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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庭秋》(全書完)

第二十四章
後宮文妃-



內侍副總管梁公公領著兩個身著桃紅色宮裝的宮女匆匆進了嘉陽宮正殿。


住在嘉陽宮正殿的是時下元舜帝最為寵愛的妃嬪之一——文妃。文妃,姓宋,出身官宦世家,兩年前入宮後靠著家世以及不俗的才貌,引得了元舜帝的寵愛,最初被封為四品婕妤。一年前,宋婕妤懷上龍種,可惜她自己一個不小心導致小產。痛失龍種,宋婕妤整日楚楚可憐的以淚洗面,元舜帝心疼,於是將她晉升為文妃算是安慰。


在這個沒有皇后、沒有一品貴妃的後宮,文妃與另一位德妃的地位是最高的,她們一起打理後宮大小事務。


文妃深知皇上不會再立皇后,也就安靜本分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將帝王的寵愛一直延續下去,也是為家族帶來更大的利益。


“奴才參見文妃娘娘!”梁公公帶著宮女給半躺在軟榻上的文妃請安。


文妃放下手中的茶杯,半睜著眼睛看著面前肥頭大耳、油光滿面的副總管,慵懶的開口道:“免禮,起來吧。”


“謝娘娘!”梁公公起身後,指著身後的宮女,說:“娘娘,奴才給您精心挑了兩個宮女,您看您喜歡哪個?”


文妃淺笑,說:“指派宮女的事情怎勞煩到梁公公頭上了,這不是掖廷局該管的事情麼?”


梁公公偷看文妃一眼,說:“娘娘吩咐的事情,奴才怎敢隨意,必定要親自為娘娘辦好了。”


文妃譏嘲的冷笑,知道這傢伙不過是為了向她獻媚而已。


“好了,叫她們抬起頭讓本宮好好看看。”


“是。”梁公公使了眼色,兩個宮女有些羞澀的抬起頭,姿色平平,叫人看得也挺順眼的,“這個叫平兒,那個是青兒。”


文妃掃視著兩個宮女的臉,滿意的點點頭,心想梁公公倒是挺會辦事,挑了兩個相貌一般的,如此以來皇上也不會看上哪個叫去侍寢,讓她養虎為患了。


“奴婢給娘娘請安。”平兒和青兒異口同聲的喊道。


“很好。”文妃點點,再仔細瞧了瞧,抬手指著青兒剛要開口,忽然注意到平兒臉上那一抹淡淡的笑容和明亮的眼睛,仿佛有什麼吸引力一般,她的手不由自主地轉向了平兒,“本宮就要她了。”


“娘娘好眼力,平兒可是非常能幹。”梁公公連忙說道。


文妃冷冷的笑了笑,若是她挑青兒,姓梁的必定也是這句話,她有些不耐煩的對身後的貼身宮女香湘說道:“梁公公辛苦了,你去領些銀子打賞。”


“是,娘娘。”


梁公公滿臉堆笑:“奴才謝娘娘。”說完,他帶著青兒跟著香湘下去了。


“以後你就跟著本宮了,嘉陽宮的規矩香湘等會兒會告訴你。”文妃漫不經心的說,“只是有一點你要記住了,本宮管理後宮,事事都要以身作則,所以本宮希望你要時刻謹記著嘉陽宮的規矩,若是犯錯了,本宮定不會輕饒的。”


“是,奴婢謹記娘娘教誨。”平兒溫順的屈膝行禮。


文妃又瞟眼平兒,越看越覺得喜歡:“以後,你就跟在本宮身邊陪本宮說說話什麼的吧。”


“是,娘娘。”平兒見文妃額上有細細的小汗珠,拿起一旁茶几上的小扇子,慢慢的扇著,給文妃送來陣陣涼風。


文妃滿意的點點頭,問:“平兒,你是哪裡人士?今年多大了?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回娘娘的話,奴婢東州人,今年十八,家中還有爹爹和一個弟弟。”


“等著你在宮中當差拿俸祿補貼?”文妃又問,閑來無事的時候她一般就喜歡問問身邊奴才的情況,算是打發時間。


“回娘娘的話,是的,奴婢家境貧寒,不得已入宮的。不過能伺候娘娘您,是奴婢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心裡的怨氣也沒有了。”


文妃聽平兒說話中聽,心裡高興:“只要你讓本宮滿意,日後本宮親自做主給你指戶好人家嫁了。”


平兒一聽,連忙下跪:“奴婢願意一直伺候在娘娘身邊,嫁人什麼的……”


“哎呀,女人這一輩子不就是希望嫁個好人家嘛。”文妃笑著說,“過幾天啊,本宮就要把香湘嫁給一個有錢人家的少爺了。香湘自本宮進宮以來,一直跟在身邊,都有些捨不得了呢。”說著,文妃的眼睛有些泛紅。


“娘娘,奴婢今後會好好伺候您的。”


文妃點點頭,拿手絹擦了擦眼角。


這時,香湘一臉興奮之色的奔進正殿,說道:“娘娘,皇上今晚到您這裡來。”


“哦?”文妃一聽,坐起身子,“你是聽誰說的?”


“剛才奴婢去送梁公公,半路上遇到析公公了。娘娘,您快些準備吧,皇上過一會兒就要來了。”


文妃微微一笑,得意的說:“陳婕妤那個小狐狸精果然是不可能真的留住皇上的心。不過幾天,皇上又回到本宮這裡來了。你們快點替本宮沐浴更衣吧。”


“是,娘娘!”平兒應道,抬頭看著文妃,嘴角一抹不明所以的笑意。


眾人開始忙碌起來,替文妃準備著沐浴的熱水和華麗的宮裝。香湘給文妃整理儀容的時候,發現不知道哪個粗心的宮女拿錯了衣服,見一旁只有新來的平兒,不知道娘娘新洗好的衣服都放在哪裡,只好自己匆匆跑去拿了。


等香湘回來的時候,看到平兒不知說了什麼,文妃開心的掩嘴笑著。香湘心裡一陣不高興,但想到過幾天就要出宮嫁人了,宮裡一切寵辱和自己也沒有多大關係了,也就沒在意什麼,上前為娘娘換上了衣服。


傍晚的時候,元舜帝的鑾駕到了,宮人們佈置好了酒菜和床鋪就退出正殿,讓帝妃二人獨處。


“朕幾日未來嘉陽宮了,愛妃心裡沒有怪罪朕冷落吧?”元舜帝摟住文妃,說道。


“皇上要操勞政務,臣妾哪敢怪罪。”文妃甜甜的說道,斟好一杯酒遞到帝王嘴邊。


元舜帝笑呵呵的喝掉酒,將文妃摟得更緊了,說:“愛妃真是漂亮啊。今日身上這股香氣更是令人沉醉。”


文妃依偎在元舜帝懷中,輕聲笑著。


兩人吃喝了一會兒,覺得有些困了,便互相攙扶著向床榻走去。


躺在床榻上,文妃感覺到身上的香氣似乎越來越濃郁,帶著甜絲絲的味道,好像吃了蜜糖一般。她有些疑惑,自己用的香料從來沒有過這般的,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這樣的狀況。但是突然襲來的濃濃睡意,讓她頭腦昏沉沉的無法正常思考下去,甚至無法動彈半分。


也許,是今天心裡高興,對什麼都有些敏感的緣故吧……


文妃心中這麼想著,伸手將帝王攬入懷中。


一番繾綣雲雨之後,元舜帝疲憊的沉睡過去,文妃卻緩緩睜開一直緊閉著的眼睛,她側著身子借著燭光注視著身旁男人的睡顏,伸出手輕撫著。


過度的酒色生活,在年近五十的帝王身上沒有留下半點痕跡,看上去猶如三十多歲的男子一般。


這要歸功於國巫上呈的仙丹,讓歲月仿佛在他身上停止了一般。


一聲歎息後,文妃坐起身子,長髮披散下來,顯得臉色異常的蒼白。她拾起散落在床角的一支鍍金蝴蝶簪。


簪子在燭光照耀下,閃著冰冷的光芒。


文妃注視著蝴蝶簪子,像是在看一樣絕世的珍寶一般。良久之後,她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熟睡的帝王身上。


莫名的恨意突然湧上心頭,文妃想起正是眼前的這個男人殺掉了她最為重要的人!


是的,是的……


文妃想起了那個一直埋藏在內心最深處的人的身影。


那個對她來說猶如生命一般重要的男人,在帝王無情的命令下,倒在了血泊中,從此陰陽兩相隔。


過去的一點一滴,清晰的浮現在文妃的腦海中,她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淚水不斷的從眼中滑落而出。


為什麼他讓她失去了至愛,她還要這般討好他、奉承他,一心一意的做他的女人!


文妃感到不甘心,滿腔的怒意讓她緩緩的舉起拿著簪子的手。


現在,是殺掉這個男人最好的時機,可以為他報仇!


對,一定要為他報仇!


文妃心裡想著,屏住呼吸,血紅的眼睛死死的盯著熟睡中的男人,舉起簪子就要刺進他的喉嚨中!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什麼東西打碎的聲音,刺耳的碎裂聲讓文妃的手瞬間停頓中。


簪子離帝王的咽喉只有區區半寸的距離!


文妃發現自己差點就要了皇帝的性命,恐懼的尖叫一聲,將簪子遠遠地丟到地上,拽著被子往床角縮去。


外面傳來守夜宮人的詢問聲:“娘娘,您怎麼了?”


元舜帝被文妃的叫聲驚醒,他朦朧的睜開眼睛,看到愛妃縮在床角,眼睛瞪得大大的,身體不停的發抖,連忙爬過去摟住她,全然不知這個女人之前想要殺了他。


“愛妃,你這是怎麼了?”


“皇,皇上……”文妃緊緊的抱著元舜帝,聲音因為莫大的震驚而顫抖著,“臣妾,臣妾……”


文妃感到頭開始劇烈的疼痛,她不知道自己剛才都做了些什麼,只是知道,若是被皇上發現,她宋家會被滅掉九族!


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文妃支吾中說不出話來。


元舜帝愛憐的擦掉文妃臉上的淚水,柔聲問道:“是不是做噩夢了?”


“是……”文妃慌忙的應道,抓住這根救命的稻草。


“好了,好了。”元舜帝溫柔的撫摸著她的後背,“不要再去想了,朕摟著你,來,安心的睡吧。”


文妃乖乖的點點頭,依在帝王的懷中重新躺下。


“沒有事情了。”元舜帝對外面的宮人喊道,然後摟著文妃繼續睡覺。


文妃靠在元舜帝懷中,感受到他身體的溫暖,但是她依舊驚慌失措。她咬著嘴唇,想努力克制住自己身體的顫抖卻沒有辦法做到。


徹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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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驚天刺案-



摒退所有宮人,關上所有門窗,文妃獨自一人抱著雙腿坐在寬大柔軟的床上,身體止不住地微微顫抖著,眼睛直愣愣的不知道望向哪裡。


昨天晚上的事情,元舜帝以為她做噩夢了,所以沒有多問。但文妃自己卻漸漸清晰的記起她都做了些什麼!


她感到無比的恐慌和震驚,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突然地會有這樣的想法。


元舜帝是殺過她最為重要的人,但那是過去,早已深深的埋藏在心底,甚至忘記——


她有一位表哥,不僅人長的英俊倜儻,更是文武雙全。小時侯她曾仰慕過,後來表哥入贅高官人家做女婿,這份感情也就不了了之。幾年前,表嫂的父親因為貪贓枉法被其他官員揭發,元舜帝下令處死全家,表哥也被牽連在內,命喪黃泉。當時,那件事情多少影響到宋家,害得她後來差點進不了宮,心裡還有些怨恨。


只是很久以前對她來說重要的人,所以根本不可能為了他去刺殺現在的夫君。


文妃搖搖頭,本該忘記的人為何突然出現在腦海中,還有那股莫名的強烈恨意。若是被他人知道,宋家九族不保啊!


文妃感到害怕極了,她害怕又會突然不受控制似的舉起兇器殺掉元舜帝,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該向什麼人求助。


原本是想去找長公主的,畢竟入宮之後,她們走得很近,關係也非常好。可是文妃轉念一想,元舜帝是長公主的父親,萬一長公主知道了向父親一說,她豈不是等死?


後宮其他看似關係良好的姐妹,更是不能說。


文妃感覺自己像被丟到了一群餓狼的中間,無處可逃,也無人可救她。


這個高高在上的尊貴女子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獨的滋味。


五月的天氣已經稍微有些熱了,但文妃只感到渾身上下一片冰冷,冷得她似乎快要僵住。


門窗緊閉的大殿漸漸更加昏暗,文妃依舊坐在床角,心裡祈禱著皇上今天晚上千萬不要到她這裡來。


突然響起敲門聲,文妃心頭一驚,忐忑不安的問道:“誰?”


“娘娘,奴婢香湘,您沒事吧?”香湘大聲問道,娘娘在殿內待了一整天了,她作為貼身伺候的宮女,心裡多少有些焦急擔心。


“本宮沒……沒事。”文妃答道,突然想起什麼:“香湘,皇上今天來嘉陽宮嗎?”


“皇上去了陳婕妤那裡。”


文妃聽了,長長舒口氣,第一次為皇上去了別的女人那裡而感到高興。


“娘娘,您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需要用膳嗎?”香湘又問道。


稍微放下心後,文妃這才感覺到有點餓了,起身走過去打開房門,吩咐道:“好,你去隨便傳幾道菜過來。”


“是,娘娘,奴婢這就是去。”香湘行一禮,後退幾步匆匆離去。


文妃歎口氣,瞧見平兒垂首站在一旁,招呼道:“平兒,你進來替本宮把窗戶都打開來。”


“是,娘娘。”平兒走進殿內,將一扇扇窗戶全部打開,文妃坐到軟榻上心不在焉的喝著昨日剩下的茶水。


平兒見娘娘這副模樣,連忙走過去,說道:“娘娘,奴婢為您換一壺茶吧,陳茶喝了對身體不好。”


文妃低頭看著深褐色的茶水,感覺到嘴裡一陣冰涼的苦澀味道,無奈的歎氣。


“好,你去吧。”


不多時,香湘和平兒一起回來了,帶來了可口的飯菜和一壺上好的香茗。


文妃隨意挑了一兩道菜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對香湘說道:“昨天給本宮用的什麼香料?”


“一直是娘娘平常用的呀?”香湘困惑的說道,娘娘為什麼突然會問這種問題。


“可本宮覺得那香味和平時不太一樣。”文妃皺著眉頭說道,斟酌著話語,“香馥馥的……”說著,她抬手聞了聞衣袖,“現在身上又沒這股子味道了,真奇怪。”


“娘娘,一定是您昨天太高興了。”平兒開口道,“所以看到聞到什麼,都比平時覺得好上許多。”


文妃聽了也覺得有些道理,點點頭,說:“本宮不想吃了,你們把這些都撤下去吧。”


宮人們領命,開始收拾桌子。文妃起身走到床邊,望著天上那一輪孤寂的明月,再次陷入沉思。

    ******

第二天,文妃覺得一直待在屋子裡悶得慌,對於降臨在她身上的困境也沒有能理出頭緒的好辦法,索性帶上香湘和平兒去御花園散心。


主僕三人來到一處臨湖的小亭子裡坐下,湖面上一片賞心悅目的翠綠,小小的花骨朵藏匿在碧葉間,荷花就快要盛開了。


文妃感受到從湖面上吹來的一陣清涼的風,深深的呼吸一口,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香湘啊,再過半個月你就要嫁人了,本宮真有些捨不得你。”文妃拉著香湘的手,說。


“只要娘娘想見奴婢,奴婢一定立刻趕到宮裡來。”香湘乖巧的說道。


文妃笑著點點頭,又說:“見過未婚夫幾面了?你們相處還不錯吧?”


“謝娘娘關心,公公婆婆都很喜歡奴婢,奴婢謝娘娘的恩典。”香湘說著,就要給文妃下跪磕頭,按照宮裡的規矩一般宮女入了宮後都要到三十多歲,或者更老才能出宮婚嫁,那時候一般都沒有好人家願意接納的,有的甚至一輩子都出不了宮,但她深得娘娘疼愛,才能在年輕還輕的時候出宮去找到戶好人家。


“不用跪不用跪。”文妃阻止,說:“你貼心照顧本宮這麼久了,應該的。對了,在你出宮之前好好的把你的那些經驗告訴平兒。”


“是,娘娘。”


文妃滿意的笑著:“香湘,等會兒本宮賞你幾樣東西,你去看看公婆,給他們留給好印象。”


香湘一聽娘娘又要賞賜東西,感激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謝娘娘。謝娘娘的恩典,奴婢,奴婢……”


“不用你有什麼回報。”文妃拍拍貼身宮女的手背,然後伸手拿起茶杯,這時,卻聽一個聲音響起:


“愛妃!”


文妃的手一個哆嗦,茶杯差點摔在地上。她抬眼望去,只見一位身穿玄色袍子的男人笑呵呵的向她這邊走來。


“皇上。”文妃連忙起身下拜,心裡慌亂的想著身上有沒有能殺人的兇器,不要自己一個不小心,又……


“愛妃快請起。”元舜帝上前攙扶去文妃,“愛妃今天來園子賞景啊,正好,陪朕一起吧。”


“是,皇上。”文妃低聲應道,勉強的笑著。


元舜帝摟著文妃,望著滿湖的荷葉,說:“今年的荷花一定非常漂亮,朕要和愛妃每天來此賞花喝酒!”


“是,皇上……”


感覺到懷中的人在不停的顫抖以及她異常的語氣,元舜帝低下頭看著臉色越發煞白的文妃,關心的問道:“愛妃,你怎麼了,臉色看上去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謝皇上關心,臣妾無恙。”


“可是你的臉色真的很難看,這樣吧,朕叫人把太醫喊來好好給你瞧一瞧。”


文妃見元舜帝態度堅定,只好答應:“臣妾謝皇上關心。”


元舜帝回頭,對站在身後的析公公說:“你把太醫令叫過來。”


“是,皇上。”析公公匆匆離開了。


“來,愛妃,快坐下。”元舜帝摟著文妃在石凳上坐下,又吩咐香湘倒茶,一副對文妃關懷備至的模樣。


不一會兒,太醫令就到了,仔細診過文妃的脈後,並無大恙,只開了一副保健養身的方子。


文妃見皇上擔心的模樣,知道自己不能再表現出內心的恐慌了,勉強打起精神,展露出笑容:“皇上,臣妾好多了。”


“恩,這就好。”元舜帝又對站在亭子裡貼身的宮女內侍說道:“你們都退下去吧。”


“是,皇上!”眾人後退著離開亭子,文妃的心劇烈的顫動一下,她害怕其他人離開後自己會做出弑君的事情來,想要阻止卻發現沒有任何理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宮人們垂手低頭站在十幾步開外的地方。


“愛妃,朕準備給你兄弟升官。”


這是天大的好消息,但文妃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她的神經緊繃著,努力不再去想害怕的事情,雙手死死地揪著裙子。


“愛妃,高興嗎?”元舜帝問道。


“謝皇上對臣妾的厚愛。”文妃謝恩。


“若是愛妃再給朕生下一兒半女的,朕心裡更高興啊。”元舜帝感歎道,相比于父皇、皇爺爺等先祖,他的子嗣實在凋零。


“臣妾一定不會辜負皇上的。”


“好,好啊!”元舜帝笑著,將文妃摟得更緊了,可是不知道怎的文妃髮髻上的一支簪子“丁零”一聲掉在地上。


元舜帝正好俯身替愛妃撿起來,文妃卻搶先一步拾起簪子,握在手中。


“愛妃,朕替你插上吧。”元舜帝笑著伸出一隻手,想要去拿簪子。


文妃低著頭,沒有將簪子交給皇上。


“愛妃,你怎麼了?”元舜帝奇怪,文妃今日怎麼顯得如此異常。


文妃突然抬起頭,眼睛血紅,面目猙獰,她舉起手中的簪子,聲嘶力竭的吼道:“拿命來!”


元舜帝被突如其來的情況嚇了一大跳,連忙推開文妃,亭子外的侍衛反應敏捷,沖向亭子,但是亭子四周似乎被布下了結界,無論他們如何都無法踏進亭子半步。


宮女內侍們驚叫起來,也沖上前,但被看不到的結界給彈開。


“愛妃,愛妃,你這是做什麼!”元舜帝見侍衛們無法進到亭子裡開,慌張地與文妃保持最遠的距離。


文妃美麗的面龐此時猙獰的猶如魔鬼一般,她狠狠的說道:“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說著,她撲向元舜帝,後者慌忙躲閃開。


“愛妃,你冷靜,冷靜下來,有什麼事情我們好好談一談。”元舜帝說,試圖控制局面,但文妃像發了瘋似的聽不進他一句話。


元舜帝慌亂的躲避著,一時沒顧著腳下,被石凳子絆倒在地,文妃大笑著撲向他,尖利的簪子近在咫尺!






第二十六章
嫁禍他人



眼看尖利的簪子將要插入元舜帝的心臟之時,突然不知從何處飛來一支利箭劃破凝定的空氣、穿過結界,直刺入文妃的身體,巨大的慣性將文妃掀翻在地,然後重重的撞在亭柱上!


結界在一瞬間消失了,宮人侍衛們呼啦啦地湧進亭子裡,扶起帝王,護在他身周。


利箭沒有命中文妃的要害之處,她還活著,仰面躺在地上,簪子丟在不遠處,鮮血染紅了華麗的宮裝,呼吸因為劇烈的疼痛而急促。


“你為什麼要殺朕!”元舜帝吼道。


文妃像沒有聽見一般,沒有回答。


那支利箭的主人——寂雪來到文妃身邊,點住了她的幾處穴道防止流血過多,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一粒藥丸給她服下。


文妃的呼吸漸漸平穩,她閉上眼睛,昏睡過去。


“父皇,您沒事吧?”寂雪淡淡的說道,她進宮有事情需要面奏父皇,正巧看到文妃刺殺,及時出手制止,否則後果難以想像。


元舜帝看著躺在地上的文妃,一時間驚魂未定,愣愣的沒有去回答女兒的詢問。


只差一步,他就要命喪黃泉了!


見父皇還未從刺殺的驚嚇中緩過神,寂雪對析公公吩咐道:“你派人送父皇回夏泠閣,然後將文妃及她手下的人全部看管在嘉陽宮,還有去請太醫過來。”


“是,公主殿下。”析公公領命趕緊照辦,招呼著宮女內侍們一邊伺候皇上去夏泠閣,一邊七手八腳的抬在文妃去往嘉陽宮。


寂雪看看兩邊,然後對菡兒說道:“你去請太子過來。”女官領命離開,寂雪長歎一口氣坐在稍微沾染了血跡的石凳上。


想想也是後怕,父皇的身邊竟是潛伏了一個如此危險的人,若是她來遲一步……


寂雪搖搖頭,現在要做的還是查清楚文妃這個柔軟的女子為何要刺殺父皇。文妃是兩年前入宮的,那時候她還在白塔待著,對這個女人的身家都不太清楚。


湖面上吹來席席的涼風,但寂雪有些莫名的燥熱,她感覺到似乎有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正惡狠狠的盯著她,待她稍有鬆懈之時就會撲上猶如豺狼虎豹一般咬住她的咽喉。


“刷”的,寂雪站起身,舉目四望。


“那雙眼睛”究竟來自何處,又有何目的?!


高大輝煌的宮殿、翠綠參天的古樹亙古不變的沉默著,它們的陰暗之處,卻似乎有人影閃動,策劃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將他人性命看似螻蟻草芥,以鮮血白骨做為盛饌。


寂雪驀地不知所謂的冷笑——這就是帝王之家啊!


不管是何危險,她都要竭盡所能將之毀滅!


突然,她感到身後似乎有人舉著刀子將要刺下,猛得回身一看,只見一個紫色錦衣的清秀男子站在亭子外面,正笑嘻嘻的看著她。


“皇姐。”紫衣男子笑得像個幾歲的孩子。


寂雪緩步走過去,輕輕喚道:“致樞。”


致樞,那個被她以苦肉之計害死的寧妃之子。十歲的時候,致樞生了一場大病,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待轉醒過來,曾經聰明伶俐的孩子卻變成了一個傻子。受寧妃重托要好好照顧致樞的吳嬤嬤差點愧疚的自殺,據說霍家人得知後亦是捶胸頓足、大失所望。


是啊,被寄予了厚望的孩子卻突然成了傻子,怎叫人不絕望呢?


“皇姐,陪致樞玩好嗎?”只有三四歲孩子智商的男子眼巴巴的望著寂雪。


“姐姐還有事情,你自己去玩吧。”寂雪說,心想著吳嬤嬤跑到哪裡去了,竟然任由致樞胡亂走動。


雖然寧妃作惡多端,但她的兒子都成如今這般模樣了,寂雪也不忍心惡語相向。


“萏兒,你送小殿下回去吧。”寂雪見致樞想死纏攔打,對萏兒說道,話音才剛落,吳嬤嬤小跑著過來了。


這位老宮人伺候了兩代主子,如今已是頭髮花白,但精神出奇的好。她看到寂雪,馬虎的行禮,然後牽著主子的手打算回去。


“以後可千萬不要讓致樞皇子再亂跑了,萬一不小心掉進湖裡……可怎麼辦?”寂雪善意的提醒道。


老婦人回過身,又行一禮,眼神惡狠狠的像一把尖利的匕首似的剜了寂雪一眼。


致樞向皇姐招招手,轉回頭之際明亮的眼中陡然掠過一絲神色變化,他臉上的笑容更濃了,哼著兒歌和嬤嬤走了。


剛送走了傻呼呼的弟弟,憶琛腳步匆匆地過來了,看見寂雪張口便問:“聽說父皇遇刺,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寂雪搖搖頭,“憶琛,文妃按理說應該不會法術才對吧?”


憶琛想著宋家的情況,表示肯定:“是的,她不是出生世族,按規矩是不能修煉法術的。”


“那麼……是誰布下了結界呢?”寂雪疑惑不解,“文妃不知道平素裡和誰要好?”


憶琛苦笑:“父皇后宮裡的事情,豈是我知道的。不過……”他想了想,繼續說道:“好像和敏汐的關係一直很好……難道!”


憶琛驚慌的瞪大了眼睛。


同母的妹妹,他是最為瞭解,若敏汐想謀奪皇位,只怕是親生父親都敢下手的。


“可是敏汐她也不會法術。”寂雪說,重新坐回到石凳上,“難道在這個宮裡隱藏著我們不知道的高手?”


憶琛一捶桌子,嚴肅的說道:“一定要查出來是誰!我們現在就去嘉陽宮審問。”


“好,目前只有這樣了。”寂雪點頭,起身,瞧見析公公跑過來,又問道:“父皇怎麼樣了?”


“回公主,太醫看過後,皇上的情緒已經穩定了。”


“好,你去忙你的吧,有什麼事情來嘉陽宮找我。”


“是,公主。”


“憶琛,我們快走吧。”


當寂雪和憶琛來到嘉陽宮的時候,這裡早已被侍衛圍得裡三層外三層,想飛出來一隻蒼蠅恐怕都很難。


在太醫們精心的醫治下,文妃的傷口已經包紮好,平靜的沉睡過去,仿佛任何事情都未曾發生過。


寂雪站在床前,皺著細眉看了一會兒,轉向一直低頭站在一旁的香湘:“文妃這幾日可有異常?”


“回,回公主,娘娘她……”香湘看上去驚恐萬分,身體不住的顫抖著,“娘娘並無異常,只是昨日一天都將自己鎖在屋內,不見任何人。”


憶琛蹙起眉頭,說:“這段時間內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那文妃在宮裡和誰關係不錯?”寂雪又問。


“娘娘和宮裡大小主子相處的都不錯。”香湘怯怯的說道,害怕自己沒指出一兩個人來而遭到責駡。


“看來,果真是宮內隱藏了高手。”寂雪冷笑,“想必又是哪個亂臣賊子派來的,想控制住文妃,讓她去刺殺父皇,好嫁禍給別人。”她又對香湘說道,“去,把嘉陽宮所有人都聚集到殿外面候著,我要一一審問!”


“是,公主。”一聽要審問所有人,雖然事不關己,但恐懼瞬間佔據了香湘的心頭,她踉蹌著奔出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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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幕後高手



仔細的審問了嘉陽宮所有人,依然毫無頭緒,這些嬤嬤宮女內侍都是普普通通的人,不會武功更不會法術。


寂雪站在殿前的平臺上,長久的望著下面跪了一片的奴才們,眉頭微微蹙著。


“還是等文妃醒了,再好好的調查吧。”憶琛說,煩躁的在寂雪身後來回的踱步。


“也好。”寂雪應道,“憶琛,你先回去吧,我想守在這裡。”


憶琛看著妹妹,疑惑的問道:“有侍衛看著就好,為什麼要親自看守呢?”


“畢竟事情重大,真正的兇手有可能還在宮內,我想等文妃醒來的第一時間審問,也是怕真正的兇手殺人滅口。哥哥你還有國事需要處理,而且後宮之地也不宜久留。”


憶琛聽妹妹說的有理,也就快步離開嘉陽宮了。


“把他們都帶到偏殿,嚴加看守。”寂雪對菡兒吩咐一聲,然後折身返回正殿中。


天色漸漸暗了,宮人點了蠟燭,傳上了幾道膳食,文妃依舊昏睡沒有醒。


寂雪出神的打量著富麗堂皇的宮殿,不知不覺眼皮有些沉重,困意襲來,她打了一個哈欠。


“公主,奴婢為您準備一間偏殿休息吧。”菡兒小聲說道。


寂雪擺擺手,說:“不用,我就在這裡小睡一會兒就好,文妃若是醒了,立即喊我,知道了嗎?”


“是!”


寂雪趴在桌上漸漸睡去,菡兒體貼的拿來一條毯子為主子披上。


嘉陽宮內出奇的寂靜,只聽得一聲聲細小的蟋蟀叫聲在夜幕下時斷時續。侍衛們猶如雕像一般守在宮中的各個出口,惟有眼珠轉動著,觀察著四周的動靜。


寂雪突然感到一絲徹骨的寒風吹拂而過,她微微的動一下身子,濃濃的睡意讓她不想睜開眼睛。她在夢境中看到空無一人的正殿中莫名出現一個人影,披著黑色的斗篷,兜帽遮住那人大半張臉,只露出猶如血般鮮紅的嘴唇和細膩尖細的下巴。


那樣的嘴唇,應該是個女人,而且是個很美的女人。


寂雪心裡想著,繼續著她的夢,沒有多想其它。


那嘴唇勾起一絲譏誚惡毒的笑,女子慢慢的抬起右手,手指細長白皙,一條白綾從袖中射出,快如閃電。


於此同時,寂雪感到自己的呼吸一滯,仿佛夢中的那條白綾真的纏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般。感覺如此真實,寂雪心頭一慌,猛得睜開眼睛。


身前沒有人,寒風從大開的門外吹進來。


五月的夜晚,仍有些涼。


寂雪抬手緩緩的撫摸著自己的脖子,凝望著門外,剛才被勒住脖子的感覺太過強烈的真實,一點都不像是夢境。


今天,詭異的事情太多了,究竟是誰在幕後操縱著一切?


毯子滑落在地上,僅存的最後一點暖意沒有了,寂雪連忙俯身去撿,意外的看到腳邊躺著一個人。


是菡兒,她閉著眼睛,面無表情的仰面躺在地上。


“菡兒。”寂雪輕聲喚道,但菡兒沒有反應。


突然一個激靈,寂雪縱身離開所坐的凳子,但依舊遲了一步,她感到一個冰涼的東西劃過她的後背,隨後傳來劇烈的疼痛。


“不過如此嘛。”一個冷冷的嘲諷聲響起。


寂雪看到夢境中出現的黑衣女子此時真真切切的站在她的面前,手中的長劍在橙色的燭光下泛著寒光。


“你是誰?!”寂雪提高聲音問道。


“你無須知道我是誰,因為你不配!”女子冷笑道,面孔在兜帽的陰影下,看不清楚。


面對如此無禮的話,寂雪產生沒有怒意,冷靜的問道:“是你控制了文妃想殺了我的父皇嗎?”


“沒錯,而且我還要殺了你。”女子直截了當的承認了,握緊了手中的劍。


“想殺了我,至少要讓我知道你是誰吧?”


“我說了,你不配知道!”女子傲慢的說道。


“好大的口氣。”寂雪不屑的嘲笑道,背後的傷口此時火辣辣的疼痛,她瞟了一眼女子手中的劍,怕是塗抹了什麼毒藥吧?看來必須速戰速決!


