,結果都擠在峽谷裡,光踩死的就有上百個。

    我幹掉了兩個,就找不到人了。前後左右還站著的,全是咱們的人。

    然後,也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我就看見大夥兒都在歡呼。大家舉著武器,像狼一樣的叫。老喬抱了我一下,差點沒把我給勒死。

    這傢伙不是說他這輩子都沒哭過嗎?

    呸!你們可以拿我的話當面去戳穿他,那會兒,這傢伙哭得像個孩子。”

    ………………………

    ………………………

    歡呼聲,響遍了整個夜色峽谷前的平原。

    從東到西,從南到北,黑壓壓的人群,就像是波浪一般起伏著。帽子,衣服,全被甩上了天空。渾身是血的漢子們大聲叫著,聲嘶力竭。

    而當阿道夫的隊伍,穿過人群的時候,歡呼聲更是驚天動地。

    人群自動的分開,戰士們揮舞著手裡的武器,高喊著阿道夫的名字,高喊著索蘭萬歲。

    當法諾在人群中和阿道夫會合的時候,阿道夫拍了拍法諾的肩膀,給了他一個用力的擁抱。兩個人一句話沒說,就已經紅了眼眶。

    這是一個奇跡。

    沒有人想到阿道夫能活著回來,更沒有人想到,索蘭能贏得這場戰役的勝利。

    大夥兒都覺得,今天是個幸運的日子。所有的好事兒,都被自己給趕上了。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可歡樂的氣氛,卻一點也沒減少。火把點了起來,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歡樂的海洋。哪怕回到了軍營裡,也是一樣。

    殺牛殺羊,晚餐豐盛得讓人恨不得有一張地行龍的胃。

    大家大口的撕扯著香噴噴金燦燦的烤肉,大口的喝著朗姆酒,不厭其煩的議論著這場奇跡般的勝利。漸漸的,一個不屬於盧利安,不屬於十二軍團和紅葉騎士團,甚至不屬於索蘭帝國任何一個序列的軍隊名字,頻繁的出現在耳邊。

    匪軍騎士團!

    這實在是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名字。把匪徒和騎士聯繫起來,怎麼聽怎麼怪異。在戰士們看來,很少有哪位騎士老爺,會接受這樣的名字,更別提成為其中的一員了。

    而這些騎士,卻毫不在意。

    據說。這個名字的由來是因為他們的領主擁有一塊名叫班德茲的領地。而在索蘭語中,班德茲又有匪窩的意思。因此,班德茲騎士團,也就成了匪軍騎士團!

    大部分人都沒有聽說過匪軍的名頭,而少部分人,則想起了不久之前。那支橫空出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剿滅了慕尼城周邊所有盜匪團的恐怖軍隊。

    他們來得快,消失得也快。

    在殺了教廷的西區主教薩基之後,這支隊伍就銷聲匿跡了。

    可誰也沒想到,他們竟然出現在了這裡。更人想到,這支忽然冒出來的神秘軍隊,竟然是營救阿道夫大公以及夜色峽谷之戰獲勝的最大功臣!

    軍中人太多了,大夥兒很難知道哪些人是匪軍騎士。

    可是,有兩個人。他們再無知也都認識。

    一個是龍門鐵閘卡列尼奇!

    正是他,用他那精妙的指揮藝術,指揮了夜色峽谷之戰,殺得斐烈佬丟盔卸甲。

    另一個是萬人屠血狐珀西。

    正是他帶領一支人數不過一千多人的部隊,奇襲柯恩男爵城堡,調動波蘭山騎士團,將阿道夫大公從駱駝坳救了出來。

    可以說,如果沒有這兩位。就沒有今天的勝利。

    卡列尼奇和珀西,都是斐烈名將。哪怕都已經消失了一段時間,但威名之盛,就連民夫都知道。軍中將士,更有不少視其為偶像!

    而讓人震驚的是,這兩位,並不是匪軍的統領!

    他們只是匪軍統領的追隨者而已!

    聖帝在上。能讓這樣的人物心甘情願的追隨,那傢伙究竟是誰?!

    ……………………

    ……………………

    經過幾個禱時的疾馳,索菲婭終於趕上了尤金。

    尤金的部隊已經抵達了峽灣戰區邊緣的紅蠍走廊。

    紅蠍走廊是一塊狹長的平原。周圍的山脈,無論是南北走向還是東西走向,到這裡的時候。都不約而同的沒入了地面。

    因為平原兩側都是奇形怪狀的紅色岩石,少有植物。而且盛產一種劇毒的紅色蠍子,因此,被稱為紅蠍走廊。

    兩千名騎兵和六百多名騎士組成的隊伍,從慕尼城一路日夜兼程馳援峽灣,此刻看上去,個個都是灰頭土臉。無論是人還是戰馬,都已經累得變了形。

    尤金選擇了在紅蠍走廊原地休整。

    而事實上,他也沒法前進了。

    一個禱時之前,他的前鋒跟一支斐烈騎士部隊狹路相逢,雙方一場激戰,各自丟下幾具屍體,脫離了接觸。

    其後,尤金一度試圖突破,或者甩掉這支人數並不算多的斐烈部隊。可是,無論他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對方都像牛皮糖一般纏上來。幾次交手下來,兵力占優的尤金損失還更大一些。

    在見到索菲婭的時候,尤金可算鬆了一口氣。

    雖然表面上沒有絲毫的怯意,不過尤金自己知道,和對方那支部隊的指揮官比起來,自己的確差得很遠。

    兇狠,狡猾,有出色的判斷力,是尤金對對方指揮官的評價。

    和對方的幾次交手,他都感覺自己像是被牽著鼻子走。自己制定的計劃和戰術,才開始實施,就已經被對手看穿了。每往前走一步,自己都要面對無數的陷阱。

    如果不是索菲婭及時趕到,尤金覺得,自己恐怕要扛不住了。

    “是幕夜和梓森!”

    只用了不到十分鐘,阿妮塔就已經得到了索菲婭想要的情報。

    這個消息,讓索菲婭和尤金的心裡,都是一沈。

    很顯然,在失去了拿齊和布茲之後,斐烈人已經意識到了錯誤。

    他們之前分兵,是沒有想到在戰區內會有威脅到他們的對手。這稱不上大意,換做索菲婭,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而在挨了當頭一棒之後,他們迅速會合在了一起。

    幕夜和梓森兩個人加起來,手裡有接近四百名精銳騎士,還有同等數量的騎兵。如果再加上鐵倫,那就算索菲婭,也沒有信心能夠突破他們的封鎖。

    這招釜底抽薪,顯示出了幕夜的厲害。

    他沒有選擇在峽灣內和索蘭守軍糾纏。而是乾脆放棄進攻目標,直接頂到了峽灣北部。

    索蘭援軍想要進入峽灣,就必須跨過他們這道門檻。不然的話,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斐烈主力在密奈的率領下越過峽灣鎮,將紅石崗和暖水湖兩線的每一寸土地都填滿。

    看來,自己剛到。就遇見了一個難題了。

    索菲婭眉頭深鎖。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信隼從天而降,落在了尤金的手臂上。

    從信隼的腳上解下寫著情報的布條,尤金只展開看了一眼,竟然都忍不住跳了起來。

    “大公!是大公!”他語無倫次的對索菲婭道,“他已經突破了斐烈軍的包圍圈,而且配合法諾將軍在夜色峽谷大勝斐烈軍。殲敵兩萬餘人,俘虜一萬餘人!”

