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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無心】《龍騎劍仙》連載中

299章:驚雷暴響(上)

    雷聲大作,電龍從天而降,砸入海中,千層浪花翻湧而出,匯成巨大無朋的水幕凝聚在男子背後。()暗沉的天色下,男子宛若大理石般堅硬的面龐上浮起一縷陰冷的紫光,蜿蜒若蛇。

    “既然如此,那我殺了他。”

    驚雷暴響,一身白裙翩躚的女子神情淡漠依舊,她上下打量著強壓怒火的男人,莞爾一笑。

    “還不知道當年你錯在哪了嗎。若你能放下那些本不屬於你的仇怨,不去強出頭,我也不會被平天困上那麼多年,或許我也會心甘情願嫁於你。”

    男子的眉頭微微抽搐,他猛地抬起頭,臉上浮起滔天怒意。

    “我為你做的難道還不夠多?蕩天宮,殺萬妖”

    他還未說完就被女子打斷,女子的聲音輕柔,可只要一響起,他都會停下手中一切安安靜靜地去聽。千年萬年養成的習慣,即便再過上千年萬年也改不了。

    “可然後呢,然後你出賣了自己的兄弟,讓平天遷怒於我。你所做的一切都有理由,這些理由都是為了我,可你卻從來沒有為我想過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要什麼?”

    男子深吸口氣,瞪大眼睛盯著讓他苦苦等候了無數載的女子,只覺得心快要從胸**出來。即便他有腳踩天宮的實力,名號君聖,穹宇英豪無不對他又懼又怕,可面對眼前這個女子,他齊天君聖卻沒有絲毫辦法。

    “我不能給你的,莫非那個人能給你?”

    “或許吧。”

    白依依身後拂去眼角的絲,目光透過雨幕,癡癡地望向遙遠東洲之南的起伏群山。

    “你好,好,你轉世重修,卻還忘不掉他。那好,我就幫你斷了那個念頭。”

    漫天烏雲猛地聚成一團,擰成一隻龐大的拳頭就要向西飛去。

    “你永遠這麼狂妄自大,擅作主張,若非如此,我當初又怎麼會恨你。”

    話音落下,男子臉色一僵,天頭的烏雲也陡然凝滯。

    “你恨我?”

    乾澀的話語從那張曾經喝退無數天兵天將的口中傳出,齊天君聖蒼白著臉,怔怔地看著神情淡漠的女子,就見她幽幽一歎,收回目光。

    “只是當初而已,現在早已不恨了,過去的事又何必再去想。”

    無比陌生的話語回蕩在耳邊,男子臉色愈的慘白,眸中閃過一抹濃濃的殺意。

    “你就真的以為能殺的了他?”

    聞言,齊天君聖微微一愣,嘴角劃過譏諷之色,也不知道是譏諷自己還是另有他人。

    “區區通天,殺之如撚螻蟻。”

    “確實,現在他只有通天境界。可是,待到十年後,二十年後,你還有把握能殺得了他嗎。”

    “三年前穹宇強者齊降七州,無不是被他的驚才絕豔所動,二十多歲的通天,假以時日,這穹宇之地必將又崛起一名君聖。”

    眸中柔情似水,白依依望著大雨出神,良久,嘴角浮起動人的笑意。

    “我所喜歡的人,不僅能給我想要的,而且註定成為天地間一等一的英豪人物。不過只要我喜歡上了,就算他一名不文又如何。女兒家的心思,你齊天君聖永遠不會懂的。”

    瓢潑大雨嘩嘩下個不停,雨聲中,穿著雲濤戰靴飛羽鶴氅的男子麻木地望向西邊群山,臉上神色不住變幻著。

    “那好,我就給他百年時間,百年後他若能勝我,我就放手罷了。”

    齊天君聖深吸口氣,深深看了孑孓盈立於風雨中的女子,沉吟著道。

    “不過,這百年內你不能和他見面,否則我定不饒他。”

    嘴角劃過一絲冷笑,齊天君聖強忍著不去看那女子,他駕雲而飛,不多時就已消失在天頭。

    海潮起落,月兒升起,白依依腳踩浪尖向西走去,卻在海灘邊停下。

    “百年時間”

    海水打濕了衣衫,女子輕咬著朱唇,抬頭遙望向遠方的山脈,長袖起舞,滿天星輝皆向她湧來,化作一縷夜光帶著她向大海中央飛去

    “君兒,你先過師父吧。”

    黑石山,妖王洞。

    銀男子盤坐石塌,雙手聚圓,鼻尖湧出一股長長的白氣,凝如實質。在他身前,面容猙獰的蛇人目光,警惕地查探周遭。

    “精氣鼎立成就通天,生成藏象突破法天,我早已擁有先天藏象,只需以先天精氣為橋樑將藏象和體內周天大小經絡、穴聯成一體即可。”

    兩年前,周繼君已將體內道力煉化到極致,然則道力和道意合二為一,力中有意,意中有力,又花費了一年,時至今日,周繼君終於將道意也修滿。

    九道先天精氣圍著藏象飛旋轉,光暈變幻間,藏象微微晃動。不多時,先天精氣已將藏象貫穿,順著體內經絡蔓延開來,上出天靈,下破,連接天地。

    地火之精從山底噴湧而出,順著周繼君的皮膚沒入體內,眼中射出三丈長的精光,周繼君低吼一聲,借著地火之力就欲突破法天。可就在這時,體內穹宇猛地搖晃起來,先天精氣在經絡中橫衝直撞,其勢剛猛,若一直這樣下去,不等它們全部貫入經絡,這經絡定會被撞破。

    嘴角浮起苦澀的意,周繼君強止住突破之勢,深吸口氣,心念沉入體內穹宇。就見九道先天精氣緩緩地流淌在經絡之中,熟息後已行完百個周天,絲毫未有之前的亂相。

    周繼君微微疑惑,下一刻,吐氣吸氣,再度運轉先天精氣,試圖突破法天。然而,先天精氣還未行完一半周天,體內經絡又開始搖晃震動起來,功敗垂成。

    “怪哉,平時修煉運行周天毫無差錯,可一旦到了突破的時候,這經絡竟頂不住先天精氣的重裝二十周天經絡已被我煉化到極致,按理說應該沒問題”

    熱風拂面,地火之精不斷上湧,周繼君面色微怔,心念細細查探起那九道先天精氣,爾後臉上浮起苦笑。“莫非是這兩年夜夜借著地火修煉,先天精氣的屬性早已變得剛炎無比,運功突破時更是攜著地火之性怪不得經絡難以承受。”

    兩年來,周繼君白日大多在東海宗藏書閣,夜裡則飛回黑石山潛心修煉。他貪圖進度,借助地火之力煉化道力和先天精氣,兩年間道行突飛猛進,直達通天巔峰,孰料也因此釀成苦果。人之修行時分晝夜,亦為陰陽,白日修煉吸入太陽之氣,夜間修煉吸入月之精氣,一陽一陰為天地法則,萬物生靈皆要遵循此理,如此方能陰陽互補。而周繼君偏偏夜間也借助地火修煉,他自己卻未曾覺,這些年他的道力精氣愈陽剛起來,便是那陰炎精氣也漸漸變得陽勝於陰,長久以往,若無法找到破解之法,待到陽氣達到頂峰無法宣洩,輕則散功,重則喪命。

    “陰陽合,藏五蘊六氣我只顧著修行,卻偏偏忘記了修煉法則的總綱。陰陽相合,方是修煉之道的正理。”

    周繼君輕歎一聲,皺眉思索著。

    “莫非還要去找個極陰之地再修煉上三年,傳說北俱蘆洲有一極寒之地,難不成我還要萬里奔波跑到北俱蘆洲呆上個兩三年”

    心意不住變幻,就在這時周繼君只覺洞外飄來一陣白風,武道蛇人臉色微變,就要撲上去。

    “銀兄,是我。”

    白風落定,面如古玉的中年男子朝著周繼君淡淡一笑,拱了拱手。可轉眼後,他的目光陡然凝滯,怔怔地望向不遠處石案上的那個腰牌,難以置信地喃喃道。

    “銀兄,這腰牌”

    玉真妖王直勾勾地盯著刻著君“字”的腰牌,腦中有些懵。周繼君混入群妖大山中,可卻是那等最不起眼的妖王,洞府狹小,手下只有兩隻小妖,實力也不過通天,他所交往的妖王自然也和他差不多處境。這玉真妖王乃是八千年古玉修煉成精,修為只是通天上品,和周繼君平日裡顯露出的一樣。他雖也沾染殺戮,喜喝人血,可卻是一無比迂腐的妖王,亦附庸風雅,喜好品茶下棋,談詩論賦,因此和周繼君結識。

    “這腰牌怎麼了,玉真兄?”

    周繼君走到玉真妖王身側,披上衣衫,淡淡一笑望向他。

    “東海宗的執事腰牌”

    玉真妖王咽了口口水,眼中閃過明悟之色。

    “莫非是銀兄變化成修煉者,混入東海宗內部?”

    “也許吧。”

    周繼君抓起腰牌放入懷中,對面的妖王臉上浮起幾分敬佩,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見一抹刺眼的銀光飛起,猛地向他射來。

    白色的鮮血噴得老高,玉真妖王的身體向後倒退兩步,臉上還掛著難以置信的神色,刹那後,頭顱從肩上掉落,滾進血泊中。

    “對不起了玉真兄。”

    收回君子劍,周繼君眼中閃過一絲黯然。這玉真是妖王大山中唯一能和他聊得來的妖王,平日裡也常常飲酒談道,也不全是虛情假意。妖和人,在周繼君眼中並沒多大差別,若他的身份能一直隱瞞下去,或許等到功滿離去之日,他和玉真妖王還能結下一場善緣,可誰叫他偏偏撞破了周繼君的身份,犯了大忌。

    “少不得要斬草除根了。”

    周繼君在洞府內踱著步,目光掃過那張大局未露的棋盤,深吸口氣,提起玉真妖王的屍,卷來一陣怪風向萬玉山飛去。

    玉真山和黑石山相距不足百里,卻都在妖王群山之北,靠近血色走廊。血色走廊再往北,千里之外就是修煉門派所佔據的東部群山。兩柱香時間後,周繼君飛至萬玉山上空,心念掃過周遭左右無人,周繼君不再猶豫,揮袍射出君子劍,攜著紫火飛向玉真妖王的洞府。萬玉山有九隻小妖,此時皆在洞中飲酒談天,就聽“撲通”一聲,玉真妖王的屍體摔落在地,卻把他們嚇了一跳,還未回過神來,巨劍攜著紫色從天而降,轉眼間就將他們淹沒。

    大火從萬玉山底升起,向上蔓延,不多時,整座山都陷入火海之中。周繼君收回君子劍,不再多看一眼,卷起一陣怪風就欲向積雷宮方向飛去。

    “有趣,有趣,一次見到妖怪自相殘殺,原來也是這般心狠手辣。”

    周繼君心頭一陣狂跳,眼中殺機頓現,他停住身形四下望去,夜色之中萬籟無聲,卻只有他一人。

    “是誰?”

    “咯咯咯咯”

    悅耳的輕笑聲響起,落在周繼君耳中卻讓他怒火中燒,君子劍出,猛地劈向西南方。

    鶴唳聲響起,君子劍勢陡然一緩,七丈長的的白鶴浮出夜色,伸出金鐵般的鶴爪擋住了君子劍,而在鶴背上,蒙著面紗的女子盈盈而立,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周繼君。

    女子身材高挑,凹凸有致,藕臂露出一截,白皙宛若皎玉,光是這隱于寬大道服下的就可讓無數男子為之瘋狂。夜風吹拂面紗,眸裡流波,鼻高挺,粉嫩的雙唇浮起莫名的笑意,這一笑雖媚,可她的神色卻端莊高貴,讓人神魂顛倒。

    鶴唳聲響起,女子側耳傾聽,再度望向周繼君,沉吟著道。

    “原來你是通天巔峰的妖王,在妖王中也只能算作末流,不過看你心狠手辣,殺伐果斷,若歸順於我,定會重用。”

    話音方落,銀色的巨劍直直向她飛來,殺氣蕩開,周遭虛空陷下一片。

    “好蠻的性子。”

    女子冷聲道,她不急不忙地從懷中掏出一張符紙,也不念咒,隨意地扔向呼嘯而來的君子劍。

    “轟”

    符紙被君子劍擊中,卻並沒破裂,牢牢地粘在劍尖上,卻讓君子劍動彈不得。

    “今日不投效我,待到日後可就沒機會了。”

    深深看了眼周繼君,女子駕起白鶴飛入夜色。數道氣機傳來,附近幾座大山的妖王聽得此間有爭鬥,紛紛射出心神。

    “分”

    周繼君手捏印法,君子劍以一分二十,彈飛符紙。身後大火連天,周繼君不再滯留,閃身隱入夜色。

    “那女子應當不是妖王中人。”

    漫步在高拔的密林中,不遠處就是直竄入雲的積雷山,百王大宴二日才舉行,周繼君也不像其餘妖王那般熱心,急著趕往赴宴,結交來自不同地方的妖王。本來是一個尋常無比的夜晚,不料先被玉真妖王撞破身份,不得已殺之,又在萬玉山前遇到那個古怪的女子。她應當是一路跟著自己,否則也不會說出那番話,她的修為並沒有多高,只是奇異的符法層出不窮,不單能隱匿身形不被自己察覺,還可以擋下君子劍,而她那只仙鶴坐騎少說也有通天巔峰的修為。

    輕歎口氣,周繼君止住腳步,從懷中掏出那顆丹藥,細細打量著。

    四大部洲為穹宇間數一數二的頂級大洲,強者如雲自不必說,周繼君通天巔峰的修為放在七州絕對是一人,可在這妖王群山中,他只能勉強擠入妖王的行列。小妖王多如牛毛,卻至少擁有通天上品的修為,再厲害點的妖王為法天,周繼君知道的就有五六十之數,而即將在在積雷行宮舉辦百妖大宴的亂天妖王,一身修為更是達到玄天,上品還是中卻不得為之,不過他麾下五大元帥個個都是法天上品的強者,周繼君之輩若投效其麾下,只能當個上不下的統領。

    除此之外,四大部洲和七州最大的不同,便是在修煉功法之外,還有許多奇門異法,比如道符、丹藥、法寶、坐騎云云,同等級的修煉者交手,誰的法寶品秩高,十有能贏。這法寶、座騎的級別和修煉等級一般,分為通天、法天、玄天,通天者若能得到玄天境界法寶,那在通天之流中也能高人一等。

    此時周繼君手中拿著的是四大部洲到處都能見著的聚元丹,也是絕大多數修煉門派弟子服用最多的丹藥。周繼君潛入東海宗,卻是因為早在七州時候,他和羅刹等人就覺自己創出的功法戰技與通天境界的修為不符,戰技潛力雖大,可卻無法以通天境界的修為揮到極致。就好似一個少年從小養著的馬,孩時尚能騎著,可等他長大後,卻現那馬兒並沒一起長大,若無法讓它長大,只得再換一匹。

    周繼君以心血創出君子鬥數,又怎會拋棄,再說,即便再換其他的功法戰技,可若想完全和修為境界契合,也得服用手上的丹藥。

    聚元丹在四大部洲流傳上萬年,周繼君追究于古籍經書中,卻現它是從前一輪天地大戰後開始流傳的,隱約中,周繼君嗅出幾分陰謀的氣息。

    “孔宣一路殺伐修行,不也是沒有服用這聚元丹便成就君聖,他的那些戰技為何能與境界契合。現在的四大部洲大多數修煉弟子,人人必服聚元丹,煉化後藥力散方可讓戰技

    周繼君自言自語道,嘴角泛起苦澀。

    兩年前他就得到了聚元丹,然而一直不敢服用。周繼君的修煉之道就是堅執本心,靠著自己的力量向上攀爬,外物者諸如丹藥法寶雖誘惑無比,可卻非長久之計。再者,聚元丹只用了百年時間就遍及四大部洲,大小商行都有售賣,修煉門派也能輕而易舉煉製出來,這其中卻透著不同尋常的氣息,周繼君修煉詭道,一眼便察覺出來。

    “是想讓所有的修煉者都養成慣性,抑或是另有圖謀?若這聚元丹真是有人刻意為之,那布下這場大局的人,又是怎樣的存在。”

    寒意湧上心頭,周繼君臉色忽明忽暗。他已是通天巔峰的修為,離開法天只差一線,可在其他妖王之前卻只顯露出通天上品的修為,也是因為戰技不如他人,暗中隱藏實力。周繼君創出君子鬥數,在七州之地越級挑戰如家常便飯,引領歷史潮流,可到了四大部洲,卻陡然覺自己成了同一境界中的弱者,若生死相搏,死的必是他。

    這等巨大差異,宛若灼燒心臟的烈火,三年來一直折磨著他,日日夜夜不得安省,此中滋味也只有周繼君自己才能體會。深吸口氣,周繼君抬頭仰望天穹,神情漸漸變得堅毅起來。弱者又何妨,自己在七州時候,最初不也是廢物般任人**,可卻從沒放棄服輸過,花費十餘年,終於登頂七州巔峰。眼下的情況雖似從前,可卻擁有當初難以想像的根基,先天藏象,三道其修,君子鬥數就算再做一次弱者,只要道心在,步步為營,拼死搏天,何愁沒有問鼎四大部洲的那一天。

    少年時候的激奮和熱血重燃眉梢,七州已成故往,昨夜之夢再美,也只是夢幻泡影罷了。如今只有臥薪嚐膽,再行苦修,重拾那般風光。

    一念通達,周繼君盤膝而坐。夜梟巨獸遊蕩在林間,月光幽幽,拂掃塵埃,白衣男子將心思都丟於一邊,不久已然入定。

    戰技者,戰也,以修為支撐戰技,相互契合,方能揮到極致。

    我以君子道意創出君子鬥數,之下三般戰技,其一戰天宵,力魔合一,且能回溯時間。其二君遠伐,可分二十劍,殺伐千里之外,且能斬碎虛空。其三,萬類臣,能吸盡天地萬物,或為己用,或流放至劍下世界。這三般戰技雖然分門獨立,可也能配合施展。三大戰技之旁還有一類功法,卻是那變化之術,以先天精氣為基,根據十四主星之意,變化萬千

    夜風拂過周繼君的梢,他吐氣凝神,雙眸若開若合,整理著君子鬥數。

    三大戰技和變化之術都無偏差,為何在人尊境界就能揮出最大威力,可到了通天,它們所揮出的威力卻跟不上修為境界。在數萬年前,天地間沒有出現聚元丹時,那些強者和修煉宗門也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的?莫非萬年前的功法和如今所流傳的不一樣?不可能,東海宗藏書閣頂的那些古老功法皆是上古時候傳承下來的,雖然每個境界都有輔助戰技提升的修煉之法,可也必須服食聚元丹方可將戰技揮到最大威力。

    深吸口氣,周繼君緊蹙眉頭,睜眼遙望向滿天星斗,目光逆著月光而上,穿梭在飄渺霧靄間,卻不經意地向天南方向落去。在那漫漫天河之上,卻是那九天孔君宮。

    心意飄過,周繼君嘴角劃開莫名的笑意。

    “孔君孔君,我欠你的似乎又多了。”

    心念扶搖而上,沒入上丹田中的念海,詭道蛇人心意相通,朝著心念遙遙一拜,爾後手捏印法,掀起一陣大封卷向念海。宛若虛幻的海水潮漲潮落,浪花飛濺,一顆晶瑩剔透的念頭緩緩上升。瑩白透紫的心念毫不猶豫,閃身飛去,附上那顆念頭。

    周繼君眸中閃過精光,下一刻,他已置身無邊穹宇中。

    天地初開,穹宇四分五裂,漸漸形成了無數荒涼的大洲,飄零在天地間。天浮地沉,日月星辰升,光陰流梭,生靈出現在天地間一隻奇巨禽從鴻蒙深處飛來,它的尾翼散著五色奇光,一路所遇,無論星辰流雲都被五色神光吸入。又不知過了多少年,長飄逸的男子站在星辰之上,他面貌英俊,眸子仿佛無底洞般深邃。方化形,他就已經擁有法天中品的修為,似乎還不適應人類的身軀,他小心翼翼地漫步在星雲間。

    “今日修成大道,成就人身,然本不能忘。”男子自言自語著,他向前走了幾步,沉吟道,“我前世本乃天地間一隻孔雀,以孔為姓,我創《收神訣》,宣天地萬靈前來朝。如此,我便叫孔宣罷。”

    那日豫東天宮裡孔宣的記憶重拾心念,周繼君跟著跟隨著孔宣一路廝殺修行,或是獨自挑戰,或是率領大軍征伐,那些同為法天境界的修煉者紛紛倒在孔宣的五色神光下,亦有為數不多的玄天下品強者。

    終於,孔宣暫時停下了腳步,他的一身道力和精氣已接近飽和,修為也達到了法天巔峰,即將突破玄天。

    周繼君屏息凝神,專注地看去。不多時,玄天境界已成,孔宣淡淡一笑,飛離大軍,來到穹宇之中一處偏僻的星辰上。此星橫有萬餘裡,縱也有萬餘裡,迷霧蔓延開來,群山之巔有一綠老人打坐修行。他張口吐氣,氣若長河,拂過星辰上的江河湖泊,水往高處流,不多時已成灌天之勢,長久不絕。

    玄天境界者,天地法則再無法束縛他們,孔宣默默地看向那名玄天上品的強者,大手張開,五色神光時隱時現。

    “越級挑戰?才突破就越級挑戰,以磨練提升戰技嗎。”

    周繼君心頭一驚,看著孔宣屢戰屢退,五色神光的威力雖在減弱,可卻與他的修為境界愈契合起來。

    “借助強者的壓力來提升自己的戰技,除此之外就沒其他法子了?”

    周繼君收回心念,細細思索著,不多時,他的眸子陡然一亮。在周繼君境界尚不到通天時候,他常常越級挑戰七州高手,功法戰技在無形之中磨練提升,和他那時的境界相符。然而到了通天境界之後,他所遭遇的最強者,不過是通天中品,無法通過戰鬥來提升戰技。而他卻自以為通天之上的戰技和之前有所不同,苦尋良久,直到今日才得以明悟。

    “看來上古時候的修煉者都走的這條道,越級挑戰,磨練提升自己的戰技,遇強則強。而那些修煉門派中,或許是由師父來做弟子的爐鼎,襄助其提升戰技。”

    眉宇間的煩惱傾蕩開,已然煙消雲散,周繼君站起身來,望向那高聳入雲的積雷宮,繼續向前走去。

    月色拂過男子舒展開來的容顏,雙目中,隱約有什麼在燃燒著。

    “羅刹,我已尋得戰技之秘,接下來又要開始那條殺伐之路了不知你如今又身在何方。”

    遠處的雄山峻嶺已被皚皚白雪覆蓋,山巔罡風陣陣,時不時有巨雕盤旋回轉。男子停下腳步,抬了抬斗笠,放目望去。良久,他從懷中掏出酒囊,仰頭灌入口中,老酒如刀,一寸寸地割著他的五臟六腑,漸漸燃燒起來,化作一團烈火往上飛竄。

    “啪”

    酒還未喝完,就被他扔在冰凍的湖泊上,黃濁的液體傾灑開來,緩緩流淌,月光下卻顯得格外淒涼。

    “終於到了,我月影宗的遺址。”

    穿著蓑衣的男子狠狠抹了把嘴角,就欲向前走去,他剛邁出半步,卻猛地收住腳。生平一次,逍遙灑脫的月羅刹遲疑不決起來。

    那座高大巍峨的冰山之後,埋葬著曾經輝煌一時的月影宗,功法、丹藥、法寶、錢糧應有盡有,走過這片湖泊就能到達。然而,一旦月羅刹走過這片湖泊,進入那個落寞數萬年的宗門,無異于向天上地下宣佈,月影宗的傳人又回來了。到那時候,腥風血雨定將再起,平天一脈也會兌現當年的那個誓言,用盡一切手段剿殺月影宗最後的傳人,百變修羅月羅刹。

    “平天”

    月羅刹冷哼一聲,壓低斗笠,頂著風雪向前走去。

    就在他剛邁過一片湖泊,身形陡然一僵,極陰之氣從湖底蔓上來,饒是他已修煉到通天上品,也不由得身體一哆嗦。就在這時,腳下的冰層猛地破裂開,月羅刹抽身疾退,手臂揚起,竹葉化成片片刀刃飛射而去。纖纖素手伸出,輕描淡寫地將竹葉全部收入袖中。

    月羅刹微微一愣,就見一個穿著火紅大氅的女子懸浮於半空,大氅裡卻是一身透明的褻衣,月光如水傾灑而下,女子姣好的容顏和雪白豐腴的暴露在月羅刹眼前。

    “平天的人?”

    感受到那股不住向自己壓來的強大氣息,月羅刹汗毛豎立,眼中閃過一似冷意。

    “月影宗一湖守姬參見宗主。”

    女子淡淡一笑,朝著月羅刹作禮而拜。

    “哦?原來我月影宗並非就剩我一個孤家寡人,也免得小爺我寂寞。”

    嘴角劃過陰沉的笑意,月羅刹上下打量了眼紅氅女子爾後邁開大步向前走去。

    “宗主且慢。”

    “你有何事。”

    “以宗主今時今日的修為實力,尚無資格重返月影宗。”

    “哦?”月羅刹停住腳步,斜睨了眼那女子,嘴角浮起陰冷的紋路,“那你欲如何,莫非讓我在這喝西北風?”

    “宗主無需焦急,只要打贏了我,或者殺了我,自可走過這一片湖泊。紅姬等了宗主太久太久,今日終於等到了,自當為踏腳石助宗主成就神功,重振我月影宗威名。”

    女子幽幽一歎,朝著月羅刹遙遙一拜,美豔的面龐上露出絕然之色。

    “原來如此。”月羅刹冷笑一聲,“看來只有打贏你,才有資格進那月影宗。也罷,不過稍微耗點時間。”

    “宗主此言差矣。”

    女子細細望向這麼多年來她所見到的一個男子,眸中浮起淡淡的好奇和黯然,隨後回遙指身後大大小小的湖泊。

    一湖之後還有六片大湖,每一湖都有一名守姬在等候宗主。紅姬實力最弱,只有通天巔峰,往後每一湖的守姬都要比前面的高上一個境界,最後的白姬姐姐可是玄天中品的修為。宗主只有將我們一一戰敗,或是斬殺,方有資格重回月影宗。”

    “什麼”

    月羅刹雙目瞪圓,怔怔地望向那女子,爾後低低一笑。

    “也不知是哪個老不死的定下這規矩,小爺沒空在這裡陪你們這些娘們玩,我兄弟還在東勝神州等著小爺去大幹一場。”

    回身,月羅刹背對著紅姬眼裡露出幾分遺憾和失落,不再多想,他揮手招來雲座就欲飛離。

    幽幽的輕歎聲從身後傳來,兩座冰峰從天而降,一前一後阻擋住月羅刹的去路。

    “宗主既然來了,就再無回頭之路。若打不贏紅姬,那宗主真的只能在這喝西北風。不過如若宗主能打贏紅姬,亦捨不得殺,紅姬自當獻出處子之身,以為爐鼎,為宗主鞏固功法。”

    女子臉上浮起莫名的情思,淡淡的笑靨從嘴角溢出,無比嫵媚的風情乍現在這大雪紛飛的極寒之地。下一刻,她褪下大氅,露出凹凸有致的誘人身材,卻手捏印法,天頭的冰山猛地轟向月羅刹。

    猝不及防下,月羅刹重重地拋飛出去。

    “不就幾個娘們,小爺我還偏偏不信這個邪了。”

    頭戴斗笠的男子眼底殺機頓生,他躍身而起,低吼一聲戰向對面笑意未散的女子。

    天頭浮起魚肚白,星辰退去,拂曉已至。

    白衣男子拾階而上,走在漫長的平天梯上。名為梯,實則卻是石砌的臺階,從半山腰直達校場峰,共有三百六十五層。兩年前周繼君初入妖王大時,曾來過此地,帶著十名修煉者的級作為投名狀,獻於校場峰的平天石像前,那時候帶路的小妖就曾和周繼君講起過平天梯的由來。萬年前的那場大戰,平天君聖廣邀天下豪傑前來助戰,立幟為誓,平定天宮。未防有細作混入,他命人在校場下修築石梯,三百六十五層長逾半裡,他手持大刀端坐於校場上,目視前來投效的各路英豪從平天梯拾級而上。

    平天君聖何等英豪氣魄,目光如炬,若有人心懷鬼胎,定會膽戰心驚,如何能走完這漫長崎嶇的山路。只一日,平天君聖就親手斬殺了八名細作,鮮血澆灑在石階上,橫屍當場也不去理會,待到最後一日,三百六十五級石階上已堆滿白骨人頭。

    再後來,大戰將畢,平天君聖慘敗而歸。他坐鎮積雷行宮,看著天兵天將腳踩平天梯直殺上校場,也曾以一敵萬,滅殺十萬天兵天將,卻終成萬古絕唱,一世風流,盡化作不甘的熱血傾入石階。

    後世妖王們皆以為平天已死,在校場上為他立像,手持長刀,頭生犄角,不怒自威。

    “平天雖是反王梟雄,可憑什麼非得是妖王呢。”

    周繼君站在空曠的校場峰上,負手望向高逾百丈的石像,嘴角微微翹起。

    “想要借得平天君聖的威名,將他高高供起,以為妖王之組。若被平天知道了,定會苦笑不得這積雷山雖是行宮,可卻是他最後兵敗之地,平天君聖應當不會置之不理吧。”

    眼中浮起幾分深思,周繼君正要駕雲向山巔的宮殿飛去,就聽耳邊傳來豪邁的笑聲。

    妖風迴旋於半空,飛沙走石,一張黝黑的大臉在風中若隱若現。

    “我說怎麼有人比本大王還要憊懶,哈哈哈,怪不得,原來是銀兄。”

    周繼君扭頭看去,三丈高的壯漢仿佛鐵塔般立于自己側前方,他身披金甲,在晨光下光暈流轉,顯然是用心擦拭了許多遍。

    “金甲大王也剛到嗎。”

    周繼君笑著迎了上去,仿佛邂逅老友般熟稔。妖王之間的交情就是如此,即便從前只見過一面,下回再遇到也會親切得仿佛相識了數百年般,大致就是所謂的義氣,而私底下的勾心鬥角就另當別論了。這金甲大王原形是一隻修煉九千年成精的食蟻獸,擅穿山,修煉成*人後就將他褪去的一身硬皮煉製成金甲,堅硬無比,通天境界的法寶神兵都無法劈開。在周繼君相熟的那幾個妖王中,這金甲大王修為最高,已是法天下品。

    “哈哈哈,本大王睡過頭了,就比你早到半刻。走吧,我們一起去積雷宮,見識下那些來自天南海北的妖王。”

    說著,金甲大王拉起周繼君,卷來一陣妖風,向山巔飛去。

    雲霧繚繞間,鑼鼓聲不絕於耳,高聳肅穆的積雷宮外,張燈結綵,尚未修煉至通天的大妖小妖們或是抬著豬狗牛羊忙著宰殺,或是披紅帶紫忙著登記名冊。

    “兩位原來是金甲大王和銀大王,兩位快快請進,百王大宴再過半個時辰就要開始了。”

    一名頭頂犄角的山羊精撫著白鬍子,臉上堆滿笑容朝向周繼君兩人道。周繼君眉頭微皺,前次他來時,這積雷山上的執事妖怪們對他可沒這麼熱情,他只是通天上品,金甲也不過是法天下品,在眾多妖王裡算不上什麼,可今次這羊妖執事的熱情中竟透出幾討好,殊為古怪。

    周繼君正思索間,就見一團烏黑的濃雲飄過天頭,雲中隱約還能聞得琴簫奏鳴。抬眼望去,就見幾個氣息強大的妖王卷起一陣怪風,也不在殿前登記,逕自飛入積雷行宮。當頭那人身形肥碩,鼻子微長,一身修為如高山海漠,非是周繼君所能看清的,而他身後的幾人亦是修為強絕,周繼君倒能察覺一二,不是法天中品,就是法天上品,總之是遠他的強者,

    “又來了一個。”

    身旁傳來山羊精的歎息聲,就見他輕拂鬍鬚,幽幽一歎,眼中閃過一絲憂色。

    “那幾位是?”

    沉吟著,周繼君開口問道。

    “他們都是這天地間有數的妖王巨頭,當頭那位乃是南瞻部洲的白象大王,麾下十余萬妖兵,一身修為據說已到玄天。之後幾個,都是白象大王手下的元帥,東南西北,皆有法天上品的修為。”

    “哈哈哈哈”卻是金甲大王開口大笑起來,“四大部洲妖王聚,這是好事啊,今日註定會熱鬧無比。”

    “是啊,熱鬧”年邁的山羊精嘴角泛起苦澀,喃喃自語道,“可我家大王並沒有派人給他們下帖,卻都是不請自來呵。”

    眸底掠過一絲精光,周繼君耳目皆靈,如何聽不見羊妖執事的話。

    “兩位,這次宴會坐秩切不能亂,我東勝妖王的坐席在東側,兩位務必要坐對位子。”

    羊妖執事深深看了周繼君一眼,有意無意地提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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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9章:驚雷暴響(中)

    “本大王省得。()

    周繼君淡淡一笑,拉起左顧右盼張望個不停的金甲大王,向積雷宮中走去。

    方入宮殿,周繼君面色一凝,就覺上百道目光從四面八方射來,如針刺般掃過周繼君兩人,見著周繼君只是通天境界,頓時失去了興致,紛紛轉向有些得意的金甲大王。



“銀兄,這邊來。”


    東邊末席的一名妖王朝著周繼君低喚道,他身形瘦長,雙目中精光閃爍,雙臂垂於胸前,微微一動,就會如浮光掠影般幻化出無數隻手臂,卻是一隻修煉了八百多年的飛天蜈蚣所化,名號天吳大王。

    周繼君也不多言,拉上以為自己出了風頭正在得意的金甲大王走入席間,他們三人本是老相識,數日不見,又坐於這殿尾末席,自然不會放過這攀談聯絡感情的機會。

    “天吳兄,這宴會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對。”

    八卦完另幾個相熟的妖王后,周繼君打量著四周面色皆有些不自然的妖王,輕聲問道。



“銀兄果然心思細膩,不像老金那個渾人。”


    天吳大王抄起案上的果棗扔進口中,揶揄地看了眼金甲大王,爾後淡淡地開口道。

    “我聽積雷山相熟的妖怪說,這次百王大宴亂天大王原本只請了東勝群妖,以及十來個不是很有名的別處妖王,也只是意思下,告訴這天下人他亂天的支持者四大部洲都有。孰料這消息傳得飛快,許多其它部洲有名的妖王都不請自來,還帶著大批手下。”

    天吳大王冷冷一笑,眼中精光乍閃。

    “這一下可有的鬧了。”

    “確實,若他亂天最終落得為他人做嫁衣的下場,那他東勝群妖之的寶座可要保不住了。”

    無論周繼君,還是天吳、金甲都是妖王中墊底的那類,來此大宴不過是走個過場,從來沒想過要覬覦那妖帝之位,此時看場熱鬧消遣下,也算正中他們下懷。

    積雷宮大宴分為東西兩席,東邊自然是東勝妖王,西邊則是這次大宴請來的別處妖王,原本只設來三十來席,可隨著那些不請自來的大妖王帶著手下妖王進入席間,這席位也不斷加長,不多時就已和東席差不多長短。“啪”

    純金的酒盅摔落在地,酒水傾灑,酒盅碎裂的刺耳聲回蕩在積雷宮中,在座大小妖王同時安靜下來,目光射向坐于西席前端的那名妖王。

    “這亂天大王好不曉事,召開百王大宴,又擺上老大的架子,半天不露面,卻讓我們好等。”

    那妖王穿著一身血紅的披風,說話間鼻裡有火息噴出,周圍的空氣中隱約泛起幾朵火花。

    “火風大王勿急,人家可是日後的妖帝,就算架子再大點又何妨。”

    冷笑聲從座傳來,卻是身形肥碩,隱隱為西席妖王之的白象大王揶揄地說道。

    他把玩著純金打造的酒盅,面色平靜,從容不迫,就仿佛在自己的洞府中,好整以暇地喝酒吃肉。咀嚼聲傳遍安靜的積雷行宮,大小妖王目光掠過,只有少數幾個氣息深厚者停留片刻,其他妖王都飛快地移開目光,心頭沒來由地“砰砰”直跳。

    咀嚼聲陡然凝滯,白象大王嘴角劃開一道陰霾,周繼君猛地回頭,就見大殿之末不知何時又多了個人。

    穿著黑色大氅的中年男子緩步走進大殿,他面容威嚴肅穆,眉毛連成一線,那雙眸子深邃宛若無底洞,只看一眼往往就會讓人深陷無法自拔。

    他邁開腳步向大殿之的主座走去,手上提著的頭顱鮮血未幹,觸目驚心的血漬從殿尾直拖到殿,看得殿內眾妖王臉色微變。

    “亂天嗎”

    積雷行宮,方圓三百餘丈,周遭牆壁上繪滿精緻而繁複的圖案,卻是濃雲霧靄翻滾而起,內中蘊著紫雷閃電,雷亟之處非是人世凡間,而是指向九天之上那座高大的宮殿。雲霧間硝煙滾滾,將士們廝殺在天河上下,寸土必爭。每一名仙神隕落都有會被紫雷劈中屍身,宮殿內的牆壁上共一百零八名仙神身死當場,雷電從天而降,猙獰可怖,雖是圖畫,可卻有種讓人身臨其境之感,數萬年前那場廝殺慘烈的征戰早已被歷史埋入塵埃,可只要看一眼殿頂積滿雲間的雷電,心中難免升起幾分恐慌。

    深吸口氣,壓住心念,周繼君收回目光轉望向立於主座前的男子。兩年前周繼君攜著十顆頭顱前來投奔妖王大山,也曾遙遙看過亂天妖王一眼,卻只是背影而已。像周繼君這般只有通天境界的小妖王,連亂天手下的將領都不如,除非有天大的要事,否則極難見到亂天妖王。妖精雖不像人類那樣謹遵禮法,可其中亦有秩序,弱肉強食乃天地自然之法,在哪都不會變。

    “倒有幾分平天的氣度。”

    周繼君上下打量著魁梧雄壯的男子,下意識地喃喃道,就在這時,他只覺全身上下陡然一寒,那道如炬的目光有意無意地飄向自己。玄天境界的強者就算放在萬年前的大戰中也算一號人物,和周繼君相比一個天一個地,只是目光就讓周繼君心底狂跳,背部冷汗連連,如坐針氈。

    相隔百來丈的蚊呐之聲也能聽見?玄天境界就這麼強悍糟糕,适才那話中可推敲之處甚多,我一個區區小妖王又怎麼會認識平天,語氣還如此熟稔,他亂天妖王若是就此生疑可就不妙了。

    周繼君心意不住變幻著,出乎他意料之外,那道目光只停留了片刻就移向別處。抬頭,周繼君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滿臉淡然之色的亂天妖王,就見他不再多看自己一眼,仿佛絲毫沒將周繼君适才的失言放在心上,只是一一掃過各路妖王,表情沉凝。

    倒是我多想了,區區通天上品的小妖王又怎麼會入得了他法眼。

    周繼君輕轉著酒盅,深吸口氣,抬手將美酒灌入口中。

    “讓諸位久等了,亂天自罰一杯。”

    豪邁的話語回蕩在積雷宮中,雖是在道歉,可卻沒有半點歉意,東洲眾妖王聽著也不以為忤,反倒覺得理當如此。

    “喝一杯酒就算道歉了?若真能這樣,我將尊夫人玩了,然後再喝上十壇酒給你賠禮道歉,如何?亂天大王。”

    冷笑聲傳出,開口說話的還是之前摔杯洩憤的火風妖王,西席一眾妖王紛紛大笑起哄。

    那只即將到嘴邊的酒盅陡然凝住,亂天妖王面色平靜,徐徐放下酒盅,淡淡地望向肆意大笑的火風妖王,爾後目光移向端坐西邊席的白胖男子。

    “亂天兄今日所為確實有欠考慮。”

    白象大王抬起頭,絲毫不讓地迎向亂天妖王的目光,輕笑著道。

    “你舉行百王大會召集天下妖王共商推舉新妖帝之事,這本是好事,可你卻讓大夥等你這麼久,就算你是這積雷宮暫主,也不該如此自抬身價,把我們晾了這麼久,心都快涼了。”

    話音落下,西邊群王罵罵咧咧鬧個不停,而東洲妖王雖然絕大多數是亂天妖王的擁護者,可此事確實理虧,此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話到嘴邊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反駁。

    深深看了眼神色不變的白象妖王,穿著黑氅的男子緩緩舉起手臂,一股不怒而威的氣息蔓延開來,仿佛洪水猛獸席捲過大殿,西席眾妖王無一人再敢開口說話。

    “蒙眾位看得起我亂天,今日百王齊聚,該來的不該來的都到了。亂天以為只用這些山珍海味款待眾位,實在太過寒酸,左思右想,便隻身下山前往北邊修士大軍中,摘得天劍宗長老的藏象,獻予諸位。”

    殿內鴉雀無聲,流風回轉,眾妖王齊齊望向亂天身前的幾案上,那只蒼老的頭顱被枯遮掩住雙眸,清風拂過,眸中那尚未完全消褪的精光卻讓眾妖王心底寒。

    “天劍宗掌法長老,名號無劍上人。死在他手下的通天境妖王數十名,法天境妖王六名,卻是東洲聯盟裡赫赫有名的玄天境強者。今日亂天取他頭顱祭于當年統領群妖反抗暴*的平天君聖大人,而他的藏象則留給諸位。”

    冷吸聲傳出,東西兩邊妖王怔怔地望向平天手中那只流光四溢的飽滿藏象,口水聲紛紛響起,此時西面絕大多數妖王再看向亂天,眼中只剩下敬佩和感激。

    這亂天妖王當真好手段,輕而易舉就將有些失控的局面扳倒回。

    周繼君餘光撒過四下滿臉貪婪之色的妖王,心中暗道,爾後目光飛向那只藏象,凝眉端摩起來。法天之上的修行者幾乎都擁有各自的藏象,而周繼君更是擁有上古時候才偶爾出現的先天藏象,可平日裡他只能通過心念來觀察自己的藏象,今日卻是一次見著藏象被人取出來的樣子。

    五色光暈流轉在那只巴掌大的晶體上,濃厚的先天精氣和道力存被封於其中,卻仿佛有著生命般緩緩遊動著。周繼君心頭一驚,細細看去,這才現有生命的非是先天精氣和道力,而是那只從下丹田剝離出的藏象。它蜷縮在亂天妖王手中,微微晃動著,仿佛在朝身旁的男子討饒,而內中的精氣道力也隨之搖晃著。

    “玄天境界的藏象啊,只要分得一片,本大王突破法天境界再無難處了。”

    身旁傳來天吳妖王微微顫的聲音,周繼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輕聲問道。

    “天吳兄何出此言?”

    “銀兄這都不知道?”

    卻是另一邊的金甲妖王皺起眉頭朝周繼君看來,隨即哈哈一笑道。

    “也是,銀兄兩年前才當上妖王,看來之前也沒食過藏象。”

    食藏象?

    周繼君神色一僵,眼中閃過難以置信。

    “是啊,這藏象對於我等妖王來說可是大補。”

    天吳妖王亦沒察覺到周繼君的異樣,他搖晃著手中的酒盅,灼熱的目光逡巡在晶瑩亮的藏象上,半晌才接著道。

    “法天之上的強者,畢生修為都存于藏象之中,精氣、道力、修煉經驗若是吞食藏象,就算只能吸收煉化萬分之一,都可頂上你我百年之功。傳說此道還是當年威震八方的平天君聖創下的,嘖嘖,平天大人不愧是我妖王之祖,他開創吞食藏象的先河,澤福無數代妖王。”

    “一個玄天境界的強者足以頂上百個法天巔峰的強者,他的藏象就算分成數百片,也夠我們煉化數日。”

    摸了摸下巴上的鬍鬚,天吳看向氣度如淵的亂天妖王,滿臉的崇敬。

    “亂天大王能將這等好東西分給我等,他要做那妖帝,我天吳雖然實力低微,也願助他一臂之力。”

    “正是,亂天大王本就是我東洲妖王之,他不做那妖帝,莫非還要讓給外人不成。”



看著那只藏象在亂天妖王手中顫抖,轉眼後被劈成上百片,飛散向席間眾人,周繼君心頭猛地一抽搐,瞳孔縮起,怔怔地盯著落到自己席案上的那片藏象,晶瑩剔透的碎片上還帶著血絲,內中還有精氣道力流過的印跡,分明就是人身上的血肉。


    胃底早已是翻江倒海,周繼君深吸口氣,慘白著臉強壓下腹中反芻的感覺。他就這樣僵硬地坐著,呆了般看向那片藏象,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身旁的天吳、金甲兩位妖王早就顧不上其他,抓起藏象碎片吞入口中,隨後閉目凝神,吸收煉化起來。咀嚼聲此起彼伏,積雷行宮內,一眾妖王迫不及待地吞食著藏象,或是像天吳、金甲般直接丟入口中,或是施展本命道法吸食著藏象內的精氣和道意,卻讓紋絲不動的周繼君暴露在那幾名玄天境界妖王的目光下。

    感覺著那幾絲疑惑的目光,周繼君臉皮微微燙,深吸口氣,強壓住心底的恐慌。這藏象在周繼君眼中和人的血肉幾乎沒有任何區別,他混入妖王大山,雖也殺過不少東勝聯盟的修煉者,可從未像其他妖王那樣開膛破肚烹食,若人也吃同類,那和禽獸又有什麼兩樣。可眼下周繼君正處在進入四大部洲後最大的危機之中,幾名玄天境界的大妖王都滿腹狐疑盯著他,令天下妖王無不覬覦的藏象送到口邊卻不吃,那和不打自招又有什麼區別。

    逃?

    周繼君餘光掃過那幾名玄天妖王,就見亂天眉頭微蹙似在思索什麼,而白象大王則冷笑連連,另外三名妖王眼中殺機已現。

    自己只是通天巔峰,連法天都未到達,想要在這些虎視眈眈的玄天境界強者手中逃得性命談何容易。

    嘴角的苦澀一閃而過,周繼君端起案上的酒盅,輕抿一口,臉上漸漸浮起兇殘之色。

    我修君子三道,正、偽、惡,三道分立,卻都為本心,為了立足這東勝神州,我卻只能一惡到底了。

    漫不經心地將剩餘的酒水傾灑在那片藏象上,周繼君目光,猛地抓起藏象就要向口中塞去。那絲血漬飄入眸中,周繼君腹底又開始翻騰起來,嘔吐的感覺傳來,抓著藏象的那只手停滯在嘴邊三寸處。強絕的殺氣卷來,那幾名玄天境界妖王的氣息已將周繼君牢牢鎖定,只要他再露出半點遲疑之色,那下場不言而喻。

    “美食當前,無酒怎行。”

    悠悠的話語蕩開,周繼君眸中浮起一黑一白兩隻漩渦,爾後猛地張口,蘊于藏象中的精氣道意宛若長虹般被周繼君吸入腹中。

    “哼,原來是個附庸風雅的小妖。”

    白象妖王陰惻惻的話音傳來,周繼君心頭一松,背後的衣衫卻已被汗水打濕。胃裡一陣翻倒,周繼君收回那只抓爛幾案的手,學著周圍一眾妖王的模樣,凝神吐氣。

    周繼君原本只是想裝裝樣子,孰料那股精氣道力被他吞入腹中後,竟順著體內大周天倒行流轉開來,不多時已被吸入藏象中。周繼君微微一怔,卻是陡然覺已有十分之一的道力被藏象煉化,不多時就融入自己原先的道力之中流轉于經絡大周天。周繼君已是通天巔峰的修為,吸收煉化那些道力後,只覺得精氣神漸漸上升,身體裡充滿力量,比之前又強大了不少,運行周天時,經絡已膨脹到極致。周繼君九數先天精氣已然定格,藏象碎片中的精氣皆被散去,可玄天境界的道意卻被保留了下來,熔煉成一顆晶瑩的圓球,仿佛玻璃珠般被紫君握於手中。

    “本尊,此乃玄天境界強者的修煉經驗,是否現在就將它煉化。”

    “不急,先鞏固道力。之前道力就已飽和,現在又多出這麼多若不儘快突破到法天,一旦道力撐破經絡,形勢憂矣。”

    嘴角浮起苦笑,周繼君將剩餘的道意順著指尖悄悄流散出去,适才的感覺初時很是噁心,可到後來就仿佛吃了一頓山珍海味般,意猶未盡,只想再吃一頓。等等我怎能貪圖這等快感,殺人奪藏象,爾後食之,提高修為,這和禽獸又有什麼分別。

    周繼君睜開雙眼,怔怔地望向案上失去光澤的藏象殘片,目光複雜無比。那顆玄天境界的道意珠子就在藏象中,周繼君吸食那些道力已違背他本意,可玄天境界的道意卻仿佛世間最香醇的美酒誘惑著周繼君,令他難以捨棄。若日後修煉到了法天巔峰,有了這顆玄天道意珠,將它煉化,對於周繼君的突破定然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可是

    等等。

    周繼君眼中浮起一絲古怪,按照天吳的說法,這吸食藏象之法只有妖族能用,可自己為何也能吸食其中的道力道意對了,此道乃平天所創,如今的妖王奉平天為先帝,自然以為只有他們才能吸食藏象。這麼說來,在那個年代定有不少修煉者通過殺人奪藏象來提升修為,當初天機府中老師們也曾說過,若那些穹宇強者知道周繼君擁有先天藏象,定會不顧一切代價奪之。如此,吸食藏象也沒什麼大不了。

    深吸口氣,周繼君將複雜的心意拋到腦後,臉色漸漸恢復平靜。

    體內穹宇中,駕馭著紫風的玄道蛇人幽幽一歎,苦惱地搖著頭。而守護下丹田的武道蛇人眼中則射出一團精光,氣息又強大了幾分,嘴角浮起狠辣的笑意。周繼君被貪念所誘,說服自己吸食藏象,卻讓惡君子道意又強大了幾分,此漲彼消,真君子道意隨之勢弱。

    可周繼君此時正沉浸在吸食藏象的玄妙感覺中,一時間疏忽了君子道意的變化,對於如今的他來說,當其沖之事就是提升實力,立足這東勝神州,其餘一切都可暫且放在一邊。

    “或許吸食藏象也未嘗不可為一條修煉之道。”

    周繼君眸中閃過複雜之色,目光掃過從入定中醒轉過來的妖王們,就見他們也和自己之前一般,臉上皆是滿足的快意。

    “道主,此非正道,還望止住念頭。”

    玄道蛇人焦急的話音傳出,迴響在心念中。

    “爾之道便為正道?”

    武道蛇人冷喝一聲,惡狠狠地朝玄道蛇人望去。

    “道主立下三道,分賜吾等,每道皆為道主行世法則,正、偽、惡只存道主一念間,殊途同歸,皆為君子之道,何來正道一說。”

    卻是詭道蛇人不甘寂寞地開口道,它揮手卷起念海中的浪潮,陰陰一笑望向滿臉赤紅的玄道蛇人。

    三道蛇人乃周繼君的道力化身,道力和道意相融後,卻已與周繼君的心意通達到極致。君子之正就是玄道,偽就是詭道,惡就是武道,此時武道蛇人和詭道蛇人聯手將玄道蛇人壓于下風,周繼君的心意也漸漸偏離原先的方向。

    “不用多言了,我自有分寸。”

    周繼君收回心念,淡淡說道。

    “我化身妖王,不惡難以隱匿身份,君子三道本為一體,爾等無需爭執。”



幽幽的歎息聲傳來,玄道蛇人不再多言,它離開紫風,坐回中丹田,盤膝打坐,默默修煉起它的真君子之道。


    奇異的氣息從身旁傳來,周繼君轉目看去,微微錯愕,就見天吳妖王口吐白氣,氣凝如虹,臉上氤氳著朝陽般的火紅,精氣神俱在巔峰,轉眼後已突破到通天巔峰,正在向那法天境界沖去。而在偌大的積雷宮中,如天吳妖王者亦有不少,他們皆早已到達各自境界突破的邊緣,得食藏象後,吸收煉化道力,紛紛衝破玄關,修為突飛猛進。

    一時間,大殿內妖氣沖天,各色各樣的氣息飛升出積雷宮,盤踞於山巔凝成龐大的妖雲,卻有傾盡東勝神洲之勢。

    若非自己先天精氣被地火灼燒得陽剛無比,或許也能借此突破法天。

    眸底閃過一絲憾色,周繼君心中暗道。

    又過了三柱香時間,妖王們紛紛收斂氣息,有些滿臉欣喜,有些則微微失落,然而憑藉玄天境界強者的藏象,妖王們的實力明顯提升了許多。短短半個時辰不到的功夫,就有八名妖王從通天境界突破到法天,其中亦包括天吳妖王,在座眾妖王裡,受益最少的恐怕就只有周繼君了。

    輕咳聲從殿傳來,周繼君抬頭望去,卻見亂天妖王不知何時已坐在了大殿上的那個寶座上,他掃過眾妖王,緩緩開口道。

    “諸位可滿意?”

    東勝神州的妖王自然紛紛起身,朝著亂天施禮以表感激之情,而西席的妖王們猶豫片刻,也起身向亂天拱手致謝。

    “多謝大王賜藏象,日後火風能成就玄天境界,離不開大王今日之恩。”

    血紅的披風揚起,火風妖王起身朝著端坐殿的男子遙遙一拜,可隨後語氣陡然一轉。

    “不過,大王以為單憑這點恩惠就能登上妖帝之位,卻是太小覷吾等了。妖帝者,必須是天下妖王至強者,實力不濟,又如何服眾。”

    話音落下,東勝一眾妖王怒目而視向火風,西席的妖王們則紛紛點頭,大殿內仿佛揭了鍋般沸騰起來,兩方妖王相互爭執呵斥,不多時已經面紅耳赤,似乎轉眼間就要大打出手。

    周繼君坐在席間末端,饒有興致地看著殿內群妖亂舞的場景,一旁金甲大王早已坐不住了,和另外一些激憤的妖王般,也跳上席案,抄起酒肉就像對面砸去。

    尋常妖類本是禽獸所化,不知禮教,就算修為再高,可也始終保持著天生的野性,終難成大事。

    嘴角劃過一絲譏諷,周繼君目光游離在大殿中,不知覺地落到亂天妖王身上,就見他淡漠地看著殿內亂哄哄的場面,隨後竟和周繼君一般,眸底閃過嘲諷的笑意。

    周繼君微微一愣,就在這瞬間,亂天妖王猛地扭頭,冰冷的目光射來,將周繼君淹沒。

    天地塌陷,再看不見聽不清任何,周繼君陷入黑暗無際的虛空,仿佛牢籠般把他囚禁於遙遠的深淵中,孤獨無緣,千年萬年也只有自己一人。刹那後卻好似度過了漫長的歲月,周繼君五官恢復靈覺,重新回到積雷宮中。

    殿內紛爭依舊激烈,那道駭人的目光早已移開,可周繼君心底仍舊被寒意籠罩,那一瞬間被玄天境界強者充滿殺意的目光淹沒,再久點,周繼君的心念恐怕就要迷失在那處空茫蒼涼的廢墟之地中。

    玄天一千個我也不是他的對手。

    平復心意,周繼君正襟危坐,愈謹慎了起來。

    “火風大王,莫非你想當這妖帝不成。”

    良久,亂天妖王終於終於開口。

    殿內的爭吵聲漸漸安靜,東西一眾妖王都紛紛望向火風,就見這眼中似能噴出火焰的妖王冷笑一聲道。

    “大王多疑了,火風何德何能,怎敢與大王爭奪帝位,不過我四大部洲妖王成百上千,玄天境界者並非你亂天一個,說不準這大殿之中就有比你厲害的妖王。”

    “或許吧。”

    亂天妖王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氣機卻將火風妖王牢牢鎖定,火風妖王面容一僵,壓低目光望向亂天。

    “你要做什麼。”

    “火風大王,之前你出言相辱內人,現在又出言挑撥。既然你懷疑本王問鼎天下妖王的實力,不如你就出手來試一試。”

    “哈哈哈”

    火風妖王仰天大笑,他顫抖著肩膀望向亂天,揶揄地說道。

    “想不到大王還是個恃強淩弱之輩,你乃玄天境界,我卻才只有法天你若想殺我就光明正大的說出來,不要做這等小人之舉。”

    “是啊,你火風如此胡攪蠻纏,本大王的確動了殺心。只出一手,身形不動,只一招,若一招內無法殺你,這妖帝我亂天不做也罷。”

    話音落下,大殿內鴉雀無聲,包括白象妖王在內,所有人都難以置信地望向亂天。火風妖王是四大部洲赫赫有名的法天巔峰強者,離玄天只有一線,除非亂天是玄天上品的強者,否則想在如此約束自己的情況下一招內擊殺火風卻是癡心夢想。無數年過去,四大部洲雖然強者輩出,可能修煉到玄天境界的頂多百人,突破到中品的更少,而玄天上品更是聞所未聞。

    深深看了眼亂天妖王,火風臉上浮起羞惱之色,赤焰流轉從他寬大的披風下溢出,升騰於半空漸漸凝聚成一柄大戟。

    “是火焰戟。”

    “那可是傳說中的玄天神兵。”

    “據說他火風大王就是在三千年前機緣巧合撿到了這上古大戰時候流落的法寶,這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大殿內,妖王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複雜地望向那柄火焰奔騰似要將積雷宮燃燒成灰燼的大戟。

    “玄天境界的法寶在手,只要能揮出六成威力,這火風妖王足以頂得上玄天下品的強者了,難怪他這麼有底氣。”

    周繼君望向火焰戟,眼中浮起幾分豔羨,喃喃自語道,爾後望向一臉淡然的亂天妖王,眉頭微微皺起。

    火風妖王的底氣來自玄天境的神兵,可他亂天又是何來如此信心,不移位,只出單手,一招殺之。

    濃濃的疑惑飄上心頭,周繼君越看亂天越覺得古怪,他雖為東勝神州最大的妖王,可和周遭的妖王卻總有些格格不入,在他雙深邃的眸子下似乎隱藏著什麼秘密。

    “亂天大王,你誇下海口,到時可別後悔。”

    火焰戟劃破空氣,仿佛一座燃燒了千萬年的火山,直向亂天妖王飛去。

    火風妖王一身修為高達法天巔峰,離玄天境界只差一線,吸收煉化完藏象殘片後,隱隱有不受天地約束之象。雄雄燃燒著的大戟飛行於半空,出刺耳的龍吟,戟尖猛地顫抖,轉眼後被猙獰可怖的龍取代。火龍擺尾,大殿內的氣溫炎熱無比,灼灼火風從殿外飄進,積雷宮中的妖王們無不神色大變。目光穿透殿頂,就見天色已變得赤紅如火,無數座火山出現在半空中,卻是從四大部洲各個角落飛來,下一刻就要砸向積雷宮。

    積雷宮行雖是平天君聖施法所築,然而早在萬餘年前,天兵天將一次次衝擊,已將宮外的禁制破去大半。光陰荏苒,時至今日這積雷行宮已和世間尋常宮殿沒什麼兩樣,除了更為雄壯高大外,唯一的用處就是讓東勝群妖憑弔萬年前那個誓要平天的英豪。

    目光落到亂天妖王身上,周繼君和殿中其餘大小妖王一般,初時的慌亂過後,已然平靜了下來,就算下一刻天頭上百座火山衝垮了積雷宮,可他們仍有十足的把握飛離。然而,這積雷宮是東勝妖王的信念所在,亦是亂天妖王實施他稱帝大計之地,若此時被火風妖王招來火焰山所毀,東洲妖王人心動盪,而他亂天威名掃地,之前所有的準備將付之東流。

    “火風妖王當真陰狠歹毒,他這一手卻是讓亂天進退兩難。若去救積雷宮,則需先擋下火風這一擊,那麼之前約定的一招之數就此破去,更何況他還不能移動身形。除非”

    周繼君思量間,火山呼嘯而來,彈指刹那後距離積雷行宮不足百丈。東洲妖王們面色複雜地看向兩面夾擊下一動不動的亂天妖王,而外來妖王中已有不少飛出積雷行宮,在他們看來,亂天此役已敗,積雷宮也將被那個瘋子般的火風妖王所毀。

    就在這時,雄壯的吼聲回蕩在積雷宮內外,宛若平地驚雷,所有人身形同時一滯。

    “大膽賊子,爾敢毀吾妖族基業”

    亂天妖王轟出一拳,不是對著撲面而來的火焰戟,也非朝著即將撞上宮殿的火焰山,而是朝向他的斜上方。

    奇異的光華從指尖細縫中流淌出來,仿佛滴入油鍋的火苗般,瞬間蔓延開來,凡是修為未到玄天境界的妖王,皆被這明晃晃的白光刺雙目痛,只得閉眼。

    耳邊隱約有梵音奏響,周繼君只聽那火風妖王悶哼一聲,隨後他宛若上古凶獸般的強橫氣息陡然消失在大殿中。周繼君心頭一驚,忍痛睜開雙眼,就見瑩白的光華從那只拳頭上溢出,刹那間佈滿宮殿各個角落,那只火焰戟倒飛出去,不受控制般插入火風妖王腹中,隨後在他體內爆炸開。而積雷行宮上空的火山也在瞬間凝滯,片刻後向四面八方倒飛出去,隨後一一變成齏粉消散一空。

    只一招,周繼君尚未看清其中的奧妙,亂天妖王就擊殺了火風,化解危機。

    西牛賀州,在方圓十餘裡的冰沼之地,矗立著一座巨大的山峰。

    山巔凹陷若大盆,烈火熊熊燃燒,流炎熔漿從山頂流向山麓,然而無論山巔大火還是奔騰的岩漿都是瑩白色,空靈中攜著幾分妖冶。

    “哦?只一招就殺死火風,這亂天妖王還真有些能耐。”

    少年望向懸浮在身前的火盤,血紅色的長垂於腰間,他饒有興致地盯著火盤中偉岸的黑氅男子,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

    “殿下,火焰戟居然也毀了,那亂天妖王的實力似乎比之前預計的還要高。”

    山頂的宮殿中,紅少年端坐金鑾,文臣武將分列左右,都是一臉淡漠地望向圓盤中的景象。

    “玄天上品,已能根據自己的道意創立法則,上古時候真正的道法其實就是指著道意法則,只不過如今四大部洲玄天上品的強者少之又少,而從前的老牌強者們都隱於穹宇各個角落養精蓄銳。這個年代,天上地下所謂的道法卻是指著那些尋常的法術,雕蟲小技而已。”

    少年輕彈著陛座,眼中浮起耐人尋味的光彩。

    “不過,他所創的這等道法太膚淺了,只能亂招式,亂不了人心,亂不了格局,卻只是小道罷了。”

    “殿下,不如末將現在就去那東勝神州走一遭,殺了亂天妖王取而代之,將東洲妖王勢力抓在手中。”