“哦?”女子譏諷的大笑,“就憑你剛才的表現來看,你還敢口出妄言?殺你這樣的人對於我來說易如反掌。”


“既然你這樣說……”寂雪翻轉手腕,憑空變出一把鋒利的寶劍,“不如試一試再說,可好?真要謝謝你,我還在苦惱誰是兇手,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雙方幾乎同時出劍,鋒利的劍刃劃破凝定的空氣刺向對方的要害。


“砰”,劍刃相撞,產生耀眼的火花。寂雪第一次貼近神秘女子,她果斷的抬起另一隻手去掀女子的兜帽,後者眨眼間後退了一丈遠。


女子冷笑著,第二次攻勢緊接著襲來,兩人的身影不斷的交錯,長劍縱橫,發出不斷的撞擊聲。


奇怪的是,外面密密麻麻的眾多侍衛一個都沒有出現,似乎根本就沒到屋內激戰的聲音一般!寒風也不再吹來,世界仿佛靜止了,惟獨她們可以動彈。


神秘女子的劍勢狠毒而強勁,寂雪感到自己快要招架不住,女子也感覺到她的對手越來越虛弱,譏嘲聲再次響起:“看吧,你在我的面前是多麼的渺小,殺你不過是捏死一隻螞蟻般簡單。”


寂雪根本沒有旁心來回女子的話,全身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劍上,那把鋒利的劍隨時都可能刺入她的身體。


女子加快了進攻,寂雪連連後退,連靠近她都不可能了。


要如何才能戰勝比自己強大的對手!


寂雪奮力的招架著,傷口更加的疼痛,她感覺到溫熱的液體不斷的從體內流淌出,在地上留下斑駁的血跡。


“砰”!兩把劍的又一次撞擊後,寂雪用法術變幻出的劍終於承受不住消失了,女子微微一笑,順勢之下長劍對穿了寂雪的右肩。


鮮血噴湧而出,濺在了寂雪的臉上和女子的斗篷上。劇烈的疼痛刹那間傳遍全身,寂雪的臉色煞白的可怕。


就在女子想要拔出劍的同時,寂雪赤手握住她的劍。


“乒”,長劍斷成了三截,一截留在寂雪肩頭,一截握在寂雪手中,剩下的一截在女子的手中。


在女子短暫的發愣中,寂雪抽出殘留在體內的劍,尖利的一頭毫不留情的刺向她的心臟!


女子反應迅速,連忙後退,但還是慢了一下,淩厲的劍氣傷到了她,鮮血湧出。她抬眼看著寂雪,笑道:“確實有些小看你了嘛?”


寂雪欣然接受對方的誇獎:“謝謝。”


說著,她再次用法術幻化出一把利劍,拼盡全力削向女子,女子手執殘劍將其格開,一手捂著胸口,向門外連跳幾步,寂雪追出門外。


長夜將逝,天際處微露晨曦。


待寂雪追出門外的時候,女子已經站在殿前的臺階下,黑色的斗篷隨風輕揚,手中的殘劍緩緩的滴著鮮血。


“突然覺得你很有趣……”女子輕盈的笑著,“一劍殺了你似乎太便宜你了,所以今日暫且放你一馬,我們後會有期!”


“你究竟是誰!”寂雪冷喝道。


“在你臨死之前,我會告訴你……”


眨眼間,女子的身影消失了,仿佛融化進黎明前的清風中,只幽幽的留下她最後的話語。


寂雪望著清風卷起的幾片落葉,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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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宮女失蹤



待寂雪醒來,外面的天又黑了,沉甸甸的堆滿了烏雲。她漸漸看清周圍的事物,發現自己身處敬賢宮的正殿裡。


自母妃去世後,這裡便一直空著了。


“公主,您終於醒了!”她聽到萏兒驚喜的叫聲,扭頭望去,只見女官一臉欣喜之色,接著她的目光注意到一旁桌邊的青衣人。


青衣人原本趴在桌上閉眼小憩,聽到女官說話的聲音猛得驚醒,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起身,摸索著走過來。


“你怎麼……”寂雪看著西嵐,驚奇的問道:“會到這後宮之地?”


“因為你受傷了,我擔心你啊,”西嵐伸出手愛憐的輕撫著寂雪的臉龐,清俊的眉頭微微蹙著,“所以太子殿下悄悄的帶我進宮。放心,皇上不知道的。”


萏兒看著兩位主子,意識到自己在這裡顯得有些多餘了,連忙說道:“公主,奴婢去通知太子殿下您醒了。”說完,她快步退下。


待萏兒出去關上門,寂雪想坐起身子,但背後和肩頭傳來劇烈的疼痛,她低叫一聲,老老實實的躺在柔軟的大床上。


眼盲的西嵐只聽到寂雪的叫聲,不知道她究竟怎麼了,擔心的問:“寂雪……”


寂雪的臉色蒼白虛弱,她強打精神,開口道:“我沒事。”


“什麼沒事……”西嵐輕輕說道,語氣中包含一些責怪的意思,“要是哪裡不舒服了一定要說,知道嗎?”


“恩,我知道。”寂雪點點頭,感覺心裡暖暖的,抬手握住西嵐的手。


西嵐的手光潔素淨,手指修長,指甲精心修剪過。


寂雪感受著從那只手上傳來的暖意,突然淚水湧出眼眶,她低聲抽泣。西嵐聽到心愛之人哭泣的聲音,不禁感到鼻子一酸,將她冰冷的手緊緊握在雙手掌心中。


“太醫說你傷得很重,我好擔心會失去你。”西嵐輕聲說道,“如果失去你……”


“西嵐,我們不會失去彼此。”寂雪歎息,“即使真有那麼一天……”


“另一方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西嵐搶過話題,握緊了愛人的手,堅定的說道:“我們不是只為彼此而活。”


寂雪不置可否,她知道自己和西嵐都有太多的責任需要擔負,但是……她閉上眼睛搖搖頭,當生死近在咫尺的時候,才會想起這個可怕的問題——


若是失去一方,另一個該怎麼辦?


一時,兩人都沉默了。


“好了,不討論太沉重的話題了。”西嵐明朗的笑道,舒展開眉頭,“要好好的休養,快點好起來知道了嗎?”


“恩!”


聽到寂雪的答應的聲音,西嵐放心的點點頭:“等會兒藥煎好了,就睡覺,好嗎?”


寂雪壞笑,努力裝出很正經的語氣:“你給我唱支曲子吧,不然我可能睡不著。”


西嵐露出一副為難的表情,乾巴巴的問道:“你知道我唱曲子很難聽的……你要是真想聽,我去找宮廷樂師唱給你聽,好不好?”


雖然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大才子,但惟獨對唱曲極不在行。


“不要,”寂雪立刻表示反對,臉上的笑意更濃,看到西嵐窘迫的模樣她似乎都忘了身上的疼痛,“我就要聽你唱!若是你唱,我的傷會好的更快。”


“可我唱的真的很難聽。”


“你要是不唱,我就不理你了。”寂雪巧笑著拿出“殺手鐧”。


面對寂雪的“胡攪蠻纏”,西嵐只能乖乖的繳械投降:“好,我答應你。”


西嵐一張口唱曲子必然會走調,時常走調走得都聽不出原本是什麼曲子,但他聲音低沉溫柔,倒也不覺得難聽了。


聽西嵐將一曲《流光曲》唱得不知道走調走到哪裡去了,寂雪忍不住“噗嗤”一笑,不想牽動了身上的傷口,她痛得差點叫出聲,默默的強忍著,緊閉著嘴巴不露出一絲痛苦的呻吟。


看不見任何東西的西嵐未能察覺到,繼續唱著《流光曲》。


曲子才唱到一大半,房門突然開了,西嵐沒能及時打住,來人一聽他的歌聲,愣了一下然後笑起來:“西嵐兄!”


西嵐尷尬的咳嗽幾聲,從聲音辨認出是憶琛。


“憶琛,你來啦?”寂雪招呼道。


“寂雪,你終於醒了,嚇了大家一跳。”憶琛歎口氣,在床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現在感覺如何?”


“很好,你們都放心吧,這點小傷奈何不了我什麼的。”寂雪笑道,一副無事的模樣。


“聽菡兒說,有刺客闖進來了?”


“是。”想到那個神秘女子,寂雪的眉頭有蹙起,“文妃是受了她的控制才刺殺父皇的。和她交了手,卻沒能弄清楚她究竟是誰。”


西嵐在一旁靜靜的聽著,沒有說話。


“我會派人去調查的。”憶琛說,驀地他想起一件事情,“對了,看押在嘉陽宮偏殿的宮女內侍全都死了。”


“什麼?”寂雪一驚。


“除了一個叫平兒的宮女,宮裡找遍了都不見她的人影。估計她就是兇手吧?”


“宮女選拔嚴格,而且能修煉法術者甚少……”寂雪思考著,低聲說道:“她到底會是什麼人呢?和父皇又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呢?”


這個女人實在太神秘,連樣貌都沒能看見,恐怕想將她揪出來猶如大海撈針一般困難吧?


不過……


“一劍殺了你似乎太便宜你了,所以今日暫且放你一馬,我們後會有期!”


想到神秘女子最後說的幾句話,寂雪冷笑一聲:“她還會再來的!我一定要叫她有來無回!”


憶琛點了點頭,說:“我已經吩咐下去,增加了侍衛的人數,加大了戒備的力度。”


幾個人正說著話,萏兒端著熱氣騰騰的藥碗過來了:“公主,您該喝藥了。”


憶琛接過藥碗,對寂雪說道:“先不說這些了,等你把傷都養好了在慢慢商議!來,喝藥。”


西嵐扶著寂雪慢慢的坐起身子,憶琛用湯匙攪動著藥水,待稍微涼一些能入口之後才遞到她嘴邊。


看著有兩個最親近的人細緻的服侍著,寂雪美滋滋的喝著苦澀的藥水。

    ******

幾天後,文妃醒過來,對於刺殺皇帝的事情她完全不記得了。因為憶琛及時將真相告知父皇,文妃沒有獲罪,宋家也平安無事。


但元舜帝對文妃明顯的冷淡下來,漸漸地也不再去她的寢宮。


而關於神秘女子真實身份的調查,還沒有結束……




第二十九章
郊外遊玩



茌滇城郊有一處風景怡人的連綿山脈,乃帝陵山。這兒有一處名為“淩霄”的斷崖,深達數百丈,據說從這兒掉下去不會摔地得粉身碎骨,更不會死,因為崖壁上和崖底一層又一層,一叢又一叢的淩霄花能救人性命。


傳說千年前,神尊帝楊天淩就誕生於此,他酷愛淩霄花,死後葬入修建於此的皇陵。此後,這裡成為繁苕歷代皇帝的陵墓所在地,“帝陵山”因此得名。


這天,天氣晴朗,氣候宜人,剛養好傷的寂雪與西嵐來淩霄崖散步。嫻伊和辰沐在前面不遠處嬉戲打鬧,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兩個有一樣孩子氣的人很快玩到了一起,也算是趣味相投吧。


寂雪站在懸崖邊,無心欣賞無限秀麗的風光,眉頭緊緊的皺著,擔憂地問:“我還是擔心,萬一寄寒草使用不慎……那該怎麼辦?”


“大不了一死。”西嵐故作嚴肅的說道。


“討厭,”寂雪輕輕捶了一下西嵐,生氣地說:“我都快擔心死了,你還有心情耍嘴皮子!雖然我在四年前發現寄寒草有治眼盲的奇效,但我用了四年的時間也沒找到有十成把握能避免中毒的辦法。”


“好了,被杞人憂天了,”西嵐準確地抓住寂雪的肩膀,柔聲鼓勵道,“別這樣沒自信,你一定會成功的,太卜和國巫不是說我們註定會在一起嗎?”


寂雪緩緩的搖著頭,說:“可是我們現在就在一起啊?而且國巫說會有大難,會不會指的就是這個?”


“小丫頭,不許胡思亂想了。出來玩一趟應該開開心心的嘛!你看嫻伊和辰沐多快活啊!”儘管看不見,但是西嵐還是能聽見他們快樂的歌唱聲。


寂雪望向前方,說:“嫻伊好像喜歡上辰沐了。可惜以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們無法在一起。而且辰沐來歷不明,無論我怎麼用法術都看不到他的過去及未來。”


“等到太子登基,所有精靈將大赦,回歸故土,到時他們不就可以在一起了嗎?”西嵐笑著說,眼底有一抹如春水般的柔情,“別把事情老往壞處想。”


寂雪只是勉強的笑出了幾聲。


一路慢悠悠晃蕩著,他們來到一處隱藏在綠樹與藤蔓後的山洞前。山洞裡看上去幽黑而深邃,一陣陣冷風迎面吹來。


西嵐由寂雪牽著往裡走。


雖然看上去陰森恐怖,仿佛是傳說中鬼怪的藏身之地,但走進去後可以發現裡面很普通。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來到了洞的盡頭。寂雪將右手按在洞壁上,念著咒語。


洞壁神奇的消失,出現了一個冰洞!四周的石壁上覆蓋著晶瑩剔透的冰,散發出璀璨的銀色光芒,煞是好看。在冰洞的中央放著三盆花,花盆中各有一株看似普通的小草,散發出嫋繞的白霧。


這就是寄寒草,天下最著名的巨毒草之一。遇水為冰,能將一切東西變成冰,人若誤服,將會在徹骨的寒冷中痛苦的死去,並且像化屍水一樣將人的軀體腐蝕掉,化為清水。


“再過幾日,寄寒草就能用了。希望你的眼睛能儘快重見光明。”寂雪看著貌似普通的小草,出神的說,“等我們成親,帝都的事務都處理完後,就回西州,好不好?”


“好。”西嵐微笑著答應,摟住寂雪柔弱的肩膀。


西州雖然荒涼貧瘠,但至少可以遠離帝都中繁亂的鬥爭,按自己的意願活下去。


寂雪望著寄寒草,忽然她捶了一下西嵐的腦袋,大笑道:“哎呀,乾脆把我的眼睛也刺瞎算了。這樣子,不僅父皇就絕不會說你配不上我,而且也避免了毒草對性命的威脅!”


“胡說!”西嵐捏了一下寂雪的臉,俊秀的臉上有淡淡的怒意。


寂雪垂下頭,歎氣:“拼盡所有,我希望能讓你重見光明。西嵐……”她抱住心愛的人,依靠在他的懷中,聞著衣服上淡淡的清香,“記住彼此的相貌,永生永世都要在一起。”


不止是這一輩子,他們不管轉世投胎多少次,都要在浩瀚蒼穹下、茫茫人海中找到對方,攜手笑看人生。


“嗯,我們就這樣約定好了。”


“好想不問任何世事,平平淡淡的做一對神仙眷侶般的夫妻。”寂雪說,眼中流露出無限嚮往的神色。


“我可以不當西王。”西嵐淡淡的說,“找一個山清水秀之地安居樂業,可好?”


“現在是你胡說了吧?”寂雪捏住西嵐的鼻子,就好像是抓住了把柄,“你是西王世子,又是西族王室唯一的血脈,你不當西王誰當啊?你可別讓當你舅舅兼養父的西王傷心!辜負了他老人家的一番心血!”


“好好好!”鼻子被捏得生疼,但西嵐只是輕輕的拿開寂雪的手。


“你的手好冷啊咱們回去吧,身體不好可不能在這麼冷的地方待的時間太長。”西嵐邊說邊將寂雪緊緊的摟在懷裡,將一股溫熱的暖意傳遞給她。


“噢。”寂雪順從的答應,在西嵐身邊她完全不像雷厲風行的政客,完全是個有點任性的普通女子。


兩人親密無間的向洞口走去。

    ******

敏汐獨自一人坐在寢宮淩陽宮花園的亭子裡,眉頭微微皺蹙著,似乎有什麼心事。


這時,敏汐的貼身侍女佩茵匆匆走過來。


“奴婢今日看見雲鏡公主和西王世子去了淩霄崖的一個山洞。”佩茵輕聲彙報,像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害怕隔牆有耳。


“山洞裡有什麼?”敏汐從躺椅上坐直了身子,立刻問道。


“待他們離去之後,奴婢進去看了,只是一個普通的山洞,並無可疑之處,也沒有施過術法的痕跡。”


“只是一個普通山洞?”敏汐看了眼佩茵,思索著,“楊寂雪和西嵐這段日子四處遊山玩水,似乎一點兒也不為治病的事情繁忙。那麼一定是找到辦法,可又是什麼辦法呢?”


“公主,不如直截了當的殺了西王世子!”佩茵做了一個殺的手勢。


“蠢貨!西嵐畢竟是西王世子,若殺了他,父皇與西王必定會追查到底,只怕紙包不住火啊!唯一的辦法就是阻止楊寂雪!”敏汐呵斥道。


“那現在怎麼辦?”


“他們沒有成親就在一起的話,始終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繼續查楊寂雪治病的方法。”


“是。”


“楊寂雪我要讓你永遠得不到幸福!”敏汐說完,惡毒的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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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夜半夢遊



“卉兒,卉兒……”


宛若吟唱的聲音在寂靜的深夜時分響起,縹緲得如同虛幻一般,無法辨出男女。


躺在床上的淩卉猛得睜開眼睛,那樣的呼喚聲對她來說猶如一個鬼魅正站在床邊,向她伸出慘白的雙手要將她帶往陰曹地府。


她膽戰心驚的緩緩扭過頭,腦海中出現一副白衣長髮的鬼怪正在著屋子中央,露出血紅的眼睛的畫面。借著從窗子灑進來的月光,淩卉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但是,那一聲聲“卉兒”的呼喊聲似乎仍在耳邊回蕩著,久久無法散去。


昨天、前天、大前天……自從來到繁苕不久之後,淩卉常在深更半夜聽到有人在呼喚她,一開始她以為是初來乍到太過思念親人而產生的幻覺,但這幾天這個聲音越發的頻繁。


沒有了睡意,淩卉覺得嗓子有些乾澀,索性坐起身子,來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穿越到這裡已經快有一個月的時間了,淩卉在公主府安頓下來,像一位大戶人家的小姐一般被一群僕人伺候著,不愁吃喝穿用,和十四歲的雲華公主楊嫻伊成為一對非常要好的朋友,兩人每天在一起快樂的玩鬧著。


一切都如此的愜意,但淩卉沒有樂不思蜀,她苦惱著該怎樣才能返回家中。


每每想起家人,淩卉都會情不自禁的流淚,這麼久了想必家人都快要急瘋了吧?是不是四處奔走、張貼啟示尋找著她呢?


可是,天地茫茫,回家的路在何方?


她本想求助於雲鏡公主,見識過一兩次她施展法術,驚為天人,也許會有辦法幫助她回家。可是,穿越這種很神奇到不知如何解釋的事情被別人知道了,會不會被當作瘋子?!


顧忌著這個,淩卉不曾對任何人提起自己的真正身份。


淩卉出神的一口接一口的喝著水,無色無味的白開水此時竟有些苦澀。


想到每晚奇怪的呼喚聲,淩卉更是頭疼——是不是真的有鬼怪要勾她做替身什麼的呢?那聲音聽得她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淩卉放下杯子,揉了揉太陽穴。


至少這件事情可以和雲鏡公主說,請她幫忙驅驅妖魔鬼怪,否則還沒找到回家的路倒先被這呼喚聲給折磨瘋了。


喝掉一大壺水,淩卉摸摸自己的肚皮,打了一個哈欠,準備回到床上繼續睡覺。


“卉兒……”


呼喚聲清晰的響起,好像那個喊她的人就近在咫尺的站在身後,淩卉打了一個激靈,呼吸在一瞬間停頓,感覺到一陣寒意。


不要,千萬不要……


淩卉在心中默默念著,僵硬的回過身子。


月光傾瀉,好似一地白霜,除了傢俱,她的身後沒有任何東西。


“幻覺,一定又是幻覺!不能自己嚇自己。”淩卉拍著胸口,自言自語道。要真有鬼怪的話現在也應該顯身了吧?不帶這樣捉弄人再勾掉魂魄的吧?


淩卉搖搖頭,走向舒適寬大的床。


“卉兒,快來,快過來。”在她剛爬上床的那一刻,再次響起呼喚聲。


淩卉感覺到腦袋有些昏沉沉的,呼喚聲越來越清晰,似乎近在耳畔。又好像有人捂住了她的口鼻,淩卉發現自己不能自主的呼吸,虛無的空氣中有股飄渺不定的力量將她漸漸包圍,無處躲藏。


“卉兒,快來!卉兒,你快點過來。”


淩卉癱倒在床邊,無法動彈,只能睜大了眼睛驚恐的看著除了她沒有一個人的屋子。


究竟是誰,是誰在不停的呼喚著她?又為了什麼目的?是想致她於死地還是什麼?


“什……什麼……人。”淩卉結結巴巴的喊道,“不要裝神弄鬼了,快出來!”


沒有人出現在她面前,四周除了那些呼喚聲安靜的令人恐懼。


眼淚不停的流下,淩卉抱緊了手臂,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著。


老天爺對她未免太不公平,原本幸福的和家人生活在一起,卻莫名其妙的把她帶到了這個異時空中,讓她去面對一系列不可思議的事情。如今,又出現了呼喚她的鬼怪,如影子般糾纏不休,揮之不去。


“卉兒,你還愣著做什麼?快來啊……”


淩卉咬著嘴唇,聽著催促聲。良久,她踉蹌著站起身,擦掉臉上的淚痕,堅定的望著房門。


既然無法擺脫,那就勇敢的去面對好了!若是註定如此,她是無法逃脫掉的,不如讓一切來的快些,在這裡無助的恐慌有何用!


下定了決心,淩卉艱難的邁出第一步,她深呼吸一口,向房門繼續走去。


打開房門,月光籠罩著她,恍若為她披上一件流動著水般光華的長裙。庭院中,樹影婆娑,涼風習習,不知名的小蟲子低聲歌唱。


“卉兒乖,快過來吧。”


淩卉屏住呼吸,分辨出呼喚聲來自東邊,於是快步向左邊的長廊走去。


那聲音漸漸變得溫柔:“卉兒,卉兒……”


一路走到公主府大門,竟然沒有遇到一個巡夜的侍衛家丁,但淩卉沒有在意這些,看著大門緩緩打開,心想那呼喚她的人是否就站在門外。


門前的大街上,不見一個人,連侍衛的影子都不見半個。


淩卉跨過門檻,緩緩走到大街中央,左右望望,然後繼續向東邊走去。


出門的時候,太過激動忘了穿鞋子,淩卉感覺腳下的青磚路冰涼而硌腳,反而讓她的大腦更加清醒,努力辨認真聲音的來源。


深夜大茌滇街頭,空無一人,幾家商鋪門口掛著光線昏暗的燈籠,冷風卷著落葉掃過地面,不時從某些地方傳來細小的聲音,那些牆角陰暗處似乎有一雙雙眼睛俏無聲息的注視著街上唯一的行人。


淩卉走得不快不慢,眼睛直直的瞪著前方,似乎越往東邊走,那聲音就越大越清晰。


那裡,是什麼東西在等待著她呢?


不知不覺間,淩卉走到了崇賢街,這裡是官宦人家聚集之地,兩邊皆是陰暗幽深的大宅子,幾棵茂盛的大樹探出牆頭,好似一個個趴在牆上的不懷好意之人。


淩卉略略掃了兩眼,沒有停下腳步。


突然,一個黑影從天而降,攔住了她的去路!




第三十一章
敵國奸細-



淩卉被嚇得魂飛魄散,她條件反射的剛要尖叫出聲,一隻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那只手上長滿了粗糙的老繭,溫熱的體溫傳來,淩卉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下——至少不是妖魔鬼怪。


“你是什麼人!”那人盯著淩卉,警惕的問道。


淩卉定睛一看,攔住她去路的是一個個子不高、身材瘦小的中年男人,一身黑色的夜行裝將他巧妙的融入了黑夜中,不易辨認出。


“我……”不清楚對方是好是壞,淩卉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快說!”那人冷冷的問道,右手探入袖中。


淩卉愣愣的看著那人細小的動作,想到以前在武俠片中看到的場景——一般如此動作下,一定是拿藏在袖子裡的暗器什麼的!


感覺嗓子乾澀的說不出話來,她咽了口唾沫。


“我……”淩卉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讓中年男人更加不耐煩,眨眼間,一把鋒利的匕首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如果你不老實交代,我就取了你的項上人頭!”中年男人惡狠狠的放出話來,匕首微微一動,切入肌膚,淩卉的脖子上出現一條血痕。


淩卉痛得哭起來,她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著。


又是呼喚她的神秘東西,又是突然冒出莫名其妙要殺她的人,她怎麼這麼倒楣!


“我,我……”淩卉哽咽著,不敢去看中年男人滿是殺意的眼睛,“我不是壞人,與你也無怨無仇,你幹嘛要拿把刀架我脖子上嘛!”


“哼,”中年男人並不相信淩卉的話,“既然你說自己不是壞人,那為什麼深更半夜出現在大街上?”


“我……”突然靈光一閃,淩卉叫道:“我是夢遊啦!”


“夢遊?”


“呃……”想到古代好像沒有夢遊這麼一個詞,淩卉想了想,說:“繼續晚上睡覺的時候會不由自主的到處亂跑……”


“夜遊症嗎?”中年男子半信半疑的打量著面前只穿著單薄中衣的少女,又抓起她的手仔細瞧了瞧,然後收回匕首。


不是練武之人,看來真是患了夜遊症的普通人家的女子。中年男人心想。


看到對方終於撤走了匕首,淩卉長長舒口氣,抬手摸摸了傷口,幸好不深沒有出多少血。


“對不起,多有得罪。今天晚上的一切請你不要對任何人講起,否則你全家性命不保!好了,請你快些回家去吧。”中年男人說,不等淩卉再說什麼,轉身離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淩卉噘起嘴巴,望著中年男人離去的方向。


“哼,我家人在另一個時空,你能過去嗎?不問青紅皂白傷了我,還敢這樣講話,什麼人嘛!”


一陣寒風吹拂而過,淩卉打了一個哆嗦,四下張望一圈,猛然發現那個呼喚她的聲音突然消聲無跡了。


“咦,又沒有了?”淩卉自言自語道,她抬頭望著東邊的天空。


要不要繼續走下去查看情況呢?還是返回公主府,明天一早請雲鏡公主幫忙呢?


踟躇了半天,淩卉還是決定先往東邊再走一小段,如果聲音仍未響起,就折身返回公主府。


下定了決心,淩卉繼續向前走去,臨走前她瞟了一眼一旁府邸的大門,匾額上兩個金光閃閃的大字——霍府。


霍府?淩卉想了想,覺得有些耳熟,但想不起在哪裡聽到過。


她甩甩頭髮,不關她的事情,還是不要煩神了,當務之急是先去前面探察一番。


一路走到東邊的延興門,那個聲音仍舊未出現。


淩卉在城門前站了好一會兒,想著會不會像公主府的大門一樣,自動打開了。但過了半天,朱紅色的城門紋絲不動,她伸出手,輕撫著門釘。


“什麼人!”一聲大喝在身後猛然響起,淩卉又被嚇了一大跳,心想著是不是又碰到那個中男人,待她回身一瞧,是一個身穿侍衛制服的年輕男人。


年輕男人大步走過來,狐疑的打量著淩卉,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半夜出現在城門口?”


“誒?我怎麼會在這裡?”淩卉立刻開始裝傻,一臉茫然的看著侍衛,“我,我也不知道。”


“難道你是他國的奸細?”侍衛皺著眉頭,說。


“我不是奸細啦!”淩卉叫道,“一定是我的夜遊症又犯了,所以才會跑到城門這裡來。”


“夜遊症?”侍衛念著這三個字,眼睛緊緊的盯著淩卉。


淩卉連連點頭:“是的,沒錯。”


“你家在哪裡?”侍衛又問道。


“雲鏡公主府。”淩卉說,心想這個侍衛會不會顧忌著她是公主府的人,然後立刻就放她走了呢?


侍衛摸摸下巴,思索了一會兒,開口:“為防止萬一,我必須把你關到大牢裡去,明天會通知公主府來領人。”


“誒?!”淩卉大叫。

    ******

一夜無眠,淩卉坐在牢房裡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公主府的女官菡兒終於出現了。


“淩卉小姐是我們公主府的人。”菡兒對身後的獄卒說道。


獄卒點點頭,拿了鑰匙打開牢門。淩卉歡呼著奔出牢房,抱住菡兒,大哭:“菡兒姐姐,你終於來了。”


“好了,什麼事情回公主府再說吧。雲華公主很擔心你呢。”菡兒輕輕拍著淩卉的後背,說。


“好。”淩卉擦掉眼淚,和菡兒一道回公主府去了。


嫻伊看到淩卉回來了,終於放下一直忐忑不安的心,撲上來抱住她。


“你為什麼大半夜的跑到城門那裡去了嘛,我快擔心死了。”


“嫻伊,對不起啊。”淩卉有些慚愧的說,住在人家府上還害得人家費神了。


“回來就好啦。”嫻伊高興的說,“我叫人備好了水,先去沐浴更衣然後一起用早膳吧。”


“好。”


待淩卉沐浴更衣完,回到大廳,看到雲鏡公主正坐在桌邊,連忙走過去,叫道:“寂雪姐姐。”


寂雪抬頭看著淩卉,拉住她的手,溫柔的說:“來,快坐下吧。說一說昨天晚上到底怎麼了?”


回想起晚上發生的一切,淩卉感到鼻子一酸,斷斷續續的把遇到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寂雪。


寂雪聽完她的講述,眉頭蹙起,面色有些凝重,輕聲說道:“我會在你房間四周布下一些術法,以後若你還是聽到這個聲音,千萬不要走出房門一步,知道嗎?不管再說什麼,都不要離開!”


“恩。”淩卉注視著寂雪的表情,知道事態似乎有些嚴重,連忙點頭答應。


“還有,不要再去東邊任何地方了。”寂雪又補充道。


“好。”


“姐姐,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嫻伊好奇的看著姐姐。


寂雪搖搖頭,說:“我也不太清楚,總之就按我說的去做。對了,淩卉,你剛才說到在霍府門前遇到神秘黑衣男人?”


“是啊。”想到那個拿刀要殺她的人,淩卉恨得咬牙切齒,“我差點就死在他刀下了!寂雪姐姐,能不能查出他是什麼人啊?我要報仇啦!”


寂雪的眼中掠過恍然大悟的神色,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淩卉,不要在意那個人了。來,用早膳吧!”






第三十二章
治療眼疾



東王世子府書房,東璟一臉怒容盯著跪在地上的溫楓。


“你還有臉回來?連個馬望林都殺不掉!”東璟怒吼道,“本王培養你多年,可不希望養出個一事無成的廢物!”


“奴婢知錯了。”溫楓抖抖縮縮地說道。


“知錯?”東王冷笑,重重的一捶桌子,“跟了本王這麼多年,難道你不知道本王絕不容許手下出半點差錯嗎!”


溫楓聽得此言,不禁不寒而慄。


“本王念在你效忠多年的份上,暫切饒你一命!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本王命你回楓園思過,兩個月之內刺殺太子!你若刺殺失敗,那就甭活著回來!本王不想在回東州之前聽到壞消息,你自己看著辦吧!”東璟冷冷的說道,轉過身背對著屬下。


溫楓微微一愣,但嘴上答應道:“是,奴婢謝王爺不殺之恩。”


“下去吧!”東璟不耐煩地揮揮手。


“是。”溫楓施了一禮,後退著出了書房。


翛語從屏風後面走出來,不解的問道:“王爺……您真的要殺太子殿下嗎?他可是您的親侄子……而且以溫楓的身手,刺殺太子是絕對不可能的。”


看見東璟如此生氣,翛語說話有些小心。


東璟在書案後坐下,慢悠悠的喝著茶,半晌後才開口:“親侄子又如何?只要是阻擋本王登上寶座的人都要死!溫楓不過是一枚棋子而已。”


東王說得語氣平淡,但翛語心中一驚。


“您是故意送她去死嗎?”


“哼,如果她總是失手,那和飯桶有何區別?本王可不想養著一個廢物。”東王不緊不慢的說道,“本王現在另有打算。”說著,他從袖子裡拿出一塊權杖,遞給翛語,“你把這個放在她身上。”


翛語仔細一看權杖,大驚失色,說:“這……這不是……”


東璟大笑:“至少死了也要給本王有個用處吧?”


翛語恍然明白了主子的用意,將權杖藏進懷中,又說:“屬下明白了。王爺,關於溫楓的身世……”


“本王準備待她死後,托他人之口告訴天下人,當年剛正不阿的溫家出了個橫行於世,殺人不眨眼的女殺手,替朝中某些官員殺人。唉——溫楓啊溫楓,本王給了你那麼多的信任與機會,你卻沒有回報,就休怪本王無情!”東璟冷笑道,對於他來說,若是手下的人辦事不利,毀了他的大事,他就會對該手下失去最基本的信任,欲至之死地而後快。


氣氛漸漸緩和下來,翛語摟住東璟的腰,柔聲說道:“那麼,我是不是很快又可以回到你的身邊?”


這段時間她一直像個保姆似的一邊要照顧溫楓一邊還要暗中觀察溫楓有什麼異樣舉動。她翛語好歹是東王面前的紅人,也沒吃過多少苦,可現如今要照顧溫楓那個醜八怪,她的心中已經積累了滿滿的怨言,正希望著能回到情人的身邊,好好的訴訴苦。


東璟捏住翛語尖尖的下巴,另一隻手將她的腰身摟得更緊,說:“當然嘍,我的美人兒!”

    ******

儘管已將醫書看了千萬遍,但是當一切材料都預備好,準備開始治療時,寂雪還是感到從未有過的巨大壓力,白皙的額頭上滿是細細的汗珠,雙手也不住地顫抖。


望著安安靜靜躺在床上的西嵐,寂雪告訴自己一定要鎮定,一定要!