    尤金的聲音又大又急。

    可回答他的,卻是一片死寂。

    直到過了好幾秒。眾人才反應過來。索菲婭一把搶過尤金手裡的情報,看了又看。而旁邊聽到消息的騎士們,早已經一片沸騰。

    飛快的看完信,索菲婭閉上眼睛,努力試圖平息自己的心情。

    父親還活著。

    還活著。

    忍了又忍,索菲婭也終於沒能忍住眼眶中轉動的淚水,伸手緊緊捂住了嘴。

    沒人知道這些日子裡,她的心裡有多麼的煎熬。

    好幾次做夢。她都夢到父親死裡逃生,活著從斐烈人的包圍圈裡走了出來。醒來的時候。夢中的景象和殘酷的現實對比,卻讓她愈發的難過。

    而此刻,夢寐以求的結果,就這麼忽如其來的降臨了。

    來得如此乾脆,如此突然,讓她甚至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過了好幾分鐘。索菲婭才收拾自己的情緒。反覆看著手裡的情報,忽然,一個念頭跳進了她的腦海。

    “尤金將軍,有地圖嗎?”索菲婭問道。

    “有!”尤金飛快的拿出一張羊皮地圖,展開來。

    這張地圖。索菲婭曾經看過無數次了。盧利安的山川河流,城鎮鄉村,全都在她的腦海裡。

    讓尤金拿地圖出來,是因為有一個讓遇見任何事情的雲淡風輕的她,也不禁為之激動的想法,需要證實。

    索菲婭的手指,順著夜色峽谷緩緩向著峽灣的方向移動,很快停在了一個名叫日冕坡的地方,輕輕敲了一敲!

    峽灣南部,是連綿起伏的群山。當初峽灣作為和美丁城同等重要的軍事要地,卻一直沒有成為斐烈軍的主攻方向,南方山群道路曲折難行,就是最大的原因。

    而這一次,密奈也是利用索蘭軍在思維上的慣性,奇襲峽灣,避開了他們一直沒能攻陷的美丁城。

    從戰略上來說,密奈這個計劃,可謂驚才絕艷。

    無論是被困的阿道夫,還是急於營救阿道夫的法諾,全都被他算計了進去。一個倒翻過來的口袋,就把索蘭耍得團團轉。

    可是,這一切的關鍵,就是要控制峽灣!

    如果在峽灣立不住腳,密奈的這個計劃就會功虧一簣。

    換做一兩天之前,索菲婭還沒有什麼想法。在她看來,能夠阻止密奈奪取峽灣,甚至能夠拖延一點時間,讓法諾的主力撤回來,就已經是萬幸了。

    可做夢也沒想到的是,羅伊提前看穿了密奈的計劃,並且星夜馳援峽灣,還一舉殲滅了拿齊和布茲兩支部隊。

    而現在,就連被密奈一直當作盧利安的七寸捏在手裡的父親阿道夫,也已經成功突圍,並且還和法諾前後夾擊,大勝斐烈軍留守夜色峽谷的部隊。

    那可是斐烈主力之一啊!

    打掉了這支斐烈部隊,也就意味著,夜色峽谷到美丁城一線,完全掌握在索蘭的手裡。

    這也就讓索菲婭看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戰局的關鍵,在峽灣。這一點毋庸置疑。

    要接應父親阿道夫回來,只需要幾個獅鷲騎士就夠了。問題在於索蘭主力無法回來。

    守住峽灣,索蘭主力就有足夠的時間通過美丁城返回慕尼城。守不住,密奈兵鋒直抵希萊河,就會把索蘭切成兩半。

    既然成敗都看峽灣,那為什麼不讓索蘭主力直接趕赴峽灣呢?

    只要順著密奈的行軍路線,趕到日冕山,就等同於把密奈關進了南方山區。峽灣守不住,也就罷了。反正結局也不可能再壞。可要是峽灣守住了,就能把密奈關在山區之中,活活耗死!

    全殲斐烈南方軍團!

    那將是比夜色峽谷更輝煌的戰果!將徹底改變盧利安的局勢!

    到時候,完全可以趁勢收復盧利安全境,把剩下的斐烈軍,統統趕下海!至少在黑潮結束之前,斐烈帝國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而沒有還手之力!

    下定決心,索菲婭立刻寫了信,放飛信隼。

    目送信隼消失在天際。她回過頭來,注視著南方。賭注已經下了,現在,是時候出牌了。

    如果只有幕夜和梓森兩個,自己憑藉兵力優勢,或許還能應付。若是再加上鐵倫.....

    “羅伊,你能牽制住鐵倫麼?”索菲婭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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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幹他娘的


    大帳中,將領們濟濟一堂。

    三條十米的大長桌並列擺放,上面滿是各式各樣的美食。觥籌交錯中,眼見阿道夫大公端起酒碗站了起來,喧嘩聲一下就消失了。

    “卡列尼奇將軍,珀西將軍,我必須向你們表達我的感激之情。”阿道夫大公注視著卡列尼奇和珀西,誠懇的道,“盧利安家族,是你們救的。沒有你們,我阿道夫這條命就送在駱駝坳了。”

    將領們都把目光投向了卡列尼奇和珀西。

    對於阿道夫的話,沒有一個人覺得有什麼不對。無論是阿道夫麾下的盧利安將軍們,還是第十二軍團和紅葉騎士團的軍官們,都是一陣點頭!

    作為這場戰役的親身經歷者,再沒有人比他們更明白卡列尼奇和珀西兩人的貢獻了。

    可以說,十份功勞裡面,他們和匪軍騎士,要獨占六份!

    沒有人感到嫉妒。

    要知道,作為成名多年的帝國名將,卡列尼奇和珀西在軍中的聲望極高。即便是他們消失的這段時間,他們的光芒也沒有絲毫的消褪。人們總是會津津樂道於他們的戰績,為之欽佩。在場的將領中,就有許多人都是他們的崇拜者。

    軍中是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

    對於卡列尼奇和珀西,大家有的就只是敬重。

    聽到阿道夫的話,卡列尼奇和珀西相視一笑,站起身來。和阿道夫乾了一杯酒。

    “大公言重了,”放下酒杯,老珀西笑道,“如果不是我家少爺,我這把老骨頭還在馬廄裡蜷著呢。自從得到殿下您身陷重圍的消息,少爺就跟我們商議要把您救出來。我們做的這些,不過是聽從少爺的命令罷了,不敢居功。”

    “少爺?”許多將領們,都面面相覷。

    這裡坐著的人,論軍中身份資歷。法諾。仇山海和菲利普就算三支軍隊中最高的了。可要跟珀西比起來,他們還差得遠。

    若是珀西退役之前,讓他們站著,沒人敢坐著。

    血狐珀西的威名。不光在聖索蘭。就是在斐烈帝國和龐貝帝國。那也是讓人聞之膽寒。

    可誰能想到,當這位傳奇名將對自己的功勞毫不在意,張口閉口提及的。就只是那位少爺。

    阿道夫放下酒杯,和法諾對視一眼。

    兩人心頭,一時百味雜陳。

    只有他們才知道珀西口中的少爺是誰。也只有他們才明白,那個一臉迷糊的黑髮少年,為盧利安做出了多麼了不起的貢獻。

    美丁城之戰,慕尼城之變,現在再加上夜色峽谷這場大捷。

    論功勛,在場所有人加起來,也抵不上他一個!

    現在回想以前,阿道夫和法諾都有些恍惚。

    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那個在閑談中以一個走了狗屎運出現的小雜役,怎麼就在自己不知不覺之間,成長到了現在的高度。

    一年半之前,他還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小雜役。

    據說,當時的他,甚至連成為騎士侍童的資格都沒有。

    而一年半之後,他卻已經成為了一名足以躋身於長騎士行列的公正騎士,同時,還是一位優秀的龍月魔導士。這樣的成長速度,簡直太可怕了!

    而更可怕的是,這傢伙不知道有什麼魔力,竟然能夠讓卡列尼奇和珀西這種驕傲到骨子裡的人物,都心甘情願的成為他的追隨者。

    現在的匪軍已經擁有卡列尼奇、珀西這樣的名將;擁有阿爾傑農、奧斯頓這樣的大光明騎士;擁有二十多名榮耀騎士和上百名公正和勇敢騎士。那麼,再給羅伊幾年時間,他又會成長到怎樣的高度,再給匪軍幾年時間,這支軍隊又將膨脹到什麼地步?

    這是一個實力為尊的世界。

    沒有人比阿道夫和法諾更明白一名頂級強者的力量了。

    毫不誇張的說,如果盧利安家族也擁有一位法神或一位聖騎士坐鎮,那麼,這一場戰爭,根本就不會打得這麼艱苦。用不著這些頂級強者親自出手,就是他們的追隨者,就足以讓斐烈佬吃盡苦頭。

    一個聖域的頂級強者,加上他的追隨者,是遠比一個軍團更強大的力量!