    一名背插雙翼的男子走出佇列,朝著少年拱手說道。

    “不可。你們這些當初各大勢力的逆臣叛將要是露面了,定會引起各方注意,到時候我這手局可就前功盡棄了。”



少年冷冷一笑,緩緩開口道。


    “我派火風去只是想試探下那亂天的實力罷了,那火焰戟也不過是我萬年前隨手煉製的火風死了也好,至少以後還能有個向妖王勢力出兵的藉口。”

    冰冷的話語流轉在殿中,那些文臣武將無不心底寒,忌憚地看向輕描淡寫說出适才那番話的少年。他們都是數萬年前那場大戰中苟延殘喘逃得性命的存在,放在今時今日的四大部洲也算一流強者,然而誰都不敢去忤逆那個看起來才十六七歲的少年,更不敢心生反意。那場大戰中,他們皆因各種各樣的原因背叛了原先效忠的勢力,逃亡上千載後,方才被那少年一一收入麾下,這火焰宮已是他們最後的庇護之所,出了這宮殿,便是無窮無盡的追殺。

    “聽說你也快回來了。輪回百年,成就玄天上品,心意純粹,即將突破下一個境界了。”

    少年目光射向天穹,臉色複雜變幻,口中喃喃自語道。

    “有家世為何不用,偏偏要強出頭十七兄,若你可像我這般忍辱負重個萬餘載,那大仇早就得報了。”

    幽幽一歎,少年嘴角劃過冷意,他輕輕彈指,火盤消散一空,隨後起身走下金鑾。

    山呼海嘯般的朝拜聲中,少年站在宮門口,遙望向八千里山河,背對殿內眾臣,他的臉上浮起幾絲倦意。

    毫無懸念的戰鬥,亂天妖王身不移位,一手一招滅殺了火風妖王,舉座皆驚。

    西席上的妖王們還未回過神來,就聽另一邊東勝神州的妖王們已經開始歡呼了。

    “陛下”

    “陛下”

    “陛下”

    周繼君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其餘幾個玄天境界的妖王,包括白象大王在內,都是一臉凝重。亂天妖王這一擊周繼君雖看不出半點門道,可看到那些頂尖妖王的臉色,也知這一招絕非小可,妖帝之位十有是亂天的了。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陣哄鬧聲,卻是有人在外頭哭喊。

    “外面似乎有人在喊冤呢,亂天兄不如招來問問。”

    白象大王眼底閃過喜色,爾後裝模作樣一臉關切地開口道。

    冷冷看了眼白象,亂天沉吟片刻,開口道。

    “傳他上來。”

    不多時,兩名妖將提著一個淚流滿面的小妖走上大殿,那小妖看著滿殿氣息強大的妖王先是一怔,隨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頭如搗蒜般叩連連。

    “各位大王,你們可要為我家大王做主啊”

    “咦,這不是玉真兄新收的小妖嗎。莫非”

    那小妖也是個眼尖的主兒,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朝著亂天妖王連連磕頭,扯開嗓門哀嚎著。

    “小的是南瞻部洲人氏,本體是一隻土豹,五百年前覓得仙緣,僥倖吃了一株三花草,這才生出靈智,後來又花費兩百年時間”

    聽著小妖絮絮叨叨只顧著講他“艱辛離奇”的修煉史,半天進沒入正題,殿內諸人無不眉頭大皺,亦是哭笑不得。

    “夠了。”

    亂天妖王深吸口氣,強忍住煩躁的心緒,冷聲喝道。

    “你在我東勝神州投效了哪家妖王,他現在又如何了。”

    寒意凜然的目光飄來,那豹妖心底打了個冷戰,眼中浮起恐慌之色,立馬收起他漫長的“傳奇故事”,忙不迭地叩頭道。

    “大王可要為我家大王做主小的前不久來到東勝神州,蒙萬玉山玉真妖王賞識,被他收為巡山小妖。昨日小的走遠了,就在山腳下睡了小會。誰知道誰知道一覺起來,小的回轉洞府,卻現洞府已毀,我家大王和一眾兄弟皆被賊人害死了。”

    話音落下,積雷宮中憤怒的吼叫聲此起彼伏,而天吳、金甲兩名搖王更是眼圈紅暴跳如雷。周繼君後退半步,心底已如翻江倒海亂成一團。昨夜他生怕玉真將他自己的出行告知洞內小妖,因此才狠下心腸殺人毀洞,不料居然還有個漏網之魚,萬一他知道昨夜玉真是去找周繼君,當場供出,周繼君百口也難辯。

    雙目赤紅如血,臉上佯裝出哀慟之色,周繼君余光瞟向四周,心中已打定主意,一旦形勢不對,扭頭便逃,至於逃不逃得出,此時已不在他考慮之中。

    “來人,去萬玉山檢查玉真大王的遺骸,看看他是被何等法寶功法所害。”

    一名妖將駕起雲頭,朝萬玉山飛去,亂天妖王眉頭緊皺,目光掠向殿內一眾妖王,經過周繼君時停頓片刻,隨後移向它處。彈指刹那間的駐留,卻周繼君心頭狂跳不已,背上冷汗連珠,差點想要駕雲而逃。

    “亂天兄,看來你這東勝神州也不太平。百王大宴期間,竟有妖王橫死,亂天兄,你可得多派些人手追查此事才行,萬一那兇手再出現,害死吾等手下,這百王大宴可就成笑話了。”

    “不勞白象兄費心。”

    看了眼滿臉掩飾不住幸災樂禍神色的白象遙望,亂天冷聲說道,眸中卻浮起怒意。他設宴招來天下妖王齊聚積雷宮,勢在成就妖帝,眼看一切皆已妥當,只等安排好的那幾位妖王舉薦自己就可名正言順地坐上妖王寶座,孰料竟出了這等事。東勝神州的妖王們雖然大多都自立一山,可都已亂天為,連自己地盤上的妖王都保護不了,又如何統帥天下群妖。不少外來的妖王都面色複雜地望向獨立殿的亂天,目光中帶著疑慮,卻讓亂天妖王怒意更盛。

    “你家大王出事前可曾和你說過些什麼?比如有人將要來訪,或是他要去找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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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9章:驚雷暴響(下)

    亂天妖王直直盯著豹妖,沉聲問道。()

    此時周繼君的心已提到嗓子眼,他赤紅著雙眼,捏緊的拳頭微微顫抖,全身道力灌入足底,只等那小妖道出他的名字,立馬逃遁。

    豹妖見著所有人都全神貫注地望向他,不經有些得意,他朝著兩邊拱了拱手,吊足了眾人的胃口方才道。

    “我家大王只說,他準備邀請幾位好友去他洞府喝酒,不過等我出山巡邏時,那幾位大王都沒到。”

    話音落下,周繼君稍稍松了口氣,余光掃向天吳和金甲,就見他們面色白,可眸中卻無半點慌亂之色。

    “這樣。”

    亂天妖王微微頷,隨後開口道。

    “平日裡和玉真交好,且昨夜受到他邀請的大王還請出席一見。”

    深吸口氣將紊亂的心緒平復下來,周繼君跟在天吳兩人身後走到大殿中,上百道目光從四面八方射來,徘徊在他們三人身上,而亂天、白象幾名玄天強者更是狐疑地盯著周繼君。積雷行宮中,周繼君一次暴露在天下群妖眼前,那幾道強橫的目光讓他心頭猛跳,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強作鎮定,周繼君淡淡一笑,朝著眾多妖王拱了拱手。

    “昨夜玉真邀你們三人去飲酒,今日就蒙遭大難,你們且說說,昨夜都在哪。”

    亂天妖王問道,目光卻有意無意地落到周繼君身上。

    “本大王昨夜正在和平頂山的獨角大王切磋道力,不信自可問他。”

    金甲大王怒氣衝衝地嚷嚷著,而那獨角大王亦出列作證。眾人轉望向天吳妖王,就見他神色不住變幻,面頰通紅,囁嚅著,半天沒有開口。

    “這位大王怎麼不說話了,莫非心中有鬼不成。”

    白象妖王揶揄地望向天吳,眸中閃過冷光,其餘大小妖王也都冷眼盯著天吳,只要他稍露馬腳,就會一哄而上。

    “我”

    天吳如芒在背,額上滴下大顆大顆的汗珠,眼見眾妖的臉色愈不善,他不再猶豫,慌忙喊道。

    “昨晚我和飛熊大王在一起。”

    聞言,東洲眾妖王齊齊一愣,詫異地轉望向那個同樣滿臉赤紅的高壯女子,就見她臉上浮起嬌羞之色,期期艾艾地點了點頭。飛熊大王是東洲妖王中少有的女妖,大多數女妖剛剛化形就被其餘妖王搶回洞府做妻妾,可她直修煉到通天巔峰都沒人敢要,只因她的身軀比普通男子還要龐大,面龐比尋常大漢還要粗獷,若誰晚上睡得好好的,床上突然出現了這樣一個比男人還男人的女子,別說立馬嚇醒,恐怕下面也會軟到無法再軟。

    眾妖面色古怪地看著高壯的飛熊大王,又看看削瘦文弱的天吳大王,轉眼後橫七豎八笑倒一大片。

    “嘖嘖,這東洲妖王真是人才輩出,這位兄弟的品味當真獨特,本大王佩服佩服。”

    白象大王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天吳,半晌,再也忍不住,和身旁的妖王一同放聲大笑起來。殿內的氣氛微微緩和,大小妖王都沉浸在這重口味的八卦中,唯獨周繼君心底愈緊張起來,此時他哪還有心思去嘲笑天吳,不多時,上百道目光齊齊轉向他。

    “只剩一個了,看來兇手定是那些膽大妄為的修煉者。這位銀兄弟,你昨晚又在做什麼。”

    白象大王止住笑意,好整以暇地問向周繼君。

    “本大王昨夜在洞府中修煉,子時方結束。”

    周繼君滿臉漠然,淡淡地開口道,心頭卻撲通撲通直跳,撞擊胸口的聲音清晰無比地傳入周繼君自己耳中。

    “可有人作證。”

    亂天妖王冷漠的聲音傳出,周繼君只覺得體內流淌著的血液瞬間被凝固住,全身上下僵硬寒冷,如墜冰窖。

    “沒有。”

    妖和人最大的區別就是煉化成*人形後,元壽可達上千年,只要資質不是太差,想要修煉到通天亦非難事。而通天境界的妖王早已習慣了之前漫長歲月裡的逍遙快活,吃人飲酒,除非修為逼近下一個境界,否則甚少會努力修行,而這銀妖王說他足足修煉了一夜,偏偏又撞上好友玉真妖王身死,巧合中隱隱透著幾分古怪。

    汗水早已浸濕了衣衫,緊緊貼著後背,周繼君運起偽君子之意,臉色微微白卻無半點慌亂之色,目光坦然,鎮定自若。然而之前食用藏象時候,周繼君遲遲沒有動作早就引起了殿內幾名大妖王的注意,此時更是直直盯著他,目光威嚴透著攝人心魂的氣息,看得周繼君全身痛,目光漸漸渙散,心意也開始動搖了起來。

    就在這千鈞一時,妖風捲入殿中,卻是亂天妖王派往探查的妖將回轉積雷行宮。

    “啟稟大王,那玉真大王是被人用飛劍所殺。”

    話音落下,眾妖王嘰嘰喳喳議論開,滿臉義憤填膺,而聚于周繼君身上的目光也散去了幾分。喘著粗氣,周繼君目光又恢復清明,抹去額上的汗珠,周繼君心中暗道僥倖,若再晚上一刻,他恐怕就要被那幾道古怪的目光所逼,心意失守,將殺死玉真的秘密供出。

    “銀兄,你看你嚇的,都快比得上老吳了。話說老吳這廝居然搞上了飛熊妖王,嘖嘖,等回去後少不得擺上幾桌喜酒。”

    金甲妖王拍著周繼君的後背大大咧咧說道,不時揶揄天吳妖王幾句,周繼君勉強陪著笑,就聽亂天妖王淡漠的聲音傳來。

    “卻是麻煩三位了,既然已無嫌疑,還請回席。”

    終於無事了。

    周繼君暗鬆口氣,和金甲兩人向坐席走去,就在周繼君盤膝坐下時,就見不遠處的一名妖王冷笑連連地望著他,目光中隱約摻雜著什麼。

    心頭一緊,周繼君目光移開,不去看那名妖王,心中卻思量起來。那妖王面生的緊,似乎是西面某座山上通天巔峰境界的妖王,離黑石山相距數十個山頭,應當不會知曉昨夜之事,可他為何要這樣看著自己。



眼中殺機起伏,周繼君思索間,大殿內已經亂哄哄一片。幾杯酒下肚,妖王們毫無遮攔地叫喊起來,也不管之前認不認識玉真,紛紛拍著胸脯放出狠話,誓要殺向東勝聯盟,吃光那些修士,為玉真大王報仇。


    “原來是那修煉門派所為,亂天兄,你這東勝神州的修煉者好生猖獗,連妖王也敢殺,還真是不把你亂天妖王放在眼裡。”

    白象妖王輕笑一聲,舉起酒杯喝上一口,隨後望向亂天妖王道。

    “卻不知這東勝神州的修煉門派裡,有那些擅使飛劍。”

    “東洲八大門派裡,飛劍一的就是那天劍門,其餘大小門派也有修煉飛劍的弟子。”

    亂天妖王淡然說道,他掃過吵鬧不休的妖王們,猛地一拍幾案道。

    “我亂天召眾位到此,一是為了推舉新妖帝,二則為了結成妖王聯盟,共同對付那些人類修煉者。卻不料他們竟先欺負上門了,諸位,你們想吃人肉否。”

    話音落下,妖王們漲紅了臉,肆意吼叫著,喊殺聲震天。

    “那麼,推舉新妖帝之事又當如何。”

    幽幽的話音傳來,卻是白象妖王手下一名法天境界的將佐開口問道。

    “當然是亂天大王亂天大王一身本事天下眾妖誰不知曉,大王義薄雲天,又涉險奪得玄天強者的藏象分給吾等,這妖帝之位非亂天大王莫屬。”

    一名東洲妖王扯著嗓子大喊道,東席的妖王們紛紛叫好,而坐在西席的外來妖王們怎面露猶豫之色。

    “不妥。亂天大王的本事吾等自然知道,可是這玉真大王離奇慘死,屍骨未寒,吾等不為他報仇,卻想著推舉新帝,這似乎有些不妥吧。”

    開口說話的是一個來自西牛賀州的妖王,玄天境界的強者。

    “報仇和推舉新帝根本就是兩回事,不立新帝如何統帥天下群妖,又何談找東勝聯盟報仇。”

    亂天手下的大將忿忿地望向那名玄天妖王,輕啐了口大喝道。

    看著群妖爭執不休的場面,周繼君心底愈輕鬆,陡然間,那個妖王陰鷙的目光再度射來,周繼君皺起眉頭看去,就見那人朝他玩味地一笑,張口做了個嘴型。

    玉真。

    心頭猛地一緊,殺機湧上眉梢,周繼君冷冷盯著那妖王。

    他知道是我殺了玉真,還是僅僅在懷疑,可他為何不出來揭我若是前者,那只能再下一次殺手了。

    不多時,那妖王轉過頭去不再看周繼君,而積雷行宮中,東西兩派妖王間的爭執愈激烈,無論亂天還是白象都不再掩飾他們對妖帝之位的覬覦,剩下還有三名玄天境界強者,無論修為還是自身勢力都不如亂天和白象,即便有那個心思也無足夠實力去爭奪妖帝,可他們修煉到玄天已是四大部洲有數的強者,誰又願意頭上再出現個妖帝讓他們俯稱臣,因此紛紛打起馬虎眼,拿出今日之前幾乎一文不名的玉真妖王當作蹩腳的藉口,只說要先報仇才可立新帝。

    “我倒有個主意。”

    一位鶴童顏的老人顫巍巍地起身,朝著殿上拱了拱手。他穿著乾淨的布衣,面容清臒,一身仙風道骨,若非背後凸起的巨殼,怎麼也不可能有人會將他和妖王聯想到一塊。

    “玄龜大王德高望重,自然有好方法。我看諸位大王不要吵了,且聽聽老人家如何說。”

    白象大王看了眼滿臉冷意的亂天大王,悠哉悠哉地開口道。

    那玄龜大王清了清嗓子,好整以暇地掃過殿下一眾妖王,擺足架子方才開口道。

    “古來妖帝登基,都會取穹宇強者的級,以為獻祭。眼下那東勝聯盟氣焰無比囂張,專橫跋扈,殘殺吾輩妖王,不得不殺。東勝神州八大門派,八名宗主,誰殺的多,帶回的級多,誰就是新任妖帝。這樣一來,想必天下群妖再無一人敢不服。”

    “玄龜大王說的好”

    “確實,誰若殺光那八大門派宗主,本大王二話不說,立馬帶著我洞府八百小妖歸附麾下。”

    積雷宮人聲鼎沸,妖王們氣勢洶洶地高呼著,殺氣如虹攜著硝煙的氣息蔓延開來,周繼君眉頭一緊,不由自主地望向殿外。晴空萬里,天地一線,在這處妖王群山之北,隔著大走廊,千萬裡之外就是那擁有上百入世府城的東勝修煉門派。

    大戰快開始了嗎

    周繼君嘴角泛起一絲苦笑,若非自己殺了玉真妖王,挑起事端,或許妖王群山的戰意不會這麼早被點燃,又或者,還會出現其他開戰的藉口,誰知道呢。

    雪白的大雕展翅高飛,風一般呼嘯著越過崇山峻嶺莽莽平原,直到踏上古樸高閣上那朵凝聚不散的胖雲,啪,雲層向上卷起,白衣銀的男子長舒口氣,回身遙望向南邊渺小如黑點的十萬大山,幽幽一歎。

    此次回轉妖山可謂一波三折,周繼君只要走錯半步,便萬劫不復,索性一切尚在他掌握中,只除了那個神色古怪的妖王。

    “西邊蒼絲山的毒蛛大王,法天中品強者。他若真知道我那個秘密,卻沒當堂揭,定是想借此要脅以我現在的實力還不是他的對手,只有突破到法天方有可能殺他。法天”

    周繼君皺眉思索著,下一刻已進入藏書閣中,隨手拾起架上的一本書卷,翻看著。

    《東海宗往事書》――

    東海宗擁有六七十座入世府城,內門外門弟子上千,在東洲大小門派中也能擠進前二十,名次雖不高,可它的歷史卻悠久無比,比之八大門派也毫不遜色,在宗內流傳著千里救龍女的故事,說的就是東海宗開山祖師爺的傳奇往事。

    三萬年前,天下大戰還未消停,各方勢力或者大打出手,或者媾和聯盟以保己身,便是擁有天宮冊封的仙神們也費盡心機強大自己的勢力,以求那一線生機,可在四大部洲世俗間,凡人的生活還算太平,戰爭就在他們身邊,可又有誰能看到,即便看了又能怎樣,天上神仙打架又不會掉下銀子,這日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那年正逢大唐四年一度的春考,各地的學子才人策馬揚鞭,踏過草長鶯飛,歡天喜地的進入京城。歷來科舉都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歡喜者少,愁者多,而那個名叫柳生的學子也沒能歡喜過春天。落榜後,他連醉了半月,花光所有盤纏,家中無老無小,他也沒甚牽掛,想到苦讀三十年卻屢次落,不由得心灰意冷,於是便找友人借得一袋乾糧幾串金銖,喂飽了馬兒,策馬南去,想到那傳說中有神仙的高山去撞撞運。

    他並不知道那時候天上地下的神仙打架兒打的正歡,別說碰不到神仙,就算碰到了也不知是福是禍。柳生尋了半年,真神仙沒遇到,假神仙到遇上不少,所有盤纏包括那匹老得能再老的馬都被騙走了,就在他心死如灰時,卻突然見著路中央有個女子在趕羊。那羊黑不溜秋,全身卷毛和雨天的烏雲一個顏色,羊兒每少一隻,天頭就響出一陣雷聲。柳生大奇,便偷偷摸摸地跟著那女子,走了一天一夜,來到一片大江前。此江名曰瀾昌江,乃是東勝神州數一數二的大江,奔流萬餘裡,傾瀉入東海。柳生正思索間,卻陡然現那女子不見了蹤影,柳生大驚,躊躇不已,腦中微微恍惚,卻見那個趕羊的女子出現在自己面前。

    身形相貌雖和之前一般,可卻再非牧羊女的打扮,她頭戴琉璃冕,身穿碧綠色的宮裝繡裙,隱隱綽綽間一副雍容華貴的姿態。柳生還未開口,就見那女子朝著自己盈盈一拜,隨後伸手遞來一封書函。

    “觀君容貌,氣宇軒昂,雖在落魄時,可卻品德高潔,小女子身陷囹圄,思念家人卻不得往,此有家書一封,還望君能替妾身傳予。”

    柳生聞得女子芳蘭之氣,看得花容月貌,早已不知身在何處,雖有疑惑,卻還是迷迷糊糊地接過書信。

    “君切記,帶著此信函前往東海邊東手三座小丘三棵樹,右手輕敲三人,自有人出來相迎。”

    柳生就見那女子朝著自己莞爾一笑,隨後不見了蹤影,柳生驚惶之下打了個趔趄,眼前一黑,再見光亮時候天色已白,卻是大夢一場。柳生苦笑著,可轉眼間目光落到手中的信函上,半天未曾回過神來。

    再後來,柳生千里跋涉花費了兩個月時間來到東海邊,尋得女子夢中所言的那顆老槐樹,心懷僥倖敲了三下,果真出來了個一身金甲的大將。他朝著柳生叉手一拜,口稱義士,隨後帶著信函化作一陣白風消失在柳生面前。不多時,柳生只聽天頭雷聲轟轟,東海之上掀起巨大的浪潮,一條墨龍怒吼著騰出海面,直飛天際。柳生心懷忐忑,在東海邊呆了半旬,卻再沒遇上半個人,柳生心道仙緣已盡,悻悻然回轉長安。

    春去冬來,冬去春來,又過了四個年頭,柳生躊躇滿志地去參加科考。孰料這次一鳴驚人,高中狀元,隨著一眾進士入殿面君。殿堂之上,唐皇問及柳生生辰八字,隨後道他與一名公主有夫妻緣,當場封柳生為駙馬。金榜題名,又成為皇親國戚,當真意氣風,柳生一時間只以為在做夢。待到他和公主攜手進入洞房,取金枝挑開紅簾時,卻陡然一愣,那公主正是四年前拖他傳書的趕羊女。

    柳生正驚疑見,就見女子盈盈一拜,遞上酒,隨後娓娓道來。

    原來她本是東海龍王正房三孫女,聯姻嫁給瀾昌江龍王的長孫,卻不料那夫君是個好酒貪花之人,平日裡稍不得意就拳腳相加,公婆非但置之不理,反而將她陪嫁來的宮女家臣盡皆囚禁,東海中人誰都不知道她的遭遇,只以為夫妻恩愛,公婆疼惜。因此那日見著柳生,才心懷僥倖,托他傳書,不料柳生盡然不顧千里之遙,將信函送至,那條黑龍正是她生父,一怒之下率兵剿平瀾昌江,吃了那幾條江龍。

    此恩難報,龍女便求得唐皇收為義女,今世嫁給柳生為夫妻。

    柳生為官三十年,直做到左丞相,可謂一帆風順,想到百年之後即將化為一捧黃土,今生今世都成夢幻泡影,於是向龍女尋得修煉之法,又過兩百年悟得大道,此時龍女早已回轉東海,柳生自知夫妻緣分以盡,而塵世榮華富貴也嘗遍,於是棄官而去,來到了東海旁創建東海宗,或許是思念龍女,又或許真的只想修道,此中之隱誰又知曉。

    “這東海宗祖師爺也算是個聰明人,當斷則斷。”

    天色漸黑,周繼君放下書卷,點燃燭臺。這《東海宗往事書》周繼君來回看了不下五遍,內中的傳說故事讓他有些著迷,可亦是覺得其中似乎藏著什麼難言之隱。

    “按理說,瀾昌江的品秩比東海要低上許多,東海的孫女嫁過去應該是當作珍寶一般供著才對,不料竟如此糊塗書中說龍女求得唐皇收為義女,若不是寫書者用詞隨意,那這大唐帝王的身份絕不弱于東海龍王。周唐兩王朝並立,主宰東勝神州的塵世凡人,可又能與東洲修煉門派結成聯盟,看來四大部洲的帝王和七州的帝王相差有如天壤之別,周唐兩朝的實力絕非小可,和東海龍宮又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這東勝神州的格局還真夠亂的。”

    周繼君幽幽一歎,端起火燭遊走在書架間,他此行回轉藏書閣,卻是想找出東勝神州的極寒之地,藉以成就法天境界。只有修為到達法天,周繼君方有一線機會佈局圖謀,否則就算他心思再詭譎,隱間於兩大勢力中,沒有匹配的實力,也只是蚍蜉撼大樹,難以有所作為。

    “怎麼了。”

    周繼君眉頭微皺,心底浮起幾分疑慮,适才他雖在看那本《東洲往事書》,可也不至於連宛兒進來都沒察覺。平日裡宛兒雖然處處爭鋒做對,可卻嘻嘻哈哈,從沒有過像今日這般憂鬱陰沉。

    坐在角落裡的少女緩緩抬起頭,當她看清周繼君面容時,全身一哆嗦,臉上浮起難以置信之色。陰霾之下,她的嘴角浮起若隱若現的笑意,卻讓周繼君心底沒來由的一寒。

    “有些冷而已,君執事且去忙吧。”

    宛兒站起身來,朝著周繼君淺淺一笑,逕自向另外一處書架走去。

    周繼君放下手中的書卷,遊走在書架間,透過一格一格的間隙,打量著宛兒。就見她沉著臉,眉頭緊鎖,似乎在尋找什麼。良久,她從書架中找出一卷書,翻開瞅了眼,露出心滿意足的神色,陡然抬頭朝著周繼君淡淡一笑,就欲離去。

    “宛兒。”

    周繼君開口喚道。

    少女停住腳步,好奇地看向周繼君,賭氣般冷哼一聲。

    “怎麼,君大執事有何貴幹?”

    看著宛兒又恢復了平日裡的神色,周繼君心底的疑慮非但沒有消減,反而愈濃烈起來。他緩步走到宛兒身旁,低頭望向她手中的書卷――《東海宗譜》。

    “你拿這書要去哪?”

    “三長老要,你想問他要這書做什麼,就自己去問。”

    宛兒方要轉身,就被周繼君伸手攔下,上下打量著從容不迫,眼中閃著怒意的宛兒,周繼君淡淡地開口問道。

    “白天和紫小姐去送帖,可曾遇上什麼有趣的事。”

    “送帖就送帖唄,還能有什麼好玩的。”

    宛兒朝著周繼君作了個鬼臉,不再多說,繞開他就向閣外走去。“啪”,還未吃完的冰糖葫蘆摔落在地,宛兒看都不看一眼,逕自禦劍飛出。周繼君瞳孔一縮,細細看向才那顆才咬了半口的冰糖葫蘆,心中湧起寒意。躊躇徘徊著,周繼君眼中浮起冷光,不再猶豫,下一刻他隱入風中,飛出藏書閣。

    少女禦劍而飛,可卻是在圍著偌大的東海宗門繞圈子。亭臺樓閣,一排排矗立在山腰的大殿,宛兒輕車熟路地飛過,數十執勤巡邏的弟子都沒能現。周繼君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弟子,跟著宛兒來到山腳處的一座偏僻的竹屋前,宛兒笑嘻嘻地走進屋,來到背身而立的女子身旁,女子回過頭來,周繼君眉頭微皺,卻現這女子正是紫姑娘。

    紫姑娘的身份在東海中裡有些特殊,她屬於外門弟子,可腰牌上卻刻有三朵浪花,比尋常內門執事的身份還要高。傳說她本是大唐王朝才藝雙馨的大家,琴棋書畫的造詣都以臻至化境,所謂大家只是好聽點的說法,其實不過是青樓花坊裡千金才能求見芳容的姐兒,身價高點罷了。後來她結識了一名東海宗雲遊凡間的太上長老,因此拜入東海宗門內,誰也不知她和那名太上長老是什麼關係,連宗主也不敢怠慢她,她雖是外門弟子,平時偶爾也讓她做些內門執事才能做的事,長此以往,她的身份也漸漸然起來。

    周繼君屏氣凝神,身形藏入風影中,仔細盯著屋內兩人,就見兩人攀談了會,隨後宛兒將那本書卷遞給紫小姐。

    “原來是她要那《東海宗譜》。”周繼君眉宇舒展開,輕聲喃喃道,“可宛兒為何要瞞著我,紫小姐要這宗譜又是為何其他門派的細作?不管了,既然牽扯不到我就算是細作又有什麼關係。”

    周繼君將腹中的濁氣呼出,淡淡一笑,收斂身形就要回轉。突然間,耳邊傳來宛兒的驚叫,周繼君心頭微動,轉頭望去,瞳孔猛地一縮,臉上浮起驚駭之色。

    卻見紫小姐端起一碗水澆在宛兒臉上,宛兒滿臉惶恐,連連後退,可隨後,她滿臉娟秀的容貌漸漸融化,仿佛被清水滌盡的畫卷般,褪去顏色,一層層剝落下來,到最後只剩下蒼白如紙的臉龐。沒有任何姿色,沒有任何表情,光禿禿一片。

    “宛兒又調皮了,來,姐姐給你重新畫一遍,要不然到明天可要被現了。”

    紫小姐輕笑著,握著小毫和墨盤,盈盈走向滿眼空洞的宛兒。笑靨從她頰邊綻放出來,黝黑的肌膚也掩飾不住明麗嫵媚的風華,可卻看得周繼君心底寒,只覺得毛骨悚然。筆尖點上宛兒的面龐,順著臉皮蕩漾開,墨色飛舞,眉毛,雙眸,粉鼻,朱唇,漸漸出現在宛兒的臉蛋上,之前那個俏生生的少女又重新出現在周繼君眼前,一顰一笑無不充滿少女的生機,和兩年前周繼君看到的藏書閣少女一模一樣。

    “這般易容之術也是法術?”

    周繼君忍住心頭的慌亂,腦中瞬間閃過萬千心思。宛兒到底是已經死了,還是被這個古怪的紫小姐當成傀儡,日復一日的塗顏操控。而紫小姐究竟想做什麼,就算她要立傀儡,也該尋宗門裡那些身處高位的長老,為何偏偏對宛兒下毒手

    冷風吹拂草叢,青草嘩嘩作響,殺機猛地躥出,從四面八方射向周繼君。周繼君不及多想,君子劍從袍袖中射出,轉身迎向那十來名東海宗門的弟子。

    “你是何人?為何鬼鬼祟祟地躲在這裡?”

    領頭是一名主峰弟子,名叫莫舞,乃是半隻腳踏入通天境界的主峰弟子。平素裡也常去藏書閣尋找功法,周繼君和他也攀談過幾句,眼見他冷著臉偕同一旁的弟子向自己殺來,周繼君舉起君子劍擋下攻勢,低聲冷喝道。

    “莫兄且聽我一言,那紫姑娘有古怪。”

    莫舞攻到周繼君身前,聞言身形一滯,複雜地看了周繼君一眼,隨後目光向竹屋內飄去。周繼君輕舒口氣,收回君子劍,就在這時,他只覺得後背湧上凜冽的寒意,眼角餘光中,莫舞一臉兇殘地舉劍向自己劈來。

    “糟糕”

    心意疾轉,周繼君再顧不上其他,通天境界的道意流轉全身,伸手擋住了莫舞充滿殺意的這一劍,抽身疾退。

    月影婆娑,山腳的草地上,十余名弟子面無表情地將周繼君圍困在戰圈內,殺氣凜然。

    竹門打開,紫姑娘摟著宛兒走出屋子,那十余名弟子臉上浮起敬畏之色,轉身朝她拜服在地。

    “紫小姐,你還真是真人不露相。”

    周繼君緩緩抽出君子劍,嘴角浮起一絲陰冷,死死盯著那個風華滌盡塵埃的女子。

    “彼此彼此,一個通天巔峰的高手竟然潛入東海宗藏書閣,甘心做那個最低等的執事。”

    紫小姐上下打量著滿臉戒色的周繼君,淡淡一笑,輕吐芳蘭道。

    “嘩啦。”

    周繼君目光微凝,就見那些弟子被水淋濕後,身形一僵,也如之前宛兒般,滿臉顏色褪去,就剩下白如紙的面龐,眼神空洞,仿佛被勾去魂般呆立不動。

    “君執事,我這樣可是夠誠意了,今夜無事,不如我們好生談談。”

    紫小姐摟著只顧傻笑的宛兒走到周繼君身前,好整以暇地打量著他,輕啟朱唇開口道。

    “不知君執事為何混入東海宗,又甘心隱於藏書閣內,莫非在尋什麼?”

    莫非這東海總真有什麼隱秘?

    回想起宛兒竊書的情景,周繼君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他抬頭看向一臉從容的紫小姐,腦中不由得浮起她為宛兒畫皮的詭異場景,下意識地向後挪了半步。

    “怎麼,擔心我也將你煉製成傀儡?”

    見著周繼君依舊滿臉戒色,紫小姐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良久,待到她笑夠了方才鬆開宛兒,眼中露出複雜的神色開口道。

    “君執事莫擔心,紫兒好不容易現一個有趣的人,怎會忍心把你也變成這般無心無情的木頭人。”

    聞言,周繼君面色一愣,眉宇間殺機湧現。

    “終於動殺心了嗎。也難怪,世人對於未知的存在總是充滿恐懼,你君執事也莫出此般。不過,若你是真的了殺了我,傀儡身亡,我和紫兒包括這十來個弟子的命可都要算在你頭上。到那時,你百口莫辯,只能灰溜溜地掏出東海宗逃不逃得出尚且難說。”

    深深看了眼面前心思縝密的女子,周繼君散去殺意,心頭卻微微忌憚。

    “不知紫小姐到底是何方神聖,控制東海宗的弟子想要圖謀什麼。”

    “哪有你這麼開門見山的問法。”紫小姐挑眸瞪了周繼君一眼,風情畢露,“按理說,兩個混入某方勢力圖謀不軌的惡人撞上了,應當先互相試探一番,看下目標是不是衝突,有沒有暫時結成聯盟的可能性。君執事,你身屬的那方勢力還真是粗心,竟派你這樣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人來臥底。”

    “哦?”周繼君眉頭挑起,冷冷一笑道,“你這樣的試探也膚淺的很。我不屬於任何一方勢力,只是想找一棲身之地,因此才進入東海宗。這麼說來,你可信?”

    “信,自然信。”紫小姐莞爾一笑,揶揄地看了眼周繼君,“你瞧,我這不是試探出來了。”

    周繼君語塞,心底生出無比複雜的感覺。自從進入四大部洲後,束手束腳,處處掣肘,可都沒今日這般絲毫使不上力的感覺。

    “那你呢,你又是來自何方勢力。”

    良久,周繼君深吸口氣,望向紫小姐。

    “還是不懂怎麼試探,不過也無妨。”

    紫小姐咯咯直笑,她上下打量著周繼君開口道。

    “我和你一樣,也是不屬於任何勢力,來這東海宗只是為了尋找一樣東西。如此說來,我們確實有聯手的可能。”

    “尋找什麼?”

    “等找到後你自然會知道。”

    “我在這東海宗內一不求財二不求寶,只想安安靜靜地呆下去,紫小姐另尋他人吧。”

    “這怎麼行,你我都已經這麼坦誠相待了,你知道我的秘密,我又知道你的秘密,若是不結盟”

    “這算是威脅?”

    “當然不是,只不過結盟更加有安全感罷了。”

    紫小姐輕笑一聲,低聲道。

    “再說了,結盟可是有利無害的事,這東洲修煉門派我可比你熟悉的多。如果你想要什麼,我為你取來就是了,只要你答應替我做一件事。”

    聞言,周繼君心頭微動,眼下最緊要的就是尋得那極寒之地,以成就法天,這紫小姐佈局深遠,連主峰弟子都被她掌控,也算一個深藏不露的厲害人物,或許她會知道哪有自己想要的東西。可是這未免也太巧了些。

    周繼君皺眉思索,紫小姐也不心急,只是不住打量著周繼君,似乎想看出什麼來。

    罷了,一切都等突破法天再說,這紫小姐再怎麼厲害也不過是一個女子,我連妖王都敢冒充,害怕她一個區區女子,再這樣束手束腳下去,何時才能尋得立足之地。
    “我修煉之法有些古怪,需求一極寒之地成為爐鼎,若紫小姐能告知君某,君某定會相助。”

    眸中閃過奇色,轉瞬後隱去,紫小姐輕笑一聲,開口道。

    “這就對了,人生在世,總會有所求,就算天上的神仙也不例外,他們所求的只會多不會少。”

    眉尖微蹙,紫小姐思索片刻,展顏道。

    “你想要的極寒之地我只知道兩處,可一在北俱,一在南瞻,都不在東勝神州,我東勝神州應當也會有,想來只有她會知道。”

    “她?是誰?”

    周繼君深深看了眼紫小姐,開口問道。

    “大唐王朝,碧華公主。也是我接下來想要煉成傀儡的人。”

    冷笑著,周繼君盯著紫小姐,冷聲道。

    “你想托我做的事恐怕和這碧華有關吧,想要我出手幫你將人奪來。她一個女子,就算貴為公主又怎麼會知道你都不知道的事。”

    “君執事,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碧華公主是唐皇最寵愛的女兒,又許配給天劍宗少宗主,身旁的護衛少說都有法天的修為,我可不指望你。再說了,碧華公主可是東勝神州公認的美人兒,沉魚落雁,傾國傾城,若你去劫人,我還擔心你會把持不住呢。”

    頓了頓,紫小姐瞥了眼滿臉淡漠的周繼君,輕歎口氣道。

    “況且我之前所說的,並無半點虛言,我們不知道的事,她碧華或許真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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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章:萬事俱備(上)

    此話怎講?”



“碧華公主不但美貌無雙,還是個天生聰慧的可人兒。傳說她方出生就能開口說話”


    “嬰兒吐人言?莫非她是妖怪不成,你說的未免也太過荒謬了。”

    “可事實就是如此。”

    紫小姐眨巴著大眼睛,頰邊露出淡淡的小酒窩。

    “碧華公主雖非妖怪,可她卻是白鳳托夢所生,她出生的那天,天有祥雲仙音,白色的鳳凰從天而降,口銜翠綠的玉佩飛入大唐皇宮。長安城裡無數百姓親眼所見,絕非謠傳。皇妃夢到白鳳入腹,誕下公主,唐皇以為吉兆,大赦天下,當場給小公主取名碧華。碧華公主出生能言,一歲能走,五歲便閱遍宮內經書秘典,後隨國師周遊天下,十六歲回長安已能輔助唐皇處理政事。她曾和三朝宰相談論天下之事,世間有的沒有的皆被她引經據典地道出,聽得滿朝文武啞口無言。此事傳位佳話,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恐怕就你這個呆子不知道了。”

    “如此上應天命的人物,你也敢劫之煉成傀儡?”

    周繼君此時已經信了七八分,四大部洲乃是天地間最為神奇的地方之一,出個通曉萬事的公主也不是什麼奇事。

    “既然都說出來了,又有什麼不敢的。君執事,你敢嗎?”

    看了眼滿臉躊躇滿志的女子,周繼君眉頭舒展開,淡淡地開口道。

    “那麼,你想讓我做什麼?”

    “很簡單。”

    月光拂落,映上那張似乎刻意收斂了顏色的臉上,紫小姐幽幽開口道。

    “五日後,碧華公主會在天劍山長老和少宗主的陪同下造訪東海宗,到那時,東海宗會有場大亂,你只渾水摸魚將碧華公主帶走就行。”

    “說到底,還不是讓我劫人。”

    周繼君冷笑一聲,開口道。

    “碧華公主來訪,定會禁衛森嚴,別說天劍山,便是這東海宗裡就有無數修為高過我的強者。我區區通天,前去劫持公主,這和送死又有什麼兩樣。”

    “自然不是送死,我可捨不得君執事丟了小命。”

    紫小姐淡淡一笑打量著周繼君,月光下,白衣瀟灑銀飄飄,若非略顯陰沉的面龐,到是有幾分少見的出塵味兒。

    “我安排好人定會讓保護公主的修煉高手們手忙腳亂,你只需見機行動就行,若到時候你覺得有危險,大可不必出手。”

    思索片刻,周繼君深深看了眼紫小姐,頷道。

    “如此也好,若果真有良機,我便將碧華公主帶到藏書閣。”

    “好,一言為定。”

    紫小姐暗舒口氣,玩味地看了眼周繼君,隨後伸出左手。

    “啪”

    東海山麓,兩人擊掌定盟。

    紫小姐的手微微硬,絲毫沒有周繼君之前所想的柔軟,將腦中亂七八糟的念頭丟去,周繼君轉身便走,剛走兩步他陡然停下,回身望向紫小姐。

    “你要劫持碧華絕非煉製成傀儡這般簡單,現在總可以告訴我了,你究竟想做什麼。”

    淺笑聲傳來,紫小姐回身向竹屋走去,待到她身影即將消失時,方才開口道。

    “到時你就知道了。”

    不再多言,周繼君身形沒入風影,向山巔藏書閣方向飛去,卻在中途拐了個彎,閃身沖入雲中,化身成白雕,扇翅向南。

    烏雲籠罩在東海宗山頭,漸漸將皎月群星遮蔽,白雕目光,遙望向天雲間,良久不再躊躇,卷起罡風朝著妖王群山中的黑石山飛去。

    夜深人靜,連綿群山黑壓壓一片,只有草木風嘯、蟲語鳥鳴。周繼君變回原形按下雲頭,朝著洞府走去,餘光陡然一凝,卻見聰聰精和囉囉精倒在草叢中,呼呼大睡。

    冷風吹拂梢,周繼君止住腳步,沉吟片刻開口道。

    “可是毒蛛大王駕到。”

    “哈哈哈,銀大王好膽識,殺人滅府還敢去赴宴,煙宴會罷了還有閒情逸致外出遊玩。嘖嘖,莫非又去殺了幾個妖王?哈哈哈”

    緩緩轉過身,周繼君淡漠地望向藏在黑袍中的男子,就見他面容清臒,雙目狹窄,頷下有長須,一看就是無比陰險之徒。

    “毒蛛大王何出此言,白日大殿上早有定論,好友玉真是被天劍宗的惡徒所害。毒蛛大王如此污蔑在下,血口噴人,若不說出個一二,少不得叫亂天大王來評評理。”

    “你倒是敢叫?”

    毒蛛大王陰陰一笑,嘴角翹起,滿臉篤定不疑的神色。

    “別人不知,我卻知道,玉真大王是被你所害。我有一本命法寶,乃是煉化皮囊時候留下的,名曰千腸蛛絲,能測人心思,且無形無色,施展出來亦無人能察覺。白日大殿上,我悄悄用蛛絲試探你,卻現你心中緊張的很呢,若你心中無鬼,又豈會如此慌亂。”

    “千腸蛛絲?這等法寶倒也有趣。”

    周繼君淡淡一笑,目光掃過一身氣息遠在自己之上的毒蛛妖王,不置可否地說道。

    “夜裡風大,大王還是進來說話。撇開之前講的不論,你今夜尋我究竟為何。”

    兩人一前一後,向地火炎炎的洞府內走去,毒蛛妖王微微戒備地看了眼周繼君,輕笑著開口道。

    “你這黑石山可是個寶地呵,地火如此猛烈修煉度定能提高十倍不止,怪不得你能如此輕鬆地擊殺玉真妖王。”

    洞府內,毒蛛妖王好整以暇看著周繼君,他是法天下品的強者,白日服食了藏象即將突破到中品,而周繼君只是通天上品的修為,就算他稍有隱藏也不過是通天巔峰,對於毒蛛妖王絲毫沒有半點威脅。感受著洞內灼熱無比的地火之氣,毒蛛妖王按耐住心底的喜悅,尋著一個石凳坐下,還四顧,就仿佛在自己洞府中一樣隨意。“這麼說來,大王是貪圖我的黑石山,想以此要脅拱手讓出?”

    “哈哈哈好一個黑石山,當真有幾分上古時候洞天福地的樣子,也不知道怎麼被你這個初來乍到的小妖王撿了便宜得到。這南方群山中的洞天福地也有不少,可都被法天上品乃至玄天境界的妖王們佔據,而亂天大王定下規矩,妖王一旦立下自己的洞府,其他的妖王就不得搶奪。”

    毒蛛大王深吸口氣,張大嘴巴將地火之氣吞入腹中,打了個飽嗝。陡然間,他目光一凝,卻是看到了那個躲在石桌下面探頭探腦的雪白小獸。

    “這是奇獸孟極?哈哈哈,怪不得,怪不得你能尋得這處洞天福地。銀妖王,你還真是深藏不露。”

    臉上的貪婪之色一顯無遺,毒蛛大王赤紅著雙眼,起身緩緩向孟極走去。就在這時,只見對面白衣銀的男子揚起袍袖,白氣竄出,三條詭異無比的怪物緩緩浮於半空,拖著長長的蛇尾向毒蛛妖王身後遊去。

    “這是?”

    毒蛛大王滿臉驚疑地回頭望去,那三條鬼魅的蛇人雙手叉腰,並肩立於洞口處,堪堪阻擋住出路。

    “它們是本公子座下三道蛇人,輕易不齊出,齊出定見血。”

    銀色的劍芒閃過眼簾,毒蛛妖王駭然回,就見那那個無處不透著神秘氣息的銀妖王手執巨劍,目露凶光,閃身劈來。

    “哈哈哈,你當我是玉真嗎。”

    毒蛛大王冷笑連連,也不見他有所動作,身體宛若棉絮般浮起,向後飄去,手心湧出白絲,瞬間綻放成上百條,朝周繼君卷去。

    一劍劈空,周繼君面色沉凝,身化風影躲開溢著墨綠色毒液蛛絲,隨後又劈出一劍,卻是斬向毒蛛大王身畔的虛空。洞府猛地搖晃起來,虛空裂縫出現在劍底,周繼君臉上浮起喜色可瞬間眉頭一緊,卻是洞內空氣風水齊齊向自己湧來,而那道就要裂開的縫隙也漸漸閉合。

    法天境界,執掌天地法度,視通天為螻蟻。

    眼見法天之勢將成,周繼君不再猶豫,張口吐出象神兵,不退反進向毒蜘妖王飛去,半途卻陡然變化成一隻通體銀白的蟾蜍。

    蟾蜍乃是天下蟲類的天敵剋星,毒蛛妖王修為雖已高達法天,可天性卻難以泯滅,見著眼前突然出現一隻面目猙獰的蟾蜍,不由得微微一怔,法天之勢也隨之一緩,旁邊的虛空裂縫停止合攏,浮出一個丈餘大小的口子。

    待到毒蛛大王回過神來時,周繼君、象神兵、三道蛇人同時撲至,上千萬斤的巨力襲來,毒蛛妖王雖然毫無損,可腳下卻打了個滑,下一刻隨著周繼君一同滾落劍下世界中。

    狹長的劍下世界深不見底,內中光影流轉,無數大洲島嶼飄過眼簾,卻不現天日。孟極俯身扒在洞口,嗷嗷直叫,等了半柱香時間仍不見主人回轉,雪白的長耳小獸臉上浮起幾分失落,悻悻然地幹叫了幾聲,起身跳回石桌上,耷拉著腦袋卻不知在想著什麼。“你到底是什麼人。”

    劍下世界,山海交疊,在一片翻滾著火紅色氣泡的海面上,毒蜘妖王驚疑不定地打量著四周,良久,沉下臉望向周繼君。

    “終於露出真面目了,銀妖王,原來你混入我妖王大山就是想獵妖奪藏象不過,你竟然把我也當作那等獵物,卻是太自不量力了。”

    混混沌沌的天頭落下一場豪雨。

    與塵世不同,這雨沒有半點空靈的氣息,渾濁泛黃,落到海上卻仿佛滴落火溝裡的油。

    彈指刹那後,海水如潮,翻湧澎湃,赤紅的氣泡一隻只碎裂開,巨火從海底噴出,化作一根根火柱躥上天頭。

    駕雲而立,灼灼熱浪吹起銀四散翻卷,周繼君望向滿臉兇殘之色的毒蛛妖王,一絲戰意流轉於眉心。這毒蛛大王憑他的本命法寶知曉了周繼君的秘密,周繼君心底早已不容,原本想將他斬入劍下世界,流放在這遙無盡頭不知終止的虛空之地,自己另劈虛空回轉東勝神州,可就在刹那前,周繼君改變了主意。

    毒蜘妖王為法天境界,實力雖高過周繼君,卻也不過一個境界,如此強者乃是極佳的踏腳石。

    “尋一強者越級挑戰,拼盡全力,破而後立,磨礪自己的戰技,方才能與修為契合也不知這毒蜘妖王夠不夠成為我的踏腳石。”

    周繼君喃喃自語道,眸底閃過寒光,抬起頭,冷冷逼視向毒蛛妖王。

    毒蛛妖王訝然地看著周繼君,漸漸的,嘴角浮起耐人尋味的笑意。

    “怎麼,你以為在這裡就可以為所欲為,就能殺得了我了?”

    “這裡無天無地,你施展不出法天的道意,論及真正實力,並不比我高多少。”

    “井底之蛙。”

    毒蛛妖王嗤笑著,不屑地上下打量周繼君。

    “你以為法天強于通天,只因為以法掌天地的道意?真是荒謬就讓你來見識下我法天境界的戰技,讓你知道何為螻蟻。”

    “想殺我下輩子都沒機會。”

    毒蛛妖王不再多言,他磔磔一笑,張開雙臂騰飛於半空,晶瑩剔透的白絲從他的口目耳鼻中鑽出,盤旋於身前,轉眼後化作千百道,仿佛一條條粗長的樹枝射向周繼君。每條白絲上都攜著千萬斤的巨力,白絲變化多端,時而像虯龍,時而似手臂,從四面八方封住周繼君的前後去路。

    火海翻湧,雪白的衣衫從火中騰飛而起,不避不讓直射向毒蛛妖王。念海之上主星運轉,周繼君施展君子鬥數衍算著蛛絲的軌跡,身形劃破長空,穿梭在長達百丈的千萬蛛絲間,仿佛翱翔於高空走廊中,義無反顧地戰向毒蜘妖王。

    “哈哈哈,銀妖王,你還是太嫩了點。”

    毒蛛妖王眼中閃過譏諷的笑意,他手捏印法,冷喝一聲。

    “收”

    曼舞在周繼君前後左右的蛛絲陡然停止遊動,刹那後,盡皆向內收攏,在赤紅的火海上形成一個巨大絲繭。透過光華流轉的蛛絲看去,白衣銀的男子不知何時已然身陷其中。蛛絲漸漸收攏,絲繭也不住地縮小,從四面八方擠壓向周繼君,若就這樣下去,幾個刹那後,周繼君將會被千絲萬縷死死纏繞住,直到血肉骨骼全部壓得粉碎。

    “銀妖王,只要你肯將我帶回東勝神州,並將黑石山和那奇獸孟極讓出,我便饒你一命。如何?”

    話音方落,毒蛛妖王臉上浮起一絲驚訝,就見半空中的絲繭忽地停住了縮小的趨勢,反而開始向外擴張起來。



“再收”


    毒蜘妖王死死盯著大繭中手捏拳印的男子,眼底溢出幾分殺機,冷聲喝道。

    絲繭停止擴張,又開始向內收縮,然而勢頭卻不如之前那般迅猛,十彈指間不過才縮小了半寸。

    “戰天宵”

    大繭內,周繼君全身道力運轉於右手,猛喝一聲,捏起拳印轟出他君子鬥數下的一招。

    戰天宵源于君子鬥數和《玄武神經》,乃是周繼君的武道功法,如今武道再非主流,可對於周繼君來說卻是永遠無法捨棄。不僅因為周繼君少年時候憑之名動京城,自此風華天下,更因為武道乃是殺氣最重的那一道,為惡君子所掌,若無殺氣殺意,戰鬥時候又如何殺人。

    “戰”

    周繼君赤紅著雙目,朝向拘囿著自己的絲繭轟出那一拳,力、、心魔攀附在道力上,重重地撞向巨繭。時之意境順著蛛絲蔓延開來,大繭的收縮之勢停止、回溯,可沒過多久又開始向周繼君壓來。白絲飛舞,攜著巨力欲將周繼君纏繞死在繭中,周繼君赤紅著雙目也不停歇,直直迎向那股巨力一遍又一遍地轟出戰天宵。

    “戰”

    “戰”

    “戰”

    也不知過了多久,轟出了多少拳,絲繭不住搖晃著,可依舊越來越小,只差數丈就可將周繼君緊束纏繞。強大的道力壓向周繼君,“戰天宵”在狂風暴雨般的道力中連連轟出,力道、度包括時間意境較之先前都未曾有太多變化,可周繼君卻隱隱覺得這戰天宵和自己愈契合起來,不再像大人玩木劍,卻是已漸漸轉變成一柄銅劍,雖然依舊不甚鋒利,可比之從前卻合適了許多。

    “果真如此。”

    周繼君緊握雙拳,眸子赤紅如血,臉上浮起狂喜。片刻後,周繼君盤膝坐倒在地,細細感受起适才所得的那份明悟。

    火海上空,毒蛛妖王眉頭皺起,怔怔地看向嘴角隱約浮起笑意的男子,爾後眼中劃過寒意,指尖飛舞,再度捏出印法。

    念海之上鬥轉星移,周繼君施展君子鬥數衍算消化著适才那份明悟,百分之一的彈指刹那,主星牽動身後星陣衍變出千般變化,數個彈指刹那後,周繼君長舒口氣,睜開雙眼,眸中精光長達兩丈直射向即將把他纏繞包裹的蛛絲。

    “戰天宵,破”

    周繼君咆哮一聲,銀四散飛向身後,手捏拳印猛地轟出。銀色的光暈從指尖溢出,一層層地波蕩開來,瞬間將他周遭的銀絲覆蓋。

    戰天宵,一次被周繼君以通天境界的修為施展出來,雖然方才契合上通天中品,可這醞釀了三載的一拳轟出,瞬間將絲繭擊碎了一個缺口。

    毒蛛妖王驚詫地看著碎裂的絲繭,隨後轉眼望向怒吼飛來的周繼君,眸底的殺機翻騰若浪潮。

    “這一招道有點意思,好吧,那就開始玩些真格的了。”

    毒蛛妖王冷笑道,死死盯著手執拳印撲來的周繼君,張口吐出一道銀絲。這蛛絲不同於之前,色澤紅中綠,散著一股惡臭。它剛出現在半空,周圍的空氣猛地凝滯,隨後竟仿佛花謝般迅剝落,殘缺成一片片。相距五六丈,周繼君就能清晰地感覺到蛛絲上令人心底寒的氣息,非是道力道意,而是一種周繼君從未遇到過的奇異力量。

    猛地定住身形,周繼君倒退兩步,揮袍抽出君子劍,小心翼翼地凝視著那縷蛛絲。



“我名號毒蛛,卻是因為我最強的戰技並非尋常功法,而是這條從我有靈識時就開始煉化的毒絲。我越級挑戰四名法天上品強者,施展毒絲,皆勝之。”


    “銀妖王,你區區通天能讓我施展出本命毒絲,也算你的福氣了。”

    周繼君謹慎地望向妖冶回舞的毒絲,手捏法印,君子劍分裂成十五柄,如山如柱立於他身前。

    赤紅色的海水蕩向遠方,朵朵火蓮從海中生出,這蓮花非是浮於海面,也非連根海底,而是從那三足大龜口中吐出。周繼君和毒蛛大王的這一戰打破了火海世界千年萬年的平靜,海中的生物紛紛浮出海面,好奇地觀望著。火海世界裡的生物千奇百怪,有鳥獸蟲魚,亦有魚尾人身的女子,可無一例外不是全身赤紅泛著火光,氣息雖不高可至少也有地境巔峰。

    毒絲漂浮在半空,古怪的力量悠悠蕩開,海水潮起潮落,卻變得緩慢無比。周繼君瞳孔陡然縮起一,就見如顆顆火花連綿疊起的浪潮猛地僵硬,仿佛結成冰般凝固不動,下一刻,碎裂成一片片,跌落海中。而那些浮出海面的生物紛紛露出恐慌的神色,它們的身體仿佛花兒凋零般萎縮頹敗,生命的氣息也漸漸消散,轉瞬後融化在周繼君眼前。

    大雨依舊下著,卻不知從何處而降。

    毒蛛妖王的獰笑傳來,周繼君面色一緊,就見身前的十二柄銀劍劇烈顫抖著,仿佛承受著莫大的壓迫般,“啪”,距離毒絲最近的那柄劍從中裂開,劍刃剝落,沒過多久便化成齏粉消散在灼灼海風中。“啪”,又一柄劍斷裂,剩下的十三柄也都劇顫著。

    “東勝神州的毒功,以我一。這下你總知道厲害了。”

    毒蛛大王放聲大笑,眯起眼睛打量著周繼君,隨後卷起一陣妖風逼向周繼君,口中毒絲施展如鞭,越過十數丈之距點中矗立如山的君子劍。

    “啪。”

    “啪。”

    “啪。”

    周繼君抽身而退,卻不及收劍,轉眼後,面前只剩下九柄完好的君子劍,雖然也露出崩潰之象可在君子鬥數的衍算下紛紛游走於半空,避開了恐怖的毒絲。眉頭緊蹙,周繼君身形如影不斷躲閃著,那毒絲可腐蝕萬物,連先天精氣築成的君子劍都承受不住它一擊,何況周繼君的肉身。

    “小輩,我看你能躲到什麼時候。”

    獰笑聲迴響不休,眼見周繼君在自己的毒絲前沒有半點還收之力,宛若喪家之犬般疲於奔命,毒蛛大王臉上浮起快意,他將毒絲取下,直接握於手心,肆無忌憚地攻向周繼君。

    這樣躲避下去也不是辦法

    身形仿佛風中落葉搖擺著,周繼君臉色愈凝重,在火海之上戰鬥對道力的消耗本就極大,而周繼君此時落於下風,不僅道力道意,便是信念也在不住下降著。

    斬破虛空逃回東勝神州?

    周繼君苦笑著,信念動搖下,腦中不由得生出避戰的念頭,這個念頭剛生出,就被周繼君僅剩的那絲信念壓下。

    不戰而逃?這可不是主宰七州的君公子所為。我之道意全憑信念支撐,無畏無懼,心志堅毅方有獵取大道的可能。只要有一次膽怯避戰,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會前功盡棄,心存陰影,從此修為停滯不前,生平之志也會化作夢幻泡影,再無法重拾。

    就算對手再強,我也只能逆流而上,以為踏腳石這便註定伴隨我一身的戰道。

    上是傾盆豪雨,下有火焰海漠,周繼君猛地停住身形,君子劍合九為一,抱於懷中。

    “怎麼,想通了?哈哈哈哈可惜已經晚了。”

    見著周繼君不再躲閃,毒蛛妖王臉上浮起幾分奇異之色,爾後散去,仰天大笑起來。

    “還不算晚。”

    銀向後飛散,周繼君目光,君子鬥數飛衍算著,九道先天精氣沒入君子劍,君子劍光華大作,騰飛而起射向毒絲。

    “終於反擊了?”

    毒蛛妖王眯起雙眼,嗤笑一聲,揚起手臂,那毒絲抖動著劃過詭異的弧線卷向君子劍。

    “啪”

    被毒絲擊中,君子劍猛地劇震,劍身破開一個大洞,以肉眼能看見的度凋零萎縮著。周繼君不慌不忙,抽劍而走,九道先天精氣流轉於劍身修補著那個洞口。

    “哈哈哈,終究還是要逃。”

    毒蛛妖王冷笑一聲,隨後眉頭皺起,就見周繼君飛退半裡,手捏法印,再次射出君子劍。銀色的巨劍劃破空氣,撞向毒絲,毒蛛妖王心中咒駡一聲,甩出毒絲迎向君子劍。劍身再度破裂開,九道先天精氣遙遙傳來,哪裡破開便在哪裡修補。

    君子劍彈飛出去,轉眼後又回殺向滿臉惱意的毒蜘妖王,而周繼君遠在半裡外,毒蛛妖王心中雖恨,可被君子劍纏著,一時半會無法前往殺之。

    “君遠伐的道意便在於千里之外殺人毀地,和戰天宵相比,一個近戰,一個遠戰。”

    周繼君手捏印法,氣機流轉全身。君子鬥數衍算著出劍的軌跡,一刻不曾消停,既要避開毒絲的纏繞,又要運轉先天精氣修復劍身,周繼君看似寫意,實則全神貫注緊張無比,只要稍微一走神,君子劍被纏繞上,他的這招君遠伐也將被破去。

    時間流逝,一眨眼半個時辰過去,君遠伐也已使出數百次,仿佛火中鍛鐵般,毒絲雖然詭異兇猛,可君遠伐非但沒有勢弱反而愈猛烈起來,隱隱約約已快要契合上通天境界的修為。上古時候,那些心懷追求大道之志的修煉者方一突破,便尋找強者試道磨練戰技,卻是因為他們心志堅毅無畏無懼,若換個心意猶豫不定的人前去越級挑戰,別說提升戰技,恐怕沒幾招就會生死當場。

    能否成功磨練戰技與修為契合,只存於一念之間,這也是強者和弱者之分。

    “轟”

    君子劍重重地撞擊上毒絲,劍身上泛起幾朵漣漪,卻只是微微顫抖,並沒像之前的數百次那樣破損。

    “銀,你究竟在做什麼?”

    感受著君子劍上漸漸強大的氣息,毒蛛妖王漲紅著臉遙望向周繼君,他能修煉到法天境界自然不是愚笨之人,此時心中已有察覺,只道銀妖王在拿他試劍,心中不由得騰起怒意。

    就在這時,只見白衣銀的男子收回君子劍,駕雲飛來,毒蜘妖王喘著粗氣,卷起妖風撲向周繼君。

    “你的戰技雖比之前稍微強上一些,可也不過是通天境界的戰技,和我相比仍舊是一個地一個天。”

    毒蛛妖王咆哮一聲,兩肋下陡然又生出四條手臂,手爪如刀,黝黑尖利殺氣騰騰。

    就在兩人之間相距不足十丈時,半黑半白的漩渦生出,光暈流轉,大雨和火海盡皆吸入其中。精氣漩渦膨脹開來,不多時已高逾十丈,周繼君手托精氣漩渦,冷冷盯著毒蛛妖王,陡然間,他神色一怔,而對面的毒蛛妖王更是瞪大眼睛,臉上露出難以置信之情。

    毒蛛妖王的拳頭擊中精氣漩渦,黑白光暈流轉的漩渦微微顫抖,卻沒崩散,隨後一件令周繼君和毒蛛妖王都沒想到的事情生了。

    一絲道力順著妖王的手臂滑入漩渦中,轉眼後進入周繼君體內,順著經絡大周天流入藏象。周繼君的道力雖接近飽和,可吸入毒蛛妖王的道力後只覺得精神一振,全身上下舒坦無比,仿佛上癮了般,竟還想再吸點。

    咆哮聲傳來,卻是毒蛛妖王驚怒地望向周繼君,抽回手臂倒飛出十餘丈,臉上神色變幻,有驚駭,有惱怒,還有幾分恐慌。

    “這是什麼?”