她吐了口氣,環視了一下不大的房間。為了防止有人打擾,便選擇了公主府中的一間密室。不過這間密室的隔音效果不太好,若有人提高嗓門說話,在裡面還是能聽見。另一方面,寂雪已經知道敏汐派人去山洞檢查過,知道楊敏汐一直在查探治病的方法,幸好她身邊的人不擅術法,根本覺察不出像她楊寂雪這樣法術高強之人留下的法術痕跡,於是她派人假扮成她和西嵐的樣子當著敏汐狗腿子的面上了去往別國的船。


寂雪從一個小瓷瓶裡倒出一顆黑色藥丸,她擔憂的看著藥丸,然後走到床邊。


“俗話說‘以毒攻毒’,你先服下這顆‘十草丸’,待會兒可以與寄寒草的毒性想克,從而化解兩者的毒性。”


西嵐撫住她的手,溫暖著她冰冷的雙手。雖然看不見,但清俊的眼中充滿了深深的愛意與鼓勵,然後他將藥丸服下。寂雪迅速封住他身上的幾處大穴,防止毒素流入心脈。


寂雪又回到桌邊,深吸一口氣,然後用法術讓一棵寄寒草飛入一碗清泉水中。


水立刻結成冰,冒出森森寒氣,而青綠色的小草也消融于水中。


寂雪輕輕咳了兩聲,望瞭望床上的西嵐,被點住穴道的西嵐正安詳的熟睡,眉目清秀的臉上,有一抹溫柔寧靜如晶瑩潤透的曠世美玉一般的微笑,似在給愛人以鼓勵。


寂雪的臉上也露出笑容,右手扶住碗邊,催動功力。隨著時間的流逝,碗中的冰開始融化,但寂雪的臉卻越來越蒼白,就像純白的雪一樣。


“咳,咳,咳……”


當碗中已有一半的冰化為水時,寂雪劇烈地咳嗽起來,鮮血從嘴裡湧出,灑在潔白的衣襟上,如朵朵淩霄花。


這是一件很費體力與法力的事,將一碗冰化為水起碼要廢掉兩成功力!她沒有告訴西嵐這個,怕他擔心。


她不以為然,繼續催動功力融化冰塊。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小小一碗冰才完全化為水!此時的寂雪臉色在如墨般的長髮襯托下顯得蒼白如雪,嘴唇卻是奇異的鮮紅色!


寂雪沒急著去給西嵐治療而是先換了一件乾淨的衣服,又拿起一盒胭脂在臉上搽了點,以掩蓋住沒有血色的臉,然後她端著碗來到床邊,解開西嵐的睡穴。


雖然明明知道西嵐的眼睛現在仍是什麼都看不見,這樣做好像多此一舉,但寂雪覺得開始治療後,她根本就沒有心思在去換衣服搽胭脂了。


西嵐緩緩地睜開眼睛,表示他已經醒了。


“待會兒,我要將藥水滴入眼睛裡,到時十草丸和寄寒草的毒性會同時發作,會又冷又痛,但只要忍過去,就好了。”寂雪柔聲說道,勉強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顫抖。


西嵐點點頭。


臉色蒼白的女子強打精神,用紗布沾了沾碗裡的清水,小心翼翼地不讓手指沾到水。儘管看似一碗普通的清水,但已含有可怕的毒素。


紗布上的藥水滴入西嵐眼珠的同時,他抽搐了一下,手指緊緊揪住床單,青筋已清晰可見。很明顯是毒性發作了,但西嵐硬是沒有吭一聲,他同樣害怕寂雪會擔心。


寂雪看著西嵐默默承受痛苦的樣子,心更加痛了。


如果可以,她多麼希望自己能代替他承受痛苦!


每只眼睛滴了七滴後,寂雪拿出乾淨的紗布蓋在西嵐的眼睛上。


“這幾天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的。七日之後,便會有效果了。一定要挺過來啊,西嵐!”


寂雪握住西嵐的雙手,深情的望著他。


不管結果如何,我們生死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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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託付一生



雲鏡公主府花園。


嫻伊坐在草地上,百無聊賴的發著呆。


“嫻伊妹妹,”淩卉跑過來,說,“吃飯了,快來吧!”


嫻伊搖著頭,說:“我擔心得吃不下,姐姐他們在密室裡已經待了六天了,不知道情況如何呢。”


“哎呀,不用擔心啦!每天送去的飯都被吃掉了,當然是沒事啦?而且寂雪姐姐那麼厲害,有出事的可能嗎?你就不要胡思亂想啦!”淩卉安慰道。


嫻伊還是搖頭表示不想吃。


辰沐湊到嫻伊身邊,愁眉苦臉的叫道:“雲華公主又不吃飯啊?唉!我們做下人的也吃不了飯,得餓肚皮嘍!當嬌生慣養、脾氣壞的公主的下人還真是可憐!”


“你想吃就去吃唄,沒人攔你。”嫻伊沒好氣的說,瞪了他一眼。


“主子還沒吃飯,咱當下人的哪敢吃?唉,肚子都快餓死了!攤上這麼一個主子,真是悲哀!”辰沐可憐巴巴地揉著肚子。


嫻伊看著一臉可憐加痛苦相的精靈,冷不丁將他推倒在草地上。


“又來這套,好吧,好吧!”嫻伊站起身,拉起淩卉的手,說,“淩卉,我們吃飯去,不要去扶這個小流氓。走!”


嫻伊拉著淩卉走開,辰沐笑了笑,自己爬了起來。

    ******

今天是第七天了,不知西嵐的眼睛是否能看見東西了。


寂雪擔憂的想。這幾日,西嵐的狀況時好時壞,曾兩三次停止呼吸,她當時無數次的以為嵐會死。寂雪想過,如果西嵐死了,她就吃下“十草散”。


因為擔心西嵐的情況,寂雪七天來幾乎沒怎麼睡過,一直守侯在西嵐的床邊,送來的飯也只是吃一兩口就倒掉了。


她站在床邊,定了定神,深吸了長長一口氣,解開西嵐的幾處大穴,然後開始拆紗布,每揭開一層,她的心就更緊張一分,仿佛要從她的喉嚨裡蹦出來一樣,呼吸也更加急促。


當最後一層紗布揭開後,寂雪看見西嵐的眼睛閉著,眼皮有些須紅腫。


“嵐……嵐!”寂雪輕輕地喚道,但西嵐一點反應也沒有!


淚水瘋狂的湧出,寂雪感到天昏地暗,難道失敗了嗎?難道嵐……死了嗎?


“嵐,你別嚇我,你快醒醒啊!你要是再不醒來,我就吃下毒藥!”寂雪說著,真的伸手去拿瓶子。


一隻蒼白光潔、修長的手抓住寂雪的手腕。


寂雪先是一愣,然後回頭一看,西嵐睜著眼睛盯著她。


“開玩笑啦!不至於去死吧?”西嵐笑道,“況且你答應過,不管一方如何,另一個都要活下去,我們可不是為彼此而活的啊。”


寂雪看著西嵐,淚水再次湧出,她撲上床緊緊抱住西嵐,將他重新壓倒在床上。


“你怎麼可以開這樣的玩笑!人家都擔心死了!我恨死你了!早知道你這麼壞,就不治好你的眼睛,讓你做一輩子的瞎子,我也不嫁給你了!”寂雪生氣的叫道,一陣拳頭擂在了西嵐的胸口。


她的淚水將西嵐的衣襟弄濕。


“我錯了,我錯了!公主殿下饒了小的吧!”西嵐抓住愛人的手腕求饒。


寂雪習慣性的拿西嵐的衣服將一臉的淚水擦乾後,抬起頭,仔仔細細的看著西嵐的眼睛。


現在,他的眼睛已不像以前那樣昏暗,沒有焦距,而是清澈、充滿溫柔,如春日柔和的太陽,帶著深邃而真摯的感情。


寂雪覺得這是她今生看見的最漂亮的眼睛了!


“你的眼睛能看見了?有沒有哪裡感覺不適?”


西嵐微笑著點頭,說:“能看見了,沒什麼不適的感覺,一切都很好。”


“你的眼睛真漂亮,像黑色的寶石,清潤晶瑩,我太喜歡它們了!”


寂雪在西嵐的懷中挪了挪身子,輕吻住他的眼瞼。


“我們終於可以成親了,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在一起了!以後可以天天欺負你了。”寂雪又抬起頭,一臉壞笑的看著西嵐。


“鬼丫頭!不過,終於可以看到我心愛的寂雪長什麼樣子了!”西嵐仔細端詳著第一次清楚看到的愛人的臉。


“那我漂亮嗎?”寂雪露出一個更燦爛的笑容,臭美的問道。


西嵐搖搖頭,露出失望的表情,可惜的說:“太難看了,早知道你這麼醜就不要你了!別人說你是天下最漂亮的,一定是為了奉承巴結你。唉,我好歹也是西王世子,未來的封疆大吏,娶了個醜八怪媳婦,其他人不笑死我才怪呢!”


“醜?”寂雪不滿的叫道,捶著西嵐的胸口,“那好,如你所願,我去請求父皇取消婚約!”


她準備下床,但西嵐用力一拉,寂雪重新跌進他懷中。他將她抱得更緊了。


“騙你的!在我眼中,你是世界上最美的。”


寂雪幸福的笑著,如徐徐清涼夏風中怒放的淩霄花,端詳著西嵐清秀的臉龐,然後——


她吻住他。


儘管相識已有十年,但是他們從沒有吻過,大半是出於年少的羞澀。但是,今日,她第一次吻著他,雖然很輕,但他們都已沉醉在其中。


寂雪的臉上泛起猶如豔麗桃花般的紅暈,她坐起身子,羞澀的不敢去看西嵐。


西嵐也坐起來,溫文的笑著,眼睛一刻都不曾離開未婚妻。


“西嵐……”寂雪輕聲說道,“我的一生就託付於你了。”


“恩。”西嵐應道,牽起寂雪的手,“我們會很幸福的生活,遠離一切悲傷困苦,約定好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沒有任何事物會將我們分開。”


想像著以後的生活,寂雪期盼的微笑著,轉頭注視著西嵐清俊的臉。


“真好……嵐,我愛你。”寂雪的聲音輕如呢喃,她再次抱住將要託付終生的男人。


他的懷抱是那樣溫暖,給了她從未有過的安全感,仿佛在他身邊一切妖邪都會雲消霧散。


幔帳垂下,隱隱約約映出兩個相擁在一起緩緩倒下的身影。


紅燭靜靜的燃燒,屋內縈繞著一絲甜美而曖昧的香氣……

    ******

嫻伊覺得自己再也忍不下去了,沖進與密室連接的書房。


今天是第八天了,為什麼姐姐和西嵐還沒有出來?昨天送去的晚飯也是一口沒動,而從送飯的巴掌大的小門是根本看不見裡面出了什麼狀況的,密室的入口也只有姐姐一人能打開。過了七天還沒出來,莫不是出事了?


“姐姐,西嵐!”嫻伊放聲大叫道。


“嫻伊,別喊啦!萬一還沒好又攪擾了他們,怎麼辦?”淩卉連忙勸阻。


“姐姐說過只要七天的,說不定已經出了什麼事!”嫻伊急得都快掉眼淚了。


嫻伊的說話聲驚醒了密室裡正依偎著躺在溫暖被窩裡的寂雪和西嵐。


“糟糕!睡過頭了!”寂雪尖叫一聲,迅速跳下床,拾起掉在地上的衣服慌忙穿上,“千萬不能讓嫻伊發現昨晚的事,否則……嵐,別像個懶豬似的賴在床上了,給你換一間客房吧!這兒太悶了。”寂雪說著火急火燎地拉西嵐起床。


兩個人都收拾停當後,寂雪才打開密室的門。


嫻伊看到密室的門打開了,大叫著沖進去,差點撞倒姐姐。


“姐姐,看見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嫻伊興奮地叫道,“咦?姐姐,你的臉好紅啊?是不是太累了,生病發燒啊?西嵐好嗎?”


“嫻伊,我成功了,知道嗎?嵐的眼睛能看見了!”寂雪開心地說,將話題以最快速度轉移,“我這幾天太累了,需要休息。還得安排一間客房給西嵐呢!現在你也不用擔心了,看你眼睛腫的,肯定是這幾晚沒睡好吧?快去休息吧!”


“哦。”嫻伊答應了一聲,向寂雪身後的西嵐笑了笑,西嵐也很和藹的回報了一個微笑。


不等嫻伊再開口問什麼,寂雪拉著西嵐飛速地離開書房。


外面的陽光正燦爛,就如寂雪此時的心情。


一切變得多美好。


幾日後,寂雪向元舜帝稟明西嵐眼盲已好的事情。元舜帝二話沒說,立刻下旨讓欽天監占選吉日,舉行大禮。


敏汐聽到這個消息時,下巴差點沒驚訝的掉下來。她曾經派人去碼頭打聽過,真的以為寂雪和西嵐去了其他國家,沒想到竟是躲在家中治病!她氣得將淩陽宮內一半的物品砸了個粉碎。


憶琛太子和西王聽聞此事也非常開心,來雲鏡公主府道賀,四個人一高興還喝了不少酒。西王表示要在西嵐成親之後將王位禪讓給他!


許多人都滿懷真摯祝福期待著婚禮的到來。




第三十四章
澤遠求婚



閑來無聊的淩卉在大街上遊逛,想著送什麼有意義的賀禮給寂雪。


“淩卉姑娘。”


淩卉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於是尋聲望去,竟是夏澤遠,她頗感意外。自從茌滇城門口一別,他們一直就沒見過面了。


“夏公子……”淩卉有些怯生生的喊道。


“許久不見了,淩卉姑娘。”夏澤遠笑著說。


淩卉看著自己曾經花癡過幾天的夏澤遠,又想起初到茌滇時他不顧一切甩掉自己的事來,好感立刻大幅減少。


“你有什麼事嗎?”淩卉儘管有些討厭他,但還是禮貌的問道。


“啊,竟這麼巧的碰到你,有空嗎?我們找一間茶樓聊聊?”夏澤遠文質彬彬的邀請。


“這個……”淩卉有些遲疑。


“賞個臉吧!”


淩卉看著夏澤遠那迷人的微笑,內心掙扎再三,她終於發現花癡的自己實在沒有免疫力抵抗帥哥的誠意邀請。


茌滇最有名的茶樓——醉心茶樓。


兩人在臨街的窗邊坐下,小二超級殷勤的端上茶樓最好的點心和茶水——大將軍親臨,不可怠慢啊。


“在公主府過的好嗎?”夏澤遠關心的問。


“很好,二位公主待我如親姐妹一樣!”淩卉小聲說,低著頭,轉著手中的茶杯,她感到非常的拘束。


夏澤遠喝了口茶,滿懷歉意的說:“對不起,那時剛到茌滇就把你丟下,實在對不起。我也有為難之處,想必你也大概瞭解六年前的事情了吧?我這時候帶一個女孩子回家……希望你能諒解。”


淩卉搖搖手,說:“沒關係,都過去那麼長時間了,而且我現在過得也不錯啊,像一個大小姐一樣被好多人伺候著呢!”


“那我就放心了。啊,對了!”夏澤遠和善的笑著,眼中卻有一絲不相符的陰霾和猜疑。


頭腦簡單的淩卉在夏大將軍迷人外表的光芒下沒發現那麼多,倒是想起以為早應該忘記的事來。


“夏公子啊……那個……”淩卉頓了頓,似乎是在斟酌著詞句,半晌才把話接下去:“關於你那天和寂雪姐姐說的話是真的嗎?我聽姐姐身邊的女官說那是謠言啊?”


夏澤遠又笑了,反問:“你認為呢?”


“我也不知道啊!”淩卉絞著手指,說,“寂雪姐姐說她做的事情和我想的是不一樣的,也不會傷害到我。可是為什麼精靈會不見了,她的身上又血跡斑斑呢?”


夏澤遠機警的看眼四周,確定一下周圍沒有人,才開口回答她的問題:“這件事可是在朝廷上有公論的皇室醜聞,當年也有精靈刺殺過楊寂雪。就精靈的神秘失蹤等種種疑點來看,很有可能啊!”


“姐姐那麼漂亮,真的會殺人嗎?”淩卉驚疑,抬頭瞪著對面的男人。


夏澤遠搖搖頭,說:“你對她的瞭解實在太少。她七到十六歲時,殺過的人不下這個數。”他伸出一根手指。


“十嗎?”


“不,”夏澤遠晃晃手指,嚴肅的說:“至少一百。她那潔白細嫩的雙手可以說是沾滿了鮮血啊!人不可貌相的典型實例。”


淩卉倒抽一口冷氣,只覺得心啊肺啊的揪在一起。


七歲就開始殺人,寂雪姐姐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不過,你不必太擔心”,夏澤遠柔聲安慰,“你不是精靈,也不是她的政敵,楊寂雪不會害你倒是真的。你呢,也就別太在意了,貴族嘛,總是有這樣那樣的古怪癖好。來,吃些點心吧。”


淩卉接過他遞過來的糕點,神情仍然木木的。


夏澤遠後悔的歎口氣,自責道:“早知道對你的影響這麼大,我就不和你說這些了,攪得你心情不好。”


淩卉一聽,連連搖頭,勉強笑道:“沒事啦,你說的對,寂雪姐姐是不會傷害我的。”她拿起一塊點心塞進嘴巴裡,機械的嚼著。


一時兩人都沒有什麼好說的話題,沉默著。


淩卉偷偷的看眼夏澤遠,心裡煩惱著該怎樣開口說告辭的話。她從袖子裡拿出一塊玉佩,把玩著以打發無聊的時間。


這塊玉佩就是她在太爺爺的箱子裡發現的,沒想到一起和她穿越過來了。


手指輕撫過玉佩上形狀古怪的小字,淩卉突然百感交集長歎一聲。夏澤遠奇怪的看著她,關心的問道:“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淩卉紅著臉,說。


夏澤遠的目光被她手中的玉佩吸引,說:“可以給我看看嗎?”


淩卉看看手上的玉佩又看看夏澤遠,把東西遞給他,說:“上面的字你知道是什麼嗎?”


繁苕的一切和古代是那麼的相似,人們說的話、寫的字都是她能聽懂看懂的。


夏澤遠看著玉佩上形狀古怪、扭曲如小蛇的字體,眼睛睜的得大大的,俊朗的臉龐上笑容瞬間僵硬,身體一動不動,仿佛是一座蠟像。


淩卉看著神情有些怪異的夏澤遠,心中驀地感到不安,問:“夏公子,可以把玉佩還給我了嗎?喂,夏公子?”


夏澤遠眨了眨眼睛,將玉佩還給淩卉。


“是繁苕上古的文字,一個‘淩’字,正好是你的姓氏!居然還有這麼古老的東西,值不少錢呢。”夏澤遠笑道。


淩卉一聽,驚叫:“咦?我太爺爺怎麼會有繁苕的東西呢?”話剛出口,她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慌張的看著面前的男子。


自己謊稱“失憶”了,不可能記得這是太爺爺的東西。


夏澤遠似乎在考慮什麼事情,沒有聽清楚她的話:“淩卉姑娘,你剛才在說什麼?”


“沒……我剛才什麼都沒說。”淩卉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擺手否認。


夏澤遠溫和的笑了笑,接著他又變得神情嚴肅,“淩卉姑娘,我想對你說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麼事啊?”淩卉將玉佩重新放進袖子裡,漫不經心的問。


她光顧著繼續去挑點心,沒在意夏澤遠此時的神情。


夏澤遠慢慢的,一字一句,很清楚的說:“嫁給我,好嗎?淩卉姑娘,我是真心實意的。”


淩卉大驚,手中的綠豆糕掉在桌子上,她抬起頭,正好與夏澤遠的目光相撞。


“我是認真的。”夏澤遠接著說。


淩卉慌亂地低下頭,臉紅了。


她完全被夏澤遠嚇蒙了,沒料到他會說這種事。雖然他真的很不錯……但問題是她才十七年紀太小,而且她是要回到屬於她的那個時空中去的啊!


可是,可是……夏澤遠那麼帥氣、那麼有才華、那麼有錢……


淩卉欲哭無淚,她寧願夏澤遠什麼都沒對她說過,否則現在滿心的矛盾,讓她如何是好啊!


“知道嗎?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讓我真正心動的女子,你溫婉善良純真可愛,雲鏡公主都比不上你半分。我希望你能嫁給我,然後我辭去官職,我們攜手浪跡天涯,好嗎?”夏澤遠情真意切的說道,伸手牽住淩卉僵直在半空中的手。


“呃……”淩卉東張西望,希望能碰見熟識的人逃過這令人無措的時刻。


“好嗎?”夏澤遠再次追問道。


“等到寂雪姐姐的婚事辦完後,我再給你答覆!”沒有找到熟人,只有自行解決,淩卉胡亂的搪塞,然後逃也似的跑開了。


夏澤遠臨窗而望,看將急急奔走的淩卉,嘴角浮現出一抹古怪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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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神大帝在與天帝的戰爭中被眾神法力所攝,灰飛煙滅了,但其靈魂的一個碎片,被胡媚女仙撿起,佩戴在身上,用周身仙力滋養,五萬年之後,得到重生。得到重生的魔神大帝意圖顛覆整個九天八荒。


胡媚是個有些懶惰的大齡女仙,據說是全九天八荒第一美女,但五萬多歲的年紀還沒人娶回家,其父八荒神武大帝陪盡所有的面子裡子都沒能成功將她嫁出,最後乾脆以紫羅界做嫁妝向全九天八荒征親,這樣的胡媚和魔神大帝究竟能






第三十五章
街頭瘋馬



婚禮將在東琛皇后忌日之後舉行。


雲鏡公主府張燈結綵,大紅的喜字貼的到處都是,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如花朵般燦爛的笑容。一聯串大大的紅燈籠懸在門簷上,在一片灰白色的茌滇街頭甚是惹眼。


守望之塔頂也被收拾的乾乾淨淨,煥然一新!地上鋪著新換的紅地毯,白玉欄杆上纏繞著粉色的紗綢和鮮豔的花朵。


四方的屬國和同盟國派來使臣,帶來大量價值不菲的賀禮。所到之處皆是喜氣洋洋,人們都在議論著皇室的婚禮,一時間茌滇變得熱鬧非凡。

    ******

西嵐興沖沖地跑出西王世子府,打算親自去一趟淩霄崖,采一大束他和寂雪都喜歡的淩霄花派人送去公主府做為婚前的小禮物,心意的表達。


“少爺,馬已經準備好了。”侍從微微彎著腰,恭敬的說。


西嵐點點頭,很高興的上了馬,這可是他第一次起馬呢!以前是個瞎子,誰敢打包票他不會出事而讓他騎呢?


馬兒輕快地跑著,不緊不慢地去往淩霄崖。


由於是屬國進貢的上等溫順良駒,西嵐也相當放心,不怕會出什麼問題。


當西嵐來到一條行人、小攤位非常多的街道時,一個披散著頭髮、穿著邋遢的醉漢擠出人群發瘋似的往西嵐的坐騎上撞,西嵐趕緊勒住韁繩,只差一點馬就要撞到人了!


“哪兒來的畜生,快給老子滾開!”醉漢站在馬前,搖搖晃晃地揮舞著雙手,一掌拍在馬的前額上,幸好西嵐及時控制住,馬沒有受到太大的驚嚇。


西嵐的侍從見他對主子出言不遜,下馬,揪住醉漢的衣領,罵道:“長了狗眼了?居然趕攔西王世子的路!”


醉漢一把推開侍從,大笑:“老子想幹嘛就幹嘛,關你什麼事!滾,給老子滾!”


侍從剛要動手打醉漢,被西嵐制止:“好了,把他交給那邊客棧的老闆幫忙醒醒酒,我們快走吧。”


“是,少爺。”侍從微微鞠躬,揪著醉漢去路旁的客棧。


突然,西嵐的馬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長嘶一聲,揚起前蹄!


西嵐嚇得臉色瞬間煞白,不管他如何控制,都無濟於事。對於第一次騎馬的他來說,唯一會做的只能是死死抓住韁繩,不讓自己摔下馬去。


侍從連忙丟開醉漢,跑回來想治住受驚的馬,但是馬蹦來跳去的,能走到近前的幾率為零!


行人們見此狀況紛紛散開,躲到路邊安全的地方看熱鬧。


接著發生了更危險的事情——馬刨了幾下蹄子,毫無預兆地沖向聚集的人群!


反應快的人連滾帶爬地奔向別處,可是,偏偏有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只顧吃手裡的冰糖葫蘆,傻站在那裡,而馬正沖向她!馬已逼近,馬上的人沒辦法制止,行人也不敢上前救小女孩!女孩的母親尖叫著尋求好心人的幫助。


眼看就要釀成慘劇,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一道淡藍色的影子如風一般快得讓人來不及看,將那小女孩卷到了安全的地方,女孩的母親大哭著沖向女兒,人們此時看清了來人的面目——是一位美麗的讓人忘記呼吸的女子!


藍衣女子將女孩交給她的母親後,右手在虛空中畫著什麼,指尖畫過之處出現金色的線條,眨眼之間就畫好了一道繁複的符咒!當最後一筆與第一筆連接的同時,符咒發出絢麗的光華,定住了馬的身形,然後藍衣女子飛身將西嵐抱下馬來。


“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的,寂雪!”西嵐笑道,似乎沒受到驚嚇,一副老江湖沉著冷靜的模樣。


“什麼時候學會了耍嘴皮子?沒練過,還敢騎馬?你是不是活膩了?”寂雪沒好氣地說,將西嵐扔到地上,幸好後者早有思想準備,踉蹌了幾步站穩。


寂雪不去理會不知安危輕重的未婚夫,而是走到不能動彈的馬前,左手按在馬頭上,口中默念著咒語,不一會兒,馬又能動了,但它已經安靜下來,順從的坐在地上。


四周的人鼓起掌來。


剛才那麼驚險、精彩的一幕是他們從沒見過的,真是無法用言語表達此刻他們激動的心情!對雲鏡公主的態度與看法也有很大的改善。


“那就是雲鏡公主嗎?天那,美得沒法形容啊!”


“雲鏡公主真是不一般那!快得跟風似的,救了人又將馬治住了!”


“是啊,此生第一次看到這麼厲害的人呢!人不可貌相,這句話說的一點也沒錯,看她長的文文弱弱的,武功與法術居然這麼高強!”


“要是我也會術法就好了,多威風啊!”


“做夢,你又不是皇室貴族,不可以學的!小心掉腦袋!”


在繁苕有一項規定,就是法術這種東西只有皇室或術法世家才能學習,其他人哪怕是朝中一品大員,都不能學習,還用說市井平民?若是被發現偷學法術,就要被誅滅九族,有時候嚴厲些,連稍微有點關係的人都會殺掉!


至於為什麼會有這樣一項規定,人們都搞不清楚,只知是神尊帝的旨意。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好好的怎麼突然發起瘋來?”西嵐向寂雪發問,聲音微微顫抖,現在他終於覺得有些後怕了。


“哼,還說呢!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太興奮了吧?或者是覺得它的主人太好欺負了。你呀,在沒學會騎馬之前,不許再獨自騎馬,出門要麼坐馬車要麼步行!否則就別出門!以後要是再看見你騎馬,就砍了你的雙腿!”寂雪依舊裝出很生氣的樣子,白了西嵐一眼,放出了狠話。


“對不起,我錯了,公主殿下!”西嵐摟住寂雪,嘻嘻笑著,“但是----剛才制止住馬只需要一般的武功就可以了,你幹嘛要用那麼費勁的法術啊?”


寂雪毫不客氣地推開西嵐,板著臉命令道:“大庭廣眾之下,注意點!”然後她有噘著嘴說:“哼,人家好不容易逮到可以施展法術的機會,還不乘機耍耍酷啊?你現在還不快去安慰安慰人家受到驚嚇的母女?你看人家小女孩給你的破馬嚇的!快去!”


“是,微臣遵命!”西嵐躲開了寂雪準備打他的手,跑開了。


寂雪看著西嵐,臉上出現了擔憂之色。


她完全清楚並不是馬太興奮什麼的才發瘋,而是有人搞鬼,而這個人似乎就在附近。


究竟是誰?


寂雪環顧四周,街上每個人都看起來那麼的平常,喜笑怒駡、高談闊論,可是兇手就隱藏在這其中!


許久,她歎了口氣,搖搖頭,找西嵐去了。


醉心茶樓二樓臨街的包間。


敏汐目睹了從醉漢撒酒瘋到寂雪眨眼之間制服瘋馬的全過程,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


“雲鏡公主真的好厲害啊!沒想到她的法術這麼高強!”佩茵忍不住讚歎道。


敏汐乜斜著眼睛,不悅的說:“佩茵,你主子還坐在這兒呢!說出著番話來,想死啊你!”


“奴婢知錯了。”佩茵看眼主子,低頭認錯。


“哼!”敏汐瞪她一眼,若有所思的繼續說道:“那匹馬看上去是被人下了什麼符咒……還有誰想致西嵐於死地呢?”


“會不會是霍家那邊的人?”


“或許吧。嘖嘖,真夠蠢的,連個西嵐都殺不掉,唉,等以後我來下手好了。”敏汐輕聲笑著,“佩茵,我們回去吧。”


主僕倆一前一後,離去。


樓下的街道上,看熱鬧的人群已經散去,寂雪和西嵐也早已不見了蹤影。






第三十六章
皇后忌日(上)



達奚禎踏出雲鏡公主府的門檻後,臉上卑謙的笑容瞬間凝固,轉而變成一副怒容。他回頭看眼公主府,悄悄的吐了口唾沫,然後往大街上走去。


想到剛才公主表妹的一番話,達奚禎越覺得是恥辱,感覺面子上非常掛不住。


一直以來,他都在帝都的衙門中擔任一些閒散職務,未能成為站在大殿上參議政務的堂上官。他請求了父親好幾次,但擔任內閣大學士的父親只是平淡幾句“多學習學習,打好了基礎,懂得了為官之道後再說”。


達奚禎抓抓頭髮,他真搞不懂父親是怎麼想的。其他官員都極力提拔著自家的親戚好形成一股權勢,為家族爭光,可達奚家卻背道而馳。


和父親說不通,他考慮了很久才提了禮物來懇求公主表妹,不料她和父親一樣的話,將他冷嘲熱諷了一番。


“唉。”達奚禎重重的歎口氣。


什麼為官之道!狗屁不通!


正當達奚禎暗自苦惱著,身後有人重重的一拍他的肩膀。


“達奚兄,在想什麼這麼入神呢?喊你幾遍都沒聽見!”那人爽朗的大笑道,達奚禎定睛一看,原來是好兄弟謝鴻宣,在朝中擔任督察院都事。


達奚禎拿開了兄弟的手,勉強的笑了笑:“沒什麼。”


“看你精神萎靡,定是有事,說來給兄弟聽聽,好為你排憂解難啊?”謝鴻宣說。


達奚禎長歎一聲,看眼謝鴻宣,只覺得無地自容——他們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兄弟,年歲差不多,可鴻宣已經坐上正六品的官職,他還是默默無聞的無名小輩。


仔細想想實在咽不下這口起,比起才學他達奚禎有過之而無不及,謝鴻宣算什麼東西,不過是靠家人提攜才能年紀輕輕當上官。若是家裡人願意幫助,他早就穿上至少四品官員的制服了,還用得著這樣低聲下氣、自感難堪嗎?


謝鴻宣左右望望車水馬龍的大街,摟著達奚禎的肩膀,指著不遠處的一家名為“匯賢樓”的妓院,說道:“走,我們去匯賢樓喝一杯,再找兩個姑娘彈彈小曲。”


達奚禎有些不悅,但又不能表現在臉上,他咳嗽幾聲,推脫道:“明天是六月二十一,皇后娘娘的忌日,還是不要去了,萬一喝多了鬧出事情來可就不好了。”


“誒!就是喝上幾小杯而已,會鬧出什麼事情來呢?”謝鴻宣不由分說的拉著達奚禎就往前走,“俗話說的好,借酒銷愁嘛。而且我們哥倆很久都沒有一起喝過酒了,你就不要推辭了,兄弟請客!”


見謝鴻宣那麼熱情,達奚禎也不好推脫什麼,只好跟著好友進了匯賢樓。老鴇見來者衣衫光鮮,知道是大主顧,熱情的迎上前來:“兩位公子歡迎歡迎。”


“我要你們這裡最好的包間,上一壺好酒和幾道招牌菜,還有叫最好的兩個姑娘給我們唱唱小曲!”謝鴻宣說著,丟了一張大面額的銀票給老鴇。


老鴇細長的眼睛瞟了銀票上的數額一眼,笑容更燦爛了:“來,兩位公子樓上請,我們這裡的姑娘可是全帝都最好的了。”一邊說著老鴇一邊將達奚禎和謝鴻宣帶進了包間裡。


包間很大,臨著屋後的一條河。屋內各樣擺設一應俱全,全是最高檔的東西,香爐裡散發出迷人的氣味。


“兩位公子請坐,我立刻叫人上酒菜。”老鴇安頓好了兩人,小跑著出去了,謝鴻宣看眼一直頹廢模樣的好友,起身出去了。


“老闆娘。”他沖站在門口的老鴇喊道。


“公子,請問有何吩咐?”老鴇笑呵呵的問道。


謝鴻宣又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塞在老鴇手中,只是一個淡淡的眼色,便又回了屋裡。老鴇看看手中的銀票,神色稍微變得緊張起來,她快速地將銀票放進袖子裡,環顧四周一圈後,整理整理衣裝,下樓叫人去了。


不多時,酒菜就上齊了。老鴇領來的兩個姑娘,面容姣好、衣飾華麗,不愧是帝都最好的妓院。


“這是香怡,”老鴇指著粉衣女子介紹著,然後又指著另一個紫衣女子:“這是如梅。你們兩個好不快來拜見兩位公子?”