    軍團人吃馬嚼,需要的是天量的物資。調派起來更是千頭萬緒。光一個指令,就需要層層下達。一個萬人軍團出兵的準備工作要耗費一個星期。其後才次第上路,走不了多遠又要安營紮寨。

    可一位聖域強者和他的追隨者,卻是說走就走,千里奔襲。對於軍團來說如同天塹般的地段,在他們腳下卻如履平地。

    軍團和騎士集群的強大,在於數量,在於由數量而形成的集群攻擊力。

    而一位聖域強者的強大,在於他的個人能力。

    他們或許不能對抗成千上萬騎士組成的鐵流,或許無法攻城略地。

    但當他們衝鋒在浩蕩鐵流的最前方的時候,當他們登上城牆的時候,當他們出現在敵方將領的營帳裡的時候,他們就是主宰!

    當年索蘭大公能縱橫天下,麾下的諸多聖域強者,居功至偉。

    羅伊現在雖然還只是一個公正騎士。可是,阿道夫看到的,卻是這個少年無限可能的未來。

    想到這裡,阿道夫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笑容。

    如果說,在這場戰爭當中,盧利安家族還有那麼一點收獲的話,那無疑,就是羅伊了。

    這小子可是個寶貝,也是盧利安家族的福星。

    阿道夫已經在心裡盤算著,怎麼把羅伊跟家族捆在一起。或者……反過來把家族跟羅伊捆在一起也行!

    想起羅伊,阿道夫頓時想到了峽灣。

    他轉頭向法諾問道:“跟慕尼城聯繫了麼。峽灣怎麼樣了?”

    法諾搖了搖頭:“信隼早就放出去了,不過現在還沒有消息。”

    說到峽灣,眾將的神情都變得有些嚴肅。

    雖然夜色峽谷一戰,稱得上大捷。俘虜和殲滅的斐烈軍,超過三萬人。幾乎可以說,已經將斐烈南方軍團的三分之一打垮了。

    可是,從整個戰爭局勢來看,己方的處境依然危險。

    最關鍵的地方,就是峽灣。

    若是峽灣守得住,那這一仗就還有的打。若是守不住………

    眾將的心情都有些沈重。他們知道。到那時候。夜色峽谷的這場勝利將毫無意義。日後史書提及,也不過是盧利安的迴光返照罷了。

    見歡樂的氣氛,變得沈悶下來,阿道夫笑道:“來來。喝酒。說不定。局面也沒咱們想像的那麼糟糕。”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看,以前你們誰能想到,我還能跟你們一塊兒喝酒?”

    眾人都是一樂。

    畢竟都是風裡來雨裡去的廝殺漢。別說這輩子,就是這一年多來,盧利安的局勢什麼時候讓大夥兒省心過?

    要這麼發愁,恐怕愁都愁死了。

    反正還沒到絕路,大夥兒掙扎掙扎,說不定又掙扎出一條路來。

    況且,就如同大公所說。峽灣的局勢,也不一定就真像想像的那麼糟糕。

    幾天之前,全帝國都不認為大公還能活著出來。結果呢?現在還不是坐在這裡和大家一塊兒喝酒?!

    沈寂的大帳裡,又再度喧囂起來。眾將拋開心事,談笑風生。

    放下酒杯,阿道夫看著卡列尼奇和珀西,低聲道:“兩位將軍,峽灣的局勢,你們怎麼看?”

    雖然嘴裡說得輕鬆,但阿道夫的眉宇間,依然難掩憂色。

    密奈的這一招的確狠辣。這一路行來,阿道夫無時無刻不在思考著如何破解。可是,想來想去也沒一個主意。直到此刻,他才有機會向卡列尼奇和珀西請教。

    卡列尼奇和珀西都皺著眉頭。

    從大軍對陣的臨場指揮層次來說,密奈和兩人的水準差不多。若是正面抗衡的話,無論是卡列尼奇還是珀西,都不會給密奈什麼機會。

    可是,在這種大戰略方面,他們也不得不承認,密奈的確比自己更狡猾。

    戰略優勢,永遠都壓制住戰術優勢。

    而想要扳回劣勢,從兵法上來講,己方唯一的出路,就是不斷的積累戰術的優勢,積少成多,積小成大,以此動搖對方的戰略優勢。

    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

    現在,己方才只是在夜色峽谷取得了一點戰術優勢。不過,這點優勢還遠遠夠不到峽灣的距離。

    從這裡到美丁城,需要至少三天時間。就算是甩開大部隊快馬加鞭,也需要兩天時間。

    幾十個禱時過去,密奈早就已經在希萊河畔等著自己了。

    因此,從某種角度來說,現在的索蘭主力,只是一張很強大的牌。可無論再強大,也被人捏在手裡。有沒有機會打出去,才是問題的關鍵。

    見卡列尼奇和珀西都沈默著,阿道夫嘆了一口氣,問道:“我聽法諾說,是羅伊最先看出密奈的計劃的。而且以最快的速度,趕赴了峽灣。你們這位少爺,已經帶給我們太多驚喜了。不知道這一次……”

    說著,阿道夫自己都失笑的搖了搖頭。

    的確,對於羅伊,他有著某種近乎盲目的信任。就好像某個幸運符,只要戴上,無論是在賭桌上還是在獵場上,都有好運氣,屢試不爽。

    可仔細想想,羅伊畢竟不是卡列尼奇和珀西這樣的名將。

    況且,他帶去峽灣的那支部隊,聽說是由十二軍團的一部分騎兵和幾十個三大訓練營的學員組成的。

    無論是經驗,戰鬥力還是別的方面,他們都跟對手相差太遠了。

    這種距離,不是“福星”兩個字就能夠彌補的。

    羅伊的個人能力和智慧,再超越同齡人。再值得期待,在峽灣這樣的戰局當中,恐怕也無能為力。

    卡列尼奇躊躇了一下,說道:“殿下,你若是讓我們拿主意,恐怕會讓您失望了。在此之前,我們也同樣沒能識破密奈的詭計。現在他已經領先我們超過四十個禱時。我們根本來不及阻止他。不過…….”

    他和珀西對視一眼,微微一笑道,“就像我之前曾經跟法諾將軍說過的一樣,既然少爺看穿了對方的計劃。又主動領軍前去。我相信,他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並且有一定的把握。”

    “把握?”阿道夫和身邊傾聽談話的幾名將領,都是面面相覷。

    他們實在想不出來。是什麼樣的憑仗。能夠讓一個十八歲的少年有把握跟斐烈人較量。

    美丁城之戰。羅伊是在烏合軍中,他所起的作用,是帶領被敵人分割的烏合軍穩住陣腳。如同滾雪球一般壯大,最終在巴伐利亞騎士團的衝鋒中,將斐烈前鋒擊潰。

    可是,那時候索蘭的兵力本來就占據優勢,而且又有索菲婭和一直作壁上觀的巴伐利亞騎士團壓陣,機會一到,獲勝就是水到渠成。

    而在慕尼城之變當中,羅伊身邊有匪軍騎士團,有珀西。

    狂妄的蘭里斯人壓根兒就沒想到,空虛的慕尼城裡還隱藏著這樣的力量。最終,席林被羅伊給陰死了。

    可是這一次,沒有匪軍,也沒有巴伐利亞騎士團。羅伊手裡只有幾十個菜鳥和一兩百騎兵,而他們的對手,卻是無論戰鬥力還是兵力,都遠遠超過他們的斐烈精銳騎士團啊!