    毒蛛妖王死死盯著周繼君,面色白。

    大雨傾盆,卻和狂風一起沒入精氣漩渦中,周繼君沒去管毒蛛,只是靜靜地感悟著剛才的那一刹那。別說毒蛛妖王,就連周繼君自己也不明所以,這招萬類臣是周繼君模仿孔宣的功法所創,能吸天地萬物,可周繼君從未嘗試過去吸別人的道力。心念遊走在體內穹宇中,周繼君微微一怔,卻是突然間現那精氣漩渦竟連通著周天經絡,經過三顆道種,最後到達藏象。适才吸入的那絲道力也是先被精氣漩渦所吸,然後在周天經絡中煉化,成為周繼君的道力,最後流入藏象。

    “莫非這和白日積雷宮中吸食藏象有異曲同工之妙。唯一的差別就的是不用先取出藏象,便能吸收對方的道力可是,為何會這樣。”

    左思右想,周繼君也未想通其中緣由,他卻不知道,這一切都因那個得天獨厚的先天藏象。上古時候,許多強者都擁有先天藏象,修煉到通天巔峰後,無需再生成藏象便能突破到法天,卻是因為臨界法天時,先天藏象會二次覺醒,多出一樣之前沒有的神通,這便是煉化世間一切道力化為己用以突破到法天。許多強者創出能吸收道力的功法,其中最有名的莫過於孔宣的五色神光,正因如此,擁有先天藏象修煉者大多高人一等,他們非但能吸收煉化天地之氣,還能吸食他人的道力化為己用,這樣一來想不修為突飛猛進也難。

    此時周繼君尚未明悟,可他卻知道眼下該如何對付毒蛛妖王了。

    冷冷一笑,周繼君看向毒蛛就仿佛在看一頓美味大餐般,眼中劃過一抹貪婪之色,可他自己卻未曾覺。

    “我修為雖不如你,可我卻能吸食你的道力,等修為被我吸光,就算你是法天又如何。”

    不再多言,周繼君手托精氣漩渦閃身而上,毒蛛大王吐出毒絲,卻被周繼君揮劍擋下。眼見那個可怖的漩渦向自己飛來,毒蛛大王心中大懼,再沒半點爭鬥的念頭,卷起一陣妖風向東飛逃。鷹嘯聲隨風蕩來,毒蛛大王下意識地回頭看去,就見雪白的大雕穿梭在火雲間,口中銜著黑白流轉的巨大漩渦,轉眼後大雕不見了蹤影。毒蛛大王心頭一慌,當他回過頭來時,卻陡然現那漩渦出現在自己身前一丈處。

    毒蛛大王雖是法天,可他一身修為都凝聚在那條本命毒絲上,禦風的度並不比尋常的通天上品強者快上多少。

    “不”

    半個身體已進入精氣漩渦中,體內的道力正在飛流逝,毒蛛大王慘白著臉嘶吼著。

    “銀你若敢殺我,明日所有的妖王都會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兇手。”

    眉頭微皺,轉瞬舒展開來,周繼君冷笑一聲,卻沒有停止吸收道力。

    “不外乎告訴了你洞府裡的小妖,或者與你交好的妖王,你欲謀我的洞府,又怎麼會四處去說。等我殺了你後,回頭再將他們一一滅殺好了。”

    臉上浮起兇殘之色,周繼君沉浸在吸收道力的快意中,並沒現他的心意正漸漸起了變化。兩柱香過去,毒蛛妖王的一身道力才吸食半成,可周繼君體內的道力已飽和到極致,再多吸一點就會爆體而亡。眼中閃過寒光,周繼君冷冷看了眼全身顫抖著的毒蛛妖王,抽出君子劍斬下他的頭顱,隨後絞碎心神,將他的藏象取出。

    把玩著晶瑩剔透、光暈流轉的藏象,周繼君將毒蛛妖王的屍體踹入火海中。

    “若你看破了精氣漩渦背後的我在只有通天境界的修為,放手一戰,說不定死的人是我。可惜”

    良久,周繼君將藏象收入懷中,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

    “這新的萬類臣雖然神奇,然而只能進身吸食他人的道力,若能肆無忌憚地吸取強者的道力,不出一年我就可修煉到玄天了。如此,只能當作偷襲之招了。”

    “劍下世界中,只要不在那些洲島之地,便是法天強者也無法動用天地之勢,正好可以當作日後我磨練戰技的地方。”

    君子劍劈下,火海之上的虛空浮起狹長的裂痕,下一刻,周繼君已回到黑石山的洞府。

    “似乎忘了什麼。”

    看了眼呼呼大睡的小獸,周繼君目光微凝,隨後苦笑一聲。

    “剛才只顧殺得痛快,卻忘記拿毒蛛的那兩樣法天級的法寶了也罷,以後殺人時再記得。”

    周繼君輕描淡寫地說道,今日一役他斬獲頗豐,不僅將君子鬥數下的戰技提升到與通天中品的修為契合,還意外得到了另外一條提高修為的道路。隱沒許久的殺戮之心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體內穹宇中,武道蛇人和詭道蛇人互視一眼,同時放聲大笑,而玄道蛇人則輕歎一聲,臉上浮起幾分憂色。



抬頭遙望向西邊的一座大山,周繼君身形消失,再出現時已經站在黑石山十餘裡外的一座山頭上,縮地成寸,周繼君隱於夜色中,手執君子劍,悄悄逼近毒蛛妖王的洞府。


    “又有三名妖王滅府身死?”

    高聳入雲的積雷山上,穿著黑色大氅的雄壯男人冷冷望向匍匐在地的小妖,良久開口道。

    “你將此事傳於各家妖王,讓他們整頓兵馬,三日後兵那些修煉門派。”

    “是。”

    那小妖愁眉苦臉地站起身來,剛想離去,就聽亂天妖王接著道。

    “等等,你去傳話給亂天四將,命他們多派些人手去監視法天境界以上的妖王。”

    “是。”

    小妖微微驚訝,隨後朝著亂天叉手施禮,轉身離去。

    “亂天大王也認為那兇手正藏在妖王之中嗎。”

    爽朗的笑聲傳來,亂天眉頭微皺,回身望去,就將白象大王手提紫色的雷叉向他走來。紫雷叉是白象大王成名法寶,東勝神州少見的玄天上品法寶,對敵時能招來紫雷,且可以隨著心意變化,白象大王正是憑藉著紫雷叉,一路殺伐,成就南瞻部洲群妖霸主的地位。

    “莫非白象大王有其他想法,不如說來給在下開開眼。”

    “亂天大王說笑了,只是沒想到東勝神州的妖王如此猖獗,連你亂天都無法震懾。”

    白象大王摸著鼻子,若有所指地說道。

    “你們剛到積雷山便出了這等事,當真奇怪的很。”

    亂天妖王深深看了眼白象,揚起斗篷,向積雷宮中走去。

    “積雷宮,真是壯觀。如此宮殿,也只有妖帝才配擁有。”

    白象妖王打量著宏偉的宮殿,嘖嘖說道,不多時,一名氣息深厚的妖王疾步走到他身旁,附耳說道。

    “大王,昨夜亂天的手下都沒異動。”

    “真不是他做的?”白象眉頭皺起,轉而笑了出來,“罷了,大戰將近,你們都去準備下。”

    “人心若是都亂了,就如席捲而來的浪潮,沒有一處是安全的。除非,將禍水外引。”

    一身白衣的男子坐在雕滿古樸花紋的軒窗旁,他身前是一盤方開手的棋局,黑子雖然勢大,可卻隱隱脫離掌控,除非北上攻白子,否則終會成為亂局。

    “沒想到我無心落子,卻歪打正著讓南方妖王坐臥不安,對北方修煉門派的怒意再難以壓制。大戰將近,也不知這妖王和修士之間的戰爭又是怎樣一副場面。”

    詭譎的紅光從男子眉宇間騰起,宛若一抹血花乍現,全身上下道力飽和到極致,青筋隱約浮起,連衣袍也被吹得獵獵飛揚。深吸口氣,周繼君努力收斂氣機,眸子微微紅。三天前的晚上殺死毒蛛妖王后,周繼君尋上他的洞府,意外現毒蛛妖王的兩名好友石羊妖王和白山妖王俱在。兩名妖王都是法天下品的修為,周繼君先後將他們誘出,然後引入劍下世界,先磨練戰技,數百合後,以一式萬類臣偷襲,懾其心神,將兩妖王斬殺在虛空漠海中,並取出藏象。

    那兩名妖王只被周繼君吸食了微乎極微的一絲道力,僅僅是這樣,也讓周繼君難受無比,若非他的皮肉骨骼煉化過兩次,而血液中也流淌著獵風的精華,周繼君早就爆體而亡了。此時周繼君空有三顆藏象,卻無法吸食其中的道力道意,只因為體內陽氣太重,陰陽不調,無法突破到法天。

    “萬事俱備,只差一極陰之地助我成就法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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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0章:萬事俱備(中)

    周繼君開口喃喃道,眼中的紅光愈濃烈,在原先溫文爾雅的氣質上平添了一抹妖冶,不僅是炎陽之氣過重之狀,還是因為他心中若脫韁野馬般奔騰開的殺意。君子為惡,本是以殺止殺,周繼君化身妖王,兩年來不曾動搖半分,可因三日前那一夜大開殺戒,滅殺三名妖王,洞府小妖無數,斬獲三顆足以抵上數年修行的藏象,心中痛快無比,兩年的隱忍艱辛都在那一夜泄出來,而周繼君也漸漸迷戀上這種感覺。殺人提升修行,何樂而不為。

    君子三道意,惡君子獨領風騷,偽君子緊隨其後,而那真君子已被壓制到最弱,若非三道並存乃是周繼君立道之本,這真君子道意恐怕早已煙消雲散。

    “若是碧華公主不知道哪有極寒之地那就前往北俱蘆洲,先將修為提升到法天境界再說。”

    黑子連連落下,周繼君點上一柱香,準備推衍一番眼下的局勢。就在這時,只聽隆隆鐘聲從半山腰傳來,九陣過方才停止,卻是在召東海宗上下前去大殿集合。

    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周繼君捏著黑子的手頓在半空,餘光中,就見一隻白鴿從窗外飛進。白鴿扇動著翅膀,轉眼後變成一張白紙,上面書寫著兩行娟秀的小字——情況有變,碧華公主提前一天來到東海宗,君執事去大殿,等亂起就動手將碧華劫走。

    赤紅色的光華衝破眸眶,周繼君起身,下一刻消失在藏書閣內。書架後,宛兒款款走出,她打量了眼周繼君丟下的棋盤,黛眉蹙起,漸漸的,一抹古怪的笑靨爬上嘴角。

    東海宗大殿建於山腰處,占地近百丈,風格與東部群山大多數宗門不同,雕樓玉閣,隱隱透出幾分世俗宮殿的氣象。在大殿前的校場上,立著一口高逾十丈的古鐘,乃東海宗的鎮宗之寶,傳說是祖師爺柳生飛升天宮前所留的唯一一樣玄天上品法寶,以玄天上品的修為撞擊,能招來九天神龍相助。此時校場上已聚滿了上千名弟子,不時有破空聲響起,卻是主峰的弟子腳踩飛劍而來。

    和其他宗門一樣,東海宗弟子分為外門、內門和主峰,凡是修為在地境的弟子一概劃入外門,地境修為之上的弟子進入內門,內門中更有七座主峰,凡是年齡在百歲以內修行在通天境界之上者,都可以挑戰主峰弟子,百招不敗就可以進入主峰,正式拜在長老門下。此時校場上除去弟子外,還有各方執事,這些執事有的修為高達法天,有的連尋常外門弟子都不如,但無一不精明能幹,各安其職,或是管理入世府城安排試練,或是煉製丹藥整理宗內法寶。

    “君執事來了。”

    遙遙看見白衣飄來,幾名平日裡和周繼君熟絡的執事迎了上來,周繼君淡淡一笑,也朝他們拱了拱手,走進佇列中。

    “那碧華公主還沒到嗎。”

    周繼君眯起眼睛,望向大門緊閉的東海大殿,低聲問道。

    “早在大殿中了,那美人兒正在和宗主和幾名長老談話呢。”

    一個胖乎乎的光頭漢子開口道,他滿臉油光,面堂紅,說話時候總像在和人爭吵,聲音極大。

    “小聲點,做飯的。”

    旁邊另外一名執事狠狠瞪了他一眼,環視四周,見著東海宗弟子們各自攀談,沒人注意到這裡,方才松了口氣。

    “我說管執事,你平日裡瘋瘋癲癲也就算了,今日這碧華公主可是在天劍宗長老們陪同下來的,東洲修煉一的天劍宗少宗主也在,你這瘋話若是傳到他們耳中,連宗主也保不了你。”

    聞言,管執事怪聲怪氣地嘟囔了兩句,雙手重重地搓著腰間的牛皮圍兜,將滿手油污揩去。

    “還別說,那碧華公主真和傳說中的一樣,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

    管執事打量了眼周遭,隨後細聲細氣地和一眾執事說道。

    “适才長老讓我去送蔬果,我無意中看了一眼,她戴著面紗還沒露臉,就差點把老管我的魂都勾掉。那個俏模樣,嘖嘖”

    “到底多美,老管你光這空口一說,我們又怎麼知道。”

    适才埋怨他的那名執事聽得來勁,雙目放光,忍不住插口問道。

    “有沒有少都峰的6姑娘美?”

    6姑娘怎麼能和她比”

    管執事剛開口,就聽遠處傳來冷哼聲,清晰地傳入一眾執事耳中。周繼君扭頭望去,就見少都峰弟子所在的佇列中,孑孓而立著一個身形窈窕的女子,生得明目皓齒,淡掃峨眉,顧盼流轉,美豔不可方物,卻是東海宗公認的一美人6拂雪。年紀不過一百,就有一身通天巔峰的修為,放在東海宗主峰弟子中也算排名靠前。

    “莫怪莫怪,趕明兒老管給姑娘送些好吃的去。”

    管執事訕笑著,朝6拂雪拱了拱手,他是東海宗主管膳食的執事,在眾多執事中身份也算數一數二,自然不懼主峰弟子。


6
拂雪冷著臉,轉過頭去,不再多看一眼,其餘執事紛紛打笑起管執事來。


    “老管你不得了啊,看來以前經常去那少都峰給佳人送吃的。”

    “嘖嘖,6姑娘已經是東海宗一的美人兒,那碧華公主居然比她還要美。”

    “怪不得天劍宗捨得拿它們當作聘禮。”

    聞言,周繼君心頭一動,抬頭看向那名外事府執事,就見他訕訕一笑,似乎察覺到自己說漏了嘴,眼觀鼻鼻觀口,再不說半句話。

    是了,大唐國擁有東勝北部半壁江山,鐵騎百萬,強者如雲,而那個在民間傳說中被形容得比神仙還厲害無數倍的大唐國師,更有可能是那玄天境界的強者。大唐實力之強,堪比半個八大門派,唐皇為何捨得將自己最疼愛的公主嫁給天劍宗少宗主,從此遠離膝前。就算結盟,也無需送上自己的寶貝女兒,莫非是貪圖剛才黃執事口中的“它們”?

    眼中閃過疑色,轉瞬即逝,周繼君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

    我想這麼多做什麼,或許只是那個身世離奇的大唐公主對天才橫溢的天劍宗少宗主一見傾心,碧華公主雖然風華絕代博識廣記,可也是個女兒家,遇上方才三十出頭就修煉到法天境界的天劍少宗主,未必不會陷入情網。

    “咯吱。”

    就在這時,大殿的木門終於緩緩張開,校場上頓時鴉雀無聲,數千弟子無不迫不及待地瞪大雙眼看去,卻都是在尋找那個早已被世人傳頌成仙子下凡的碧華公主。潔白的素履踏上木檻,戴著紫色面紗的女子款款走出,東海宗弟子們臉上紛紛露出失望之色,歎氣聲此起彼伏。那紫色的面紗上繡著星辰紋路,堪堪將碧華公主的容顏遮蔽,只露出那雙純淨似能看透人心的眸子,宛若一泓清泉,顧盼流轉,眸波蕩漾開來,所有人都只覺得心跳加快,面紅耳赤。雖看不清碧華公主的容顏,可她婀娜窈窕的身姿卻暴露在眾人眼前,高挑不失豐腴,舉步輕搖,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

    東海宗弟子窺看得正來勁,就見一個面如冠玉身形高拔的美男子走了上來,有意無意地擋在碧華公主身前。兩人都是世間少有的俊俏人兒,站在一起仿若神仙眷侶,無比般配,看得東海宗弟子少有不自慚形穢者。

    “碧華,若你嫌煩,我們這就回天劍山。”

    男子聲音醇厚,話音中透著濃濃的關懷之情。

    “不了,這東海宗我終究還是要走上一遭,畢竟是柳駙馬所創的宗門。”

    碧華公主輕啟芳唇,淡淡地說道,校場上本就安靜,流風回轉,猶如天籟般悅耳的聲音傳入東海宗弟子耳中,前排的弟子面紅耳赤,只覺全身酥麻軟,腿肚子不爭氣地微微抖動著。

    天劍宗少宗主冷眼掃過那些失態的弟子,眸中浮起幾分不耐煩,他剛想說什麼,異變突生。

    和他相距三步的那名天劍宗長老神情陡然一僵,冷著臉揮出一掌重重地將少宗主擊飛出去,爾後卷起袍袖拂向碧華公主。

    “你做什麼?”

    東海宗的一名長老臉上浮起驚怒,他閃身移步,擋住了殺氣騰騰的那一袖。

    “還不快保護公主”

    天劍少宗主反手撐地彈身而起,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卻顧不上查看傷勢,向著另一名長老喊道。

    “是。”

    那長老垂應道,隨後飛身射向鬥在一起的那兩個老人,然而,半途中他卻陡然扭轉身形,冷著臉向碧華公主撲去。

    “啪”

    又一名東海宗宗主眼疾手快,閃身趕到碧華公主身前,擋住了那記殺招。

    “大家一起保護公主啊”

    也不知是誰先叫出聲來,滿臉呆滯的東海宗弟子們頓時回過神來,此時再顧不上那些繁文縟節,紛紛掏出法寶向大殿飛去,可是飛上大殿的弟子中卻又冒出十來人僵硬著臉,手執法寶殺向碧華公主。一時間,東海宗大殿前場面混亂無比,上千修煉者打群架即便在四大部洲,也是十分罕見的場面。

    周繼君負手而立,饒有興致地觀望著,此時沒有上前的除了幾個女弟子就只剩下他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大殿前,卻沒有人注意到孑孓而立的周繼君。

    “連天劍宗長老都能操控,想劫持碧華公主易如反掌,你又為何要和我結盟。”

    周繼君皺起眉頭望向仿若風中棉絮般搖搖欲墜的碧華公主,爾後抬起頭,遙望向山巔高聳的藏經閣,在那閣樓前,紫色的裙紗隱隱綽綽,愈神秘莫測起來。眼角閃過一條人影,周繼君扭頭看去,卻是碧華公主在數名東海宗弟子的護佑下,坐一隻異禽,正朝自己所在的方向飛來。

    面色陰晴不定,良久,周繼君深吸口氣,身形影入風中轉眼後消失不見,他卻沒現,那名少都峰的女弟子恰巧在這時轉目看來。

    “通天境界?那個藏書閣執事”


6
拂雪神色一變,眸中浮起難以置信之色,心裡卻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碧華公主駕到,東海宗卻突然生了這麼大的亂子,而那個平素裡只有地境修為的藏書閣執事卻搖身一變,成為通天境界的高手。6拂雪正思索間,只間一陣黑風扶搖而起,風中傳出磔磔的笑聲,巨大的白雕若隱若現,伸出尖喙叼起碧華公主的坐騎,扭頭便逃。


    “妖王”

    不僅是6拂雪,在場所有的修煉者同時一怔,揉了揉眼睛,無法相信他們所看到的一切。那黑風分明是南面妖王才擁有的妖風,偌大的東海宗,東洲修煉聯盟排名前二十的宗門竟讓一個妖王混了進來,大庭廣眾之下堂而皇之地劫走大唐公主。

    “還不快追”

    此時天劍宗少宗主哪有半點之前玉樹臨風的儀錶,他怒吼一聲,率領天劍宗長老們駕雲而起,向那道黑風追去。可沒飛多遠,那幾個已變成傀儡的長老就飛身趕上,手持法寶將追趕周繼君的一眾人阻截了下來。

    “你是誰。”

    平靜中攜著幾分冷漠的聲音傳來,幽幽芳澤蕩入鼻尖,周繼君忍住心猿意馬,冷聲說道。

    “妖王。”

    噗哧一聲,懷中女子竟笑了出來。

    “你做妖王當真可惜了。”

    微微皺眉,周繼君低頭望向美眸中毫無慌亂之色的女子,奇異的香氣撲鼻,就是周繼君也不禁有些心旌搖曳。

    “我將你劫走,你一點都不怕嗎?”

    “怕又有何用。”碧華公主淡淡地開口道,“我倒是很好奇那個幕後之人是誰。”

    香肌玉膚上柔軟的暖意隔著衣衫,傳到周繼君指尖,懷中是那個高貴無比讓世人瘋狂的大唐公主,卻讓周繼君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那年雲州,他似乎也是這麼一路抱著,將千若兮劫走,同樣是高高在上的傾國佳人,便連語氣和神色都有幾分相似。

    “莫非我這輩子註定了要一次次地擄劫公主。”

    嘴角泛起自嘲的笑意,指尖輕輕滑過碧華公主柔若無骨的腰間,周繼君輕聲喃喃道。

    紫色的面紗後,那雙可讓星空黯淡的眸子陡然一僵,慍怒之色流轉其間。

    藏書閣中,周繼君鬆開碧華公主,朝等候多時的紫小姐說道。

    “君執事果真信人。”

    紫小姐輕笑一聲道,隨後走向碧華公主,卻被周繼君伸手止住。

    “對了,我倒是忘了那極寒之地的事兒,君執事先問吧。”

    轉身看向目光淡然平靜的女子,周繼君心頭湧起古怪的情緒,轉眼後散去,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

    “傳說殿下見多識廣,那你應當知道這東勝神州有何極寒之地。”

    “你將我劫持來就為問這個?”

    碧華公主淡淡一笑,目光越過周繼君,落到紫小姐身上,停留了片刻。

    “妖王和修煉者聯手劫持本宮,你們可曾想過後果。”

    “若你不說,那後果就是香消玉殞。”

    周繼君穩住急躁的心意,冷冷逼視向神色絲毫未亂的公主。良久,碧華公主眸底浮起複雜的神色,幽幽一歎,開口道。

    “東海,冰封海窟。”

    東海無際,潮起潮漲,三人按下雲頭,落到那只岩石裸露的島嶼上。

    “那個冰封海窟就在下面?”

    心念射出,鑽進汪洋大海,順著島柱而下,溫度的確越來越冷,待到海之深處,一縷極陰之氣沒入心念,周繼君臉上露出狂喜之色。

    “這碧華公主果真和傳說中的一樣,天上地下還真沒她不知道東西。”

    紫小姐開口說道,語氣淡漠,可卻掩飾不住那一絲嫉妒。她轉身看向碧華公主,海風拂來,蕩起雪白的裙紗,凹凸有致的誘人身姿時隱時現,神仙玉骨,楚楚動人,可眸中卻浮起幾分落寞。紫小姐布下大局禍亂東海宗只為了劫持她煉製成傀儡,以謀奪大唐公主的高貴身份,縱然她是風華天下的碧華公主,才貌俱為世間絕頂,可終究免不了身死的下場。

    幽幽一歎,周繼君眼中的憐憫消散,重新煥出篤定之色。

    成就法天的關鍵就在這海島下方,自己一心只為修行,她碧華的生死和自己又有何干。惡君子之意生出,將心底最後一絲不忍捏碎,周繼君迎風長嘯,道力沒入海中,激起朵朵浪花,飛濺上海島。周繼君滿臉意氣風,正要躍入海中,眼角餘光掃過紫小姐,就見她連退幾步,皺著眉頭避開了海浪。

    周繼君嘴角微翹,並沒多想,可就在他半隻腳沒入海水,看到他倒影在海水中的面頰時,心頭“咯噔”一下,猛地回頭望向碧華公主。海風吹卷起紫色的面紗,那張隱在面紗下的臉頰若隱若現,似曾相識。

    “是你?”

    周繼君心頭劇顫,臉上浮起驚詫之色。

    “君執事,你在說什麼。”

    紫小姐不滿地瞪了周繼君一眼,原本就黝黑的面容愈陰沉了。然而轉瞬後,她瞳孔猛地一縮,臉色頓時變得慘白無比,卻是周繼君揮袍卷起一柱海浪,向她灑來。紫小姐怒叫一聲,想要躲避卻為時已晚。

    海水從頭到腳將她淋了個遍,她的神情漸漸僵硬了起來,目光空洞,臉上的容顏層層剝落,到最後只剩一張毫無表情、白紙般的臉。

    島嶼上靜悄悄的,只有天頭海鷗的鳴叫和浪花起伏波瀾的聲響,周繼君深吸口氣,目光從呆滯的紫小姐臉上移開,落到那片將傾國絕色藏匿起來的的面紗上。面紗隨風搖曳,宛若那年皇宮中綻放的紫荊花,可當笑靨乍現,天地萬物黯然失色,只剩下那抹顛倒眾生的笑靨。

    “居然被你識破了,雖然比我預計的晚上太多,不過你也算是才智絕佳之輩了。”

    碧華公主輕吐芳蘭,伸手摘去面紗,正是那夜周繼君斬殺玉真妖王時候遇上的女子。

    “你能同時混入妖王和修煉門派中,卻不暴露身份,非心志堅毅者無法做到。那日本宮就想招攬你,可惜你卻拒絕了,如今你就只能和他們一樣做我的傀儡了。”

    打量著清麗美豔中帶著幾分高貴氣質的碧華公主,周繼君心底騰起濃濃的殺機,眼前女子才智高絕卻是他生平僅見,雖不知她打的什麼主意,單憑她以自己為誘餌將天劍宗、東海宗和周繼君玩弄煜鼓掌中的手段,就足以讓周繼君甘拜下風。更何況,她那神乎其神的傀儡之術

    不再多想,周繼君抽出君子劍閃身而上,他本就不是憐香惜玉之人,辣手摧花的事情也曾做過,眼前的女子就算再美貌,可一旦成為他前路上的阻礙,殺之又何妨。

    剛邁出三步,周繼君就覺得腦中一陣眩暈,雙腿如綁上巨山般沉重。

    “我剛才就和你說過,你現在只有一個結局,那就是成為我的傀儡。雖然有些捨不得,修為方才通天就有如此膽識,四大部洲都少見。可你心意太過固執,非我所能動搖。”

    碧華公主淡淡地說道,主宰生死對她來說早已不是什麼新鮮事了,早在十年前,她就佈局殺死了那個整日散佈她是妖孽謠言的長公主,生來傾國傾城的容顏更是讓人們輕視她的偽裝。

    公主欲殺人,朝起對銅鏡,粉黛未傾顏,人頭已落地。

    看著跌倒在身前的男子,碧華公主暗暗一歎,心道可惜。生平一次遇上一個才智足夠讓她安心使用,而無需施展傀儡之術操控心意的人,可惜到頭來卻無法為她所用。這麼多年孤身一人佈局東勝神州,手中的傀儡雖多,連法天上品的強者都有,可除了父皇和國師外,始終找不到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

    “你在藏書閣裡擺下的那盤棋就是你的佈局吧,棋風詭譎,陽正陰合,可卻是那無根之萍,終究難成大氣。”

    碧華公主輕聲道,她從懷中掏出一支形狀奇異的小毫,走到周繼君身前,纖纖玉手拂過那雙緊閉的眸子,猶豫半晌,手執小毫點上周繼君的面頰。

    “那日宛兒去取《東海宗譜》時,我便現了原來是你。分飾兩人,居然一直未曾被現。你是我碧華這輩子遇到的最有趣的人,看來至少十年內我是不會忘記你了。”

    絕美的笑靨浮上女子的臉頰,一絲寂寥悄然溢出,可轉瞬後,碧華公主笑容陡然凝滯,難以置信地望向緩緩睜開雙目的男子,握住小毫的玉手已被死死握住。

    “你聞了我身上的香味居然還沒昏迷,難道”

    碧華公主漸漸平靜下來,她看向周繼君赤紅如火卻掩飾不住迷茫之色的眸子,嘴角滑開莫名的笑意。

    “精氣神俱在巔峰,原來你是要突破到法天了,難怪我對付通天境界修煉者的迷香效果減弱了。不過,你頂多只能再掙扎半個時辰罷了。”

    碧華公主深吸口氣,揚起手臂想要掙脫開,孰料那只手宛若鐵鑄,緊抓著她的臂腕不放。

    “突破法天”

    耳邊傳來男子的低吼,雖然模糊不清,可卻無比的歇斯底里,聽得碧華公主心頭微蕩。

    “就是修煉到法天又如何,遇上像我這樣的人,還不是糊裡糊塗地變成傀儡。”

    輕歎口氣,碧華公主深深看了眼周繼君,從懷中取出一袋香囊,就在這時,她只覺得整個身體飛了起。,餘光中,那個昏迷得失去意識的男子竟硬生生地拖起自己躍入大海。

    周遭皆是冰涼的海水,波光粼粼,將藍天碧空映得搖晃扭曲,直到此時碧華公主心中才生出幾分慌亂,那只緊握著自己的手微微鬆開,碧華公主見機掙脫開來,張開雙臂向上游去。海面近在咫尺,碧華公主心頭一松,可隨後,令她生平一次恐慌到極致的事情生了。

    那只討厭的手又抓住了她的玉足,隨後順著修長光滑的大腿向上游走,直到渾圓挺翹的方才停下。碧華公主全身顫抖著,下一刻,她只覺得下身涼,自己的裙紗竟被那只手扯去,下半身已是一絲不掛。

    “不要”

    碧華公主驚叫一聲,隨後身體一沉,柔軟若香玉的嬌軀跌入男人的懷抱中。

    喘著粗氣,周繼君將滿臉驚恐的女子緊緊抱在懷中,他的目光渙散凝滯,卻死死盯著碧華公主芳草幽幽的某處,口中喃喃自語著。

    “極陰之地”

    早已飽和的道力不斷撞擊著經絡骨骼,周繼君喘著粗氣,心底最後一絲牽掛也蕩然無存,他猛地伸出大手撕裂了碧華公主的褻衣,雙手附上光滑柔軟的肌膚,遊走過峰巒,柳腰,直到,猛地合身而上。

    “不”

    碧華公主呻吟著,滿臉痛苦,眸子中浮起心死欲絕的神色,她的修為比周繼君低上兩個境界,力氣更是不如,又如何去反抗。獨屬於男子的陽剛氣息湧來,嬌軀微微顫抖著,晶瑩的淚珠混入海水,向遠方流淌,碧華公主很恨地看了周繼君一眼,隨後齒尖用力向舌根咬去。

    她是大唐王朝最受寵愛的公主,一身詭道修為由國師親傳,才智高絕舉世罕見,而世人更是將她傳為天上的仙女下凡,仰慕者數以萬計,在大唐王朝乃至東勝神州都是然的存在。可高高在上的她竟被一個本來準備煉化成傀儡的男人欺淩侮辱,奪走了珍藏二十餘載的紅丸,此時碧華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一死了之,再不想承受這種屈辱和痛苦了。

    突然間,大嘴印上,碧華公主微微一怔,眼中浮起絕望之色,粉舌已被纏上,卻是連自殺都無法。

    海水翻滾,清澈碧藍的深海中,一絲不掛的男女纏繞在一起,隨著海波飄蕩起伏。魚兒游過,靜靜地看著緊閉雙眼、臉上漸起迷醉之色的兩人,半晌,一個擺尾,繼續順著海潮遊去。

    海水一遍遍地沖刷著沙灘,卷起潔白的浪花濺落在沙礫貝殼上。白衣素履,青絲飄颺,女子望向從遠處飄來的那兩團黑影,口中低聲吟唱著,歌聲婉轉,似有哀慟,有憂傷,亦不舍。

    潮起潮落,海水從遠處奔湧而來,嘩嘩作響。

    那個奪取自己紅丸的男子已經不省人事,可他大手依舊抓著高聳的峰巒,柔軟卻不失彈性的**微微變形,莫名的快感傳來,碧華公主忍不住輕嚀了一聲,絕美的臉龐頓時變得通紅。海水托著兩人向岸邊卷去,碧華公主一臉呆滯,任憑昏睡中的男子緊抱著自己,可究竟是噩夢,還是美夢,碧華公主自己也難以道明。

    “這一下,不知道又要花多少年才能忘記。”

    碧華公主慘笑一聲,她盯著臂上那只手鐲,良久,輕念咒語,小毫和墨盤從手鐲中飄出。手執小毫,玉指掃過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面龐,碧華公主深吸口氣,咬著朱唇,筆尖點上。

    “你不會捨得殺他的。”

    海風中飄來淡漠的話語,碧華公主心頭一慌,下意識地抱緊身子。回頭看去,就見一個恍若仙女下凡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靜靜地站在沙灘上,她眉目淡雅,清豔脫俗,世間男子在她眼前就是濁物塵泥,卻無一人能配得上。

    嘴角劃開一縷淡漠的笑,卷過憂傷隨風蕩去,白依依看著滿臉驚疑的碧華公主,良久輕聲道。

    “我倒是很想殺你,不過,這世間情緣又豈能強求你和他說,我走了。”

    碧華公主一言不,出神地看著轉身而去的女子,她自小和國師游走四方,各種各樣的人物都曾見過,美女者如皇室公主、修煉女弟子、凡世大家亦或美豔的女妖,可曾未見過有誰能比得上眼前的白衣女子,不顰不笑,她就那樣靜靜地站著,便能顛倒眾生,傾國男子為之瘋狂。

    下意識的,碧華公主低頭看向懷中的男子,眼裡除了厭恨、迷茫外,又多了幾分好奇。

    他究竟是什麼人,竟能讓這樣的女子留情

    “還有,你告訴他,十年內至少要修煉到玄天境界,否則”

    碧華公主心頭“咯噔”一聲,就見白衣女子停下腳步,猶豫著回頭說道,可她的目光卻落在自己懷中男人臉上,仿佛不舍,又仿佛最後的訣別。

    “你當他是誰,十年內修煉到玄天境界,比歷史上那些天才還要天才。”

    碧華公主忍不住張口喊道,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有委屈,有忿恨,還有一絲連她自己也道不明的失落。

    又看了眼周繼君,白依依強忍住心頭的衝動,緩緩轉過身。

    “他花了二十年不到的時間修煉到法天,再花十年上玄天,又有何難。”

    眸底閃過幾分黯然,白依依不再回頭,她駕雲而起,刹那後已消失在東海邊,只留下一臉呆滯的碧華公主。

    “二十年,法天下品”

    心頭狂跳不已,碧華公主怔怔地看向懷中酣睡著的男子,腦中一片空白。那天劍宗少宗主方流波也是個天才橫溢的修煉者,四十歲不到一身修為也已達到法天下品,聞名東勝神州。可他卻是打從娘胎裡就吸食天地精華,從小服用天材地寶,卻是天劍宗全力培養出來的高手。可是他

    目光落到周繼君大大小小的傷痂上,碧華公主下意識地伸手撫摸著,頰邊飛起兩抹粉霞。

    良久,她站起身,從手鐲裡取出衣裙穿好,指尖點向沙灘寫著什麼,爾後一言不招出雲雀,向西飛去。

    海浪衝擊著礁石,一浪高過一浪,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個全身的男子緩緩地睜開雙眼。海水流過肌膚,周繼君只覺得全身舒坦無比,周圍的景象又變得和原先不同起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周圍每一處細小的變化,海水起落,每一顆水滴都是由無數水之精華彙聚成,融合破裂,再融合,再破裂,每一次都不一樣,也讓海水不斷翻湧,即便無風,也是在不斷運動著。隱於雲層之後的星辰也愈清晰,運轉天目神通看去,一個個有如拳頭般大小,隨著固定的軌跡緩緩移動著。

    “終於到法天了。”

    周繼君站起身,變出一件白衣套在上身,海風席捲而來,銀回舞向腦後蕩去。周繼君深吸口氣,眸中射出七丈長的精光,將海灘撞凹下去一大快,先天精氣上下躥出,連接天地,天地人合一之勢已成。然而,今次的天地人合一卻和從前都不一樣,周繼君只感覺到,自己已成為這方天地的主宰,天勢地勢都在自己的掌控中,隨著自己的心意變幻。

    “起”

    周繼君低喝一聲,雙臂向兩邊揚起,十裡東海之水掀起滔天巨*,齊齊向天雲之上飛去。海水如巨瀑環繞在海岸邊,一望無際,蔚藍如天,卻讓人不知天地在何方。周繼君心頭痛快,興致到了,手中不停,操控著天地之勢,將海水高高築起,宛若通天漏斗,卻是模仿起那個傳說中的歸墟之地。

    “道兄淡定”

    耳邊傳來幽怨的喊聲,周繼君舉目望去,就見從東海之北飄來一股浪潮,一身王侯服飾的男子苦著臉朝周繼君遙遙拱手。

    “道兄可否先收回海浪,我宮中的婆娘們已經嘮叨半天了。”

    看到那男子從海中鑽出,一身龍袍,頭上還長著兩隻犄角,周繼君目光微凝,腦中閃過一個念頭,莫非他就是那傳說中的東海龍王?

    “抱歉。”

    周繼君亦是抱拳拱手,轉眼間,海浪倒灌入東海,天地重新恢復安寧。

    “這位道兄真是雅興,瞭解瞭解,剛剛突破到法天,定要試試身手。”

    男子壓下浪花,走到周繼君身旁哈哈一笑道,他面白無須,雙目大如銅鈴,鼻子卻生得極為俊俏,讓人只覺得既文靜又粗狂,彆扭之極。

    “道兄見笑了,不知道兄是何方人士。”

    周繼君淡淡一笑,拱手問道。

    “小王是大浪城城主,名叫敖天。就是東海海域裡的大浪城。”

    男子上下打量著周繼君,忽而一笑道。

    “不知道兄尊姓大名,又是何方人士,今日若是有空暇,不如去我大浪城中逛逛。”

    突破到通天雖易,可能生成藏象突破到法天境界卻只有少數人能做到,多少修煉者一輩子困于通天境界,追尋了百千年不得其法,就此沉淪。因此,法天境界的修煉者放在四大部洲也算難得的高手,大小勢力競相招攬,大浪城城主敖天見著剛剛突破到法天的周繼君,自然也打起這個心思來。

    “我嗎”

    時隔三年,君公子的名號再次出現於天地間,人事皆非,這裡已非視君公子為神祇的七州。在這個強者輩出的四大部洲,周繼君默默無名,仿佛回到了當那年初下落雲山時,步步為艱,卻執念而行,從七州之北殺到七州之南,殺出個七州一的君公子。

    “再等一些時候,等我尋得立足之地就將天吾山搬來吧不知道靈兒現在在哪。”

    周繼君暗歎口氣,餘光飄過身旁的沙地,陡然一怔,卻見白的沙礫上寫著什麼。

    ——我在藏書閣。

    面頰微微紅,心頭撲通撲通直跳,周繼君這時才回想起那個若真若假的夢中。那般滋味,卻是他二十餘年來一次品嘗到,身體雖浸泡在海中,卻仿佛升上雲霄,懷中香玉柔軟芳香,雪白充滿彈性的肌膚縈繞在指尖,伊人雖早已不見蹤影,可那豐滿修長的嬌軀卻讓周繼君無法忘懷。

    剛才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真的對她

    “原來是君兄,幸會幸會,不知君兄可有空去我府上喝茶?”

    久違的“君兄”傳入耳中,腦中一陣恍惚,周繼君怔怔地望向滿臉笑容的敖天,半晌開口道。

    “多謝敖兄好意,今日還有要事,改日必定登門拜訪。”

    “好說,好說。”敖天打了個哈哈,隨後從懷中掏出一支令箭遞給周繼君,“君兄若有空,便執這令箭到東海來,投入海中,自會有下人出來接君兄到鄙府。”

    周繼君接過令箭也不多說,麻木地朝敖天拱了拱手,隨後駕起雲頭朝東海宗飛去。

    “君公子怎麼有些熟悉。”

    敖天遙遙望向周繼君遠去的背影,眉頭微皺,口中喃喃道。

    “君公子銀白衣是了,三年前在大爺爺書房裡的那封密函上曾經看過到過。他究竟是誰?”

    思索半晌,熬天幽幽一歎,雙手捏出奇異的印法。浪潮嘩嘩卷來,海水中央出現了一條巨大的黑影,破開波浪浮於岸邊,竟是條長著雙翅的龍鯨。敖天轉身,直直走進龍鯨張開的大嘴中,龍鯨卷起巨尾拍打海水,水花蕩開,一條二十來丈的木船出現在海中央,傲天站在船頭升起布帆直向東邊駛去。

    東海宗山腰處依舊混亂無比,爭鬥雖已停息,可到處都是殘垣斷壁,人來人往,隱約還能聽到男子憤怒的吼聲。周繼君駕雲飛向山巔,滿臉複雜,藏書閣近在眼前,可他按下雲頭後,卻躊躇起來。良久,周繼君深吸口氣,大步邁入古閣。

    書香滿溢的藏書閣靜謐一如往常,始終和周繼君做對的少女再不會出現,那個有著幾分出塵氣質的紫小姐從此以後也不會再來。周繼君拾階而上,二層,空無一人,三層,空無一人,四層也是直到九層,周繼君都沒現半個人影。心頭微微一痛,卻不知從何而來,周繼君輕歎口氣,剛欲轉身,耳邊傳來淡淡的聲音。

    “你在找我嗎。”

    目光射向軒窗下,那張擺放著棋盤的幾案旁,女子靜靜地坐著,身影沉入陰霾,卻讓之前心情煩躁無比的周繼君沒能覺。碧華公主抬起頭,國色天香的容顏暴露在日光中,目光相觸,轉瞬後兩人同時移開。

    “我們”

    半晌,周繼君張了張嘴,卻被碧華公主打斷。

    “手談一局吧。”

    心頭微微一松,周繼君看了眼神色淡漠的女子,徑直走了過去坐于碧華公主對。

    “讓你兩子。”

    “不用。”

    周繼君眉頭微皺,心中升起古怪,卻也不再多言,執黑先行。

    一柱香不到,周繼君完敗。

    看了眼微微一笑卻轉瞬即逝的女子,周繼君沉下心,拾起黑子,重新開局。

    三柱香未燃完,周繼君再敗。

    眉頭擰成川字,周繼君盯著棋盤,細細琢磨起碧華公主的棋路。她的落子佈局並不多麼詭譎,行雲流水,宛若天成,每一手都能破去周繼君之前的佈局,又能重開一局,讓周繼君疲于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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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章:萬事俱備(下)

    “再來。”

    學了七年詭道,憑之操縱七州風雲,到了四大部洲卻連一個女子都不如,更何況還是前不久和自己的女子。腹底躥上幾絲邪火,周繼君下意識地掃過碧華公主豐滿有致的嬌軀,開口道。

    “不管來多少次,輸的還是你。你佈局總喜歡劍走偏鋒,陰有餘而陽不足,偏偏又不會藏子,我想困你易如反掌。”

    感覺到周繼君灼熱的目光,碧華公主心頭一陣酥麻,可還是狠狠瞪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打擊道。

    “我尚未成勢,只能以詭代正,以陰轉陽。你把我說得這麼不堪,若你落子佈局真能臻至化境,今日又怎會”

    話到嘴邊,周繼君微微一頓,藏書閣內安靜了下來,只能聽見砰砰的心跳聲。碧華公主眼中浮起複雜的神色,三分嬌羞,七分怒意,她抄起黑子,重重地放在棋盤上,挑釁地看向周繼君。

    這一局公主執黑,公子執白,兩人都不說話,只在棋盤上廝殺了起來。

    一柱香,兩柱香時光流逝,棋盤上的黑白兩路大軍廝殺慘烈,月上梢頭,天色暗沉,兩人眉頭時皺時舒,卻已都沉浸在棋局之中。手心中沁出汗珠,周繼君輕舒口氣,悄悄抬起頭,打量著滿臉興奮的碧華公主。剝去光鮮華貴的公主華衣,丟下了平日裡高高在上的貴胄姿態,此時的碧華公主看上去無比的順眼,卻是和絕色美貌無關的舒服。

    “看什麼看”

    黛眉微蹙,碧華公主紅著臉瞪向周繼君。

    “你叫什麼。”

    周繼君揮袍拂開漸落下風的棋局,輕聲問道。

    “哼,耍詐。”

    碧華公主輕咬芳唇,粉嫩的嘴巴微微嘟起,沒好氣地開口道。

    “唐若若,你呢。”

    “君公子。”

    “還不肯告訴我你的真名嗎?”

    碧華公主眼神一黯,目光飄向窗外。月影婆娑,樹木搖曳,陡然間,一片濃雲劃過天頭,逼向藏書閣。雲上站著個女子,手持飛劍,目光落到閣內執案相對的兩人身上,猛地一顫。

    “我就知道是你搗得鬼,君執事你們”


6
拂雪打量著神色黯然卻臉頰微紅的碧華公主,敏感的女兒心思瞬間捕捉到了閣內不同尋常的氣氛,6拂雪強壓下心中難以置信的驚駭,懸浮在半空,半晌,冷哼了一聲。


    “原來是姦夫yin婦。”

    眼見閣中兩人面色平靜,沒有絲毫的驚詫,來自少都峰的美豔女弟子心頭一慌,腦中閃過不祥的預感,下意識地抬起雲頭,轉身就要飛離。

    6姑娘還請留步。”

    冷漠的話音傳入耳中,自己雖然平時也經常流連藏書閣,也曾和這君執事攀談過,可今日再聽到君執事的聲音,6拂雪只覺得頭皮寒,無盡的恐慌湧上心頭。猛一咬牙,6拂雪將道力運轉於腳下,頭也不回飛快地向山腰飛去。

    天地收縮,皎潔的月光如海潮般奔湧向自己,6拂雪只覺眼前一暗,天旋地轉間,自己倒飛進藏書閣中。

    “法天”



6
拂雪踉蹌著站穩身形,失了魂般望向一臉鎮定自若的男子,又看了眼那個容顏傾世讓自己打心眼裡嫉妒的女子,臉上漸漸浮起絕望之情。


    “你們你們要做什麼。”

    打量著滿臉驚慌失措的少都峰弟子,周繼君淡淡一笑道。

    “你怎麼知道是我。”

    “我看到了你就是那個妖王”


6
拂雪回過神來,她死死盯著周繼君,不顧儀態地大叫一聲,抽出寶劍就向周繼君劈去。周繼君身形不動,只是張口吐出一道白氣,殺氣騰騰的武道蛇人流轉而出,此時三道蛇人已有通天下品的實力,修為雖不如6拂雪,可武道蛇人卻習得周繼君的戰技,沒出十合,就擊飛了寶劍,將6拂雪制於當場。


    “妖怪,妖怪”

    平日裡備受東海宗男弟子追捧的6拂雪何曾經歷過今日這般羞辱,不顧一切地大聲喊叫起來,歇斯底里。爾後她顫抖著眸子轉望向好整以暇的碧華公主,良久,恨恨地吐出三個字。

    “女魔頭。”

    “女魔頭?”

    碧華公主低笑一聲,輕聲咀嚼著,轉頭望向滿臉兇殘的武道蛇人,眉宇間浮起濃濃的興致。

    “噤聲。”

    武道蛇人一巴掌扇飛了絮絮叨叨的6拂雪,眼冒凶光,喘著粗氣。

    “除了你,還有多少知道。”

    周繼君皺了皺眉,開口問道。

    “所有人都知道,我已將你們的事告訴了師父師兄,你若不放我走,就等著收屍吧。”


6
拂雪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冷笑連連道。


    “看來就她一個人知道了,想殺你回去邀功。”

    碧華公主擺弄著幾案上的棋子,輕笑著道,餘光中,武道蛇人已經一個手刀將6拂雪打暈過去。

    “怎麼,捨不得殺嗎,看不出你還是個憐香惜玉的人。”

    “此人留著還有用。”

    周繼君轉頭望向碧華,目光相觸,兩人心有靈犀地一笑。

    “你是想要我將她煉製成傀儡嗎。”

    “除了這樣,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燭光重重,婀娜翩躚的公主手執小毫重重地點上6拂雪的眉心,周繼君負手而立,眼中卻浮起一絲疑惑。就見碧華每畫出一筆,就仿佛耗費了極大力氣般,輕聲喘息著,額上溢出香汗,眉頭微蹙。不多時,碧華公主收回小豪,有意無意地擋住周繼君的目光,靜靜地打量著。

    “畫好了,你想看嗎。”

    碧華公主嘴角浮起惡作劇般的笑意,隨後轉過身,讓開6拂雪。

    目光落到那張煥然一新的面龐上,周繼君面色一僵,只覺得頭皮微微麻,心中湧上一股寒意。搖曳的燭光下,明目皓齒,淡掃峨眉,那張面龐上流轉出顛倒眾生的容顏,正是碧華公主。

    “從今以後,我唯一的傀儡就是我自己了,真好玩兒。”

    碧華公主長舒口氣,仿佛丟下了什麼般,嘴角劃開動人的笑意。

    “你之前煉製的那些傀儡呢,天劍宗長老,東海宗弟子,還有那些妖王”

    周繼君疑惑地開口問道,就見碧華公主怨恨地望向他,良久才開口道。

    “都被你破了。你這個大魔頭壞了人家的身子,修煉了十餘年的傀儡術已破,如今只能操控一個,想要重拾以往的修為不知又要等上多久。”



訕訕一笑,周繼君心中微微尷尬,白日裡如夢幻般的香豔滋味又縈繞上心頭,卻讓他腹中漸漸燃燒了起來。


    “可惜了。”

    看了眼走到自己身邊的周繼君,碧華公主轉臉望向窗外,幽幽一歎。

    “現在想來,倒也沒什麼好可惜。從七歲開始,每天都要用心神遙控傀儡,假扮別人,初時很新鮮,久而久之反倒無比乏味。”

    “那你為何要這麼做,當個平平安安的嬌公主不好,非要惹這麼多事。”

    狹長的眸中閃過一絲邪火,周繼君伸手摟向碧華公主的腰間。

    “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就算我是公主又如何大魔頭,想不想聽我的故事。”

    看了眼繞到身前正在向上游走的大手,碧華公主臉上浮起紅暈,她稍一抗拒,整個人已被周繼君抱在懷中。

    “我很想知道你在東海宗布下這一局,想要做什麼。”

    愜意地坐在矮塌上,懷抱著大唐國乃至東勝神州最高貴美豔的女子,周繼君眸中劃過莫名的光彩,開口問道。

    “我不想嫁人,那天劍宗少宗主雖是少有的人才,可生性太過迂腐,也太做作了。可是”

    “身不由己嗎。”

    鼻間飄來青絲芳澤,周繼君的手一路攀升,輕聲問道。

    “算是吧,此中緣由太過複雜,一時半會講不清楚。在宮中呆了那麼久,難得有機會出來,我自然要好好玩一場。東勝修煉門派和南邊妖王大山水火不容,正好是那黑白二子,若是能親手操控即將到來的大戰,那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你”

    碧華公主按住周繼君想要伸入褻衣中的大手,眸中浮起嬌羞之色,耳邊傳來愈粗重的喘息聲,碧華公主幽幽一歎,五指輕輕纏上了那只大手。

    她出生於皇宮,自小俯視眾生,兒時也曾隨著國師遊歷四方,近至四大部洲,遠至那些偏僻的古洲,卻是連他父皇都不知道。世間百態,各式各樣的人物她都見過,可看得越多越是失望,世間男子如濁物,腦中不是想著爭名奪利,就是之事,少有能入眼者。她也曾幻想過日後遇到如意郎君的情形,卻怎麼也沒料到,會是今日這般,被這個可惡的大魔頭奪取了貞C。可不知道為何,自己心中卻留下了他的影子,很深很深,深到再花個千萬年也無法忘記。在灘邊時,自己正要將他煉製成傀儡,卻被那個女人出言攔下,碧華到現在也不知道,若她不開口,自己究竟下不下得了手。

    她又是誰呢。

    玉峰被大手緊緊握住,碧華公主輕嚀一聲,嬌軀微顫,咬緊朱唇猶豫著,開口道。

    “你不想她了嗎。”

    “誰。”

    “你還沒醒時來了個穿著白裙紗的女子,她要我轉告你,她走了。”

    那只手停了下來,周圍空氣陡然凝滯,良久,碧華公主強忍著心頭的緊張看向周繼君,就見他臉色變得煞白,瞳孔顫抖搖晃,半晌擠出兩個字。

    “依依”

    體內穹宇中,玄道蛇人面色一喜,只覺真君子道意飛升漲,不多時已有恢復的跡象。

    體內穹宇中,武道蛇人端坐赤紅小狻猊,冷冷地盯向正在修煉真君子道意的玄道蛇人。

    “人性本惡,道主追求大道,就當隨心所欲,一切約束都該打破。”

    “人性本善,再者無規矩何以立方圓,道主若萬事皆無底線,如何約束和雜念。”

    玄道蛇人不甘示弱地望向武道,一身真君子道意蓬勃而,卻是想要扳回這幾日的劣勢。

    “兩位道兄不用再爭執了。”

    上丹田中,詭道蛇人腳踩棋盤,陰陰一笑,嘴角劃過難以捉摸的意味。

    “人性本為何,皆不重要,道主行事只求心安理得,無論為己還是為他人。爾等莫非不知,道主創立君子三道,卻是皆為本性,善又如何,惡又如何,俱是道主。”

    “荒謬。”

    “荒謬。”

    玄道和武道同時瞪向詭道蛇人,可一時半會卻又找不到辯駁之言,拂袖而回,靜靜地望向藏象之府中總領君子道意的紫君。

    “依依”

    東海邊上,夜色黯沉,海水退去,嘩嘩地卷向遠方。白衣男子滿臉慌張地打量著四方,歇斯底里的叫喊聲淹沒了海潮,他喘著粗氣雙眼通紅,仿佛一隻受傷的獨狼。月色乳白蕩漾在海灘上,良久,除了天頭雲雀上面色複雜的女子外,再沒出現其他人。

    “為什麼要走,依依,你早知道我在這,為什麼不來找我那道你不知道嗎,我這麼拼命的修行,只是為了能做那個獵下天宮的男人,能配得上你。”

    淒涼的嘶吼聲回蕩在東海邊,碧華公主怔怔地看著面目猙獰青筋凸起的男子,心底仿佛有什麼碎開般,生平一次,濃濃的哀傷從心底湧起,卻不知是自己,還是為那個瘋了般的男人。

    “愛得那麼深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深吸口氣,碧華公主想要將那個植入心底的影子拔去,痛楚傳來,卻是現不經意間才一日,那個人就已經深深植入自己心底,微微一動,就撕心裂肺般的疼。

    “大魔頭。”

    碧華公主心中暗罵自己不爭氣,微惱地看了周繼君一眼,緊咬朱唇,下一刻死死揪住雲雀的翎毛向北飛去。

    月光下,男子叫喚了一遍又一遍,聲音漸漸嘶啞,可那個讓他苦苦等了近十載的女子始終沒有出現。癱坐在地上,周繼君一臉麻木地望向空寂冰冷的大海,夜風呼嘯,吹拂起滿頭銀絲向後飄蕩,低低的咳嗽聲響起,順著海潮一遍又一遍地卷向彼岸。

    “就這樣了嗎。”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繼君踉蹌著站起身來,跌跌撞撞地向南飛去。黑石山,妖王洞府,銀妖王捧起兩尺寬長的酒罈痛飲著,孟極怯生生地匍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有些不對勁的主人,聰聰精自作聰明地幫周繼君搬著酒甕,而那囉囉精則又沒完沒了地絮叨起來,卻讓原本就心煩無比的周繼君愈煩躁了。

    眼底閃過一絲妖冶的紅光,周繼君重重地將酒甕摔在地上,怒目望向那兩個滿臉無辜的小妖怪。

    “滾”

    聰聰精和囉囉精身體一哆嗦,呆了般的望向周繼君,一臉委屈。

    “只會把氣撒在別人身上嗎。”

    冷漠的聲音從洞外傳來,周繼君抬頭看去,就見碧華公主不知何時出現在洞府外,她面若寒霜,目光落向周繼君卻流露出幾分莫名的情殤。

    “你們下去吧。”

    碧華公主朝著兩隻小妖揮手道,囉囉精滿頭霧水就要開口問,卻被心思細膩的聰聰精硬拖了出去。

    “你怎麼來了。”

    “你欺負完了我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周繼君面色一窘,也不多言,將滿盛酒水的大壇舉到嘴邊,仰頭痛飲起來。

    “我不知道她是誰,也不想知道,我只問你,你這輩子是為誰而活。”

    “你就不能為自己活一回嗎。”

    周繼君微微一怔,手中的酒罈摔落在地,通紅的頰邊陰晴變幻著,良久他苦笑一聲,伸手抓向另一壇酒。剛到一半,就被碧華公主攔下。

    “這世上,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但更多的事情卻是一廂情願。”

    碧華公主淡淡地說著,心中卻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高高在上從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的她何曾對人如此坦誠說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才一天不到就變了個人似的,從前那個心無旁騖只為了遊戲天下的碧華公主哪去了這算是身不由己,還是一廂情願呢。

    “一廂情願”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繼君低聲喃喃道,他喘著粗氣,轉頭凝望面色淡然的碧華公主,目光渾濁卻又複雜變幻著,看得碧華公主渾身不自在。

    “人活一世,若無法隨心所欲逍遙自在,那和圈養起來的禽畜又有何區別。你自己慢慢想,我走了。”

    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慌亂,碧華公主站起身,就要向洞外走去。轉眼後,她就跌入那個火熱的懷抱中。

    “你又要做什麼”

    “隨心所欲,你剛才和我說的。”

    濃濃的酒氣湧入鼻間,碧華公主幽幽一歎,複雜的思緒全都隨著男子熾熱如火的目光拋到腦後,腰帶一松,裙袍滑落。

    洞外篝火高燃,聰聰精和囉囉精僵硬著身子,緊緊捂住耳朵,既不敢看又不敢聽。孟極早已被趕出洞外,它朝著兩小妖嗷嗷叫了幾聲,隨後叼起金黃流油的烤雞,自顧自地咀嚼了起來。半個多時辰後,餘光瞟見洞內那兩條死死纏繞在一起的影子停了下來,聰聰精這才長舒口氣,擦了擦額上的汗水,輕聲嘀咕著。

    “也不知大王會不會殺人滅口。”

    “你又亂說話了,主人這麼好又怎麼會殺我們,就算要殺,之前就已經殺了,再說了”

    “停”

    聰聰精再次捂住耳朵,無不幽怨地瞪了眼囉囉精,不再說話。

    “剛才那女妖可真漂亮,說不定從此以後這黑石山上又要多個女主人了”

    囉囉精絮絮叨叨的聲音從指縫中傳來,聰聰精眼睛一亮,詫異地看向身旁不住傻笑著的同伴,漸漸的,嘴角也翹起一抹笑意。

    “大魔頭,你混入這群妖王中到底要做什麼。”

    “為什麼要叫我大魔頭。”

    “剛才那女弟子都叫我女魔頭了,你不是大魔頭又是什麼。”

    “都被你煉製成傀儡了還耿耿於懷,碧華,你還真是個記仇的人。”

    周繼君輕輕卷起懷中女子的青絲,淡淡一笑道。銀隨意的散於腦後,嘴角微微揚起,眸中光華莫測,不知不覺間,周繼君的氣質又生了幾絲變化。或許是將那個始終牽掛的人徹底放下,又或許只是將她埋入心底最深處的某個角落裡,又或許漸漸想通了什麼。

    人活一世,為何永遠要為別人活著,就算深愛的人又如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卻不知道還會不會有邂逅的那一天,那一天又會是怎樣一番情形,依依

    一朝明悟,萬般放下,周繼君深吸口氣,透過洞口遙望向滿天星斗,嘴角浮起一絲不羈的笑。

    “你究竟是什麼人,真名叫什麼,你若還不肯說,我可就要走了。”

    碧華公主掃開周繼君不安分的大手,通紅著臉,瞪了眼她口中的大魔頭。

    良久,耳邊傳來低沉的話語。

    “我叫周繼君,來自一個名叫七州的地方。”

    “那兒離四大部洲很遠,是個無名之地。”

    “那年我不到九歲,家破人亡,和爹爹一起逃出京城。我偷偷溜走,一個人爬上那座傳說中神仙居住的大山。”

    長夜漫漫,卻在男子渾厚的低語聲中漸漸過去,天頭已翻起一片魚肚白,碧華公主腦袋一沉,皺了皺鼻子睜開雙眼,這才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睡了過去。

    “大魔頭,你的月兄弟後來去哪了?”

    良久沒有回應,只有低沉的鼾聲,碧華公主疑惑地回過身,卻現那個將自己緊緊抱在懷中的男子已經呼呼大睡起來。

    “噗哧。”

    碧華公主莞爾一笑,顛倒眾生的笑靨綻放在晨光下,卻讓一旁的孟極都看呆了眼。看著身旁男人熟睡中安靜的面龐,碧華公主伸手輕輕撫摸過他眉角那道年歲已遠的舊痂,隨後美眸一瞪,伸手擰向周繼君耳朵。

    “大魔頭還沒聽我的故事就睡著了”

    擰了半天,周繼君依舊睡得像死豬一般,碧華公主無奈地鼓了鼓嘴,猶豫片刻,微紅著臉重新鑽入周繼君懷中。

    “終於可以離開皇宮一段日子,也不用嫁到那個無聊的山門裡了當個女妖王,和這個膽大包天的魔頭一起落子佈局,或許也是件很好玩的事兒。”

    指尖絞著青絲,視眾生為棋子、惟恐天下不亂的大唐公主長歎口氣,嘴角卻滑過輕鬆的笑意,隨後抱緊周繼君的胳膊,緩緩合上眼皮。

    (依依又要消失一會會了,然後男女魔頭出現了。。。感情真是傷人的東西,三敗俱傷。。。大家感情生活中一定要注意,不要起誤會,有誤會了要趕快解釋清楚,否則會很蛋疼淩晨瘋,無視我。順便頂下烏龜磊和天生白日夢兩位童鞋。

    “你們去給大王煮壺茶來。.”

    碧華公主轉身朝向兩隻小妖說道,從容自然,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勢。

    “剛醒?”

    “嗯。”

    周繼君揮袖將亭中的殘酒拂掃乾淨,恍恍然地走進亭中坐下,香風撲來,暖玉般的嬌軀已在懷中。一切都無比的自然,卻又仿佛一場迷了眼的夢般,讓周繼君覺得有些不真實。

    “你在想什麼?”