“見過公子。”兩位女子翩然行禮,然後坐到他們身旁,斟酒。


“公子,請喝一杯吧。”如梅將酒杯遞到達奚禎嘴邊,嬌滴滴的說。


達奚禎看她一眼,拿過酒杯一飲而盡。如梅巧笑著,鼓掌:“公子好酒量。”


老鴇見兩位客人對姑娘滿意,知趣的退出包間。


“不要光顧著喝酒,兩位姑娘唱段小曲跳個舞吧。”謝鴻宣提議道。


“是,公子。”青樓女子站起身,一個拿起琵琶,一個擺出姿勢,音樂響起即翩翩起舞。


“百舌問花花不語,低回似恨橫塘雨。


蜂爭粉蕊蝶分香,不似垂楊惜金縷。


願君留得長妖韶,莫逐東風還蕩搖。


秦女含嚬向煙月,愁紅帶露空迢迢……”


謝鴻宣一邊微笑著傾聽如梅婉轉若黃鶯的歌聲、欣賞香怡美麗的舞姿,一邊跟著節拍擊掌。一曲過半,他回過頭去看好兄弟:“怎麼樣,不錯吧?”


可是,達奚禎哪裡有心情聽小曲呢?他依舊愁眉苦臉的坐在那裡,連酒都不喝。


“達奚兄,到底什麼事情擾亂了你的心神?”謝鴻宣關心的問道,順手給他倒了一杯酒,“說來給兄弟聽聽,為你分憂解愁,若我不行……還有兩位姑娘呢!”


“唉!”達奚禎歎氣,看著面前的酒杯,拿起一口喝掉,“實不相瞞,家父一直不讓我出仕,請求公主又無果,我只覺得前途一片灰暗啊!”


謝鴻宣無奈的拍拍達奚禎的肩膀,說:“所謂守得雲開見月明,達奚大人一定會為你好好安排一份官職的,你就不要太過擔憂了。來,既然到了這裡,必然要開懷暢飲才是,繼續喝!”


達奚禎推開好友的手,搖頭:“都這麼多年了,他也老了,也不想想早點安排好了我,以後死了也省份心,不是嗎?”


謝鴻宣安靜的聽著,青樓女子依舊在低聲歌唱。


“什麼為官之道,什麼這個那個,老傢伙廢話一大堆!吐的唾沫星子比九江的水還多!”達奚禎說著,情緒越來越激動,“讓我做那些不足掛齒的小差使,不是讓我給別人笑話嗎?你說是不是,謝兄?”


謝鴻宣點頭,連連稱“是”,並不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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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水來土掩



明明還是大白天,但茌滇街頭行人寥寥,不見任何小攤位,沿街的商鋪亦是大門緊閉,顯得冷冷清清。


謝鴻宣警惕的掃視一圈四周,閃進一旁的小巷子中。


七拐八拐來到一扇小門前,他又看眼左右,推門而入。門後的庭院不大,似乎很久沒有人住了,雜草快有半個人高,屋簷下積累了厚厚的灰塵和蜘蛛網。


但是,此時兩頂青簾小轎停在庭院中央。一位老者站在轎子前,聽見身後“吱呀”的開門聲,他轉過身。


謝鴻宣緊張的看眼老者攝人心魄般的眼睛,不自然的咳嗽幾聲,然後低著頭恭敬的走道老者面前:“鴻宣參見大人。”


老者瞄他一眼,問:“事情辦妥了?”


“是的,剛剛官兵已經將達奚禎押到大牢並且稟告皇上去了。”


老者點點頭,贊道:“很好!鴻宣啊,以後老夫會多多關照你的,只要你對我們忠心耿耿。”


“是,大人。”謝鴻宣微微鞠躬,一副阿諛奉承之色。


老者不再搭理他,而後轉身面向另一頂小轎,高聲說道:“請您放心吧。借此機會一定能重重打壓達奚家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恩。”轎中的人低聲應了一句。


謝鴻宣悄悄抬起頭看著那頂小轎,心裡想著那會是何許人,竟能讓權勢滔天的霍家俯首效忠。


致樞皇子是個傻子,不可能出現在這裡。難道是八大藩王中的某一位?


正當謝鴻宣暗自猜想著,卻又聽老者對他發話:“你回去吧。對了,叫你父親他老人家放心,求老夫辦的事情近日就能處理好。”


“謝霍大人。”謝鴻宣又向那位在朝中地位極高的霍瑜大人行禮,然後退出荒蕪的小院子。


待院門關上,轎中人又說道:“現在就全權拜託您了。”


“就請您放心吧。”

    ******

達奚禎的腳還沒踏進大牢,這邊消息已經由眼線火速通知了寂雪。


“什麼,禎表哥他居然……”寂雪重重的一拍桌子,瞪著安排在帝都中搜集情報的年輕男子,“荒唐,太荒唐了!”


雖然達奚禎平庸無為,但寂雪萬萬沒想到至少行事還比較嚴謹的他居然會在皇后忌日公然去青樓喝酒!


“父皇一定會嚴厲處罰達奚禎,甚至連累到整個達奚家族。”寂雪握著拳頭,連連搖頭,“父皇知道消息了嗎?”


“稟告消息的人還在路上。”年輕男子說道。


“那家青樓的情況呢?”寂雪又問,手指關節有節奏的敲著書案。


“匯賢樓所有人都還在,沒有離開,門口也沒有官兵把守,估計等皇上知道消息後會傳令相關的人去做證吧?”


寂雪的嘴角揚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她緩緩站起身,曼聲道:“若是沒有人可以證明達奚禎去過青樓,父皇就不會定罪了吧?”


年輕男子顯然明白公主此話背後的含義,但他面色不改,沉著的問道:“請公主下令!”


“希庭,你明白該怎麼做。另外請我的兩位舅舅過來一趟。”寂雪莞爾,拿起一旁架子上的淩霄劍,慢慢抽出鋒利的劍刃,寒光折射在她美麗的臉龐上。


“是,屬下明白!”希庭點頭,大步出去了。


寂雪的手指輕撫過劍刃,低聲歎息——為了保障家族的利益,不得不將數十條人命視為草芥,魂斷於刀光劍影之下。


她攤開素潔的手掌,不知這雙手上已經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那些該死的怨死的人,會找她來報仇嗎?或是,待她死後,罪孽過於深重無法轉世投胎?


屋內響起細碎的腳步聲,寂雪抬頭望去,是西嵐來了。


“在想什麼呢,好入神的樣子。”西嵐溫柔的問道,摟住未婚妻。


“西嵐,你為何會喜歡上我。”寂雪低語,怔怔的仰頭注視著西嵐,“你是知道的,我殺了那麼多人。”


西嵐握住寂雪的手,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愛意,說:“那是政治上的事情,逼不得已,不是真正的你。我愛的是真正的那個你,所有的一切都讓我喜歡。”


寂雪靠著西嵐的肩膀上,沒有說話。


西嵐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伸手捏住她的臉頰,笑道:“來,笑一笑嘛!我的寂雪笑的樣子才是最漂亮的,以後見到我的時候要一直面帶笑容,知道了嗎?”


“討厭!”寂雪抬手打開西嵐的手,瞟他一眼,沒好氣的說:“本公主的臉是你可以捏的嗎?小心我叫人把你拖下去打一頓!”


“你不忍心的。”西嵐嘻嘻笑著。


“我有什麼不忍心的啊?”寂雪推開西嵐,大步往外面走去,“來人,來人!把這膽大妄為的姓西的傢伙給我拖出去打!”


她才走兩三步,西嵐一把將她拉回懷中,然後一個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正當兩人吻得熱烈之時,門口響起兩聲尷尬的咳嗽聲,寂雪和西嵐猛得送開手,同時後退幾步。


“臣參見公主。”達奚優和達奚勉兄弟並肩走進來。


寂雪看眼西嵐,擦了擦嘴唇,在書案後坐下:“兩位舅舅來了啊。禎表哥的事情都知道了吧?”


達奚優憤怒而無奈的連連搖頭,說:“都是臣無能,讓這麼一個不孝的東西闖下了大禍!請公主責罰。”


“責罰就免了吧。”寂雪說,“我已經派人去處理了,請兩位放心吧,達奚家不會遭殃的。”


“多謝公主。”


“謝字不敢當,說來我也算是達奚家的一份子。”寂雪笑著說道,“不過……我倒是很好奇禎表哥為什麼會跑到青樓去,從前也不見他有去過那種地方啊?”


“恕臣不知其中原因。”


寂雪長歎一聲:“難道是我昨天語氣太重,禎表哥心中鬱悶嗎?舅舅,以後禎表哥出門都叫人在後面跟著,別又捅出什麼亂子。”


“是,公主。”達奚優應道。


“說了半天話,還沒叫人上茶呢。”寂雪不好意思的笑道,“菡兒,快上茶。”


接著幾個人又聊了一些朝政上的事務,不多時,希庭回來了,帶來了最新的消息——


他們將青樓內的所有人都殺掉,然後安排了自己的人手等待官差的到來,奉皇上之命前來宣召證人的析公公自然是找不到斑點頭緒。


而逮到達奚禎的一群官兵也被秘密調換,然後殺掉了。


因此,沒有人可以證明達奚禎去過青樓。


析公公回去稟告了元舜帝,被當作誤會不了了之了。


“那些人的屍體都找個地方好好葬了吧!辛苦你了,希庭。”寂雪對單膝跪在地上的英俊男子說道。


“屬下應該做的。另外,還有一件事要向公主彙報。”


“你說吧。”


“昨天有人見到達奚禎自公主府出來後,遇上了謝鴻宣,隨後是他帶著達奚禎去的匯賢樓。據屬下剛才調查,謝鴻宣的父親最近和霍瑜來往有些頻繁。”


“霍瑜?”寂雪念著這個多年政敵的名字,不屑的笑道:“是他策劃了這一齣戲嗎?真有他的!致樞是個傻子,他還有什麼好爭的了?難道是想取代了楊氏開闢新的王朝嗎?”


“公主,您準備怎麼辦?”達奚優問道。


“一直以來,我們和他都是勢均力敵,這次他竟然忍不住出陰招了。”寂雪緩緩的說道,唇角一抹笑意,懶懶的靠著軟墊,“那麼,等我的婚禮舉行完,我們也奉還一個給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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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盛大婚禮



“哇,姐姐穿著禮服的樣子更漂亮了!”


雲鏡公主府大廳,淩卉拍著手,歡快地繞著寂雪轉。


寂雪微笑著整理印著淩霄花的粉白色廣袖曳地長裙。今天的寂雪可以說比以往更加的美麗脫俗了——青絲綰成髻,戴著九翬四鳳冠,珠玉的光芒照映著她無瑕的臉龐,不染凡塵的仙子在她面前也要自慚形穢。


“今天,我們雲鏡公主府又要多一個人嘍!這樣更熱鬧了。”嫻伊開心地說,踮起腳尖幫姐姐整理頭上的珠釵。


“淩卉,什麼時候輪到喝你的喜酒啊?”寂雪故做認真的說,沒掩飾住嘴角的一抹壞笑。


“這個……這個還早啦!”淩卉猛得想起夏澤遠求婚的事情,臉比淩霄花還紅,害羞的說,“先考慮嫻伊的婚事吧。”


“咦,關我什麼事啊?淩卉姐姐,你比我大呀,應該在我之前!”嫻伊不滿的叫道,眼睛不經意的瞟了一旁的辰沐一眼。


“我……”淩卉一時無話可說,急得真跺腳,嫻伊開心的笑著。


這時,外面響起震天的鑼鼓聲,憶琛和析公公領著一班宮女和太監走進來。


“妹妹,轎子來了,你準備好的話,我們就走吧!”憶琛興高采烈地說。


“嗯!”寂雪點頭答應,挽住憶琛的胳膊。


雲鏡公主府前,有一頂十二人抬的寬大轎子,四周垂著粉色的紗幔,裡面鋪著柔軟的天鵝絨墊子,很是氣派,而後面的儀仗隊更是佔領了整整一條街!畢竟是皇室的婚禮,是非常講究的。


憶琛扶寂雪上了轎子,然後自己騎上隊伍最前的一匹白馬,嫻伊則坐進一頂藍色的轎子裡。


吹鼓手們開始吹吹打打起來,龐大的隊伍緩緩走向婚禮舉行地——守望之塔。


因身份問題不能跟著去的淩卉和辰沐微笑著站在府門前目送。


迎親的隊伍走遠後,辰沐折身準備回府,忽見地上有一塊不知何時摔碎的玉佩,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將裂成幾塊的玉石撿起,在手掌心中拼湊起來。


下端平直,上端尖首的長方形玉圭,質地純淨溫潤無瑕,色漿柔和自然,精緻的用細如遊絲般的陰線刻飾的雲紋,屬於王公貴族才能佩帶的上等玉器,代表了極高的地位和權利。


“是西嵐世子的,”淩卉從彧辰身後湊過來看,說,“我聽寂雪姐姐說過,這塊玉佩是西嵐世子16歲及冠禮時西王送的禮物,後來又送給寂雪姐姐做信物了。”


彧辰看著碎裂的玉佩,心中突然一慌,驀地有一種不妙的感覺,他抬頭望著湛藍的天空。


這是否預示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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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和六年前的那一天多麼的相似。相同的新娘,只是新郎換做了新娘真心所愛的人。


寂雪靜靜的坐在寶座上,臉頰上有一抹淡淡的緋色紅暈,等待新郎按規矩從倒數第九十九層爬上來。


她的心裡激動得難以用言語來形容,自己和西嵐歷經六年的分離終於可以幸福的結合,永遠不會再分開,就算生死在他們的忠貞愛情面前也會敗下陣!


即使是再高興,寂雪也不會忘了幾日前那匹突然發瘋的馬,她看了眼四周,她安排的侍衛和大內高手們很盡職盡責的工作著,緊盯著會場上的每個人。


一群身穿紅衣的貴族小孩簇擁著一個男子出現在樓梯口,正是西嵐。他穿著一件月牙色的錦袍,繡著淡色萬字花紋,發上束著玉冠,慢慢地向寂雪走來,臉上帶著溫文而雅的笑容,眼中是幸福柔和如潤澤的通靈美玉般的神采,宛若翩翩濁世貴公子。


西嵐走到寂雪面前,風度翩翩的伸出右手。寂雪抬起頭,看著西嵐,眼中飽含笑意,然後將左手搭在他的手上。


新郎牽著新娘穿過一道道由淩霄花編織成的拱門走向神像,他的心中充滿幸福,這是他第一次牽著愛人的手走路,從前都是寂雪牽著他。


小孩子們在兩旁興奮地撒著五顏六色的花瓣。


落英繽紛,煞是好看。


參加婚禮的王公貴族們交相稱讚著,羡慕著這一對男子溫柔淡靜如玉,女子嬌豔嫻雅如花的天造地設、宛如星辰般耀眼的新人。


人群中的敏汐看著新人,恨得咬牙切齒,拳頭攥得很緊。大庭廣眾之下,她也沒辦法,總不能施法讓神尊帝的雕像坍塌,砸死那對新人吧?


新人在神尊帝的雕像前停下。禮官便開始誦讀兀長的祝詞,聲音有點兒像老和尚念經。


“你今天好漂亮啊!”西嵐輕聲說道。


“我本來就漂亮嘛!”寂雪瞪了西嵐一眼,說,“以後公主府又要多一張嘴吃飯,日子要過的拮据了,所以你以後必須得把每月的俸祿交上來。否則沒你的飯吃!”


“貪財的小東西!”


寂雪快速的做了個鬼臉,然後又恢復一副端莊的樣子。


“世上最愉快的事情之一你知道是什麼嗎?就是數自己有多少錢,如果富可敵國就再好不過啦!”寂雪美滋滋的說著,驀地想起一件事情來,轉了話題:“喂,你說給我們的孩子取什麼名字啊?”


“嗯?”西嵐感到意外,“現在就取名字?還有好幾個月呢!”


“我就要現在取嘛,都等不及了啦。”寂雪悄悄的掐了一下西嵐的手。


西嵐疼的齜牙咧嘴倒吸口冷氣,卻也是很快恢復成一派斯文人的模樣,想了想,說:“叫蕭羲橋,怎麼樣?”


“蕭羲橋?名字好熟悉!不是應該姓西的嗎?”寂雪疑惑的問。


“你忘啦?這個名字是我親生父親取的,只可惜我一出生就叫‘西嵐’,沒派上用場。正好用在我們兒子的身上,權當祖父送給孫子的禮物吧。至於姓西的名字,以後再取好了。”西嵐得意洋洋的解釋道。


“你真會省事呢!”寂雪笑嗔道,默默的念了幾遍這個名字後又說:“不過‘蕭羲橋’這個名字不錯,就……”


“一拜天地!”禮官的叫喊聲打斷了寂雪的話。


正在竊竊私語的兩位新人停止說話,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立馬轉過身,深深的向湛藍的天空鞠躬。


“二拜高堂!”


寂雪和西嵐又對著神尊大帝雕像鞠了一躬,此時他們的手握得更緊了。


西王捋著鬍子,笑眯眯的看著西嵐和寂雪,感慨萬分。


妹妹,妹夫,你們在天上看到了嗎?嵐兒和他心愛的女子終成眷屬了!


“夫妻對拜!”


寂雪和西嵐面對面站著,望著對方的臉,笑意更濃了。


對拜之後他們就正式結為夫婦了,再也沒有人可以阻止他們在一起!過去的一切痛苦都化做雲煙消失在幸福的風中。


設置在塔頂的十二門禮炮發出巨響,不知是用了什麼法術,整個茌滇城降下了七彩花瓣,宏偉的帝都變成了花的海洋。


也就在這時,寂雪感到一股濃烈的殺氣!




第三十九章
血染華衣



“啊!”


站在西嵐身後的人們驚恐的尖叫起來,聲音格外的刺耳。


寂雪猛得一抬頭,看見西嵐依舊直挺挺的站在面前,臉上的笑容卻顯得僵硬。


“西嵐,嵐……”寂雪試探性的叫道,但西嵐沒有答應,好像沒有聽見。


站在白玉欄杆邊的王公貴族們向寂雪這兒走來,每個人的眼睛都瞪得很大,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西嵐,你怎麼了?”寂雪感覺不妙,大叫著抱住西嵐,卻感到雙手觸摸到一股熱熱的液體,她一看,竟是——鮮血!


寂雪尖叫一聲,立時感到天昏地暗!


在西嵐的後背要害處赫然插著一把形質介於有無之間的匕首,很明顯是用法術幻化出來的!


無力再支撐下去,西嵐癱倒在血泊中,鮮血流了一地,殷紅刺眼。


寂雪跪倒在西嵐身邊,將他扶進自己的懷裡。


“西嵐,西嵐……”寂雪瘋狂的呼喊著愛人的名字,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巨大恐懼從天而降沉重的壓在她的身上,搖晃著他的身體,“你快醒一醒啊!嵐!你不要嚇我啊!嵐!”


西嵐已是極度虛弱,他睜開雙眼,看著滿臉淚水的寂雪,抬起一隻手,想擦去她的淚水。


“寂雪,你……你是我最美麗的妻子,不,不要哭,我說過你要永遠笑著,讓我多看看你美麗的容顏……”西嵐吃力的說著,溫柔如春水般的眼睛越來越黯淡。


“嵐,你再撐一會兒,太……太醫馬上就來了!你不會有事的!”寂雪緊緊的抱著西嵐,哽咽道,“不會有事的,我也不容許你有事!”


寂雪好像想起了什麼,一隻手抱著西嵐,另一隻手迅速結印。


她要用回魂之術挽救西嵐的生命,哪怕施這個最高深的法術會讓自己喪失全部的法力她也在所不辭!


沒有人說話,只是靜靜的盯著這對在大喜之日卻要生離死別的新人。


敏汐看著淚流滿面的寂雪和垂死的西嵐,嘴角有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那把匕首不是她擲出的,因為她不會任何法術,只看見空氣中突然出現匕首,快如閃電般的刺進西嵐的後背!


除了自己還有誰要置西嵐於死地呢?


不過,不管怎麼說,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就有他人幫她殺了西嵐,還是不錯的!


時間一分分的過去,西嵐的生命也一點點的流逝,寂雪的法術沒有顯現半點效果。


在生命即將走到終點的時候,西嵐只想這麼靜靜的看著自己的妻子,讓自己無論轉世多少次也能記得她,在以後的生生世世中都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尋到她,繼續完成“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約定。


禮炮的聲響還縈繞在空氣中,花瓣依舊如雨般紛紛揚揚的飄灑著,可一切顯得如此的殘酷。


“西嵐……”寂雪哭泣著叫道,她無法、也不願意接受現實。


西嵐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說:“別,別哭!我們註定……永遠在一起……永生永世都不會分開!這……輩子不行,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呢!傻丫頭,別哭了,我會……不安心的,寂雪……”


在西嵐說完這番話後,永遠的閉上剛剛複明的眼睛。


“嵐!”寂雪看著那只撫摸她臉頰的手驀然垂下,悲慟欲絕的哭喊道,聲音隨著風傳的很遠,整個茌滇都能聽到。


太醫們這時候才趕來,聽見那一聲哭喊後都跌倒在地。


西王承受不起喪子之痛,昏了過去。


“不,不要!”寂雪握住西嵐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撕心裂肺的大叫,“嵐,我求你不要這樣,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可是,那個曾給過她最真摯愛情的男人再也不能溫柔寧靜的回答她,含情脈脈的注視著她了。


“不應該的,不可能的……”寂雪的語音越來越低,突如其來的一切讓她感覺無限的崩潰。她俯下身靠在西嵐的肩頭,將他抱得更緊,絕美的臉上神色痛苦到了極至。


為什麼上天要對她這般的殘忍!


為什麼要在她最重要的日子,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是為從小到大的那些所作所為付出的代價嗎?原來,真的是有報應的嗎?


“不,不要……”,寂雪低低的笑出聲來,神情變得恍惚而異常,她輕撫著愛人月牙色的錦袍,“奇怪,真奇怪!明明該得到報應的人是我,為何要奪走西嵐的生命?天天向你祈禱,祈求你幫助我,可是結果呢?哈……你卻無情的給我安排了這樣的命運!老天爺,你是混蛋啊!”


眾人神色不安的互相看看,摸不透雲鏡公主現在的言行。


“不!”寂雪忽地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用盡全身氣力沖湛藍的天空嘶聲大叫,“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把西嵐還給我!把他還給我!我寧願捨棄你賦予我的一切,甚至是一半的生命,只求你把西嵐還給我!天,你聽見沒有!”


天空依舊湛藍而明媚,風輕輕的吹過,沒有人回答她的哀求。


她懷中的人依舊閉著眼睛,清俊的臉安詳平和,仿佛只是靜靜的睡著了。


失去新郎的新娘徹底崩潰了,她仰天痛哭,瘋子般的搖著美麗的頭顱,黑色的眸子失去了一切光彩,握緊成拳頭的手掌滴出燦爛鮮紅如淩霄花的血液。


嫻伊上前,欲扶起姐姐,但寂雪反應強烈的將她推倒在地。


許多人心痛的看著這一幕,無不惋惜這天造地設的一對新人的陰陽永隔。


良久,寂雪的情緒穩定下來,輕柔地將西嵐放在地上,霍然起身,眼中有著非常可怕的憤怒火焰!


“是誰!有種殺人現在有種就站出來承認!”


寂雪環顧一周,人們被她狂烈而決然的眼神和氣勢嚇得後退一步。她又站上前面的玉座,風吹起她沾著鮮血的衣袂,宛如睥睨天下的王者!


“如果沒有人承認,那麼今天所有人就別想活著下塔!”寂雪一字一句的說道,殘酷而瘋狂。


先前還在為天人永別而哀歎的人們猛得驚醒,倒吸了一口冷氣。


前一刻還是甜蜜幸福後一刻卻是生死永離,這一場突變讓寂雪變得不再理智,如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


“寂雪,你別衝動!朕一定會嚴查,找出兇手!”元舜帝極力想穩住女兒的情緒。


“一定要找出來!要將兇手碎屍萬段,誅滅九族!”寂雪像一隻發狂的野獸咆哮道。


“是,一定會的。”元舜帝連忙答應。


寂雪跳下玉座,頹然的慢慢走向西嵐,呆呆的說:“人都死了,找出兇手又有何用?能起死回生嗎?”


“說到起死回生,你再試一試回魂之術吧!”元舜帝靈機一動。


“沒用的,那把匕首塗了藥水,魂魄離開身體就無法回去了。”寂雪重新跪倒在西嵐身邊,目光呆滯,她將他抱起,然後又站起身緩緩的向前走,直到欄杆邊才停下,望著高塔下的碧水。


碧水是一條清澈的河流,圍繞守望之塔一圈,匯入九江之中。據說,就算是羽毛墜入那條碧水之中,都會沉入不知深度的水底,永遠都不會浮上來。


“嵐,你看!碧水兩旁的淩霄花都開了,多漂亮啊!我們,不受任何人的打擾永遠在一起,好不好?記得我曾說過想像鳥兒一樣飛翔於天地之間,傲視世間滄桑萬物的嗎?現在我們就一起去感受一下,好不好?”


說完,寂雪毫不猶豫的抱著西嵐躍下白塔!


一切發生於一瞬間,當人們反應過來沖上前想抓住寂雪的衣袂時,為時已晚!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兩人墜向大地!


寂雪抱著西嵐享受著飛翔的感覺,儘管從這麼高的地方墜下去,但是有心愛的人在懷裡、可以去見心愛的人,她一點也不害怕。


原來做一隻鳥兒如此的自由自在。


嵐,等著我,下輩子我們做一對比翼雙飛的鳥兒吧!


寂雪微笑著,閉上眼睛。


忽然,她感覺到似有一股清風圍繞著自己輕柔的旋轉,接著又有無數朵紅如熾火的淩霄花隨風飛來,聚集在她身旁,托著她和西嵐的身子,使下墜的速度漸漸減慢,最後竟如羽毛般在空中又輕又慢的飄落!


“寂雪……”虛空中響起熟悉的聲音。


寂雪猛得一驚,心跟著劇烈顫動。


這……這竟是西嵐的聲音!


她低下頭看著懷裡的西嵐,他依舊閉著眼睛,臉上還保存著生前最後的微笑。


“寂雪,你為何要這般的傻!我知道你不願獨活,但你若死了,我會死不瞑目的!你記得曾經答應過我什麼嗎?我們不是為彼此而活著的!”


“西嵐,不要,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寂雪對著虛空大喊道,將懷中的西嵐抱得更緊。


“請答應我!”


寂雪感到了莫大的壓力,只能無可奈何的點了一下頭,淚水暫態決堤而出,如一串斷線的珍珠從虛空中飄落。


“我們世世代代都會在一起。寂雪,我愛你。請你至少在還有許許多多人愛你、需要你的時候不要選擇死亡。寂雪,我會等你……”


西嵐的聲音不再響起,餘音漸漸消散在風中,寂雪哭得更厲害了。


為什麼上天對她如此的不公平!


為什麼要在大喜之日讓她失去愛人!


為什麼不讓她死!


為什麼她必須要答應這個“無理”的要求!


答應了這麼一個要求,就必須獨自痛苦的活下去,夜夜無眠,為情所苦!


嵐,為什麼不讓我陪你去死呢?


寂雪被淩霄花托著,輕輕的降落在碧水旁的地面。她看了一眼懷中的西嵐,然後墜入無底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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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青山埋骨



西王世子在婚禮上離奇的遇刺身亡引起朝野的震驚,全國上下都在為此事議論不休。


平時一味的沉醉于玩樂、不怎麼處理朝政的元舜帝此時不能坐視不管了,他命南王聯合刑部共同調查此事,追查兇手。


寂雪自婚禮後一直昏迷不醒,元舜帝特意請來繁苕名醫為她治病,毛病沒診出來倒意外的發現她竟有身孕!當時在場的人都大為驚訝,但很快又意識到這個孩子是西嵐甚至西族王室唯一的嫡系血脈!


如果發生在平時,那麼或許會被認為是皇室的恥辱,但是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孩子的父親已經離奇身亡,還有什麼好指責或是發難的呢?


臥病在床的西王聞得此消息,淚如雨下,不住感慨。


而此時最高興的人非敏汐莫屬了。他人之手助她讓一直以來的政敵跌入深淵,恐怕從此一蹶不振,此等快事怎讓她不快活?


西嵐的遺體先被安放在茌滇郊外的碧蒼寺,考慮到夏日遺體沒辦法長時間保存而且人死最好早日入土為安,在做完七天七夜的法事後,以藩王的喪葬規格舉行了盛大的葬禮。


元舜帝率領文武百官以及西族王室部分族人參加葬禮,惟獨少了逝者最愛的女子——她仍陷在昏迷中,無法來見心愛的男人最後一面。


西嵐被葬在帝陵山東側的功臣墓園裡最好的一塊土地。元舜帝賞賜了很多的華麗貴重的隨葬品,四周環繞繁苕最美的景色。但是,一切一切,卻無法彌補人內心的傷痛——那個溫柔淡定的貴族男子就這樣長眠於此,不會再出現在任何人面前,哪怕是最心愛的人,更無法見到他未出世的孩子……


整個葬禮上人們的神色肅穆哀傷,看著一鏟一鏟泥土撒在棺槨上,漸漸將他們所愛的人埋葬,就這樣近在咫尺卻是陰陽永隔。


嫻伊實在忍不住了,抱住憶琛痛哭流涕。她的哥哥眼睛亦是紅紅的,不知是傷心還是幾夜未睡造成的。


葬禮在淅淅瀝瀝的小雨中結束,四野中飄起薄紗般的白霧,增添幾分哀傷的愁緒。


人們三三兩兩的四散而去,只有嫻伊站在新蓋的墳塋前。


熱淚混合著雨水從秀麗而稍顯稚嫩的臉龐上長滑而下,她注視著墓碑上嶄新的碑文,久久未開口說一句話。


“嫻伊,”辰沐悄然出現在少女的身後,打開一把雨傘遮蓋在她的頭頂,“雨下大了,我們回去吧。”


“辰沐你說,為什麼上天安排了如此殘忍的命運?對姐姐太不公平了。”嫻伊輕聲問道,聲音有些沙啞。


“活在世上便是這樣,世事滄桑變遷,不容你我改變逃避。”辰沐說著,抓起嫻伊的手,“命運,生來註定,也許無法改變,那就笑對人生吧。”


嫻伊抬頭看著他俊美的容貌,良久,輕語:“笑對人生嗎?當命運過於殘酷時,要怎樣面對?辰沐,看到姐姐的境遇,讓我覺得愛情在命運的捉弄下猶如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小舟,隨時都會被扯得支離破碎。如若不曾表明愛意就突然逝去……”少女緊緊地抓著辰沐的手,驀地泣不成聲:“我……辰沐,我好害怕……”


看著少女有些緋紅的臉,聽著她斷斷續續的言語,辰沐仿佛知道她想說什麼,手在少女的掌心中不能自控地顫抖。


嫻伊,那是奢望啊!不可能實現的……


少女咬著嘴唇,似乎在斟酌著詞語,未能注意到辰沐的異常。


“嫻伊,回去吧。”辰沐從少女的掌心裡抽出手,將她攬到傘下。


“不,辰沐!”嫻伊大叫一句,衝動地抱住身旁為她執傘的他。


西嵐的死,姐姐的遭遇帶給她太大的震撼,讓她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不得不在今天對辰沐說出藏在心底很久的幾個字!


手中的傘被少女莽撞地一抱從手中滑落,辰沐愕然看著少女,不安在眼中彌漫開來。


“我……”


“原來你和楊寂雪一樣喜歡勾搭精靈啊?真給皇室丟臉!”一個囂張跋扈的聲音在靜謐的墓園中響起,打斷了嫻伊的話,同時也打亂了霏霏淫雨下哀傷寂寞的氣氛。


兩個人轉首望去,是沒參加葬禮的敏汐。


“你怎麼會來這裡。”嫻伊冷冷問,表情變得憎惡漠然。


“好歹也是我妹夫啊?”敏汐笑意吟吟,輕盈地邁著步伐來到墓碑前,“看看也不行嗎?順便來看看五妹你遲遲不回去在幹什麼呢。嘖嘖,小丫頭,你姐姐病了,你繼續幫她勾搭精靈再殺了他們啊?哎呀,這次的生得還真是俊呢!難得一見啊!”


辰沐皺著眉頭,不去看那個令他從骨子裡厭惡的女人。


“這裡不歡迎你!不過既然來了,請注意你的態度!”嫻伊越說越激動,憤怒的大聲叫道:“你怎麼敢在逝者墳前放肆的大笑,請你放尊重一點!”


“小丫頭,好大的火氣啊!”敏汐依舊笑著,揶揄道。


嫻伊眼中燃起狂怒的火焰——她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從前,她總是很害怕長姐,不敢見、不敢說話、不敢違背,但是今天她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了寂雪,好好教訓這個不可一世、喪心病狂的長姐!