    邊軍十二軍團的軍團長仇山海開口道:“雖然說出來有些泄氣,但恕我直言,卡列尼奇將軍,我並不認為羅伊有任何的機會。他的行為,甚至稱不上冒險,而是送死。”

    卡列尼奇搖了搖頭,沒有試圖和仇山海爭論。

    和羅伊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他比誰都了解羅伊。可是,了解和信任是一回事,他卻沒有辦法拿出任何的證據來。

    哪怕再斬釘截鐵,也很難說服其他人。

    不過,讓卡列尼奇沒想到的是,身上還裹著紗布的菲利普,卻忽然開口反駁仇山海。

    “仇山海將軍,我的看法,恰恰和您相反。”

    菲利普笑瞇瞇的,目光閃動。

    這一刻,他彷彿看見了當初自己被雪狼騎士團追殺的時候,那個衣衫襤褸滾下山坡的黑髮少年。

    “那小子比最狡猾的狐貍還狡猾十倍。誰要是輕視他,恐怕會吃一個大虧。”

    “可……”仇山海還待說話,忽然,一名侍衛飛快掀開營帳,如同一道旋風般從滿座將軍們中間飛奔而過,帶倒了椅子,帶翻了酒杯,也沒有絲毫的停頓。

    “怎麼回事?”

    “搞什麼!”

    將領們罵罵咧咧的聲音中,侍衛衝到阿道夫的面前,雙手奉上一份信件,大聲報告道:“殿下,索菲婭小姐來信!”

    阿道夫一楞,隨即飛快的結果信來,展開一看。

    大帳裡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驚訝的看著阿道夫臉上神色飛快變幻。

    震驚,喜悅,不一而足。

    “殿下……”法諾站起身來,問道。

    放下手中的信,阿道夫看著法諾,緩緩道:“索菲婭已經回來了,而且,收到了我們的信。你知道她在回信中,建議我們往哪裡走嗎?”

    眾人一陣發楞。

    往哪裡走?除了美丁城,還能往哪裡走?

    “她讓我們去日冕坡!”阿道夫大聲公布了答案。

    一聽到這話,在場的將領們頓時一陣騷動。

    “日冕坡,怎麼可能去那裡?”

    “這不是送死嗎?”

    “不可能,這絕對不是索菲婭小姐的主意!她不會做出這種違背常識的建議。”

    將領們一時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許多情緒激動的,當時就站了起來,大聲質疑,怎麼也不肯相信這是索菲婭的信。

    倒是法諾,卡列尼奇,珀西,仇山海和菲利普靜靜的坐著,目光閃動,似乎想到了什麼。

    法諾有些猶疑的看著阿道夫。

    從阿道夫的神情和目光中,他分明看到了一絲壓抑的興奮。

    “殿下,難道峽灣那邊………”

    沒等法諾問完問題,阿道夫就忍不住了,哈哈大笑:“沒錯!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到目前為之,峽灣五大要地,一個也沒有失守!不僅如此,羅伊的部隊,還殲滅了拿齊和布茲兩支斐烈軍!給了狂妄的斐烈佬當頭一棒!”

    ……….

    大帳外,士兵們還在慶祝著。

    不過,這一刻,大家都忽然覺得大帳有些不對勁。

    雖然還是和剛才一樣燈火通明,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將軍們的談笑聲卻消失了,帳篷裡靜得嚇人。

    出什麼事了?

    就在士兵們面面相覷不明所以的時候,忽然,一陣瘋狂的歡呼聲爆炸開來,恐怖的聲浪差點掀飛了帳頂!

    片刻之後,就是一連串摔碗摔碟拍桌子的聲音。其間還伴隨著將軍們的大嗓門。

    “幹!”

    “幹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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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一章 走入山林的騎士

    峽灣戰區。

    看見跳下戰馬的羅伊,所有人都楞住了。

    “長官,你的意思是……我們要幹掉這些斥候?”索倫問道。

    “我們不能放鐵倫去東線和其他斐烈部隊會合,”羅伊道,“一旦他們聯合起來,我們根本就沒有贏的機會。所以,我們必須阻止鐵倫。”

    他一邊整理著身上的裝備,一邊把目光投向北面:“既然他派出斥候封鎖山林,掩藏行蹤,那我們想要找到他,就必須從外圍的這些斥候下手,只要把他們都幹掉,鐵倫就會暴露出來。”

    騎士們都面面相覷。

    雖然憑藉魔裝戰鎧,他們不畏懼和任何一支騎士部隊戰鬥。就算不能殲滅敵人,他們也有信心將其重創。

    不過,這一切的前提,是要能掌握對手的行蹤,並且採取設伏的策略。

    他們畢竟只有二十個人。

    兵力的劣勢,使得他們沒有更多的選擇。

    只有伏擊,才能夠出其不意並最大程度的發揮天變騎士的攻擊力。也只有事先勘查好撤退的路線,才能夠保證在一擊不中的情況下遠揚千里,不給對方反擊的機會。

    不然的話,他們就可能付出慘重的代價。

    畢竟,天變戰鎧再強大,他們的體力和源力也不是無窮的。

    等到源力枯竭,精疲力竭的時候,別說一階魔裝,就算是五階魔裝,也只是擺設而已。其作用不比普通鎧甲大多少。

    因此。當聽到彌琪報告無法掌握鐵倫行蹤的時候,大家都感到棘手。

    精靈遊獵者的戰場偵查能力和情報遮蔽能力,是最關鍵的要素。如果不能對對方的行蹤瞭若指掌,這一仗根本就沒法打。

    大家也在想辦法。

    可再怎麼想,他們也沒料到,羅伊居然準備從對方的斥候下手。

    那些斥候,都接受過特殊的訓練,有著非常豐富的山林作戰經驗和生存手段。他們善於在山林裡奔跑,善於在黑暗中發動襲擊,憑藉一雙腳。他們就能不歇氣的跑上數十公里。

    而黑閃電騎士團裡的斥候。更是斥候中的佼佼者。

    把慣於衝鋒陷陣的騎士,拉進山林和這樣的對手絞殺,就跟把一頭獅子放到沼澤裡和鱷魚搏鬥沒什麼兩樣。

    況且,作為鐵倫屏蔽戰場信息的工具。這些斥候不但是他撒開的保護網。也是他的觸手。只要這些觸手出現傷亡。讓他感覺到了疼痛,他立刻就會做出反應。

    一旦他反過來布置陷阱,甚至回軍圍殺自己。沒有戰馬。失去了機動力,這二十個天變騎士,就是一大塊新鮮的肥肉。

    這一次,就連索倫都覺得羅伊有些過於急躁了。

    幾位長騎士暗地裡對視一眼,心裡都有些擔心羅伊會不會是因為之前在雙眼井撲了個空,以至於惱羞成怒,心浮氣躁。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大家正斟酌著怎麼提出自己的意見,又不至於讓羅伊太難堪,彌琪已經皺著眉頭道:“不行。”

    見羅伊驚訝的扭頭看著自己,彌琪毫不客氣的道:“別以為你們是天變騎士,就能幹掉那些斐烈斥候。進了山林,說不定你們連他們的影子都看不到。就算看到了,憑你們的速度,也抓不住他們。”

    她說著,瞟了騎士們的戰馬一眼:“翻山越嶺,可跟你們騎著馬不一樣。”

    彌琪說出了眾人的心聲。

    “是啊,長官。您讓我衝鋒陷陣沒問題。可山林作戰,真不是我們的長項。”

    “那幫斥候比猴子還靈活,打一下就跑,根本沒法對付啊。”

    眾人一時議論紛紛。

    不過,面對大家的勸阻,羅伊卻只是一笑道:“不用擔心。我心裡有數。走吧。”

    見羅伊當先向山林中走去,騎士們只能紛紛下馬。拿上騎弓和長劍,整理裝束,快步跟了上去。

    知道羅伊一旦下了決定,就很難勸阻,彌琪嘆了口氣,揮手招來兩個精靈,囑咐他們把這些戰馬照顧好,盡量從山腳找路繞過來,以備不時之需。

    仔細交代完畢,她這才快步追向羅伊。

    十五分鐘之後,二十名天變騎士已經在彌琪的帶領下,上了半山腰,走進了斐烈斥候的封鎖區。

    這是一片有著茂密原始叢林的山地。

    巨大的樹木,足有五六十米高,樹冠遮天蔽日。樹下是低矮的野草和荊棘。地勢崎嶇陡峭,泥地上鋪滿了多年積下的腐葉,凸出地面的樹根和石頭上長滿了青苔。一腳踩下去,又濕又滑。