    柔柔的聲音傳來,國色天香的女子抬頭看來,雙臂緊緊環繞在周繼君的腰間,眸中神情微微複雜,隱約又透出幾分千嬌百媚。

    “沒什麼。”

    周繼君淡淡一笑道,指尖滑過碧華公主吹彈可破的臉蛋,隨後目光落到另一隻手中的信箋上,手腕翻轉將裡面的信函取出。

    “你那兩個妖王朋友行色匆忙,應該有要事妖王召集令,是要開戰了嗎。”

    碧華公主輕聲道,嘴角翹起,眸中閃過濃濃的興味,似在琢磨著什麼。

    “你遊戲時間又要到了。”

    打量著滿臉躍躍欲試神情的碧華,周繼君搖了搖頭道,心中卻浮起一絲異樣的感覺。碧華公主膽大包天,率性而為,又喜歡落子佈局,遊戲世間,卻是和自己一個性子。有她在,或許也不錯。

    “大魔頭,宣你給本宮念下這召集令。”

    碧華公主蜷縮在周繼君懷中,似乎都懶得動下,美豔的臉上浮起幾分俏皮之色,嬌聲說道。

    心頭蕩過春風般的舒暖,目光從碧華公主慵懶卷長的睫毛上移開,落到信函上,周繼君輕聲念了起來。

    “東勝聯盟屢次殘殺吾輩妖王,實乃挑釁,我亂天忝為東勝群妖之首,傳書天下,召集四洲妖王共聚積雷宮,討伐東勝聯盟此次征討共分兩路,東路為東勝群妖,西路為其它地方的妖王,玄天境界為帥,法天者為將,通天上品的妖王為都尉,按品秩統領妖兵今夜擊鼓立誓,明日開戰”

    “這麼草率那亂天妖王還真是迫不及待呢。”

    碧華公主伸了個懶腰,睫毛閃爍著,輕聲一笑道。

    “或許他亂天厚積薄發,早已準備了許久也說不定。”

    “定立秩序,統合各山妖兵,他是準備借這場大戰將你們一干妖王牢牢抓在手中。這亂天也算一梟雄了。”

    碧華從周繼君懷中坐起,眉頭微蹙,卻是在思索著什麼。

    “大戰一觸即發,你是準備站在妖王一方,還是襄助東海宗?”

    碧華公主輕聲問道,只見周繼君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良久開口道。

    “自然是站在我自己這一方了。哪邊能得到的好處多,我就暫助哪方,直到斬獲的好處足以讓我立足東勝神州。”

    “亂世將到,想要成就一方巨頭,少說也要有玄天境界的修為。在你突破到玄天境界之前,一切都需謹慎行事,你的這兩重身份卻是很好的掩飾,不過”

    “不過什麼?”

    周繼君開口問道。

    “你殺死了那些妖王,卻讓妖王們以為是修煉宗門所為,昨**又現妖身擄走了我,東海天劍兩宗大亂,長老和弟子們變成傀儡,這一切都會算在你頭上。若你的身份暴露,讓兩方勢力知道了挑起事端的是你,那你今後將會在妖王和修士的追殺中度過了。”

    打量著一臉揶揄神色的碧華,周繼君目光閃爍,伸手將她摟緊懷中,玩味地開口道。

    “這麼說來,倒是我無意中引發了這場大戰。不過也好,只有東勝神州亂起來,我才能有機會得到更多的藏象,修行時候事半功倍。”

    “藏象?”

    碧華公主微微一怔,疑惑地開口問道。

    “你不知道?”

    周繼君也是一愣,碧華公主博聞廣識,又會傀儡之術,可居然連藏像是何物都不知道,卻令周繼君有些費解。

    “通天境界者必須生成藏象,才能突破到法天,這藏象中蘊藏著修煉者畢生道力道意和精氣碧華,你才是地境的修為?”

    直到此時周繼君方才發現,懷中的女子的修為居然連人尊都不到,對於四大部洲尋常的修煉者來說,二十多歲修煉到地境巔峰或許已屬不易,可碧華生來就與眾不同,可謂天賦異稟之人,況且她是大唐國公主,又和那個神秘的國師熟稔,再怎麼說至少也該修煉到人尊才對。天吾山的那些少年,天賦和身世遠不如碧華,可三年前就已有幾人突破到人尊了,都是二十歲不到。

    “怎麼,你怕我修為低微連累了你?”

    碧華公主笑著盯向周繼君,眸子深處卻微微一黯。

    “自然不是只不過有些想不通,你有一手神乎其神的傀儡術,詭道佈局如此了得,可修為卻與之不符。莫非是因為昨天也被我破了?”

    碧華公主面邊一紅,臉上浮起嬌羞之色,粉拳重重地揮向周繼君身側,隨後幽幽一歎道。

    “他只傳了我詭道之意和傀儡術,也不知又和父皇說了什麼,反正我從六歲後,就沒接觸過任何修煉功法。”

    “那個國師?”

    周繼君眉頭挑起,不知為何,心中竟覺得微微壓抑。

    “那你這一身修為”

    “父皇雖然禁止我看修煉功法,可皇宮書苑中還是有許多養生的書籍,我把它們看了大半,就修煉到現在這個境界了。”

    碧華公主好似輕描淡寫地說道,餘光卻瞟向周繼君,眼見他一臉驚駭,方才輕笑一聲,臉上浮起幾分得意。

    “從今日起,我傳你修煉功法。”

    “那你就不怕我一下子就修煉到法天,然後修為超過你嗎?”

    “等你修煉到法天,我恐怕早已是玄天了。”

    打量著懷中千嬌百媚的的美人兒公主,周繼君心中湧起莫名的情緒,這種感覺之前從未品嘗過,依依沒有,客家娘也沒有,卻一種讓他覺得無比輕鬆,能夠完全把握住,也沒有絲毫顧慮的感覺。

    是我變了,還是因為正好遇到了她

    將複雜的思緒拋之腦後,周繼君淡淡一笑,張口吐出《極墟天書》遞給一臉好奇的碧華,沉吟著開口道。

    “我諸般功法典籍中,以它最為高明,你日後就修習這《極墟天書》我倒是還有三顆法天境界的藏象,可惜裡面所蘊含的道力太強,無法讓你服食人尊和通天境界者的一身道力皆在府嬰中,等改日我殺幾個小妖,取出府嬰給你。”

    接過《極墟天書》,碧華公主並不急著看,她打量著光禿禿的黑石山洞府,幽幽開口道。

    “你當妖王這幾年,就沒收集些珍奇異寶嗎。”

    “我又不是真妖王,自然不會去打家劫舍了。”

    “那你殺了那幾個妖王,也沒把他們的法寶什麼留下?”

    眼見周繼君囧著臉,有些尷尬地揉著眉毛,碧華公主無奈地輕歎一聲,伸手點了點周繼君的額頭。

    “你這妖王當的還真是失敗呢。”

    握住那只柔荑,周繼君眉頭微皺,好奇地開口問道。

    “為何這麼說。”

    “我只是突然想到,在哪裡可以換來你所說的通天境界的府嬰,以及日後你起事所用的兵器糧草。若你有法寶或者其他的奇珍異寶,倒可以拿去換點回來。”

    “哦?在哪有。”

    “西邊荒蕪亂戰之地,來福客棧。”

    “來福客棧?東勝神州也有來福客棧?”

    “自然,你昨天的故事裡七州有,遍佈各地,而東勝神州乃至四大部洲也是這般,來福客棧多如牛毛,雖未壟斷客棧行業,可絕對是執牛耳者。。”

    碧華公主看著微微驚疑的周繼君,淡然一笑開口道。

    “東勝之西的萬里荒蕪之地,是東勝神州最混亂的地方,軍閥亂匪結眾橫行,妖魔修士常常出沒其中,各方勢力也會在那裡安插人手,如觸角般擠入荒蕪之地。而在荒蕪之地中央的雲荒,更是強者無數,各大勢力都有涉足,可這麼多年來,除了少數幾方超然的勢力外,沒少有能完全站穩腳跟者,而來福客棧則是少數屹立不倒的勢力之一。”

    看了眼漫不經心似在走神的周繼君,碧華公主不滿地搖晃起他的胳膊,嬌哼一聲道。

    “你切莫小覷雲荒,你可知道那立足的幾方勢力分別是什麼。”

    眼見碧華公主滿臉神秘之色,周繼君揉了揉眉頭,輕笑聲道。

    “南方妖王?東勝修煉門派?你家大唐王朝?或許還有大周吧”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碧華公主冷笑一聲,抬頭西望,良久開口道。

    “你适才說的那幾方包括我大唐,雖有棋子安插在雲荒,可卻都沒能穩腳根。要知道,西邊荒蕪之地原本就是數萬年那場大戰所留下的,當年很多戰敗方都留下各自人馬在那休養生息,南瞻部洲,西牛賀州,北俱蘆洲之三處雖然也有戰場,可最大的戰場卻在我東勝神州。如今離那場大戰雖已過去了數萬年,可荒蕪之地依舊戰火燎原,大規模的戰役雖然沒有,可小範圍的廝殺爭奪每天都會有。”

    “這也是那個大唐國師告訴你的?”

    “不是,十二歲那年他曾帶我去過。”

    聽著碧華平靜的聲音,周繼君心頭還是有些吃味,對那個神秘的大唐國師的估計又高了幾分,能帶著碧華去她口中天地間最危險的地方遊玩,那他的修為應當高得驚人。

    “你還沒說,主宰雲荒的那幾方勢力分別是誰。”

    “不是主宰,而是並立,那場大戰雖然最後還是以天宮獲勝告終,可連它都無法完全掌控雲荒。天宮、佛域、幽冥海、西牛魔祖門還有一方連國師都不知道勢力,這五方勢力並立於雲荒,可連它們也無法輕視其它各方勢力,那局面當真是錯綜複雜。”

    眉頭微微蹙其起,周繼君深深看了眼碧華,心中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難道說,那來福客棧”

    “你現在才想到那來福客棧是天宮中某位天帝開的,到底是哪位至今眾說紛紜,反正和天宮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總店正設在雲荒。不過來福客棧向來不偏不倚,對各方勢力都一樣,因為那個神秘天帝的關係,其餘勢力也不惹它。”

    頓了頓,碧華公主嘴角微微翹起,似在回憶著什麼。

    “來福客棧有個交易行,無論是多麼被世間不容的物品,只要你有,都可以在那與人交易,且沒人會找你麻煩,至少在來福客棧中不會。”

    “來福客棧,好大的來頭。”

    周繼君低聲喃喃道,嘴角劃過一絲苦澀,他在七州時候,曾命齊靈兒帶著少年星主們掃平北朝的來福客棧,一是為了磨礪自己的徒兒,二來也是不想北朝地境中,有這樣一個超然的勢力存在。此時得知了來福客棧的背景,周繼君心頭不由得升起幾分忌憚。

    “你怕了?”

    碧華公主瞄向周繼君,嘴角翹起,開口道。

    “七州只是小地,被毀了幾處客棧而已,這在其餘各州也經常發生,若這點事都要傳告總店,那來福客棧早就亂套了。”

    昨夜周繼君醉酒時候,曾和碧華公主說起過七州往事,碧華自然清楚周繼君和來福客棧間的過結。

    “怎麼會怕,你說得我心癢癢,真想現在就去那雲荒看看。”

    拂平心緒,周繼君淡淡一笑開口道。

    “你如今修為法天,去雲荒走一遭倒也勉強,不過今夜妖王齊聚,你可是脫不了身的。”

    “碧華,你可知道我分飾妖王和東海宗執事,為何沒有露出馬腳。就算我在黑石山,可東海宗的弟子前去藏書閣,也能見到我。”

    淡淡一笑,周繼君把玩著碧華溢滿芳香的髮絲,低喝道。

    “無名,出來吧。”

    碧華心頭一驚,就見亭外不遠處微微起霧,日光下,白霧氤氳,一頭銀髮的白衣男子緩緩走出,朝著碧華公主單膝跪地。

    “公子門下無名,見過女主人。”

    聽得無名的稱呼,碧華臉上浮起一縷喜悅的笑意。

    “原來是你的替身無名,昨夜倒也提起過等等,他什麼時候來的。”

    碧華公主的臉蛋微微發紅,複雜地盯著周繼君,周繼君微微一怔,爾後醒悟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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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章:望向碧華(上)

    上,憤怒嘶吼著,妖王們一個接一個被他吸至身前,全身顫抖,滿臉恐懼之色,瞬息後,那些妖王七竅流血,重傷拋飛出去。群山上下,千百隻大妖小妖驚恐地望著那只可怖無比的白象,卻沒人敢發出半點聲響,月華如水流轉群山密林,讓所有只感覺心底冰寒而又壓抑,仿佛一場無法掙脫的夢靨。

    “聰聰,怎麼回事?”

    周繼君深吸口氣,將心頭的陰霾驅散,滿臉平靜地問向一旁顫慄著的小妖。



“回稟大王白象大王下令封鎖東面群山,又找那些留在山中暫時沒有出戰的妖王們去問話大王,他,他”


    向來喜歡故作高深的聰聰精此時已嚇得面無顏色,天頭的巨象雖沒大開殺戒,可凡是被他喊去“問話”的妖王都會重傷而返,七竅流血,好似呆了一般滿臉僵硬雙目無神,卻讓分屬各妖王麾下的小妖們膽戰心驚。

    周繼君和碧華互視一眼,皆已了然。

    定是白象妖王察覺到他侄兒身死,尋著氣息而來,卻又找不出他究竟死於何人之手,因此才大動干戈,將方圓百里大小數十座妖山的大王們一一招來,施展法術強行查探他們的心神。

    “無名一直在積雷宮,白象大王應當不會懷疑到你。”

    良久,碧華公主擠出一絲寬慰的笑容,對周繼君說道。

    “嗯,他招去問話的只是留在此處的妖王們,而我此時正在積雷宮,應當”

    周繼君揉了揉眉頭,淡淡一笑道,他話還未說完,就覺得心頭撲通撲通地直跳,一絲不祥的預感悄然升起來。猛地抬起頭,周繼君望向天空,妖風從遠處吹來,金甲和天吳兩位妖王一前一後朝這飛來。金甲、天吳也是修為實力尋常的妖王,自然不會被派到前線,他們一個被任命為管理兵器的都尉,一個則掌管丹藥,此時應當都在積雷宮待命才是

    “糟糕”

    周繼君心底一沉,挑目望向夜空,不多時,一頭銀髮的白衣妖王也駕著妖風出現在半空中,他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向黑石山,卻沒有心神傳音。

    “那是無名?他怎麼也來了,難不成”

    碧華公主緊咬著朱唇,滿臉震驚,隨後轉過臉,擔憂地看向周繼君。

    “白象大王這次不找出真凶絕不會甘休,連遠在積雷宮的妖王都被召回。”

    周繼君艱澀地開口道,額上已滾起細密的汗珠,胸口沉悶微微有些喘不上起來。無名雖修煉《藏道論》能隱匿氣息,就演算法天境界的強者一時半會也無法察覺,可他的心神卻無法藏匿。白象大王施展法術查探他的心神,周繼君的身份也會就此暴露,到那時候就算百口也莫辯,更何況那元兇正是周繼君。

    不多時,駐留在妖山的妖王們都被查探過心神,卻都是一身清白,白象大王喘著粗氣,猙獰著面龐望向從積雷行宮回轉的妖王們,怒吼一聲,象鼻卷過,當先的金甲大王就被吸了過去。金甲大王之後是天吳,而天吳之後則是無名假扮的銀髮妖王。

    黑石山中,碧華公主面白如紙,她看了眼陰沉著臉的周繼君,舉步走到他身旁,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當斷則斷,大不了丟掉銀髮妖王的身份,趁那白象妖王不注意,我們速速逃離妖王群山吧。”

    夜鳥淒鳴,幽幽的蟲語聲從樹林草叢中傳出,回蕩在黑石山間,卻愈發讓人覺得心亂如麻。一柱香時間過去,半空中金甲大王滿臉是血,被粗長的象鼻甩飛了出去,孱瘦的天吳大王哆嗦著腿肚子,痛苦地閉起雙眼飛向前去。

    銀髮翻飛,白袍揚起,無名余光飄向黑石山方向,淡淡一笑,眉宇間已浮起暗黑的死氣。他本是一尋常的讀書人,卻被惡人所害,家人皆亡,尚未過門的妻子也慘遭羞辱含恨而死,他本以為這一輩子只能渾渾噩噩、終日借酒消愁下去,卻不料偶然一次邂逅了公子。先助他報仇雪恨,隨後又傳其修煉之法,從此以後踏上了那條長生之路,除了為僕于公子座下,無名再也想不到其他能報答這番恩情的方法了。即便當作替身,為公子而死也又有何方,再說了,之前就已經死過一次,雖然那般痛苦誰也無法想像得出來,可他無名卻早已什麼都不在乎了。

    公子,還不快走

    眼見黑石山中半天沒有動靜,半空中白衣銀髮的男子臉上浮起濃濃的憂色,捏緊拳頭,手心已沾滿汗珠。

    “你還要拖到何時?”

    碧華憂心忡忡地望向天頭,那只猙獰可怖的白象已經施展法術,開始查探起天吳的心神,再過一柱香時間,就要輪到無名了。

    “銀髮妖王不能死。”

    低沉的話音傳來,碧華公主微一怔,她詫異地看向周繼君,就見他眼中閃著莫名的光彩,有緊張、有興奮,還有一絲讓碧華心中微微慌亂的決然隨後他張口將巴掌大小的象神兵吐出,遞給碧華,鄭重地說道。

    “一會你尋著機會,帶上孟極和步空堂先行回轉東海宗,切勿再回頭。在藏書閣等我,三天內,我定會去找你。”

    心頭撲通撲通直跳,碧華公主剛準備開口,就見周繼君朝她淡淡一笑,爾後縮地成寸,轉眼間就已消失在洞府中。

    努力平復下紊亂的心緒,碧華公主慘白著臉細細思索起來,短短刹那後,她神情一僵,眼中浮起難以置信的驚駭,唇角顫抖著,自言自語道。

    “大魔頭莫非你是想”

    火光搖曳,群山的影子在月輝下起伏不定,白衣銀髮的男子腳步離地瞬間躍出十餘裡,半柱香時間就已趕到積雷行宮東北部的一座山峰前。妖王一分為二,積雷山上是以亂天為首的東勝群妖,而眼前這大風山則被白象他們那夥外來妖王所佔領,兩山互為犄角之勢,名義上是盟友,私底下的爭鬥卻從未消停過。

    君子劍從袍袖中緩緩游出,周繼君手執君子劍,冷眼看向那大風山,胸口起伏喘著粗氣。

    眼下他正面臨進入四大部洲後最大的危機,再過片刻,等白象大王開始查探無名的心神,他的秘密將再難以遮掩,就算今日僥倖逃得性命,他也會成為天下妖王的公敵,而這場大戰因他殺玉真而起,消息傳到東勝聯盟中,那些修煉門派也不會容他。到那時候,四大部洲雖大,可他卻已成眾矢之的,再無法找到半點容身之地了。

    白象妖王冷哼一聲,將呆若木雞的天吳妖王甩飛了出去,他原本就生得極胖,滿臉橫肉,盛怒之下眼中赤紅如血,兇殘暴虐,滿山大妖小妖只看一眼就覺得頭皮發麻雙腿打顫。他侄兒象廣雖是兄長之子,可白象大王卻待他如親生兒子般,寵愛有加,不為別的,只因為三年前他被那人擒為坐騎後,已非完陽之體。那場如噩夢般的騸刑是他平生一大辱,日日夜夜痛苦掙扎,對那道人也恨之入骨,可他的實力和背景都非白象大王所能比的,因此只好隱忍不發。

    無法娶妻生子的白象大王一直以來都將象廣當作他的繼承人,無數丹藥下去,雖將象廣的修為提升到通天境界,可也養成了他好吃懶做的習性,白象大王的狡詐和隱忍沒學到半點,卻整日尋花問柳惹是生非,白象大王雖然恨鐵不成鋼,然而對他這個乖巧的侄子又生不出脾氣,只能放任他如此,不想終招來了殺身大禍。

    “兇手一定還在山中我白象定要將你碎屍萬段,生食血肉。”

    陰冷卻顫抖的聲音從白象妖王牙縫中擠出,他緩緩轉過身,望向僅剩的妖王。月華如水,白象大王目光掠過那個一頭銀髮白衣瀟灑的男子,陡然一凝,眸中浮起深思之色,卻是陡然想起了那日積雷宮大殿中,眼前這銀髮妖王古怪的舉動。

    “是你?”

    白象妖王冷下臉來,上下打量著無名,漸漸的,眉稍爬上幾絲殺機。

    “銀髮參見大王。”

    無名淡淡一笑,絲毫不懼地朝白象飛去,山嶺間巨火搖曳,無數妖怪屏氣凝神望向天頭最後一名妖王,臉色複雜。黑石山洞府中,碧華公主揪緊衣襟,呼吸微急促,生平頭一回如此緊張。大魔頭正在用他的辦法挽回這場即將露陷的敗局,可白象大王的手已經按向無名的額頭,刹那後,無名的全部心思將會被白象獲悉,而周繼君的身份就此暴露,即便能活下來,也會成為天下妖王修煉者的眼中釘,除之後快,到那時候即便他們倆詭道高超,也只能過那東躲西藏的日子了。

    夜幕之下,白象妖王的巨手即將觸上無名的額頭,碧華公主瞪大雙眼,心已快跳到嗓子口,就在這時只聽一陣轟響聲從積雷山方向傳來,劍光劃破夜穹,將如水的月華斬成兩截,狠狠地劈向大風山。鳥獸驚走,山峰微微搖晃,隨著劍影從中折斷,跌落向底面。異變陡生,風雲遽轉,千百隻妖怪紛紛望向大風山方向,滿臉驚惶之色。

    那個隱伏在東洲妖山中,殘殺妖王的兇手終於出現了。

    無名只感覺抵住自己額頭的巨指猛地一抖,隨後收回,耳邊傳來瘋狂的尖嘯,刺得他全身精氣道力亂流,強睜開雙眼,無名望向那個怒吼著疾飛向大風山的身影,眉頭微皺,良久輕歎了口氣。黑石山上,碧華公主看到白象大王丟下無名,殺氣騰騰地向西南飛去,也是長舒口氣,可轉瞬後眼中浮起濃濃的憂色,心底的緊張非但沒有消去,反而愈發加重。

    “就這麼拋下他自己逃走嗎?”

    緊咬朱唇,向來做事毫不猶豫的碧華此時也躊躇了起來,雪白的小獸拖著昏昏而睡的小童朝她不住吠叫,卻讓碧華心底愈發煩躁,她下意識地抬起頭,朝上看去,只見那個和心上人長的幾乎一模一樣的男子也向她望來,淡漠的臉上竟浮幾分慍怒,張了張嘴,卻是在示意著什麼。

    “是啊,這時候我若和那些尋常女子一樣扯你的後腿,我也不配與你一起落子佈局了。”

    良久,碧華公主幽幽一歎,臉色平靜下來,她從懷中掏出一張紙符,輕念咒語,蔚藍色的光暈將她和小童小獸籠罩,下一刻已然消失在洞府中,只留下聰聰精和囉囉精滿臉悽楚地大眼瞪小眼。



劍鋒將山嶺劈成兩半,周繼君飛身而上,白衣變成紫色的長袍,銀髮重新染黑,俊朗的面龐也扭曲起來,漸漸變成一張生著鷹鉤鼻的陰鷙面容。成千上百的小妖手持刀槍箭矢,從山腰處疾奔而下,嘶吼著阻攔向周繼君,轉眼後被許久未曾大開殺戒的君子劍奪走了性命。一時間,大風山上血流成河,屍橫遍野,驚慌的慘叫聲此起彼伏,苟活著的小妖們呆呆地看向那個殺紅了眼的凶人,腿肚子打軟,紛紛丟下手中的兵器,怪叫一聲作鳥獸狀四散奔逃。


    唯一能讓白象大王放棄查探無名心神的方法,就是兇手再度出現,出現在天風山,他的老窩中。

    周繼君一步百丈,劍下不留活口,赤紅著雙眼走過漫長的血河山梯。許久沒有這麼酣暢淋漓的廝殺過了,若非形勢所逼,他或許還會同之前般低調行事,可此時他陡然發現,心中那股憋了許久的怨氣竟濃烈如斯,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時候,十步殺一人,殺人不留情,只有血染大山方能將心中的憋屈施放殆盡。

    神情陰鷙的中年人磔磔一笑,扛起巨劍腳步一滯,回頭望向夜雲之上,就見百多裡外,一股強絕如海天的氣息正飛速朝這逼來,頂多一柱香時間後就能到達。

    “至少再殺一兩個通天境界之上的妖王才行,這樣才像那個兇手的作風對了,那個兇手就是我。”

    收回目光,變換了模樣的周繼君嘴角劃過揶揄之色,他抬頭眺望向山腰處,猛地拔身而起。外來妖王雖然大舉進攻東勝聯盟,可一定會留下兩三個妖王守護大風山,周繼君所要做的就是在白象大王來到之前,將他們斬殺,然後脫身而去,如此才能保證他銀髮妖王的身份再不被懷疑。

    距離山腰越來越近,周繼君放眼望去,就見三名妖王正祭出法寶,滿臉怒容地望向他,他們的修為不高不低,都是通天巔峰。

    “來者何人,竟敢在我天風山亂來。”

    “各位小心他好像就是那個兇手。”

    冷眼掃過微微緊張的三名妖王,周繼君嘴角浮起殘忍之色,配上他陰鷙的鷹鉤鼻,看上去像極了那等暴虐的魔頭。

    “吾乃嗜天魔尊,爾等受死吧”

    腦中陡然浮起一個有趣的主意,周繼君張口報出一個惡俗無比的名號,陰冷的聲音傳遍大風山,躲在樹後面的大妖小妖們恨恨地看向周繼君,將嗜天魔尊四個字牢牢刻在心底。

    君子劍以一分三十,分射向三名妖王,周繼君的修為本就比他們高處一籌,君遠伐也是誰也沒有見過的奇妙戰技,再加上他不可攖敵的氣勢,只一招,就將左右兩名妖王斬殺當場。鮮血飆出,宛若點點梅花綻放在夜色中,眸底浮起些許迷離,周繼君冷笑著走向正中那名祭出法寶苦苦抵擋君子劍的妖王。

    那妖王生得英俊無比,玉樹臨風,倒和當初俊美傾國的千寧臣有的一比,他望向朝自己走來的周繼君,滿頭大汗,眼中竟浮起討饒之色。

    “再殺了你就差不多了。”

    周繼君揚起袍袖,君子劍呼嘯著合攏為一,出其不意地射向那俊美妖王。

    就在這時,周繼君心中湧出幾分危險的感覺,他猛地回身望去,駕雲趕來的白象妖王猶在數十裡外,可從斜裡卻飛出一抹粉衫,女子的嬌喝聲傳來,竟如雷殛般震得周繼君氣血紊亂,君子劍一劍刺偏。

    月華輕蕩,樹影婆娑,繾綣的芳澤從女子紅色的髮絲上飄轉而出,彌漫山頭。.

    周繼君收回君子劍,冷冷的望向那個氣息強大的女子,只見她臉上掛著晶瑩的淚珠,難以置信地看著昏死過去的俊美妖王,那張清麗脫俗的臉上寫滿了心疼。此時白象大王距大風山已不足十裡,片刻之後就會趕到,周繼君面色陰沉,不甘地看了眼尚未斷氣的俊美妖王,尖嘯一聲就欲轉身離去。

    赤紅的絲帶曼舞在夜色下,卷起陣陣火風攔住了周繼君的去路,女子只憑聲音就能讓周繼君氣血紊亂,至少也是法天巔峰的修為。周繼君緩緩轉過身來,猙獰著面龐惡狠狠地盯著女子,爾後肆無忌憚地大笑了起來。

    “這位美人兒,莫非你捨不得本座?”

    嗜天魔尊既然敢在妖王聚居之地殘殺妖王,定是個狂妄無比而又膽大包天之徒,就算對上修為比他高強的人也是一副不屑的模樣,這份桀驁不馴的凶人之相被周繼君演得惟妙惟肖,好似天地間真的有這一號人物般。

    “什麼狗屁嗜天魔尊,本仙子還從未聽說過。你殺再多的妖王我也不管,可你竟敢傷我的白郎”

    眸波流轉,殺機溢出,女子面若冰霜,她不再多言,手影變幻,捏出一個法印轟向周繼君。

    周繼君眯起雙眼看去,就見絳紫色的光暈從女人手心湧出,仿佛海浪般層層疊疊,攜著赤紅的絲巾向他席捲而來。那絲帶搖曳在紫光中,陡然間向上騰起,宛若一條烈火之龍發出陣陣吟嘯聲,煞是威風。

    “女人的招式,果然只是徒有其表。”

    周繼君嗤笑一聲,臉上的疤痕蠕動著,大手揚起,射出一道罡風卷向那帶,只想將女子阻上一陣好借此開溜。孰料射出去的那罡風遇上絳紫的光暈竟瞬間消散一空,仿佛被腐蝕了般,周繼君神色一變,刹那後就被女子手中的絲帶擊中。

    “轟”

    身體內仿佛炸開了鍋,精氣道力亂竄,血氣紊亂不定,周繼君臉上浮起惱怒之色,揮出君子劍斬向絲帶。那絲帶仿佛張了眼睛般閃身避開,隨後自上往下將君子劍緊緊纏繞,陰寒之氣順著劍身流入手心,周繼君驚駭地看著君子劍,心底湧上一股寒意,就見被絲帶纏繞住的君子劍竟在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飛快消融,幾個刹那後就縮減了一大半。

    這是什麼法寶?連先天精氣都能腐蝕。

    周繼君心頭大驚,君子劍是他以先天精氣煉製而成,可柔可剛,破金斬鐵不費吹灰之力,可遇上女子手中的絲帶竟仿佛白雪遇上烈火般,瞬間融化。

    夜風拂過髮絲,怒吼聲由遠及近,天頭那只巨大的白象距大風山已不足千丈,周繼君眼角餘光掃過,心頭一沉,若再這樣拖下去,等到白象妖王趕至,他再無脫身的可能。不及多想,周繼君右手一縮,君子劍化作先天精氣收回手心,順著經絡流轉至左手,分出一半凝聚成一柄短劍飛射向躺在地上的俊美妖王。

    “大膽”

    女子美目中掠過慌亂之色,她很恨地看了眼周繼君,不再糾纏,飛身追向那柄精氣之劍。

    周繼君長舒口氣,又看了眼駕雲而來的白象,冷笑一聲,招出雲座就欲飛遁。

    寒風吹過山頭,陡然間,天地變色,高達千丈的大風山搖晃了起來,山石樹木不斷地往下滾落。周繼君心底生出不祥的預感,雲座已快至頭頂,然而還未等他躍上,大風山就被連根拔起,脫離地面,向白象妖王飛去。一陣磅礴的引力從腳下傳來,周繼君神色陡變,只覺這一刻他和大風山已連成了一體,使盡渾身解數也無法掙脫開。女子悽楚的叫聲劃破天際,周繼君轉眼看去,只見他射出的小劍直直美妖王的心口,鮮血混著心神碎片流淌出來,無論容顏和氣質都舉世罕見的女子呆呆地看著心上人慘死在眼前,淚水被風刮落,半晌,她轉過頭死死盯著周繼君,仿佛要將他的模樣牢牢嵌在心底。

    “惡徒,我看你還能跑哪去”

    白象妖王變回身形,怒吼一聲,飛向大風山,咬牙切齒地看著一臉凶相的“嗜天魔尊”,隨後目光掠過神色冰冷的女子,陡然一怔。

    “九幽仙子?”

    白象妖王皺起眉頭,有些疑惑地打量著那女子,目光落到地上俊美妖王的屍身上,漸漸了然。

    “仙子,得罪了”

    冷哼一聲,白象妖王手捏印法,光暈忽閃,九幽仙子身形一晃掙脫了大風山的引力。她戀戀不捨地看了眼心上人,隨後冷著臉向周繼君走去,人影閃過,卻是白象大王攔在了她身前。

    “白象,你欲阻我?”

    九幽仙子眉頭一挑,冷冷地看向白象大王,眸底殺機湧現。

    “這個賊子殺了本大王的侄兒,我白象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仙子還請暫退一邊,待我將他千刀萬剮。”

    面對修為比自己低上幾籌的九幽仙子,白象妖王卻不敢太過無禮,他硬生生地壓下心頭的狂怒,幾乎是和顏悅色地說道。

    “不行,此人害了白郎,我非得親手殺之不可。”

    九幽仙子絲毫不留餘地的說道,聞言,白象妖王臉色一僵,眼中浮起慍怒之色。

    “哈哈哈哈”

    就在兩人之間氣氛漸漸僵硬的時候,嘶啞的狂笑聲從對面傳來,白象妖王和九幽仙子臉色俱是一變,驚疑地望向那個已經淪為俎上魚肉的中年人,眼中浮起異色。這嗜天魔尊雖然手段兇殘,又神出鬼沒,可此時大局已定,他被白象妖王以玄天境的秘法困於大風山中,無論是白象妖王還是九幽仙子都能毫不費勁地將他滅殺,不想死到臨頭,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你們都想殺我。既然如此,不如你們先打一場,誰贏了誰就來殺好了。”

    周繼君心頭撲通撲通直跳,臉上仍舊是一副桀驁不馴之色,挑釁般地看著兩人。若非那個不知什麼來路的九幽仙子突然出現,周繼君如今也不會陷入死地,白象大王的秘法威力極大,周繼君百般嘗試也無法掙脫開,若就這麼一直拖下去,等一眾妖王都趕到了,周繼君將再無半點機會。而眼下,若能逼得白象大王速下殺手,或許還有那麼半點逃生的希望,雖然同樣無比渺茫。

    “九幽,你莫要得寸進尺,若非哼,不多說了,這賊子只能由我來殺。”

    白象大王眼角微微抽搐,他不再顧及九幽仙子,大手一揮,施展秘法將她重新定在地上,爾後冷冷地看著周繼君,手心翻轉,一柄鋒利的血色短匕被他緊握在手中。

    今日的妖王群山註定要度過一個不眠之夜。

    火光四起,無數妖王從四面八方飛來,有的滿臉恨意,有的則一臉興奮,都是聽說了那個屠殺妖王的凶人被白象大王逮住,相約而來隻為一睹其真面目。

    吵雜的聲音驚走了棲息枝頭的夜鳥,大風山東南的一座高山上,夜風流轉,酣睡在高閣的少年打了個哆嗦,有些苦惱地睜開雙眼。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探頭朝著憑欄而立的老人看去,就見老人穿著一身灰布衣,手捧卷軸,饒有興致地向大風山腰處望去。

    “涯先生,你怎麼還沒睡。”

    少年開口問道,目光流轉于滿頭白髮一派仙風道骨的老人身上,微微恍惚。當年他在北俱蘆洲邂逅涯先生,被他口中的天下奇世所吸引,只想日後能像他那般,行走穹宇,記錄天下秘聞,排定強者座次。於是乎他趁父母不留意,偷偷跑了出來,心甘情願當一名僕僮跟在涯先生身邊。然而五年過去,他卻愈發後悔當初的決定,跟著涯先生行走天下遠沒有他想像中的那樣風流瀟灑,風餐露宿,整日弄的灰頭土臉,與其說是行遊,倒不如說是流竄。可每每當他想要和涯先生提起此事時,都會被涯先生率先開口用話堵住。

    “不睡了,出了這麼好玩的事,怎能不記下來。”

    涯先生轉過身來,淡淡一笑道。

    “好玩的事?”

    少年眼中浮起疑惑之色,他順著老人的目光望去,就見對面那個山頭上似有幾個人影在晃動,可又看不明晰。輕歎口氣,少年一邊從懷中掏出千里筒舉向眼前,一邊開口問道。

    “涯先生,你來東勝神州不是為了記載妖王和修煉門派間的大戰嗎,為何要到這窮山僻壤來。”

    “沿途的風光往往比目的地要美上許多,也會有許多想像不到的事發生。”

    老人撫摸著鬍鬚,若有所思地看向少年,只見少年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你不信?”

    涯先生幽幽一歎,他轉眼向大風山看去,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

    “前些日子,在這群妖大山發生了幾件慘案,妖王一個接一個被人殺死在自己的洞府中,卻又找不出兇手,可現如今,那兇手正被一玄天境界的妖王困在大風山上。”

    “這種事到處都有,又有什麼好玩的。”

    少年不屑地說道,他跟著涯先生行走天下,也算見多識廣了。眼下大風山上面目可憎的凶人此時已被死死困住,對面兩人的修為實力都比他高上許多,他的結局只會有一個,那就是像之前被他所殺害的妖王們一樣慘死當場。

    祖師爺保佑,讓我遇到當世神仙。忙碌一生,付盡心血,眼見大限將至,卻得了這番仙緣,成於不成只看今朝。

    老者心中暗道,他面色通紅,看向周繼君的目光愈幟熱起來,

    “他確實是破開虛空而去,只不過並非傳說中的飛升成仙。”

    武林大會高臺上,周繼君悠悠說道,話音落下,老者神色陡然一變,而臺上台下的武林人士則面露奇色,聚精會神地聽著。無真觀的存在本就是一段傳說,如今這傳說的源頭即將浮出水面,卻讓在場所有人都微微有些激動。

    掃過眾人,周繼君頓了頓,輕笑著開口問道。

    “諸位可相信世間有神仙否?”

    台下武林群豪聞言面面相覷,複雜地望向周繼君,各門各派的掌門則驚疑不定,看向周繼君欲言又止。

    “自然有,公子會變化之術,又能引動天象,便是當世神仙。”

    陸臨風一路陪行,對周繼君的敬畏之意比在場眾人少上許多了,眼見即將冷場,這才畢恭畢敬地說道。

    “有無神仙,只在爾等一念之間。”

    沉吟著,周繼君開口道。

    “無真觀祖師爺破開虛空,回轉了另外一方世界,那個世界比你們所在的這個世界要大上萬萬倍,有強者也有弱者,也有你們口中所謂的神仙,不過神仙往往是最好爭鬥的,並不像傳說中記載的那般,與世無爭,清寡逍遙。”

    說著,周繼君余光瞟向無真觀的老者,就見他緊抿著雙唇,臉色陰晴變幻著。

    輕歎一聲,周繼君望向斜上方,雙目中精光時隱時現,隨後張口吐出一團白氣。白氣氤氳而上,升騰搖曳,不多時凝成一張圓幕,宛若銀色的鏡子般,內中光暈流轉,看得臺上台下的武林中人瞠目結舌,此時他們都已篤定,那白衣銀的君公子定是神仙之流。

    一幅幅畫面如流水般滑過眾人眼簾,內中的景象、人事都是他們曾經想過卻又不敢深想的存在。

    七州,豫揚走廊前,兩軍對陣,數不盡的仙神修士戰于半空,法寶、神通幻化成五顏六色的軌跡纏鬥在一起白衣銀的男子走出兩軍陣前,翻手射出銀色巨劍,那巨劍竟瞬間分成十柄,變化成山巒宮殿將那些神仙困陷其中

    畫面中,或是周繼君征戰七州大殺四方,或是那日他飛升穹宇遇到東洲商行,或是遨遊於東勝神州各地亂戰的情景。瑰麗壯觀的景致,神通廣大的修煉者,各式各樣的妖魔奇獸一次出現在大宋武林中人眼前,看得他們如癡如醉,只覺自己微渺如斯,再看向周繼君時,皆生出頂禮膜拜之情,那魔教教主無涯更是心生慚愧有些無地自容起來,适才自己竟對這位能騰雲駕霧、揮手滅千軍萬馬的神仙動手,當真是不知死活,索性他寬宏大量,非但沒有殺自己,反而將一身功力歸還。也是,自己在他眼中恐怕連螻蟻都不如,他定是懶得和自己較真。

    得見神仙世界的事情,在場的武林眾人個個激動無比,卻唯獨周繼君身旁的那位老人面色黯然,幽幽一歎,苦笑著朝周繼君拱了拱手。

    “敢問前輩,那神仙世界中,當真都是戰亂四起,無一清靜之地嗎。”

    “神仙凡人,只不過是強弱之分,與那心性無關,所謂神仙者,他們的貪欲往往要比凡人大上無數倍,又何來清靜安生。”

    打量著有些心灰意冷的無真觀傳人,周繼君心中微有不忍,卻轉瞬散去。當世萬萬人中,恐怕就只有他一個能稱得上修煉之人,他妄圖和傳說中的祖師爺般,打破虛空,飛升成仙,可他一開始就錯了。外面的世界可不是他想像中那樣美妙,清靜無正的仙家也不過是傳說中誇飾出來的,有人的地方便有爭鬥,所謂神仙也只是人而已。

    “傳說多荒謬,卻誤了我一生。”

    老者慘然一笑,他看向滿臉複雜的陸臨風,淡淡一笑道。

    “從今以後,你就是無真觀觀主了。”

    “師父你要去哪?”

    陸臨風心頭一急,脫口問道。

    “為師元壽將至,此道已非我所求,自當逍遙海外去。”

    說著,老者朝周繼君拱了拱手,身形如燕,飄落於大明湖,腳踩蘆葦,唱歌而去。

    “說世有神仙,神仙難逍遙,逍遙如吾輩,吾輩又何求”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神仙吧。”

    碧華公主望向老人遠去的背影,目露奇光,低聲喃喃道,餘光掃過,就見步空堂正聚精會神地看著手中的秘笈,也不知怎麼地,他邊看邊走,不多時已撞上武林盟主的寶座。男童心思簡單,見著有張座位,也不多想,轉身坐了上去,繼續津津有味地閱覽武功秘笈。

    各門各派的掌門看著端坐盟主位的步空堂心頭一驚,隨後驚疑不解地看向周繼君,心中忐忑,卻不知是否神仙有意為之。

    “我偶來此地,卻也是一番機緣,今日便離去,諸位告辭了。”

    周繼君虛拱著手道,那些武林人士哪敢受周繼君這一禮,紛紛側身避開。目光落到步空堂身上,周繼君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突然開口喝道。

    “劣徒,這是武林盟主之位,豈是你能坐的。”

    步空堂小臉一皺,有些委屈地站起身來,小跑著來到周繼君身旁。周遭的武林人士、各大掌門看在眼裡,記在心上,卻沒多言。

    周繼君一行五人向擂臺邊上走去,就聽“撲通”一聲,卻是那無真觀觀主陸臨風在周繼君身後跪下。

    “今日遇公子,得見神仙,臨風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武林之事已了,還望能隨公子前往那神仙之地。”

    緩緩回過身來,周繼君玩味地看向陸臨風,又望向始終一言不出,可面色卻有些白的扈三姑,淡淡一笑道。

    “你若隨我去,那三姑怎麼辦?”

    聞言,陸臨風臉色刷紅,偷眼看向扈三姑,就見她緊抿著嘴,低垂螓,從耳垂到面龐都蒙上一層粉霞。

    “前輩可否收我為徒?”

    另一道聲音從旁邊傳來,周繼君放眼看去,就見魔教教主無涯單膝跪地,神色堅毅地看著周繼君。

    “嘩啦”

    下跪朝拜聲此起彼伏,不多時,擂臺下就已跪倒一大片,而臺上的各派掌門和武林三老也面露猶豫之色,心中雖也嚮往,可一時半會有些放不下面子。習武之人好鬥好名,卻也勤奮無比,一心只想成為獨步武林的絕頂人物。然而今日他們卻突然知道,就算成為了天下一,也不過是井底之蛙,對上外世的神仙毫無還手之力,而神仙也再非遙不可及的傳說,此刻近在眼前,如此仙緣,既然讓自己撞上了,誰又甘心再讓它溜走。

    “大魔頭,這便是你想要的了?接下來你又準備如何呢。”

    碧華輕笑著看向周繼君,黛眉微蹙,就見他目光落向湖中的一隻船舫上,眸中竟露出濃濃的興致。

    “你在想什麼。”

    男子溫醇的聲音傳入耳中,仍舊散發著火熱的指尖輕拂過面頰,碧華心底湧起莫名的情愫,卻是種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的甜蜜,又或許是其他,總之讓她無比眷戀,近乎貪婪地享受著。



“你將步空堂一個人留在那,又傳修真之道,為他製造了數不清的敵人,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都會被死死壓制著。”


    理了理心緒,碧華偎依在周繼君懷裡,眸中閃過莫名的光彩,頓了頓,扭頭問向周繼君。

    “我知道你是為了磨煉他,可你卻讓他與整個世界為敵,那些武林人士修煉得道,又會生出另外一番想法,不出幾年就會忘記你的恩情,說不定還會以為你在小昆侖山藏下重寶,找各種各樣的藉口圍攻昆侖頂。你就這麼篤定,你那個沉默寡言的徒弟能在那方世界中出人頭地,成為至尊,為你收復修真界嗎?要知道,播種之人為他人做嫁衣,自己顆粒無收,卻是常有之事。”

    撫摸著碧華嫩得可沁出水的臉蛋,周繼君強壓下腹中有蠢蠢欲動的那團熱火,淡淡一笑道。

    “那你信得過我嗎。”

    “講究。”

    不知為何,碧華眼前飄過那個淡若秋月一身白紗的出塵女子,心底湧上一陣不舒服,冷哼一聲,玉手下探狠狠掐了把周繼君。

    周繼君滿臉古怪,面頰微紅,看了眼碧華卻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不輕易收徒,除步空堂外,還有兩徒,都為當世俊傑,你若見到就會知曉。而步空堂前世與我有緣,今世降生東勝神州,日後也會成為我一大臂助,詭道幻境中已然演算出來。為了避開詭道推衍出的那些事,讓他將來不至於為我隕落,我思索良久,才讓他另處一世,自行修煉,待到修為實力足以自保方可相見。”

    頓了頓,周繼君嘴角微翹,目光流轉。

    “我麾下星主之數尚未完全,步空堂既是我徒,又是日後的太陽星主,成就定不會在靈兒和車兒之下,區區修真界的霸主,只是對他的一場試練罷了。”

    “哼,你這師父當的,還真是瀟灑呢。”

    感覺到周繼君又開始蠢蠢欲動的某處,碧華面色發紅,輕輕推開他,做起身來,對鏡梳妝穿衣。

    “明天就是異寶問世之日了,你還要以嗜天魔尊的身份去奪寶,得養精蓄銳才行。”

    碧華避開周繼君不老實的打手,霞飛雙頰,聲音細如蚊蚋。兩日前她和周繼君回轉東勝,一身功法也已恢復小半,其後便施展傀儡之術,兩日間控制了十來名東海、天劍宗門人,周繼君還想把手伸向妖王勢力,可自從出了嗜天魔尊之事後,巡山的妖兵增加了十倍不止,更有法天境界的妖王駐守各處,因此只好罷手。雖控制了東海、天劍兩宗的門人,也推衍出各方勢力,可兩人奪寶的把握仍不到半成,面對那些龐大的勢力,他們唯一的優勢只有一樣,那就是沒人知曉。

    透過銅鏡,碧華看向周繼君,就見他皺眉思索著,口中念念有詞,似在演算著什麼。目光流轉在那染滿滄桑的銀髮上,碧華心頭沒來由的一酸,她猶豫片刻,深吸口氣開口道。

    “大魔頭,關於那異寶我卻突然想起了什麼,若我猜得沒錯,那異寶其實你已經得到了。”

    聞言,周繼君神色陡變,回過頭,驚詫地望向碧華。

    “此話何講。”

    “你還記得記載異寶的那封密函嗎,上面說,得到異寶者,日後征戰天下便能占得先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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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章:望向碧華(中)

    頓了頓,碧華回過身來,看向周繼君幽幽說道。

    “前幾天在大宋時我本想和你說,但又怕你心急之下錯過它,因此一直沒和你說。我大唐國師身份來歷極為神秘,連我都不知他究竟是什麼人,可他對歷來天地大戰的強者勢力如數家珍,顯然是經歷過前次大戰的強者。他曾和我說過七個字,我那時雖懵懵懂懂,不解其意,可那日在大宋武林大會上時,卻豁然開朗。”

    “哪七個字?”

    周繼君深吸口氣,心中隱約已想到了什麼。

    “他和我說,得靈猴者,得天下。”

    話音落下,周繼君腦中嗡地一聲,心頭一陣狂跳,喘息也不由得急促了起來。

    “靈猴?可是指那混世四猴?”

    “嗯。”

    碧華公主點頭,她思索片刻,又道。

    “據他說,數萬年前的那場大戰,正是因為天宮得到了通臂猿猴,因此才得到大勢,最終獲勝。四日前我本想告你,可靈猴可遇而不可求,我生怕你得知後,一急之下會將它嚇走,所以才忍著沒和你說道。”

    青煙嫋嫋,游散於暗沉的閣樓內,周繼君望向漸漸飄近的夜色,胸口微微起伏,面色陰晴不定,良久沒有開口。

    “這只是我的推測罷了,不過也有七八成把握。從前的靈猴身死隕落,新的靈猴出世,從此大戰將起,這是古來定理。東勝戰事拉開,那赤尻馬猴也說天地大戰將近,而它就是應劫而生的靈猴了。”

    沉吟良久,周繼君苦笑一聲,幽幽說道。

    “這麼說來,那異寶十有記載著和赤尻馬猴有關的消息了,勢必會將那些勢力強者引入大宋。”

    看著神情複雜變幻的周繼君,碧華深吸口氣,淡淡一笑道。

    “若真如我所猜測的那般,異寶是關乎赤尻馬猴的消息,你已占得先機。所要做的只是等它問世,或是出手銷毀,或是趁著眾多勢力爭搶時,回轉大宋將它和步空堂一起移走。”

    “即便不是,你也無需太過在乎那異寶,你遇上赤尻馬猴,說明天命機緣已垂青於你,只要能把握住,那大勢定會漸漸向你傾斜。”

    “天命機緣?”

    周繼君起身,披上衣袍,走到窗前對月而望,半晌,輕聲道。

    “我從未信過什麼天命,而那機緣也始終被我自己把握。天地亂世之中,廝殺征戰其間的強者們,又有多少會去相信它們。”

    不知何時潛行到東海鐘下的男子現出身形,他生著一雙丹鳳眼,面色蠟黃,卻像是為了隱匿容貌刻意染上的,讓人無法看清他的真面目。

    “大盜一枝梅”

    東海大山外,雨水飄零的半空中,偃子透過千里筒,目光落到了一手舉大鐘另一隻手握著梅花針的男子身上,臉上浮起驚疑之色。涯先生排出的天地間幾大榜單中,有一榜名曰異人榜,所謂異人是指那些修行功法異于常類、行事不合常理的者,而這大盜一枝梅成名不過二十餘年,就已躋身據異人榜前十。他年紀輕輕就有一身法天上品的修為,放在天地強者中不低也不算太高強,可他行事無忌,以盜行天下,上至天宮佛域,下到塵世王朝宗門都有他的身影出沒,偏偏他的盜道詭異莫測,這麼多年竟無一人見過他的真面目,更別談將他捕獲了。

    五年前他行往天宮偷竊轉世丹,天帝大怒,命二十八星宿戰將前去捉拿他,孰料二十八星宿追捕了半年,再度回轉天宮時兩死六傷,天地中人這才知道,大盜一枝梅不僅有一身偷盜的本事,那戰技也頗為了得,轉戰千里竟越級斬殺了兩星宿,震驚穹宇,天帝怒不可遏,卻也無能為力。

    東海宗大殿前,一臉玩世不恭的男子穿著泛黃的布衣,手持大鐘身形如影彈指刹那後就已躍出百丈。各方勢力再不顧忌其他,紛紛怒吼著追向一枝梅。修士執劍,大龍吐珠,妖王乘風,佛家羅漢招法相一時間,東海宗內亂哄哄一片,來自十餘勢力的上千強者亂戰於此間。看了眼腳踩紫龍立於半空不動聲色的千十七,以及微微失神的齊靈兒,周繼君丟下複雜的心緒,身形隱入風影,追著那一枝梅而去。

    一人在前,千人在後,頭頂還有十來名虎視眈眈的強者,大盜一枝梅雙眼微眯,陡然轉身,朝向一旁的山林飄去。東海宗山麓處,林海松濤,風雨吹拂,林木微微傾斜向一旁搖晃著,連綿無盡的山林前,穿著一身華麗羽衣的男子依林而立。他相貌算不上英俊,五官看起來甚至有些扭曲,然而眉眼鼻口聚在一起,卻顯得無比和諧,卻是一種自然而然的和諧之美。

    “有趣有趣,方一下山就遇到這樣好玩的事。勢力雲集,強者無數,八大門派、妖王、東海龍族、火焰山連十七皇子、一枝梅這樣的成名人物也出場了。殺了那一枝梅,再奪走異寶,今日就是我墨落名動天下之日。”

    墨落淡淡一笑,大雨從天而降淋濕了羽衣,他卻絲毫不顧,目光凝聚在那個手持大鐘疾飛而來的男子身上,下一刻他揚起雙臂,整片樹林忽地凝滯,隨後陡然一變。樹林有萬木,一萬個華美羽衣的男子出現在山麓前,目光所及,所有人都神色一變,瞠目結舌地望向神色動作各有不同的一萬墨落。

    在場諸人大多都通變化之術,可又有誰能做到將一整片密林中的樹木都變成自己的模樣,非是幻象,萬來個華羽男子身上皆散發出法天中品的氣勢,一萬法天,別說玄天強者,恐怕就連君聖遇到了也得退避三舍。霍布衣神色微變,千十七瞳孔陡縮,而那大盜一枝梅看向那一萬墨落,卻哂笑一聲,絲毫不停留徑直向前沖去。

    “還敢來。”

    當先的墨落冷笑一聲,頃刻間兩旁各沖出百名墨落圍成一個大圈,將一枝梅困於其中。百多法天之勢席攜著風雨席捲而來,一枝梅毫無懼色,他猛地放下大鐘,口吐長氣,身體漸漸向內收縮,轉瞬後竟如紙片般輕薄。法天之力轟來,一枝梅宛如風中枯葉般搖曳起舞,卻沒受到半點損傷。

    “皆是當今青年一輩中的頂尖強者。那華羽男子也不知何門何派,竟擁有如此強大莫測的戰技,嘖嘖,那一枝梅不愧是天地間有數的大盜,能隱能藏,避死延生,這樣的戰技也無法傷他分毫。”

    涯先生長笑一聲,望向山麓處僵持著的戰事,眸中奇光連連,手捧卷軸揮毫疾書著。

    “那是什麼戰技?”

    一旁傳出少年的驚疑聲,涯先生抬頭望去,微微一怔。就見一枝梅不再閃躲,手中的梅花針飛旋起舞,風影陡變,一串長長的梅花從針上湧出,飛速生長著,梅花疊疊飛出,繞過成千上萬的分身,劃過詭異的弧線,一擁而上朝向一華羽男子飛去。

    上百朵梅花變化成神兵奇獸,猛地砸中墨落真身,墨落滿臉驚詫抽身疾退,那一萬分身也盡皆倒退,重新變回連綿起伏的樹林,一如既往地隨風搖曳,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

    天頭的雷雲愈轉愈急,紫電已伸出少許,風雨大作,澆灑在山林枝葉上,嘩嘩作響。

    墨落面色恢復平靜,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依舊依著老樹,好整以暇地打量著一枝梅,悠悠問道。

    “剛才那一招,識破我真身的戰技是什麼。”

    “剛才那招嗎”

    面色蠟黃的男子眸中精光一閃而過,梅花針在指尖遊走回繞,他沉吟片刻,似在思索著什麼。

    “拜你所賜,終於創出一招還算勉強能用的戰技,就叫它梅花鬥數罷。”

    “剛剛才創出?”

    墨落看著滿臉玩世不恭的一枝梅,心中微惱,一時氣不打一處來,臉色也漸漸變冷。

    “不愧是大盜一枝梅,我墨落記下了。既然你因我而創出梅花鬥數,那等你梅花鬥數大成,我再去尋你。”

    天頭雷聲轟響,雨水傾盆,一眾強者紛紛望向那兩個對視而立,殺機戰意升騰的男子。一個是成名數年的大盜,另一個今日剛剛出現在世人眼前,就憑那詭異莫測的戰技震懾群雄的青年。兩人年齡皆不足百,天地間年輕一代的強者中,兩人註定名列前茅。

    東海鐘孤零零地立在山林前,所有人仿佛都已將它忘記,就在這時天頭的雷雲陡然一震,水桶粗的紫雷轟然而下直向東海鐘砸去。眾人還在恍惚時,陡然間,一道粗狂的人影穿梭過雨幕,手持長劍向東海鐘飛去。

    “快奪寶”

    直到這時眾人方才反應過來,然而異變陡生,一名天劍宗法天巔峰的長老竟揮劍倒戈,運足氣勢道力將身後的群強阻攔了片刻,又有兩名長老僵硬著面龐沖向欲要搶奪法寶的一枝梅和墨落。

    “哈哈哈哈”

    狂妄而又暴虐的笑聲迴響在山麓處,長著鷹鉤鼻一臉兇殘的中年人離東海鐘已不足十步。眾人目光所及,皆是一怔,腦中陡然浮起一個近日來漸漸被各方勢力強者熟知的名號,嗜天魔尊。于妖王群山中大開殺戒,雙手染盡妖王鮮血,連玄天境界的白象妖王也吃了大虧的強者,他居然也一直潛伏在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個不知身份勢力的嗜天魔尊竟後發先至,搶在眾人之前,即將奪得異寶。

    巨大的銀劍重重地向東海鐘斬去,劍光劃破天際,半空中的千十七和齊靈兒陡然一愣,穿著火紅裙紗的美豔少女肩膀微微顫抖,難以置信地望著那柄熟悉無比的長劍,張了張嘴,眸中似有什麼在悄然流淌著。

    下了一夜的雨漸漸小了下去,烏雲散盡,晨光傾灑在山麓密林間,雨珠子滾動在綠葉上,滴落泥濘,發出清脆的響聲。

    離遠按下雲頭,向六耳獼猴走去,就聽六耳獼猴冷笑一聲,開口道。

    “你可是火焰山東洲主帥離遠?”

    “不愧是混世靈猴。正是本帥。”

    “嘖嘖,久聞那火焰山之主紅孩兒乃是個薄情寡義不認父母之徒,他的手下也是一般德性。”

    六耳獼猴促狹地看著停下腳步神色微滯的離遠,冷聲說道。

    “你家陛下薄情寡義,你也好到哪去,親手刺瞎自己最好的兄弟的雙目,斷其雙股,眼睜睜地見著他在自己面前被你效忠的陛下所殺,卻敢怒不敢言。為了名利連手足之情都不顧,你離遠當真卑鄙無恥到極致了。”

    尖酸的聲音鑽入離遠耳中,他臉色陡然一僵,肩膀微微抽搐著,心中湧上複雜無比的情緒,有悔恨,有憤怒,亦有些讓他自己微微恍惚的厭惡,不是厭惡他人,而是厭惡冷情寡義的自己。半空中的霍布衣眼見離遠呆呆地站著低頭不語,眉毛微皺,抬頭望向六耳獼猴,就欲向它飛去。

    “霍布衣是嗎,你的身份可當真有趣的很呢。”

    六耳獼猴上下打量著一臉淡漠的男子,隨後哈哈大笑起來。

    “有趣有趣,先是混入天宮,後又去一無名小洲奪走了星槎,如今又投入火焰山。嘖嘖,霍布衣,你如此費盡心機遊走在各方勢力之間到底為何?要不要我現在就說出來。”

    話音落下,在場眾人無不驚訝地望向依舊雲淡風輕卻停下腳步的霍布衣,那星槎可是幾乎絕世的奇寶,若能得到,日後征戰穹宇再不用擔心層出不窮的空間屏障了,穹宇雖大,可千軍萬馬盡可去得。這樣一個看似平凡無奇的男子竟擁有天地間一等奇寶,如何不讓眾人震驚。

    “霍布衣你”

    離遠回過神來,難以置信地望向霍布衣,隨後臉色漸漸冷凝了下來。

    “哈哈哈哈我知你們皆想得到我,以為這樣就可以掌控大勢了。可我卻知道你們心底最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旦傳出,就不知道你們能否承受得了後果了。”

    六耳獼猴哈哈大笑,目光掃過滿臉戒色的諸強,眸中浮起瘋狂之色。四猴混世,皆有各自的本領,而心性也有所不同。四猴之中,惟屬六耳獼猴最喜攪亂風雲,唯恐天下不亂。

    “更何況,其餘三猴也將紛紛出世,如今這亂世已非得到靈猴就能主宰大勢的了。你們若不相信,就去奪另外那三個倒楣蛋吧,我自去逍遙了。”

    六耳獼猴頓了頓,又說出一番讓眾人驚駭無比的話來,隨後伸手招來一團雲座。它剛要駕雲而去,目光落到那口歪倒在泥濘中的東海鐘上,卻躊躇了起來。腳踩雲座,六耳獼猴回望向漸漸聚於大殿內外、神色卻有些黯然的東海宗弟子們,長歎口氣,朝著那口東海鐘拜了三拜,朗聲道。

    “吾雖天地所生,靈石所孕,卻也蒙爾為吾遮擋萬年風雨塵埃,石胎得以保全。今日引禍爾東海宗,吾當回報。”

    “東海鐘內壁,刻有一絕世功法,僅東海宗弟子可修煉。”

    “東海宗之西三座入世府城中,地裡孕有靈泉,爾等可掘地三尺,自可獲得極陰之水,用來洗髓煉丹再好不過了。”

    六耳獼猴望向滿臉感激之色的東海宗眾人,咧嘴一笑,抓耳撓腮一番就欲駕雲而去。正在這時,它心中忽地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覺,仰頭望向山巔的高閣,良久,六耳獼猴臉上浮起莫名的笑意,嘴角微翹道。

    “還有”

    矗立山巔的藏書閣中,碧華點上一柱檀香,輕歎口氣道。

    “沒想到那異寶竟是另外一頭靈猴,看它的長相倒像是典籍中記載的六耳獼猴。你雖然空手而歸,可卻沒什麼好遺憾的,誰也不會想到那赤尻馬猴已被我們所得。”

    說著,碧華轉身看去,就見周繼君正靜靜地看著詭道幻境中的場景,六耳獼猴嚇退了眾人,此時正對著東海鐘說著什麼。

    “它肋下是什麼?”

    碧華一眼就看到六耳獼猴肋下夾著的古樸書卷,走到周繼君身邊,眉頭微蹙。

    “莫非是什麼奇寶?”