辰沐一把拉住將要發狂的少女。


以前從寂雪的言語中,他是知道當今長公主的權勢有多大,為人有多險惡狡詐,絕不可以讓天真稚氣的嫻伊跑去挑釁。


嫻伊在辰沐的懷中動彈不得,只能向敏汐投去怨怒的目光。


“為什麼,不管是在我們悲傷難過或是開心愉快的時候,你總是要跑出來攪亂氣氛呢?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可惡!”


敏汐眉毛一揚,挑釁似的說:“我喜歡,不可以嗎?哈,今天也看夠了。楊嫻伊,代我向你姐姐問好,我真的很希望她和她的孩子一起死掉!”


在嫻伊徹底爆發前,敏汐揚長而去,在嫋繞輕煙中留下得意倡狂的背影。


嫻伊無力地癱在辰沐的懷中,扭頭望著姐夫的墳墓:“西嵐,請你在天上好好的保佑姐姐和你們的孩子。”接著她又注視著辰沐,目光更是憂傷,她動了動嘴唇,什麼話也沒說出口。


不知為什麼突然又說不出口了。嫻伊在心中歎息。


知道少女不會將沒說完的話繼續講下去,辰沐拾起地上的傘,淡淡一句:“我們回去吧。”


那四個字,終究是未再說出口……


煙雨紛紛,青山新墳,孤寂哀傷難言語。




第四十一章
心懷不軌-



溫楓獨自一人徘徊在茌滇街頭,街上關於“西王世子遇刺案”吵吵嚷嚷的聲音絲毫沒有打擾她半分。


再過一天就到王爺命令刺殺太子的日子了。但是,太子一直待在雲鏡公主府,又有眾多侍衛守護,刺殺談何容易!而且真是搞不懂為什麼王爺突然要她刺殺太子,太子可是王爺的親侄子啊!


如果自己沒有去刺殺太子,那麼東王會派兩批殺手,其中一批定是來殺自己的,還有一批繼續刺殺太子。


現在,她恨不得自殺死掉算了,但無奈對這個紅塵還有太多的眷戀。她想過逃到其他國家去,可是這麼短的時間內,恐怕自己還沒逃出中州就被殺了吧?


溫楓思來想去都沒有找到好的解決辦法,不禁懊恨自己為何如此愚蠢,連個馬望林都殺不掉,否則也不會有這麼多麻煩了。


“溫姑娘!溫姑娘!”


溫楓聽到著呼喊聲,覺得挺耳熟的,轉頭望去,是憨厚老實的範城!


“啊,是范公子呀!”溫楓走了過去,微笑著打招呼。


“好久不見,你還好嗎?”范城見到溫楓,有些不好意思,靦腆的問道。


溫楓看著老實的範城,想起他在公主府裡做事,靈機一動,有了主意。


臉上的笑容轉瞬消失,溫楓的眼眶一紅,似乎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一般,她抽泣著小聲說道:“范公子,我的仇家又在四處追殺我,前兩天我剛從東州逃到這裡,請問您能再收留我一段日子嗎?”


范城見溫楓這般模樣,不假思索的就點頭答應:“好啊,好啊。”


“那麼謝謝你了,范公子。”溫楓眼波流轉,嘴角浮出一絲隱秘的微笑。


老實憨厚的男子“嘿嘿”傻笑幾聲,說:“走,回家吧!”


第二天早上,範城將一碗粥和幾樣小菜放在小桌上,對剛起床的溫楓說:“吃早飯吧!我待會兒還要去公主府,這幾天可忙了。”


“不會讓我一個人待在家裡吧!”溫楓裝出一副很害怕的樣子,說:“萬一,我是說萬一仇家追殺來,怎麼辦?能不能,能不能讓我躲進……躲進公主府?”


“這……”範城有些遲疑,面對心愛女子的要求,他不知該不該答應,“我只是公主府的一個花匠,可沒有隨便帶人進出的權利。”


“一個公主府那麼大,我可以躲在某處啊?你只要幫我弄一套衣服就行了。好不好嘛!”溫楓眼淚汪汪的央求道。


範城經不住穩楓可憐巴巴的哀求,連連點頭答應,然後從衣櫃裡取出一套男裝。


“侍女的衣服我是弄不到的,你將就著穿這套吧!”


“謝謝!”溫楓歡天喜地拿著衣服去裡屋換。


老實巴交的範城哪裡知道他將帶著一個殺手進入公主府!


半個時辰後,範城帶著溫楓順利的混進公主府。


溫楓在範城身邊待了一會兒,見他全心全意的照料著花木,無心顧及其它,掃視一眼四周後,悄悄的溜走了。


雲鏡公主府果然非常大。到處是亭臺樓閣,飛簷翹壁,很是壯觀。還有一個偌大的花園,種著大片的淩霄花,正值花期,紅花如烈火般燦爛。


“等我賺了大錢,也要買這麼一座大宅子。不知太子在哪兒啊?老天爺一定要保佑我啊!”溫楓閉眼祈禱著。


這時,從一道小門進來一男二女,溫楓急忙躲到一叢灌木叢後面偷看。


“這是什麼神醫,這麼長時間了還不醒!八成是來騙錢的!”錦衣男子怒氣衝衝地吼道,似乎恨不得將那個人撕成兩半。


“哥,別生氣。青大夫盡力了,而且他的醫術不是虛傳的!再說,有誰敢騙咱們呀!姐姐不醒也有好處啊,她醒了之後一定會更痛苦的。”藍衣少女勸道,說到後半句話眼神陡然變得更加哀傷。


“可是她的孩子怎麼辦?”錦衣男子不依不饒,“那可是西嵐唯一的骨肉!聽說府中有一個和西嵐容貌相似的花匠,不如讓他扮作西嵐,先開導開導寂雪,等她的孩子生下來,再依形勢決定之後的事情,如何?”


藍衣少女瞪著面前的男子,叫道:“哥哥,你這是什麼鬼主意啊!姐姐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的!”


三人說著話兒,來到亭子裡坐下。


“咦,辰沐呢?”藍衣女子盯著桌上的古琴,問。


“不知道。”另一個紅衣女子說,“不過我大清早的時候看到一個長得很像他的人出了公主府。”


“他不會是離開公主府了吧?!”藍衣女子緊張地叫道。


“好沒良心的東西,居然逃走,虧寂雪平日待他不薄!”錦衣男子憤憤的說,要是讓他抓住,非剝了皮不可。


“辰沐不是這種人。”紅衣女子說道。


“不對呀,辰沐不可能逃走的,他的奴籍文書沒有被毀掉,咒語就沒有破除,逃不掉的!哥哥,熄熄火氣吧,會影響你對事情做出正確判斷的。”藍衣女子長歎一口氣,如釋重負的說。


“對呀,太子!”紅衣女子又說。


太子?


溫楓心中一驚,這個男的就是當今皇太子,她的暗殺目標?


上天對她還是有所眷顧的啊,讓目標這麼快就自動送上門來!


溫楓心中一片竊喜,她環顧四周,天賜良機——沒有一個侍衛!


事不宜遲,溫楓從袖中取出三枚暗器擲向憶琛!


暗器劃破空氣,直刺憶琛要害!而憶琛完全沒有察覺到迫在眉睫的危險!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架子上的一枝淩霄花的枝藤飛舞起來,將空中的暗器打偏,暗器生生的釘入了亭子的石柱!


正在說話的憶琛、嫻伊和淩卉被突如其來的的“砰”的一聲嚇得不輕。


憶琛看見石柱上的暗器後很快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大叫道:“來人啊,抓刺客!”


溫楓看著侍衛們從月牙門沖進來,發現自己急於功成,竟為給自己留一條逃跑的後路,心中絕望無比,只有身後的水池或許是自己唯一的逃生之路,於是溫楓儘量輕的滑入水中。


“快,把守住公主府所有的出口,連一隻蒼蠅也不許飛出去。迅速搜查刺客!”憶琛命令道。


侍衛們散去,賣力地尋找刺客。


“幸好姐姐種的淩霄花有靈性,否則哥哥定會死於非命!”嫻伊喘著氣拍著胸口,剛才她嚇得半死,真不敢想像雲鏡公主府裡突然冒出了刺客。


“會是誰呢?”淩卉問。


“定是想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憶琛說,猛得他想起了什麼,“辰沐!是他!”


“怎麼會呢?辰沐他是那麼善良,不可能做出這種事!而且你對精靈那麼好,他為什麼要殺你?”嫻伊爭辯道。


“嫻伊,你可別被愛情沖昏了腦袋!我對精靈好,不代表沒有精靈想殺我,不管我對他們怎麼好,我始終都是雍平帝的後人!這些年有多少精靈刺殺我和寂雪,你又不是沒有看到。”


“哥哥,你怎麼可以這樣能夠說呢?我頭腦清醒的很!你不可理喻!”嫻伊瞪了一眼憶琛,頭也不會的走了,也顧不上有個刺客在公主府內的危險。


憶琛“哼”了一聲,將桌上的古琴扔到亭子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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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一條生路



大約快到戌時,溫楓才敢從水池裡爬出來,她渾身濕透了,臉也被水泡得發白。她發誓只要躲過這一劫,以後再也不進水裡了!


此時,夜幕降臨,花園裡靜悄悄的,只有她一個人,而且沒有燈光,只能用四個字概括:陰森恐怖!


“得找到範城才行,但是公主府這麼大上哪兒找去呀?”溫楓自言自語道,不禁有些心急。


她東張西望了一會兒,走向一道門,門內是一個大院落,有兩座宮殿式的建築,裡面沒有點燈,似是無人。


突然,院子的另一道門被人推開,一群侍衛拎著燈籠沖闖進來。


溫楓大驚,自己的運氣怎麼如此的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推開一扇窗子就跳了進去。


屋子裡很黑,看不清是什麼佈局,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應該是女子的閨閣。


溫楓小心翼翼地摸索著,擔心自己會不會碰倒花瓶之類的東西引起外面侍衛的注意。


外面,侍衛的聲音有些吵雜,一個火藥味十足的說話聲響起:“他媽的聲音小點兒,吵到二公主要了你們的腦袋!”


聲音一下子沒了,寂靜的可怕。


“頭,這兒沒有異常!不過二公主的寢宮裡要不要搜一下?”一個男子的聲音隨後響起,口氣中滿是期待。


溫楓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祈禱著侍衛千萬不要進來搜。


“搜你個頭!公主的寢宮能隨隨便便的闖嗎?先撤!”侍衛頭領不爽的罵道。


一陣腳步聲和關門聲後,院子裡又歸於平靜。


溫楓籲了口氣,還好沒進來搜查,否則……


慢著,這是雲鏡公主的寢宮?


此番刺殺失敗,東王定不會饒過她。但是,若殺了雲鏡公主,豈不是可以將功贖罪?可是,聽說八年前東王曾派五批頂級殺手刺殺公主,卻被年僅十四歲的公主在五招之內殺掉,可見雲鏡公主的武功高深莫測,殺她比登天還難。再加上眼見為實——那天醉心茶樓前的好戲,她不是沒有看到,雲鏡公主的能力是一般人能趕上的嗎?不過,十幾天前傳出消息——駙馬遇刺身亡,公主病重。


病重,不就是說明毫無招架之力?殺人的好時機?


溫楓又靜靜的聽了一會兒,確定沒有什麼動靜。於是她壯著膽子點燃了一個燭臺。


溫楓抽出匕首,拿著燭臺躡手躡腳的穿過大廳,繞過一塊畫著淩霄花的屏風。


一張鋪著柔軟毯子,垂著白色紗幔的大床出現在溫楓眼前,她歎了口氣,走到床邊。


床上躺著一位如花似玉,氣質高貴的女子,傾國傾城的臉上有著憂傷、痛苦的表情。


“嘖嘖,這樣美麗的女子死了真可惜。”溫楓輕歎道,略有惋惜之情,“但是,你不死就得我死。我也是被逼的,你的鬼魂千萬別找我算帳。”說完,溫楓舉刀刺向床上的女子!


“叭”。


昏暗中傳來一聲輕響。


溫楓感到背後的穴道被什麼點住了,她立時僵在那裡,動彈不得,渾身上下驚得出了一大片汗。這種時候為什麼會有其他人在房裡?


與此同時,床上昏迷的女子突然睜開眼睛,她跳下床,對身邊的刺客熟視無睹。


溫風感覺自己的心都要從嘴巴裡跳出來,努力的轉動眼球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寂雪一邊喚著“嵐”一邊慌慌張張的把屋子裡的燈全部點亮,慌亂間撞翻了不少擺設。


沒有人回應寂雪的呼喊。


淚水瘋狂的湧出,寂雪頹廢的癱倒在鋪著織錦地毯的地上。


“嵐,我知道是你。你讓我再見見你,好嗎?嵐……嵐!你為什麼要在婚禮上突然逃走呢?你是有難言之隱嗎?你可以告訴我,我可以幫你解決啊?只求你讓我見你一面,別丟下我,別離開我!”


溫楓心中一驚:駙馬已死,公主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莫非是瘋了?


“唉——”


屋子裡忽然響起一聲歎息,包含著無限的悲傷、不舍與愛憐。


寂雪睜大眼睛,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在屋內翻找著,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藏人的地方。


“嵐,你在哪兒?你在哪兒?”


“寂雪,我現在已是冥靈之身了。我見你病重才久久不願離去。我希望你快快的好起來啊,這樣我才能放心的離開。然後在轉生臺上等著你,下輩子繼續做夫妻。寂雪,別讓自己的心沉浸於痛苦之中,記住,下輩子,我們會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夫妻,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遠離一切凡塵的喧囂……寂雪,為了大家和自己堅強的活下去……”


西嵐的聲音再次戛然而止。


“你叫我如何堅強的活下去。”寂雪哽咽著說道,呆呆地站在原地,淚珠不斷的滑過絕色的臉龐。


過了良久,寂雪才清醒過來,也注意到了一直僵立的溫楓。


“你是東王的殺手吧?”寂雪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而且真正的目標是皇太子?東王想謀反了嗎?連自己的親侄子都要殺……你走吧!”


寂雪抬手解了溫楓的穴。


“放我走?我是刺殺你的人,你不殺我?”溫楓驚愕地問,不相信世間有這等好事。


“哼。”寂雪冷笑道,聲音令人毛骨悚然,“我不殺你不代表東王不會殺你,我可不想讓一個賤民的血污了我的手!快走吧!”


“可是太子封府,任何人不得出去。”溫楓嘟囔道。


寂雪瞟了她一眼,摔給她一塊權杖,說:“拿著這個跟看門的說是太子讓你出去的!快滾吧!”


溫楓看了一眼這位時而正常時而瘋癲的公主,怕她反悔,火速逃走。


寂雪失神的望著懸掛在房梁上火光明滅的宮燈,歎口氣,披上一件白色斗篷,正準備出去,卻見地上有一樣東西,拾起來一看——一枚青色的權杖,不是她的東西。


看著權杖上刻著的那個大大的字,她想到了什麼,握緊了小小的玉,然後扔進書案的抽屜中。


儘管已是亥時,但大廳裡還是燈火通明。公主府所有的奴僕跪在屋前,幾名神色嚴肅的侍衛在奴僕周圍走來走去。


大廳裡,憶琛怒目圓睜,緊盯不遠處被侍衛架著的男子。嫻伊焦急的看看憶琛又看看那名男子,不知該如何是好。


“大膽辰沐,你還不承認嗎?”憶琛怒喝。


“我何罪之有?”辰沐不卑不亢的回嘴道。


“你欲刺殺我!今天府中惟獨你行跡可疑!”


“我只是出去一下而已,待在公主府裡實在太無聊了!”精靈撇撇嘴。


“哼,胡言亂語!侍衛,將他拖出去,關入大牢,聽候發落!”


侍衛正準備拉走彧辰,忽聽見外面傳來“公主千歲”的呼喊聲。


憶琛、嫻伊和淩卉的臉色大變,寂雪輕飄飄地走進來,耀目的燈光下,她顯得是那樣蒼白無力,好像一個沒有實體的幽靈。


“姐姐,你醒了?”嫻伊欣喜的跑過去。


“我剛醒,就過來了。”寂雪輕聲說,臉上不見絲毫表情。


“妹妹……”憶琛看著憔悴的寂雪,很是心疼。


“哥哥,刺殺你的人不是辰沐,而是另有其人,但她已被我放走了。”寂雪說,語氣平淡,就像沒有味道的白開水。


“什麼!”憶琛和嫻伊同時叫道。


“自有人會殺他,何必髒了我們的手?”寂雪說,又望向一旁的精靈,“至於辰沐,他只是去辦一些私事。”


“什麼私事?”憶琛轉頭去看彧辰。


“他絕世的容貌沒引起你們的注意嗎?曾經有人和我說過,只有無憂國的王位繼承人才會有這樣絕世的容貌。他只是辦一些複國的事。我剛剛才記起,想必那天你之所以吹笛子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吧?”寂雪盯著精靈罕見的絕美容貌,說。


“雲鏡公主果然聰明!”辰沐拍手稱讚道。


面對辰沐的誇獎,寂雪沒有露出一絲笑容。


憶琛聽妹妹這麼一番解釋尷尬的咳嗽了幾聲,對辰沐說:“對不起,冤枉你了。貴國複國之事,我必會鼎力相助。我登基之日,便是複國之時!”


“謝太子的這句話啦!”辰沐對剛剛的被冤之事毫不在意。


寂雪又慢慢的走到門口,大聲說道:“趁今天大家都在這兒,有一件事宣佈一下,從明天起,公主府大門關閉,謝絕一切來訪者!”


“是!”奴僕和侍衛異口同聲的喊道。


寂雪向憶琛等人點點頭,默默的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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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踟躇難決



儘管雲鏡公主府謝絕的訪客包括自己,但元舜帝在聽到寂雪的病情有所好轉時興奮不已,一直懸著的心也總算回到原來的位置。


雖然他曾那樣殘忍的對待女兒,但畢竟是血脈相連的親生父女,在他的內心深處,還是非常疼愛他的三女兒。


夏澤遠有些氣惱,自己本來計畫好去提親,但是公主府的這條新規矩給他吃了個閉門羹。想想看,自己等了這麼長時間已實屬不易,如今還出現了這種情況,沒被逼瘋已經很不錯了。


這天,夏澤遠細細的整理了一番儀容,準備再去一趟公主府碰碰運氣。遠遠地,他就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坐在府邸前的臺階上,英俊帥氣的臉上立刻出現了笑意,快步走上前去。


從一大早開始,淩卉就坐在雲鏡公主府前的臺階上,托著腦袋仰望著有些灰濛濛的天空,這一坐眼見著就要到中午了。


守門的侍衛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似的,筆直的站在大門兩邊。


天上的雲朵緩緩飄過,變換出各種各樣的形狀,有像小鴨子、花朵的,還有心形狀的,竟然還有一片雲像一張人臉。


就像媽媽的臉一樣……淩卉難過的想。


好幾個月了,她就像一隻米蟲般“心安理得”的待在公主府裡,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生活,有嘻笑打鬧的好姐妹,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但這裡畢竟不是她的家,沒有父母沒有親人,一切是那麼熟悉而陌生,源源不斷的恐懼壓頂而來,終究是無法給她那種屬於真正的家的溫暖。


不知道爸爸媽媽還好嗎?奶奶身體一向不好,不知道會不會急出病來。


她試圖找過回去的辦法,可是她人小力薄,談何容易?


或許,不該一直待在公主府,該出去走一走,說不定能找到回去的辦法。淩卉心裡想,可是……


她回頭看眼公主府緊閉的大門。


寂雪姐姐遭遇了那麼大的變故,她受人恩惠這麼久沒有一點回報,能在這種情況下隨便的一走了之嗎?


“唉……”淩卉長歎一聲,低下頭,眼角瞟到一個站在不遠處的人,不禁被嚇了一大跳,“夏,夏公子,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剛好走到這裡。”夏澤遠微笑著說道。


“你是來看望寂雪姐姐的嗎?她不見任何人的。”淩卉說。


夏澤遠搖搖頭,說:“我是來聽你的答覆,關於上次我們見面時所談的事情。”


“答覆?”淩卉疑惑的望著面前眉星劍目的英氣男子,不解的問:“我們上次談的什麼事情?”


夏澤遠歎氣,一副受到極大打擊的表情。


驀地,淩卉想起上次和他在醉心茶樓的事情,驚叫一聲:“是,是……我。”她一下子變得語無倫次起來,幾乎快要忘記的事情她不知道該怎樣和夏澤遠說明白。


“淩卉姑娘是打算拒絕我了嗎?”夏澤遠低聲問道。


淩卉看著夏澤遠的表情,不忍心打擊他,可她又必須說出來,畢竟她是不可能一直留在這裡的啊!


“夏公子,你聽我說,”淩卉努力的斟酌著詞語,“我,我會離開這裡的。這裡終究不是我的家,我想去尋找我的家人、想知道我到底是誰,我不能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


一絲亮光從年輕大將軍的眼中閃過,他問道:“離開這裡去尋找家人嗎?”


“是啊,是啊。”淩卉連連點頭。


夏澤遠沉默良久,然後走到淩卉近前,向她伸出一隻手,笑道:“我來幫你找吧。”


“誒?”淩卉驚詫不已,愣愣的看著他。


“繁苕國土之大,豈是你一個弱女子能找到的?”夏澤遠解釋道,“我有這個能力來幫助你,陪著你走遍五湖四海直到找到你的家人。”


淩卉鼻子一算,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竟然有人願意幫她找尋回去的路。


“好嗎,淩卉姑娘?”夏澤遠溫柔的問道。


淩卉遲疑了一下,終於抬手搭在夏澤遠的手上,後者將她輕輕地從地上拉起。


“謝謝你,夏公子。”


“不用謝。”夏澤遠緊緊握著淩卉的手,盯著她的臉龐,“正好可以培養感情啊。我知道突然向你求婚實在是……”


淩卉一聽“求婚”兩字,臉上一片紅暈。


“你準備什麼時候動身呢?”夏澤遠開口問道。


“寂雪姐姐那個樣子,我不知道現在離開是否合適……”淩卉猶豫的說,皺起眉頭。


“那就不顧一切悄悄的走吧!不要有太多的牽掛了,會有很多人好好的關心寂雪的。”夏澤遠勸道,“想一想你的家人該多麼的著急。”


淩卉抬頭看著答應她的男人,許久才答道:“好……”

    ******

南王和刑部的幾位官員為“西王世子遇刺”一案頭疼不已,已經一個月下來,嫌疑人關了不少,兇手卻還沒有查清。


幾個人聯合審問了所以的賓客(但皇上除外,原因有二,一是他們沒這個膽,二是皇上有什麼理由要殺自己的女婿),除了少數幾個曾與世子有過節的,皆是沒有可疑之處,最重要的是在場的人幾乎沒有幾個會法術的,沒有可能用法術結出那把匕首。


他們也曾把懷疑的重點指向過長公主敏汐,因為她與雲鏡公主是出了名的死對頭,她刺殺妹夫是絕對有可能的,但是盤查了半天,不僅有人證明她當時沒有殺人,還得罪了公主!


這件案子查得絕對吃力不討好。


刑部議事廳,幾位大臣再次聚在一起,再次商議案情。


“只能上奏皇上,說案子無法查出兇手。”南王一邊捋著鬍子一邊無奈的說。


“只怕皇上會要了我們的腦袋吧?”刑部尚書單成敏有些憂慮。


“要腦袋也沒辦法,遲遲不上奏也得要腦袋!”南王凶巴巴的吼道,把單成敏嚇了一大跳。


“何不找個替死鬼?”刑部侍郎賈海桐輕聲說道,那樣子像在做賊似的,而這個主意他已經藏在心裡好久了。


賈海桐的話音剛落,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


“去你媽的鬼主意!”南王扇了賈海桐一個耳光,暴躁的吼道:“你以為本王沒有想到這個主意嗎?但世子被殺是一件大事,怎可以找個替死鬼糊裡糊塗的草率了事?”


賈海桐捂著通紅的臉不敢吱一聲,誰叫他地位不如人家南王,又出了餿主意呢?


單成敏瞪了屬下一眼,提議道:“再將賓客們審查一遍吧,或許能找到一些破綻,好像有些皇室成員沒有公開會法術的事實。”


“好吧,只有這樣子了,到實在不行再上奏皇上吧”,南王站起身,整理衣服,“賈海桐,你以後要是再想出這種亂七八糟的點子,本王就上奏彈劾你,罷了你的官!”


“是……”賈海桐像小雞啄米般的點頭,不敢有絲毫怠慢。


“本王告辭了。”南王向單成敏點了點頭,帶著侍衛走了。


“賈海桐啊賈海桐,刑部的臉面都給你丟光嘍!雲鏡公主可是我們的主子,怎麼能輕率了事?沒用的東西!下次再給我聽見你有對主子不忠心的話,我第一個宰了你!”


單成敏踹了賈海桐一腳,賈海桐差點連人帶椅跌翻在地,他的狼狽樣惹得單成敏哈哈大笑。


“呸”,賈海桐暗地裡向單成敏吐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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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請求離去(上)



範城儘量輕地,再輕地推開房門,但陳舊的木門還是極度不配合的發出“吱呀”一聲,屋內同時爆發出“啊”的尖叫聲。


範城立刻沖進裡屋,捂住了叫聲的主人嘴巴。


“別叫,是我!”


溫楓見是範城回來了,全身才放鬆下來,停止了尖叫。


範城無奈的歎了口氣,坐到旁邊的椅子裡,倒了杯茶喝。


自從上次溫楓從公主府回來後,她就變得疑神疑鬼,草木皆兵,只要有一點異響,她就會尖叫起來。範城問她怎麼回事,她只是惶恐的睜大眼睛,口中直叨念著“殺手來了,殺手來了”。範城後悔的腸子都青了,她一定是被刺客嚇到了,早知如此,就不應該帶她進公主府的。


可憐的範城,哪裡知道溫楓就是刺客,而這一切都是她裝出來的呢?


範城放下茶杯,說:“小楓,我帶你去看看大夫,開幾副寧神的藥吧。”


“不,我不要!”溫楓跳起來,驚恐地死死抓住範城的手,“他們會找到我的,他們會找到我的。你知道他們有多厲害嗎?就算一百個我也不是他們的對手!不出三招,我就會死於他們的劍下!”


“好好好,我們不去找大夫,不去找大夫!”范城安撫著溫楓。


溫楓突然出乎範城意料的抱住他,低語:“你天天守著我好嗎?一刻也不要離開我。你不在家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麼的害怕嗎?答應我!”


“不行啊,小楓,”範城面露難色,“我還有爹娘要養活呢!”


溫楓搖著腦袋,痛苦的說:“你不愛我,是不是,範城?難道我的一個小小的請求你都無法答應嗎?”


“我當然愛你,小楓!”范城抓住溫楓的肩,勸慰道:“但這個要求我實在無法答應,再說公主府的地盤是不會有人敢殺人的。”


“你騙我!幾天前公主府發生了什麼,你忘了嗎?你希望看到我死於非命,對不對?”溫楓尖銳的反問道,一把推開範城,傷心的注視著他。


范城看著心愛的溫楓,一時不知所措。


要不要答應小楓,要不要答應呢?


若是答應,每月豐厚的銀子,舒適的住處就沒有了!


若是不答應,小楓會被逼瘋的!


範城思來想去,下定決心——錢財失去後還可以掙回來,但是心愛的人失去了恐怕就永遠回不來了。


“小楓,我答應你!我明天就辭去公主府的活兒,然後我帶你回到我的家,那兒靠近帝陵山,是一個猶如世外桃源的地方,你的仇家定不會找到你。”


“城哥,你對我真好!”溫楓溫柔的說,緊緊的依靠範城溫暖的懷抱中。


范城也摟住溫楓,臉上愁喜交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第二天,範城進了公主府後,直接去小廳找雲華公主嫻伊。


“什麼,你想離開公主府?”嫻伊驚訝的問,她差點把嘴裡的飯噴出來,範城怎麼會突然想離開?公主府輕鬆的活再加上豐厚的工錢,沒有人捨得離開的。


“是的,請公主放小的離開。”範城恭敬的懇求道。


“為什麼呀?難道公主府有虧待你的地方?”嫻伊沒吃飯的心思了,放下筷子,望著長得極像西嵐的男子。


不能說是為了一個擅闖公主府的女人而離開,範城搪塞道:“家中父母年事已高,只有小的一個兒子,小的必須向二老盡一盡孝道。”


嫻伊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你的這份心我明白,但是你是否能離開公主府,我做不了主,一切要看皇姐的意思,畢竟當初是皇姐將你招入府中的。”


“請殿下向雲鏡公主稟明。”


嫻伊看著範城的臉,恍惚間以為姐夫正好好的站在她面前,不禁為難的說:“可是近來皇姐一直閉門不出,不知是否肯見,而且駙馬剛去世,你與他的容貌又相像,只怕皇姐見了會……”


“請公主成全!家中二老恐怕過不了幾年就……”見公主有些遲疑,範城連忙跪下。


“你快起來吧!隨我來。”嫻伊的心立刻軟下來。


嫻伊帶著範城來到寂雪的住所門前,裡面傳出斷斷續續的琴聲,皆是哀婉的調子,聽得人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如果喊你,再進來。“嫻伊囑咐了一句,便跨進院門。


範城忐忑不安的站在門口,側耳傾聽著裡面的聲音。


不一會兒,琴聲打住,傳出對話聲。


“姐姐。”


“嫻伊,你有什麼事嗎?”


一個虛弱的聲音響起,範城聽出這是雲鏡公主的聲音。


“哦,那個……範城想離府回家。”


“範城?哪個範城?府中有這一號人嗎?”


“呃……就是打理花園的那個人,你強行招入府中的那個範城,那天你向菡兒、萏兒發脾氣的。”嫻伊急忙為姐姐解釋著,希望她能儘快想起這個人。


“還是不太記得了,你把他叫進來。”


“呃……這個……姐姐,不太好吧?他只是一個小雜役,怎可進你的寢宮呢?有失體統的。”


“沒關係的,進來吧!”


“噢,姐姐你等一下,我去叫他。”


過了好一會兒,範城才看見嫻伊磨磨蹭蹭地走出來,她看著他,擔憂的說:“這可怎麼辦才好?姐姐絕對不能看到你的臉。”


范城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怕公主見到他出了什麼意外那可是他一介小民擔當不起的。


“嫻伊,快點兒。”屋內傳出寂雪的聲音。


這種情況下,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嫻伊一邊威脅一邊將範城的頭髮弄亂,用來遮住臉:“進去後就一直低著頭,千萬千萬別抬頭!否則你就等死吧!”


寂雪從軟榻上坐起,將一副古琴放在身側,蒼白如紙的臉上帶著病容,她看著嫻伊和範城一前一後走進來。


嫻伊瞟了一眼身旁的男人,說:“姐姐,他就是範城。”


寂雪打量著低頭跪著的範城,說:“把頭抬起來。”


貌似西嵐的男子心中一驚,不知該如何是好。


“姐姐,不用吧?他一個……”嫻伊說。


“我不看看他到底是誰的話,怎麼知道我當初為什麼要強行把他留在公主府?萬一是我不想放走的人呢?”寂雪打斷嫻伊的話。




第四十四章
請求離去(下)



“我不看看他到底是誰的話,怎麼知道我當初為什麼要強行把他留在公主府?萬一是我不想放走的人呢?”寂雪打斷嫻伊的話。


“抬頭。”嫻伊只能輕聲命令道,暗自祈禱著。


範城只好慢慢地抬起頭,怯怯的望著居高臨下的女子。


寂雪看著範城,突然尖叫一聲,撞翻身前的古琴,撲向他。


嫻伊知道自己最擔心的情況還是發生了,疾步擋在範城身前,不讓姐姐見到他。


“西嵐,你終於回來啦?”寂雪驚喜地叫道,美麗的雙瞳中滿是激動的淚水,“嫻伊,你擋著我做什麼?”


範城嚇得後退一步,求救似的看著嫻伊,慌忙的解釋:“公主,您認錯人了,小的是範城,打理花園的花匠,不是世子大人。”


寂雪看著他,疑惑不解的說:“西嵐,別開玩笑了,好不好?”


“公主,您真的認錯人了。”範城急得額頭上直冒汗,連連往後退。


“姐姐,他不是姐夫!”嫻伊幫忙解釋。


寂雪看著範城,眼神顯得迷茫,喃喃地說:“你不是西嵐的話你又是誰呢?嵐,別再騙我了,否則我會恨你的。”


“姐姐,他真的不是姐夫,他只是與姐夫長得比較像而已。”嫻伊拉著姐姐的手,苦苦的解釋著,她現在心中一萬個後悔,不該帶範城來!


也不知道淩卉跑到哪裡去了,大清早的就不見人影。若是淩卉在的話,說不定可以幫一幫她的忙,和姐姐說清楚了,現在身邊只有一個傻頭傻腦的花匠,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西嵐,別再離開我了,好不好?”寂雪推開妹妹,走向“心愛的男子”,柔聲說道,“而且我們的孩子也快出世了。”


嫻伊被推到一旁去,看到神智不清的姐姐,哭著喊道:“姐姐,你以前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姐夫的嗎?今天是怎麼了呀?姐姐,他真的不是姐夫!”