    對於騎士們來說,在這種地方前行,簡直是一種折磨。

    每走一步,路邊植物的倒刺,都會勾住他們的衣服。許多人的手臂上,都已經被劃出了一條條細小的血痕。

    雖然這對一名戰士來說算不上什麼傷。但是,不時傳來的癢痛,還是讓他們覺得自己寧可被砍上一刀還來得痛快一些。

    而那些討厭的蟲蛇鼠蟻,更是讓他們無可奈何的敵人。

    拇指大小的花斑蚊,只要叮上一口,就會鼓起一塊又紅又腫的大包。還有拳頭大的黑蜘蛛,別說碰上,就是只看看那毛絨絨的腿,就讓人退避三舍。

    若是一頭撞上它的蛛網,那貼在滿是汗水的皮膚上的蛛絲,不花上五分鐘,根本扯不乾淨。雖然這些蛛絲對人體沒什麼傷害,但是,那種膩味的感覺,依然讓人心浮氣躁。

    還有遊走於草叢中或纏繞在樹枝上的毒蛇,常常冷不丁的冒出來,嚇人一跳。

    大家甚至還看見了一個食人蟻的巢穴。巨大的土堆,聳立在樹林中的空地上。上面密密麻麻的分布著一個個拳頭大的洞穴。

    無數黑紅相間的食人蟻,就在上面爬來爬去。

    雖然這種一階魔獸很脆弱。可如果被成千上萬的食人蟻包圍,就是一隻巨象,也會在短短半個禱時之內變成一具白森森的骸骨。

    直到走進這種地方,騎士們才深切的明白,精靈遊獵者們為什麼會被稱為天生的叢林遊獵者。

    對自己來說,這是地獄。可是,對於精靈來說,這卻是天堂。

    身為森林之子,精靈有一種能讓所有植物和動物都自然親近的魔力。

    當她們奔跑的時候。林中的藤蔓和荊棘。會在她們的身邊分開。

    當她們在樹梢上跳躍的時候,大樹會用樹枝穩穩的接住她們,如同接力一般,把她們送往下一棵大樹的樹梢。

    當她們滑翔的時候。清風會調轉風向。鼓動她們的衣衫。助她們一臂之力。

    而當她們休息的時候,四周的蛙叫蟲鳴都會消失。翠綠的青草在她們身下編織成柔軟的草墊,樹葉遮住熾烈的陽光。小動物們安靜的依偎在她們身旁,一朵朵鮮花,在她們身旁綻放,用淡淡的花香,陪伴她們入眠。

    為了配合騎士們作戰,彌琪將分布在附近的三十名精靈遊獵者都召集了過來。和步履輕盈的她們比起來,騎士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群笨拙的狗熊。

    精靈們也是同樣的想法。

    每每看著騎士們穿著沈重的戰鎧,在陡峭山路上一步一滑的模樣,她們就覺得羅伊的決定是一個巨大的錯誤。而這也意味著,在和斐烈斥候的這場較量中,她們不但沒有助力,還多了一個拖累,必須更謹慎,更小心,探查的範圍也更大。

    不過,還沒等精靈遊獵者們發現斐烈斥候的行蹤,在翻過一個小山坡的時候,走在隊伍中間的羅伊卻忽然衝眾人做了個手勢,眼睛微微瞇了起來,說道:“我們有客人來了。”

    騎士們一驚,都拔出了劍,站成戰鬥陣形。而四周的精靈遊獵者們,則用困惑的目光看向羅伊。

    “客人?”彌琪奇怪的問道,“你沒看錯吧?”

    為了保護這些步履笨拙的騎士,她已經將警戒線擴展到了三百米之外。前後左右,都有精靈斥候在遊走,幾乎沒有任何的死角。

    如果真有敵人接近,她自信,自己至少會比羅伊提前三分鐘知道。

    羅伊在別的方面或許很厲害,可要說在叢林中,他比自己和三十個精靈遊獵者更敏銳,那就未免太荒謬了。

    “當然沒有!”羅伊目不轉睛的看著西北的方向,肯定的道,“他就在那裡。”

    多年的狩獵生活,培養出了他超凡的敏銳感知。再加上從走進叢林,他就開啟了亡靈之眼。因此,可以很清楚的通過血元素察覺周圍的生命動向。

    “你們在這裡等著,”羅伊笑瞇瞇的道,“我去抓這傢伙回來。”

    說著,他腳下一蹬,如同一隻獵豹般躥了出去。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羅伊的速度極快,身法也敏捷,可是,他們還從來走沒有見過他在叢林中奔跑。

    只見在他蹬腿的一霎那,地面彷彿無聲地凹了下去一般,一道四散的衝擊波,吹開林中的落葉和塵土,推動他那單薄的身體電射出去。

    一步,兩步,三步!

    三步之後,羅伊的速度就已經提升到了極致。

    眾人只聽見嗖的一聲,羅伊的身影已經掠過一棵大樹,一個九十度的變向橫移,騰空躍過一簇低矮的灌木叢,然後接連幾個變向閃身,穿過了密密麻麻的樹木,如同一道貼著地面飛射的電光,迅速消失在數十米之外的小丘之後。

    看著羅伊消失的方向,那蔟微微晃動的草叢,不光騎士們目瞪口呆,就連精靈遊獵者們也是瞠目結舌。

    “好快!”

    “天啦,這是什麼身法。”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這一刻的羅伊,就彷彿是一道穿過林間空地的風,一條鑽進水底的魚。他的身形完全融入了這片森林。不僅快如閃電,而且有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協調美感。那樹木。那草叢,那濕滑的地面和橫生的枝椏,對他造不成任何的阻礙。

    震驚中,彌琪和精靈們都紛紛躍上樹梢,向西北方向看去。

    羅伊那熟悉的單薄身影,在叢林中飛奔著。

    他的速度極快,每當前面有樹木阻擋的時候,他就會進行高速的變向。

    奔跑變向是精靈能夠和人類在叢林中拉開距離的因素之一。

    她們身材窈窕,體態輕盈,骨骼和肌肉的形狀優美。蘊藏著麋鹿一般的爆發力、彈跳力和柔韌性。這是她們的種族天賦。

    而人類則不具備這種天賦。

    就算是受過嚴格山地奔跑訓練。並且擁有鬥氣戰環幫助的老獵鷹,也沒辦法和一個最普通的精靈媲美。

    不過,這個根深蒂固的認識卻被眼前的景象打破了。

    羅伊的動作很簡單。直行,橫移。再直行。再橫移。上坡,下坡,跳躍。折返……

    可是,當這一個個看似簡單的動作,被他用一種近乎於行雲流水的姿態組合起來的時候,他那單薄的身影,就化作了一道蜿蜒的電光。

    眨眼間,羅伊就已經到了兩百米之外。

    在穿過叢林中的一塊低凹地帶,跳過一棵倒臥的大樹之後,他停了下來,腳步半蹲,如同一隻獵食的貓科動物般,觀察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向前移動。

    十米,二十米……

    羅伊一步步的向著前方的一塊長滿青苔的岩石移動,輕盈如靈貓。

    “那裡有敵人嗎?”