    碧華喃喃自語道,眼見周繼君臉色僵硬,始終一言不發,心中不由得一緊,雙手從後面輕輕抱上周繼君。

    “怎麼了,從剛才到現在你好像一直都心神不寧的樣子,那六耳獼猴不是沒查探出你的身份嗎,你還在擔心什麼呢。”

    深吸口氣,周繼君揉了揉眉頭,目光微凝,半晌開口道。

    “不知道為什麼,方才我回來後,心裡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或許是我多慮了。”

    “你呀,總喜歡糾結太多不相干的事。”

    碧華淡淡一笑,感受著周繼君胸口傳來的溫暖,只覺得有他在自己身前,自己永遠都會這樣無憂無慮著。



“看來暫時沒有誰會去覬覦那六耳獼猴了,眾多勢力前來奪寶卻落得一場空,不過靈猴出世的消息傳出,天地大戰註定將拉開帷幕。我們所要做的就是繼續暗中積蓄實力,憑著你妖王和修士兩個身份隱伏於東洲,伺機而動。”


    碧華輕聲說道,目光無意間掃過窗櫺旁的棋盤,卻微微一愣。夜時的風雨掃過棋盤,不知何時已將棋勢攪亂,兩人原本是潛伏暗處游離於各大勢力外的一條黑龍,此時卻被暴露在棋盤正中央。

    沒來由的,碧華心頭撲通撲通跳了起來,她抬頭望向周繼君,就見他死死盯著詭道幻境,神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糟糕,我卻漏算了這一茬。我雖施展詭道掩飾住了嗜天魔尊的身份,可卻忘記隱藏我君執事的身份。”

    詭道幻境中,六耳獼猴一席話畢,駕雲而去,可那一眾強者卻紛紛抬起頭,遙望向東海宗山巔的藏書閣,目光複雜無比。

    周繼君臉色陡然一僵,心跳加速,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卻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不再多言,周繼君摟上碧華的腰肢猛地飛出窗外。

    無數道人影從四面八方飛射向山巔,有的腳踩飛劍,有的駕雲而上,將半空中的周繼君和碧華團團圍住。

    “堂堂法天境界強者隱于我東海宗內,心甘情願做一個小執事,你究竟有何圖謀?”

    “果真是公主殿下。哼,無恥之徒竟敢劫持我大唐朝公主,還不束手就擒。”

    聚於山巔的強者越來越多,粗粗一數竟有上百之數,其中大多數都在法天境界之上。

    (狀態逐漸恢復中

    穹天之上,在那高遠無極之處,有一座最為冷清寂廖的天宮。天宮無兵無將,大小宮殿星羅棋佈,卻是那一座座囚籠,裡面偶爾傳出強絕的氣息,廝殺纏鬥,無他,只是為了打發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無聊而又漫長的歲月。然而無論氣息如何強大,那些被囚禁的存在擁有如何光輝的歷史卻無一人的氣息敢越過中央宮殿半寸。

    仙雲緲緲,歪脖子老樹孤零零矗立在落寞的庭院中,離恨天上兜率宮,一頭白髮的老者獨坐于樹下。他身形高壯,當初定是一個威猛無比的男子,然而此時卻已滿頭白髮,臉上刻滿層層疊疊的皺紋,蒼老的雙目中透著濃濃的死氣。

    “終於又要開始了。”

    目光落於天邊的星辰上,老人喃喃自語道,嘴角顫抖著,泛起一絲苦笑。

    “老一代靈猴死絕,新一代靈猴紛紛誕生,它們以為自己是那得天獨厚的存在,不入十類,超脫輪回,穹宇強者無不投其所好”

    老人低聲呢喃,自嘲著搖了搖頭。

    “那十類雖入輪回,卻也有長生的盼頭,可混世靈猴註定只能活上一戰,超脫輪回,延生避死也只是在這一戰中罷了。”

    冷風劃過臉頰,老人驀然抬頭,就見自己身前不知何時出現了個中年男子。他穿著一身簡袍,髮髻高束,面容古樸威嚴,卻又透著桀驁不馴的神采。

    “這便是你臨終前的感慨嗎。與其獨自發牢騷,還不如去和那新出世的通臂猿猴說道。”

    男人負手而立,看了眼神色微變的老人,良久,輕歎了口氣道。

    “袁洪,你自知大限將至,卻依舊不肯降服於天命嗎。”

    “紫微兄來的還真夠早的,本帝還以為你對那新出世的靈猴沒興趣。”

    清朗的笑聲從兜率宮另一角傳來,五將開路,雙龍引駕,漫天繁花散落,一身帝王兗袍的男子從鑾駕上走下,朝著紫微遙遙一拜。

    “天皇大帝好氣派,到哪都不忘帶上你的五方戰神。”

    “本帝修為太低,比不上紫微大帝你。聽說紫微兄命人前往各大洲地誘騙了上萬通天,逐一殺之終於成就君聖了,可喜可賀呀。”

    看了眼滿臉揶揄的天皇大帝,紫微面色不變,他轉望向神色空茫的袁洪,沉吟半晌,緩緩開口道。

    “莫非你要等六方天帝皆到齊了,才肯說出新一代通臂猿猴的下落?”

    話音落下,不遠處的天皇大帝深深看了紫微帝君一眼,爾後望向袁洪,臉色也漸漸冷了下去。

    兩方天帝運足氣勢壓向樹下老人,老人臉上湧起一抹紅潮,隨即變得慘白。如山如海的氣勢壓來,枯骨嶙峋的身體不由得輕輕顫抖起來,袁洪臉上再無半點顏色,他苦笑一聲,緩緩合上雙目,閉緊嘴巴再不多說半句話。數萬年前,它應劫而生,成為那輪天地大戰中獨一無二的靈猴,天地強者各大勢力誰都想將它據為己有,可它通臂猿猴生來能拿日月,縮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乃是混世靈猴中最好戰的那一個,而且修為實力突飛猛進,出世不足百年,一身修為已到達玄天巔峰,手中的乾坤棍能挑星劈山,世間少有人敵,就在它逍遙穹宇不亦樂乎之時,卻遇上了他,那個身屬天宮,卻聽宣不聽調的男人。

    “早在萬年前我投臣天宮後就已追悔莫及,如今元壽將盡,我自化黃土一捧散於穹宇,又何必再拖累上新的靈猴,落得和我一般的下場。”

    袁洪喘著粗氣,睜開雙眼望向兩位天帝,嘴角浮起譏諷的笑,可神色卻已變得淡然無比。

    “既然你心意已決,那便只好作罷了就讓寡人送你一程吧。”

    紫微帝君微微遺憾,他早已算出新一輪天地大戰中四猴皆會出世,更是在八千年前就將六耳獼猴的石胎養于東海鐘內,那六耳獼猴知前後,萬物皆明,卻沒算過自己的命運,以為從此逍遙天地,卻不知它這輩子已然註定。得到六耳獼猴,通曉萬事因果,若再能得到戰技一的通臂猿猴,新一輪天地大戰中,他紫微定能超越玉皇,成為穹宇一天帝。只可惜

    長袖拂掃,紫微帝君眼中寒光乍現,一旁的天皇大帝眉頭微皺,向後倒退了兩步,卻並沒勸阻。兩人來此皆為爭奪新一代的通臂猿猴,可袁洪心意已決,事已不可為,只好殺之免得落到他人手中,平生事端。

    袁洪幽幽一歎,正要閉上雙眼,就在這時,整個離恨天顫抖搖晃了起來,囚禁於各個宮殿中的強者門發出興奮的嘶吼,氣息高昂,可轉瞬後紛紛安靜了下來。半空中,身披銀色鎧甲的男子腳踩雲座,冷眼望向紫微帝君,俊朗的面龐上浮起濃濃的怒意。

    “誰敢動他。”

    冷漠的聲音迴響在離恨天上,宛若海潮翻湧,一波一波的傾蕩開,眾強者怔怔地看著那個手持三尖兩刃刀的男子,滿臉恐懼。這離恨天是天宮一牢獄,囚禁了無數曾經橫行一方的梟雄強者,至少擁有玄天下品的修為實力,然而這百來強者卻是被同一個人抓獲,正是眼前的天宮一戰神,二郎真君。

    “久違了,楊戩。”

    天皇大帝哂笑一聲,朝著天頭的男子拱了拱手,余光飄向老槐樹下,就見袁洪怔怔地看著楊戩,眼神複雜。

    “你終於回來了,可惜,似乎離君聖還差那麼一點。”

    紫微帝君打量著楊戩,嘴角翹起,下一刻他神色陡變,就見那柄曾經滅殺無數仙神妖佛的長刀劃破虛空出現在自己身前,殺意如潮,紫微帝君只感覺心頭猛纏,饒是他已成就君聖,殺戮之意無邊,可面對二郎真君的這一斬卻仍舊覺得心驚膽顫。

    “嘭”

    紫微帝君口吐長氣,氣化巨斧擋住了楊戩這一斬,爾後抽身疾退。

    “楊戩,你想弑君不成?”

    紫微帝君臉上青一陣紫一陣,他望向降下雲頭走到袁洪身旁的男子,眼中浮起羞惱之色。

    “莫非你以為他會跟你走?當初是誰將他囚禁在這離恨天上兜率宮”

    紫微帝君還未說完,臉色一僵,就見楊戩附耳對袁洪說著什麼,漸漸的,袁洪蒼白的臉上浮起激動之色,他肩旁顫抖著,隨後竟仰天長笑了起來。

    “果真有轉世之法?哈哈哈好,好,我就知楊兄定不負我。”

    在紫微、天皇兩帝驚疑不定的目光中,袁洪咆哮一聲,花白的長髮向後飛揚,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叱吒穹宇、主宰天地格局的歲月。

    “袁洪,你欲如何?”

    天皇大帝心底浮起不詳的預感,他目光轉向滿臉冰冷的天宮一戰神,就見他手持長刀重重劈向那顆老槐樹,木屑飛散,一條黝黑的鐵棍從樹心中飛出,落到袁洪手中。

    “聽說這些年不少小輩都鬧過天宮,楊兄,反正那玉皇老兒也管不了你,不如就陪老袁我鬧上一回吧。”

    東海宗,眾強雲集,十來方大小勢力將山巔圍得水泄不通。六耳獼猴已去,奪寶已成笑話,然而那混世靈猴臨走前卻道出一個天大的隱秘,卻是關於眼前那個面色淡然的白衣男子。

    法天境界的強者隱於修煉門派雖說古怪,卻也無法讓眾人太過驚訝。劫持了碧華公主,令天劍宗和大唐王朝蒙羞,卻也和其餘各大勢力無關。最令眾人心頭震驚的,卻是他另外一個身份。

    幽冥海十七皇子隱匿于一無名小洲修煉輪回之道,百世終了,氣機驚動穹宇,各方勢力的強者無不震驚。就在他們將目光投向七州時,卻突然發現,十七皇子修煉的是興衰之道,由興到衰,由勝到敗,想要煉成此道就必須要尋得一個能戰敗自己的人。就在那時候,天吾山君公子一次出現在天地強者眼前,他的登場卻讓一眾勢力驚駭到極點。

    方才二十出頭就已修煉到通天境界,創出新的道意,這樣的修煉奇才在天地穹宇中少之又少,可並非沒有。最讓各大勢力的巨頭為之心動的卻是那君公子和十七皇子抗衡,最終奪得七州的本領。誠然,那只是一個修煉之道衰頹的小洲,而十七皇子也只求一敗,可以二十多歲的年紀,能在短短的六七年裡佈局天下、霸佔一洲,卻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這樣的奇才若不能收為己用,便只能殺之以絕後患,眾強降臨七州,不料卻遇上孔宣戰准提,而那君公子和另一個修煉奇才則趁機逃離,足足三年未曾再出現過。

    三年後,當他再度現身時,已成就法天,短短三年時間從通天境界突破到法天境界,這天地間又有幾個人能做到。

    “別來無恙,千兄。”

    就在一眾強者對周繼君虎視眈眈之時,就見他淡淡一笑,不慌不忙地朝著始終未開口說話的十七皇子躬身一拜。

    “許久不見了,君兄。”

    千十七上下打量著周繼君,嘴角竟劃過一絲莫名的笑意。

    當年鏖戰於七州,佈局爭雄的兩個男人再次相遇時,已是一個天一個地。千十七修煉出輪回大道,一身修為實力高深莫測,獨自大鬧天宮尚能全身而退。而周繼君雖修煉到法天境界,可天地間的法天強者成千上萬,他在這東勝神州已經處處掣肘,只得隱匿身份,更別談放眼天地穹宇了。

    感受著從四面八方逼來的強絕氣勢以及殺意,周繼君深吸口氣,目光落到那個怔怔地望著自己的少女身上。三年沒見,自己最寵愛的女徒已出落成婷婷玉立的少女,美豔驚人,修為也已達到通天,也不知道這三年裡她戰了多少場,殺了多少人,一身殺意遠超當年,可此時卻泫然欲泣,幽幽若憐地盯著自己。恍惚間,周繼君仿佛又看到了當年那個嬌俏可人的女童,總喜歡俏生生地叫著師父,然後纏上自己的脖頸,嘻嘻一笑鑽進自己懷中

    “可否?”

    目光一掠而過,周繼君淡淡地問向千十七,周圍一眾強者都不解其意,紛紛朝千十七望去。

    千十七面容依舊冰冷,可眸中卻閃爍著複雜的神情,沉默良久,他點了點頭。兩人征戰於七州那麼多年,雖為敵手,可往往最瞭解自己的卻是自己的生死大敵。

    “走吧。”

    千十七冷聲說道,站在紫龍背上的齊靈兒神色大變,未及開口就見千袍一揮,身下紫龍長吟一聲,卷起雲霧繚繞向遠處飛離而去。

    “師父”

    回身遙望向被無數強者包圍著的周繼君,迎風飛舞的銀髮沒入眼簾,齊靈兒慘白著臉大喊一聲,已是淚流滿面。淚水模糊了雙目,餘光中,身旁的男子朝她望來,神色微微複雜。

    “這麼多年來,你師父還是一次向我行禮,也算是難得了。”

    聞言,齊靈兒只覺心中一痛,濃濃的悔恨和悲傷如潮水般將她淹沒,不多時已是泣不成聲。

    “大魔頭,那便是你一直提起的首徒嗎。”

    碧華公主深吸口氣,嘴角擠出一絲笑容,故作平靜地開口道。

    “君公子,速速放了公主殿下”

    大唐王朝一方,身穿金色鎧甲的老人冷眼望向周繼君,手中長刀舞動如影,開口暴喝道。

    “無恥狂徒,竟施展傀儡術騙過了我東洲聯盟,還不放了碧華”

    天劍宗少宗主方世卓聞訊趕來,怒不可遏地盯著將碧華摟在懷中的周繼君,心中羞惱無比,眼見那個始終對自己不假辭色的絕美女子正對那君公子附耳說著什麼,神態親昵,方世卓醋意大發,雙目赤紅無比,他猛地抽出長劍,身形如電劈斬向周繼君。

    劍剛到半途就被攔截下來,出手的是一相貌粗獷的中年男子,他手上帶著一隻銅手套,此時正牢牢握住方玉卓的劍,目光轉向周繼君,眸中露出火熱的光彩。

    “本座乃是大周王朝禦殿總教頭吳霸,公子既然喜歡大唐公主,那就娶回去好了,只要公子肯投效我大周,本座保證無人敢動你分毫。”

    “無量壽佛,貧僧乃是雲荒天靈寺大護法,觀公子與我佛有緣,不如就此入我佛門。”

    “哈哈哈,君公子是世間英豪男兒,豈會去做禿驢。老霍我手下有三十萬灰衣軍,正缺一副帥,不知公子是否有興趣同本帥一同執掌。”

    各方勢力喧鬧紛紛,無不向周繼君示好招攬,看得天劍宗和大唐皇朝眾人氣不打一處來,可捫心自問,若非碧華被劫讓他們臉上無光,和那君公子已是不死不休,今日遇到如此奇才,他們定會和其他勢力一般,不惜一切代價爭奪。

    “大魔頭不如就以我為質吧。”

    碧華深深看了眼周繼君,壓低聲音道。

    “以你為質只能懾住天劍和大唐,再說了,我又怎會讓你隨我一起冒險。”

    周繼君淡淡一笑,鬆開了手。

    “那你怎麼辦”

    碧華緊咬朱唇看向周繼君,她非是那種猶豫不絕分不清輕重的尋常女子,心中明白這個自己深愛著的男子是怎麼也不會降服于任何一方,也就是說,接下來之前對他示好的那些勢力會紛紛翻臉,無不欲將周繼君殺之而絕後患,碧華再跟著他,只會成為他的負擔,讓他處處掣肘,無論是戰鬥還是逃亡。可碧華卻無比害怕一旦今日分別,那從此以後兩人將天涯相隔,再無相見的那一日。

    “我自有逃脫的方法,你速速回去。我會來找你的。”

    目光逡巡在碧華絕美的臉蛋上,周繼君強壓下心頭的猶豫,隨後伸手重重一推,將雙眸通紅的碧華推回大唐一方。

    還會有再見的那一天嗎。或許吧。

    隔著重重疊疊的人影,周繼君遙望向碧華,就見她也朝自己望來,強作笑意,可那串晶瑩的淚珠滑落面頰,卻讓周繼君心頭猛地一抽,撕心裂肺的痛意傳來,將他胸腔裡沉凝許久的熱血點燃。

    白衣飄蕩,銀髮卷舞,濃濃的戰意湧出傾向四面八方,山巔陡然一靜,那些爭執著的勢力強者們滿臉驚詫,不可思議地望向那個眼中劃過一抹紅光的男子。

    周繼君輕笑一聲,掃過有些走神的一眾強者,駕著雲座,施施然向東飛去。刹那後,天頭殺意四起,破開雲霄回蕩不絕。大周禦殿總教頭吳霸嘴角劃過寒意,鬆開握著劍刃的那只手,望向周繼君的背影冷聲道。

    “可惜,既然公子哪家都看不上,那就只好”

    話音未落,早已怒火中燒的方世卓長嘯一聲,舉劍劈斬向周繼君。打從一眼見到碧華公主,他就發誓要將這個女子占為己有,大唐和天劍宗聯姻後,他更是欣喜若狂,只以為從此以後那朵驚豔四大部洲的花兒就會任由自己採擷把玩,孰料這些日子陪伴著自己的“碧華”竟是個傀儡,真正的碧華已被眼前的男子劫持,至於他們這幾日裡發生了什麼,方世卓卻不敢去多想。

    感覺到身後淩厲的劍風以及周遭橫行無忌的殺意,周繼君眸子冷了下來,全身上下無不熱血翻滾,今日這一戰已勢在必行,從此以後他君公子之名也會隨著這一戰傳遍天地穹宇,能傳多久,就得要看今日是生是死了。雲座一頓,周繼君猛地回身,君子劍從袍袖中躥出,卻比在“嗜天魔尊”手上時要狹了幾寸。東海宗執事的身份暴露,可若能保住銀髮妖王和嗜天魔尊的身份,將來未嘗不能有所圖。

    君子劍劃破天際直射向方世卓,在中途陡然分成近百柄,沒一柄都攜著可破金斷隕的先天精氣。方世卓怎麼也沒想到那君公子竟能施展出如此奇招,猝不及防下被十來柄劍斬中雙腿,踉蹌倒退。餘光中,就見大唐一方,那個自己朝思暮想的美人兒臉上竟浮起淡淡的笑意,方世卓肩膀微微顫抖著,臉上青一陣紫一陣,心中羞惱無比,努力站穩身形,大吼一聲朝周繼君撲去。

    “既然你們都想殺我,那就一起上吧。”

    法天之勢升起,君子三道意流轉而出,周繼君手持君子劍,冷笑著望向猶豫不決的一眾強者,戰意狂湧竟將在場諸人全部捲入戰圈之中。

    此時東海宗山巔局勢混亂,各個勢力一眾強者紛紛下場殺向周繼君,可周繼君向來最喜群戰,憋了許久的戰意方一生出,卻讓他無比興奮。三道蛇人出,各執法寶護于周繼君身前,君子劍長空而舞,分成百來柄飛于周繼君四周。那些強者大多都在法天之上,也有數名玄天境界的頂尖強者,可正因為人數太多,反而有些束手束腳,法天玄天之勢也無法施展。反觀周繼君,體內九道先天精氣輪流轉換,法天之勢從未斷絕,渾水摸魚,不多時就已斬殺了三名法天下品的強者。

    “這君公子還真會惹事,不過他的戰術倒沒錯,此時群戰對他更為有利。”

    穿著一身華美的羽衣,相貌奇特的青年依在雲端,上下打量著戰圈之中打開殺戒的周繼君,幽幽一歎道。

    “只不過他這樣戰下去卻無法長久,等眾人回過神來,不再群戰,只需派出一兩個法天巔峰的強者就可將他斬殺。”

    “他只是為了立威罷了,或許他早有脫身之法也說不定。”

    話音飄入耳中,墨落眉頭微皺,轉眼望向立於不遠處的大盜一枝梅。此時尚未下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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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望向碧華(下)

    寥寥無幾,除了墨落和一枝梅這兩個同樣驕傲不屑圍攻的年輕一代強者外,就只剩下那個穿著一身灰色布衣,面色始終淡若不波古井的中年男子。【的f】嘴角浮起促狹的笑意,墨落輕笑一聲,看了眼霍布衣,又看向一枝梅,悠悠開口道。

    “你這個小蟊賊不是喜歡偷盜奇珍異寶嗎,如今擁有星槎的人就在眼前,怎麼還不上前親熱親熱。”

    眼見兩人都沒理睬自己,墨落心道無趣,繼續轉望向戰圈,眉頭微皺,就見那君公子似乎難以為繼,且戰且退,陡然間收回那三隻古怪的蛇人,持劍斬殺向戰圈週邊的兩名妖王。

    周繼君雖精通群戰之道,可畢竟場中大多數強者修為實力都要在他之上,三柱香時間不到,趁亂斬殺了數人後,周繼君渾身上下大小傷口十餘處,道力消耗了七八成,再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周繼君就會敗亡於此。想要繼續廝殺,借此戰揚名,周繼君就必須施展“萬類臣”來彌補自己疾速消耗的道力,可那夜“嗜天魔尊”在大風山上已使用過萬類臣,群妖震驚,想要在此處施展則必須滅殺了那兩個妖王,免得身份暴露。幸好白象妖王被六耳獼猴道破隱秘,羞惱之下率手下的妖王返回積雷宮,只留下兩名法天下品的妖王監守此處,周繼君想要斬殺之也不用花費太多的功夫。

    白衣翻飛,周繼君向後射出君子劍,瞬間分成百來柄將眾人阻擋了片刻,隨後閃身而上,眼中寒光暴綻,雙拳猛地轟出,擊向那兩名妖王。那兩妖王怎會想到周繼君會拋下眾人來殺自己,神情一愣,下一刻就被瑩白色的光暈籠罩。戰天宵出,時之意境彌散開,那兩名妖王身形一僵,仿佛被冰凍住般,全身上下無法動彈。

    “那一招怎麼這麼眼熟?”

    東海山外,少年人怔怔地望向補充完道力繼續廝殺的周繼君,目光遊走在他掌前半黑半白的漩渦上,神色陡變,猛地回頭望向涯先生。就見涯先生正低頭飛寫著什麼,全然沒有看到戰局中的場景。也不知為何,偃子心中忽地猶豫了起來,他張了張口,艱難地壓下將這個發現告訴涯先生的衝動,心中卻不知自己為何要這麼做。

    “終於找到你了,原來你叫君公子”

    深吸口氣,偃子臉色微微發紅,口中喃喃道。

    “你在嘀咕什麼呢。”

    涯先生抬起頭來,不解地望向一臉興奮的偃子,又望向山頭如火如荼的戰事,淡淡一笑道。

    “既然你一時半會找不到那個嗜天魔尊的下落,不如就將此人作為第二篇傳記吧。君公子現身東勝神州,第一戰就斬殺十來名法天境界的強者,也算有英豪之姿了。”

    “那他今日會死嗎。”

    偃子捏緊拳頭,有些急切地開口問道。發現嗜天魔尊和這君公子是同一個人後,偃子心情激動而又複雜,他以君公子為自己史錄上的第一人,還發現了他的秘密,自然希望他能活得越久越好,最好日後能成為霸佔一方的英豪,這樣自己為他撰寫的傳記才有價值,可眼下的戰鬥艱險無比,君公子幾次陷入死地,雖險象環生,可也落下數處重傷,再這樣下去,恐怕過不了半柱香的時間,那君公子就要落敗身死了。

    長安城裡,穿著黑色長袍的男子隨意地坐在溪邊磐石上,婦人浣洗羅衫,少女追逐嬉戲,大唐國裡永遠是一幅升平的景象。目光流轉過潺潺流淌的溪水,波紋輕蕩,漸漸平緩了下來,凝成二三十丈寬長的水鏡,鏡子裡一頭銀髮的青年正廝殺在群強聚集的山巔。

    “他會死嗎”

    目光落到東海山外手執書卷小毫的師徒身上,大唐國師嘴角浮起玩味之色,咀嚼著偃子的問話,隨後望向被大唐修士護在陣中的碧華公主,目光漸漸變冷。

    “確實是個難得的人物,二十多歲的法天,還掌握了上古時候的吞噬戰技。換做往時說不定我還會提攜一番,可如今我之大局裡再無法容下任何變數了,特別是你,若若。”

    相貌平凡卻讓溪邊女兒們紛紛偷眼打量的男子輕歎一聲,目光凝聚在那個血染白衫的青年身上,淡淡一笑,撚起一顆石子彈射向溪水。

    溪面蕩開一圈漣漪,漣漪中人影搖曳,殺了十九法天強者後,銀髮青年哈哈一笑,舉劍斬向虛空。

    “今日得眾位招待,君銘記在心,君且辭,日後再找諸位了結這場因果。”

    東海宗山頭,血水染盡墨色,周繼君揮卷袍袖,環視著驚疑不定的眾人,抽出君子劍重重斬向虛空。棋子落盡,今日再難有所為,周繼君趁亂斬殺十九名強者,已然達到立威揚名的目的,若非眾人亂鬥,周繼君也難以有此斬獲,他方才法天下品的修為,只需一兩名法天巔峰的強者出手就可將他擊殺,然而那些勢力強者卻未能看明此中道理,可若繼續拖下去,等到他們回過神來,周繼君就再無迴旋的餘地了。

    劍刃斬向虛空,虛空中出現層層疊疊的裂痕,內中光影閃現,卻讓周遭上百強者微微一驚。

    “這又是什麼戰技。”

    一身華羽的墨落皺起眉頭,打量著虛空裂縫中那些深長看不明晰的大淵,眼中奇光連連。

    “或許是他脫身之法吧,倒是有幾分意思。”

    大盜一枝梅意味深長地說道,臉上浮起淡淡的驚訝,他的修為比墨落要高上幾分,更能感覺到斬破虛空的意境,這一招戰技絕非法天強者能施展出,至少也要有玄天境界的修為才能掌握。看向揮劍斬破虛空的周繼君,一枝梅的眼中浮起幾分深思,下一刻,他眉頭一皺,就見不遠處身穿布衣的中年男子駕起雲頭向遠處飛離。

    “怎麼,你不去追嗎。他可是擁有奇寶星槎呢。”

    墨落促狹地看了眼神色淡漠的一枝梅,眼見他並不理睬自己,心道無趣,又繼續望向場下的戰圈。

    斬破虛空,周繼君趁著眾人愣神之際,身形如電,向光暈流轉的劍下世界飛去。冷風拂開發梢,餘光中,擁有傾倒世間眾生容顏的女子朝他柔柔一笑,目光卻篤定無比。心頭滑過一道暖流,周繼君深吸口氣,嘴角微翹,不再猶豫猛地鑽入劍下世界。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可卻為時已晚。

    晴空萬里,一顆流星劃過天頭,轉眼後,巨大的黑隕從天而降,猛地砸向東海山巔。

    強絕的氣息傳來,天地變色,千萬裡群山都隨著這顆隕石顫抖搖晃起來。巨隕撲面而來,空氣中蕩起一圈烈焰,將晨時的天色映得通紅,仿佛晚霞下的黃昏。眾人神色大變,哪敢硬抗,向另一邊飛去,倉皇逃竄著。

    火紅的天色下,碧華公主慘白著臉回頭看去,芳心猛地一抽搐,就見那顆方圓百丈的巨隕正落向虛空裂痕,下一刻,周繼君的劍下世界被碾成粉碎,天地重新恢復寧靜,可那個白衣銀髮的身影卻消失在巨隕下,不知生死。

    “大魔頭”

    碧華肩膀顫抖著,難以置信地望向巨隕下那一片染著血漬的白衫,濃濃的哀慟湧上心頭,瞬間將她淹沒。淚水順著眼角流下,良久,碧華公主深吸口氣,轉過身死死望向長安城方向。

    長安城內,黑袍男子彈出一顆石子,冷眼望向水鏡中被巨隕擊中的男子以及破碎的劍下世界,刹那後,他眉頭皺起,淡漠了上萬年的面龐上終於微微一變。

    “果然,你就是我這一局中的變數了”

    水鏡中,著上半身的男子盤膝而坐,張口吞吐著,他不在東勝神州,亦不在劍下世界,而是藏匿在一處虛空縫隙中。

    “亂世出妖孽,二十多歲的年紀竟也能悟出輪回之道。如此,留你不得了。”

    大唐國師站起身形,溪旁的女子們就見他淡淡一笑,下一刻她們的身形陡然凝滯,整個大唐國萬萬子民都是同時靜止了下來,黑色的身影穿梭其間,萬分之一彈指刹那後,大唐王朝又恢復了往昔的鮮活,可溪邊的女子們卻神色一黯,腦中恍惚浮現出一個獨坐溪邊的淡雅身影,可卻仿若夢幻,讓她們只覺得幾分不真實。

    虛空縫隙中,周繼君忍著渾身上下的劇痛,張口吞吐。那顆巨隕轉瞬到達,在他即將邁入劍下世界時候將虛空碾碎,劍下世界的通道毀去,而那顆巨隕迎面砸來,生死一線時候周繼君只覺得一股莫名的道力從巨隕上傳來,幾乎下意識的,周繼君一邊疾退到虛空縫隙中一邊舉起手中的精氣漩渦,吞噬著巨隕上的道力。

    那道力順著經絡流轉於體內,雖只有一絲,可磅礴的巨力肆無忌憚地在體內橫衝直撞著,差點要將體內經絡震碎。百分之一的彈指刹那後,那絲道力被煉化,卻被藏象拒之門外,還未等周繼君想出主意,那絲道力就脫離了經絡大周天,自顧自地向那穹宇深處流去。

    穹宇深處,光陰莫測的小漩渦平穩運轉著,道力進入小漩渦世界後,周繼君只覺得一股玄而又玄的感覺生出,卻是小漩渦中,那方一層一層環繞開的世界仿佛活了起來。周繼君心頭一動,心念飛入漩渦世界中,就見那最上一層的世界中,山石樹木緩緩飄蕩在半空中,這些本是那天夜裡周繼君以“嗜天魔尊”身份戰于大風山時,施展萬類臣所吞噬的。道力緩緩流轉於第一層世界中,晶瑩剔透的珠粒一顆顆破裂開來,內中的精氣流轉過天穹,漸漸的,分成六道,竟是那天地六氣。

    眼中掠過千萬道光影,念海之上主星運算連連,周繼君眸子時開時合。身處虛空縫隙中,他只覺得自己體內的世界和體外的世界悄然生出了一絲聯繫,可卻非通天、法天那種天地人合一的感覺,而是一種前所未有,難以道明的感覺。

    正文第五百零八章月羅刹的劫數

    北俱蘆洲,飛雪連天,終年不變的天寒地凍。雄山峻嶺被皚皚白雪覆蓋,山巔罡風陣陣,巨雕盤旋回轉,越過五片湖泊,飛落到穿著蓑衣的男子肩頭。

    “還剩下兩名守姬了。”

    月羅刹眺望向遠處的大山,掏出酒囊痛飲了口,隨後抹了抹嘴巴,轉眼望向懸浮在湖面上的女子。

    “宗主的進步還真是快呢,紫姬本以為還要等上個十年八年,沒想到四年不到,宗主就已經突破到法天巔峰了。”

    一身紫色羽衣的女子輕笑著,朝向月羅刹盈盈一拜,目光漸漸變得尖銳了起來。

    “不過,紫姬可是擁有玄天下品的修為,玄天與法天雖只差一線,可其中的差別卻有如天壤,宗主可做好準備了。”

    “玄天境界嘛,不過是擁有自己的道意法則,你的道意法則又是什麼?”

    指尖遊走在竹葉上,月羅刹深深看了眼湖面上的女子,全身道力已然醞釀至巔峰。四年來,月羅刹一次次的越級挑戰,戰敗五名守姬,修為也從通天中品一躍達到法天巔峰,離那玄天境界只差一線,所欠缺的只是獨屬於他自己的道意法則。

    “我的道意法則宗主一試就知了。”

    紫姬嬌笑一聲,媚眼如絲,卻透著淩冽的寒意。就在她剛要出手時,天頭傳來一陣怪笑,兩團濃濃的烏雲轉眼後越過七湖,向藏有月影宗遺址的大山飛去。

    “爾等何人,竟敢擅闖我隱月山。”

    異變突生,紫姬也不去管月羅刹,駕起雲座,騰飛而上,迎向那兩團烏雲。當先一團烏雲中傳來猖獗的笑聲,陡然伸出一隻毛茸茸的大爪擊向紫姬手中的長槍。紫姬一擊未成,身體微晃,詫異地看著雲中的猿猴,就在這當口,緊隨其後的烏雲也趕到了,雲座一分為二,將那只猿猴截於當中。

    “咦,兩隻大馬猴?”

    月羅刹灌上一口酒,好奇地望向天頭,就見當中的那只大猿耳生三瓣,肋下夾著一本書卷,滿臉不屑地冷笑連連。將它攔於身前的大猿身形高大魁梧,雙臂奇長,手持一條黑黝黝的鐵棒。

    “馬猴?”

    袁洪冷哼一聲,余光掃向月羅刹,爾後揮舞乾坤棍攪動流風猛地劈向下方。乾坤棍瞬間變長,仿佛一條巨柱般轟擊向月羅刹,喝斥聲從不遠處的高山上傳來,一身白衣的女子身形如電彈指間越過兩片湖泊,手持雙劍攔截下乾坤棍。

    “傳後一名守姬也登場了。”

    月羅刹饒有興致地望向神色肅然的白姬,背上卻已冷汗連連,适才那一棍之威宛若雷霆風暴,一棍劈下,磅礴的巨勢席捲月羅刹,竟讓他心中生出難以攖敵的恐懼,少說也有玄天中品以上的修為。

    “爾等何人,此乃我宗門禁地,還不速速退去。”

    白姬和紫姬並肩而立,冷眼望向天頭的兩猿一人,不多時,其餘五名守姬也紛紛趕到,滿臉戒色。

    “宗門禁地?”

    六耳獼猴嗤笑一聲,目光掃過月羅刹,掐指捏算,漸漸的,臉上浮起玩味之色。

    “我道是哪個宗門,原來是曾經名動天下的月影宗,失敬失敬。”

    話音落下,七姬臉色陡變,而站在六耳獼猴身後的男子則滿臉古怪,良久哂笑一聲,朝著月羅刹拱了拱手。

    “閣下莫非就是新任月影宗宗主,想不到數萬年後月影宗又重新出世了,也不知那平天君聖現在何方。”

    “你是?”

    月羅刹陰冷下面龐,望向天頭手持三尖兩刃刀的男子,若之前舞動黑棍的巨猿一身氣勢宛若獅虎,那麼眼前的男子則堪比上古凶獸,月羅刹沒見過那些傳說中的凶獸,正因如此,那個看不透虛實可氣勢強絕霸道的男子才讓他覺得無比恐怖。

    “在下楊戩。”

    話音落下,為首的白姬神色一變,她忌憚地打量著楊戩,爾後閃身飛向月羅刹,玉臂舒展將他攬進懷中,帶著其餘六姬向隱月山飛去。香玉在懷,月羅刹顧不上享受溫柔,可用盡全力卻掙脫不開,只能仍由著白姬“親昵”地將抱著他飛向大山。

    “小爺自己會走他究竟是什麼人。”

    月羅刹漲紅著臉,滿眼古怪地瞅向白姬,就見冷若冰霜的女子斜睨了他眼,冷聲道。

    “他是宗主百年內都惹不起的人。”

    “六耳,你算盡天機卻也難逃今日劫數了,我和袁兄也不為難你,只要將書卷交出即可。”

    收回目光,楊戩看向滿臉桀驁不馴的六耳獼猴,緩緩開口道。他是天宮第一戰神,一身修為實力高絕,聞名穹宇,可這一切都是他數萬年苦修得來,平日裡除了苦修便是戰鬥,甚少去管閒事。他這一輩子隻負過兩個人,除了那個至今仍會偶爾想起的女子外,就只剩袁洪了。六耳獼猴手中的書卷若傳揚出去定會引來天上地下無數強者的爭奪,對於楊戩來說乃是無比影響修行的身外之物,可卻是袁洪最想得到的,因此楊戩才拋下一切和袁洪萬里追殺六耳獼猴,只為奪取那書卷,償還他對袁洪的虧欠。

    “是極,六耳你我皆為混世靈猴,只要你不為難我,我自會留你性命。這書卷乃是天下第一禍根,你難以消受,不如就交由我來掌管。”

    袁洪直直盯著六耳獼猴肋下的書卷,哈哈一笑道。

    “你說的也算沒錯,我帶著這書卷確實會引來大禍,只不過我六耳最討厭威脅了,所以”

    六耳獼猴揶揄地一笑,目光遊走在那本還未開啟的書卷上,幽幽一歎,轉眼後抄起書卷猛地向隱月山扔去。

    “好膽”

    眼見六耳獼猴竟將那書卷扔了出去,袁洪勃然大怒,舞動乾坤棍就向六耳獼猴砸去。

    “先勿理他,奪得那書卷要緊。”

    低沉的話音響起,卻是楊戩駕起雲座越過兩隻大猿,向隱月山飛去。

    塵封了不知多少年的書卷直飛向隱月山,半空中,罡風陣陣,掀起書頁翻飛,金黃色的光暈流轉在書卷上,它方一打開,飛沙走石,風雲起伏,天色陡變,古老而又玄奧的氣機從書卷上升起,射向四面八方。

    四大部洲之西的大海,幽幽若冥,在大海深處坐落著巨大的宮殿,身形修長的男子端坐殿首,滿臉淡漠地聽著群臣的奏章。忽地,他眉頭一皺,掐指而算,半晌,眼中精光乍閃。

    “左右殿帥何在?”

    “末將在。”

    “爾等率十部人馬出兵西海,一月內攻佔西海海域,不得有誤。”

    “末將領旨。”

    那兩員殿帥一臉驚疑,面面相覷,隨即磕頭領命毫無半點遲疑。幽冥海已經止戈數萬年,自從那場大戰後,就開始休養生息起來,這麼多年來元氣尚未恢復到鼎盛時期,此時匆忙開戰誰也不知究竟為何,可既然陛下下命,那執行就是,誰也不敢生出違逆的心思。不僅因為他是穹宇有數的強者,更是因為他的深謀遠慮,上一戰,覆海君聖雖然戰敗,可卻是碩果僅存的將剩餘勢力整合完全的帝王,依仗幽冥海,布下海陣,覆海君聖負手站在幽冥海之上,天宮陳兵千萬,卻不敢踏足幽冥海半步。

    眸中浮起深思之色,男子輕輕敲擊著椅臂,良久,他站起身,拖著長長的斗篷邁開大步向殿外走去。

    “陛下要去何處?”

    “上天宮。”

    金闕銀鑾並紫府,琪花瑤草暨奇葩。朝王玉兔壇邊過,參聖金烏著底飛。

    天河瑤池之上,南天門內,頭戴三百零六顆玉珠冕冠的帝王端坐天宮,三呼九拜之後,一名老臣手持玉筒就要上前啟奏,就在這時,從陛座捲簾後走出一員雙耳奇長的大將,他朝著那帝王磕頭一拜,隨後附耳說著什麼。

    “哦?終於出世了。”

    陛座上的帝王淡淡一笑,他生的厚耳大眼,面龐開闊,一副英明神武之貌,然而本來好端端的帝王威嚴之相,卻被唇邊慵懶的笑意打破。

    大殿之下,不少仙神都察覺到幾絲異樣,紛紛捏指掐算起來。

    “無需理會,繼續朝議。”

    玉皇大帝輕咳一聲,目光遊走在神色捉摸不定的一眾仙神臉上,嘴角微翹,藏在袍袖中的手指卻捏出一個古怪的印法。

    天宮之外,駐守在第五層天的大軍轟然出動。

    書卷開啟,氣機傳至穹宇各處,大小勢力強者無不聞風而動,征伐殺戮的氣息漸漸彌散開來。混世靈猴出世的第四年,戰火的苗頭終於生出,天地格局也在這一刻悄然發生著變化。

    隱月山山巔,月羅刹一把抓住從天而降的書卷,疑惑地看了眼天頭疾飛而來的雲座,隨後轉眼看向手中的書卷。

    第一眼,月羅刹便生出似曾相識的感覺,只覺得這書曾經在什麼地方見到過。目光投向書卷的封面,下一刻,月羅刹滿臉震驚,就見那卷面上赫然寫著兩個金光燦燦的大封神。

    墨落直截了當地說道,自尋了張圓墩坐下,好整以暇地打量起周繼君。

    周繼君眸中劃過一抹異色,微微詫異地看了眼墨落。

    “君兄之所以會引來這些麻煩,是因為你孤身一人,不屬於任何勢力。想要解決這些麻煩卻也簡單,只要你擁有一方勢力,且在這雲荒站穩腳跟,想必各方勢力也不會再找你麻煩。”

    墨落玩味地打量著沉默不語的周繼君,自顧自地說道。

    聽著墨落這一番話,周繼君眉頭微蹙,心底思索開來。誠如墨落所言,若自己真有一番勢力,也無需東躲**了,可雲荒乃是東勝神州最為混亂的地方,大小勢力並存,想要建立一番勢力談何容易。一直以來周繼君都想在東勝神州尋一立足之地,卻從未想過在這勢力遍佈強者如雲的雲荒,而墨落給周繼君的感覺亦不甚真切,時而膚淺,時而又語出驚人,加上他奇異的功法戰技,讓周繼君難以看透虛實。

    沉吟片刻,周繼君抬頭打量著面色平靜的墨落,淡淡地開口問道。

    “我與墨兄雖有一面之緣,可之前從未打過交到,墨兄為何會尋上我。”

    迎上周繼君咄咄逼人的目光,墨落思索片刻,開口道。

    “欲在雲荒建一勢力,不僅需要強絕的實力和名望,還需根底清白和各大勢力毫無瓜葛,我左思右想,在我認識的人中也只有兩位能達到,君兄正是其中之一。天下人皆知,君兄出自一無名小洲,七年前來到東勝,卻一直潛伏在東海宗內,四年前方才暴露,想來不會和各大勢力扯上關係”

    “那墨兄呢。”

    未等墨落說完,周繼君淡淡一笑,開口道。

    “墨兄知道我的身份來歷,可我卻對墨兄一無所知,墨兄若不向君某**底,我怎知墨兄是否身屬其餘勢力。”

    話音落下,墨落臉上露出猶豫之色,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怎麼,墨兄不願意和君某談談你的身份和來歷。”

    哂笑一聲,周繼君看了眼面色複雜的墨落,抬腳欲走。

    “君兄請慢。”

    墨落微微一急,起身將周繼君攔下,輕歎口氣道。

    “非是我不願意道出我的來歷,只不過說出來君兄也未必會曉得,既然君兄非得知道”

    話音未落,周繼君眸中閃過一道厲芒,君子劍從袍袖中抖出,猛地劈斬向半空。長滿梅花的樹枝一寸寸地浮現出來,殷紅的花瓣飛旋開來,附上君子劍劍刃,不多時就吞沒了君子劍。周繼君只覺得手中的長劍重若萬斤,朵朵梅花仿佛生著腳般蠕動上來,眨眼間化作花海將周繼君淹沒。

    “墨落,這便是你尋的人嗎,俊傑榜上排名第九的君公子也不過如此。”

    面色蠟黃的男子憑空出現在屋內,一雙丹鳳眼中浮出不屑之色,下一刻,他猛地回身,手中的梅花針陡然躥長,生出截截花枝,格擋住銀白色的長劍。

    “大盜一枝梅?”

    周繼君冷眼看向偷襲自己的男人,爾後手捏印法,君子劍以一分百,宛若龍飛蛇遊,琢磨不清行劍軌跡。而一枝梅也捏出一個古怪的印法,梅花點點,飄忽不定,每十朵花瓣都能衍生出百種變化,百朵梅花千變萬化,猛地轟向君子劍。

    君子鬥數遇上梅花鬥數,初次交手,君子劍飛回,梅花落盡,卻是不分勝負。

    “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別鬥了。”

    眼見周繼君和一枝梅各退一步,警惕地望向對方,墨落苦笑一聲走到正中,將兩人隔開。

    “君兄,我适才和你說了,除你之外我還相中了一人,便是這位大盜一枝梅。”

    說著,墨落又朝向一枝梅拱了拱手,略帶得意道。

    “如何,我這次找的人你可滿意了,連你的梅花鬥數也無法占到上風。”

    沒去理會墨落,一枝梅深深看了眼周繼君,目光游走在君子劍上,良久嘴角彎開,勉強一笑道。

    “君兄好手段,不知剛才那招叫什麼。”

    “君子鬥數。”

    周繼君收回君子劍,細細打量起眼前的男子,就見他身形高長,手臂削瘦,生著一雙丹鳳眼,面部刻意塗成了蠟黃色,也不知是為了隱匿身份還是為了其他。這四年來,周繼君行走天下,也曾聽過大盜一枝梅的名號,天涯閣排出的俊傑榜上,他高居第六,比周繼君和墨落都要高上不少。這大盜一枝梅和墨落一樣,似乎都在有意無意地掩飾自己的心思和性情,不喜被他人看透,而周繼君又何嘗不是如此。

    淡淡一笑,一枝梅朝著周繼君拱了拱手。

    “原來君兄也修煉鬥數道意,我所施展的乃是四年前創出的梅花鬥數,花花相連,變化疊加,卻也沒能破去君兄的君子鬥數。待到日後有了閒暇,君兄可要陪在下好好切磋一番。”

    說著一枝梅從懷中取出一卷草圖,施法懸浮在半空,朝向周繼君和墨落說道。

    “我已探明了那商隊的行經路線,我們稍後就動身,趕到圖中標注的地點,將貨物劫走後低價轉賣給西牛魔祖門,換得地盤,隨後便可招兵買馬。”

    聞言,周繼君臉上浮起古怪之色,他有些詫異地看向面前兩人,剛想開口就見墨落促狹地一笑道。

    “我知君兄心有疑惑。可立足雲荒的大小勢力哪個不是做了慣強取豪奪之事,想要在雲荒分得一羹,就必須狠下心來。再說,我們只劫貨,不殺人,那可是足足一百車從東洲修煉聯盟運來的聚元丹,我們奪下,只要分出一半給西牛魔祖門,就能換得夾在雲荒五大勢力之間的太清鎮。剩下的一半拿去換法寶錢財,招兵買馬,以成勢力。”

    “五大勢力之間的太清鎮”

    周繼君低聲咀嚼著,看向墨落的目光中多了幾分異樣。初時周繼君只覺他行事魯莽欠思量,後來見他連向來獨來獨往的大盜一枝梅都能說服入盟,周繼君不由得稍稍高看了他一眼,眼下聽得他有條不紊地娓娓道來,說要擇太清鎮立盟,周繼君也不由得暗暗點頭。若真想在形式錯綜複雜的雲荒建立自己的勢力,又沒有強絕的依仗,那首先要做的便是借勢,身處五大勢力之間,至少短期內不會招惹到誰,而自己芝麻大點的勢力也不會惹得五方勢力眼紅來犯,就算真惹上其中一方勢力,到時利用五大勢力之間的矛盾或許也能化險為夷。

    “半個時辰後,那家商隊就要到雲荒邊緣了,我們這就出發。”

    一枝梅揚了揚手,沉聲道。

    “君兄,你來嗎。”

    墨落斜睨向面色平靜的周繼君,淡淡一笑,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不知不覺間,墨落和一枝梅一左一右,將周繼君圍於當中。若周繼君不肯答應,兩人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將周繼君斬殺於此,以免消息洩露。

    “反正近日也無事,就陪你們走一遭吧。”

    來福客西南方的茶齋中,十七八歲的少年眉頭緊鎖,手中的小毫遲遲沒有落下,半晌,他輕歎了口氣,苦惱地撓了撓頭,抬眼望向客棧三樓屋子裡的白衣男子,喃喃自語道。

    “四年來,他就出手過這一次,所用的戰技和之前的還不一樣,他所擅長的絕技到底是什麼”

    就在偃子愈發糾結時候,客棧中的男子似有察覺,轉目朝茶齋望來,偃子心頭一慌,趕忙低下頭,眸中卻浮起幾絲興奮。

    “四年過去了,君公子終於又要出手了,也不知他另一個身份會不會出現大衍五萬七千零四年,君公子、大盜一枝梅、墨落在雲荒結盟,這三個當世年輕一輩中的頂尖人物聯手,會不會打亂雲荒數萬年不變的格局呢。”

    偃子越想越興奮,握緊小豪在卷上疾書起來。

    “這三人都是生性孤傲之輩,向來喜歡獨來獨往,他們聯手結盟,該取什麼名號才好呢。”

    筆尖微頓,偃子赤紅著面頰,喃喃自語著,餘光中,就見三人已悄然潛出來福客棧,各施手段,向東北方疾行而去。

    “算了,就叫這個吧。”

    心頭一急,偃子提筆在書卷上寫下三個字,隨後施展身法,匆匆忙追向三人。

    偃子剛走沒多久,在他原先坐的木桌旁蕩開一圈圈漣漪,身著青色羽衣的女子邁步走出,髮髻高挽,面容淡雅,正是那陛座前的執燈侍女無垢。

    “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結盟,竟也值得天涯閣傳人如此大動干戈。”

    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女子遙遙望向東北方,輕抬右手,一隻雪白的紙鳶憑空出現,撲騰著翅膀向遠處飛去。

    “不過這名字取得倒有點意思遊俠盟”

    雲荒有大江,名曰黑水,這黑水縱橫七千五百餘裡,將雲荒分成東西兩個部分,而江中有浮島十來座,俱歸東洲商行所有。此時東洲商行內張燈結綵,歌舞聯翩,酒席擺開,觥籌交錯不絕,十來座小島全都籠罩在一片喜慶的氣氛中。

    “姑爺快要來了,小姐該換新裳了。”

    嬌俏的小婢戰戰兢兢第站在房門外,手中捧著紅燦燦的新裳,小院中冷清孤寂,除了這貼身小婢外,所有人都躲得遠遠,探頭望向反鎖的房門,壓低聲音交頭接耳說著什麼。

    “都散了,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時辰到了我自然會去。”

    冷漠的聲音傳出,門口的小婢猶豫片刻,歎了口氣,將新裳疊好放在門口,輕手輕腳地走出小院。

    “這一天還是來了。”

    透過半敞的窗戶,柳煙落怔怔地望向院中的老槐樹,流風卷落葉,卻更顯幾分淒涼。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你是那麼的高高在上,心裡也再容不下其他人,我卻還在傻傻的幻想著。”

    低聲呢喃著,良久,柳煙落深吸口氣,眸中浮出決然之色。這世上有一類女子,她們和大多數女子一樣身不由己,命運始終掌握在別人手中,若此生無所戀,或許也會選擇隨波逐流,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擇一夫君隨便嫁了。可一旦遇到讓她們此生再難忘卻的人,即便無緣無分,她們也會使盡一切手段去與命運搏鬥,即便能與他白頭相伴,也不會再嫁給另一個人。

    “君公子,你還欠我一個承諾。四年過去了,你雖也聲名遠揚,可離我所期盼的還差上不少。法天上品,俊傑榜排名第九,卻遠遠敵不過俊傑榜排名第三的大周太子。”

    黛眉微蹙,柳煙落平復下紊亂的心緒,望向牆壁上的雲荒地圖,思索起能將她解救出眼前困境的計策。四年多前,柳煙落耗盡手段讓周繼君欠下一個人情,卻因她對君公子抱有厚望,以為四年時間足夠他突破到玄天境界,這番想法雖和天方夜譚沒什麼區別,可那君公子可是二十多歲就修煉到法天境界的絕世天才,四年雖短,可對他來說也並非不可能。可現如今,寄託在君公子身上的希望破碎,讓他去阻攔自己的准夫君大周太子無異于以卵擊石,柳煙落只得另謀它法。

    “天宮那位神秘帝王創下的來福客棧,佛域勢力,幽冥海,西牛魔祖門,還有那個佔據七城卻至今未暴露身份的神秘勢力,這五方勢力和大周毫無瓜葛,也無仇怨,自然無法說動來助我。大唐和大周雖不對路,可卻同屬東勝修煉聯盟,就算暗裡有所動作,也不會影響到這場婚事。東海龍族”

    雲荒大大小小的勢力逐一列出,柳煙落心底卻愈發冰冷起來,數遍各大勢力,她竟無法找出能幫上自己的,雲荒雖錯綜複雜爭鬥不斷,可都是利益為先,自己只是東洲商行的小姐,掌握的權力連兩成都不足,又如何能說動他人。陣陣疲憊湧上心頭,絕望之情生出,柳煙落呆坐在床榻上,只覺得全身力氣瞬間被抽光了,手腳冰涼。

    “大周太子,未來的大周王朝之主,你若嫁於他,日後成為大周皇后,你東洲商行四大部洲第一的地位也能更加鞏固了。”

    嬌柔的話音隨風蕩來,柳煙落微微一怔,抬頭看去,就見一隻紙鳶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前,盤旋在半空,周身溢出瑩白色的光暈。

    “敢問閣下是誰?”

    柳煙落身為東洲商行第一繼承人,長年行走四方,自然見多識廣,眼見這紙鳶竟能悄無聲息地穿過禁衛森嚴的東洲商行,心知對方定是少有的強者。

    “我是來幫你的人。”

    紙鳶落於床榻,嘴角竟浮起莫名的笑意,看得柳煙落心頭一驚,可轉瞬後她的臉色又黯淡了下來。

    “你幫不了我,除非你能讓大周太子不來娶我。”

    “誰說不行。”

    柔柔的聲音傳至耳邊,柳煙落神色一動,爾後眸中閃過幾絲狐疑。

    “你究竟是誰,又為何要助我?”

    “我只是不想看到日後大周王朝吞併東洲商行,顛覆東勝格局罷了。至於我是誰,你不知道更好。”

    話音落下,屋內陡然一靜。良久,柳煙落輕歎口氣,這突然出現的紙鳶宛如那最後的救命稻草,讓她在絕望中看到了一絲曙光,雖仍舊微弱無比,可也讓她怦然心動,再不去顧忌其他。

    淡淡的光暈從紙鳶身上浮起,頃刻間,雲霧氤氳升騰,凝聚出一張鏡幕。鏡幕中,柳煙落只見三名男子駕雲而飛,正向東北方向趕去,目光落到墊尾的那衫白衣上,柳煙落下意識地輕咦了一聲。

    “君公子?他怎麼”

    “他正和另外兩人聯手,準備偷襲大周太子的車隊,搶奪聚元丹。他們三人還真是膽大妄為,卻不知這車隊中還藏有另外一寶,各方勢力都虎視眈眈,可誰也不敢輕舉妄動。他們這一鬧勢必會打破僵局,牽一髮而動全身。”

    “那是什麼?”

    柳煙落好奇地問道。

    “它是什麼與你無關,你只想讓那大周太子無法迎娶你,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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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章:無風翻飛(上)

    周繼君低聲咀嚼著,良久,嘴角微微翹起【來自瘋狂f】若真能在雲荒拼下一立足之地,建立自己的勢力也未嘗不可,到時君公子鎮雲荒,銀髮隱妖王群山,嗜天魔尊則遊走天下行殺戮,等到修為勢力足夠與其他勢力抗衡,再將天吾山移來這番設想雖美妙,可也要看今日之事能不能成了

    “大周太子武天擇,大周皇朝一繼承人,俊傑榜排名三,法天巔峰修為,憑坐騎八足雷雲獸和本名法寶戰天刀,卻能抵得上玄天下品的強者”

    古道外的一座小丘上,偃子隱匿身形,手捧卷,滿臉興奮

    “君公子對大周太子,當是一場惡戰,也不知那俊傑榜上的排名會否因這一戰而發生變化”

    狂風卷過狹長的平原,雷鳴聲從遠及近,面貌英俊身材頎長的男子駕著八足奇獸,飛奔過戰火後的焦土,一頭黑髮向後揚起,眸子深邃若幽夜而在千丈外的小山包上,白衣男子負手而立,銀髮隨意地披在肩頭,手中的長劍發出陣陣輕吟聲

    來福客棧最頂層的閣樓裡傳出一聲輕歎,串串珠簾將帝王的容顏隱於黯沉的燭影下,屋內懸浮著兩團光幕,左邊的光幕中是那瓊樓玉宇天河瑤池的景致,一百七十萬天兵天將團團圍住那星槎,聞風而動的各方勢力陳兵於重天之外,數名隱匿多年的絕世強者也駕雲而來虎視眈眈

    “覆海,連你也來湊熱鬧了,那封神榜的誘惑還真是大呢”

    一層陰霾爬上帝王的眉梢,嘴角泛起冷意,就見光幕中面色陰鷙的男子若有所察,轉身朝他望來,尖利的目光隔著萬萬里之遙,宛如一道紫雷射穿了來福客棧中的光幕

    冷哼一聲,帝王翻卷袍袖,將那道恐怖的目光拂散,光幕亦隨之化作齏粉

    “經歷數輪天地大戰,那封神榜如今恐怕已千瘡百孔了,你們自去爭”

    帝王自言自語道,冷笑著,轉望向另一張光幕光幕中,滿臉莊嚴肅穆宛若神祇的男子騎著八足雷雲獸,掀起陣陣風雷席捲焦土平原,不遠處,白衣銀髮的青年負手而立在小山包上,氣息沉凝,仿佛那臨風剔羽的孤鷹,等候獵物上門而在焦土平原之外,風吹草動,人影連連,各大勢力的人馬聞訊趕來,卻互相忌憚著誰也不敢妄動

    “雲荒的格局也該變一變了”

    帝王喃喃道,嘴角

    君聖級別的殺意,即便戰天刀在武天擇揮不到一成,可也非如今的周繼君所能攖敵的

    劍下世界中,周繼君駕雲在前,武天擇騎著八足雷雲獸緊追不捨,戰天刀掃過虛空中的漠海枯山,一時間山崩海嘯,聲勢浩大周繼君苦苦奔命著,心中暗罵墨落和一枝梅溜得快,卻讓他一個人來承受大周太子的怒火

    “傳言中獨戰東海宗的君公子也不過如此,哼,你可敢和我一戰?

    冷笑聲從後方傳來,周繼君眉頭微皺,卻不為所動,目光尋著一處世界,閃身飛入這方世界天頭飄著大雪,滿地冰凍,遠處高聳巍峨的冰山上隱約傳出蕭聲周繼君站穩腳跟,回身望去,就見武天擇也來到這冰天雪地之中,手握戰天刀,僵硬著臉望向他

    “是不是在奇怪,你隨我來到的是什麼樣的地方”

    周繼君負手而立,淡淡地開口道,飛雪連天落於他肩頭,白衣銀髮,卻與這方世界無比融合



“哼,這裡不過是通往歸墟的穹宇通道而已,你以為本太子不知?”


    聞言,周繼君眉頭微皺,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劍下世界究竟身處何方,可當年和千十七激戰於劍下世界時,曾到達過那歸墟的背面,莫非自己這劍下世界並非什麼秘密,否則這大周太子為何能一言道破也是,自己只不過習得左遊生的劍意,才開闢出劍下世界,而那些大神通者修為實力比自己高上許多,未嘗不能開闢出這方世界

    “你就算知道,可又有何用?沒了我,你還怎麼出去”

    嘴角浮起玩味的笑意,周繼君打量著對面神色微變的大周太子,眸中冷光乍現,下一刻他身形隱入風雪中,飛撲向大周太子

    “只要我尋著歸墟,自然能出去竟敢偷襲,受死”

    武天擇冷哼一聲,雙腿夾住八足雷雲獸的腹部,手持戰天刀斬向雪中的人影陡然間,武天擇心中湧出幾分古怪,就覺雪地中那個看不清面龐的人身上氣息忽地弱了下去,從法天降成通天,心裡雖然奇怪,可手中的戰刀卻絲毫沒有遲疑,嫌棄滔天血影劈斬下去

    淒涼的吼聲傳出,武天擇微微一怔,就見戰刀斬落那人的頭顱,可他的身體卻漸漸變成象身,癱倒在雪地中背後激起陣陣涼意,武天擇猛地回身,就見君公子冰冷著臉出現在他身後,眸中浮出一黑一白兩隻漩渦,漩渦飄於手心,下一刻已按上自己的胸口

    體內的道力宛若江湖決口般奔流而出,武天擇恐慌地看著吞噬著自己的道力的男子,身體漸漸變得僵硬,腦中卻浮起一個名號,下意識地,大周太子僵硬著聲音難以置信地開口道

    大風山一戰,嗜天魔尊獨戰群妖,毀去玄天強者白象妖王一臂,名震天下,而在俊傑榜上也躍居七世間強者皆知,他有一獨門絕技甚是霸道詭譎,卻是近身吞噬他人道力,且一旦得手對方再難有還手之力,強如白象妖王也只得自斷手臂

    “現在知道似乎有些晚了”

    周繼君眉宇間湧上寒意,嗜天魔尊的身份乃是絕密,四年前在東海宗冒險吞噬了兩名妖王的道力後,周繼君便心生悔意,幸好當時激戰中沒被其他人發現,在那之後,周繼君便將萬類臣當作嗜天魔尊的獨門絕技,只有那個身份才可使用然而眼下被大周太子所逼,戰天刀太過兇猛,便是周繼君使出惡君子道意也難以正面敵之,只得變化象神兵為自己的模樣,吸引大周太子注意,周繼君則隱匿身形悄悄潛入,以萬類臣偷襲之

    “我身上懷有一個驚天秘密,你若答應放過我,我便將這個秘密告你”

    顫抖的聲音傳入耳中,周繼君轉望向武天擇,眉頭微皺,就在這時那只始終俯首在地的八足雷雲獸猛地暴起,撲向周繼君冷哼一聲,周繼君張口吐氣,白氣飄出,武道蛇人暴喝一聲卷起蛇尾掃去,將那雷雲獸掃翻在地,嗚鳴不止

    “我現在只想保住我的秘密,你那秘密就自己留著”

    眼中浮起暴虐之色,周繼君低吼一聲,宛若鯨吞般將武天擇的道力吞噬殆盡,閑了好久的武道蛇人放開雷雲獸,轉望向一身道力散盡的大周太子,一拳擊出,將大周太子的肉身轟成齏粉,爾後抓住那欲要逃離的心神放在口中用力嚼碎起來

    “啪”

    古樸的卷落於雪地中,周繼君揮袖將卷吸,猶豫片刻,還是翻開了頁

    仿佛在漫長的歲月中沉浸了千年萬年的篆字一行行落入眼中,觸目驚心,看得周繼君有些不知所措起來良久,他深吸口氣,細細思索起來,這卷中所記載的東西牽扯極大,武天擇即便身為大周王朝的繼承人也沒資格得到它,如此重要的東西居然還隨身攜帶莫非這是他到雲荒的另一個目的?