“嫻伊,在我面前你也敢撒謊嗎?”寂雪激動地嘶叫道,“你給我滾出去!快滾!死丫頭!誰教會你撒謊的!”


寂雪隨手拿起一樣瓷器砸向自己的妹妹,嫻伊嚇得連忙逃出屋子,準備找辰沐幫忙,不想卻與一人撞在一起。


“憶琛哥哥?太好了,你快進屋看看吧,我覺得挺危險的,姐姐把那個長得像西嵐的花匠錯認成姐夫了!”嫻伊抓著來人的手,著急的叫道。


憶琛聽了知道事情不妙,連忙沖進屋,看見寂雪和範城正糾纏在一起,他趁妹妹不注意,點住她的穴道。


寂雪癱倒在憶琛的懷裡,不省人事,憶琛抱起她繞過屏風去了裡屋,一臉焦急。


範城傻站在原地,不知該走還是留。


嫻伊帶著居住在公主府的繁苕三大名醫慌慌忙忙地跑進裡屋。


“快看看,快。”憶琛急得都快瘋了,揪著大夫的衣領幾乎算是把他們丟進了裡屋,一向沉穩儒雅的他已經顧不得什麼風度了。


三位名醫輪流為寂雪把脈,表情非常嚴肅。


“啟稟太子殿下,”三大名醫之一的俞陽子向憶琛一拱手,說,“公主體質虛弱,已有流胎之虞……”


“什麼?”憶琛大驚,抓住俞陽子的衣服,“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孩子。這個孩子非常的重要,知不知道!”


“是,若想保住孩子需精心調養才是,情緒也不可過於激烈,公主似乎已有瘋症的先兆,得千萬小心,小的會再開幾副藥方。”


“瘋症先兆?怎麼會這樣!好好的,怎麼會有瘋症?”憶琛大吃一驚,不敢相信耳朵聽到的消息。


“恐怕是公主悲傷過度再加上錯認駙馬,才會這樣,不過只要好好照料病情就不會惡化下去的。”


憶琛的眼圈瞬間紅了,揮揮手,聲音沙啞:“我知道了,你們先下去吧。”


俞陽子等人向憶琛做了一揖,退出屋子。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憶琛回頭問嫻伊。


嫻伊將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哥哥。


憶琛聽完後,悲哀的歎口氣,憐惜的看著躺在床上昏睡的三妹。


“你呀,真是……唉,不說了。就是外面的那個人嗎?”


“是的。”


憶琛走到外廳,看見範城還恭敬而拘束的垂手站立,他好奇的將這個與世子容貌相像的男子打量一番——確實很像,如果是外人說不定會把他們當作同一人或同胞兄弟,唯一不同的是這花匠怎麼看也只像一介山野中的村夫,庸俗的像塊尖利粗糙的石頭。而西嵐不同,在他身上有一種高潔正直的文人氣質,如散發出柔和淡雅光芒的美玉。看來一向聰明的二妹也只會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錯認。


“小的叩見太子殿下。”範城偷看一眼繁苕國至高無上的皇太子,不敢稍有怠慢,下跪行禮。


“免禮。”


範城低著頭站起身,他害怕極了,怕太子怪罪下來。


“我問你,你願意留在公主府嗎?或許可以做駙馬。”


範城驚愕地抬起頭,看著一臉認真的太子。


“做……做……做駙馬?”範城語無倫次的反問道,沒意識到這樣的回話已是對太子的不敬。


“是的,做皇上最寵愛的女兒的駙馬。”憶琛盯著公主府的花匠,語氣認真而肯定。


得到了太子肯定的回答,范城又重新跪下,說:“太子恕罪,小的只是一介山野農夫,而公主是金枝玉葉,高攀不上。”


憶琛揚起眉毛,問:“給你榮華富貴、大權大勢和美貌的妻子都不願意嗎?這可是無數貴族男子夢寐以求的。”


“太子恕罪,小的家中已有妻子。”


憶琛見範城如此堅決,知道無法勉強,無奈的說:“算了,你可以離府了,去帳房結了工錢吧!”


“謝太子!”範城磕了一個頭,起身退走。


“就這樣走了?”嫻伊望著公主府前任花匠的背影,失落的說,“心中覺得酸酸的。”


“唉,沒辦法啊!怎可強人所難呢?”憶琛也是無奈,扭頭望著床上心疼的妹妹,感覺喉嚨有什麼東西堵著,說不出話來。




第四十五章
揭露身份



深夜,帝都的大街上已是空空蕩蕩,沒有人煙,洗去了白日的喧鬧奢華,在夜間顯得樸實而神秘。


一輛簡陋的馬車停在一條死胡同裡,馬兒可能是等得太久,不耐煩的打著響鼻,刨著蹄子。


死胡同內的一座小院裡,一個年輕男子點著地上的幾口箱子,然後點點頭,回到屋子裡。


屋內坐著一個黑衣女子,她的臉上有幸福溫和的笑容。


“東西一樣都沒有落下,咱們走吧!”男子笑著說。


“太子給的權杖也帶上了嗎?別到了城門口才發現忘帶了。”黑衣女子提醒道。


“帶著呢。”男子從懷裡掏出一塊黃澄澄、刻著一枝淩霄花的權杖在女子的眼前晃了晃,又小心翼翼的收入懷中,“我不會那麼粗心的。好了,走吧,趁你的仇家正在熟睡的時候。”


他們起身正欲離去,突然一陣清風從半開的窗子吹進來,送來縷縷清馨幽微的香氣。


女子被這“詭異”的香氣嚇了一大跳,如驚弓之鳥抽出手中的長劍。


“我並無惡意,何必刀劍相向呢?”一個輕輕的歎息聲香響起,帶著無限憂愁。


一位白衣女子出現在門口,長髮披散,戴著一朵白花,絕美的臉上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愁容。


“你真的要走嗎?範城。”白衣女子的眼睛緊緊的注視著範城,眼中閃著點點瑩光。


“是的。”範城回答道,難以相信雲鏡公主白天的時候還瘋瘋癲癲的,將自己錯認成世子大人,可現在卻有又清醒了嗎?


“留在我身邊好嗎?我可以給你高官厚祿、榮華富貴,可以讓你的雙親安度晚年。只要你想要的,我一定竭盡為你辦到,只求你留在我的身邊,好嗎?”寂雪低聲懇求道。


“小的只怕是命賤,無福享受這些,只想回家,請公主殿下成全。”


“為了這個女人嗎?你可知道她的真面目?”寂雪望向溫楓。


溫楓心中一驚,寂雪的眼睛深邃而純淨,有一絲哀愁、悲憫,還有濃濃的殺氣!


溫楓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她是我的妻子。”


“妻子?”寂雪冷笑道,眼中閃爍著寒光,“難道你不知道你所謂的妻子是……”


“閉嘴!”溫楓大叫著打斷寂雪,捂住雙耳不想再聽寂雪說話。


“心虛了是嗎?”寂雪步步緊逼,目光中流露出嘲諷的神色,“唉,真沒想到忠良之後竟淪落如此,成為東王門下的走狗。如果我沒有記錯,你已經殺了一十三位朝中官員吧?一代鐵骨禦史溫廣熙的後人竟為殺父仇人賣命,可悲,可悲啊。”


溫楓和范城聞得此言,不由呆住。


“胡說!”溫楓臉色煞白,她一點兒也不相信。


師傅明明信誓旦旦的告訴她——她的父母是被貪官害死的平民,東王好心將她收留,訓練成殺手也是為了清君側,暗殺那些危害朝政的貪官污吏。所以,她對東王一直是忠心耿耿,只要東王認為該殺的她就不會追究那個人到底是好是壞,定殺不饒。


“是呀,光憑我一口之詞你自然不會相信。”寂雪的語氣冰冷的猶如臘月裡的寒風,讓人不寒而慄,“但我必須告訴你,這是真的!你是禦史溫廣熙的女兒,二十五年前,東王派你的兩個師傅,好像人稱什麼‘黑風二張’吧?殺了你的父母並收養你,訓練成殺手,為的是利用你,汙溫家的家門!你不信也得信!”


“你是東王的殺手?”範城艱難的開口問道,不敢相信的看著溫楓。


溫楓沒有回答,只是死死的盯著寂雪,渾身發抖。


“東王叫你殺什麼人你就殺什麼人,對吧?愚蠢,愚忠!對,沒錯,你殺的人確實有幾個是奸臣,但是其他的呢!”絕色的女子靜靜的說著,但氣勢卻是排山倒海般的壓抑人,“太子是壞人嗎?你究竟有沒有頭腦!你長著個腦袋就是用來當擺設的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突然,溫楓歇斯底里的反駁,“請你快走!快走!這裡不歡迎你!”


“快走,不歡迎?請你搞清楚,這裡是我楊寂雪的地盤,還輪不到你個賤民說這番話!”寂雪說完,目光又掃向一直發呆的範城,看著那張和西嵐一模一樣的容貌,她心中憤怒的火眼竄得更高了。


“你相信她嗎?現在就請你回答我。”寂雪一字一句的說道,威嚴有力,讓他哆嗦了一下。


溫楓緊張的看著喜歡的男人——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要我的愛情如此失敗的收場!


範城沒有說話,保持沉默,甚至不敢去看寂雪。


“廢物!”寂雪毫不客氣的罵道,又將矛頭指向那個偽裝的殺手,“不過,好奇怪呀!你刺殺太子失敗距今也有一段日子了吧,東王的殺手怎麼還沒殺你……哎呀,我倒忘了,沒有人敢在雲鏡公主府的地面上撒野,這兒正好成為你得天獨厚的避難所!我本來想替東王他老人家殺了你的,但我實在不想為了你這個賤民賠上我的孩子,你若五個月後還沒死,就等著我來殺你!”


“我與你無怨無仇,為何要殺我?還要說這些毫無根據的話污蔑我?”溫楓尖利的吼道,眼角閃著光亮,一副受了極大委屈的可憐模樣。


“因為你殺害忠良,你搶走了我現在最想留在身邊的人。你好自為知吧!請記住即使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寂雪說完,面無表情的轉身離開。


溫楓惱羞成怒,執劍飛身刺向寂雪。


如果她五個月後會死在這個女人手上,倒不如今日趁對方身體虛弱,先下手為強好了!


寂雪一揮長袖,一股柔若輕風的力量竟將溫楓推向一旁,重重撞到堅硬的牆上,手中長劍寸斷。


“不要不自量力,別忘了你的主子八年前派出的殺手是怎麼死的!”寂雪平靜的說,踏出院門,頭也不回的離去,絕美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深沉夜幕中。


溫楓捂住胸口蜷縮在牆邊,剛才那一股看似輕微的力量其實已傷了她的五臟六腑,但幸好沒有生命危險。


范城跑到牆邊抱起溫楓,關切的問:“你沒事吧?”


溫楓驚疑的瞪著範城:“你不相信公主的話嗎?”


“我怎麼可能不相信我愛的人呢?再說,雲鏡公主只有二十二歲她怎麼可能知道二十五年前發生的事?她只是想阻止我離開而已。”


溫楓感到無比的幸福,感動的淚水洶湧而出。


“好了,別哭了!我們還得趕路呢!快走吧!”范城幫溫楓拭去臉上的淚水。


寂靜的茌滇街上,只有馬兒歡快的奔跑聲,卻又漸漸遠去。


寂雪獨立于公主府的牆頭,目送著馬車。


原來,一切都將離自己遠去,留也留不住,找也永遠找不到……


這就是上天賜予她的命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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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靜靜離去-



範城走的第二天,嫻伊獨自一人坐在花園的草地上,出神的望著攀緣在牆上開得正熱烈的淩霄花。


不見那個相貌如姐夫的花匠在花叢中忙碌的身影,嫻伊感覺有些怪怪的,環顧除了自己沒有他人的花園,雖然花草茂盛鬱鬱蔥蔥,可難掩一絲冷寂。


辰沐為了自己族人的事情一早喬裝打扮出了公主府,她一個人無所事事,沿著府邸的高牆溜達了一圈,回到花園裡,沒有找到能打發時間的辦法。


幽幽的琴聲從不遠處的屋子飄來,哀宛悲傷,突然又變得雜亂毫無章法,似乎是彈琴人的心境在一瞬間變了。


“姐姐……”嫻伊愣愣的望著寂雪的處所,姐姐整日悶在房內,不肯踏出一步。現在姐姐整個人都瘦下一圈,十分憔悴,讓她心疼不已,不過她知道姐姐不願走出房門是因為這滿牆紅如赤火般的淩霄花。


儘管姐姐與姐夫相識的時候,她還小,但之後姐姐也和她說起過。


當年在敬賢宮中,他們在青藤紅花下初次遇見對方,一個是才貌驚豔的公主,一個是儒雅溫文的世子,愛情之花在他們的心底埋下種子,待有朝一日破土而出,盛開絢爛的花朵。


時間在靜靜流逝,而愛情卻愈加熱烈。他們以紅花為憑立下誓約,一生不離不棄,就算死亡也無法將他們分開,因為下輩子還將會相遇。


兩人同樣喜歡著的淩霄花可以說是他們刻骨銘心愛情的見證。


經歷了六年無法相見的離別,時間沒有沖淡他們的愛情,依舊深深的互相喜歡著對方。看到西嵐那般呵護著姐姐,在她的髮髻上插上一朵紅花,嫻伊時常會感到嫉妒。


見到淩霄花,怎會不想起那個人?


嫻伊苦笑,同父同母的親姐妹怎會感受不到姐姐此時的心有多麼的痛苦呢?可是她卻沒有辦法讓姐姐從撕心裂肺般的痛苦中解脫出來。


“公主,請您用午膳吧。”女官菡兒走到嫻伊身後,輕聲說道。


嫻伊站起身,問道:“姐姐吃過了嗎?”


“已經送了一份過去了。”


“哦。”嫻伊點點頭,看眼四周,又問:“淩卉呢?她又出去散心了嗎?”


“好像是的,公主。”


嫻伊歎口氣,最近也不常見到淩卉。回想剛認識的那段時間,淩卉的臉上總是掛著笑容,和她一起玩耍、吃飯、睡覺。可是漸漸地,她發現淩卉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特別是那次半夜出府的事情之後,淩卉總是呆呆的仰望著天空。


本來,她是想問問淩卉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姐姐的事情發生了,也無暇顧及到了。


“留些飯菜給她。”嫻伊吩咐道,然後向飯廳走去。


“公主,不好了!”一個侍女模樣的女子慌忙地迎面跑來,腳下一時刹不住差點撞倒公主。


“小心點!”菡兒呵斥道,及時扶住公主。


嫻伊沒有怪罪,見侍女滿頭大汗一副很焦急的模樣,問道:“怎麼了?”


“淩卉小姐不見了!”侍女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稟告。


“她出去散心了啊?沒什麼好奇怪。”嫻伊緊張起來的心瞬間平復,搖搖頭,這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這個侍女怎麼這樣大驚小怪的。


“不,不是……”侍女雙手遞上一封信,“淩卉小姐好像走了,她屋子裡的衣服少了一大半,奴婢還看到這封信放在桌子上,寫著公主的名字。”


“什麼?!”嫻伊一驚,拿過信一看,只見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她和姐姐的名字,拆開信封取出信,泛黃的紙上只有寥寥幾個字——


“離別尋親,多謝照顧,後會無期”。


“後,後會無期?!”嫻伊看到最後四個字,手不禁一抖,信紙如蝴蝶般飄落在地上,她踉蹌著後退幾步。


淩卉竟然俏無聲息的離開了公主府,而且永遠也不再相見?


“她……”嫻伊無法相信,“她怎麼可以這樣,連告別的話都不說一聲就突然的離開?為什麼後回無期?是我們待她不好還是怎樣?”


菡兒比較沉著冷靜,她說:“公主,派人把淩卉小姐找回來吧。”


“對,一定要找回來。”一顆淚珠滑過臉龐,嫻伊帶著哭腔說道:“這個傻丫頭,孤身上路有多危險她不知道嗎?且不說晚上某些地方出現的魔物妖怪,光是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她要怎麼對付啊?菡兒,你快叫上府內所有侍衛家丁,務必要在天黑之前把她帶回來!”


“是,公主。”菡兒領命,匆匆離去。


嫻伊跺跺腳,急得原地打轉,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淩卉,你一定要回來啊!尋親什麼的,你為什麼不早說,我會盡我所能幫助你,何需你一人踏上這條危險之路呢?

    ******

就在嫻伊知道淩卉出走的時候,那個悄悄離去的人正坐在一輛馬車裡,策馬狂奔在帝都城外的官道上,快要到達臨近的郡城了。


想到天剛濛濛亮,就帶著收拾好的包袱細軟跑出公主府,然後跳上夏澤遠靜候在附近一條小胡同裡的馬車,淩卉感覺一切就像私奔一樣!


她感覺很對不起寂雪和嫻伊,事先連告別和感謝的話都沒有說,只留下一封很絕情的信就突然離開,不知道她們有沒有生她的氣,罵她是只白眼狼。


罵就罵吧,她該被這樣罵。


淩卉傷感的想——兩位公主待她如同親姐妹,卻在這時候不辭而別,和白眼狼有什麼區別!


還有,夏澤遠……他離家六年方才歸來,卻只停留了短短的時間又為了一個才認識幾個月的人再次離開年老的父母,不知道何時才能返回。


夏澤遠的父母看到兒子又走了,一定非常傷心吧?


想到這裡,她不由自主地長歎一聲——為了找尋回家的路,她傷了太多人的心,而且連說一句“對不起”的機會都沒有了。


“怎麼了?”坐在車轅上趕車的夏澤遠聽到車廂裡傳出來的歎氣聲,掀開簾子,好奇的問道。


“感覺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離開,實在是對不住……而且你的父母也一定很傷心吧?”


夏澤遠一笑,柔聲安慰道:“我還以為什麼天大的事呢!沒關係的,他們已經習慣了。我十三歲開始參軍,離家的次數數不清,時間有長有短,多了,他們也就習慣,不會再傷心了,這畢竟是做為一名軍人的特點之一。想想看,你的家人也很著急的等待著你的歸來,沒有對不起誰,真的。”


淩卉點點頭,沒說話。


“好了,快要回家了,開心點。”夏澤遠說,然後繼續趕車。


淩卉望著窗外如詩如畫的風景——翠綠的小草、鮮豔的花朵、高大的樹木、潺潺的小溪、寧靜的田地、悠閒的牛兒……


她想起從前和家人一起歡樂的去踏青郊遊,想起爸爸拉她爬山的手,想起媽媽親手製作的可口的點心。


淩卉一手握緊太爺爺的玉佩,一手擦掉臉上不知何時落下的淚水。


是的,或許可以回家了,該高興一點。她只是這個世界的匆匆過客,終究會消失在這裡認識的每一個人的記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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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欲加之罪



派出去的人皆是無功而返,誰也沒有找到那個悄悄離去的少女。嫻伊無可奈何,又感覺事情重大,連忙告訴了姐姐。


寂雪聽完嫻伊的講述,面無表情,手指輕輕撫過琴弦,淡淡的說:“她不屬於這裡,遲早有一天會離開。”


“咦?”嫻伊驚訝,轉而又滿臉愁雲,“可是她一個人就這麼走了,路上遇到危險該怎麼辦?”


“我看過她的命相,會活到子孫環繞之時。”寂雪拉起妹妹的手,輕輕的握著,“放心,她不會有事情的。”


雖然聽到姐姐這麼說,但嫻伊的眉頭沒有平展開來,又不知該和姐姐說什麼,一時沉默不語,低著頭看著姐姐和自己相握在一起的手。


寂雪看著年幼的妹妹,張開嘴剛要說些什麼卻又閉上,臉上有一絲揮散不去的哀愁。


“姐姐,你休息吧,我出去了。”嫻伊起身,準備出去。


“嫻伊,等一下。”寂雪叫住妹妹,下定了決心,“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說。”


嫻伊看著姐姐認真的表情,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問:“什麼事情?”


寂雪低著頭看不見表情,輕聲說道:“嫻伊,我要離開帝都了。”


嫻伊瞬間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姐姐:“姐,姐姐,你剛才說什麼?你要離開這裡?你要去哪裡?”


“是的,我決定去西州。”寂雪抬頭看著妹妹,繼續說:“西氏王族如今人丁單薄,西王年事已高,藩王之位女子又無法繼承,所以必須由我去,替……他肩負應有的責任。”


嫻伊的身體在顫抖,她無法相信相伴了多年的姐姐在突然之間也要離開。剛出生母親便去世,在姐姐保護下長大的她,對姐姐有太多的依賴,想著一輩子都這樣過去,從未想過有一天姐姐會離開,保護她的羽翼會消失。


沒有了保護,她要在這明爭暗鬥的帝都中如何面對未來,她要如何去面對那些表裡不一的親人?


“可是帝都這邊的事情該怎麼辦?”不知不覺地這個說話一向細聲細語的女孩提高了聲音,沖她的姐姐大叫道。


她知道姐姐這些年一直和朝廷上與太子哥哥敵對的勢力抗衡,力保太子順利登基,並且朝中再無能威脅到皇位的人以及奸佞小人。可是如今姐姐突然要說走,那麼帝都這麼一大攤子的事情又要怎麼辦?


她知道敏汐,也知道霍家對於皇位一直虎視眈眈,還有暗中的各方不知名的勢力都在蠢蠢欲動。


姐姐走了,誰來幫助太子主持大局?


“我會打理好再走的。”寂雪說,拍拍妹妹的手背。


“怎麼打理,那麼多的事情……姐姐,求你不要走好不好?”嫻伊突然放聲大哭,緊緊的拉寂雪的手,“或者帶我一起走吧。”


“嫻伊……”寂雪抬起另一隻手撫摸著妹妹的長髮,眼裡似有瑩光,“我不能帶你一起走。西州荒涼,不是你能想像與適應的,好好的待在帝都,有憶琛照顧你。”


“不要,我只想和姐姐在一起。”嫻伊一邊說一邊抹著洶湧而出的眼淚。


寂雪無奈歎息,將哭泣著的妹妹拉進懷裡,輕柔的拍著她的後背。


她何曾不想和妹妹永遠在一起,不僅她們是血肉相連的親姐妹,一路患難過來,更何況在母親臨死前她答應過要一輩子好好照顧妹妹。


血脈與諾言重於千山。


可是,現如今她不能帶著從小養尊處優、嬌生慣養的妹妹去西州那個荒涼之地吃苦,那樣也不是違背了母親的遺願嗎?


“嫻伊,不要哭了,”寂雪柔聲說道,“雖然去了西州,但我們又不是永遠都見不到面。我還會回來的。”


“不,不要……”


“嫻伊!分別遲早會到來,相處一輩子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們還會見面的,若是以後西州的條件改善了,我會接你過去的。不要擔心在帝都會遇上什麼自己無法解決的事情,別了你還有父皇和憶琛,他們是最疼愛你的人……府裡有菡兒萏兒貼心伺候你,還有辰沐。”


聽到姐姐輕描淡寫般的帶過那個人的名字,嫻伊的心忽得揪住了。


“……所以不要害怕,不要擔心,知道了嗎?”


知道姐姐心意已決,嫻伊無力再反駁什麼,她擦掉眼淚:“姐姐,一定要常回來,一定要儘早接我去西州。”


“好。”


“姐姐。”嫻伊抱著寂雪,聞著她身上那一股淡淡的香氣,久久不願意鬆開。


“公主,希庭求見。”外面女官萏兒的聲音響起。


“好了,晚飯還沒吃吧?”寂雪輕輕推開妹妹,說:“快去吃飯吧。”


聽到是姐姐安插在帝都的眼線來了,知道是有重要的事情,嫻伊不敢再有太多的打擾連忙起身,出去了。


“請他進來。”寂雪看到妹妹出去了,喊道。


一身黑衣的希庭大步走進來,英俊的臉龐上沒有任何表情,他遠遠的站在門口,向寂雪下跪行禮:“屬下參見公主。”


“請起。”寂雪說,然後從旁邊書案的抽屜裡那出一副畫卷,由身邊女官遞給希庭,“明天晚上,你扮做畫像上的人去霍府。”


希庭掃了一眼宣紙上所畫的黑衣女子,低頭:“是!”


“記著,務必要當著那個人的面進霍家!”寂雪囑咐道。


“是,屬下明白了。”


寂雪從懷裡拿出一串鑰匙,打開隱藏在古董架子後的一個暗格,從中取出一疊奏摺交給希庭,說:“把這些東西一份交給太子殿下,一份交給內閣大學士達奚優。”


希庭接過奏摺小心翼翼的揣進懷中。


“人手準備的怎麼樣了?”寂雪又說。


“差不多了。”


寂雪點點頭:“很好,加緊全部佈置好了,千萬不要有一絲差錯。今天就這麼多事情,你先回去吧。”


“是,屬下告退。”希庭再一行禮,低頭退出門外。


寂雪拿起一塊玉佩,冷冷的看著上面所刻的字。


一夕之間將風起雲湧,朝堂上即將發生巨大的變化與紛爭,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與霍家糾纏鬥爭多年,此時也該結束了。


誰勝誰負,只看這重重一擊是否能將參天大樹連根拔起!




第四十八章
土崩瓦解



夜深人靜之時,元舜帝坐在養心殿內,眉頭緊鎖,桌上的夜宵還沒動半口,已經涼透了。他的左右一個人都沒有,不光是妃嬪歌姬,連析公公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夏夜的涼風從門外吹進來,拂過幔帳,吹撫過帝王的臉頰。


一個人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殿外,他大步走進來,在殿中央向帝王下跪行禮:“微臣參見皇上。”


元舜帝抬起頭看著跪著地上的男子,開口說道:“平身。霍府那邊有異常動靜嗎?”


黑衣人起身,他個子矮小,目光炯炯有神,臉上有一道淺淺的刀疤,似乎是經歷過許多滄桑。


“是的,皇上。”


元舜帝的眼中閃過陰冷之氣,望著黑衣人。


一直以來,表面上他對國事處於半放任的狀態,但其實他手下掌控著成立於數百年前、直接聽命於帝王的秘密組織,負責暗中監視朝中藩王貴族大員的一舉一動,若稍有異常就及時向他彙報,以防止心懷不軌著謀權篡位。


“一五一十的稟告給朕。”


黑衣人沒有半分遲疑,一五一十的稟報著他所看到的一切:“微臣看到一名女子神色慌張的翻牆進入霍府,她的外貌和上次雲鏡公主遇見的刺客基本相同,臣可以斷定是同一個人。”


元舜帝冷笑一聲,手指有節奏的敲擊著椅子的扶手,似乎這件事情早在他預料之中:“霍家終究是按耐不住,派出了刺客,不過萬萬沒想到的是霍瑜竟然有本事請到如此厲害的殺手。”


“皇上,請您下令,臣立刻去取了霍瑜的首級!”


元舜帝抬手制止衝動的屬下,冷冷的說道:“霍家在朝中權勢盤根錯節,雖然朕這些年一直努力平衡各方面勢力,但想立刻撼動霍家不是簡單的事情。此事先不急,朕需要徹底摸清楚全部情況後再動手。”


“是,皇上。”


“你回去繼續監視霍府的情況,時刻準備著……”帝王頓了頓,才繼續說下去:“取霍家人的頭!”


“微臣遵旨!”黑衣人躬身行禮,然後推出殿外,再次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黑夜中。


元舜帝起身,負手大步走到殿門口,正好看到一行人匆匆想這邊走來,借著月光他看清楚領頭的人是他的長子憶琛。


元舜帝略微有些詫異,這麼晚了太子為何要來覲見他?


今天似乎總有些不尋常啊?


帝王再次冷笑一聲,注視著長子走到自己的面前行禮。


“兒臣參見父皇。”


元舜帝沒說話,轉身回到殿內,才淡淡的問道:“憶琛,這麼晚來養心殿有何事?”


憶琛站在他幾步開外的地方,雙上奉上幾本紅色封面的奏摺:“兒臣是來遞交奏摺的,彈劾霍瑜。”


元舜帝一愣,轉身盯著兒子:“你是說要彈劾霍瑜?”


“是的,父皇。”憶琛冷靜的說著,“霍家依仗父皇寵愛,橫行霸道、貪污受賄、買官賣官,甚至勾結敵國等等罪項罄竹難書,民間已是怨聲一片!為保障繁苕宗廟社稷,請父皇嚴懲霍家黨羽!”


元舜帝拿過奏摺,細細的翻看著,瞳孔驟然收縮,手指漸漸開始不住的顫抖。


奏摺上所陳述的罪狀竟是比他掌握的還要嚴重許多,而且條條都列舉了證據,包括人證物證樣樣具全。


合上最後一本奏摺,元舜帝閉上眼睛沉吟良久。


憶琛見父皇在思考,不敢驚擾,靜靜的站在原地,等待父皇定奪。


外面黑幕似的天空突然閃過一道光亮,要將天空狠狠的劈開,接著傳來“轟隆隆”的雷聲。


大雨將至。


“憶琛,你可知霍家權勢有多大?如今積重難返,恐怕就算是朕下令,朝中也會有無數人替霍家申冤,列舉霍家對於國家有多重要。那時候朝廷公論若是向朕施壓,整件事情將不了了之,甚至引發更大的禍害。”元舜帝仍閉著眼睛,說。


“兒臣知道。請父皇放心,彈劾霍家的將不止是兒臣一人,明天達奚大人會聯合禦史上呈彈劾奏章。”想了想他又說道:“霍家若再不倒,宗廟社稷將難保。所以朝中倒霍的大臣們已經全部做好的了準備。”


頓了頓,憶琛從懷中取出一物,雙手呈給父皇:“兒臣有一樣東西要給父皇過目。”


元舜帝接過那樣東西,是一塊刻著“霍”字的玉佩,乃是霍瑜家的權杖。他不禁脫口問道:“這是什麼?”


“回父皇,前幾日兒臣在雲鏡公主府中遇到刺客,這是刺客不小心落下的。”


元舜帝一震,沒有說話,緩步走到榻前坐下,他的心裡還在做著最後的掙扎。


若不扳倒霍家或者彈劾失敗,將會引來大難,想想霍家派出的殺手那意味著什麼?但是若扳倒了,一直維持的平衡將在瞬間打破,恐怕某股勢力又將取代霍家重新獲取支配朝政的權利,那將比如今的霍家更加可怕。


但是,霍家竟然已經向憶琛伸出了毒手,難道是想讓致樞那個傻子日後登基,然後篡奪皇位嗎?


“憶琛,你能保證不再出現第二個霍家嗎?你能維持整個朝廷的平衡嗎?”元舜帝發問。


憶琛微微的怔住,而後堅定的回答:“是的,父皇。”


元舜帝欣慰的點點頭,其實說到到治國之道憶琛比他更勝一躊,今日看他信心滿滿,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好,就按你的意思去辦吧。”元舜帝再次合上眼睛,疲憊的說道。


“是,那麼兒臣告退。”憶琛推出殿外,恰好暴雨來臨,瞬間便將殿前廣場的地面打濕。內侍連忙撐起傘舉在太子的頭頂上。


憶琛望著劈裂蒼穹的閃電,嘴角蕩起一抹笑意,快步向東宮走去。

    ******

第二天早朝,霍瑜像往常一樣站在文官之首,未曾料到之後達奚優率先出列上奏彈劾他。霍瑜剛想爭辯什麼,章台禦史搶先一步呈上奏章,滔滔不絕的陳述了他所犯下的所有罪狀。


倒霍党對霍瑜發起了猛烈的攻擊,而霍家的黨羽此刻竟沒有多少人站出來反駁。


元舜帝當即下令將霍家人全部禁足在自家府邸,並且命令大理寺徹查。

    ******

寂雪站在窗前,望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聽著站在身後的希庭將朝堂之上的事情一一稟報。


她恍然間想起十幾年前以苦肉之計誣陷霍寧妃的事情。


物極必反,當到達了權利的最頂峰,那麼便是你墜入深淵的時刻。


“安排在霍家黨羽府邸的人等到霍瑜的罪定下來再撤走,另外再告訴那些黨羽,不僅是家人性命,若是他們以後還想做官,這個時候就不要多說一句廢話!”


“是,公主。”


“我累了,你下去吧。”


希庭輕輕的退下,寂雪依舊站在窗前,抬頭望著灰濛濛的天空。


最後一件事情辦完了,那麼她也該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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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章
護國寶鼎



夏澤遠帶著淩卉一路來帶位於繁苕最東邊的近海郡,這是一座美麗的海濱城市,人口眾多,主要以小手工業、漁業和農業為生,經濟發達、街市繁華、民風淳樸。


“哇,好熱鬧!”淩卉望著擺滿各類小玩意的攤子,感到目不暇接,一時都快要忘記是來尋找回家之路的。


夏澤遠搖頭苦笑,這就是女人的天性吧!


“咦,那裡有耍雜的,好像蠻好玩的。”


淩卉想擠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去看耍雜的,但夏澤遠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別跑那麼快,小心走散了。人生地不熟的當心人販子把你抓了賣!”夏澤遠嚇唬道。


“噢。”想想被人販子拐走確實很可怕,淩卉吐了吐舌頭,失望的乖乖的回到他身邊。


“行啦,別不開心。”夏澤遠一臉溫柔的笑意,俊秀的臉龐愈加的好看,“走,帶你看一個真正好玩的,據說對著它許願,願望一定會達成,保證讓你終生難忘!”