    一個精靈在彌琪耳邊低聲問道,臉上滿是疑惑。

    她們已經把警戒線擴展到了三百米之外,那塊岩石,也在偵查範圍之內。

    可分布在那個方向的好幾個精靈遊獵者,都沒有發現敵人的蹤跡。羅伊怎麼可能發現。要知道,之前他可是走在隊伍的中央,隔著那岩石還有兩百多米的距離呢。

    這精靈的話音剛落,忽然,就看見羅伊自岩石的左邊一閃身,電射到一棵足有五人合抱的大樹前,一劍劈下。

    長長劍芒,幾乎毫無阻礙的切開了大樹粗燥而堅硬的樹皮。隨著羅伊手腕一抖,大塊的木屑飛射。巨樹上,出現了一個大洞。

    洞中,一個一臉駭然的斐烈斥候,正呆呆的看著羅伊。

    而羅伊的劍尖,正停在他的咽喉上,隨著他艱難伸縮的喉結上下移動。

    精靈們全都目瞪口呆。

    她們做夢也沒想到,那棵外表完整,枝繁葉茂的大樹裡,竟然有一個天然的樹洞。更沒有想到,竟然有一個斐烈斥候,就藏在那裡。

    “出來吧。”羅伊一把扯下了斐烈斥候脖子上的鴿哨,同時,從他的耳朵裡掏出了一個耳塞。

    身材瘦小的斐烈斥候鑽出了樹洞。

    在這一過程當中,他的目光呆滯,動作僵硬。看著羅伊的目光,就跟看見了鬼一般。

    樹洞藏身,是斥候千百種藏身方式中的一種。不過,因為這種方式的侷限性,因此很少有人會使用。

    首先,尋找一個外表完整,裡面卻有著足以容納一個人的天然樹洞的大樹就不容易。其次,因為這種隱藏方式會受到地形的限制,因此,除了走投無路的斥候之外,很少有人願意放棄速度和靈活的優勢,在一個黑暗狹小的空間裡待著。

    這位斐烈斥候當然不是走投無路。

    這裡是他們跟精靈們爭奪信息控制權的戰場,在這片山林,他們已經同精靈遊獵者們在這裡幾次交手。

    不過,雖然將精靈們都被逼退了,但他們卻沒能捕獲哪怕其中一個。

    他們很難在接近精靈一百米之內不被發現。而一旦被發現,精靈們的速度,使得她們總是能夠飛快的逃脫追擊,消失在叢林深處。

    因此,在發現這個樹洞之後,這個斐烈斥候,就躲進了這裡。

    一旦精靈們再度進入這片區域,經過身邊,他就能憑藉這個樹洞無聲無息的出現在精靈的後面,和同伴前後夾擊。

    到時候,多的不敢說,抓一兩個精靈是手到擒來。

    為了配合他,他的同伴把封鎖線向北撤了差不多一公里。而且。他還有從異族那裡學來的一種近乎於假死的龜息術。

    可以說,如果不是把耳朵貼在這棵樹上的話,沒有任何人能夠發現他。

    然而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就在他安安穩穩的待在樹洞中,等待敵人路過的時候,一把長劍,卻直接破開了樹幹,頂在了他的喉嚨上。速度快得他甚至來不及出聲示警。

    看著眼前這個一臉迷糊的黑髮少年,斐烈斥候又是驚駭,又是好奇。他真的很想問問。對方究竟是怎麼發現自己的。

    不過。有資格問問題的那個人,顯然是手裡拿著劍的那一個。

    “老實告訴我,”羅伊看著斐烈斥候的眼睛,“你們有多少人?鐵倫現在在哪裡?”

    斐烈斥候緊緊的閉著嘴。飛快的思考這對策。

    雖然被羅伊抓了出來。並且用劍頂著喉嚨。不過,對方那清秀的相貌和太過年輕的年齡,依然讓他感覺自己有機會。

    他是一位公正一星騎士。功法和武技。走的是敏捷路線。

    他出手極快,只需要一秒鐘,他就能夠用藏在袖子裡的割皮刀,抹開這個黑髮小子的喉嚨。

    而哪怕被對手用劍頂著喉嚨,他也有一百種方法製造出對方的疏忽,然後用對方絕對連見都沒有見過的速度,逃離這裡。

    作為黑閃電騎士斥候當中的佼佼者,他有絕對的自信。

    不過,就在他思考著,究竟採用什麼方式的時候,羅伊卻忽然開口了道:“你是不是覺得,如果我眼睛眨一下的話,你右手袖子裡的刀,就能割開我的喉嚨?”

    斐烈斥候轉動的眼珠,一下就凝固了。

    “或者你覺得,可以用某種方式引開我的注意力,然後憑藉身法逃脫?”羅伊笑瞇瞇的偏著頭,“例如,假裝看見我背後的某樣東西?”

    斐烈斥候只感覺渾身僵硬,背心發冷。

    “我覺得,”羅伊笑瞇瞇的道,“我們換一種方式對話比較好。”

    說著,羅伊左手彈了個響指。

    斐烈斥候看見,一道透明的光罩,從虛空中落了下來,把自己和眼前的黑髮少年罩在中央。同時,一道綠色的藤蔓,如同蟒蛇般纏繞上了自己的身體,將自己牢牢縛住。

    隔音結界,束縛術!

    這小子竟然是個魔法師!

    斐烈斥候的心瞬間就落進了冰冷的谷底。

    在他的眼中,魔法師都是一群喜歡把自己關在陰暗的魔法塔裡,性格古怪孤僻的傢伙。他們的身體雖然羸弱,但他們卻掌握著神秘而恐怖的力量。

    他們的生活的全部,就是各種各樣的魔法實驗。

    這些實驗在帶給他們更多的知識和更強大的魔法時,也會伴生一些讓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比如說刑罰。

    在這些傢伙的口袋裡,有著各種各樣的藥劑。你絕對不會想要品嘗其中的任何一種。

    他們可以讓你的全身一點點的腐爛,可以讓你癢得恨不得一頭撞死,可以讓你的痛覺放大十倍百倍,哪怕是一隻螞蟻在身上爬,都會讓你如同感覺刀子在割。除此之外,他們甚至還能夠直接將痛楚作用得到你的神經,讓你身體完好無損,卻痛得後悔為什麼生下來。

    “你想幹什麼??”斐烈斥候拼命的掙扎著,眼中全是恐懼。

    “我不是太喜歡對人用刑,不過,我也不會讓你繼續抱有某種希望,那會害了你。”羅伊修長的手指,順著斐烈斥候的胸口往下,在摸到一個位置之後,長劍毫不遲疑的貼著手指捅了進去。

    而隨著劍刃進入斐烈斥候身體的,還有羅伊灌入的一縷鬥氣。

    這一縷鬥氣,就如同有生命一般,沿著傷口向裡遊走。片刻之後,已經抵達了羅伊想要破壞的那個部位,然後猛的炸開來。

    低頭看著黑髮少年將鋒利的劍刃捅進自己的身體,斐烈斥候卻並沒有太強烈的疼痛感。就感覺這一劍是沿著自己肌肉的縫隙進去的一般。

    不過很快,他的臉色就變了。

    他發現,這一劍過後。自己身體內猛的傳來一陣巨疼。隨後,源力就如同開著閘的洪水般,瘋狂的往外泄。

    “你幹了什麼?”斐烈斥候一聲怒吼,同時拼命的運轉鬥氣功法。

    可是,無論他怎麼努力,被功法推動的源力都無法形成周天。在經脈中只運行一段,就如同艷陽下的積雪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很快,就連體內的源力星雲也受到了波及。

    多年辛辛苦苦積攢的源力在這一刻飛速流失。漩渦狀的星雲,頃刻間就已經如同摔碎的盤子一般四分五裂。所有的源力都還原為精純的天地靈力。自身體的百穴千竅散發出去。

    公正騎士。勇敢騎士,武裝騎士……

    只短短一兩分鐘時間,斐烈斥候就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鬥氣等級直線下降,最終。當源力星雲中的最後一滴源力消散的時候。他渾身發軟的癱坐在了地上。

    這時候的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完全沒有鬥氣的普通人。

    “魔鬼……”斐烈斥候失魂落魄的看著羅伊,口中不斷的喃喃自語,“你是魔鬼。”

    “有時候。失去鬥氣,總比丟掉性命要強得多,”羅伊抽出了劍,對他的傷口施展了一個小治癒術,認真的道,“不是麼?”