    風雪流轉,周繼君掃過不遠處散落在雪地中的象神兵殘骸,輕歎一聲,隨後將卷和戰天刀收入懷中,抽出君子劍斬破虛空,閃身而出

    簫聲漸停,從遠處的雪山上飄來一個嬌俏的身影,一衫羽衣面容淡雅,正是那神秘天帝陛座前的掌燈侍女無垢她看了眼蜷著身子淒鳴的八足雷雲獸,嘴角微翹

    “沒想到這君公子居然能殺了大周太子,東洲商行布下的局卻是用不到了我給大周太子的寶被他得到,卻不知最後會落到哪方勢力君公子幾人也算是當世英才,只可惜雲荒殺局拉開帷幕,總需先死幾個人,用少年人的熱血衝衝喜”

    無垢盈盈一笑,她的臉上始終氤氳著一層淡淡的霧氣,讓人看不明晰,只覺淡雅而又飄渺她撫摸著那柄青蔥皎潔的長簫,隨後輕點玉指在虛空中撕開一道長長的裂痕,邁步而入

    雲荒大小勢力錯綜複雜,崛起或衰落只在朝夕,然而卻有五方勢力屹立於雲荒萬年不倒佔據天府等十四座府城的來福客棧,佔據廣生等十六座府城的西牛魔祖門,佔據墨離等十三座府城的幽冥海,佔據焚塵等十一座府城的佛域,以及佔據西來等十二座府城的神秘勢力這五方勢力把持著雲荒大勢,分別位於雲荒東、南、西、北以及西北五個方位,而在它們邊緣正中,卻有一個小鎮,名曰太清鎮太清鎮鎮如其名,乃是雲荒少有的清靜之地,可今夜卻人頭湧動,大小勢力齊聚於此,目光落下鎮中央坐在散落馬車上的那兩個青年,時不時地回望向四周,仿佛在期盼著什麼

    “你說那些聚元丹是西牛魔祖門要的,可為何他們只是遠遠觀望,並不來取貨?”

    一枝梅死死盯著眉頭緊鎖的墨落,爾後輕歎一聲,搖了搖頭道

    “恐怕我們是上當了,若那西牛魔祖門真要聚元丹,無論強取豪奪還是信守承諾來交易,此時都應該出現可看現在這架勢,整個雲荒都聚攏而來,顯然不是為了聚元丹,而是為了別的東西“

    “若非為了聚元丹,那西牛魔祖門為何要我們去”

    墨落自言自語道,陡然間,目光微凝

    “難道這聚元丹只是幌子,西牛魔祖門只是想讓我們去劫持大周車隊而已可他們又是為了什麼?為何不自己動手,難道有所顧忌不成?”

    兩人陷入重圍,正愁眉不展之時,就聽遠處傳來喧嘩聲,太清鎮外,手提長劍的男子蒙在夜色中,腳踏月光,徐步朝這走來

    “梅兄,你之前卻猜錯了,君兄絕非拋下同伴不管的人”

    墨落哈哈一笑,望向周繼君的身影面色微微複雜

    “他就算來了也只會落得和我們一般的下場咦,那”

    上一輪天地大戰中,平天君聖招攬群雄鏖戰天宮,雖然落敗,可卻是天地間一等的英豪人物,那輪*大戰中,平天是名副其實的一君聖而在上上輪天地大戰時候,地仙之祖鎮元子悟道五莊觀,兩合斬殺天宮、佛域君聖,名動天下亂世出英豪,古之常理,每當戰火燎遍天地時,總會誕生幾位名垂青史被後人傳誦的英豪人物,諸如平天、覆海、鎮元子等人,然而晉的君聖誕生,並不意味著所有老牌君聖都會隕落在天地穹宇悠悠無盡頭的歷史上,總有那麼幾個人,他們踩著歷史長河的浪尖,一路前行,無論那些主宰歷史篇章的晉君聖如何威風八面,也掩蓋不了他們的光芒,這其中最為著名的當屬兩人,一個是高居重天之上的孔宣,另一個則自稱陸壓道人

    無數輪天地大戰過去,後人翻閱厚厚的史,卻依舊無法找出任何關於那陸壓道人身世來歷的記敘幾乎每一輪天地大戰都會有他的身影,可相比其餘絕頂強者,他卻甚少露面,然而就是那寥寥幾筆,卻總能在史上留下濃濃的墨色,或是將一卷終了,或是拉開的篇章陸壓道人隱于天地,傲遊三山五嶽,看似不羈,可他每次出手總是飽含深意,冥冥之中,將天地穹宇的歷史推向那不可預知的前方

    “修行得道混元初,才了長生知順逆三山五嶽任我游,海島蓬萊隨意樂”

    太清鎮上,眾人怔怔地看著那傳說中的人物,唯獨周繼君悄聲咀嚼著适才陸壓吟念的詩歌他雖不知這陸壓是何方神聖,可見他揮手斬殺文殊菩薩,又令雲荒眾人包括墨落、一枝梅在內都神色恭敬,顯然是一不得了的大人物,而他的詩中也在宣示著這些陡然間,周繼君身體一僵,就見那陸壓道人似有所察,正玩味地看著自己,他的目光中雖無惡意,可不知為何,周繼君只覺得全身上下激起刺骨的寒意,雞皮疙瘩生出,就連體內的道力精氣也停止了流轉此時周繼君哪裡還有爭霸雲荒的念頭,原先他本以為憑著一身法天修為以及君子鬥數,自己在這天地間也算一號強者,可孰料僅僅是那陸壓道人的目光就讓自己心生怯意,許久未有的恐慌悄然湧上心頭

    “果然,自己和那些頂尖強者還差的遠呢”

    周繼君握緊雙拳,低垂著頭,雙眸微微發紅,不甘的念頭升起,君子三道意猛地躥出,將周繼君心底的恐慌驅散,卻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君子道意緩緩流轉,周繼君複雜的心緒消散,雲淡風輕,又恢復了寵辱不驚的神色

    陸壓道人輕“咦”一聲,目光閃爍,爾後嘴角彎開莫名的笑容,喃喃低語道

    “這番道意也算有趣,只不過火候還差上太多太多剛出輪回就遇到幾個還算有潛力的年輕人,看來這一輪*大戰也不會太過無聊了”

    陡然間,陸壓眉頭微皺起,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般,掐指捏算起來

    “有趣有趣,四頭混世靈猴竟然同時出世了,嘖嘖”

    陸壓饒有深意地望向周繼君,嘴角咧開一道玩味的弧線

    莫非他算出了赤尻馬猴被我所得?不可能,我已布下詭道幻境遮掩住大宋修真界,那赤尻馬猴也曉陰陽、善出入,懂得如何蒙蔽天機,若這樣都能被陸壓算出,那這天地穹宇間又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既然擁有如此神通,他又怎會在封神輪回中沉陷萬年

    感覺到陸壓促狹的目光,周繼君面色不變,心底卻飛思量開來

    封神輪回開啟,為今之計卻是越早離開越好,可兩名頂尖強者在場,別說周繼君,就連那些玄天境界的雲荒勢力之主也不敢妄動半分

    月光下,墳塋廟府又開始搖晃起來,迷霧迭起,五六道光芒從躥出,卻又仿佛顧忌瓊宵和陸壓,也不停留,紛紛向四面八方疾飛而去

    “輪回封印被解除,三百六十五正神三千輔神都會出世,這世道定會大亂”

    眸中隱約流淌著什麼,陸壓道人幽幽一歎

    “哼,你這假道人倒會杞人憂天”

    瓊宵娘娘瞪了陸壓一眼,眉宇間湧出幾分火熱,雙手交叉,有些興奮地說道

    “這世道越亂越好,等我兩位姐姐出世陸壓你做什麼”

    眾人目光所及,就見陸壓道人卷起袍袖將那本神位圖錄吸,爾後指間猛地用力,這本傳承了數萬年的古卷在他手中扭曲變形,火光大作,幽黑的火焰宛若飄蕩的落葉將卷覆蓋,轉眼間,神位圖錄化為灰燼太清鎮上鴉雀無聲,墳塋廟府也不再搖晃,死一般的沉寂,眾人驚疑不定地看向陸壓,不解其意

    “咳咳咳”

    令人心悸的咳嗽聲從不遠處響起,一頭身形龐大的黑虎踩著夜色徐步走來,虎背上的中年人頭髮花白,手腕懸著一袋酒囊,面色如紙卻時不時浮起幾分病態的紅暈

    “他是想毀去封神輪回”

    年人喃喃低語著,又似在說過瓊宵聽

    “毀去封神輪回”

    瓊宵神色陡變,嬌憨的面孔扭曲著,陡然間,她祭出金剪蛟惡狠狠地斬向陸壓

    “陸壓,你還我姐姐來”

    金色的蛟龍咆哮著劃過天穹,鋪天蓋地的殺意席捲而來,太清鎮眾人無不心頭狂顫陸壓道人腰間的葫蘆緩緩轉動,葫蘆內有一線毫光,高三丈有餘,上邊現出一物,長有七寸,有眉有目金蛟剪還未至身前,從葫蘆內飛出一道白光,卻是一柄平平無奇的飛刀

    “啪”

    就見飛刀斬中巨剪,那巨剪倒飛了出去,在半空中碎裂開來,化作兩條病怏怏的蛟龍,蛟龍無力地嘶吼一聲,轉眼縮小,變成兩條四五寸長短的金鏈子落回瓊宵手中

    “瓊宵,你莫非忘記了何為輪回”

    陸壓也不生氣,收回飛刀看了眼騎著黑虎的男子,幽幽一歎道

    “所謂輪回,亦真亦假,如夢如幻,不知前世今生只有活著走出輪回者,方是真實的,如今輪回已毀,三千三百多正神輔神淪陷於斯,無論萬年前他們是否真的被封過神,此時都已作古,僅僅是一場春秋大夢罷了”

    “我的兩位姐姐可都是活生生的存在陸壓,我瓊宵與你勢不兩立”

    瓊宵娘娘將兩條小金蛟收回,通紅著雙眼死死盯著陸壓,可陸壓道人無論在那封神輪回還是這天地穹宇中,都是為數不多的頂尖存在,她瓊宵雖也是有數的強者,然而無論修為還是法寶都不及陸壓,此時想報仇卻是不可能了頰邊滑落一行清淚,相貌和十六七歲少女一般的瓊宵娘娘怔怔的看著漸漸陷入土地的墳塋廟府,神色淒涼,良久,她深吸口氣,又恨恨地剜了陸壓一眼,爾後駕起雲座,向遠處飛去

    “何為輪回”

    太清鎮眾人心頭惶惶不安,唯獨周繼君若有所思,眸中閃爍著莫測的光暈四年來,周繼君一次又一次地進入輪回,潛心修行,鑽研輪回之道,卻始終無法探悉輪回真正的奧義,就仿佛隔著一層薄霧般,近在咫尺卻又無法看清

    “亦真亦假,如夢如幻,不知前世今生”

    冷若冰霜的臉上浮起幾分古怪,目光沉凝在漩渦世界上,雲霄道

    “你知道也沒用,玄天之上的那個境界可不是單憑修煉就可達到的”

    聞言,周繼君眉頭微皺

    難不成是君聖?不對,君聖只是封號罷了玄天之上若真還有境界,那究竟是怎樣的實力,為何雲霄說單憑修煉無法到達

    “你還想不想知道如何解脫出這番輪回了?”

    冷漠的聲音響起,周繼君放“眼”看去,就見雲霄惱怒地看向他的心念

    “娘娘請說”

    周繼君收斂了心緒,臉色微微不自然雲霄娘娘不知施了什麼手段竟能獲悉周繼君的所思所想,一切心思都被別人看透,放在從前,這對於周繼君來說是絕對無法容忍的,可如今身陷封神輪回,唯一解困的希望都寄託在雲霄身上,只得壓下心中的尷尬惱火,任由她如此

    “這麼多亂七八糟的心思還能修煉到法天境界,沒走火入魔也算是奇事了”

    雲霄娘娘複雜地看了眼周繼君的心念,道

    “你還記得你一次飛離大洲,進入穹宇的情景嗎?”

    “自然記得”

    周繼君點頭道

    “那時我修煉到通天境界,天地人合一”

    “是啊,天地人合一,方能進入穹宇,蓋是因為你修煉出先天精氣,得到溝通天地的橋樑因此,你脫困于封神輪回的二種法子,就是修煉出能溝通輪回的橋樑,如此一來,即便封神輪回已經坍塌,出口不存,你也能解脫出去”

    “溝通輪回的橋樑?”

    周繼君微微一怔,“看”向面色平靜的雲霄,疑惑地開口道

    “修煉輪回之道應當比修煉到玄天境界還難才對,想要修煉出溝通輪回的橋樑是難上加難”

    “對別人來說或許如此,可對你來說卻不是”

    雲霄娘娘饒有深意地說道,冷豔的面龐上浮起莫名的笑靨,華光初綻,在那張素顏上平添了幾分嬌嫩

    “這些天來,有數人途徑我三仙島,都是和你一般來自封神輪回之外的修煉者,修為皆比你高絕,然而我卻只叫住了你,你可其中的緣故”

    “為何?”

    “因為你已經擁有先天輪回世界的雛子,可笑的是,你自己卻尚不知曉”

    周繼君心頭一動,順著雲霄的目光看去,就見體內穹宇角落中,那團漩渦緩緩流轉,光暈起伏,一層層荒蕪的世界隱於其中

    “莫非它就是”

    “正是”

    雲霄眸中閃過精光,一頭青絲無風而舞,嘴角劃過淺笑

    “傳說修煉輪回之道,有兩種,一種是大輪回,另一種是小輪回,然而都需要先在體內修煉自己的輪回,也就是它”

    周繼君心頭一震,聽得雲霄這番話,許多困惑了他很久的疑團變得豁然開朗起來怪不得自己能夠穿梭於輪回世界,乃是因為體內生出的先天輪回,可自己卻暴殄天物,始終未曾修煉它之前陸壓道人說過,所謂輪回,亦真亦假,如夢如幻,不知前世今生之前自己十三次出入輪回,雖未迷失於輪回中,可也被那些亦真亦假,如夢如幻的感覺所蒙蔽,分不清現實真假,因此才會頭痛欲裂,出現短暫的失憶如今已知修煉輪回之道,首先需要先修煉自己的先天輪回,然而這先天輪回又該如何修煉?

    心思生出,周繼君剛想開口問雲霄,就見她正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的心念,周繼君微微一怔,爾後苦笑一聲,這才想起自己此時的所思所想都瞞不過她

    “我雖從未修煉過輪回之道,可卻通曉先天輪回的修煉之法”

    雲霄幽幽說道,眉頭微蹙,面色陰晴不定,良久她雙手拱垂,竟向著周繼君的心念恭恭敬敬地一拜周繼君不知其意,正疑惑間,就聽雲霄開口道

    “修煉體內先天輪回需得調和陰陽,生成五運六氣,這些你都已做到,接下來要做的便是造物”

    “造物?”

    周繼君驚疑不定地“看”向雲霄,腦中生出一個不可思議地念頭

    “沒錯,正是造出世間萬物”

    不理會震驚當場的周繼君,雲霄沉聲道

    “你的修為太淺,想要造出世間萬物也不知要花上幾百年放鬆心神,我來助你”

    話音落下,周繼君只覺得體內道力、精氣一股腦地湧入雲霄手中,轉眼後,雲霄娘娘揮袍卷起道力精氣,躍身飛入漩渦世界中如此雷厲風行的女子,周繼君尚是一次遇見,雲霄娘娘修為高絕,此時又身處周繼君體內,周繼君也奈何不了她,只得放任她行事

    感受著愈發生機勃勃的漩渦世界,周繼君思索片刻,駕馭心念飛入其中

    漩渦世界,也就是先天輪回中,雲霄娘娘懸浮于天頭,左手執陰,右手執陽,操控五運六氣衍化天地萬物,先天精氣和道力疾飛於先天輪回中,看得周繼君應接不暇念海之上,主星悄然運轉,牽動各自星陣演算開來周繼君盤膝而坐,心念卻牢牢“盯”著雲霄娘娘,細細體悟著她的一舉一動一轉眼功夫,半天時間過去,周繼君運轉君子鬥數已能勉強跟上雲霄的道法衍化,可周繼君卻是越看越驚,越看越覺得雲霄的道法玄奧莫測天地自有法則,可雲霄的道意法則卻脫於天地法則之外,又駕臨其上,且不止一道,那十來條道意都是周繼君從未見過又聞所未聞的,即便運用君子鬥數也難以演算完全,只得努力記下些皮毛

    “看著”那些高深莫測的道意法則,周繼君目光漸漸迷離開來,玄而又玄的感覺湧上心頭,下意識的,周繼君放開心念,任由君子鬥數自行演算,自己卻凝神打坐起來而在先天輪回世界上空,雲霄看著那顆漸漸變得飄渺起來的心念,眸中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一天,汪洋大海生出,碧濤滾滾,卻暗沉無光

    二天,山川丘陵生出,連綿起伏,向遠方逶迤而去

    三天,一輪熾陽從大海之東升起,越過崇山峻嶺,攀爬上天頭

    待到七天,雲霄娘娘卷起一片黃土,用手捏出一個小人,爾後揮舞袍袖將黃土盡皆灑落

    東勝神洲,大唐長安

    華燈初下,深宮幽冷,宮苑深處溪水潺潺流淌,女子斜坐在溪石邊,怔怔地望向水中美輪美奐的人影

    “若若,十日後那東海太子就會來迎親了”

    “好”

    聽著碧華公主絲毫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大唐國師嘴角微動,良久開口道

    “若你不願意,我現在還可替你回絕三太子”

    泛黃的老葉從枝頭飄下,隨風搖曳片刻,輕輕墜入溪中,將碧華的倒影打碎

    “不用了聯姻是父皇的旨意,東海宗一事後,天劍宗毀婚,父皇龍顏大怒,足足發了三個月的火若再回絕了東海,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也好”

    大唐國師沉吟著道,他看向秋風中那道蕭瑟的背影,嘴角浮起一絲陰霾,有意無意地開口道

    “若若,前些日子有人來報,雲荒有絕世強者出,將雲荒眾人都陷入死地,那君公子似乎也在其中呵”

    話音落下,碧華仿佛沒聽見般,依舊一動不動

    深深看了眼溪邊女子,大唐國師轉身,負手向宮外走去

    秋風卷起落葉輕揚,淺淺的漣漪自水中蕩開,良久平息,女子絕美的容顏又浮現在水面,可已是淚流滿面

    “昔天地初劫,有周上禦國紫光夫人于上春日,遊玩至溫玉池邊,方脫衣澡盥,忽感蓮蕊九苞,一開發,化生九子,夫人護抱鞠養宮中,志願性成聖哲,佐輔乾坤,諸子洎壯冠乃各修,園地功行俱滿,白晝沖天,並受得三清貴職矣天皇大帝,長子也,紫徽上宮紀綱,元化眾星主領紫微大帝,二子,佐北極中目明堂布政下土”

    ——北天野紀

    天有三十三重,其中九重為玉皇大帝所得,立下天宮,餘下或分其餘幾方天帝,或是另作它用中天之上,有一宮名曰紫微星宮,宮中淒淒涼涼,竟無一侍衛宮女半月前四大部洲有人得封神榜,又乘星槎直上天宮,穹宇皆驚,各方帝王率領手下齊聚九重天宮,爭奪那兩大奇寶,紫微帝君自然也在齊列

    盈盈的腳步聲從宮外傳來,少頃,穿著華美宮裝的女子悄然而入,她的顴骨略高,皮膚細嫩瑩白,眸如桃花,身形修長凹凸有致,雖無傾國傾城之美貌,卻生得千嬌百媚,極為耐看女子深吸口氣,環視四周,眼見無人這才邁開蓮步朝向殿首的陛座走去

    “娘娘是想趁你家夫君不在,坐一坐那帝位嗎”

    渾厚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女子臉上浮起一絲驚慌,未及轉身就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攬入懷中

    “天皇你做什麼”

    女子臉色大變,兩隻大手遊走在自己身上,酥軟的感覺從腹底傳出,竟生不出半點抵抗之情

    “聽說紫微只顧著修煉,卻將你冷落在一旁,天皇不才,特來安慰下嫂子”

    “別”

    女子嬌哼一聲,下一刻就被推到在陛座上,天皇大帝眸中騰起yu火,把玩著女子的**,媚態橫生的容顏伴隨著女子愈發急切的喘息讓天皇大帝再無法忍受,他哈哈一笑,猛地撕開女子的裙紗鸞鳳顛倒,罷了,天皇大帝穿好衣衫也不說話,急匆匆地走出宮殿,而在陛座之上,女子眸中猶自流淌著動人之色,良久她冷笑一聲,將旁邊的裙紗輕掩在胸前,幽幽說道

    “破軍,你也想要嗎”

    殿柱後的陰影中走出一個男子,他身穿重甲,目不斜視,單膝跪地朝著女子恭恭敬敬地一拜

    “娘娘請自重”

    “自重?咯咯咯咯”

    女子掩口而笑,嬌媚之色隨著一臉桃花流轉開來

    “适才天皇大帝玩弄人家的時候,你怎沒對他說自重破軍啊破軍,枉你還是紫微宮名列一的戰將,卻貪生怕死,看著自家娘娘被惡人玩弄,只在一旁看著無動於衷,若讓陛下知道,也不知你破軍星主的位子還能不能坐得”

    眉毛擰起,餘光所及就見那個半裸的女子走下陛座,一步步向自己走來,破軍星主強忍著怒意,冷聲道

    “若非娘娘施法困住破軍,破軍就是拼得一死也要將那天皇大帝斬落”

    感覺著男子身上的滔天怒氣殺意,女子蹙起眉頭,向後倒退一步,仿佛很是害怕

    “破軍星主是在嚇唬本宮嗎,陛下雖然多疑,可從不疑我,你破軍可是紫微宮一的戰將,本宮區區一女子又怎麼能困住你”

    “勾陳”

    眸中騰出怒火,破軍星主猛地抬起頭望向對面的女子,就見她嘴角劃過一絲不屑的冷笑,爾後一道人影從陛座後走出,一身雪白布衣,卻透著卓爾不群的氣息

    “天機星主,你”

    “破軍,你見而不救,我可都看在眼裡了”

    布衣男子淡淡一笑道,爾後朝著勾陳娘娘抬起雙手,虛虛拱禮

    “你們娘娘你究竟想做什麼”

    看著紫微帝君最大的謀主天機星主正怡然自得地站在勾陳娘娘身旁,破軍只覺得心頭滿是寒意,如墜冰窟,此時他再不明白也枉為紫微宮一站將了,只是他怎麼也想不通,素來嬌柔可人的娘娘一身道法竟強悍如斯,竟能將玄天上品的自己困於當場動彈不得,而一向忠心耿耿的天機星主居然背叛了陛下,投入勾陳娘娘麾下

    “你們想謀反”

    破軍冷喝一聲,緩緩站起身來,右手伸向腰間的戰斧

    “破軍星主多慮了,勾陳從未想過背叛陛下,只不過這娘娘的身份本宮做厭了罷了”

    看著戰意昂然的破軍,勾陳娘娘媚眼如絲,掩口而笑道

    “破軍星主請過來,本宮給你看一樣東西,看完之後你就會知道我這麼做自有道理”

    周繼君推開殿門,目光所及卻陡然一愣,這聚寶殿內空蕩蕩,樑柱矗立,牆上的壁畫微有褪色,可掃遍四周卻找不到半件雲霄口中的法寶

    “不可能,應該都在這才對”

    腦中響起雲霄驚訝的聲音,周繼君壓下煩躁的心意,沉下目光打量著四周,轉眼後目光凝滯在那幅壁畫上壁畫色澤黯淡,斑駁陸離,墨色褪去不少,只能依稀能看見上面的山河景致,然而上面一行落款題詩卻色澤明亮,顯然剛寫沒多久

    “貧道本是昆侖客,石橋南畔有舊宅修行得道混元初,才了長生知順逆休誇爐內紫金丹,須知火裡焚玉液跨青鸞,騎白鶴,不去蟠桃餐壽藥,不去玄都拜老君,不去玉虛門上諾三山五嶽任我游,海島蓬萊隨意樂人人稱我為仙癖,腹內盈虛自有情陸壓散人親到此,收得眾寶做奇貨”

    周繼君低聲吟念著,面色漸漸陰沉了下來,卻是那陸壓道人早先一步,已將法寶都收走了

    “好一個貪婪的陸壓道人,他拿走這麼多法寶還說要當作奇貨,真是可惱”

    捏緊拳頭,周繼君眸中閃過陰霾之色,煉化不了封神輪回中的法寶,就無法將墨落和一枝梅帶出此間憑心而論,周繼君和兩人交情尚淺,若之前沒有那番約誓,或許周繼君早已自行離開封神輪回,可君子重諾,如果周繼君就此毀約,定會生出心魔,真君子之道從此淪落,再不得寸進

    “除了煉化法寶外,還有什麼法子能將他們帶出?”

    深吸口氣,周繼君揉了揉眉頭問向雲霄

    “除非你們都修煉到玄天巔峰,否則難以解脫”

    心頭閃過萬千心思,周繼君皺眉沉思起來,目光飄散,遊走到那幅壁畫上卻陡然一頓

    “雲霄道友,你可覺得這壁畫有些古怪?”

    “道友何出此言”

    周繼君凝眉沉思,望向壁畫上那座秀美山巒,良久,眸中閃過一絲精光

    “雲霄,這畫裡的景致都在動”

    “哦?”



雲霄的聲音透著古怪,爾後漸漸多出幾分喜色


    “道友將這畫取下,若我猜的沒錯,這定是一件法寶”

    滿臉激昂之色,周繼君猛地抽出君子劍射向牆壁,欲要將壁畫切割下來,孰料君子劍方飛出就不受控制般被吸入那幅畫中,爾後在壁畫中多出一柄飛劍,直直插在山巔,紋絲不動又栩栩如生,赫然是君子劍

    “好寶貝”

    周繼君負手而立,一頭銀髮無風翻飛,眸裡隱約透著火熱君子劍由先天精氣所鑄,和周繼君心念相系,除非修為比他高出一兩個境界的強者,否則幾無人能奪走,而之前君子劍剛飛出,彈指刹那後周繼君就覺得自己和劍失去了聯繫,此等情形卻是前所未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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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章:無風翻飛(中)

    “他們三人這一鬧,勢必會打亂大周太子原先的計畫,而你只要配合他們就可你要做的”

    紙鳶飛到柳煙落肩頭,附耳說著什麼,漸漸的,柳煙落眼中恢復了原先的光彩,她深吸口氣,眉宇間浮起淡淡的喜色

    雲荒之外,是那荒蕪亂戰之地,三城一殺場,五城一戰地,硝煙滾滾,戰火終年不止

    周繼君三人按下雲頭,降於一處小山包上,眼前一片開闊,寸草不生的焦土盡頭隱約傳來陣陣的馬蹄聲

    “你們準備劫持的究竟屬於哪方勢力?”

    一頓疾奔,直到此時,周繼君方才抽得空閒問出心中的疑惑

    “不是你們,而是我們”

    墨落看了眼周繼君,哂笑一聲道

    “來的是大周迎親隊,當頭騎著八足雷雲獸的就是當今大周太子,俊傑榜上排名三的強者,而一身修為也是了得,有人說是法天巔峰,也有人說大周太子已修煉到玄天境界,總之要比我們三人強上半籌”

    “如此”

    事到如今已容不得周繼君反爾,大周太子前來迎親,那隨從中必定是高者如雲,以他們三人之力想要劫持商隊恐怕難而又難,沉吟著,周繼君揉了揉眉頭,開口問道

    “你們可有什麼佈置打算?”

    “自然有”

    墨落輕笑一聲,指向旁邊面色平靜的男子道

    “一枝梅負責偷盜貨物,而我以一變萬震懾隨行兵馬,至於君兄,你戰技強悍,那大周太子就交由你來應付,只要拖上半柱香時間即可”

    “我們劫持大周車隊雖然險而又險,可憑我們三人之力,只要同心協力並非沒有可能能否立足雲荒,就看眼下了”

    “立足雲荒”

    “煉化法寶可不是這樣的,何況是分寶崖上的法寶”

    體內先天輪回中,雲霄莫名的一笑,隨後沉聲道

    “道友凝神,待我傳你煉寶之法”

    尋常法寶若欲煉化,只需以心火鍛之,爾後取心頭之血將法寶和心神相系即可然而分寶崖上的法寶命屬封神輪回,又是那五位遠古大軍閥所煉製,想要將它們煉化,卻需施展複雜的道法毀去其上法陣雲霄傳于周繼君的是截教六字真言,和周繼君得自極墟天上的天音訣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輔以先天精氣,發出上古天音,以解法陣

    雲霄以心神傳授六字真言,截教道法博大精深,一時半會周繼君雖無法融會貫通可已然掌握了兩三成手捏印法,眸中閃過道道精光,周繼君張口低喝,先天精氣暴湧而出,每綻出一個真言,牆上的壁畫就鬆動了一分,六字真言齊出,少頃,壁畫猛地一震,從牆上脫落了下來,光華綻放,渺渺天籟憑空奏響,半空中的畫卷兀自飄舞片刻隨後發出低鳴聲,仿佛生出翅膀一般,就欲飛逃而去

    “好寶貝,哪裡走”

    周繼君目光緊緊盯著畫卷,臉色通紅,他拂起袍袖,揮出道力將壁畫卷上下打量著不住掙扎的畫卷,周繼君嘴角微翹,張口吐出紫色的心火,瞬間紫火將畫卷淹沒畫卷中發出哀淒之聲,仿佛女子泫然欲泣般楚楚可憐,周繼君毫不理會,屏氣凝神劃破額心,摘取一顆心血滴落其上,轉瞬後畫卷的哀泣聲漸小了下去,周繼君分出一絲心念探入其中,將畫卷和心念緊緊束縛在一起

    眼見周繼君一蹴而就,煉化了畫卷,雲霄嘴角含笑,眸中閃出莫名的光彩,幽幽道

    “算是便宜你了,封神輪回中的法寶哪一個不被無數人爭奪,煉化時候氣機引來別的強者,又是一番激戰,哪會有你這般輕鬆”

    手捧畫卷,周繼君將君子劍收回,上下打量著其上栩栩如生的景致,強壓住欣喜若狂的情緒封神輪回中的法寶大凡都有斷山裂開,席捲天地之能,機緣巧合下得到這件法寶,雖尚不知其名,可周繼君已能感覺到畫卷中蘊含的磅礴氣勢,遠法天巔峰,若非被他煉化,焉能如此輕鬆地捧在手中,有此法寶相助,自己的實力定能提高數籌

    “咦,竟是它”

    腦中傳出雲霄的驚歎聲,周繼君心頭一動,開口問道

    “莫非雲霄道友知道它的名號”

    “之前你未曾煉化時我倒沒看出,這法寶竟是山河社稷圖,你得到它也算是福緣深厚”

    聽得雲霄微微複雜的聲音,周繼君把玩著畫卷,嘴角微翹,心知這定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寶,思索片刻,周繼君將山河社稷圖收入體內,輕聲問道

    “不知這山河社稷圖有何效用,與雲霄道友的混元金鬥比起來”

    “同為頂尖法寶,個中功效君道友日後自己慢慢體悟”

    不及周繼君說完,雲霄開口打斷道

    “之前我欠道友兩番恩情,如今你得到這山河社稷圖,也算還上一恩剩下的恩情等出了封神輪回,日後再報”

    “道友多慮了”

    周繼君沉吟片刻,也不推辭,沉聲說道他自為爐鼎相助雲霄成就輪回之道,雲霄助他煉化山河社稷圖已還了此恩,剩下的便是周繼君帶她解脫出封神輪回雲霄乃是穹天境界的絕世強者,能得她一諾,也算給日後留了個強絕無比的後手

    邁開腳步正欲走出宮殿,周繼君目光飄落到殿柱上,神情陡然一怔

    “道友為何滯留不前”

    雲霄的聲音再次響起,隱約間帶著幾分急切

    “既然這壁畫能是法寶,那這殿柱或許也是法寶也說不定”

    “君道友,法寶皆有命數,無緣切莫強求,你能取得山河社稷圖已是大機緣,不可再生貪念了”

    體內先天輪回中,雲霄臉色微變,故作鎮定道她修為遠周繼君,心神所及,早已發現殿內八根巨柱上也和之前的壁畫般透著不同尋常的氣息,若非懼怕那時間亂流,定會出手將八根殿柱收取煉化雲霄匿身于周繼君體內,探其心意,不由自主地對周繼君生出幾分忌憚,天下英才雖多,可鮮有三十歲不到就修煉到法天境界且得悟輪回之道者,如今他已煉化山河社稷圖,若再得那幾根化身殿柱的法寶,待到日後修煉有成,手執法寶,這天地穹宇又有幾人能敵

    “就算真有那機緣之數,可我來到分寶崖已是有緣人,這法寶命當屬我”

    周繼君不理會雲霄,眸放精光,手捏印法,張口吐出六字真言

    “道友且慢,小心引來變數”

    “哼,陸壓取走這麼多法寶尚未引發變數,我只取兩寶又何來變數”

    雲霄還欲勸阻,六字真言盡出,八隻殿柱微微搖晃,爾後華光綻放,每一根柱內,現出四十九條火龍,蜿蜒飛騰,頃刻間,聚寶殿內已成一片火海

    “竟是通天神火柱”

    雲霄幽幽一歎,心神飛出,打量著全心全意煉化法寶的周繼君,面色複雜,張了張口卻沒再說什麼

    不多時,通天神火柱已然煉化,和山河社稷圖的祥和不同,這八根巨柱透著濃濃的暴虐氣息,火光搖曳隱約間閃過血色,似在預示著什麼周繼君沉下心念,打量著變小後矗立在手心的通天神火柱,心中若有所思,掐指捏算起來

    穹宇空茫,天地如淵,無數機緣命數藏于其中,宛若蛛絲纏繞,網格密佈,每牽動一條,就會波及到其餘的機緣命數發生發生相應的變化,例如封神輪回中的法寶出世撥開宛如蛛絲亂網的機緣命數,周繼君向前“看”去,那未來之象混混沌沌、模糊不清,雖無法辨識,可已能見著幾絲端倪

    封神輪回中的法寶除了兩樣落于周繼君手中外,其餘大多都被那個心思詭譎難料的陸壓所得,帶出封神輪回,註定會流落到天地穹宇各處穹宇大戰將起,棋子紛落,棋局即開,各種變數紛至遝來,例如四大靈猴齊出,封神榜現世,都會將原本就註定慘烈無比的大戰引向那難以預知的前方,如今封神輪回中的法寶也紛紛出現,歷史一頁的篇章即將在燎遍天地大戰火中掀開

    目光盡頭,那場驚天動地的戰火熊熊燃燒著,周繼君心頭沒來由的一寒,猛地將心念拉回,重回到聚寶殿中,就見失去樑柱的大殿劇烈搖晃顫抖起來,下一刻崩離塌陷,整個宮殿都化作一團齏粉消散在分寶崖上

    “封神輪回裡最後的法寶也有歸屬了,也不知是哪個倒楣鬼幫我分擔了劫數”

    大唐長安城,西市上,行人熙熙攘攘,小販們爭相叫賣一身華衣的男子翹著二郎腿隨意地坐在籐椅上,身前放著兩隻擔子,也是在賣貨,可他的生意卻做得極差無比,行人走過視若無睹,半天過去都沒賣出一件午後的陽光飄落眉梢,透著幾分慵懶繾綣,片刻後卻被遮擋住,貨郎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斜眼望向站在面前的黑衣男子,嘴角微翹



“原來是大唐國師駕到,不知國師大人想買什麼”


    “我都要了”

    “不妥不妥,我這貨只單賣,每人僅可買得一樣”

    “如此我只要那盤古幡,敢問道兄價錢多少”

    “價錢嗎,待我想想有了,國師就拿大唐亡國來換”

    “傳我話去,準備金銖百箱,天馬五十匹,千里香十壇送往太清鎮”

    柳煙落望向庭院中的老樹,秋風卷落葉,冷清淒涼,可卻絲毫沒影響到她的心情頓了頓,嘴角浮起暖暖的笑意,柳煙落轉頭向侍從道

    “把財貨備好,一會我親自送去”

    聞言,那侍從臉上生出猶豫之色,遲疑著拱手道

    “小姐此舉萬萬不可,那君公子可是殺害大周太子的嫌凶,僅僅送去財貨家主或許不會說什麼,可大小姐親自去見他,家主定然不悅”

    “你錯了”

    臉上浮起玩味之色,蔥白玉指遊走在手中玉佩上,柳煙落意味深長地開口道

    “此一時彼一時,他如今儼然成為雲荒貴,各方勢力爭相結交賣好,我此時去見他爺爺或許表面上假裝不悅,作給大周看,心底定然歡喜的很”

    侍從退下,柳煙落起身走到銅鏡前,梳妝打扮,目光落到額前幾縷銀絲上,神色一黯

    “即便沒了大周這一樁婚事,可又能守多久”

    呆呆地看著銅鏡,耳邊傳來“撲棱撲棱”的響聲,少頃一隻白鴿扇動著翅膀,飛落她手心收斂心緒,柳煙落從鴿腿上取下竹筒拆開,細細看向那封密函,神色複雜

    “四年前和你一起來的女子就是大唐碧華公主呵,兩日後卻要嫁給那東海三太子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良久,柳煙落莫名地一歎,將密函藏入腰間,起身走出

    太清鎮上人頭攢動,各方勢力巨頭或是親自前來,或是命手下送來賀禮,總之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象墨落忙著迎接來客,一枝梅則苦著臉登記財貨,他縱橫四大部洲二十余載,從來都是偷盜寶物,何曾有過像今日這般不用費力就能收到一大堆好東西心中微微恍惚,一枝梅抬頭望向殿堂一角兀自飲茶的白衣男子,苦笑著搖了搖頭道

    “如今我們占得太清鎮和東西兩府,比之前設想的好上無數倍,為何君兄卻抑鬱寡歡,自打從封神輪回歸來你就始終愁眉不展”

    將茶盞放在幾案上,周繼君看了眼忙得不亦樂乎的墨落,淡淡一笑朝向一枝梅

    “你不覺得事情似乎有些太順利了嗎”

    一枝梅眉頭微蹙,爾後舒展開來

    “君兄你多慮了,我們得以立足雲荒雖是巧合,可也是一場機緣機緣之數向來如此,難見端倪不明因果,卻並非難以承受”

    聽得一枝梅所言,周繼君微微頷首,一枝梅修煉的梅花鬥數和他的君子鬥數恰有幾分相似,鬥數道意包含星辰衍變、機緣命數,而一枝梅也算是天資絕之輩,對鬥數的領悟雖稍遜於他,可也別有一番見解

    眉頭舒展開來,周繼君轉望向一旁坐立不安的少年,嘴角含笑道

    “還不知道尊姓大名”

    “在下偃子”

    少年期期艾艾地說道,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從封神輪回中出來後,自覺做賊心虛的偃子剛想開溜就被周繼君攔住,什麼也沒說,只是留在身旁,墨落和一枝梅自然奇怪,而偃膽戰心驚,生怕被周繼君發現什麼

    “偃子”

    周繼君低聲咀嚼著,打量著眼前的少年,陡然開口問道

    “适才你建議,給我們創的這番勢力取名叫遊俠盟,卻又是為何”

    話音落下,偃子語塞,滿臉窘迫

    “遊俠盟這名字也不錯,這太清鎮是為根基,可我們總不見得永遠留在這,說不準哪天憋得心煩意亂就會出門遠遊”

    掀開門簾,滿臉喜色的墨落走了進來,笑盈盈地開口道,另一邊的一枝梅也點頭稱道

    周繼君深深看了眼偃子,剛想說什麼,就覺遠處傳來龍嘯聲,不多時,一衫羽衣的女子含笑走進,面色微有複雜

    “無垢不請自來,還望幾位公子恕罪”

    看向眼前面色平靜的女子,周繼君和一枝梅互視一眼,眉頭同時一皺太清鎮一劫後,五大勢力已去其四,剩下的大小勢力也重洗牌,底蘊深厚的隱隱崛起,根基不牢的小勢力皆被吞沒,而周繼君等人趁勢而起成為雲荒貴當屬異類,雲荒大小勢力中,唯一沒有受到波及的只有來福客棧,此時來福客棧的管事人突然駕到,隱約攜著幾分不同尋常的意味

    “恭喜幾位公子成為太清鎮之主”

    無垢淡淡一笑,朝著周繼君拱了拱手,幽幽道

    “幾位公子無需多疑,無垢只是奉陛下之命前來恭賀罷了”

    “多謝了”

    周繼君也拱手對禮,沉吟片刻,開口問道

    “如今雲荒格局生變,卻不知來福客棧如何自處”

    “咯咯咯”

    無垢掩嘴而笑,上下打量著周繼君,嘴角微翹道

    “公子說笑了,客棧客棧自然只是招待往來賓客,雲荒格局再怎麼變和我來福客棧又有什麼關係,我來福客棧只做買賣,從來不參與爭鬥”

    說完,無垢有意無意地看了眼偃子,爾後合上面紗,告辭而去,只留下一陣淡雅的香風許久未散

    “這女子,總覺得看不透”

    待到無垢走後,墨落堆了滿臉的笑容漸漸消散,目光也冷凝了下來,卻讓周繼君微覺古怪,轉而釋然如墨落一枝梅這般青年才俊,在四大部洲闖下偌大名頭者,又豈會是毫無城府之輩,周繼君雖和兩人結成聯盟,然而除了共同經歷了一場劫數外,並無其他瞭解,墨落覺得無垢看不透,可他在周繼君眼中何嘗不是一個謎團

    “好歹並肩作戰了一回,羅刹不知所蹤,碧華被困于大唐公中,我若想在四大部洲闖出一番基業著實需要幾個盟友”

    周繼君喃喃低語著,就聽耳邊傳來冰冷的聲音

    “适才那個女子很是了得,差點發現我”

    聞言,周繼君微微一怔,爾後苦笑著,射出一道心念順著話音傳來的方向飛去太清鎮外的小山包上,眉宇淡雅的女子迎風而立,髮髻高束,寬敞的道袍迎風翻飛,將曼妙的身姿隱于其中沒來由的,周繼君腦中浮起一個人影,卻是大名府中那個跳入火海的美婦此生若不能相依,便以死求來生

    “道友在想什麼”

    冷豔的面龐靜如止水,雲霄娘娘打量著周繼君的心念,黛眉之下隱約掠過一絲緋紅

    “無他,恭喜雲霄道友脫困封神輪回,想必沒幾日娘娘的威名就會傳遍穹宇天地”

    周繼君含笑道,不知為何,心緒波蕩開來,宛若漣漪起伏

    “輪回往事如夢如幻,身陷其中則再難悟大道,道友謹記”

    雲霄淡淡說道,目光從周繼君心念上移開,抬頭望向廣漠無盡的天穹,嘴角忽地浮起一縷淺笑,宛若幽蘭綻放,看得周繼君微微失神

    “我欠道友一恩,日後來報,雲霄告辭”

    彩雲翩躚而上,不多時已然消失在視野中,周繼君收回心念,揉了揉眉頭,心緒微微複雜

    “只一世輪回就讓我如此掛記,真不知那些經歷百世輪回的人如何受得了千十七,我倒開始有些佩服你了”

    自嘲地一笑,周繼君強壓下心頭的患得患失,目光飄落,就見門簾再次掀起,一身緊束裙袍的女子走進,看向周繼君輕笑著道

    “久違了,君公子”

    “原來是柳小姐,足足四年多未見了”

    柳煙落也算是熟人,周繼君起身相迎,可就在這時,周繼君眉頭陡然皺起,卻是心底深處沒來由的湧出一絲不祥的預感

    坐的女子,想到兩日後碧華公主就要遠嫁東海,心中沒來由的一慟,眸子發紅東海雖不遠,可那東海海域離大唐卻有十萬八千里只遙,不論傳說中的海底龍宮,公主這一去恐怕再無相見之日了

    “婉兒別哭,我不會離開的”

    女子幽幽的聲音傳來,年齡尚小的宮女陡然一怔,驚訝地張大嘴巴,爾後猛地捂住,心懷忐忑倒退而出

    美輪美奐的宮殿中,一身華美裙紗的女子獨坐銅鏡前,銅鏡裡的容顏悄然綻放,即便消瘦了幾分,可也足以傾倒世間萬物眾生

    公主欲殺人,朝起坐銅鏡,粉黛未傾顏,人頭已落地

    怔怔地看著銅鏡中發著愣的女子,碧華的眸子漸漸冷了下來,她掏出一柄短匕割下肩頭青絲,青絲散落,銅鏡漸漸變得模糊不清,少頃,鏡中的場景變化開來,駙馬府裡,俊美的東海三太子正和手下把酒言歡眉宇間湧出絲絲寒意,碧華手捏印法,召出一支小篆,就在這時大風從院中卷來,拂過銅鏡,鏡中的場景宛若冰裂般破碎開來



“我還以為你真願意嫁給東海三太子”


    “他來了麼”

    看向鏡中的黑袍男子,碧華不答反問,眸中隱約浮起幾分希冀

    沉默良久,大唐國師幽幽一歎,走到碧華身前,凝視著那張傾國傾城的容顏,半晌開口道

    “他如今已在雲荒占得一方地盤,正忙著收取勢力,又怎麼會抽得出空閒”

    “你騙我,他若不來你又怎麼會來”

    碧華冷笑著,死死盯著大唐國師,許多年前,她曾以為眼前的男子會是她此生唯一的依賴,然而漸漸的,碧華愈發害怕起這個幾乎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男子,每次對上他,總會覺得心頭慌亂而又無比壓抑,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變成了一個比大唐皇朝還要龐大無數倍的籠子,將碧華緊緊困縛其中,一生一世,亦或脫生死之外

    “等你嫁給三太子後,自然會知道了”

    深深看了眼碧華,眸中隱約閃過一絲不忍,卻轉瞬即逝,男子裹緊黑袍,大步走出幽冷的宮殿宮殿外,雄壯的男子負手站在樹下,靜靜地看著溪水中的遊魚,皇城恢宏、宮殿壯麗卻都懾服在他身下,不怒而威,雄豪之氣有意無意地流轉開來,曾經腳踩四大部洲點燃穹宇天地戰火的男子淡淡一笑,拂袖將周遭波蕩的空氣捋平,望向大唐國師,嘴角浮起玩味的笑容



“幾世了”


    “太多了,都快記不清了”

    “虧你還等得下去大戰快開始了呵,覆海已經等不及先行落子,移山監守佛域,你在大唐,剩下的兄弟卻不知所蹤”

    “等到大戰開始他們會回來”

    大唐國師走到平天君聖身前,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水中歡快嬉戲的遊魚,目光起伏不定

    “那個陸壓道人正在城內賣法寶,平天,你就不想會一會他”

    “你已經見過他了,我再去也沒甚意思有幾成勝算”

    “三成不到”

    嘴角浮起些許苦澀,大唐國師低聲說道

    “那我頂多也只有四成了,遠古君聖中,那五大軍閥只有准提露過面,孔宣自躲九天之上,這陸壓道人算是一個登場的,卻不知他打的什麼主意”

    深吸口氣,平天抬頭望向濃雲密佈的天穹,掐指捏算起來,陡然間他臉色微變,詫異地看向身旁的男子,轉爾笑了起來

    “你在城中布下了殺局,想要對付誰”

    “一個年輕人,法天上品的修為”

    “哈哈哈”

    聞言,平天君聖仰頭大笑了起來,神色古怪無比,良久他止住笑,上下打量著大唐國師,揶揄地說著

    “滅殺一個法天修煉者也要如此大動干戈,竟將你養在輪回界中殺手都召了出來”

    “就當是大戰前熱熱手罷,養了他們那麼久,也該出來見見血了”

    大唐國師沉聲道,冷然的目光飄向宮殿高處,青煙嫋嫋,從唐宮之巔燃起來,幽香傾散開來,風起雲湧將青煙遠蕩向熙熙攘攘的長安城裡

    駕雲而行,半個時辰後周繼君已來到長安城前,城池雄壯高聳,青苔密佈,烏雲裂開逼仄的豁口,一線陽光刺破雲層落到城牆上,流轉開來,斑駁陸離

    思索片刻,周繼君望向城門旁,在那貼著十來幅人像,卻是大唐的海捕令,上面不是惡貫滿盈的大盜就是反賊逆臣,當先的那幅畫中赫然是個白衣銀髮的男子,不是周繼君又是誰

    白衣蕩開,周繼君走到城門前一把將那幅人像揭下,旁邊的守誠兵將紛紛看來,爾後神色大變

    “大盜君公子在此,休放在了賊人”

    長劍飛出,銀光劃過天際,守城的兵將們難以置信地摸著脖頸,鮮血溢出,刹那後頭顱紛紛跌落異變突生,長安城外一片混亂,來往百姓呆若木雞地看著暴起行兇的白衣男子,前一刻他還是翩翩君子的模樣,可手起劍落,他的神色陡然一變,暴虐之色湧出,漫過城牆,頃刻間,長劍再次劈下,重重地斬向城牆

    屹立在這片土地上數萬年未倒的城牆劇烈搖晃起來,轉眼後轟然坍塌,方圓數裡的城牆皆化作碎石粉末,空空如也塵埃揚起,殺意宛若燎原大火湧進長安城,無數強者紛紛被驚動,釋放心神射向立在廢墟上的白衣男子,驚疑不定

    “碧華,我來了”

    深吸口氣,惡君子道意流轉而出,周繼君眸子赤紅如火,爆喝一聲手持君子劍向皇宮方向飛去

    數萬年來,即便有過被敵軍深入腹地的險情,可長安城始終固若金湯,守護了一代又一代百姓的城牆一朝坍塌,卻化作濃濃的陰影籠罩在長安子民心頭,不知不覺間,天頭的烏雲又濃了幾分雷雨般的鐵蹄聲從皇宮方向傳來,間或還夾雜著破空聲,周繼君手執長劍,目光冰冷,見一人殺一人,但凡攔於身前者,皆被他斬於劍下

    雷聲響起,墨色的濃雲隱伏波瀾,下一刻,天降暴雨,渾身是血的周繼君眯起雙眼看向由遠而近的那幾個氣息強大的修士,冷笑一聲,躍下雲頭沖進鐵騎之中戰天宵出,轉瞬間,近千士卒被轟碎成肉泥,血水混著雨珠遊散開來,將萬年古都長安城染得猩紅疾飛而來的唐神衛按下雲頭環視四周,上千鐵騎潰敗如斯,血流成河,卻尋不著一具完整的屍體,將士們膽戰心驚,可那一個揮劍斬千卒的男人卻不見了蹤影

    長安城龐大無比,方圓二十裡不止,城中巷陌環繞,市坊連綿,一處青灰色的小巷中,滿身是血的男子憑空出現,卻把那些往來接客的姑娘們嚇了一跳

    遙望向城中央那座高大雄偉的宮殿,周繼君深吸口氣,縮地成寸飛走而去

    半柱香不到,周繼君猛地止住身形,皺起眉頭環視周遭,縮地成寸一步百多丈,可走了這麼久周繼君卻陡然發現,自己還在這一方巷子裡,巷陌中愈發冷清,只剩下他一人

    不遠處矗立著一座森嚴的府邸,突兀地出現在巷口,隱約透著幾分離奇古怪,周繼君也不多想,正欲駕起雲頭飛離此地,就在這時,府門打開,一抹火紅飄出,卻是個穿著紅裙的冷豔女子

    “公子欲往何處”

    “你是何人?”

    目光凝滯在女子身上,周繼君沉聲問道

    “妾身名叫紅線”

    女子淡淡地說道,爾後從懷中掏出一本卷,周繼君目光所及,就見封面上寫著三個大唐傳奇

    “欲出此巷,只有一條道,便是這節度使薛府,也是紅線一生所在之地不知公子敢還是不敢”

    “有何不敢”

    周繼君冷聲說道,騰身追著女子進入府邸府邸空曠冷清,一進的牆壁上卻雕刻著一副圖畫,內中景致人物栩栩如生,待到周繼君回過神來,身旁的女子已不見了蹤影

    “紅線”

    周繼君回頭看去,原先的府門也隨著女子一同消失,只剩下那本唐傳奇

    揮袍卷起卷,周繼君凝起眉頭,翻開頁

    唐潞州節度使薛嵩家青衣紅線者,善彈阮鹹,又通經史,嵩召俾掌表箋,號曰內記室

    魏博節度使田承嗣想奪取薛嵩的領地,薛嵩聽說後,日夜煩憂紅線窺得到薛嵩的擔憂,笑而請命,願為薛嵩分憂紅線梳烏蠻髻,上插金雀釵,身穿紫繡短袍,腳踏青絲輕履,胸前佩帶文龍匕首,額頭上用朱砂寫著太乙神名,飄然而去

    薛嵩關門,忐忑地等待忽聞號角悲鳴,一葉承露而墜薛嵩驚起,就見紅線已回到屋內薛嵩急忙詢問,紅線取出一隻金盒,道:“田承嗣罪不當死,所以只取其床頭上的金盒以示警戒”

    薛嵩大喜,派人將金盒帶給田承嗣使者到的時候,正見到田承嗣合府都在搜尋金盒使者用馬棰使勁敲門求見,田承嗣立即命人帶入,一見金盒,面如土色,急忙隆重招待使者,大加獎賞,求使者帶信給薛嵩,他再也不敢打薛嵩封地的主意

    薛嵩知道紅線是異人,極為寵信但紅線卻不願繼續留在薛府,自請離去薛嵩知道無法挽留,就大擺筵席,為其送別席中清客冷朝陽獻歌雲:“采菱歌怨木蘭舟,送客魂消百尺樓還似洛妃乘霧去,碧天無際水空流”薛嵩不勝悲痛,紅線也泣下沾襟紅線裝醉離席,不知所終



目光游離在卷上,周繼君眉頭微蹙,半晌抬首掃視四周府邸空曠冷清,壁畫上的人物活靈活現,可觀之繪畫卻非染墨,而是一種很奇特的手法君子采百家之長,對於繪畫一道周繼君也微有涉獵,雖無法如當世大家般作出美輪美奐的畫卷,可對於繪畫的手法還是瞭解通徹薛府中的繪畫非染墨非火繪,無印文陽文,卻仿佛貼在牆壁上般,筆墨簡單,寥寥幾筆就將內中人物景致刻畫得入木三分壁畫長約二十丈,前後銜接,仿佛在記敘一段故事


    “這天地穹宇間從未出過什麼節度使,牆上的壁畫也古怪無比這到底是在哪兒”

    心中微微恍惚,周繼君收回目光,就聽耳邊傳來琴簫聲,悠悠揚揚,不絕於耳

    不再多想,周繼君順著琴聲向裡院走去,走過二進方見著侍女奴僕,他們穿梭在庭院中,見到周繼君都是恭敬地一拜不多時,周繼君已來到內宅,就見院中賓客如雲,散亂紛座,正中的高臺上,幾名身著絲縷的女子奏琴**,微有發福的中年男子坐於主座,捋著鬍鬚悠然自得地賞聽

    “君公子來了”

    也不知是誰先叫了出來,無數道目光紛紛射向周繼君,有的驚歎,有的猜疑,而坐於主座的中年男子則哈哈一笑,起身迎向周繼君

    “君公子,久仰大名”

    “閣下是?”

    周繼君疑惑地看向中年男子,就見他臉上浮起古怪之色,爾後哂笑一聲,挽起周繼君的臂膀向內宅走去

    “莫非紅線沒和公子提過?哈哈哈,不才正是薛嵩”

    “原來是節度使大人,在下眼拙,莫怪莫怪”

    沒來由的,周繼君口中蹦出這麼一句話來,卻連他自己也不知為何,仿佛早已安排好了一般深吸口氣,周繼君穩住心意,環視四周,就見府宅內金碧輝煌,陳設物件精美華麗,可做工卻從未見過,下意識的,周繼君心中又生出幾分恍惚,就在這時,遝遝的腳步聲傳來,門簾掀起,身形高挑的女子笑盈盈地走了進來

    這女子正是紅線,就見她頭梳烏蠻髻,上插金雀釵,身穿紫繡短袍,腳踏青絲輕履,胸前佩帶文龍匕首,額頭上用朱砂寫著太乙神名,見狀,周繼君陡然回過神來,她這番打扮模樣正應和唐傳奇中的描述

    “夫君久候了,妾身已邀來君公子,憑我們二人之力,此行定不會失手”

    “好,好”

    薛嵩拊掌而笑,他看了眼紅線,又轉望向周繼君,捋須道

    “那田承嗣覬覦吾潞州久矣,今日殺之,以免後患”

    “夫君不可,那田承嗣殺不得”

    “為何?”

    “他欲奪夫君領地,失其大義,若他未有行動夫君先殺之,則夫君失大義,以此為藉口,那些節度使定會出兵潞州,到那時夫君危矣”

    “那如何是好?”

    “紅線自有良策”

    聽得兩人一席話,周繼君不動聲色,待到隨紅線駕雲飛出薛府方才冷聲問道

    “之前你說過出巷之路就在這薛府中,現如今又要隨你去竊金盒,紅線你究竟意欲何為?”

    看了眼周繼君,紅線面色平靜,道

    “公子勿急,等了結了這樁事,公子自可出府”

    深深看了眼紅線,周繼君不再多眼,片刻後,兩人駕雲來到田承嗣的府邸,輕而易舉地獲得金盒,爾後回轉潞州



馬到功成,翌日,薛嵩大擺筵席,為兩人慶功酒過三巡,紅線突然起身,朝著薛嵩作了三拜,拂袖離去薛嵩攔而未果,兀自長歎,淚灑前襟席中清客冷朝陽獻歌雲:“采菱歌怨木蘭舟,送客魂消百尺樓還似洛妃乘霧去,碧天無際水空流”


    周繼君自坐席間,時不時有人前來敬酒,酒水下肚,周繼君心情漸漸煩躁起來,仿佛有什麼事亟待去做,可又無法記起來入夜時分,酒席罷了,眾賓客散去,一輪皎月升上樹梢,周繼君對月而飲,醉意熏熏

    又一日,周繼君正在庭院中散步,就見一侍女急匆匆地跑來,朝他磕頭道

    “公子,老爺有請”

    隨著那侍女走進內宅,就見薛嵩哈哈一笑,朝他走來,正在這時門簾掀開,遝遝的腳步聲響起頭梳烏蠻髻,上插金雀釵,身穿紫繡短袍,腳踏青絲輕履,胸前佩帶文龍匕首,額頭上用朱砂寫著太乙神名,來人正是紅線周繼君怔怔地看著紅線,心頭生起似曾相識的感覺,可卻模糊不清少頃,薛嵩朝他拱手而拜,周繼君也不多想,自隨著紅線飛向田承嗣處

    “一世輪回就已難辨真假,何況是被我重煉製的千百小輪回,生生世世,只在一個故事中輪轉我倒要看過他能撐過幾個輪回”

    溪水流深宮,宮苑淒淒涼涼,一身黑袍的大唐國師看著溪水中的畫面,面色淡漠

    “竟然是他”

    耳邊傳來平天微微驚訝的聲音,大唐國師眉頭微皺,疑惑地看向平天

    “你認識他”

    “當初曾被移山隔著滄海萬里擊殺,不料還活著,倒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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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章:無風翻飛(下)

    嘴角浮起玩味之色,平天君聖目光游走在水鏡中的人影上,淡淡地說道【“f”獲取多章節】

    “我賭你今日殺不了他”

    大唐國師眉頭微皺,爾後笑了起來,他剛想說什麼,就見天頭的大雨愈發猛烈起來,團團烏雲從西南方向湧來,九條金龍現,精美的鑾駕出現在天頭如雷如潮的聲響從西邊傳來,細細聽去卻是萬馬奔騰的聲音如柱紅光從南面一地射出,直撲天穹,仿佛燃天大火,燒了許久也未曾熄滅

    “不肖子”

    平天冷哼一聲,眸中寒光乍閃

    “都來了,長安城破,那些早已虎視眈眈的勢力再按捺不住了”

    大唐國師拂袖掃平溪水中的畫面,掐指捏算起來,面色陰晴不定

    “不用算了,天地穹宇大戰終於開始了,這一戰就在大唐”

    磅礴大雨從天而降,雄壯的男子負手而立,雨水漫過周身漸漸凝聚成一柄巨刀,手執巨刀,平天君聖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雙目一閉一合,天頭雷光大作,將他的身影照得通徹苦等了數萬年,歲月流逝,滄海桑田,可心頭的熱血卻從未冷卻過,當年曾令天下群豪拜服身下的男子站在大唐皇宮中,手持巨刀直指天穹,陡然破裂開來,化作一柄柄短刀射向四面八方

    “這樣就宣戰了嗎”

    大唐國師皺眉望向平天,眸中波瀾不驚

    “還不是因為你沒算出今日之變,大戰即將掀開,不宣戰則失先機再說了,真正的大戰來臨前,也需熱熱手”

    聞言,大唐國師臉色微變,目光穿透層層疊疊的宮殿庭院,落到西市上翹著二郎腿的小販身上,眸子冰冷

    “好一個陸壓道人,這一局卻是他先布下的竟在我眼皮下施展詭道”

    “他這是在向你宣戰呢,上一輪天地大戰,天下詭道你獨得其六,讓他這個前輩坐臥不安了通風,你可要接戰”

    大唐國師嘴角浮起玩味的笑容,良久,他從懷中掏出一柱香,彈指點燃,青煙嫋嫋升騰,內中景象變化萬千

    “他以盤古幡換得大唐滅國,我已失先手,不過若真玩詭起詭道來,我通風又何曾怕過誰,接戰又何妨”

    數萬年前的穹宇詭道一人今日的大唐國師幽幽說道,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朝,通風君聖一隱就是數萬年,坐擁大唐,遊戲輪回,和平天一般等候著一輪天地大戰,如今戰事終於打響,他也不用再做龍蛇隱伏

    “平天,又可以並肩作戰了”

    通風君聖喃喃說道,他抬頭望向天穹,雲層之後,棋盤佈局密密麻麻錯綜複雜眸中精光乍現,通風君聖猛地伸手舉天,青煙飛流而上,化作奇長無比的繩索將那些層出不窮的棋局串聯在一起,手指輕彈,天頭無數棋局竟也隨之翻覆衍變

    西市上冷冷清清,天降豪雨,大多攤販早已收攤回家,店鋪零零落落,掌櫃學徒愁眉苦臉地望著天頭,間或打量著周遭的異狀硝煙滾滾,殺伐慘烈的氣息傳來,可大唐子民平安泰然的日子過慣了,只當是有流竄而來的盜匪,又怎麼會察覺到一場劇變即將籠罩長安城,乃至他們世世代代居住的大唐王朝

    翹著二郎腿,鼻下的兩撇鬍子向旁邊翹起,陸壓道人饒有興致地把玩著手中的法寶,這些法寶都是封神輪回中流傳出來的奇寶,每一件都傾國難換,可在他手中卻只是略有意思的玩具罷了

    “通風、平天佔據天元,西南有來福客棧之主,西邊大周已發兵百萬,南有火焰山的紅孩兒,東海海域也蠢蠢欲動著,只差東洲修煉宗門和南面妖王群山了無趣無趣,勢力競相爭奪,和從前的大戰毫無兩樣”

    陸壓道人乏味地打了個哈欠,端起手中的銅鏡細細打量起來,這銅鏡也是一樣法寶,卻可照出世間萬物,鏡痕宛若水影波蕩開來,漸漸浮起一副畫面,畫面中白衣銀髮的男子無數次奪取金盒,無數次歸飲而醉,然後卻在那處府邸中越陷越深,沉溺如斯

    “還是你稍微有趣些,那些隻手遮天抬腳斷山的大人物再厲害,也不過比誰殺的人多罷了,而你卻猶如小蟲掙扎其中各方巨頭降臨大唐,你一個區區法天境界的修煉者也牽扯其中,嘖嘖,就算真是一隻小蟲,身處亂局中也有它的作用,何況你身懷封神法寶那可是真正的法寶呢”

    陸壓自言自語道,說出一番莫名其妙的話來,遍數穹宇天地間的強者,鮮有比他活的長者,孔宣算一個,尚未出場的五大遠古軍閥也算,人活得越久,心思越發複雜,歲月將他們深埋沉澱,連他們自己也不知該做些什麼好,或許只是遊戲世間,看著那些永遠不會厭煩的人情故事品讀歷史卷,比如陸壓道人

    大雨越下越急,一條黑影遊走在坊市中,間或還傳來一聲重過一聲的咳嗽

    “又來一個,真是越來越熱鬧了”

    目光落到騎著黑虎由遠而近的男子身上,陸壓淡淡一笑,一顆晶瑩剔透的巨珠光澤流轉

    頭梳烏蠻髻,上插金雀釵,身穿紫繡短袍,腳踏青絲輕履,胸前佩帶文龍匕首,額頭上用朱砂寫著太乙神名,紅線掀起門簾,笑盈盈地走出周繼君皺了皺眉,仿佛十分厭煩一般,就見紅線牽起他的手,深深看了他一眼道

    “夫君,我們這就去”

    “預祝兩位馬到成功,將那田承嗣斬殺”

    “大人放心,明日此時,我們定會奉上田承嗣的首級”

    聞言,周繼君眸中露出古怪之色,眉頭皺成川字

    “君公子似乎有些心神不寧?”