夏澤遠神秘的語氣和溫柔的表情讓淩卉立馬忘記剛才的不快。


“快帶我去,快帶我去!”淩卉急切的說。


夏澤遠帶著淩卉穿過近海郡的街市,來到海灘。


遠遠的,淩卉就看見一座高大的巨鼎,不由得發出一聲驚歎:“天,那是什麼呀?”


有人在海灘上築起兩米高的木頭牆,散發出幽綠的光芒,想來木牆上一定是被人施了法咒,保護裡面的東西。這樣做也使得人們無法看到繁苕最美麗的海岸,實在可惜。不過卻無法遮擋住圍牆內那尊巨大的寶鼎。


守在門口的明佑將軍見有兩個衣著普通的人在圍牆邊溜達,男的笑容透著說不出的古怪,女的卻是一副單純天真的樣子,怕有問題於是上前盤問。


“二位,此乃禁地,請速速離開。”明佑將軍善意的提醒道,暗地裡握緊了刀以防萬一。


“明佑將軍,難道你不認得我了嗎?”夏澤遠笑道。


明佑將軍仔細打量著夏澤遠的臉,恍然大悟,立刻下拜:“夏大將軍!屬下叩見下大將軍。”


“將軍不必客氣。”夏澤遠扶起明佑將軍。


“不知大將軍此番前來有何指教?”


“我只是帶朋友來看一看,她並非繁苕人,而護國寶鼎這個雄壯之觀可得帶來見識見識。”


朋友?明佑將軍抬頭看了眼淩卉,面子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心裡卻在暗笑,這到底是大將軍的朋友還是夫人?夏大將軍六年前因公主悔婚遠走他鄉,六年後再相見身邊卻多出個少女,怎麼看都不像是朋友那麼簡單。想不到大將軍還挺不好意思的。


見明佑將軍沒說話,夏澤遠又開口問道:“明佑將軍,可以嗎?”


“當然,當然!”明佑將軍連連點頭,讓開了路。


夏澤遠牽起身後少女的手。淩卉看上去特別興奮,反倒是迫不及待地拉著他向大門小跑過去。


被淩卉拉著的夏澤遠只能回頭對想跟上來的下屬苦笑,吩咐道:“明佑將軍,你就不用陪我們了。”


“是。”


明佑將軍望著兩人歡樂奔跑的背影,羡慕的想:看來確實應該是夏大將軍的夫人吧?真是猶如天造地設的一對,真好。


淩卉瞪著眼睛,緩緩向前走著,她從來沒看過如此雄壯的景觀——


在海岸邊矗立著一座高大的巨鼎,淩卉此生從沒見過那麼大的鼎。這座鼎高達六十丈,腹徑起碼有幾十丈,鼎足也非常的粗,得幾十人手拉手才能抱住。巨鼎的外壁上刻著日月星辰、山河大川、飛龍舞鳳、守護繁苕的淩霄仙子以及用上古語言刻寫的繁複的咒文。青銅色的寶鼎還散發出淡藍色光芒,柔和而淩厲。


淩卉情不自禁的來到護國寶鼎旁,藍色的光芒籠罩在她的四周,夏澤遠沒有跟來,只是遠遠的看著,臉上的表情捉摸不透,眼神更是諱莫如深。


“真了不起啊,這得用掉多少材料啊?”淩卉一邊問一邊伸手去摸鼎足,意想不到的是手居然穿過了鼎足,她被嚇了一大跳,回頭望著夏澤遠,“這……這是怎麼回事?我的手怎麼會穿過去?難道護國寶鼎是假的?”


“護國寶鼎是用念力和法術製成的,形質介於有無之間,”夏澤遠為淩卉解釋道,“但它卻擁有無窮的力量。護國寶鼎一共有兩個,還有一個在南方的海邊。相傳三百年前,蒼海國侵擾繁苕邊境,在經歷了數十場殘酷的戰爭後,繁苕國趕走了蒼海人,當時的乾明帝為防蒼海國再犯,請繁苕法術最高的大巫伏鏡設屏障,阻攔一切關於蒼海國的東西進入繁苕。於是,伏鏡傾其所有力量用念力制出巨鼎,分別置於東、西海岸。在兩個鼎之間有一股強大的結界,若是蒼海國的人或東西碰觸結界便會灰飛煙滅!不過,若是其中一個鼎被破壞掉,結界就會消失,蒼海國的人就可以再次肆無忌憚的侵略繁苕。”


“這麼說,這個鼎對繁苕來說非常重要嘍?怎麼才能破壞掉啊?”淩卉好奇的問,繞著巨鼎看來看去。


“你想毀了護國寶鼎?”夏澤遠用開玩笑的語氣說。


“不是,不是!”淩卉連忙搖頭否認,“只是說著玩嘛!不許當真!”


單純的她認為光是去想毀掉保護繁苕眾生免於戰爭之苦的寶鼎都是莫大的罪過。


“據說護國寶鼎只有伏鏡和他的後人可以毀掉,因為那股力量是可以通過血緣流傳的。當年伏鏡制鼎後神秘失蹤,有人說是乾明帝殺的,以絕後患。怎麼破壞掉鼎我不太清楚!咦,鼎下有個好大的大手印呀!”夏澤遠抬手遙遙地指著台基上的一處,說。


淩卉也看見了,她走過去,蹲下來仔細觀察著台基上凹陷進去的巨大手印。


“我們來和這個手印比一比吧!好大呀,誰有這麼大的手呢?會不會是巨人呢?”夏澤遠又向鼎靠近了幾步,但仍有一定的距離,像是有什麼東西讓他有所忌憚不敢上前。


天真單純的淩卉的好奇心猛增,想都沒想就伸手按在了大手印上。


夏澤遠笑得更詭異了,英俊帥氣的臉甚至有些扭曲。


就在手按上大手印的一瞬間,淩卉感覺到大地在劇烈的震動,原本平靜的海面暫態泛起了洶湧的波浪,衝擊著海岸,發出駭人的呼嘯聲!晴朗的天空烏雲翻滾密佈,電閃雷鳴,漫天風沙,天地間猶如在一刹那間墜入了地獄!她驚恐的望向唯一的同伴,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卻看到他臉上怪異猙獰的笑容。


“澤遠,這是怎麼回事?地震嗎?”淩卉大叫道,她心裡害怕的要命,想回到夏澤遠身邊,卻猛然發現自己的手竟牢牢的粘在那個手印上,動彈不得!




第五十章
真實面目



“不,傾國之亂即將來臨。”夏澤遠一字一句的說,沒有上前幫助淩卉,穩穩的站在劇烈晃動的地面上,眼睛死死的盯著護國寶鼎,仿佛將有什麼不容錯過的好戲即將上演。


精力全放在手上的淩卉顯然沒有聽懂夏澤遠的話,繼續大叫道:“澤遠,快來幫幫我!我的手動不了啦!這是怎麼回事?!”


“你抬頭看一看護國寶鼎吧!”


淩卉抬起頭,驚訝的發現護國寶鼎上竟出現一道道裂紋!一塊塊青銅雨點般砸下來,淩卉連忙用另一隻手護住腦袋,但奇怪的是銅塊砸在身上一點兒感覺也沒有,淩卉這才發現銅塊一接觸到東西便會像泡沫一樣消失不見。


“澤遠,護國寶鼎……”淩卉恍然大悟,問道。


夏澤遠猜到了淩卉想說的話,但他沒有說話,只是釋然的微笑著點頭。面對如此大變,他為什麼還能泰然自若的如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這時,明佑將軍領著幾名士兵踉踉蹌蹌、氣喘吁吁地跑來,見此情景,都不由的目瞪口呆。


“夏,夏大……將軍,這是怎麼,怎麼一回事?護……國寶寶鼎……”明佑將軍結結巴巴的問。


“護國寶鼎毀了。好好看一看吧!這可是你一輩子隻能夠看到一次的奇觀。”夏澤遠平靜的說,然後他抽出佩劍,手起劍落,明佑將軍不敢相信的看著刺穿身體的長劍,倒地而絕!


幾名士兵驚慌的後退並拔出刀。


夏澤遠的眼中閃現著淩厲的殺氣,卻將染血的長劍收回鞘中:“我不會殺你們的,我得讓你們快快的跑回茌滇,告訴元舜帝,讓他等著把皇位和整個繁苕交給昭帝,快去吧!”


士兵驚慌失措,連滾帶爬地逃走。


淩卉驚愕的看著夏澤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他,居然殺人,毫無理由的殺人!


他,居然要讓繁苕易主!


不多時,原本雄壯威武的護國寶鼎消失了,只留下空曠的大平臺,和呆若木雞的淩卉。地震漸漸平息,風流雲散,晴空萬里,卻是死一般寂靜。


“澤遠……”淩卉呆板的喚道,眼中神色黯淡。


夏澤遠緩緩的走到淩卉身邊,撫摸著她的臉,說:“知道嗎?你的原名,姓伏,是繁苕國大巫師伏鏡唯一的血脈。你給我看的那塊玉佩上刻的不是‘淩’字,而是……一個‘伏’字!”


“……”淩卉聽了,一時啞口無言,平凡的自己竟是……


驀地,她想起穿越到這裡來是,冥冥中聽到的那一聲歎息——


“終究是無法逃過啊……”


原來,這一切都是早就註定好的嗎?


“在這個世上惟有你才能毀掉護國寶鼎,而你剛剛就做了這件事。”夏澤遠忽然提高了聲音,面朝大海張開手臂,“護國寶鼎已毀,蒼海國將取代繁苕,成為神疆新的主宰者!”


“你,你是繁苕人,怎……怎可說這種話?”淩卉問,她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渾身上下冰冷無比,因為她感到自己也許隱約覺察到了繁苕國大將軍某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夏澤遠湊近淩卉的臉,嘴角勾起一個優雅的弧度,慢慢的說,“五年前已成為蒼海國的一員,為昭帝效勞!我只不過是以尋親為藉口帶你到這裡完成任務而已!”


“你!”淩卉無法相信,手腳並用向後退去,聯手可以離開大手印都沒有發覺。


來到這裡,除了深夜的呼喚一直平常的過著日子,她原以為可以就這樣帶著一份美好的回憶回到本該屬於她的世界去。可是誰曾料到,一切是命運的安排——她竟是來破壞一個國家至關重要的寶物,成為災難的源頭。


雖然不是這個國家的子民,但幫助她喜歡她的人卻都是這裡的人啊!


她,就這樣成為了可恥的叛國賊嗎?!


“我們該走了。”夏澤遠上前捉住淩卉的手臂。


“滾開!”淩卉憤怒的甩開夏澤遠的手,聲嘶力竭的吼道:“你這個賣國賊!你知道嗎?你把我推入了無底的深淵!讓我成了和你一樣可恥的人!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不許再鬧了!”夏澤遠再次捉住淩卉的手,野蠻地拖著她走向海邊。


“放開我,放開我!“淩卉激動地捶打著夏澤遠的身體,在他英俊的臉上抓出幾道血痕。


夏澤遠沒有一點反應,只管把她往海邊拖。


不遠處,在一片樹林掩隱下的海邊有一隻小木船,夏澤遠將淩卉扔到船上,並封住了她的穴道,使她動彈不得。接著,他將手按在船舷上,念了句咒語,小木船向東方遊去。


“你要帶我去哪兒?”淩卉尖叫道,她現在只想快點回到茌滇或者快點從這個噩夢中清醒。


夏澤遠背對著淩卉負手站立,面向東方,說:“蒼海,你的新家。”


“我不要去那裡!“淩卉想動,無奈穴道被封住。


“你必須去,你是蒼海的功臣,昭帝要嘉賞你。”叛國者回頭對著淩卉微笑著說道。


“我不是!我怎麼會是伏鏡的後人,我姓淩!”


“我不是說過了嗎?你的那塊玉佩道破了天機,你姓伏,不姓淩!我五年來一直在尋找你,為了找到你,我有好幾次差點丟了性命。不過,有句話怎麼說的?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數百年前,蒼海以重金請伏鏡毀掉寶鼎,沒想到伏鏡銷聲匿跡,不再出現在世人面前。只是沒想到數百年他的後人又回來了,正是白費了心機。”


淚水無聲的從淩卉的眼中流出,她沒想到此次東行會是這樣的結果;沒想到堂堂繁苕國大將軍夏澤遠竟已叛國;沒想到她被最愛的人利用,毀掉了護國寶鼎,使繁苕即將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她想起了寂雪和嫻伊,覺得自己已無顏再面對她們。


真的如眼前這個可恥男子曾經對她說過的一樣——她會後悔的。


是的,是的。她現在後悔的都恨自己生在這個人世間,後悔自己偷偷翻了太爺爺的東西,後悔自己草率的答應叛國者一起去尋親。


懷抱著夢想踏上回家的旅程,可現實無情地將一切摧毀!


她喜愛的繁苕即將因為她的血統,她的手坍塌毀滅!無數生靈也會因為她莫名其妙的無辜死去!她的手將間接的沾染上一輩子都無法洗清的鮮血……


“你想過你的父母嗎?你這樣走了,陷他們於戰亂中!”淩卉哽咽著問道,淚水濕了秀麗而稚嫩的臉。


夏澤遠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說:“沒辦法的事!為成大業必須犧牲一些人的。”


淩卉真想狠狠抽夏澤遠一巴掌:“你為什麼要叛國?繁苕有什麼地方虧欠了你?非要他亡國不可?”


“虧欠我的是雲鏡公主楊寂雪!她當眾悔婚,一點面子也給我!所以我恨,恨這個女人,恨這個國家!當然不止這些,還有很多,但我不想告訴你。”夏澤遠怒目瞪著碧波蕩漾的無垠海,眼睛裡充滿了鮮紅的血絲,似乎是勾起什麼痛苦不堪的回憶。


淩卉望著夏澤遠,心如死灰,不停的哭泣。


“你要從中得到教訓,小姑娘。人是絕對不可以貌相的哦!”夏澤遠舒服的靠在船舷上,壞笑著說,剛才眼中的神色瞬間消失了。


傍晚的時候,夏澤遠和淩卉到達蒼海國西海岸,海灘上站著迎接他們的幾名錦衣男子和數十名侍衛。


“叩見皇上!”夏澤遠向昭帝單膝跪下。


淩卉恍恍忽忽的看著這些人,覺得他們十分可笑。


昭帝沒有理會夏澤遠,走到淩卉面前,和善的問:“你就是伏鏡的後人?”


淩卉沒有理會他。


昭帝不僅沒有介意淩卉對他的無禮,反而哈哈大笑:“果然像伏鏡一樣有骨氣,可惜你太單純,被夏澤遠給騙了。朕要封你為郡主,你可是蒼海的大功臣啊!”


“謝謝了,這個名號我可擔當不起。”淩卉冷冷的說,眼睛往向一邊。


“你擔當的起!你是蒼海國成就霸業的第一大功臣!”昭帝笑道,“護國寶鼎終於毀了,毀了!我們蒼海等了六百年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落日的餘暉中,昭帝面向西方,歡快的大笑。


就在這笑聲中,不知有多少生命將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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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震驚朝野



護國寶鼎被毀的事傳到茌滇後,引起了朝野上下的一片震驚,護國寶鼎猶如神話一般守護著繁苕,讓百姓們心裡有所安慰,不必擔心戰爭的發生。可是,這神話卻在一朝之間灰飛湮滅,那心底的安慰瞬間蕩然無存。各種謠言也四散開來,弄得人心惶惶。


許多人都說,繁苕的氣數已盡,傾國的時候到了。


創立了三千年的輝煌王朝,原本在淩霄仙子的守護下,不管當朝的皇帝有多無能、官員有多腐敗,至少神疆的土地沒有被掠奪,國家沒有滅亡。但是隨著淩霄仙子的無故失蹤,楊氏天下似乎大不如前,出現了頹勢。幸好有“楊氏乃天神後裔”一說的存在,加上楊氏純血統後代的血脈中含有某種上天賜予的“守護”神力,得到百姓們的崇拜和支持,沒出現過多少內亂,才勉強維持著。現今,連最後的屏障也被毀去,一直對繁苕虎視耽耽的蒼海即將大舉進犯。內亂未起,外患先至,繁苕該走向何方呢?


大殿上,大臣們面色沉重的議論這件事,而一身玄色龍袍的元舜帝高坐于龍椅上,極力保持著表面平靜如止水,沒有讓自己在朝堂上弄出一副手足無措、威儀盡失的樣子,但內心卻是焦急如焚。


不想百姓遭遇戰亂之苦,不願國家滅於他的手中。


他,至少想做一個能讓百姓安居樂業的皇帝。


再也忍不住,元舜帝發問道:“各位愛卿,可有良策?”


議論聲停下,大臣們互相張望,沒有人出列。


“各位愛卿,你們吃著皇糧,拿著朝廷的俸祿,國家有難了,連個辦法也想不出嗎?”元舜帝的語氣中隱隱有股怒氣。


敏汐看眼沉默的憶琛,咧嘴一笑,出列:“兒臣認為應該在短期內彙集國內所有能人異士再造兩尊寶鼎。”


“這不可行。”站在元舜帝身後的國巫淡淡開口。


“國巫不是法力超人的嗎?”敏汐笑道,“難道在這個關鍵時刻國巫竟然自私起來,不願意貢獻出自己的力量?


國巫幽幽的看她一眼,那雙震人心魄的黑色眸子使得敏汐撇過頭去,不敢直視。


“微臣的法力無法當年造出雙鼎的伏鏡大巫相比。”國巫的語氣依舊平靜。


敏汐冷冷的哼了一聲。


這時,憶琛站出來,說道:“正如國巫所說,雙鼎不可能再造。兒臣認為現今蒼海國還未發兵,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強兵力,守護東南兩方的海岸,特別是東邊。”


終於聽到有用的建議了,元舜帝贊許的點點頭,望著長子。敏汐不屑的瞪著自己的哥哥。


“各位認為如何?”


朝中大臣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那麼此等重任交予東王了。”元舜帝看著東王璟。


“是,皇上!”東璟低頭領命,臉上不由地流露出不易覺察到的笑容。


“皇上,”達奚優站出來,符合道,“夏澤遠叛國,大將軍之位空懸,必須儘快選拔新的大將軍,執掌帥印,穩定軍心。”


“對,對。”元舜帝望向兵部尚書,說:“兵部尚書,你列一份名單上來,待朕與眾愛卿商議後決定新的大將軍。”


“微臣遵旨。”兵部尚書領旨。


“父皇,兒臣倒有一位人選。”敏汐又開口道,“夏澤遠的父親是前任大將軍,既然他兒子犯下大錯,就由他再次披掛上陣,替夏澤遠贖罪!”


“不過只怕是父子同心啊!”元舜帝擔憂的搖搖頭。


“兒臣認為長公主的方法可行。“憶琛說道,敏汐看他一眼,“既然夏澤遠未帶上其父母一同離開,說明他父母根本不知情。而且夏老將軍為國效忠多年,不會如其子一樣叛國。”


“好吧,准奏。”無事再要啟奏,元舜帝宣佈道:“退朝吧。”說完,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快步走了。


“哼。”敏汐斜眼看著大哥,譏嘲道:“太子殿下實在太婦人之仁了!”


大臣們紛紛停下來,看著這對姐妹。


憶琛詫異的看著咄咄逼人的妹妹,說:“敏汐,你何出此言?”


“若你知道什麼是帝王之道,你就該明白我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敏汐……”憶琛感到頭痛欲裂,他抬手扶住額頭,長歎一聲,“我們是親兄妹,為何要這樣鬥來鬥去呢?有什麼意義呢?十幾年了,我希望我們別再這樣鬥下去了,好嗎?”


“若你配得上那把龍椅子,”敏汐冷冷的說,指著高臺上鑲金嵌銀的椅子,“我就不鬥了。”


“國難當前,事關生死存亡,我們拋開個人恩怨,聯手打退敵人,不好嗎?我們這樣鬥下去,只會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你難道忘了繁苕歷史上發生的那件事情嗎——舒悅公主和她的兒子為了皇位鬧得不可開交,差點讓多桑國占了便宜滅了繁苕!”憶琛心平氣和的說道,臉上的神色越發悲哀。


“我不想和你多說廢話。”敏汐明麗的臉上閃過惡毒的笑容,“就算父皇承認你,但天下百姓不會承認你這樣的皇帝。別搬出前人的故事來教訓我,你沒有這個資格!”


敏汐說完,不再與自己的哥哥糾纏什麼,高仰著頭快步走出大殿。


憶琛望著妹妹的背影,搖頭無奈的的歎息。


小時侯,那個總喜歡跟在他身後的妹妹長大之後卻像變了一個人,為了皇位可以不擇手段到可以傷害自己的親人。


他一直想弄清楚是什麼讓敏汐產生了如此大的變化,可是一直以來從來沒有找到。


是因為生於皇室,與生俱來的本性在悄悄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嗎?


他不知道,至少他不是這樣的。


敏汐,我們若是能回到從前,那該多好……

    ******

東王世子府書房。


東璟慢慢地踱著步子,氣宇不凡的臉上滿是志在必得的笑容。


“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這個機會,好不容易啊!”


“父王,此話何解?”坐在一旁的世子東莫問道,不解的看著父親。


“皇上派兵來我東州,到時茌滇兵力衰弱,我便可率兵逼宮,謀得皇位!莫兒,到時候你就是皇太子了!”東璟笑著走過去,拍拍兒子的肩膀。


東莫並沒有露出絲毫的喜悅,反而擔心的問道:“蒼海國怎麼辦?”


“那個昏君沒有本事抵抗得了蒼海國,但我有的是!”東璟哈哈大笑,“實在不行讓他們半壁江山,他們要的不就是土地嗎?我分給他們一些就是了!”


東莫一聽,想想也是——父親英明神武,哪裡是那個整日花天酒地的昏君能比擬的?


“父皇英明!”


“另外,你去找個可靠的人易容成你的樣子待在茌滇,然後火速撤回領地,我可不想元舜帝那個老傢伙拿你當人質!切記,此事一定要快!”東璟鄭重的交待道。


“是!”


“皇位……”東璟喃喃的說,仰望著窗外湛藍色的天空,“夢想了這麼多年的皇位啊!終於要收入囊中了!哈哈……天下盡歸我屬!”


他對皇未位垂涎已久,不甘心只做一個小小的諸侯,姓著別人賜的姓名,他要做號令天下的帝王,將大權與財富攬入手中。


這次,是難得的機會。一直以來,不管他怎麼招兵買馬,收買朝臣,實力也無法與朝廷相抗衡,畢竟三大藩王與朝廷聯手對付他的話,只有一個結果——敗!如今大批的軍隊進駐東州,兵權也歸於他手,簡直天賜良機!


此時不逼宮篡位,更待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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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淩霄仙子



一身月白色長袍的國巫靜靜的坐在水鏡邊,看著如鏡子般的水面中出現的影像,眉頭深深蹙起,一句話不說。


元舜帝負手站在他身邊,同樣眉頭緊鎖望著那面水鏡,沒有任何法力的他看不到鏡子中出現了什麼,只能耐心的等待著國巫最後的結論。


神殿中,風輕輕的吹起繡著銀色花紋的純白色幔帳。四周的牆壁上懸掛著歷代繁苕帝王的畫像,那些早已死去的皇帝們靜默的注視著殿中央的君臣二人。


長歎一聲氣,國巫終於抬起頭。


“國巫,如何?”元舜帝急忙問道。


國巫沉吟良久,才緩緩開口,道:“皇上,請恕微臣無能,未能找尋到淩霄仙子的轉世。”


元舜帝一震,露出失望的神色:“難道寂雪不是的嗎?”


“雖然無法找尋到與公主相對應的星辰,但微臣可是確定公主不是的,請皇上責罰微臣失職之罪。”


元舜帝震驚的後退兩步,絕望的閉上眼睛。


國巫沉靜的注視著微微有些失態的帝王,想起十幾年前對他說過的一句話:“她也許是淩霄仙子的轉世。”


正是這句話讓寂雪母女徹底的擺脫了冷宮。


可事到如今,才發現那位才貌驚豔絕倫的公主殿下卻不是守護繁苕的神祗的轉世。


繁苕的守護神——淩霄仙子原本是生長于現今帝陵山中的一朵淩霄花中的小花仙,後修煉千年終成正果,位列仙班。她美麗得令天下所有人自慚形穢,而且溫柔善良,懲惡揚善,經常幫助窮困的百姓。相傳淩霄仙子是神尊帝楊天淩的生母,但是否真實已無從考證。三千年前,楊天淩借淩霄仙子的神力舉起義旗,投身於戰火硝煙中,立志平定四方,建立新國,稱霸於世。


在浴血奮戰十五年後,楊天淩平定天下,登基稱帝,建立了繁苕帝國,封淩霄仙子為繁苕守護神,淩霄花為國花。


此後,淩霄仙子盡心盡力守護繁苕,使這塊土地上的百姓安居樂業,免受戰爭疾病之苦,並傳授各類技藝,使繁苕成為天下第一強國。


三百年前,與蒼海國東海岸隔海相望的東楚國突發大規模流行的瘟疫,死人無數,淩霄仙子不忍生靈塗炭,前往東楚救助。


但是這一趟東去,卻成了不歸之途。


東楚的瘟疫平息後,繁苕的人們不見淩霄仙子歸來。當時的君主明元帝十分擔心、著急,派人前往東楚尋找淩霄仙子,但一無所獲,仙子如人間蒸發了一般。


流言立刻如瘟疫般四起——


有人說,由於淩霄仙子容顏天下無雙、傾國傾城、動人心魄,東楚人用妖術留下仙子,禁錮住她的法力,並強行娶其為妻,隱歸山林,所以找不到。


還有人說,淩霄仙子見東楚多有不同於繁苕的東西,對他們癡迷,故留在了東楚。


更有人說淩霄仙子亡故了,但沒人信,神仙怎麼會死呢?


直到有一天人們發現與淩霄仙子對應的那一顆紅色的星辰湮滅消失,才相信淩霄仙子真的亡故了!


一時間,整個繁苕上至國君下至平民百姓都悲痛欲絕,慟哭之聲驚得山動地搖。正值花期的淩霄花也迅速枯萎,只留下斷枝殘葉。


明元帝頒佈聖旨,舉國為淩霄仙子哀悼三年,另派出神探去追查淩霄仙子的死因。


這一查就查了三百餘年,淩霄仙子的死因成了一個大謎團,淩霄仙子如何死的,死在何處等等都沒查出來,為這事還死過不少人,皆是以辦事不周為名處死的。


現在蒼海將要大舉進攻繁苕,元舜帝記起了國巫提起過淩霄仙子也許已經轉世到了人間,急忙地想請國巫找尋出來。


如此一來,擁有強大神力的淩霄現在一定會守護住繁苕,保佑百姓們免遭戰亂之苦。


原本他抱了很大的希望連續幾日一直待在神殿內,等待國巫觀測的結果,去不想連繁苕法力最高強的國巫都找尋不到淩霄仙子。


“現在該如何才好。”元舜帝喃喃道,無力的倚靠著暗紅色的柱子。


“皇上,微臣觀測難免會出現誤差,微臣建議立刻派人全國範圍內搜尋,淩霄仙子是天上的神仙其身上必定會留有印記,一定可以找到的。”國巫說。


目前也只有這個辦法了,元舜帝點點頭,勉強支持著身體緩步走出神殿。


下了守望之塔,元舜帝立刻派出手下最精英的人手和巫師緊急前往前往繁苕各地尋找淩霄仙子的轉世。


而另一方面,國巫繼續嘗試著用水鏡等法術觀測著,希望能早日尋找到淩霄仙子。


在西州,一戶大膽的黑心人家有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兒,他們向官府報告自己的女兒在冬天出生時恰好院子裡的淩霄花開了!周圍的幾個鄰居可以證明。這種奇怪的事情會不會是說明他們家的女兒是淩霄仙子的轉世?


這可是大事!


巫師們立刻趕到那戶人家過問了這件事,甚至動用法術讓時間倒轉回到了女子出生的時候,卻發現那個女子分明是秋天生的,而且他們家也沒種淩霄花!一切只是他們想得到榮華富貴編造的謊言。謊言被揭穿後,這戶人家哭鬧著請求一同前來調查的官員饒了一時糊塗的他們,但是這是欺君的大罪,官員們也不是心腸好的人,立刻下令將這戶人家和幫助他們撒謊的鄰居處死!他們的九族被發配充軍,正好軍隊缺人呢!以警告有壞心思的人。


在川州,四處搜尋的欽差和巫師們意外的撞上了一個發國難財,偷竊戰爭物資的當地官員,當即拿下,押送茌滇,等待那名官員的將不是什麼好結果。


而在陵州,竟發現了繁苕國最大的盜賊集團的老巢,也就順便將其剿滅。


偏遠地方的百姓得知朝廷在尋找淩霄仙子的事情後,對這個國家又有了信心,於是更多的年輕人加入了軍隊,為國家效力。


茌滇城及周圍郡城的百姓們則紛紛前往位於帝陵山的淩霄仙子神殿。


神殿位於離懸崖不遠的平坦之地,是一座龐大奢華的建築物,建于繁苕建國之初。神殿面闊十一間進深九間,重簷黃瓦,飛簷翹壁,內有一座純白玉雕刻的淩霄仙子像。


百姓們將供品放入神殿,低頭出去,然後跪在神殿外,默默祈禱著。後來,越來越都的人聚來,但沒有一絲嘈雜之聲,人們按秩序默不作聲的將供品放好,然後默不作聲的在神殿前跪下。


每一個人都在向淩霄仙子祈求,請她保護繁苕,趕走蒼海人,保佑繁苕繁榮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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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訂立盟約-



在元舜帝花盡心思尋找淩霄仙子轉世的時候,寂雪正站在空曠的花園中,她的臉色顯得憔悴黯然,雙眸微微紅腫,如墨般的長髮披散而下,不飾半根珠釵,只在耳旁插了一朵白如雪的花,一身寬大的白色衣裙,正好遮住了她因為身孕而略顯臃腫的身子。


淩霄花的花期已經過了,那些燦爛如火般的花朵從花園中消失,只餘下深綠的藤蔓纏繞在牆頭支架上。


綠意曾經盎然,可如今不過是一片黯然,靜靜的等待蕭瑟的秋風帶走它們的色彩。


花敗了,但來年仍會開放。


但是,人走了,就永遠不會再回來。


寂雪微微仰起頭,望著灰暗的天空,努力的抑制著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


不可以再哭,淚水從此要忍住,她必須要堅強的活下去,把那份思念深深埋藏,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而在此之前,她還有許多許多的事情要去做。


原本,寂雪已經準備著去西州,行李什麼的早就打點好了,可是護國寶鼎被毀的消息傳到帝都,徹底的打亂了全部計畫。


雖然自從霍家敗了,她再無心無力參與到帝都中的是是非非,但雙鼎之事非同小可,她必須留下來。


不過,從希庭那裡得到的消息,她知道如今繁苕國的敵人不僅僅是蒼海國,又或者是西北方一直以來虎視耽耽的多桑國,還有一個就站在這片土地上的敵人!


一個女子映入她的眼簾,青絲在風中飄揚,宛若白玉般精緻的臉龐,淡色的衣服巧妙的襯托出窈窕的身材。美貌女子看到寂雪,表情微微一愣,然後緩緩走來。


“公主。”女子開口了,卻是富有磁性的男子聲音。


“辰沐,”寂雪繼續注視著“她”,平淡的說道:“你又去聯繫精靈的複國軍了嗎?”


“是的。”辰沐點頭,毫不避諱。


寂雪沒有說話,低下頭向前走了幾步,直到精靈身後一兩步的地方才停下,說:“你的族人們怎麼說?”


辰沐的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他沒有轉過身,淡淡的說道:“他們想趁蒼海國大舉進攻繁苕之際起義,擺脫奴役,奪回南方無憂諸島……”


“只是趁戰亂奪回無憂島嗎?”寂雪淡淡的問道,眼中慢慢凝聚起殺意。


辰沐微微一怔,沒有再開口回答這個問題。


“你的子民們被奴役數百年,受盡淩虐恥辱,”仿佛猜出了精靈心中所想之事,寂雪緩緩開口,字字擲地有聲:“他們的心中積累了磨滅不去的仇恨,能輕易的放過繁苕人嗎?”


野心與貪婪是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原本愛好和平的民族在強大的軍隊面前,毫無抵抗能力,綠草被踐踏蹂躪,碧海被染成血紅,家園被夷為平地,無數族人屍骨無存。


人間的天國在瞬間轉變為血染的黃泉。


家國滅亡,一代代像牲口被買賣,沒有自由、沒有自尊,只能卑躬屈膝苟且偷生。那樣的仇恨刻骨銘心,一代代積累下去。


積累到足以忘記善良的本性,惡毒的復仇之心將他們的眼睛蒙蔽,誓要向將他們推入無底深淵的民族報仇雪恨!


辰沐的身體在止不住的顫抖著,雙手緊緊攥著。


“我想要聽到你的回答,辰沐。”寂雪輕聲說道,微微回頭看著精靈的背影。


辰沐閉上眼,說:“不能。”


是的,他的千萬族人們無法忘記繁苕人帶給他們的恥辱,就好像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縱有天大的本事恐怕也只會在半途中墜落深淵。


族人們的話仿佛還在耳邊不停的回蕩著,時刻提醒著身為國君的他要怎樣去做才能平復心中的仇恨。


“殺光所有欺壓我們的繁苕人!”