    斐烈斥候目光呆滯。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明白,眼前這個人畜無害的少年有多麼可怕。

    在他那迷糊的稚嫩臉龐下的,隱藏的是冷酷,堅決和果斷。只要是他想要的東西,他就一定會得到。而作為他的敵人,沒人能夠從他那裡得到絲毫的憐憫和耐心。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麼?”羅伊從空間戒指裡摸出了一個藥瓶,一邊審視著斐烈斥候,一別把玩著。

    “我們一共有十個人。領隊的是我們的隊長波特,”斐烈斥候悲哀而正確的認清了形勢,乾脆的道,“鐵倫大人接到了幕夜大人的信,趕去東線和他會合。他走的是北面的小路,會經過博洛尼礦場,繞到戰區邊緣,再往東南走。現在隊伍一共有一百四十七名騎士……”

    一口氣說完知道的所有信息,斐烈斥候臉色蒼白的看著羅伊:“我就知道這麼多。”

    在斐烈斥候招供的時候,精靈遊獵者們和騎士們,都已經趕了過來。

    大家看著這個幾乎把小時候尿褲子的隱私都抖摟出來的可憐斥候,一時間面面相覷。

    這樣的傢伙,真的就是剛才逼得彌琪都只能無奈退避的黑閃電騎士團斥候?從發現到俘虜,再到撬開他的嘴,羅伊連五分鐘都沒有用到啊!

    這究竟是他太弱了,還是羅伊這傢伙太兇殘了?!

    聽完了斥候的招供,羅伊點了點頭,把玩著手裡的鴿哨和耳塞,說道:“那麼,最後一個問題。把你們的鴿哨信號告訴我………”

    幾分鐘之後,斥候被帶了下去。

    羅伊環顧四周,卻發現所有人都用一種異常的眼光注視著自己,只有奧利弗漫不經心的用後腿撓著脖子的癢癢,眼神迷離。

    “怎麼?”羅伊奇怪的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大家都移開了目光,相視苦笑。

    這傢伙居然還問大家有什麼問題。難道他不知道,他抓一個精銳的斐烈斥候就跟抓兔子一樣輕鬆,究竟有多麼驚人嗎?

    距離那麼遠,他究竟是怎麼發現這個躲在樹洞裡的斐烈斥候的?

    不過,羅伊現在卻沒有時間去猜測大家的想法,他把玩了一下手裡的鴿哨和耳塞,腦筋飛快的轉動著,片刻之後,嘴角勾起一絲弧線。

    “索格,”心頭拿定主意,羅伊下令道,“你領著隊伍,繼續往北走。走慢一點沒關係。”

    “是。”索格應道。

    “彌琪,你和你的人負責四周的情報,注意,你們和索格他們的距離不能超過兩百米。偵查的時候,最少三個人一組,互相保護。”羅伊道。

    “兩百米?”彌琪有些困惑。

    對於精靈來說,兩百米的距離,跟貼著隊伍旁邊走也沒有什麼區別。

    這個奇怪的規定等同於完全放棄了區域信息控制權。讓她和麾下的精靈遊獵者們,發揮不出自己的特長和作用。

    不過,雖然有些困惑,彌琪還是點頭表示服從。

    和羅伊在一起這麼長時間,她比誰都清楚,在羅伊的腦子裡,究竟藏著多少古怪的主意。

    別看這傢伙一臉的迷糊,可當初,希萊河畔的那一場商隊保衛戰,就是他一手策劃指揮的。就連黑骷髏盜匪團和溫格的領主護衛隊,也都栽在他的手裡呢。

    “記住,”羅伊強調道,“你們只管往北走。只要敵人不主動攻擊你們,你們就什麼都不要管。他們攻擊,外圍的人就向中央騎士靠攏。他們逃跑,你們也別去追,繼續往北面推進就行了。至於其他的……”

    羅伊轉頭看著幽靜的山林,笑瞇瞇的道:“就交給我和奧利弗了。”

    看著黑髮少年沈著冷靜的目光,眾人琢磨著他的布置,再想到他之前展現出來的實力,漸漸的,眼睛都是一亮,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們已經有一種預感。

    這一次,斐烈人又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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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波特的建議


    波特的心情開始變壞。

    他今年已經三十六歲,幹這一行,也超過了十年。

    從一個普通的騎兵,成長為一名經驗豐富的老獵鷹,波特經歷過密奈指揮的六次大的戰役。幾乎囊括了黑閃電騎士團成立以來,所經歷的每一場大戰。

    斥候是一個高危險的工作。

    波特已經記不清自己身邊換了幾批人了。但幸運的是,他活了下來。

    多年積累的豐富經驗,讓波特成為了黑閃電騎士斥候隊伍當中最好的獵鷹,也是大家最不願意招惹的狠人。

    曾經有一位榮耀騎士親口承認,正面交手,只有公正四星實力的波特絕對不是他的對手。可是,在叢林中遊走襲擊,十個他也不是波特的對手。

    “在叢林裡,波特就是一個幽靈。他至少有一千種辦法殺掉你。而你,連找他拼命的機會都不會有。”那位榮耀騎士如此道。

    許多人都覺得這榮耀騎士的話,難免有些誇張。

    可只有真正了解波特的人才知道,這句話,連半點水份都沒有。

    在這十年的斥候生涯當中,波特遭遇的獵鷹高手,不計其數。可每一次,他都是勝利者。迄今為止,已經有超過一百個斥候死在了他的手上。

    這絕對是一個恐怖的數據。

    斥候和斥候之間的絞殺,遠比騎士的搏殺更殘酷,更血腥,更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能夠擊殺上百名斥候,即便是在斐烈帝國的頂級獵鷹當中,波特也能占有一席之地。而在黑閃電騎士團當中,他就是王牌中的王牌!

    這一次,鐵倫派出的十名斥候,正是由波特帶隊。

    在之前的較量中,他和麾下的斐烈斥候,完全壓制了那些顯然還是新手的精靈遊獵者。將其逼出了這片山區。

    不過現在,這些精靈遊獵者又回來了。

    而且,為了彌補她們戰鬥力低下的缺陷。這一次。她們還帶回了一群索蘭騎士。

    這讓波特有些頭疼。

    如果只是單獨面對精靈,或者單獨面對那些騎士,波特都不怕。

    騎士就不說了,只會騎馬衝鋒的他們走進叢林就是一個災難。無論是利用陷阱。還是水源下毒。或者設伏偷襲。波特有足夠的辦法讓他們全軍覆沒。

    而精靈雖然被稱為天生的遊獵者,可是,波特也不覺得難對付。

    在他的擊殺名單中。有超過十個精靈遊獵者。其中三個,還是完成了化蝶的精靈衛士。

    波特知道自己的優勢在哪裡。

    和久經沙場的人類斥候比起來,那些傲慢的精靈顯得太天真,太單純。他們引以為傲的速度和靈巧,在狠辣和狡猾的面前一無是處。

    上一次擊殺精靈遊獵者,波特用的是一種劇毒的植物汁液浸泡過的箭矢。而再上一次,他假裝重傷,倒在了水潭邊。在那個清純的精靈小姑娘接近的時候,驟然暴起,制住了她。

    其後,他享受了整整三天淫靡時光,才將其虐殺。

    可是,當這些精靈斥候和騎士結合起來的時候,他們就變得不那麼好對付了。

    那些精靈遊獵者,以索蘭騎士為中心,組成了一個半徑不超過兩百米的圓圈。隨著索蘭騎士的行進,這個圓圈也在不斷的向著北方移動。

    有好幾次,波特麾下的斥候,都試圖襲擊外圍的精靈遊獵者。

    可是,只要他們一接近,那些精靈就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飛快的向中央的索蘭騎士靠攏。在這樣的情況下,斐烈斥候們根本沒有任何的機會。

    他們可不希望同十九個索蘭騎士正面交手。

    說實話,索蘭人的這個戰術,是一個很笨的辦法。他們移動速度不快,而且總是會被動的受到攻擊和偷襲。如果對手的兵力和戰鬥力更強的話,幾次偷襲,就能夠拉散他們的防禦,然後一次強攻,就能夠把他們全都留在這片密林當中。