    薛嵩哈哈一笑,拍了拍周繼君肩膀問道

    “無他,只是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罷了”

    眼見周繼君滿臉困惑之色,紅線嘴角微翹,眸中精光乍現,轉瞬即逝,輕笑一聲安慰著周繼君道

    “夫君無需擔憂,定是近日裡修煉太急,傷了心神待到殺了那薛嵩,我們就回山靜修去”

    聞言,一旁的薛嵩臉皮微微抖動,看向紅線的目光中多出幾分貪婪和不舍

    深吸口氣,周繼君臉色恢復平靜,淡淡一笑抄起紅線柔韌的腰肢,駕雲而去

    到田承嗣府邸前,夜色已昏,兩人點暈侍衛,潛入府中內宅燈火搖曳,面色陰鷙的男子正在挑燈夜讀,周繼君和紅線相視一笑,匿身進入君子劍出,周繼君眸中浮起暴虐之色,低喝一聲向田承嗣劈去,劍光如雪,劈碎燭光,紅線嘴邊的笑容陡然僵硬暗沉的房間中,銀劍分成百來柄,從四面八方射進紫繡短袍的女子身子

    縱聲躍出內宅,周繼君眺目望去,就見紅線站在樹下,怔怔地望向他,泫然欲泣

    “夫君為何如此”

    “夫君?”

    周繼君冷笑一聲,上下打量著面色漸冷的女子,不屑地說道

    “你以為區區輪回幻境就能蒙蔽住我的心意?”

    良久,紅線從腰間摘下龍文短匕,眺望向遠處的皎月,輕歎口氣道

    “這可不是什麼幻境,而是真正的輪回你是怎麼識破的”

    “識破?我從一開始就記著你那本唐傳奇中的故事,我隱忍不發只是為了找出輪回的出口罷了,你修為比我高,若真動起手來,再加上這一方輪回,我定然吃虧,如此,只有找出你的弱點”

    “這麼說來,從一開始你就沒上當”

    紅線玩味地看著周繼君,掩口而笑起來,風情流轉

    “你既然動手,那就是說已經找到我的弱點了,不妨說來看看”

    望向鎮定自若的紅線,周繼君心中生出幾絲狐疑,轉瞬散去手持長劍,直直盯著紅線,周繼君悠悠開口道

    “你這方輪回依照唐傳奇所煉製,故事前後雖可有出入,但主線皆是竊取奪金盒,以震懾田承嗣我只要保住那金盒不失到天亮,自然能破去這方輪回”

    “金盒?”

    紅線撲哧一笑,促狹地看向周繼君手中的金盒,搖頭歎氣道

    “你雖也修煉輪回之道,可對輪回的領悟太淺太淺,你或許還不知道,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瞞騙你”

    冰冷的話音傳入耳中,周繼君心頭一驚,隱隱感覺到幾分不對勁

    “不好,田承嗣”

    周繼君猛地回頭,就見男子趴倒在血泊中,月光拂落,田承嗣的屍身竟一寸寸的消失不見

    “現在明白已經晚了這輪回之局的局眼正是他田承嗣,一切故事都和他密不可分也因他發展,若你在我之前將他殺了或許還能破去此局,可現如今他被我所殺,如此,你只能”

    陰惻惻的話音飄來,周繼君只覺一股玄而又玄的氣息將自己籠罩,整個人仿佛陷入泥潭,一寸寸的沉溺下去

    “只能取而代之,成為的田承嗣,從此以後和我這方唐傳奇輪回密不可分,再無脫離之日”

    周繼君心頭大驚,他低頭看去,就見一衫白衣漸漸變成墨色的長袍,和之前穿在田承嗣身上的一般,體內道力精氣也飛流逝著

    “唐傳奇中的故事周而復始,卻是主公煉製的一方小輪回君公子對了,你如今已是田承嗣了,你的使命就是當那魏博節度使,意圖攻佔潞州,爾後丟失金盒,如此周而復始,扮演你的角色,哈哈哈哈”

    女子的笑聲回蕩在耳邊,周繼君心中一陣冰寒,全身僵硬幾無法動彈,腦袋裡卻流水般掠過一段文字


——


    “唐潞州節度使薛嵩家青衣紅線者,善彈阮鹹,又通經史,嵩召俾掌表箋,號曰內記室魏博節度使田承嗣想奪取薛嵩的領地,薛嵩聽說後,日夜煩憂紅線察言觀色,窺知到薛嵩的擔憂,笑著請命,願意為薛嵩分憂世有奇人君公子,白衣銀髮,好行俠義公子陷於田府,紅線取金盒出,薛嵩大喜,派人將金盒帶給田承嗣一見金盒,田面如土色,急忙隆重招待使者,大加獎賞,求使者帶信給薛嵩,再也不敢打薛嵩封地的主意田怨公子,命人鞭屍三日,爾後五馬分屍,梟首高懸”

    唐傳奇的故事湧入腦海,意識漸漸模糊,身體一寸寸僵硬,周繼君咬緊牙關,努力運轉道力精氣,可陡然間卻發現他竟找不到藏象和道丹,別談道力和先天精氣了

    “莫在掙扎了,徒費力氣罷了,這唐傳奇的故事是國師大人為這方輪回親自撰寫的,一旦陷入再不可能解脫出去”

    耳邊傳來紅線的冷笑聲,原本已然模糊的意識卻被“國師”兩字喚醒,夜色下,周繼君顫抖著身子,死死盯著紅線,隨後嘴角浮起一絲寒意紅線微微一怔,心頭浮起不祥的預感,下一刻就見周繼君猛地拔出田承嗣的腰刀,低吼一聲

    “想要破去這輪回,還有一個方法”

    刀光銀亮,突兀地出現在夜色下,紅線心頭咯噔一下,臉上浮起驚慌之色,施展身法就向周繼君撲去,可為時已晚血花濺灑,那柄長刀反刺入周繼君的胸膛,皮開肉綻,觸目驚心

    “若田承嗣死了,唐傳奇的故事被顛覆,這方輪回也不攻自破了”

    周繼君冷笑一聲,嘴角微翹,面色慘白,額上汗珠連連,刀尖每一深入一寸,他的意識就愈發清醒,等到刀尖刺破心臟,或許就能完全醒轉,然而到那時周繼君也免不了一死,卻是玉石俱焚

    “你休想”

    紅線怒喝一聲,手持龍文短匕飛射向周繼君

    刀尖又刺入一分,周繼君的意識愈發清醒,身體也漸漸發生著變化,左臂的黑袍變成白色的袍袖,卻是一半田承嗣一半周繼君,在淒涼的夜色下透著幾分古怪

    彈指刹那後,紅線已到近前,而那刀尖離周繼君的心臟只剩半寸,猛地抬起頭,周繼君眸中浮起陰霾之色,左手悄然探向紅線

    “你以為我要和你同歸於盡嗎怎麼可能”

    冷笑一聲,左手貼上紅線的小腹,周繼君眸中浮起一黑一白兩隻漩渦,張口暴喝紅線還未回過神來,就覺體內道力一股腦地傾瀉而出,流向周繼君的左手紅線滿臉驚恐,卻是發現突然間自己動彈不得,身前男子一臉迷茫之色散去,身形相貌也漸漸變回原先的模樣

    唐傳奇中每個人物都缺一不可,如今田承嗣生死,的田承嗣未出,這段周而復始的故事終於出現漏洞,再難以為續田府顫抖搖晃,轉眼後坍塌成廢墟,月光不存,夜色傾散,周繼君只覺身前景物陡然一變,轉眼後又回到了大唐巷陌中,薛嵩府邸也在旁邊,可卻少了那幾分特別的氣息,牆上的壁畫也失去了原先的光澤,片刻後碎裂,灑落一地

    周繼君心中微微恍惚,正施展著的萬類臣不由得一緩,就在這時,紅線陡然間長嘯一聲,張口吐出一柄飛劍刺中周繼君的左臂,抽身而退

    “君公子,下次可得小心了”

    紅線站在府頂上,腳踩瓦礫,滿臉慍怒地盯著周繼君,冷冷說道,爾後伸手招來雲座就欲離去她一身修為玄天下品,雖在周繼君之上,可此時寄身無數載的輪回被破去,銳氣盡喪,心中的戰意蕩然無存半隻腳剛踏上雲座,紅線就覺眼前景象陡然一變,山川瑰麗,江河奔騰,山河景致延綿千萬裡,宏偉壯麗如斯心頭撲通撲通直跳,紅線哪敢停留,駕起雲座疾飛離,可轉眼就被一股磅礴的吸力收入那方遙無盡頭的山河之中

    大雨從天降,澆灌在青灰色的巷中,周繼君低咳著收回山河社稷圖,衣襟潮紅,胸口處鮮血不住往外湧周繼君深吸口氣,盤膝而坐,先天精氣從藏象生出,修復著胸口處的傷痕吞噬了紅線三成道力,體內道力已近飽和,周繼君的修為也突破到法天巔峰,離那玄天境界只差一線然而玄天境界卻是要悟出獨屬於自己的道意法則,周繼君雖行君子道意,可此時心緒煩躁,一時半會間如何能修悟出逆轉天地之道的法則約莫三柱香的功夫,傷口雖未癒合可鮮血卻已經止住,周繼君張口吐氣,白氣凝成線,悠悠蕩開

    從封神輪回中帶出的兩樣法寶——山河社稷圖與通天神火柱已被周繼君當成最強後手,本打算進入皇宮後面對那高深莫測的大唐國師時用,可在那唐傳奇中走了一遭,周繼君驀然發現從剛進入長安城起,自己就已陷入大唐國師的佈局之中,一路走下去,玄天強者定然層出不窮,若再藏拙則會像适才那般陷入絕境身負重傷

    伸手按住胸口的傷痕,周繼君站起身來,剛抬腳,泛黃的卷從懷中掉落眉頭微皺,周繼君將卷吸,卷指翻開,卷一頁上的字跡模糊不清,關於紅線盜金盒的故事仿佛昨日雲煙,消散一空

    “既然是唐傳奇,那定不只這一個故事,像紅線這般執掌小輪回的玄天強者還有幾人”

    周繼君喃喃低語著,眉宇間掠過一絲暴虐之色,爾後微微一怔,就見卷一頁隨風化作齏粉,原本一片空白的二頁上浮出一行行篆

    隋朝末年有奇人,名號虯髯,時天下方亂,欲起事中原,于旅邸遇李靖、紅拂,與紅拂認為兄妹,因李靖得見太宗,以為“真天子”,乃遁去悉以其家所有贈靖,以佐真主臨行雲:“此後十年,當東南數千裡外有異事,是吾得事之秋也”貞觀十年,南蠻入奏:“有海船千艘,甲兵十萬,入扶餘國,殺其主自立”靖知虯髯客成事,歸告紅拂,瀝酒賀之

    “虯髯客”

    周繼君目光掠過那三個字,隱隱約約間,腦中浮起一個滿臉虯髯的雄壯男子

    暴雨如珠,從四面八方席捲向周繼君,周遭火光大起,周繼君心中浮起疑惑,射出心念飛至天穹上空,掃視四周,周繼君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氣就見長安城之西的兩座府城前,百萬鐵騎大行殺戮,劍指長安,大旗上的“周”字赫然醒目長安西南,九龍馱鑾駕,繁花散落,正是半月多前周繼君在來福客棧所見的那位天帝東邊海水漫過崇山峻嶺,蝦兵蟹將時隱時現正南方向,一團火雲降臨天頭,火雲之後,卻是修士與妖王大軍對峙著

    “各方勢力齊聚大唐,莫非大戰到了”

    殺伐慘烈的氣息從四面八方湧來,風雲起伏,一輪天地大戰終於在這場豪雨中拉開帷幕,卻是以大唐長安城為戰地

    心頭撲通撲通直跳,也不知是興奮還是緊張,周繼君深吸口氣,平定下心緒,心念飛竄入烏雲,就見無數棋盤佈局匿藏在長安城上空,正對峙觀望著,誰也不肯率先落子,此時局勢複雜無比,卻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碧華”

    心頭一緊,周繼君猛地扭身,目光越過巷陌市坊,遙望向聳立在長安城中央的龐大宮殿宮殿之上,青煙嫋嫋,一身黑袍的男子轉眼看來,堪堪迎住周繼君的目光目光相觸,兩人同時一怔,漸漸的,大唐國師嘴角浮起玩味之色,又冷漠,又不屑,還有幾分嘲弄,他伸手撥開烏雲,指向漫天棋局棋局交錯紛繁,卻是以大唐皇宮為天元,殺機密佈,重重疊疊,那一個出手的人謀圖皇宮者定會受到各方圍攻,粉身碎骨于這長安城中

    雨愈發大了起來,低沉的咳嗽聲響起,回蕩在長安城的巷陌中鮮血染濕白衣,不復往日的翩躚消散,周繼君昂首而立,直直盯著滿臉悠然之色的大唐國師,猛地抽出君子劍,劍指天元

    大唐國師,也就是通風君聖不屑地看向執劍而立的周繼君,嘴角翹起,浮出一絲陰霾皇宮高逾百丈,黑袍男子手持香爐,風雨襲來卻只在周身流轉,絲毫未影響嫋嫋升騰的青煙,然而沒過多久,通天君聖面色一僵,眸中躥出抹厲光

    狂風暴雨中,周繼君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從懷中掏出山河社稷圖,內中景致美輪美奐,在一處山峰上,身著紫色短衫的女子身馱巨石,滿臉悽惶手捏印法,白光乍閃,紅線踉蹌著跌落在地,滿臉複雜地看向周繼君,臉上淚水未幹

    “公子可是息怒了,妾身再不敢了”

    不理會紅線的討饒,周繼君冷著臉看了眼大唐國師,爾後緩緩轉向紅線

    “我欲戰長安,卻少一敵寇祭旗”

    冰冷的聲音傳入耳中,紅線渾身顫慄,滿臉不信地看向周繼君此時長安城中各方勢力對峙,誰也不欲率先動手行殺戮,若那殺機一起則再無法收回,各方雲動,率先出手的那人定會成為眾矢之的

    大雨傾盆,紅線怔怔地看著身前的男子,那一抹殺意仿佛燎原的火種,頃刻生出,紅線心頭狂震,不再猶豫,起身就欲飛離大火漫天,無數條火龍猙獰著面龐,轉眼後就將紅線淹沒,肉身心神盡化作灰燼,消散在風雨中

    通天神火柱方一出現,百多道心神紛紛探來,白衣銀髮的青年左手持山河社稷圖,右手捧著通天神火柱,君子劍化作無數道光影飛旋於頭頂,下一刻他騰身而起,長嘯一聲著朝皇宮飛去

    相持了許久的平靜隨著一位玄天境界的強者生死,終於被打破,風雲陡變,戰火從四面八方燃起,各方強者紛紛降臨長安城大周修士、仙神、妖王、東海龍族長安城中的百姓此時才覺悟,萬年難遇的大變終於發生了,此時求仙拜佛也毫無用處,只得躲在家中對天祈禱,不求大唐興盛只求全家平安

    “小蟲也敢翻身逆天,區區法天境界在這長安城中的確難有作為,封神輪回法寶出世,誰不覬覦,此時是險而又險了”

    西市上,陸壓道人把玩著十一顆寶珠,搖頭苦笑著,在他身旁騎著黑虎的男子將目光從天頭的火影上收回,轉望向陸壓手中的寶珠,目光閃爍不定

    “二十四顆定海珠卻被你遺落下十一顆,想來是用作穩定時間亂流,可如今它們卻被我所得,趙公明,你若想要就拿東西來換”

    陸壓輕笑一聲,道,轉而眉頭微皺,就見虎背上的男子掐指捏算,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紅潮

    “咳咳咳雲霄也出來了”

    趙公明深深地看了眼陸壓,猛地調轉虎頭,只留下一句冷硬的話

    “十一顆定海珠且寄在你這,若丟了,就拿你的命來換”

    看著趙公明遠去的背影,陸壓忽而一笑

    “這些崛起的君聖還真是一個比一個狂妄為了女子不要本命法寶,那個卻是連命都不要了,問世間情為何物,一個愁字難道盡”

    苦笑著搖了搖頭,陸壓將定海柱放回簍框中,挑起扁擔,朝著皇宮方向走去

    皇宮中,碧華站在宮苑中,遙望向疾飛在天頭的男子,發白的臉龐上浮起一絲淺笑,轉眼後破碎開來,就見無數道人影朝著周繼君飛去,轉眼後已到近前

    “如此法寶竟被一個法天修士得到了,合該歸我”

    人影閃現,周繼君就見一個身披鎧甲的大將騎著玄色天馬將他攔於天頭,他的裝束有別大唐將領,背插兩旗,著大週二字轉眼後,又是三四名強者飛撲而來,直勾勾地盯著通天神火柱,滿臉貪婪之色冷笑一聲,周繼君也不多言,心念一動,八根火柱陡然變大,每一根中都飛出四十九條火龍,射向周遭的強者,火龍猙獰可怖,那些強者也不敢硬接,紛紛施展身法避開就在這時,周繼君張口收回山河社稷圖和通天神火柱,猛地劈斬君子劍,虛空中出現長長的裂痕,隨後躍身而入一眾強者再看去時,就見虛空已然閉合,周繼君也不見了蹤影

    “還真是那個君公子,沒想到拉開長安一戰帷幕的人竟是他,有趣有趣”

    一衫羽衣飄來,淡雅的女子出現在天頭,氣質卓然,翩躚美貌,周遭幾名玄天下品的強者互視一眼,紛紛怪笑著圍了上來

    “小娘子不知身處何方勢力”

    話未說完,無垢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長袖拂起,袖口閃出寸寸銀光,只一合,那幾名強者還未回過神來就已屍首兩分轉望向廝殺亂戰在四處的各方勢力,無垢輕歎口氣,朝著身後的女子淡漠地開口道

    “得大唐者得東勝,我方兵馬未到,如今卻只能拖下去瓊宵,你隨我去將那些修士門派一一清剿”

    “是”

    瓊宵娘娘面無表情地應道,目光卻隔著雨幕射向那片無盡的虛空

    “那兩樣法寶雖好,可也比不上天下,瓊宵,莫再打那番主意了”

    微微猶豫,瓊宵娘娘點了點頭,跟著無垢向南飛去

    穿梭在劍下世界,周遭光暈變幻,掠過一片片大洲海島,周繼君深吸口氣,抽出君子劍劈斬向虛空,虛空破碎,周繼君抬腳邁出,重回到長安城中隔著三四條街道就是皇宮,周繼君抬頭望去,站在宮殿上的黑袍人已不見了蹤影,手持君子劍,周繼君剛想招出雲座,就見從街角盡頭走來一個大漢,他披著紫貂大氅,虎背熊腰,滿臉虯髯

    “紅線是我們中最弱的一個”

    虯髯客看向周繼君,開口說道

    “那你莫非是二弱的”

    直直盯著面色淡漠的虯髯客,周繼君冷笑一聲道

    “確實”

    虯髯客似乎一點都不生氣,煞有介事地點頭道

    “在唐傳奇中,我暫時排名六,所有才來找你,等殺了你,或許能升上一兩位也說不定”

    嘴角浮起古怪的笑容,虯髯客揚起雙臂,哈哈大笑,周遭場景陡然變化,卻是一處青衣巷巷子內有一座大府,賓客往來不絕,府門上寫著兩個大楊府周繼君收回目光,再看去,那虯髯客已不見了蹤影思索片刻,周繼君並不進府,駕起雲座直飛上天,穿過繁華的京城,周繼君來到皇宮前,此時正值上朝,文臣武將和那帝王眼見一仙人駕雲而來,哪顧得上朝議,紛紛走出大殿,拜向周繼君

    “不知是何方神仙駕臨我大隋”

    那帝王客客氣氣地朝著周繼君拱手道,滿臉喜色

    “大隋?”

    周繼君眸中浮起異色,爾後朝著那帝王拱了拱手

    “我乃上界天吾山之主,途經此處見著貴國風貌鼎盛,特來拜會陛下”

    “哈哈哈,上仙謬贊了”

    帝王得意地大笑,隨後拉上周繼君走進皇宮,剛想下令大擺筵席就被周繼君止住

    “請問陛下可曾聽聞唐朝之事?”

    “唐朝?”

    那帝王微微一怔,爾後苦笑著搖了搖頭

    “寡人從未聽過這世上有什麼唐朝,那史中也未見記載”

    聞言周繼君臉上飄過一絲喜色,唐傳奇中的故事都在唐朝,而此時的王朝卻名號大隋,那只有一種可能,大唐王朝還未出現,卻在不久之後即將建立想要破去唐傳奇的輪回只有兩種方法,一是殺死輪回之主,二是將故事顛覆,那虯髯客如今不知身在何方,即便周繼君找到了他,想在這方輪回中殺了他難比登天,因此想要破去這輪回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保住大隋王朝,不讓大唐建立

    周繼君裝模作樣地掐指捏算,爾後面色微微凝重

    “上仙何故困擾?”

    “我算得天機,卻發現不日將出妖孽,禍害大隋”

    “啊”

    那帝王臉色大變,來回踱著腳步

    “陛下勿慌,我見大隋風貌甚為喜歡,本仙欲助陛下鎮守大隋,清匡天下”



“上仙大恩大德,楊堅牢記在心”


    隋文帝朝著周繼君長揖倒地,隨後面露疑色道

    “卻不知那個禍國妖人是誰,還請上仙明示”

    “那兩人一個叫李靖一個叫紅拂女,還望陛下頒佈海捕令,將他們擒殺”

    府中金銀堆積如山,僕役侍女如雲,面容清臒的老者大模大樣地坐在躺椅上,由著一群鶯鶯燕燕抬著出廳,兩旁還排列著許多美豔的侍女,為他薰香、打扇、捶腿及驅趕蚊蠅廳堂前,身材魁梧的青年垂首而立,目光飄向眾粉擁簇的老者身上,不由得輕歎了口氣他自幼飽讀兵,練就一身好武功,只為了有朝一日能入朝為治,安邦定國,可大司空楊素卻讓他無比失望,如此排場,如此待客之道豈步讓天下英雄寒心,如何招賢納士,振興大隋

    心意所及,李靖抬頭望向楊玄,冷聲道

    “當今天下大亂,英雄竟起明公為朝廷之重臣,卻不收羅豪傑,扶濟艱危,專以踞傲示天下士,實在令人不敢苟同”

    良久不見有回應,李靖心中微微忐忑,深吸口氣,剛想告辭就聽老者輕笑一聲,緩緩道

    “那以你之見,該當如何”

    李靖心想自己已將此人得罪,無需再顧忌什麼,於是自尋了矮墩坐下,端起美酒飲上一盅,隨後侃侃而談,從天下時勢談到治國安邦之道,見解精闢,頭頭是道,直聽得楊素頻頻頷首一席話罷了,楊素長歎一聲,朝著李靖拱了拱手道

    “公子所言甚得我意,奈何素初來西京,大小事宜皆不熟稔,公子若有大志不如暫留府內,待到日後再行商議”

    聞言,李靖心頭微微失望,他卻沒發現楊素身旁一手持紅色拂塵的女子正瞪大雙目,不斷地瞟向他

    夜幕時分,李靖于楊府秉燭而臥,心中感慨萬切,想要入睡,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突然間,耳旁響起一陣輕輕的叩門聲,李靖心中疑惑,隨即披衣起身,點亮了燈拉開門閂,只見門外站著一個頭戴闊邊風帽,身披紫色大氅,肩背繡花布囊的年輕人,年輕人取下闊邊風帽,燭燈下一番花容月貌煞是可人

    “你是何人”

    李靖皺眉問道

    “妾身姓張,綽號紅拂,百日在府上見過公子”

    “為何來此”

    夜深人靜,忽有一美豔女子來尋,李靖不由得心旌搖曳,可一想到此時處境,還是穩住心意,稍稍警惕

    “白日裡妾身見著公子談儀風生,見解不凡,可司空大人老矣,雄心壯志已去,只能空負公子的大抱負妾身自願跟隨公子,相助公子成就將相之業”

    紅拂女笑著看向李靖,滿臉誠懇,見狀,李靖心頭生起莫名的情愫,暗歎自己壯志雄心不得抒,四處碰壁,卻只得一女子賞識,風塵之中能遇如此佳人,也算自己福分李靖上前一步,握住紅拂的柔荑剛想說什麼,就聽屋外傳來兵戈喧嘩聲

    “勿走了李靖和紅拂女”

    李靖神色陡變,驚疑地看向紅拂女,就見她也是一臉驚訝,顯然沒料到今夜之變

    “兩位勿驚,且隨我來”

    低沉渾厚的聲音從一旁傳出,李靖扭頭看去,就見一虎背熊腰的中年人朝自己走來,他面龐開闊,眼大如鬥,頷下滿是虯髯,容貌奇異

    “你是何人?”

    李靖警覺地望向中年男子,下意識地把紅拂擋在身後



“在下虯髯客,聞悉今日之變,特來解救二位”


    “你怎知今夜會發生變故?”

    紅拂小心翼翼地看著虯髯客,聰慧的大眼睛不由得微微眨閃

    虯髯客語塞,燭火映照在他慍怒的臉龐上,落在紅拂眼中卻不覺有些猙獰可怖按照故事的發展,紅拂此時已帶著李靖夜奔而出,于渡口旅邸進退兩難之際,遇到虯髯客,虯髯客將他們接回家中,款待豐厚,互訴衷腸爾後和紅拂女結為兄妹,又因李靖好友劉文靜結識李世民,虯髯客大歎其天子風度,留下傾國財富于李靖夫婦,自幾出海行兵扶桑,如此方為圓滿結局可卻那君公子不按常理行事,竟直接去了東都洛陽,讓隋煬帝擒拿李靖夫婦,卻讓虯髯客再難以按照故事走向進行

    “可惱”

    虯髯客低罵一聲,目光游走在李靖和紅拂女身上,也不管他們樂不樂意,揮袖卷起一陣惡風挾持著兩人飛出楊府

    “上仙為何如此喜讀史”

    “以史為鏡可明治國道理,陛下當知”

    放下卷,周繼君對坐于一旁的隋煬帝說道,抿上一口茶水,眼見隋煬帝神色彷徨,周繼君輕笑著開口問道

    “不知陛下為何憂心忡忡”

    長歎口氣,隋煬帝苦笑著朝周繼君拱了拱手

    “上仙不愧為上仙,之前和寡人所說的預言全都應現了我命人去捕捉李靖和紅拂女,果真被一妖人擄掠而去而前不久,長白山有人謀反,自稱知世郎,寡人剛平定這天下,莫非這天下又要亂起來了”

    “陛下勿憂,有本仙在定會保你大隋無虞若真有亂世,那定是由李靖紅拂二人引起,有那妖人保著,那兩人已難以擒獲陛下可將兩人畫像傳於天下,暗中監視,若有人收納他們,那此人定是亂隋的大寇,那時陛下再派人將其擒殺之,或由本仙親自出馬”

    “哈哈哈,有上仙這番話,寡人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隋煬帝撫須長笑,起身朝著周繼君拜別道

    “上仙想要什麼只管和宮人說,寡人還要去朝議,就不陪上仙了”

    “陛下請便”

    送走隋煬帝,周繼君起身,走到壁上的大隋地圖前,負手而觀這隋煬帝文治武功都十分了得,絕對是少有的明君,可按照故事中記載隋朝剛建沒幾年就亡國,那只有一個原因,就是帝位所傳非人腦中浮現起來自己昨日所見的幾個皇子,周繼君眸中掠過一絲精光,爾後走回臥榻,點上一柱香,盤膝而坐,靜靜品悟起唐傳奇中的輪回來

    在紅線傳中,故事的發展只有幾日光景,可卻輪回上無數世,若非周繼君開始就有所警覺,恐怕早已淪陷其中聽紅線所言,唐傳奇中的輪回都是那大唐國師所煉製偽輪回,他們幾人為輪回之主,操縱那番輪回,故事的走向可以有小變,但不能有大變,就比如田承嗣身死,就將輪回顛覆眉頭微皺,卻是周繼君陡然想起了什麼,之前在巷口遇到紅線時候,她一身修為高達玄天,可進入那輪回故事中後,她的修為實力卻陡降,和紅線傳故事中的尋常異人相差無幾,而周繼君自己也是一般,修為仿佛被輪回所壓制記憶蕩開,周繼君不由得想起那年七州時候的千十七,半月前大名府中的雲霄,他們都是修為實力強絕之輩,可身陷輪回中,修為實力都被壓制下去,最多是那番輪回中所能承受的最高境界

    莫非這就是輪回道意之一,即便是輪回之主,在輪回中也會受到限制,修為實力不得過輪回所能承受最高層次換句話來說,無論是大輪回小輪回,真輪回偽輪回,在這方輪回世界的歷史中,若最高只出現過通天境界的強者,那進入輪回的修煉者,無論之前修為實力多強,最多也只能保持在通天境界

    檀香嫋嫋升騰,周繼君臉上光暈浮現,眸中神采熠熠,卻是對那輪回之道又通達了幾分

    “所謂的輪回之主不過是修為達到輪回所能承受的巔峰,因此能玩轉輪回,操控歷史走向,如此而已”

    嘴角浮起繾綣的笑容,周繼君喃喃道

    上谷郡外,周繼君騎著青灰色的駿馬,白衣隨風飄蕩,若非身後簇擁著十五萬兵馬,看他這番模樣還以為是個遊山玩水的閒散公子身側三員小將滿臉激昂之色,當先者胯下賽龍五斑駒,掌中鳳翅鎦金鏜,正是勇貫三軍的宇文成都,另一人掌中一對八棱梅花亮銀錘,胯下一字沒角癩麒麟駒,乃是僅次宇文成都的裴元慶,而三人則背插十槍,騎著一匹壯碩的白馬,正是身懷飛槍異術的羅成

    “李世民所依仗的不過是天策府中的戰將以及突厥騎兵,你們率領十五萬大軍趁著夜色突襲突厥部落,斷了他的後路”

    周繼君坐於馬背上,道

    話音落下,不單宇文成都三人,就連身後的一干兵將也是面色大變,難以置信地望向那高深莫測的“上仙”

    “宇文怎敢將上仙一人留在這裡這座小丘下便是上穀郡,郡中好歹也有近十萬兵馬,上仙孤身在此,只恐怕”

    宇文成都話還未說完,就被周繼君笑著打斷

    “我既為神仙,那區區尋常兵將又豈會傷得了我,別說有十萬,便是再來十萬,我殺之也毫不費力氣”

    十一年來,周繼君對這方輪回已瞭若指掌,其所能承受的最強修為是通天中品,天策府眾將雖然武藝非凡,可論到真正的修為實力,也只在地境下品,周繼君彈指殺之,唯一需要顧忌的便是那個始終未曾現身的虯髯客周繼君在大隋耗費了十一載光陰只為悟那輪回之道,時至今日,周繼君自信對這方輪回的領悟和虯髯客比起來相差不了多少,兩人同為通天中品,爭鬥起來就看誰的戰技強

    “陛下讓我執掌軍國大事,兵符在此,爾等還不去?

    周繼君冷哼一聲,望向宇文成都和另外兩將,宇文成都三人互視一眼,心中雖仍由疑惑,可卻不敢違令,轉眼後,十五萬大軍趁著夜色,繞過山頭,偷偷向北奔去

    “歷史上的李世民可是大唐太宗,一身武功卓著,可惜如今命運不濟,只能落得流竄為寇的下場也罷,我就來見識下這個被虯髯客相中的究竟是何等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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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章:恢宏華麗(上)

    “公子切勿下重手,三太子他可是天宮冊封的正神,若有什麼閃失,公子可要被天宮通緝的。”

    一片狼藉的海灘上,傲天皺了皺眉,高聲喊道。

    天頭的金龍眸中浮起惱怒之色,趁著交手間隙扭頭狠狠瞪了傲天,而周繼君則面不改色,殺意非但沒消減,反而愈發強盛。

    “被天宮通緝?有朝一日我定會腳踩天宮,又豈會怕被通緝。”

    冷哼一聲,周繼君收回君子劍,手捏印法,那兩團遠未融合的君子、輪回兩大道意出現在手心,就在這時,體內穹宇深處的先天輪回飛快地旋轉起來,卻是被周繼君劇烈運轉的道力、精氣所牽動。心頭浮起玄而又玄的感覺,周繼君微微恍惚,眸影中就見金龍甩動長尾向自己擊來,周繼君不暇多想,手執兩團道意迎向東海三太子。

    “君公子行于東海,被東海三太子所攔,隨行大浪城城主敖天公子怒斬夜叉,太子命臣下召力士前來,後同公子戰于東海”

    海灘旁,少年人躲在一塊巨石後,筆下生足,眉飛色舞地撰寫著,當他抬頭再看去時,卻陡然一愣,就見兩人交手的地方浮起一團半黑半白的漩渦,內中光暈變幻,刹那後將兩人一同吸了進去。

    “別慌,他們只是換了個地方繼續打罷了。”

    陌生的話音傳入耳中,偃子心中一驚,仿佛受到驚嚇的兔子般跳了起來,緊緊捂住書卷,滿臉戒色地看向面前笑盈盈的男子。

    “沒想到天涯閣竟專門派人給君公子寫傳記。”

    語氣中聽不出半點感情,偃子繃緊身子死死盯著敖天,正思量著怎麼脫身,就見他淡淡一笑開口道。

    “放心,我向來懶得搭理你們天涯閣,不過,若你不將我的名字從傳記中抹去,我少不了請你去大浪城走一趟。”

    說完,敖天深深看了眼偃子,爾後轉身向東海走去。

    “對了,你寫的這一篇就叫作公子斬龍記吧。

    黑水邊上,敖禦風怔怔地盯著手執寶劍的說書人,眉宇間一片迷茫之色。山風流轉,岸邊長草翻騰,敖禦風緩緩張大嘴巴,臉上漸漸浮起難以置信的神色。就見對面的說書人淡淡一笑,衣衫飛舞在山風中,漸漸染成白色,銀髮白衣,持劍而立,沒來由的敖禦風又恍惚開來,只覺得眼前男子似曾相識,可他絞盡腦汁,卻怎麼也記不起來究竟在哪見過他。

    前世今生的記憶糾纏在一起,仿佛一柄柄短匕,刺得敖禦風頭痛無比,臉上青白之色不住變幻著,敖禦風猛地仰頭怒吼起來。

    “老仙,你給我滾出來,竟敢用幻境蒙蔽本大仙,可惡”

    冷眼打量著痛苦嘶吼著的敖禦風,周繼君眸子微微閃爍,喃喃道。

    “看來這就是淪陷入輪回的下場了,只知今生,不知前世。東海三太子,合該你倒楣,這龍仙大戰的故事裡,就以你為主線吧。”

    劍指灘塗,周繼君目光,龍飛鳳舞地撰寫起來。

    “揚州城外有一山一河,山裡有老仙,河裡有千年蛟龍,兩人為生死大敵,每隔百年就會入世大戰一番,千多年來不分勝負,卻將揚州城攪得天翻地覆,終於有一天,老仙的女徒機緣巧合下從山壁中取出一萬年古劍孽龍被引至城外,只見寶劍插於河岸,正欲銷毀,白光忽現,卻是寶劍出鞘而飛,斬落那龍首。”

    周繼君抬起頭看向狀若瘋癲的東海三太子,眸子微眯,君子劍飛騰而出,在半空旋舞片刻,爾後宛若驚雀直飛而下,猛地斬向敖禦風。鮮血飛濺,敖禦風難以置信地捂住脖子,彈指刹那後,頭顱跌落,顛簸著滾入黑水之中。

    可憐那敖禦風生來便是東海三太子,位高權重,一身修為法天巔峰,只要突破玄天便能成就真龍之身,奈何在東海激鬥時周繼君忽有所悟,將他一同帶入輪回世界中,如今被周繼君斬殺,從此往後只能活在周而復始的故事裡,成為那條主線孽龍。



揮袍卷起泥灘上的篆字,道力從袖中掠過,周繼君手捏印法,將故事刻在黑水旁的青山之巔,爾後盤膝而坐,細細參悟起來。


    之前周繼君和敖禦風廝殺在東海時,惡君子道意狂湧,無意間撕開了他凝聚出的輪回道意,將兩人帶入這方輪回中。這方輪世界回原先一片空白,和雲霄娘娘創出的大名府一般,處於體內先天輪回一層,周繼君早先從虯髯客與紅拂手中奪下了隋唐輪回,雖然只有彈指一刹那,可也從中汲取了不少輪回道意。進入先天輪回後,周繼君靈機一動,施展道法構建出那座書館,將敖禦風陷入其間,在體內先天輪回中,周繼君便是輪回之主,雖無法像通風君聖那般創出延續數十年的隋唐歷史,可構築出一座書館卻不成問題。化身說書人,周繼君在書館中隨口講出一段故事後,只覺故事中的揚州城隱隱約約浮現在書館外,帶著敖禦風走出揚州城,周繼君心意一動,山河憑空出現,可這已是周繼君的極限,若再讓他將這世界衍展出去,卻是難以為之。

    “看來那大唐國師通風君聖所創出的一系列唐傳奇輪回也是他的先天輪回,只不過他修為高絕,創出的輪回世界比我的宏大上無數倍,且能現於體外,作為殺器,和那大小輪回沒什麼兩樣,而我的先天輪回只能藏於體內不過能在自己的先天輪回中修煉,也算是好兆頭。”

    周繼君若有所思,臉上浮起喜色,喃喃自語道。

    只有在體內修煉出先天輪回者才能悟出輪回之道,爾後進入藏於天地穹宇中的大輪回或是小輪回裡進行修煉,這幾乎成為定論,卻鮮有人發現,在體內先天輪回中也能進行修煉,且不用耗費無數載光陰,只需構造出那一方一方的輪回世界即可。

    陡然間,周繼君面色一僵,臉上浮起迷茫之色,苦笑著道。

    “如今我在體內先天輪回中,可我豈能在我自己體內這豈非自相矛盾我究竟在哪?”

    苦思冥想,絞盡腦汁,周繼君神色複雜變幻,可怎麼也參悟不出其中的道理。忽然間,周繼君心中浮起一絲不詳的預感,轉眼後,剛剛築造起來的青山劇烈搖晃,山峰坍塌,泥土沙石紛紛滑落,而一旁的大河也潮水翻滾,傾泄出堤岸。周繼君心頭撲通撲通狂跳,扭頭朝身後望去,就見揚州城被一片灰霧籠罩,斑駁的牆壁碎裂成一片片,方圓十裡的城牆轟然倒塌。

    “這方輪回要崩塌了?”

    周繼君心頭一動,卻是想起了那日在封神輪回,雲霄和他說過的話,想要在體內先天輪回中修煉,則需兩個條件,一是要有強大的法寶鎮壓,二是陰陽互補。當初之所以能在大名府中渡過一世輪回,卻是因為有雲霄在的緣故。周繼君暗歎口氣,抄起君子劍就欲飛離,可轉念一想,心中又十分不甘。這龍仙之戰雖然故事簡單且範圍狹小,可卻是周繼君所創的一方輪回,意義重大,今日若無法將它保住,他日定追悔莫及。

    “之前恰是因為惡君子道意勃發,方才將我和三太子帶入此處,莫非這方輪回的立道之本正是惡君子道意?”

    心意流轉,眼見輪回世界即將崩塌,周繼君不再猶豫,雙目漸漸變得赤紅如血,滿臉兇神惡煞,惡君子道意勃然而發,流轉全身,化作一股白氣攜著無比兇悍的氣勢飛躥入雲霄,仿佛通天之柱般,堪堪撐住了即將坍塌的天穹,輪回潰散之象稍減,可仍舊搖晃不止。

    目光直插入天野,透過層層疊疊的雲霧,恍惚間,周繼君看到一片模糊的混沌,那混沌之中卻還有一方世界,裡面亦只有一座府城,正是前些日子雲霄娘娘所創的大名府輪回。隨著龍仙大戰輪回的搖晃,那大名府輪回也不住顫抖搖晃起來,似乎承受著莫大的壓力。

    “這又是怎麼回事?”

    周繼君眉頭絞成一團,下一刻騰身躍起,穿過雲霄,來到那片混沌之中。轉眼掃過周遭景象,周繼君微微一怔,陡然間醒悟過來,此處正是他體內的先天輪回一層,腳下矗立著兩方輪回世界,一方為大名府,另一方則是龍仙大戰,卻都搖晃顫抖著,仿佛轉眼就要崩潰離散。

    深吸口氣,周繼君掐指捏算,無數心意念頭流轉開來,良久,周繼君眸中掠過一道精光。

    “我以惡君子道意立龍仙大戰,而那日在大名府輪回中,我和雲霄相戀數十載,誓言以死相依,終究沒有違背,真君子者,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那大名府輪回當以真君子道意立世。”

    心頭撲通撲通直跳,有了兩方輪回之鑒,周繼君頓時明悟,嘴角微微翹起,喃喃自語道。

    “玄武詭為我修煉之基,君子三道意為我君子道意之根本,而那屬於我的輪回道意也應當如此。三道鼎立,行君子之道,缺一不可。”



一朝勘破,周繼君只覺得原本朦朦朧朧的輪回道意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詭道何在?”

    混沌之中,傳出一陣清朗的喝聲。

    “公子座下,執掌詭道。人有偽根,以謀定天。”

    “敢不從命。”

    詭道蛇人輕笑一聲,面龐上浮起薄霧,眸子一閉一開間,詭道之力流轉而出,攜著偽君子道意搖曳在半空。隨著周繼君的修為提高,三道蛇人的修為也在同步增長,只比它們的道主弱上一個境界,詭道蛇人修為雖只有通天巔峰,然它所修煉的只有詭道和偽君子道意,極為純粹。三千偽君子道意出,周繼君眸光,拂起袍袖將偽君子道意卷起,幻化作一團黑白交織的漩渦流轉在混沌中。君子鬥數飛衍算,念頭主星牽動身後星陣變換軌跡,周而復始,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在龍仙大戰和大名府旁又生出了一座府城,府城空曠,無人亦無景,孤零零地矗立在混沌之中,周身黑氣環繞。

    “道主,大功告成。”

    身後傳來詭道蛇人虛弱的聲音,周繼君微微頷,遣回面色蒼白的蛇人,凝眸而望。偽君子輪回創出,和一旁的兩座輪回形成三足鼎立之勢,龍仙大戰和大名府也恢復平靜,不再搖晃崩塌。然而,那偽君子輪回卻是一方空空如也的輪回,城池雖在,但無人無景,亦無讓輪回運轉的故事。

    “輪回已定,眼下還是去天宮營救羅刹要緊。”

    周繼君喃喃自語道,目光飄向那方龍仙大戰輪回,思索片刻,周繼君反手割下一縷頭,又取出道先天精氣一同射入揚州城中。銀漂浮在揚州城外,漸漸變成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正是故事裡的老仙,而那先天精氣亦搖身一變,轉眼後,一柄銀光熠熠的寶劍飛入山壁中。將龍仙大戰的主線人物塑造完畢,周繼君又看向大名府,腦中不由得浮起他和雲霄娘娘死而相依的絕戀,嘴角浮起苦笑。

    “如今我修為尚淺,只能簡單地構造出龍仙大戰的輪回,其餘兩方待到日後再說吧。”

    收回目光,周繼君不再多想,騰身而起想要飛離這片混沌,然而他剛躍起,只覺一股磅礴的引力從下方傳來,硬是將他的身體往下拉去。腦中傳來陣陣劇痛,周繼君下意識地閉上雙眼,待他再度睜開眼睛時,周遭的場景卻陡然一變。

    碧濤滾滾,海潮一浪高過一浪,向岸邊湧去,而在海岸邊不遠處是那清秀的群山。岸邊高山秀麗,林麓幽深,卻是高山峻疾,大勢崢嶸。

    微涼的海水擊打在周繼君面頰上,良久,周繼君漸漸清醒起來,卻現自己正浸泡在海中,遙望向海岸,周繼君陡然一愣,這海岸邊的景致和不久前的東海大相徑庭,沒有柔軟的沙地,只有堅硬的黑石,就連海岸線的樣貌也決然不同。

    “這裡是哪?”

    周繼君喃喃低語著,眉頭緊鎖。

    “對了,适才我還在體內先天輪回中,怎麼轉眼間就來到了這裡。”

    正疑惑間,周繼君只聽從體內藏象之府中傳來低語聲。

    “本尊,适才是你心念奪舍,化身為我進入龍蛇大戰的輪回。”

    聞言,周繼君心頭一驚,眸子冷了下來。

    “這麼說來,剛才是你紫君在先天輪回中行那輪回之道?怪不得詭道蛇人面色古怪。”

    心中殺機陡生,紫君和三道蛇人雖是周繼君的分身,可都有自己的意識,而适才生的一切完全脫離周繼君的掌控,卻是他最無法容忍的事。

    “我與本尊本一體,本尊以心念奪舍,使紫君替代本尊行令於先天輪回,可那也只是本尊而已。”

    紫君的聲音微微顫抖,臉上浮起驚慌之色。

    浪潮升漲,海風陣陣,周繼君腳踩碧濤,沉吟良久,面色不住變幻著,體內穹宇中紫君戰戰兢兢,而鎮守三大丹田的蛇人也感同身受,臉色微慌亂。那年周繼君在七州京城中機緣巧合煉製出紫君,後又令它代行君子道意,鎮守藏象,本來一切安好,可沒想到今日周繼君居然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附身於它,雖然紫君亦是他,可這種失去掌控的感覺實在令周繼君無比忌憚,只想將紫君斬殺,免除後患。

    轉念一想,周繼君又猶豫開來,想要在那先天輪回中修煉輪回之道,非借助紫君不可,冥冥之中似乎隱藏著莫大的機緣,在紫君誕生的那一刻就已然註定今日會生這樣的情況。

    良久,周繼君心中殺意收斂,道心的紊亂平復了下來,若連分身都掌控不住,那又如何掌控自己的命運,紫君本尊為一體,讓它代自己修煉輪回道意,也未嘗不可,如此一來反而事半功倍。

    “紫君,你可知我為何會來到此處?”

    周繼君心念傳音,輕聲問道。

    感覺這那股殺意隱沒,紫君長舒口氣,抹了抹額上汗珠,眉頭緊鎖,沉吟著道。

    “本尊和那三太子在東海大戰時,被惡君子引動輪回道意,隨後降臨紫君。紫君只記得將三太子收入先天輪回的那一刻,東海上掀起驚濤駭浪,而本尊的肉身則被一股奇異的力量卷走。”

    聞言,周繼君凝眉沉思,捏指掐算起來,兩柱香時間過去,仍不知所以。

    “莫非我附身紫君****先天輪回,卻因引動天地氣機,將我的肉身卷來此處?”

    苦笑著搖了搖頭,周繼君不再多想,抬頭遙望向天穹,無論自己身處何方,可頭頂萬萬里之上仍舊矗立著那座天宮,只要自己駕雲而上,飛升穹宇,越過九天,依然能到達6壓口中的離恨天。心思流轉,周繼君伸手就欲招來雲座,正在這時,就聽耳邊傳來一陣渾厚的聲音。

    “道主,何不先突破那玄天境界,再上天宮營救月公子。”

    中丹田中,玄道蛇人遙遙一拜道。

    “玄道所言極是,那天宮危險異常,強者無數,道主若能突破玄天境界,那把握也會更大。”

    武道蛇人面露紅光,聲音低沉。

    上丹田中,詭道蛇人低笑一聲,朝天拱手。

    “兩位道兄所言大善,如今道主初掌輪回道意,道力也正處法天巔峰,合該突破玄天境界,一來可讓天宮之行更為順利,而來也能脫離那6壓道人的棋局,三來機緣已至。”

    “機緣已至”

    聽得三道蛇人之柬,周繼君不由得踟躇起來,他何嘗不想突破玄天,踏足天地強者之列,法天巔峰和玄天雖只隔著一層薄紙,可卻需要悟出那道意法則才行,周繼君生怕自己沉溺於悟道,來不及前去營救月羅刹。

    “之前那6壓道人曾說過,月公子還能支撐個三四天,以道主如今的修為飛升九天之上也不過一兩日的時間。眼下天色尚早,道主不如在此修煉到入夜,不管有沒突破玄天,過了今夜道主便立馬動身前往天宮。”

    詭道蛇人幽幽說道,看向腳下的詭道棋盤,目光流轉。

    深吸口氣,周繼君看向天穹,目光越過浮雲星辰,腦中依稀浮現出那個穿著蓑衣頭戴斗笠的男子。

    “如此,爾等為我緊盯時辰,子時過了便喚醒我。”

    周繼君沉聲說道,隨後盤膝坐于碧波上,漸漸閉上雙目。

    穹宇天地間有定論,領悟輪回道意者大多都能修煉到玄天,而玄天境界的修煉者中只有極少數能領悟輪回道意。玄天境界在天地間絕對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蓋因他們都掌握了一樣與天地常理背到而馳的道意法則,例如亂天妖王和虯髯客的“亂”。這些道意法則也有強弱之分,越是違背天地常理,則越是強悍,亂天妖王的“亂”道在諸多法則中屬於末流,而通風君聖的道意法則——煉製輪回,創出種種離奇的故事,卻屬於那類頂尖的道意法則。

    萬萬年前,在那遠古時候的天地穹宇中,輪回就已經出現,可卻獨屬於幽冥地府那輪回殿中的輪轉盤。投入輪回的鬼魂忘卻前世,以純粹之心迎接來生,是為一場輪回,這本是地府的不傳之秘。然而穹宇間紛爭不斷,一場場大戰席捲天地,幽冥地府也淪陷戰火之中,幾戰下來,地府失陷,輪回的秘密就此曝光。世間天才橫溢者無數,越到大戰時候,越能誕生那種不循規蹈矩的修煉者,在後世史書中,他們的所為被稱作變革。輪回的秘密被發現後,各方勢力爭奪輪轉盤,卻有一人苦思冥想,思索起輪回和修煉的聯繫,終於有一天,他參破天機,發現了藏於這天地穹宇中的輪回世界。輪回的涵義是相對的,只有以今生比較起前世,方可稱為輪回,道理雖簡單,可又有多少人能看透,穹宇天地間的強者元壽奇長,活個上千年不在話下,就算隕落也是被對頭殺得肉身、心神皆亡,幾無人能擁有來世。

    看破輪回道理的那名修煉者放棄今生,踏足輪回,苦苦修煉了萬年百數輪回,一朝驚醒,記起前世今生種種事情,從此以後修為突飛猛進,躋身頂尖強者之列,後又創教傳道,將輪回的道意傳遍穹宇,天地震驚,自從輪回道意的修煉方才流傳開來,然而少有人能修悟出,即便有人能修悟出,也是在天地間的大小輪回裡,直到那個一身反骨妄圖以謀定天的男人出現,領悟了先天輪回的道意,煉製出前無古人的偽輪回,爾後一鳴驚人,成就君聖之位,名號通風。

    偽輪回也是一種輪回,不同于自天地初開時就有的大小輪回,它是先在體內先天輪回中煉製出,創造人物歷史,模仿真正的輪回世界,待到大成,再將偽輪回抽離出體外,供人在其中修煉,抑或作為殺器。這偽輪回之法被通風君聖開創出後,天地穹宇中的輪回修煉者皆欲跟風模仿,修煉成輪回道意者本就寥寥無幾,而成功煉製出偽輪回者更是屈指可數,只因偽輪回太過違背穹宇道意法則,一旦煉成威力強絕,不容於天地。

    而現如今,周繼君機緣巧合下煉製出偽輪回的雛形,眼下他準備修悟的道意法則也是這般。

    碧海波濤翻湧,周繼君隨波逐流於海面上,時沉時浮,細細參悟起來。

    “將先天輪回中的輪回世界抽離出體外,雖和真正的大小輪回相似,可本質上卻是獨屬於我的輪回,也就違背了天地規律想來通風君聖的道意就是這般,如此當能成就玄天。”

    眉宇間浮起灼熱之色,周繼君嘴角微翹,心念沉入先天輪回中,掠過鼎立其中的三道輪回,手捏印法,想要將它們抽離出體外。然而周繼君心念剛動,就覺腦中如鑽進一根刺般疼痛無比,那三道輪回仿佛紮根於先天輪回中一般,冷哼一聲,周繼君沉凝心念,全身道力、精氣流轉,一股腦地湧進先天輪回中,將三道輪回包裹,可任憑周繼君如何使喚都紋絲不動。

    時間如流水般逝去,待到周繼君再次睜開雙眼,天頭已飛起來一抹晚霞,夕陽的燦光映照在海面上,暗紅如血,周繼君心頭微微慌亂,留給他的時間已然不多了。

    “為何會這樣莫非要將三道輪回完善,才能抽離出體外。“

    周繼君喃喃自語著,臉色時明時暗,煉製輪回所耗費的功夫巨大時日漫長,想要在今夜子時前將它們完善幾乎不可能。

    “道主緊守心神”

    耳邊傳來玄道蛇人的低喚,周繼君深吸口氣,將紊亂的心意平復下來,臉上浮起一絲苦澀。

    “道主,何不另闢蹊徑。”

    就在周繼君微有些絕望時,詭道蛇人陰沉的話音傳來。

    “另闢蹊徑”

    “是極,道主莫非忘了,十四主星念頭中,你還有五顆沒有煉製。”

    聞言,周繼君心頭一動,這幾年來他先後修悟萬類臣和輪回道意,卻將君子鬥數總綱丟在了一旁,君子鬥數者,卻是要煉化念頭成就十四主星,如此方能引動星陣變化衍算,為周繼君一切修煉之根本。周繼君已修煉成的主星有九顆,分別是七殺、破軍、紫微、太陽、太陰、天機、貪狼、文曲和武曲,這九顆主星運轉於念海之上,或是用於修煉,或是用於戰鬥,足以讓周繼君立於不敗之地,時間一長周繼君倒是忘記他尚有五顆主星沒有煉化。

    當初每煉化出一顆主星,周繼君對於天機的衍算就更深入一份,無數奇思妙想湧入心頭,立道明智,如今周繼君修悟輪回道意陷入僵局,若能再煉化出一兩顆主星,會生出其他的奇思妙想也說不定。

    “好,好,詭道此言甚善,若今日有所成,你當立大功。”

    周繼君哈哈一笑,眸中重綻光芒,抬頭看去,夜幕已降,在天野周遭繁星閃爍,當中有十四顆星辰格外耀眼,分立北斗、南斗和中天三地。周繼君一一掃過,不多時,目光定格在一顆星辰上。

    南斗五,名曰天相,古來稱之為印星。

    周繼君捏指掐算,細細體悟起天相星的星意來。念海之上,九顆主星念頭飛快旋轉,牽動其後的星陣運行衍算,不多時,周繼君就已悟出天相心的星意,南斗五,是為帥星,執掌印權,其命同皇朝太師,文能治朝,武能佈陣。隨著周繼君修為愈發高深,煉化念頭主星也愈發輕鬆起來,加之先前已煉化九顆,此時再煉化那天相星已是手到擒來。

    夜幕之下,南斗中的一顆星辰陡然光華大作,海潮起落,隨波逐流的白衣男子面色通紅,陡然間,眸中暴綻出一抹精光,卻是體內念海之上又有一顆念頭冉冉升起,化作主星,牽引其後星陣運轉演算,一時間,無數奇思妙想湧入周繼君腦中

    重天之上宮殿無數,有的淩空橫跨於天際,有的則坐落在星辰、巨隕上。

    天籟奏響,仙鶴回舞,一處金碧輝煌的宮殿中,兩個男子對席而坐,執杯而飲。陡然間,穿著一身雪白長袍的男子眉頭微皺,放下手中的玉杯。

    “怎麼了,天相星主。”

    對面的男子疑惑地問道,爾後低聲笑了起來。

    “莫非又在想陛下的佈局,天相大人呵,偷得浮生一日閑何等不易,來來,我們繼續喝酒。”

    “七殺,那四大部洲中有人正在竊我星意。”

    “哈哈哈”

    聞言,穿著黑色短袍的青年微微一怔,隨後仰頭大笑起來。

    “這算什麼事,天地穹宇中每年都會有無數修煉者修煉吾等星意,可又能如何。”

    “可是,這次似乎有些不同。”

    星輝灑落海面,將波濤染成紫色,宛如一張大氅,在夜風中搖曳顛簸。白衣銀的男子閉合雙目,腳踩浪尖隨波逐流,袍袖輕輕揚起,海水中浮起一圈圈的漣漪,陡然間翻騰開來,漸漸的,海面上浮起一座“小山”,周繼君站於山巔,陡然張開雙目,靜靜地望向天野。

    煉化完那天相星後,十顆主星念頭升於念海之上,牽動其後星陣衍算連連,一時間周繼君只覺無數奇思妙想湧上心頭,可仿佛始終隔著一層薄紙,難以摘取其中的奧妙。

    皎月已過中天,周繼君眉頭微皺,卻是子時將近。

    “這麼些日子來,唯獨今夜無比接近那玄天境界,今夜一過,機緣逝去,想要突破玄天可就又要拖延一陣子了。”

    周繼君喃喃說道,眸中浮起一絲不甘,君子三道意躥出,掀起滾滾浪濤湧向天頭。陡然間,周繼君眸子一亮,指尖拂過君子道意,輕輕搓*揉起來。早在七州時候周繼君就已經將三道之力和君子道意煉化,融合在一起,意中有力,力中有意,而這君子道意如今又成為體內三方輪回的立足之本臉上浮起火熱之色,隱約之中,周繼君已然掌握了他突破玄天的奧秘,剛準備打坐修煉,就見不遠處湧來一波海浪,浪尖上站著個白袍男子。

    “道兄有禮了。”

    白袍男子踏浪而行,來到周繼君身前拱了拱手,爾後上下打量起周繼君來。

    “不知道兄有何見教。”

    周繼君也拱手還禮,放眼望去,就見那男子氣息深厚,隱而不露,眸中神色複雜。

    “道兄可是在修煉星意。”

    良久,天相星主似乎下了什麼決心般,輕歎口氣,問向周繼君。

    周繼君微微一怔,幾乎下意識的,念海之上剛剛煉化完的那顆主星不受控制地亂舞起來,其後星陣也隨之搖晃顫抖,淩亂無比。

    瞳孔陡縮,周繼君凝目看向白袍男子,沉聲道。

    “看來道兄就是執掌天相星星命之人了。”

    “正是,本座乃紫微天帝宮中的天相星主。”



海風吹起銀飄舞,良久,周繼君淡淡一笑,朝著男子拱了拱手。


    “星主究竟有何事,直說無妨。”

    “你竊我星意,本也沒什麼,天上地下修煉星意者無數,倒不差你一個。只不過”

    天相星主話音一頓,看向周繼君,眸子漸漸變冷。

    “唯獨你修煉吾之星意,卻動了吾之根本。我算不出其中緣由,就算出了,恐怕結果還是一樣。”

    夜色下,兩衫白衣迎風飛揚,卻同時緘默著。

    良久,周繼君莞爾一笑,嘴角浮起促狹之色。

    “星主是在擔心我會將你取而代之?。”

    天相星主沒說話,眸中的戒色卻愈濃重起來。

    “星主多慮了,區區星主之位又豈是我平生之志。”

    微微倨傲的話音傳至耳中,天相星主臉色一僵,雙目寒如冰霜,殺機再無法掩飾。

    “好,好,好一個狂妄的後輩,可惜,就算你志向再大,卻只是浮生一夢,就在今夜終止吧。”

    漫天星光穹降下,昏昏海水頓時變得通徹起來,天相星主不再多言,揮袍卷起星光,彈指瞬間,殺伐慘烈的氣息傾瀉開來。紫微天帝宮中十四星主,最弱的也有玄天下品修為,這天相星主為紫微麾下領軍主帥之一,修為雖不算頂尖,可也有玄天下品,比周繼君高出一品。

    “你法天巔峰的修為也算不錯,看來今夜你本想借助我之星意突破玄天,倒是可惜了”

    天相星主手捧星辰道意,凝眸望向周繼君,目光複雜。他執掌天相星意,為紫微帝君座下四大統帥之一,若在往日見到周繼君這樣修煉他天相星意者,定會招攬至麾下,傾力培養,然而适才和駐守紫微宮的七殺星主對飲時,他只覺有人在西海邊修煉天相星意,本也沒什麼,可不知為何心中生出一股不詳的預感,讓他心慌意亂,又道不出緣由,只得丟下七殺前來一探。一眼見到周繼君,天相星主只覺如臨大敵,雖然僅僅是個法天境界的修煉,可隱約間,天相星主已然認定,此子定是他日後的大敵,非殺不可。

    丟下複雜的心思,天相星主看向一臉從容的周繼君,手捏印法,施展出天相星斗數。玄天境界之上者皆有其道意法則,紫微宮中十四星主的道意法則卻是執掌主星,每方星辰都有各自的運轉規則和變化道理,是為鬥數,勘破鬥數變化,將自己的命運和星命融為一體,是為逆天之舉。

    天相星主衍算連連,星光流轉於海水中,潮起潮用,漸漸幻化成七七四十九座兵陣,將周繼君包圍其中。座方兵陣都有一員大將鎮守,卻是天相星主擇西海水族高手,蒙蔽他們的心智收為己用。目光掠過兵陣中央,那座水山上,白衣銀的男子陷入重圍卻沒絲毫慌亂,天相星主眉頭微皺,心中古怪,他剛要下令兵陣壓上,就聽耳邊傳來淡淡的笑聲。

    “原來如此天相星主,我似乎有些知道你為何如此顧忌我了。”

    聞言,天相星主神色陡變,只覺得三股奇異的道力不知何時出現在周身,漸漸將他捆綁了起來。

    “恭喜道主突破玄天。”

    體內穹宇中,三道蛇人面露喜色,俯身恭賀,隨著周繼君突破玄天,它們的修為實力也一舉踏足法天境界。

    良久,周繼君深吸口氣,氤氳於面堂的紅光漸漸隱沒。他抬頭望向天野,就覺得那夜穹只是一張幕布,自己舉手就能將它捅破,低頭掃過大海,大海雖然深廣,可自己心意一動,就能將海水盡收於手中。玄天境界奧秘無窮,周繼君只是剛剛突破,便自覺已然和從前判若兩人,這天地穹宇中似乎再沒什麼能擋住他。

    “本尊,玄天之上還有穹天,切不可驕縱。”

    耳邊傳來紫君的話音,周繼君心頭一緊,收斂起适才的自滿。

    “善。”

    周繼君沉聲道,目光越過漫天星斗,遙望向中天,下一刻,他化作一團大風,扶搖而上,頃刻間已飛過緲緲雲層。

    西海漸漸平定,海水激打著礁石,卷起朵朵浪花。

    礁石上,一臉滄桑辨不清年歲的男子淡淡一笑,鼻下兩撇小鬍子輕輕抖動。

    “不錯,比我料想的還要早上幾天。如此,也算成功大半了。”

    在傳說故事中,或是說書人的橋段裡,往往是這樣描述天宮:金光萬道滾紅霓,瑞氣千條噴紫霧。只見那南天門,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寶玉妝成。兩邊擺數十員鎮天元帥,一員員頂梁靠柱,持銑擁旄;四下列十數個金甲神人,一個個執戟懸鞭,持刀仗劍。外廂猶可,入內驚人。裡壁廂有幾根大柱,柱上纏繞著金鱗耀日赤須龍;又有幾座長橋,橋上盤旋著彩羽淩空丹頂鳳

    可當周繼君駕雲而上,來到南天門前,卻是一片淒淒寡寡的情景。雲霧嫋嫋,仙鶴飛旋,卻是有那天宮的氣氛,可南天門前守值的天兵天將卻一副懶散的模樣,往來仙神也有幾個,然而行色匆忙,鮮有交談。周繼君腳踩仙霧,打量著周遭的玉柱金門,半晌,才有個將領模樣的男子抬了抬眼皮,朝周繼君揮手道。

    “道兄面生的緊,可是下界散仙。”

    聞言,周繼君淡淡一笑,朝那員仙將拱了拱手道。

    “在下數年前曾遇天宮接引使,奈何瑣事纏身,遲遲沒來天宮錄名。”

    說著,周繼君從懷中掏出一張玉碟,正是數年前七州最後一戰時,那名天宮接引使授於他的引碟。

    “通天中品?”