“殺光,統統殺光!”


“或者讓他們也嘗一嘗當奴隸的滋味!”


那些惡毒之至的話語從原本善良的族人口中喊出,一雙雙眼中似乎有火在燃燒。


得到這樣的答案完全在寂雪的意料之中,她知道就算做出任何的補償,也難以澆滅仇恨的怒火。


“你們已經做好動手的準備了嗎?當蒼海國打開我國的防門之際,就是你們起義復仇之時嗎?”


“是。”面對寂雪,他無從隱瞞。


“你認為以你們的兵力就能反抗得了繁苕軍隊嗎?”寂雪的話語中流露出譏嘲,轉過身看著辰沐,“又或者,蒼海國……幽州是你們返回無憂島必經之路,也是蒼海國攻打繁苕的首要戰線!”


辰沐臉色蒼白,努力克制著身體的顫抖。


蒼海國,早在繁苕之前便對他們一族虎視眈眈,只不過被繁苕搶先了一步,落入他們的手中遭遇恐怕和在繁苕人手中是一樣的吧?


人心的貪婪是不分國家、民族、地域的。


他意識到蒼海國也不會放過他們,但是族人歸心似箭,已是瘋狂到不顧一切,都說這次將是數十年難遇的絕佳機會。若是他不答應,只怕軍心不穩,外患未解,內亂先起。


“辰沐,”預感到妹妹正朝花園這裡走來,寂雪說出了關鍵的一句話:“我們訂立盟約吧!若是你能說服你的族人不在繁苕與蒼海開戰期間起義,戰事平定之後我讓所有精靈回歸無憂島!並且……雍平帝的遺體以及所有販賣精靈的奴隸主、欺壓過精靈的貴族全部任由你們處置!”


若是趁兩過交戰之際精靈起義,收到兩面夾擊的繁苕國必將受到重創!所以,她要以任何事物為代價與無憂訂下盟約!


辰沐霍然睜開雙眼,不敢相信的回頭看著寂雪。


那個發兵佔領無憂島的雍平帝,亦是她的祖上,可她竟然說出了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怎麼,不信任我嗎?”寂雪說著,快如閃電般的變幻出一把長劍,架在辰沐項上,“如果你死了,精靈群龍無首也將軍心潰敗,屆時對我繁苕沒有任何威脅,倒是省事了。”


辰沐碧綠色的眸子凝視著寂雪絕色的臉龐,深知這樣一個富有傳奇色彩的女子為了家國任何事情都能做的出。


他也深知,為了無憂國,她付出了多少代價。


辰沐還沒有回答,長劍卻已消失。


寂雪垂下手,盯著他的臉,沒有開口說話,她只在等他的一句話。


那個活潑的少女已經出現在園子門口,正東張西望,看到他們臉上露出了笑容,提著裙裾小跑著過來。


“我信任你。”辰沐嚴肅的說道,抬起右手按在左胸,微微向寂雪鞠躬。


寂雪的臉上浮現出釋然的表情,同樣向精靈之王俯身行禮。


“若違背誓約,你的族人將永遠被奴役,而我繁苕將覆滅!”寂雪毫不遲疑的說道。


辰沐頓時大驚失色,她竟然立下了這樣的詛咒。轉瞬,他的表情又恢復了正常,如此重大的事情就需要這樣的詛咒來時刻提醒著。


“好。”


一字重如千斤。


盟約就這樣訂下了。


“咦,你們在說什麼啊?”嫻伊這時候正好就過來,好奇的看著表情仍舊嚴肅的兩個人。


“沒什麼,隨便聊些事情。”寂雪很快回復了澹然的表情,伸手輕撫妹妹的長髮,“我有些累了,你們玩去吧。”說完,她意味深長的瞥了辰沐一眼,走開了。


辰沐看看寂雪的背影,又望想嫻伊,臉上綻放出柔和的笑容,但他的心卻是沉重的。


他還要去面對族人們失望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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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秘密歸降



就在元舜帝尋找繁苕的守護神以及寂雪秘密的與精靈簽訂了盟約之後,戰爭一觸即發。


昭帝派出五萬精兵乘坐特製的巨大木船橫渡無垠海,侵略繁苕的東海岸線。


東璟只是裝模做樣的組織抗敵,他現在的心全撲到了謀取皇位上,他一邊盡可能的收買朝中要員,一邊以各種藉口從京城和西王、南王、北王那兒借兵,其目的就是為了逼宮時,皇上沒有勤王之師。


如此這般,繁苕哪有不亡的道理?


近海郡一役後,東州的一郡五鄉盡收蒼海國的口袋。難民如潮水般湧入中州,以尋求安生息命之所。而瘟疫也極度不是時候的大規模的爆發了,逃難之路上哀鴻遍野,慘絕人寰!


蒼海在掠奪來的土地上盡情的燒殺搶掠。一遍又一遍的清查人口,只要是稍有反抗情緒的百姓一律屠滅九族。富商們獻上巨額錢財美女,免遭殺戮。頓時,被侵佔的土地上是十室九空,唯一有人的家庭也是遭到了壓迫與虐待。


在屠殺的同時,百姓們的家園也遭到了空前的毀壞。大多數房子被燒得只剩下搖搖欲墜的空架子,到處是殘垣斷壁、混著血肉的廢墟。原本嬌豔翠綠的花草樹木也被燒成了焦碳,橫七豎八的倒伏在地上,顯得更加荒涼淒慘。空氣中彌漫著腐臭、焦糊和血腥味。


曾經繁華的近海郡就這樣成為了一座荒蕪死城。


蒼海國軍隊的氣勢深深震撼著不知多久以前便腐朽的繁苕國軍隊,一些守城將士為了苟且偷生,向敵國舉起了投降的白旗。


一時間,蒼海國士氣大振,越來越勇猛。一個月後,如猛虎般的蒼海國軍隊佔領了東州一半的土地。蒼海人在佔領的地區繼續著燒殺搶掠,將奪來的無數金銀財寶和糧食充入軍餉。昭帝還增派了五萬兵馬,蒼海軍隊聲勢更加浩大。


神疆的土地又是一片耀眼奪目的紅色,但不是盛開的淩霄花,而是用鮮血染紅的。


茌滇城裡的居民們一個個如坐針氈,元舜帝全然沒有以前娛樂于後宮的心情,每日用大把大把的時間和大臣們在養心殿討論抗敵的計策,而找尋淩霄仙子的事情一刻沒有耽誤下,卻是一無所獲。


元舜帝雖然昏庸無道,無心治理國家,但他不願做亡國之君,在大難當頭前及時清醒,卻又發現國庫被自己揮霍的只剩可憐的一丁點兒了,不禁懊惱萬分,但又無濟於事,長年的酒色生活使他的腦袋變得遲鈍。


東璟在經歷了幾場戰鬥後,越來越強烈的意識到蒼海國有多麼的厲害,已遠遠超過了原來的估計程度,而且他們看上去是那麼的貪婪。只怕自己逼宮成功坐上皇位分給他們土地,也當不了多久的皇帝了。在東璟無措踟躇的時候,蒼海國派來了密使。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東璟正在書房裡研究著戰事,他頭一次先放開篡位的事,積極地投身到戰事研究上。書房的門突然大開,沖進來幾個陌生人。要不是因為看見了夏澤遠,他還以為是某某政敵,例如眼中釘馬望林太師,派來的殺手。


“東王殿下!我是蒼海國的二皇子萬俟景紹,今日前來是勸你歸降的。”來人當中的一個英武不凡的錦衣男子開門見山的說道,微笑著注視著愣在案後的東王。


“歸降?”東璟看了一眼蒼海國二皇子又看了眼夏澤遠,似乎沒聽懂。


“是的。你也看到我們蒼海國的實力了吧?勸你不要頑固抵抗,否則沒你好果子吃!還不如趁早投降,”景紹依舊笑著,仿佛對於今天的秘密談判勝卷在握,“待他日蒼海稱霸於此,還會給你封侯加爵!”


東璟有些遲疑,之前他心中曾有歸降的衝動想法,但是這樣一來,皇帝之夢豈不要破碎?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別人坐上自己夢寐以求的皇位?看著別人耀武揚威,執掌生殺大權?看著別人被稱為萬歲?


景紹看出東璟很猶豫,繼續威逼利誘:“東王,你是聰明人,可得考慮清楚了!你若歸降,榮華富貴定然是少不了你的。你要是繼續抵抗,今天我不會殺你,但是日後必定滅你九族!”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萬俟景紹的手輕撫過筆架,還未見其有其他動作,筆架竟然散了架,幾支毛筆“骨碌碌”的滾落到地上。


看著散開的筆架仿佛看到了可怕的未來,東璟嚇得一哆嗦,但表面上裝的很鎮定,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叩著書案,未開口說一個字


“東王,我想您是聰明,一定知道該怎麼做!”夏澤遠微笑。


東璟看著這位繁苕國前任大將軍又看看蒼海國的二皇子,內心掙扎、再三權衡。


現在的蒼海國兵強馬壯,氣焰囂張,仿佛積了幾百年的怨氣要在今朝全部發洩出來,強弩之末的繁苕國除非出現神仙幫助,否則打敗蒼海的幾率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那麼是投降還是繼續抗掙,拼個魚死網破?得個為國效忠,為國捐軀的美名?


“我……”東璟仍舊無法決定。


“東王,沒什麼好遲疑的!繁苕國有什麼好的?值得你這樣拼死拼活?”景紹勸說著。


是啊,為一個腐朽的王朝賣命,值得嗎?


“好吧,我歸降!”東璟狠下心來,重重一拍書案,點頭答應。


“就是嘛!”景紹釋然的笑著說,從侍衛手裡拿過一封文書,“這是歸降書,簽字按手印吧!“


東璟顫抖著手接過文書,看了很久才簽上名字並按了手印。


“好了,我們蒼海國可與你東王結盟了,接下來的一些事你自己明白應該怎麼做吧?“景紹一邊輕鬆的說一邊隨手拿起一幅畫。


“是的!我會將東州獻給昭帝並幫助聖上拿下其餘的土地。”東璟勉強露出一絲笑容,謙卑的說道。


“嗯,”景紹點頭,展開手中的畫卷,畫上是一位笑顏如花的華服女子,他眯起眼,“這是誰?挺漂亮的嘛?繁苕還真是盛產美女的地方!”


“我的侄女,長公主敏汐。”


景紹打量了一番畫中女子,然後哈哈大笑。


“二皇子……”東璟疑惑的看著景紹。


“她就是繁苕國鼎鼎大名的長公主?哈……走吧,我們該回去了。”景紹揮揮手,領著一班人揚長而去。


“二皇子慢走!”東璟做了一個揖,然後心亂如麻的回到書桌後,這時,他發現長公主的畫像不見了,心中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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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撤兵議和



東璟秘密歸降蒼海過後,抵抗外敵更只是裝裝樣子。為了避免引起懷疑,東璟和蒼海軍隊商量好了,小贏了幾次,但還是贏少輸多,損失慘重,據說死者的屍體都被拋入護城河中,堵塞了河道。


朝廷裡非常的焦急,若東州失守,那麼位於中州的茌滇將正面臨敵。元舜帝先後派出三名將軍前去支援,但結果都是站死沙場,被蒼海人耀武揚威的掛在佔領的城頭上示眾,導致繁苕上下更是人心惶惶,士氣不振。


敏汐趁機上奏請皇上派太子去前線,她的理由是太子身為皇儲,一是可以鼓舞士氣,二是太子文韜武略,擅長兵法,必能將蒼海國趕出繁苕!


雖然太子一党極力反對,但面對朝廷上下一時幾乎無人可前去應戰的局面,元舜帝差一點就聽從了長女的建議,但在頒佈詔書的前一夜,寂雪派人送來一封信,請父皇千萬不要派太子上戰場,否則奸佞陰謀將得逞,他也將中年喪子!


元舜帝看了很害怕,臨時改派另一位將軍。敏汐氣得差點暈過去,她原本打算讓憶琛死在戰場上,然後由她這個長女成為皇儲,可惜計畫被寂雪完全打亂了。


那位臨時派出的將軍剛贏了一場仗,就莫名其妙的猝死于軍營,軍醫檢查後說是舊疾突發。


繁苕年曆康業二十五年十一月初,東州全境和幽州一半的土地淪陷,茌滇岌岌可危。但是,蒼海似乎並不急於攻打中州,而是轉去攻打南州和陵州。幸好南王與陵州總督驍勇善戰,能勉強抵禦外敵。元舜帝見國內情況危急,連忙派使者去盟國奇櫻國和千蘭國尋求支援。半個月後,使者帶回了不好的、令人失望的消息——以往一直好的像親兄弟似的兩個國家,現在突然相互打起來了,根本就顧不了繁苕這邊。而更糟糕的是,一直不懷好意的多桑國聽說繁苕國面臨滅國危機後,也趁火打劫,舉兵侵略繁苕,更是雪上加霜、火中澆油!


一批又一批的難民冒險乘船逃向沒有戰亂的國家,雖逃離神疆大陸的血腥洗禮,但在無垠海上,他們卻成了海怪的腹中餐。


一切都陷入水深火熱與混亂之中。


百姓們擔心的不再是今天吃什麼之類的,而是擔憂自己還能不能活到明天。


就在康業二十五年十一月下旬,在南州與陵州境內與繁苕軍隊激戰的蒼海國突然全線撤回東州和幽州,按兵不動。


這一舉動,讓繁苕人百思不得其解,現在蒼海正處於優勢,不會是他們準備攻打中州了吧?這樣一來都城茌滇豈不是很危險?


幾天後,蒼海國表態要議和,處於弱勢的繁苕國自然答應了這一要求。不久,蒼海國派出了以二皇子景紹為首的使團,大搖大擺、趾高氣昂的闖進茌滇。


大殿上,元舜帝非常客氣、友好的接見蒼海使團。


“歡迎蒼海國的二皇子光臨本國。”元舜帝語氣平和友好的問。


“很高興見到您,皇帝陛下。”景紹傲氣十足的說,目光抬得高高的,無視繁苕國至高無上的君主,“只要你答應我的兩個條件,我們就即刻停止戰爭。”


“請說,能力所及必定竭力辦到。”元舜帝微微有些激動的說。


“第一,將東州和幽州割讓給我們蒼海國,第二就是萬年不變的和親。”


元舜帝思考起來,大臣們則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議論紛紛。


和親不失是一個兩全的好辦法,既可平息戰爭,又可使兩國締結友好。自古以來,每當有戰爭之類的事情發生,採取的解決手段之一就是和親。也不管和親後,夫妻倆是否恩愛,重要的是至少可以保障國家得到一定時間的和平。


“如果你不答應,我蒼海軍隊將揮兵直入茌滇,七天之內便可稱霸於此!皇帝陛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景紹又加了一句,斜眼看著繁苕國的君主。


元舜帝陷入進退兩難之地。


儘管景紹提的條件已經很實惠,沒什麼大要求,但是先祖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要拱手相讓,還得讓一名皇室公主嫁過去,這就有點……


“小子,休得狂言!我繁苕地廣人多,可不是好欺負的,百萬雄師定會踏平你蒼海小國!”兵部侍郎齊簡怒駡道,打斷了元舜帝的思緒。


幾個義憤填膺的大臣也跳出來,大義凜然的呵斥著蒼海國卑鄙無恥。


蒼海使團中有幾個人的臉色立即陰下來。


“齊簡,休得無禮,朝堂之上怎可對使臣大放厥詞!”元舜帝向幾名官員大聲呵斥,轉而又對景紹低聲下氣,“希望二皇子見諒!”。


“沒關係。不知皇上是否答應呢?我們是很有誠意的。”景紹此時脾氣很好,樂呵呵的。


“當然,當然。”元舜帝連聲答應。


在元舜帝的說話聲中,不少大臣搖頭歎氣,昔日稱霸於世的繁苕國竟會淪落如此。


“那麼就請皇上在議和書上蓋上玉璽吧!”景紹說著揮了揮手。


一名使臣拿出議和書,無禮地摔到元舜帝的手中。


元舜帝看著手中的議和書,面色沉重,慢慢地蓋上玉璽。


“謝謝,以後我們兩國就是友好國了,”景紹喜氣洋洋的說,環顧殿內君臣,“至於選哪位公主和親,我想賣個關子,希望能和皇上私下裡談談。”


“可以。”元舜帝應聲道。


“那麼,我就先回驛館了。”景紹環顧四周,然後肆無忌憚的大笑著離去。

    ******

淩陽宮正殿內,敏汐半躺在軟榻上,悠閒自在的吃著點心。


“唉,戰爭終於平息了。不用再操勞嘍!這幾天操勞的都有黑眼圈了。”


“公主,您不擔心嗎?”一旁的心腹侍女佩茵問。


“擔心什麼?”敏汐停下拿點心的手,抬頭反問道。


“您不怕被選去和親的人是您嗎?”


“去你的烏鴉嘴,”敏汐將手上的點心砸向佩茵,“這麼也不會選到我的呀!我是誰?繁苕的長公主,最有權勢的人!去嫁給一個小小蒼海國的二皇子?哼,笑話!肯定是嫻伊那個小丫頭!只有她這個賤人才配與同樣賤的蒼海和親!或者是楊寂雪,她的容貌不會讓男人介意她已非完璧。反正是輪不到本長公主頭上的!”


敏汐愜意的伸個懶腰,又伸手去挑喜歡吃的點心。


儘管被點心砸中了,但是佩茵仿佛沒看見,繼續說著正題:“公主還是小心為好。要不要奴婢去探探?”


“探什麼探?”敏汐呵斥道,手一揮將整盤點心打翻在地,“這是絕對的事!你少在這兒胡說八道,弄得人心惶惶!死丫頭,快去禦膳房端幾樣糕點來!”


“是。”佩茵知趣的離開了。


敏汐繼續吃點心,卻覺得味同嚼蠟,她知道自己受到了剛才佩茵說的話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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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離別之時



雲鏡公主府寂雪的臥房內,嫻伊坐在床邊哭泣,憶琛無奈的站在一旁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才好。


“姐姐,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父皇一定會讓我去和親的!我不願意嫁給什麼蒼海國的二皇子!”嫻伊抓著寂雪的手,哀泣道。


“三妹,這還是未決定的事呢!”憶琛勸道。


嫻伊搖搖頭:“明擺著是我嘛!誰敢讓敏汐去?”


“嫻伊,不會是你的,你放一千個一萬個心!”寂雪輕聲說道,抬手輕撫著妹妹柔順的長髮,“蒼海國的二皇子既然首先提出選哪位公主和親,就說明他已有意中人了。你與他素未謀面,怎可能是你呢?是不是?再說了,東州淪陷,蒼海國的人一定會去東王府,東王是敏汐的舅舅,一定有她的畫像,他們看見了畫像,就想和親了,我說的對不對?乖,別哭了,你看,你都這麼大了,還要姐姐操心,害不害羞!”


在姐姐溫柔的安慰下,嫻伊破涕為笑。


“二妹,你說蒼海國突然議和,會不會是有什麼陰謀?居然只要了兩個州,和個親?”憶琛擔慮的問。


“為美人放棄江山的帝王歷史上出現的不是一個兩個那麼少,暫時可以放心!對了,憶琛,有淩卉的消息嗎?”寂雪將話題轉到最為關心的問題上。


“聽說她被昭帝封為永安郡主。”憶琛歎道。


“唉,可憐的淩卉被夏澤遠所騙,成為叛國者。”寂雪憂傷的說,“我記得以前的夏澤遠不是這樣的,他願意為國家奉獻一切,是什麼改變了他?”


三人都陷入沉思,這一場傾國之難會如何結束呢?這次議和算得上結束嗎?

    ******

晚上,寂雪來到養心殿,她的心複雜而不安,不知父皇會不會答應她的請求。


在來的路上,她猶豫了很久,馬車也是走走停停,她真的不想說出那個請求,那是多麼的殘酷,但她又必須說!


元舜帝看見寂雪,高興極了,免去了禮節。


“寂雪,你的身體好些了嗎?”元舜帝關心的問。


“多謝父皇關心,好多了。”寂雪說,頓了頓才繼續說下去,“父皇,兒臣有一件事請求父皇恩准。”


“說吧,只要父皇力所能及定會答應。”


“西王中年喪子,而兒臣又懷有西王室唯一血脈。自婚後,我這個兒媳一直未曾拜見西王,也未盡孝道,實不應該。如今戰亂平息,所以兒臣想遷往西王府居住,以盡孝道,也要幫助西王驅除多桑國的侵擾啊。父皇,請恕罪,兒臣知道在這國難臨頭的時候不應離開父皇左右,但兒臣對於朝政已力不從心,而且父皇身邊還有憶琛,所以請父皇恩准。”寂雪說完,跪下,以頭抵地。


元舜帝連忙將寂雪扶起,說:“你得小心才是,萬一影響到了孩子怎麼辦?”


“請父皇恩准。”寂雪再次請求,眼神堅定。


元舜帝無奈的歎氣:“你何必要這樣呢?西州乃荒涼貧瘠之地,你雖貴為公主,但是到了那裡免不了要吃苦的!還不如在茌滇,豐衣足食,榮華富貴。還要操勞戰事,萬一影響了孩子怎麼辦?”


“請父皇恩准。”寂雪還是只說這五個字,她下定決心要離開茌滇,前往西王府。


元舜帝看著固執的女兒,心情複雜。在這個關鍵時期,他需要她出謀劃策,但是面對寂雪的一再懇求,他又怎麼能忍心不答應呢?


“寂雪……”元舜帝感到自己的嗓子眼非常乾澀,“父皇不想強求你,但是現在朕真的希望你與憶琛都陪伴在父皇身邊。”


寂雪微微一愣,明白了這次和親的是誰,心中不禁松了口氣,若是這樣安排,真是給憶琛省了不少心。


“父皇,西州的百姓也需要我,天下蒼生為重啊!”


見女兒已然是下定了決心,元舜帝無法再繼續挽留:“唉,你去吧!路上小心,照顧好自己。你準備什麼時候走?”


“兒臣準備在十二月中旬的時候去。”


“寂雪!”元舜帝實在忍不下去了,他走過去摟住心愛的女兒,輕輕的說,聲音有些怪怪的,仿佛有什麼東西堵在喉嚨裡,“今天萬俟景紹說要和親時,朕真的很擔心啊!朕害怕他會選擇你!”


“我已是成過親的人,怎麼會選我呢?”


“但是他們不知道啊?你的容貌太出眾了,朕在萬俟景紹說之前真是害怕極了……萬一他選擇了你,你該怎麼辦啊……”


“可是他最終選擇的不是我啊?父皇,現在戰爭暫時平息了,不要再去想了,您已經夠操勞的了,還是早些休息吧!”寂雪輕聲安慰著父親。


她知道自從母親槿貴妃和東琛皇后去世後,父皇就變得越來越脆弱,經不起任何打擊。


“嗯。”元舜帝點頭,有些黯然神傷。


“父皇,如果沒有別的事,兒臣告退了。”


“好,注意身體,早些休息。”元舜帝含淚說道。


寂雪施了一禮,走出禦書房,將房門輕輕關上,向前走去。


她知道父親心裡非常難過,這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見,或許……或許這一別就——永遠無法再相見了吧?可是自己心中何嘗不如刀絞一般呢?雖然父親以前那樣的對待自己,但他畢竟是親生父親啊!自己無法逃避做為西王世子妃的責任,她必須為西嵐挑起盡孝道,治疆土的責任!


望向那高聳入雲、在夜幕下散發柔和光芒的高塔,寂雪的心中又是一陣撕裂般的疼痛。


她永遠也不想再待這傷心地了。


“你怎麼在這兒!”


一個怒氣衝天的聲音打斷了寂雪的思緒。


寂雪抬起頭,看見杏眼怒瞪的敏汐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


“你來做什麼?”敏汐走到寂雪近前,責問道,仿佛寂雪是一個犯了大錯的小孩子,“你不是不主動干預朝政了嗎?怎麼會來議事的禦書房?你和父皇說了什麼?”


面對如此無禮的問話,寂雪只是平和的說:“我是來請求父皇允許我前往西王府居住。”


“哦?”敏汐一臉狐疑的打量寂雪,“就這麼簡單?你會放棄這裡安樂富足的生活,去那蠻荒之地?你不是去向父皇求情的吧?求父皇不要將嫻伊嫁給蒼海國的二皇子?”


“這件事我一字未提。誰去和親,只要稍微聰明一點的,就應該能猜到。”寂雪的回答,依舊是平淡的。


“哼,笨蛋才相信你。我還有事,懶得與你費口舌!”敏汐說,高昂著頭向禦書房走去。


寂雪悲哀的望著敏汐,然後悄無聲息的離去。


敏汐推開禦書房的門,猛見父皇做在龍椅上無聲的落淚。


“父皇……”敏汐驚訝的叫道,在他的記憶中,除了母親東琛皇后和寂雪、嫻伊的母親槿貴妃病逝,還從來沒見父皇落淚,今天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元舜帝看見大女兒來了,立刻用袖子擦去眼淚。


“有東西進了眼睛,真難受。”


“父皇,你怎麼哭了?”敏汐並不給父親面子,問。


禦書房裡,門窗關的好好的,怎麼可能有風吹沙子呢?


“沒什麼,跟你說是眼睛進了沙子。”元舜帝迅速轉移話題,“你來有什麼事嗎?”


“我是想問父皇準備讓誰去和親,是嫻伊那丫頭嗎?”敏汐問,自己被佩茵的話一攪,還是來問了。


“明天早朝,朕會宣佈的,這不是女孩子家多問的。”


“父皇,告訴我嘛!”敏汐走到父親身邊,拉著他的胳膊撒嬌道。


元舜帝皺了皺眉頭,不耐煩地說:“明天你就知道了!這不是你該過問的事!如果你沒別的事,就回宮歇著吧!朕還有一些奏摺要批。”


敏汐回過身,父皇竟對自己下逐客令?自己得勢後可從沒遇到過!今天真是邪門了!


“父皇,寂雪對你說過什麼了?”敏汐警惕的問。


“她只說她要去西王府!好了,你回淩陽宮吧!”元舜帝疲倦的說,想儘快打發走大女兒。


敏汐怒氣衝衝,想發一頓火,但她看見父皇陰沉的目光後,打了一個冷顫,想說的話又咽回了肚子,知趣的走了。


踏出禦書房,敏汐又打了一個寒戰,她突然絕望的覺得被拉去和親的就是她!




第五十七章
遠嫁蒼海



第二天早朝,元舜帝讓析公公宣讀聖旨,大臣們屏住呼吸傾聽,景紹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敏汐覺得自己緊張的隨時都會昏倒,每聽一個字,魂魄就飄走一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長公主楊敏汐溫婉謙和、才明夙賦、蘭惠揚芳。特擇良辰吉日與蒼海國二皇子萬俟景紹永結連理,共修秦晉之好。欽此’!”


敏汐聽到自己的名字過後,眼前發黑,站立不穩,差點昏過去。


怎麼會是她?怎麼會是她?怎麼會是她!


不是應該是嫻伊才對嗎?


不,一定是她聽錯了!


“不,聖旨讀錯了,不是我!”敏汐歇斯底里地大叫道,沖上前去搶析公公手裡的聖旨。


“長公主,你沒聽錯,”景紹微笑著上前一步攔住敏汐,說,“前幾月,我有幸看見您的畫像,於是一見鍾情,打算就是放棄江山也要把你娶回去。”


“我才不要嫁給你呢!蠻荒子!”敏汐殺氣騰騰的盯著景紹,若是現在有一把刀在她手上一定會不顧一切的殺掉眼前這個令人感到萬分厭惡的人。


“你不嫁也得嫁,除非你想打仗。”景紹耍賴似的笑道。


“敏汐,不得胡鬧!”元舜帝訓斥道,從皇位上站起。


敏汐竟然當眾說出那些話,若是惹得蒼海國眾人不高興,那就白議和了!


“居然拿我去和親?你們一個個都去死吧!”敏汐惡狠狠地說,然後不顧一切的沖出大殿。


她要去找楊寂雪,一定是楊寂雪搞的鬼,她要殺了她!


敏汐從一個小內侍的手裡搶過一匹馬,然後策馬直奔雲鏡公主府,一路上撞傷不少人還撞翻了許多路邊攤,弄得雞飛狗跳,怨聲載道,可她仿佛沒看見沒聽見一路前往公主府。


雲鏡公主府依舊大門緊閉,門口連一個守門侍衛也沒有,好像無人居住一般。


敏汐一腳踹開大門,抽出佩劍,見人就砍!她所到之處,鮮血滿地,呻吟之聲不絕。


“楊寂雪,你快滾出來!否則我殺光你所有的僕人,血洗公主府!”敏汐站在庭院裡大聲吼道,一劍殺了腳邊的一個侍女。


已有人跑去通知寂雪了,只見敏汐話音剛落,寂雪、嫻伊和憶琛便趕來了。


“敏汐,你瘋了沒?居然殺人!”憶琛怒斥道。


“我是來找你算帳的,楊寂雪,你昨晚和父皇到底說了些什麼!”敏汐用劍指著寂雪,憤怒的叫道。


“我說過,我只與父皇說了遷往西王府的事,其他一切我隻字未提!”寂雪平靜的說。


“當真沒有提嗎?那麼父皇為什麼會選我去和親?我可是堂堂的長公主!是你昨晚提的吧?你騙不了我。我今天就殺了你!”敏汐執劍刺向寂雪,但寂雪只是輕輕地一揮衣袖,她的身形就被定住不動了,如被封住了穴道。


“唉,可悲啊可悲!”寂雪走向敏汐,憶琛擔心的抓住她的手,但寂雪微微的搖頭,憶琛遲疑了一下,鬆開手。


寂雪走到敏汐身邊,抬起一隻手,做了一個令所有人都驚訝地動作,她輕撫著敏汐的臉頰。


渾身上下都不能動的敏汐不知寂雪想幹什麼,眼中流露出害怕、恐懼的神色。


“唉,你那麼聰明,難道還沒有想明白嗎?”絕色女子的臉上流露出憐憫的神色,輕聲說道,“你在朝中的權勢太大,對父皇已構成威脅,父皇絕不能容忍兒女這樣,所以他會像六年前對待我一樣對待你,只是給予你的是更大的懲罰。這都是你自釀的苦果,怪不得別人,希望你以後能改。”


寂雪將敏汐手中的劍扔掉,然後解開她的穴道。


“你回去吧!這是你逃不掉的宿命。萬俟景紹是真心愛你的。”


“哼,對我的懲罰?楊寂雪,少在這兒裝聖人,我不會放過你的,我永遠恨你!你等著,我會讓你生不如死!”敏汐說完,踹開擋路的屍體,沖出公主府。


“還要等嗎?我現在已經是生不如死了。”寂雪幽幽的歎道。

    ******

蒼海國很快就派來了浩浩蕩蕩、氣勢宏大、綿延數裡的迎親隊伍——一頂鑲嵌著金銀珠寶、雕龍刻鳳、起碼能坐十個人的大花轎,海域幾十箱稀世珍寶,事實上其中不少是從東州和幽州掠奪來的,另外還有舉著蒼海國雙龍黑旗的騎兵,吹鼓手,揮舞彩袖、沿途散花的宮女和一百名侍衛。比寂雪成親的場面壯觀上一百倍!


茌滇的百姓們都站在路邊觀看,但沒有人面露喜色,多是陰沉著開臉,眼露恨意。只有一些不懂事的小孩子歡快地跑來跑去。


盛裝的敏汐猶如一個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操控著的人偶一般,木然的和景紹進行著婚禮的儀式。


她知道自己無論心中有多麼的不願意都必須嫁給萬俟景紹,因為只有她嫁了,戰爭才能平息。而若她不嫁導致戰爭繼續蔓延,就算繁苕國有幸贏了,但是她卻失去了成為這個國家女皇最重要的民心。


儀式結束後,一對新人由元舜帝等君臣陪同來到守望之塔下,迎親的隊伍正停在這兒。


“二皇子,照顧好敏汐。”元舜帝囑咐道。


“敏汐可不是一般的女子,我會的,請放心吧!”


景紹牽著敏汐的手向花轎走


“等一下。”敏汐突然開口說道。


“怎麼了?”景紹疑惑,怕有什麼變卦。


“我還有一句話未對父皇說,等我一下。”


敏汐回到父親身邊,用輕的只有他們倆能聽見的聲音說:“父皇,您會後悔拿我來和親的!也是我對你的懲罰!”


元舜帝大驚:“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您不是很聰明嗎?知道怎樣對付您的女兒嗎?自個兒琢磨去吧!”


敏汐跑回丈夫的身邊,登上花轎。


鼓號齊奏,響徹茌滇。


迎親的隊伍緩緩離去。


元舜帝仍怔在原地。


什麼叫“也是我對你的懲罰”,朕懲罰她什麼了?


難道她現在還是嫁的心不甘情不願,以為是父親把她當做政治的犧牲品?把她給“賣”了?


敏汐她真的會覆滅她的國家嗎?


未來會是什麼樣子呢?


元舜帝抬頭看著湛藍的天空。


偉大的神尊帝啊,請保佑你的子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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