    可偏偏,波特手裡就只有十個斥候。索蘭人的這個笨辦法,讓兵力不足的他,頗有一種狗咬刺猬無從下嘴的感覺。

    站在一個小山頭上,波特仔細的觀察著下方蜿蜒的山路上行進的斐烈斥候部隊。

    十九個穿著黑色鎧甲的騎士,慢悠悠的走著。

    他們顯然不太適應崎嶇的山路。動作沈重而僵硬。路邊的野草和荊棘,讓他們不勝其煩。手中的長劍胡亂的劈砍著,走上幾步,腳下就會滑一下。

    不過,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這些騎士的實力都不弱。

    一旦有任何的警訊,他們就會停下來,迅速組合成三個彼此呼應的防禦戰陣。

    他們每一個人,都有著公正騎士的實力。當他們釋放出戰環的時候,山路的崎嶇和泥地的濕滑,對他們的影響就會大幅減弱。

    方圓五十米,是他們的控制區域。

    雖然一超過這個範圍,他們就不可能追上己方的斥候,但是,在這個範圍之內,也絕對不會有人願意撞上去試一試。

    而在索蘭騎士的外圍,至少有接近三十個精靈遊獵者。

    這些身材窈窕,如同獵豹一般敏捷的精靈,不斷的高速遊走著,身形在樹林中若隱若現。

    她們忽而躍上樹梢,忽而又鑽入草叢。縱躍如飛,如履平地。天然的種族天賦,讓她們在索蘭騎士的外圍,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警戒圈。別說自己麾下的斥候,就算是自己,都不可能突破她們的封鎖,接近中央的那些索蘭騎士。

    眼看對方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外圍的精靈遊獵者,已經出現在一百米的範圍之內。波特只能焦躁的離開山頭,向更遠處的密林退去。

    自己的任務,是遮蔽信息,隱藏鐵倫大隊的行蹤。

    可如果索蘭人就這麼一路推過去的話,難道,自己就這麼束手束腳的看著?

    要知道,因為山路崎嶇難行,鐵倫率領的大隊並沒有走遠。他們需要更多的時間,才能徹底的消失在索蘭人的視線範圍之內。

    如果任由對方這麼平推過去的話,他們很可能就會發現鐵倫。

    那將是自己這個斥候隊長的嚴重失職!

    一臉陰沈的走到一顆魔桉樹下。波特停了下來。兩名斐烈斥候。無聲無息的從灌木叢中閃身出來,來到他的面前。

    “波特大人,我們現在怎麼辦?”一個高個斥候問道。

    “我們剛才在前面布置的幾個陷阱,都被精靈遊獵者給拆掉了。”另一個長著一雙蛇一般陰冷的眼睛。臉上有一條長長刀疤的斥候道。“這方面,我們很難瞞過那些精靈。”

    波特皺著眉頭,問道:“其他人呢?”

    “按照您的指示。都分散在四周。不過,大家也只能跟著走,沒辦法接近,”那刀疤斥候道,“另外,病雞藏在樹洞裡,已經到了索蘭人的後面。原來以為可以前後夾擊,抓兩個精靈。可沒想到來了十幾個騎士,病雞找不到機會動手。”

    “索蘭人的大部隊呢?”波特問道。

    “已經確定了,這裡除了這十九個索蘭騎士之外,那支索蘭部隊的其他人,都進了暖水湖城堡,”高個斥候輕蔑的冷哼一聲道,“大人您恐怕沒想到,這些傢伙之前居然去了雙眼井村,結果撲了個空,累得夠嗆。現在進了暖水湖城堡休整。”

    “我剛才看了紋章,那些索蘭騎士裡面,有十個是慕尼城衛隊的長騎士,其他的九個見習騎士,都很年輕,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有公正騎士的實力,騎槍上還繫著見習騎士的燕尾旗,這些人肯定是三大訓練營的學員。”波特面無表情的道。

    兩名斥候都點了點頭,那高個騎士道:“進暖水湖城堡的部隊,也有一些毛頭小子,其中還有好幾個小妞。另外一百多個騎兵,是十二軍團的人。”

    “十二軍團?”波特來回踱了幾步,說道:“那他們一定是從美丁城趕過來的!”

    他越想越有把握,自言自語般分析道:“雖然不知道他們怎麼猜中我們要進攻峽灣,可是,他們顯然沒來得及阻止我們攻陷峽灣。而且倉促趕來,他們的兵力也不會多。如果兵力足夠的話,恐怕他們就不會用這種方式來跟我們較量了。”

    “而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如果拿齊和布茲兩位大人真的出了什麼事兒,而襲擊他們的又確實是這支部隊的話,那麼,他們的體力肯定消耗很大,不能持續作戰。這也就是說…….”波特一擊掌,把目光投向兩個手下。

    高個斥候和刀疤斥候,異口同聲的道:“我們根本沒必要怕他們!”

    想到這裡,三人臉上都露出一絲獰笑。

    因為拿齊和布茲兩支隊伍的相繼失蹤,再加上探查火狐村的獅鷲騎士和原來負責西線的那個獅鷲騎士的失蹤,讓幕夜嗅到了一絲危險。

    在他的命令下,原本已經到了暖水湖城堡的鐵倫所部,竟然連對方的面也沒照一個,就倉惶撤退。

    別說一向兇猛的鐵倫,就是隊伍裡的騎士們,心裡也很不舒服。

    而根據現在的情報,那支神秘的索蘭部隊無論有多厲害,他們現在也窩在暖水湖城堡裡休整。既然身後沒有追兵,那己方完全不用這麼辛苦的從博洛尼礦場往北轉移。

    要知道,在北部山區的道路當中,博洛尼礦場這條路,最是崎嶇難行。尤其是對只習慣騎馬的騎士們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如果身後沒有追兵,他們就不需要躲躲藏藏,完全可以選擇另外一條更便於行進的道路。不但輕鬆得多,而且速度也快得多!

    還有更重要的是,到目前為止,無論是幕夜還是鐵倫,對局勢的判斷,更多的只是身為將領的直覺和通過一些跡象的猜測。

    而拿齊和布茲兩支隊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身後的這支索蘭部隊,又究竟幹了什麼,為什麼拿齊和布茲這樣的天才將領也會栽在他們手裡,全都是個謎!

    想要解開這個謎,鑰匙,就在身後的這支騎士小隊身上!

    別看波特和手下斥候現在沒有辦法對付這十九個騎士,可若是他把情報通報給鐵倫,鐵倫完全可以領軍回身一擊!

    只要抓住這些精靈遊獵者和索蘭騎士,他們就有一萬種方法撬開對方的嘴。

    只有了解對手的底細,才能進退自如。

    這一點,無論是對幕夜還是對鐵倫來說,都非常的重要。

    “信貍呢?”波特對那高個斥候道。

    高個斥候小心的摘下了身上的一個皮質口袋,打開來,從裡面掏出了一隻褐黃色,巴掌大小的魔獸,遞給波特。

    信貍是一種比信隼更難捕獲和馴養的動物。它速度極快,可以翻山越嶺,爬樹下河。因為肉質苦澀,身體上帶著一種能夠分泌致幻汗液的腺體,因此,信貍幾乎沒有什麼天敵。

    沒有任何一種動物,願意把這個東西吞進肚子裡去,那會讓它們比死還難受。

    而更重要的是,信貍有一種神奇的天賦。

    它對一種香石異常敏感。只要是香石氣味的殘留,哪怕過了一兩天,甚至雨水沖刷過,它都能夠聞得到。並且透過這種味道,在半徑二十公里的範圍內,準確找到香石攜帶者。因此,這種二階小魔獸,被人類訓練為山林當中短距離傳達信息的信使。

    波特拿出一張信箋,將自己了解的情況和自己的判斷寫好,塞進一個小竹筒當中,密封好,綁在信貍的身上。將它放了出去。

    只見信貍在地上抬起鼻子聞了聞,黃影一閃,就已經消失在北面的草叢當中。

    “好了,”波特的嘴角,勾起一絲獰笑,他轉頭看向南面,冷聲道,“現在我們跟著他們,沿途做做樣子,騷擾一下。等到鐵倫大人回來,再把他們一鍋端了!”

    說完,他掏出鴿哨,飛快的吹了一段音符,旋即跟兩個部下做了個手勢。三人分散開來,各自消失在茫茫山林當中。

    不過,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就在距離他們三十米外的密林陰影當中,一個少年,正靜靜的注視著他們。在他的耳朵裡,赫然戴著一個和他們一模一樣的耳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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