    心神掃過引碟,那仙將打了個哈哈,沒精打采地指向南天門另一邊。

    “那裡是升仙部的攤子,你去那報名吧。”

    心中愈發古怪起來,周繼君道謝一聲,向南天門東邊的攤鋪走去,就見一個老頭兒抱著酒壺,滿臉通紅。

    “閣下可是升仙部的上仙,在下數年前得遇”

    周繼君話還未說完,就被那老頭兒打斷。

    “你是來投效天宮的?早些年天宮就已人滿為患,養不了那麼多閒雜人等了,不過外派其餘各洲的倒有不少空職,你自個挑一處吧。”

    老頭兒將書卷往周繼君面前一丟,自顧自地喝起酒來。

    目光掃過書卷上長達書頁的洲名,周繼君眉頭微蹙,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小憧憬的天宮竟是這番面貌,天兵天將懶懶散散,仙官庸庸碌碌,毫無生氣。反觀四大部洲,那些梟雄霸主如平天、通風等人,雖屬戰敗的那方,可如今厲兵秣馬、落子佈局,無不想著有朝一日能殺上天宮。陡然間,周繼君面色一沉,目光定格在書頁某處,心頭撲通撲通直跳。

    那兩個熟悉的篆字刺得周繼君眸微發酸,七州。

    七州已經成了天宮的地盤?難道是那年引動天地強者,讓天宮也發現了這座無名小洲。



周繼君嘴角浮起苦笑,心中微微不是滋味,人情往事從記憶深處蕩開,征戰於七州若干年,終於占得江山,立無生為主,周繼君已然將七州當作自己的地盤,不料到頭來卻是為他人做嫁衣。


    就在這時,周繼君突然想到了什麼,深吸口氣將複雜的心緒收斂,朝向那接引使拱了拱手道。

    “不知此處可有一名號月狐的仙人?”

    “你也知道月狐?”

    老頭兒微微一愣,將酒壺放下,上下打量起周繼君來,爾後噗哧一笑。

    “莫非你是來投奔月狐仙子的?”

    若找到月狐,問出離恨天的所在,自己也能少去幾番周折。

    心意疾轉,周繼君淡淡一笑,拱手稱是。

    “如此也罷,月狐仙子是披香殿三殿主,手下正差一名打掃房舍的黃巾力士,你若滿意就去吧。”

    天宮恢宏華麗,卻是由三十六宮、七十二殿組成,越靠近正中的宮殿地位越高,反之地位越地。在天宮邊緣,矗立著一座淡雅的宮殿,殿中冷冷清清,只有仙女來回走動,鮮有男子的蹤影,在正數三座大殿中,一身紅色火氅的女子坐在窗前榻上,癡癡地看著院中的六葉樹。

    “月狐殿主,還有半個月就是那蟠桃大會之日了,那羽衣羅裳還差十來件”

    “殿主?”

    良久,月狐才反應過來,她轉頭看向跪在殿內的女仙,輕歎口氣,幽幽說道。

    “剩下的我自會想辦法,你們只需排練天仙舞即可,其餘的不用去管。”

    “是。”

    嬌俏的女仙擔憂地看了眼月狐,爾後退出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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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章:恢宏華麗(下)

    九天之上,離恨天中忽地卷起一陣狂風,暗紫的天色下似有許多古怪的生靈在咆哮,頃刻間天雲翻騰如海漠,就聽一陣怒吼聲回蕩在離恨天上,劉海眸光,手持大斧重重地劈向桂花樹。

    玄天境界的氣機流轉生成,天地轟轟作響,周繼君抬眼看去,就見那翻滾的紫雲中射出一道白光,向劉海席捲而來,其力磅礴,勢不可擋,周繼君低喝一聲,趕忙射出山河社稷圖和通天神火柱攔向那道白光。

    半空中傳來一陣巨響,兩大奇寶猛烈顫抖著,堪堪抵擋住了那股吸力,就在這一刹那,劉海手起斧落,“哢嚓”一聲,桂花樹從中斷成兩截。

    兩人互視一眼,皆是滿臉喜色,身後傳來馬蹄和嘶吼聲,卻是駐守在天外的天兵天將們正向離恨天飛奔而來,周繼君和劉海不管不顧,只是緊緊盯著近百囚宮,可良久不見有動靜,周繼君心頭微微急,正在這時,就見墨黑色的大鳥從一座宮殿中飛出,其上坐著個手挽長弓的男子。

    “哼,天宮又想耍什麼把戲,咦”

    剛出宮殿,那男子的目光就落到斷成兩截的桂花樹上,漸漸的,他臉上浮起濃濃喜色,忍不住仰天大笑起來。

    “哈哈哈,沒想到我後羿也有重見天日的一天,好,好,這離恨天囚我數萬年,今日當毀。”

    後羿從鳥背上取下一根羽毛,長弓拉滿,就聽“嗖”地一聲,黑光劃過百丈之距射中桂花樹,須臾後,桂花樹化作齏粉消散一空。離恨天近百宮殿劇烈搖晃起,鳥背上的男子卻不管不問,雙眼眯起看向撲殺而來的天兵天將,冷哼一聲,又摘下一根羽毛。

    弓滿箭出,黑光撕破空氣,隱隱帶著鬼哭狼嚎的聲響,箭到半途陡然一變,竟幻化成萬千羽箭,每一箭都宛若倒插的山棱,一陣箭雨過後,足足三千天兵天將粉身碎骨。

    “是你們放我出來的?”

    後羿凝目轉望向周繼君和劉海,意味深長地一笑,而後駕雲黑鳥高飛而去。

    不多時,關押在離恨天上的反王梟雄紛紛走出,他們在這寂寞冷清之地呆了上萬年,一朝出世,自然忍不住要泄一般,轉眼後,十萬天兵天將成為他們的萬物,慘戚的嘶吼討饒聲迴響不絕。那些反王梟雄似乎知道是周繼君和劉海將他們解救出來,雖未道謝,可瘋狂殺戮時候都有意無意的避開他們。

    “今日之舉也不知是對是錯。”

    掃過橫屍遍野、血海骨山的離恨天,周繼君輕歎一聲,這些人都是數萬年前的強者,在這離恨天上囚禁這麼多年,也不知如今修為有多高深,然而他們心中定然充滿仇恨,反王梟雄齊出世,從此以後,天地將不得安寧,這一輪天地大戰也將變得更加複雜、慘烈。

    壓下複雜的心緒,周繼君收回法寶,朝著滿臉喜色的劉海拱了拱手。

    “如今大功告成,那就此別過了。”

    周繼君止住雲座,怔怔地看著那團漩渦,沒來由的,心中生出一個荒誕的念頭,卻是那漩渦像極一樣東西。轉眼後,周繼君臉色大變,就見那處漩渦漸漸擴撒開,內中生出一道裂痕,隱約傳出如雷的馬蹄聲。下一刻,光華大作,成千上萬的鐵騎從漩渦中鑽出,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殺戮般,渾身沾滿鮮血。

    “果然如此,卻是吾等的殺氣將一處大輪回撕裂了。”

    一名騎著白虎的男子低聲道,他站在眾多反王梟雄中央,氣度威嚴,隱隱有那領袖之相。

    “柏鑒大人,你說的可是那裡的存在。”

    “正是。”

    柏鑒環視面色複雜的反王梟雄們,爾後又看了眼驚慌失措的天宮大將,沉聲喝道。

    “諸位,這天宮雖困了吾等上萬年,可恨無比,可如今大輪回卻因吾等裂開,若不及時阻止,六萬年前的動亂又將重演。”

    深吸口氣,柏鑒死死盯著如蝗蟲般不滿天穹的鐵騎,低吼一聲,重重拍向虎臀,率先飛向天頭。近百反王梟雄互視一眼,也飛身殺向空中的騎兵,就連殘餘的天兵天將也顧不得那些破損的宮殿,駕起天馬撲殺而去。一時間,天頭混戰連連,囚于天宮的梟雄反王至少也有玄天中品的修為,反手就滅殺一大片鐵騎,可那些騎兵訓練有素又不懼生死,前仆後繼地從漩渦中湧出,密密麻麻,數以萬計,殺了半柱香時間仍舊未能清剿完畢。

    周繼君站在折斷的桂花樹前,驚疑不定地望向那團漩渦,漸漸,心中篤然,那裡正是一處大輪回。只有修煉輪回之道的強者才能進入大小輪回,而那些輪回中的存在無法進入天地穹宇中,這一切早已成定論,可如今周繼君所見到的場面卻將其顛覆。

    “六萬年前的動亂?六萬年前,也就是上上輪天地大戰那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對了,這天地穹宇中的曆法,大衍曆是從上上輪天地大戰結束後開始算起的,大衍”

    周繼君皺眉沉思著,可他今年方才三十,來到這四大部洲也不過七年時間,對於天地穹宇的歷史只知一二,那數萬年前發生的事又如何能知曉。心中的疑慮愈發濃重,周繼君望向天頭的漩渦,踟躇良久,終於下定決心。揮袍招來雲座直飛而上,白衣翩躚,周繼君逆風而上,穿越慘烈的戰事,不多時就到達那團漩渦前。體內先天輪回急促旋轉,周繼君手捏印法,輪回道意生出,下一刻他閃身邁入那方輪回世界。

    天空蔚藍,地如棋盤,周繼君放眼望去,就見這方世界中,鐵騎如潮,從中央王朝奔出,殺向四面八方的小國。目光飛越萬丈落向中央王朝的皇宮,就見那皇宮中鐵騎如林,卻是在有條不紊地訓練著,在主帥座位前立著面大旗,上書一個大字——元。

    周繼君目光飛落,正在操練士卒的主帥似有察覺,猛地抬起頭,目光射穿萬丈高空逼視向周繼君,陡然仰頭大笑起來。

    “哈哈哈,你就是那輪回中的強者了,聽我國師大人說,輪回中的強者個個修為強絕,比我等高出不少,可我觀你也不過玄天下品,和我相仿。本帥乃大元一勇士哲別,你可敢和我一戰。”

    聞言,周繼君眉頭擰起,剛想說什麼,就見一支墨黑色的羽箭劃破空氣,飛射向哲別,哲別面色微變,低吼一聲將帥案舉起。轉眼後,帥案破碎,羽箭射穿身體將他釘死在地上,

    “這方輪回裡的人可真夠狂妄自大的,竟將我們的天地穹宇稱為輪回。”

    低笑聲從身旁傳出,周繼君轉目看去,卻是那一個解脫出囚宮的男子正懸空站在他身旁,一頭黑髮隨意地飄在肩頭,面龐削瘦,眸中隱約見著幾絲黑霧流轉,殺機濃烈。

    “就如我們將他們稱為輪回中人般,他們定也認為我們所在的地方只是一處輪回,如此而已。”

    周繼君淡淡地說道,餘光中,就見數條人影躥入大元朝,也不多言,直接向皇宮殺去。

    “你說的倒是輕巧。主帥方才玄天下品,這裡的最強者頂多也只是玄天巔峰了,如此看來這方輪回算是尋常,然而你可知道六萬年前,那場天地大戰中引來的輪回強者有多恐怖?”

    名叫後羿的男人瞳孔微縮,似想起來什麼讓他無比忌憚的事,爾後上下打量著周繼君,良久輕笑一聲。

    “你今日將我們解救出去,卻引發了輪回之變,也不知是偶然還是不過,日後定會有人將此事算到你頭上,你且小心。等殺光這方輪回中的強者後,我將回轉太陰天月宮,我欠你一場恩情,日後若有所急,便來尋我吧。”

    說完,後羿將長弓收回,深深看了眼周繼君,爾後閃身向大元皇宮飛去。

    戰火從元朝中央升起,人影閃動,卻是那數名梟雄反王正在圍攻那大元帝王,周繼君略一思索,心念飛入皇宮中一座府邸,探查書卷,方才知道這大元國主名曰鐵木真,汗號成吉思汗,如後羿所說般,修為在那玄天巔峰。可除了鐵木真外,還有一人名曰八思巴,是大元國師,被百姓稱為活神仙,修為深不可測。

    周繼君心頭一動,心念飛散向四面八方,苦尋良久卻沒有找到那八思巴,不多時,大元中央皇宮轟然塌塌,成吉思汗被後羿一箭釘死在陛座上。帝王方薨,各方領軍大將紛紛叛變,廝殺在一起,戰火燎原,生靈塗炭,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草木如灰,周繼君環視著紛亂的大元王朝,心頭生出莫名的情緒,半晌輕歎口氣,駕起雲頭飛出大元輪回。

    輪回外離恨天上,梟雄反王並著不住向這趕來的天兵天將依舊奮力殺戮,鐵騎已不再向外湧,轉眼後,只剩數萬人苦苦掙扎著。外患既除,那些梟雄反王重新將兵刃指向天兵天將,離恨天出事,天宮自然查知,數不清的仙神戰將從各重天飛來,又一場大戰即將上演。

    “六萬年前的動亂外輪回世界我那劍下世界這其中究竟有什麼聯繫。”

    周繼君喃喃低語著,絳紫的天色下,血水將冷清了上萬年的宮殿染紅。

    搖了搖頭,將複雜的心意念頭甩去,周繼君不再停留,駕起雲座向離恨天外飛去,放出眾多梟雄反王,為禍天宮,所圖的也只是這一刻罷了。

    西海邊,道人掐指捏算,望向天頭的火雲,搖頭苦笑著。

    “天地萬事萬物,總有你算不出的存在。陸壓,這一遭你卻沒算出呵。”

    發福的老者穿著簡陋的道袍,緩步走到陸壓身旁,目光微微複雜。

    “數萬年過去,本已將那些事忘得差不多了,不料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這只是一場意外罷了。”

    陸壓看向一副憨厚和藹模樣卻手掌上萬地仙的老者,低聲道。

    “若真只是意外,那你的手為何在抖。”

    鎮元子深深看了眼6壓,輕歎了口氣,苦笑著搖了搖頭。

    “那次應當是你六萬多年來一次受傷吧,當年那五大軍閥都沒一人能傷得了你6壓,那方輪回可是個強者如林絲毫不弱於天地穹宇的存在,你就真的放心嗎。”

    “鎮元子,你可知道上古時候那五位軍閥消失了這麼多年,他們去哪了。”


6
壓盯著眉頭微皺的老者,緩緩開口道。


    “上古時候那一場場大戰早已讓天地穹宇支離破碎,輪轉盤的現世,讓諸強現輪回世界的奧秘,接引更是創出輪回道意的修煉方法,諸強紛紛效仿,卻不料輪回因此崩塌,而那方輪回世界中的強者也現了天地穹宇。五大軍閥忙著追殺現身天地穹宇的外輪回強者,四處奔波,直到通風煉製出偽輪回,五大軍閥這才打定主意,聯手修補輪回。那天地穹宇一的偽輪回——封神世界,正是他們為了修補輪回所煉製的。”

    話音落下,鎮元子深吸了口氣,他為地仙之祖,活得雖久,可卻無緣知道這些隱秘,忽然間他眉頭微蹙,上下打量著6壓,沉聲道。

    “我先前一直不敢相信,你6壓竟會被天宮封印入封神輪回你進入封神輪回莫非也和五大軍閥一般,在尋找輪回的修補方法?”

    “你錯了。”

    海風掀起青灰色的道袍起舞,6壓道人遙望大海,潮起潮落倒映在眸瞳中,漸漸化作滔天巨*

    “我進入封神輪回非是為了尋找修補之法,那方輪回中的強者踏足天地穹宇是遲早的事,想要守住我們這片天地穹宇,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比他們更強大。那五人為穹宇天地至強者,煉製出封神輪回只為了尋找修補之法,卻沒想過那封神輪回的世界是一方絕佳的修煉場所,數萬年前,諸如雲霄、趙公明等人,還只是玄天境界,可在封神輪回中歷練了一番後,如今皆已有了問鼎君聖的資格。”

    “我6壓在那裡只做了一件事,就是讓商周大戰愈演愈烈,讓諸天仙神廝殺德更加慘烈,如此一來,強者也會更多。”


6
壓輕描淡寫地說道,可站在他身旁的鎮元子卻感覺一團灼熱從青灰色的衣袍中蕩出,讓他也不由得有些情不自禁,深吸口氣,鎮元子皺了皺眉道。


    “你所謀之大,老祖我也佩服萬分,可從封神輪回中只走出瓊宵、雲霄和趙公明,其餘還有幾人卻只是碌碌之輩”

    “封神輪回雖然坍塌,可卻困不住真正的強者。”

    “怪不得你要讓那個後輩去放出離恨天上諸人,眼下的這輪天地大戰,你也準備讓它成為練兵場了嗎可惜,數年前准提就已回轉,五大軍閥少不得要插上一腳,到那時候這局勢已非你能所掌控的了。”

    看向有些幸災樂禍的鎮元子,6壓面色微微複雜,輕歎口氣道。

    “他們五人在修補輪回上花了何止十萬年功夫,如今回轉,你說是因為什麼呢。”

    鎮元子微微思索,陡然間眸子輕晃,自言自語道。

    “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輪回已然修復,二則是”

    “若輪回已修復,那他們為何至今還不露面?為何離恨天上會有一處輪回崩塌”


6
壓話音未落,臉色陡然一變,猛地抬起頭向天南方向望去,身旁的鎮元子也如他一般,怔怔地仰天而望。


    梵音起,仙雲緲緲,一頭巨鶴從南邊飛來,鶴背上馱著一座古樸的宮殿。這宮殿6壓和鎮元子皆熟悉無,無數輪天地大戰前,它坐落在離恨天上,號令出,牽引天地大戰格局,火燒穹宇,成千上萬英豪因此隕落。

    離恨天上兜率宮。

    望向那座漸飛漸遠的宮殿,6壓面色變幻,良久嘴角浮起一絲冷笑,搖頭喃喃道。

    “終於肯出面了嗎,卻不知這一次你又會帶來怎樣的消息太上。”

    天有幾重,一說三十六重,一說三十三重,還有甚者說那天有三百六十五重,可這天究竟多少重或許只有掌控重天的各方天帝方才能道明。

    皓庭霄度天乃是天宮所掌的六重天,龐大的星槎矗立其上,在它前面是一片狼藉的屍身,血水流盡重天,千軍萬馬直指星槎,卻沒人敢進前半步。半個多月來,皓庭霄度天上的駐軍對那星槎展開狂風暴雨的猛攻,可每每要將星槎攻陷時,那星槎總會重新煥活力般,生出五行法陣,,接連四次將天兵天將困殺於星槎百丈前。

    即便如此,皓庭霄度天上大軍以及各方天帝卻絲毫沒有收兵的打算,不談星槎本身就引得眾人覬覦不已,星槎裡的那以物——《封神榜》更是讓眾人不忍離去。得靈猴者得天下大勢,而那《封神榜》直接能將天地強者封印入封神輪回中,若得到這等利器,天地間誰人能敵。

    “紫微,他們只是強弩之末了,你就不敢放手一攻嗎。”

    華衣廣袖,天皇大帝輕笑著看向紫微帝君,神色莫測,嘴角浮起一絲玩味。他這位兄長雄心大志,向來只顧著征戰廝殺,紫微宮中美人兒終日寂寞孤苦,卻讓自己占了便宜。想到勾陳嫵媚動人的神色,滑膩凹凸的,天皇大帝不由心底微微酥軟,就在這時,冰寒的目光從一旁射來,卻是紫微帝君冷冷地望向他,目光深邃,天地間萬物似乎都藏不過這位執掌漫天星辰的帝王法眼。

    天皇大帝心頭一緊,瞳孔縮起,剛想說什麼就聽耳邊傳來冷硬的聲音。

    “反正已是甕中之鼈,何不讓玉皇再折損點人馬,更何況想要爭奪封神榜的可不止我們。”

    說著,紫微帝君余光掃向西南方向,一身黑氅的男子滿臉淡漠,似乎察覺到紫微的目光,轉頭看來,良久,嘴角擠出莫名的笑容。而在他身旁不遠處,亦站著幾個氣息雄渾如海漠的存在。

    “覆海,楊戩,袁洪,六耳他們每一個都不可小覷,此時雖只在觀望,可等星槎被攻陷,他們定會出手。天皇,此時我們應當養精蓄銳才是,緊守心神,切不可去想其他才是。”

    聞言,天皇大帝心頭又是一驚,小心翼翼打量了紫微一眼,只見自己的兄長滿臉平靜,适才所言並非另有所指,天皇方才長舒口氣,爾後微微複雜地向星槎望去,心中生出濃濃的怨氣。若非因為那個月影宗的餘孽,自己還在紫微宮中和勾陳娘娘快活,又豈會被紫微招來此處。

    三方天帝勢力,諸多豪強齊聚皓庭霄度天,只為星槎裡的那一本書卷,慘烈的廝殺轉眼後即將到來,可縱使他們想破腦袋也猜不到,那個駕馭星槎直上九天的狂妄男子正在做什麼。

    青絲落,對鏡影,一抹淡妝為誰畫。

    “紅姬,如今就剩下你和我了。”

    月羅刹低聲道,指尖卷過青絲,芳澤繞鼻,美人如畫,和星槎外一張張猙獰的面龐形成鮮明的對比。

    “宗主,紅姬道力不濟,無法象幾位姐姐般操控星槎,還望宗主恕罪。”

    紅裙劃過眼簾,月羅刹微微一怔,就見紅姬轉身跪倒在地,大滴大滴的淚水滑落,將粉妝打濕、模糊不清。

    看著滿臉黯然的紅姬,又轉望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幾名守姬,斗笠下,那張陰沉的面龐微微抽搐。操控星槎至少需要玄天境界的道力,白姬和紫姬用盡道力,守得星槎十日不被攻陷,剩下四名守姬已用盡道力,香消玉殞。如今偌大星槎內,只剩下月羅刹自己和打從踏足月影宗遺址就一直跟著他的紅姬了。

    星槎外喊殺聲不絕,震耳欲聾,月羅刹嘴角擠出一絲苦笑,扶起紅姬,良久,嘶啞的聲音從喉嚨裡擠出。

    “我月羅刹竟害得女人為我而死,已是大罪,紅姬”

    話還未說完,身前的紅姬已是泣不成聲,她和幾位守姬苦等無數載,終於盼得月影宗的傳人歸來,本以為從此往後,月影宗將崛起於四大部洲,重複萬年千的鼎盛,不料竟然遭遇大劫。怔怔地看著年輕的宗主,紅姬抹去臉上淚水,幽幽地問道。

    “宗主,你為何非要上這天宮呢。”

    “我”

    月羅刹張了張嘴,神色一僵,半晌開口道。

    “來到四大部洲後,便和我那兄弟失散,也不知如今他身在何方。可只要他還活著,最想做的那件事便是上天宮,或許只有驚動了這天宮,才能讓他找到我”

    話音越來越低,月羅刹望向全身冰冷一動不動躺在地上的那幾名守姬,眸影中隱約有什麼在滾動。

    “也不怨宗主,那日的情況下,無論去哪都逃不過此劫。”

    紅姬慘笑一生,怔怔地看著月羅刹,忽地起身向星槎外飛去。

    月羅刹臉色微變,急忙拉住紅姬,沉聲問道。

    “你要去哪。”

    “我們七名守姬的使命就是守護隱月山,等候宗主歸來,以爐鼎之身助宗主成就絕頂。眼下大劫將臨,紅姬實力卑微,想要讓宗主脫困,只能盡力一試了”

    “你想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好讓我趁機逃脫?”

    月羅刹自嘲地一笑,目光掠過橫躺在地上的幾名女子,許久許久,眸中漸漸浮起陰霾。

    “以女子為爐鼎,玩弄感情,成就自己的絕頂道法,這天地間只有月影宗一家了。紅姬,你困於隱月山萬年,浪費大好年華只為等我,你就從沒有過不甘嗎?”

    聞言,紅姬身軀微震,仰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月羅刹。

    斗笠下,是一張蒼白毫無顏色的面龐,五官仿佛畫在紙上般,看不出半點神情。

    “月影宗離經叛道,有悖倫常,數萬年來不知禍害了多少女子,正因如此,方才註定了今日的一切。”

    星槎外熊熊燃燒的大火將那張蒼白的面龐映紅,眸中火苗閃爍,月羅刹嘴角浮起陰沉的笑意。

    “紅姬,這月影宗當滅,就在今日。”

    “不”

    紅姬回過神來,看向冷笑的年輕宗主,心中生出莫名的恐慌。誠如月羅刹所言,在這萬年等待中,她也曾迷惘過,自己為何要禁錮住道行,守於一湖,苦苦等侯那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然而內心深處總有個聲音不斷地提醒她,自己必須這樣默默的等下去,不為別的,只因為這是自己一生的宿命。

    正恍惚間,紅姬就見一道白光流影,卻是年輕的宗主反手將掛在牆壁上的佩劍抽出。

    那劍正是月影宗歷代宗主的隨身佩劍,絕情劍。

    “宗主,你要做什麼?”

    指尖拂過劍刃,月羅刹望向星槎外晃動在火光中的一張張面孔,嘴角微翹,低聲說道。

    “紅姬,你知道嗎,就算我再怎麼恨這月影宗,可它始終是生我養我的宗門。不過,月影宗數萬年的歷史,就在今日終結罷。從此以後,再不會有那個搜羅天下女子為後宮的宗門,也再不會有讓你們捨棄一切相護的男子了。”

    淡淡一笑,月羅刹伸手劃過紅姬輕顫的面龐,低聲道。

    “你就呆在這裡,我不死,你也不准先死。”

    說完,月羅刹手持絕情劍,大步向星槎外走去。火光重重,漫過他的身影,整個人仿佛燃燒起來了一般,紅姬淚流滿面,大聲叫喚著,可那人走的無比堅決,只在槎門處稍稍一頓,回身望向她,臉上雖然毫無顏色,可紅姬卻能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輕鬆。

    “這是月影宗的最後一戰,也是我月羅刹的最後一戰。”

    月影宗最後一位傳人走出星槎,皓庭霄度天陡然安靜了下來,諸天仙神,兩位天帝,各方強者,百萬天兵天將齊齊將目光投向月羅刹,緘默著,神色古怪,無不好奇那個引動亂局、讓天上地下強者目光全部投向此處的究竟是怎樣的人物。

    綠蓑衣,青斗笠,手提七尺劍,面色黯沉如古井不波,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大膽狂徒,竟敢無故擅闖皓庭霄度天,殘殺天兵天將”


    良久,皓庭霄度天上的大軍上將怒喝道,無數罪狀一股腦地向月羅刹丟去。

    “噗哧。”

    揶揄的笑聲傳出,堪堪將那天宮上將的問罪打斷。

    “何須這麼多罪名,你們只不過想要我的星槎和那本破書罷了。”

    月羅刹嘴角高揚,嘲諷地看向那名大將,千軍萬馬、眾強環繞前,狂妄不羈的風采只露分毫,就已深深地印刻在紫微、覆海等人心頭。

    “年紀輕輕就修煉到法天巔峰,確實有狂妄的資格,只可惜”

    紫微帝君臉色漸漸冷凝了下來,眸影中,皓庭霄度天上的天兵天將已嘶吼著向滿臉譏諷的男子撲去。

    “紫微,你還要等嗎,遲則生變呵。”

    一旁的天皇大帝嘴角揚起,搓*揉著雙手,直直盯著星槎眸中浮起急不可待之色。

    “等,等到覆海和楊戩先出手。”

    餘光掃過從容不迫的覆海君聖,紫微眉頭微皺,卻是不知為何,心底生出幾分不祥的預感。他調兵遣將,麾下星主早已布下重重大網,將皓庭霄度天圍得水泄不通,那月影宗的傳人插翅也難飛,而覆海楊戩等人勢單力薄,絕非他的對手,可這種難以道明的古怪感覺又是從何而來。

    掐算連連,良久,紫微帝君抬起頭,冷冷望向陷入千軍萬馬的青年。

    斗笠翻飛,竹葉幻化成羽箭射向四面八方蜂擁而來的兵將,月羅刹仰頭大笑,手持絕情劍,奮力廝殺。火光沖天,不知殺了多人,也不知身上留下了多少道傷口,縱然羅刹修為法天巔峰,擁有千變萬化之術,可他孤身一人,天兵天將如潮水般一波高過一波,兩柱香不到的功夫,月羅刹就已精疲力盡,可面堂卻漸漸變得火紅,宛若朝陽初升。

    “快到玄天了嗎,可惜,我卻不知道屬於我的道意法則是什麼。”

    面色蒼白,月羅刹不顧那些割破自己臂膀地兵刃,麻木地舉劍格擋廝殺著。

    “月影宗功法,先有情再無情,後又有情,讓這世間女子成為爐鼎,自己在其中修煉,每一段戀情就長者一世,短者朝夕,卻又周而復始,仿佛輪回。”

    喃喃自語著,月羅刹眸子突然一亮,面堂紅光大作,卻是突然間有所領悟。

    可他的雙臂連同身體沉重無比,肌肉酸麻,全身道力都已揮霍得差不多,此時雖隱隱摸索到突破玄天境界的那條道,卻為時已晚。

    皓庭霄度天上,天色絳紅,宛若血幕。

    青斗笠綠蓑衣的男子獨戰千軍萬馬,可已然難以為繼,連連後退。

    法天上天宮,獨戰諸天仙神,雖早有先例,如那幽冥海十七太子,可卻從未有過一人面對百萬天兵天將,仍敢執劍相向。今日一戰後,月影宗傳人之名定會傳遍穹宇天地,只不過,這個曾讓天地恐慌的宗門連同它最後一名宗主從此以後將不復存。

    “腳踩天宮小君君,你當初的夢想卻被我先做到了。不過只有一半”

    “末將領命。”

    身形魁梧的大地戰神躬身行禮,爾後駕起雲座,手持巨斧飛向紅姬。


……


    這一劍幾乎用盡了月羅刹僅剩的道力,道力如長虹橫掃天兵天將,絕情劍劈下,又是一地血海屍山,如山如林的屍前,男子嘴角擠出陰鷙的笑容,血水已將他浸透,全身上下無不透著猙獰和詭譎,一時間,數十萬天兵天將滿臉忌憚,緊緊盯著月羅刹,踟躇不前。

    “試問天上地下,又有幾人能像我今日這般在九天之上肆無忌憚地大開殺戒。風流一世,雖未能圓滿,可這一戰後當再無遺憾了。”

    血水模糊了雙眼,月羅刹喃喃自語著,臉上浮起一絲欣慰,就在這時,餘光中只見一條人影越過自己,向依靠在星槎旁淚流滿面的女子飛去。

    “紅姬”

    月羅刹臉色大變,想要回轉星槎,可腳步剛動,雙腿就難以控制地微微晃動,險些跌倒在地。這一動卻讓那些天兵天將滿臉欣喜,心知月羅刹已是強弩之末,不再顧忌,紛紛舉兵殺將上來。刀光劍影撲面而至,月羅刹卻沒理會,只是怔怔地看向紅姬。月影宗的傳人皆視世間女子為爐鼎,入情出情只在一念間,僅僅是一場風花雪夜的遊戲,從不會生出憐憫之心,便如之前的月羅刹。

    遊戲世間,流連青樓花坊,為女子輕畫黛眉,可在月羅刹眼中,筆下的只是一張張沒有生命美妙畫紙罷了。自從月羅刹走出山海秘境,將原先的面龐遮掩在那張白紙後,他的心就已經冷漠透徹,比之月影宗歷史上任何一人還要絕情,對於女子,卻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

    月羅刹目光落向不住後退、苦苦掙扎的紅姬,月影宗最後一名的守姬面對比她強大無數倍的大地戰神,宛如砧上魚肉,毫無還手之力,可即便如此,她脆弱的目光卻始終游離在自己身上,有擔憂,有恐慌,還有一絲濃濃的絕望。心底深處,“哢嚓”一聲,在那黑暗冷漠的地方,塵封了近二十年的寒冰從中碎裂,悄然融化。

    人若無情,何以為人,若無那憐憫之心,又如何嘗盡世間百態。

    往事若流水滑過心頭,那一場場悲歡離合,那一個個或是姽嫿或是清雅的女子,遊戲風塵,人情世故漸漸變得鮮活,此時再細細品嘗,又是別一番滋味。雙目微微濕潤,冷颼颼的刀風槍力近在咫尺,這一刻,月羅刹的道心卻陡然邁過原先的地步,踏足那月影宗門歷史上誰也沒有達到過的境界。

    大道無情,又非無情。

    真真假假何足道,本心中自有定數。

    慘白的面龐重新變得火熱,朝聞道夕死足矣,可月羅刹卻不甘,若再給他兩月或許只需十來天,他定能推衍出後續的道意,突破玄天境界。可往往事難如人願,如林的刀槍離他已不足三尺,而那個讓自己無比憐惜的女子也被大地戰神擒住。

    若有來生哈,再沒有了

    月羅刹努力站直身體,深吸口氣,冷冷望向那一張張猙獰的面龐,可心底已被絕望充斥。

    怒嘯聲從遠處傳來,回蕩在皓庭霄度天,聽得這無比熟悉的聲音,月羅刹渾身顫抖,面頰微微抽搐著,抬頭望去,就見白衣銀的男子滿臉怒容,高舉銀劍,從天頭重重劈下。

    玄天境界的道力混著鋪天蓋地的殺機從劍尖爆綻開,三萬天兵天將瞬間化作肉泥癱倒在一地血水中,周繼君拖著長劍,站在月羅刹身前,冷冷掃視諸天仙神一眾強者。

    “我就知道,你會來。”

    兩隻拳頭重重擊在一起,月羅刹嘴角翹起,身體搖晃,眼前一片漆黑,終於昏厥了過去,雙目閉起的那一刻,他的手直指星槎前。

    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看向沉默不語,將月影宗傳人背在身後的白衣青年,絳紅的天色將他們倒影拉長,周圍血海屍山,血紅如火,不知為何卻將在場眾人的雙目刺得酸痛。

    “要我救她嗎好。”

    周繼君面無表情地自語著,身形閃爍,下一刻就來到星槎前。

    “是你”

    看著身形魁梧的大地戰神,周繼君臉色愈冰冷,那年在七州時候,周繼君和千十七戰於劍下世界,在歸墟背面遇到了天皇大帝和眼前的戰將,直至今日周繼君仍舊清晰的記得,在大地戰神的巨斧下,自己宛若螻蟻,生不出半點抗之意心。在那時候,法天境界對於周繼君來說,恰似一座橫亙在身前,難以逾越的巨山,可如今他已翻山而過,身前崇山峻嶺雖仍有無數,可回眸再看去,卻現之前一座座山峰無比的渺小。

    “你是何人?”

    大地戰神皺眉看向周繼君,良久,記憶深處浮現出一個淡淡的人影,相隔這麼多年,大地戰神早已忘記了周繼君的相貌,可那個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神卻讓他難以忘記,同樣的冰冷,讓他微微心悸。

    “哼,反賊受死吧。”

    不再多想,大地戰神低吼一聲,一手挾住紅姬,另一隻手捏成拳頭,猛地向周繼君轟去。可轉眼後,他的面色陡然一僵,自己的拳頭竟被那人牢牢握住,下一刻,骨頭斷裂的聲響傳來,從手指直到整條手臂的骨頭彈指間全部碎裂。恐怖的拳頭劃破空氣,仿佛夢靨般襲來,大地戰神臉色慘白,可不知為何全身上下僵硬著難以動彈,轉瞬後,他的肉身連同心神就在周繼君的拳頭下撕裂開來,化作血泥灑落一地。

    “你是君公子?”

    紅姬怔怔地看著身前的男子,眼見他擠出一絲笑容點了點頭,紅姬鼻尖一酸,淚珠如線,大顆大顆的滴落下來。

    將昏迷不醒的月羅刹放到紅姬懷中,周繼君手提君子劍,回身望向皓庭霄度天上面色各異的諸人,這些人周繼君都未曾見過,可敢上九天不顧天宮威嚴欲奪封神榜者,又豈是尋常之輩。

    長劍顫動,清朗的鳴嘯聲回蕩在高天上,周繼君站在月羅刹和紅姬身前,冷冷地望向一眾強者,如潮的戰意奔湧而出。不知不覺間,當初的少年人已經成長起來,強如天帝麾下的戰將也不是他一合之敵,直上九天,面對諸天仙神也絲毫不懼。可如今月羅刹昏迷不醒,周繼君孤身一人,即便已成就玄天,然而眼下四面皆敵,卻仍舊生機渺然。

    就在這時,不遠處一身黑袍的中年人眉頭微皺,而掐指捏算,臉色不住變化著,良久他深吸口氣,朝著周遭眾人拱了拱手道。

    “我尚有要事,先行一步,那封神榜之爭與我覆海再無關係。”

    那人是覆海君聖?

    迎向那道目光,周繼君只覺得全身熱血“唰”地湧上頭頂,皮膚發麻,雙眼微微酸痛。周繼君微微恍惚,半晌回過神來,那個坐擁偌大幽冥海震懾四方海域的男子已不見了蹤影。

    全身冰寒,周繼君收斂起狂傲的心意,謹慎地望向天兵天將週邊的那幾人。玄天之下為螻蟻,可玄天比起穹天抑或是君聖,又算什麼。那幾人既然能讓覆海平輩而談,修為實力也低不到哪去,自己雖救得羅刹一時,可要全身而退卻無比困難。

    目光流轉向那兩個並肩而立的男子,周繼君眉頭微皺,就見其中一人掐指而算,良久,對著手持三尖兩刃刀的男子附耳說著什麼,神色凝重。

    “怎麼,你們也有要事?”

    紫微帝君面露深思,轉望向楊戩和袁洪,沉聲問道。

    “正是,那封神榜就留給陛下吧,楊戩告辭。”

    深深看了眼周繼君,楊戩將三尖兩刃刀掛在背上,招來一團雲座和袁洪轉身離去。

    “有意思。”

    紫微沉吟著,面色變化,爾後轉目望向周繼君,上下打量著,半晌開口道。

    “他們都有要事,可我紫微卻閑得很,若你肯交出封神榜和星槎,我紫微便放你一馬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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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章:翻天覆地(上)

    如何”

    “紫微,他殺了”

    “住口”

    紫微帝君喝斥一聲,硬生生打斷了天皇大帝的話

    “不就是一法天上品的戰將嗎強者生弱者死,乃天地至理”

    天皇大帝面頰漲紅,緊握雙拳,不甘地看了眼紫微帝君,深吸口氣,不再多言

    “道友面生的緊,想必剛修煉到玄天不久”

    紫微帝君目光游走在周繼君身上,淡淡一笑道

    “寡人乃是紫微帝君,在來這皓庭霄度天外,有寡人麾下六名星主和十萬紫微天兵,絕非玉皇手下這些沒用的天兵天將所能比的寡人也不想殺你,只要你交出封神天和星槎,並效忠本帝,從此以後再沒人會計較你今日大逆不道之舉”

    “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聞言,周繼君眸子冷了下來,若只讓他交出封神榜和星槎,他尚可替羅刹作主,這兩樣雖是天地間數一數二的重寶,不過再怎麼說,也只是死物罷了,可那紫微帝君居然開口讓周繼君臣服于他余光落向垂頭躺在紅姬懷中的月羅刹,周繼君臉色微黯

    若和那紫微帝君撕破臉面,周繼君自然不懼,他就算拼得一死也不會臣服於誰,可月羅刹如今昏迷不醒,自己真要廝殺起來,卻又讓他身陷險境

    “小君君”

    如若遊絲的聲音斷斷續續傳入耳中,周繼君臉色一喜,就見月羅刹眼皮抬動,面色慘白卻強笑著,看向自己

    “那上面就是天宮了,記得那時候我們還只在七州廝混,何曾想過真的能有這麼一天,殺上九天”

    “你苦苦修煉,不就是是想要腳踩天宮還猶豫什麼,那時候的豪情壯志,莫非這麼早就丟了”

    少年時候或是嬉笑打鬧,或是征戰廝殺,可周繼君從未放鬆過修行,只為了有朝一日能腳踏天宮,完成對她的諾言往事如流水,一去不復返,可這個念頭卻始終深深地根植在周繼君心底,也漸漸成為月羅刹和沙摩尼的心願

    皓庭霄度天,不知幾重,在它之上再往上,便是淩駕天地眾生的浩瀚天宮

    天兵天將橫刀對向周繼君,紫微、天皇沉默不語,高風陣陣,埋伏在皓庭霄度天外的紫微天兵已露身影

    六名星主從遠處飛來,而在星槎前,月羅刹亦顫巍巍地站起身來,一隻手搭上周繼君的肩頭,低沉嘶啞的聲音從喉嚨裡擠出,嘴角掛著一貫的陰冷笑容

    “小君君,還敢戰否”

    “應當不是我們最後一次並肩作戰了”

    “或許,誰知道”

    皓庭霄度天上,白衣青年和穿著蓑衣滿臉冷笑的男子並肩而立,血海屍山前,一幅氣魄雄渾的山河畫卷憑空出現,白光忽閃,將紅姬收入其中

    須臾後,一白一綠兩道身影撕開千刀萬槍,直飛沖天

    “格殺勿論”

    瞳孔陡縮,紫微帝君死死盯著廝殺在千軍萬馬中的兩人,眉宇間一片陰鷙

    “我早說了”

    天皇大帝剛開口,就察覺到紫微的滔天怒火,立馬緘默,轉眼望向身後的幾名戰將,使了個眼色

    天皇大帝麾下共有八大元帥和五極戰神名元帥鎮守天宮,另外四人巡查天下,五方戰神除了大地戰神被周繼君所殺外,還有三人在此,卻是那天空戰神、人中戰神和北極戰神,而紫微帝君麾下的六名星主亦非等閒,太陽、太陰、貪狼、天府、巨門和天相,個個是玄天境界的強者

    周繼君左手捧著通天神火柱右手持君子劍,三道蛇人亦步亦趨緊守在月羅刹身旁,尋常天兵大多人尊中品,至多也只有通天,火龍席捲,紛紛化為灰燼隕落在皓庭霄度天界,而那些稍微厲害點的天將則被月羅刹和三道蛇人斬殺不多時,兩人就殺到分割重天的天河前,白光劃過,九名氣息深厚的男子將他們攔截當場,正是那三方戰神和六名星主

    這九人中,修為最低的法天上品,最高的玄天中品月羅刹早已耗盡道力,僅憑一時意氣支撐到現在,周繼君雖然正殺得興起,可他不過才入玄天,和那幾個修煉了萬餘年的星主比起來,差距甚大

    “寡人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爾等若肯歸降”

    耳邊傳來紫微帝君低沉的聲音,周繼君望向近在咫尺的天河,目光沉凝,收起君子劍,將通天神火柱交給月羅刹,爾後,兩團漩渦從眸中浮出

    玄天一式“輪回困”

    這方才掌握的道意法則,周繼君尚未完全融會貫通,也不知能吸入幾人,詭道輪回能否承受,可面對那幾名氣息深厚的強者,想要越過天河,周繼君只能放手一搏了

    “羅刹,你且為我壓陣”

    周繼君低聲道,目光掃過漸漸圍攏上來的天兵天將和紫微天兵,又看了眼滿臉萎靡的月羅刹,臉上浮起擔憂之色

    “能在九天之上如此痛快地殺上一番,又有幾人能做到,小君君,無需管我”

    全身上下無不乏力,通天神火柱變得無比沉重,月羅刹咬緊牙關,雙手卻微微顫抖著苦笑一聲,月羅刹心中黯然,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成為小君君的負擔,若非自己已無再戰之力,他又豈會束手束腳,或許此時已經殺出重圍,站在天宮之巔了

    濃濃的不甘之情流轉開來,月羅刹仰頭深吸口氣,看了眼周繼君,不再猶豫,手持通天神火柱向圍堵而來的天兵天將飛去可剛飛出一半,他身形微微踉蹌,卻是體內的道力連雲座都難以支撐了周繼君心頭一緊,轉目朝月羅刹望去,這一失神,三方戰神和六名星主同時撲殺上來

    月羅刹身陷重圍,周繼君被九名強者攔截在十丈外,那天河雖近在咫尺,可漸漸變得遙不可及起來

    “紫微,那兩人都是硬骨頭呵,這下你可要失望了”

    幽冷的重天上,天皇大帝促狹地一笑,朝著紫微帝君說道

    “那就殺了又如何凡是膽敢違背寡人者,寡人從不手下留情”

    紫微帝君冷冷地說道,陡然間,他眉頭皺起,卻是之前那股不詳的預感再度生出抬頭看去,天河之前,廝殺雖慘烈,可那兩個叛賊已是甕中之鼈、砧上魚肉,血濺皓庭霄度天只在片刻間,再難有生還的可能可那種感覺又是從何而來呢?

    紫微心中微微煩躁,看了眼身旁滿臉得色的天皇大帝,眸中浮起濃濃的厭惡

    就在這時,皓庭霄度天忽地搖晃起來,如山呼海嘯般的吼聲從遠處響起,其勢巨大,宛如千軍萬馬,又好似暴風疾雷

    這道雷並非尋常的紫雷,周身環繞著濃濃的黑氣,倒像是虛影般,正在圍攻周繼君的太陽星主眉頭皺起,抽身飛離,手持火焰戰刀擋向雷光雷光陡然消失,轉眼後,轟轟然的雷聲響徹天穹,雷聲中含著古怪的道力,那幾名戰神、星主無不面色慘白,搖搖欲墜,而圍攻月羅刹的天兵天將則瞬間被震死一大片,反倒是周繼君和月羅刹沒受絲毫損傷

    心中微微疑惑,周繼君卻沒多想,駕起雲座飛身來到月羅刹身前,卻見月羅刹強睜雙目,怔怔地望向東天方向

    黑雲霧靄翻滾如潮,無數道人影由東天飛來,周繼君放眼望去,心頭一喜,那些滿臉兇神惡煞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從離恨天放出的梟雄反王們當先一人騎著頭單足異獸,面龐上黑氣流轉,眸中隱約閃著火花,他大手拍向異獸額頭,每拍一下,那異獸就低吼一聲,吼聲如雷,直震得百萬的天兵天將潰散奔逃

    “大雷王稍歇片刻,剩下的就交給本座了”

    低沉的聲音響起,卻是一個臉畫白紋的男子從中走出,他手持方天畫戟,目光經過周繼君時微一頓,臉上擠出冰冷的笑容,爾後直望向負手而立在皓庭霄度天上的紫微帝君

    “紫微,你可還記得本座否”

    見著那些原本囚禁在離恨天上的巨寇們紛紛出現,天皇大帝已是滿臉驚慌失措,而站在他身旁的紫微帝君卻依舊滿臉淡漠,目光落到手持方天畫戟的男子身上,嘴角拉開古怪的弧線

    “白虎神君,倒是久違了”

    狂妄肆意的笑聲回蕩在皓庭霄度天上,看著一臉得色的白虎,紫微帝君負手在身後,冷冷說道

    “你逃出離恨天一次,寡人就再擒你一次,如此而已”

    白虎神君玩味地看向紫微,猛然間,低吼一聲,身形變化成一頭百丈高大的白虎,撲向數十萬天兵天將,張開血盆大口惡風席捲,數不清的天兵天將慘叫著,倒飛入白虎神君口中,十萬來天兵天將,內中至少有近萬人修為在通天境界就在這時,只聽山呼海嘯的聲音從穹宇四面八方傳來,回蕩在皓庭霄度天上,一抹紅光從白虎真君的額心湧出,沖向天宇高處

    宛如風暴般的殺意將周繼君籠罩,渾身顫慄、雙膝軟,耳邊傳來嗡嗡的聲響,震得他腦殼欲裂目光落向那頭張口吞吐的白虎身上,周繼君只覺得心頭生出一股難以抗拒的感覺,竟是想向白虎神君朝拜

    “成就君聖了?”

    耳邊傳來月羅刹虛弱的聲音,周繼君轉目看去,就見月羅刹也如他般咬緊牙關,苦苦掙扎著伸手攙扶住月羅刹,周繼君目光所及,就見來自天宮和紫微天帝宮的天兵天將丟下手中兵刃,紛紛朝向白虎神君叩拜,目光迷離卻摻雜著無比尊崇之色千萬朝賀聲中,一道兇猛的紫雷從穹宇深處飛來,所遇星辰隕石皆被雷電劈成粉碎就見白虎神君仰天長嘯,火紅的光暈奔騰如柱,他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吞噬著那道紫雷

    殺一人為賊,殺十人為寇,殺萬人為雄,待到殺滿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名通天以上的強者時,便能得到天地間最為恐怖的殺神封號——君聖

    孔宣成就君聖時的場面浮現在周繼君眼前,成就君聖的那一刻,天地穹宇大小洲地不無顫慄拜服,和眼前的場景何等相似

    就在周繼君全身酸漲,精氣道力凝滯不行,再難抗拒來自內心深處的威壓時,就見一道白光從穹宇深處射來,暫態剪斷了白虎神君連通天地的殺氣紅光隱沒,紫雷散去,來自穹宇各洲的朝拜聲也漸漸止歇,皓庭霄度天上再度恢復平靜

    良久,只有白虎神君重重的喘息和不甘的低吼

    天兵天將滿臉迷茫,梟雄反王們目瞪口呆,而紫微帝君則眉頭緊鎖,面色不住變幻著

    适才的場景正是成就君聖的徵兆,白虎神君殺滿十萬通天,引動天地氣象,降下君聖封號,可在他即將成就君聖的那一刻,突然被打斷,卻是史無前例的怪事

    眾人緘默著,忽然間,一道古樸的符文從穹宇深處飛來,光暈流轉,不多時,一行行篆字從中浮現,落於眾人眼中

    天地將亂,大道生變百年內,君聖封號不出,百年後,殺得九十九萬通天方可成就君聖凡穹天境界以上者,來離恨天聽道

    闃寂無聲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著那張符文,滿臉震驚,便連紫微帝君也不例外

    百年內君聖不出,百年後,殺得九十九萬通天方可成就君聖太上詔這君聖之位居然不是天地所降,而是由那人封出的怪不得這君聖從來不是什麼修煉境界,只是一個封號

    驚天絕秘一朝暴露,卻讓在場所有人心情無比複雜,腦中一片混亂

    良久,站在一眾梟雄反王之前的伯鑒輕笑一聲,朝著紫微帝君拱了拱手道

    “既然太上有請,那吾等先行告辭了”

    紫微帝君面色凝重,也不多言,深深看了眼周繼君,卻不再管那星槎和封神榜,帶著天皇大帝以及一眾星主朝離恨天方向飛去

    天上帝王、梟雄反王,如水火不相容的兩方的勢力只因那人的一封傳不再爭鬥,原本一場慘烈無比的戰鬥,卻已如此的方式結束,周繼君和月羅刹相視一眼,嘴角同時泛起苦笑

    “看來今天註定無法去天宮殺上一番了”

    月羅刹摸了摸鼻子,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沒精打采地說道

    “再這麼戰下去,恐怕日後我要去地府尋你了”

    看了眼即便一身重傷卻依舊散漫不羈的月羅刹,周繼君嘴角微翹,這世間百態人情世故,永遠無休無止地改變過,可唯獨月羅刹似乎永遠不會變,今時今日卻一如那年京城初見時

    “走,先找一處去療傷,順便助你成就玄天”

    周繼君伸手招來一團雲座,而月羅刹則手捏印法,將變小的星槎收入袖中,兩人駕雲而起,談笑風生,向皓庭霄度天外飛去

    “小君君,你說那太上究竟是何方神聖”

    清臒的老者盤膝而坐,銀如絲,自然而然地垂於腰下,在他身前立著一鼎大火爐,爐中大火熊熊老者撚起一團冰磚,丟入爐中,每丟進一塊,爐中的火焰就猛烈上一分,冰火融化,光暈變幻,隱約能看到萬千景致飛舞而過

    “你來遲了”

    老者頭也沒抬,開口說道

    火爐前,走來一個落魄的男子,說他落魄並非那種顛沛流離的無助,相反,他面貌英俊,全身透著風流倜儻的氣息,若非一頭斑白的長和手中的酒壺讓他染上幾絲滄桑,稍顯落魄,這世間萬千女子估計都會被他迷倒

    “他走了嗎”

    略微嘶啞的聲音從喉嚨裡擠出,目光穿過不住變化的冰火落到老者身上,卻比爐中火焰還要熾熱

    “自然”

    “佛域?”

    “孔宣,如今天道紊亂,大劫將生,私怨恩仇比起這方天地穹宇億億生靈又算得上什麼”

    “哈哈哈”

    長笑聲從宮外傳來,一身青灰道袍的男子施施然走入,他朝著孔宣拱了拱手

    “許久不見了,孔宣大人”



深深的看了眼孔宣,6壓輕笑一聲,上下打量起面色平靜若止水的老者,促狹地一笑道


    “私怨恩仇?怎麼,當初最好殺戮的太上大人也學著佛家悲憫起來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善”

    老者低喧一聲,不再多言,自顧自地把玩著爐中的冰火,爐中包容萬千、光怪6離,時而冰天雪地時而大火燎原,宛如這世間種種,穹宇為爐鼎,眾生只能做的碳粒,流離其中,冷暖亦難度

    兜率宮中冷冷清清,良久,6壓哂笑一聲,打破了沉寂

    “孔兄,那准提大人估計又化身如來佛祖,傳佈他那無聊的道意了准提回來,接引如影不離,你想殺他可是難上加難了”

    冷冷看了眼6壓,孔宣也不言語,甩袖離轉

    “天地間殺意最強的君聖對上當年最兇殘的軍閥,也不知道誰會贏”


6
壓看向孔宣離去的背影,玩味地一笑道,摸了摸鼻下鬍鬚,隨意無比地盤膝坐下


    “他們打不起來”

    老者眼皮也不抬,淡淡地開口道

    “哦?我看未必”

    “因為我不允許”

    眉頭微微皺起,6壓打量著曾經的天地一軍閥,良久開口道

    “為何”

    “穹天之戰勢會使輪回再生裂縫,百人以上玄天之戰亦如此,這世間需要太平,太平百年,方可使輪回穩固”

    “這麼說來,你們並未徹底修復好那方輪回世界,且需天地百年太平方可使它徹底穩固”


6
壓面色複雜,眸中時明時暗


    6壓道人,你似乎有些失望”

    “大劫將至,非修補輪回可以驅避太上,那場大戰終究會到來,強求太平不如讓大戰從現在就開始演起,如此,天地穹宇中的強者才會多”


6
壓話音剛落,就聽一陣隆隆的鐘聲從遠處響起,心神探出,離恨天上已是人山人海,各方天帝,各大勢力強者帶著手下紛至遝來諸如玉皇、紫微、天皇、後土、平天、通風、覆海者云云,此時已然齊聚離恨天上


    “看來你此舉勢在必行了”


6
壓輕歎口氣,深深看了眼面色平淡的老者,起身走出兜率宮宮門外人潮如雲,6壓目光微黯,就見一旁轉出個臃腫的身影


    “當年一的軍閥如今要休養生息了,不單是他一個,這天地穹宇都要陪著他安靜下來”


6
壓促狹地一笑,轉望向鎮元子,悠悠問道


    “鎮元,你信嗎?”

    “看這情形,不信也不行了”

    鎮元子晃動著腦袋,淡淡地說道

    “連你也信?哈哈哈有趣有趣,我倒要看看他這次回來到底玩的什麼把戲就算他太上想要止戈,另外幾人未必肯答應”

    大笑一聲,6壓嘴角浮起玩味之色,拉著鎮元子,駕起雲頭向離恨天外飛去

    駕雲而飛,周繼君和月羅刹越過一顆顆流行隕石,順著天河而行,漸漸遠離了彌漫著硝煙氣息的皓庭霄度天穹宇之中,景致萬千,光影變幻,許多奇形怪狀的隕石林立在穹宇之中,小者如珠粒,大者方圓數裡,上有巨山湖泊,有些隕石上還建著宮殿,隱約還能看見人影天河橫亙穹宇,不知深長幾許,宛如一條瑩白色的綢帶將穹宇一分為二天河之下,是星羅密佈的大洲和海漠,而在天河之上,是重重疊疊的天野,一眼看去卻不知有多少層,在那些天野上,依稀能看見連綿不絕的仙山與江河

    穹宇景致,瑰麗宏大,月羅刹乘坐星槎直上九天,一路追兵無數,無暇去看穹宇之景,此時故地重遊,再看穹宇天地,月羅刹感歎連連,就如那日周繼君成就通天初上穹宇時一般

    尋著一處天河小流,河灘柔軟細細密密,月羅刹盤膝坐下,而周繼君則放出紅姬,端坐于月羅刹身旁,為他護法

    河灘深處,幾個高達百丈的獨眼巨人嬉戲打鬧著,周圍不時有長著翅膀的小人飛過,巨人身形雖大,可行動遲緩,伸手想要捕捉那些小人兒,可往往總會慢上一步

    偷得浮生半日閑,周繼君將平日裡緊繃的心意鬆弛下來,靜靜地看著巨人們打鬧,抑或看著紅姬在河中輕舞,時不時有兩三修煉者飛過,可目光落到白衣銀的周繼君身上,面色陡然大變,再不敢多看一眼,急急駕雲飛離,卻讓周繼君有些摸不著頭腦他雖已修煉到玄天境界,成就天地一方強者,可自認名聲不出東勝,那些修煉者又怎會一副認識自己的模樣難得有閒暇的周繼君也不多想,朝看日出,夕望皎月,默默體悟著此時的心境

    周繼君行修煉之法,向來是一張一弛,這些日子來遭遇太多全身上下時時緊繃著,此時乍一舒展,周繼君只覺渾身愜意舒坦,心中又生出些許感悟



日升月落,月升日落,天河雖在穹宇之上,可太陽太陰兩星的光澤照來,仍可將天河覆蓋大半


    三日過後,月羅刹終於睜開雙眼,他口吐長氣,面色赤紅如火,可眉頭卻緊縮著

    “小君君,你所掌握的道意法則是什麼?”

    “以我君子道意輔佐的輪回道意”

    “輪回”

    月羅刹眸中閃過一道精光,幽幽說道

    “可是千十七和小摩尼修煉的輪回?”

    “也算,不過我所修煉的輪回卻和他們略有差別”

    周繼君打量著全身精氣道力已然醞釀至巔峰的月羅刹,心知他離玄天境界只差一線,就差那個分割強弱的道意法則了心頭一動,周繼君伸手招來一團水霧,霧氣中光暈變幻,不多時浮現出三方輪回幻象,正是大名府、龍仙之戰和尚未創出故事的詭道輪回

    靜靜地觀望著周繼君手心中的三方輪回,初時,月羅刹微微迷茫,漸漸的,斗笠陰影下,那雙陰沉的眸中迸射出一絲精光,嘴角高揚

    “哈哈哈好一個輪回道意,好一個月影宗天下強者爭入輪回,萬年百世,只求修煉大道,可我月影宗創始人卻將輪回道意融入功法中,芸芸女子,偌大後宮,以情入輪回,每一段戀情都如一場輪回,嘗盡酸甜甘苦”

    淡淡一笑,周繼君看向躊躇滿志的月羅刹,忽而眉頭微皺,遲疑的問道

    “可你在許多年前不就已經放下月影宗的功法了況且若你修月影宗的功法,日後元壽不過千載”

    聞言,月羅刹陰陰一笑,朝向周繼君擠了擠眼睛

    “月影宗已毀,自當然不會再修煉它的功法,我只求其中的道意,至於那功法小君君你能創出君子鬥數,我月羅刹為何不能自創一套功法出來”

    嘴角浮起濃濃的笑意,周繼君深吸口氣,將目光投向遠方,就在這時,耳邊傳來月羅刹微微複雜的聲音

    “小君君,等我突破玄天后我們回一趟七州”

    周繼君閑來無事,飽飽睡上了一覺,一天一夜後醒轉,睜開惺忪的雙眼望去,忽覺那天河潺潺流淌,橫亙穹宇,卻顯得無比和諧,天地雖被劃分兩半,可絲毫沒影響它生來就有的瑰麗宏大

    心有感悟,周繼君只覺得全身精氣道力飛流轉,向上攀升,隱隱間周繼君仿佛看到了另外一樣別於輪回困的道意法則,可轉眼後,這種感悟陡然消失,精氣道力又恢復原先的平靜眸光變化莫測,良久,周繼君幽幽一歎,看了眼月羅刹,就見他雙臂間綠影飛旋,聚合成一團漩渦,先天精氣流轉其中,卻看不明其中的道意

    就在周繼君百無聊賴之際,忽聽耳邊傳來陰森森的話音

    “道主既然無事,不如著手煉製詭道輪回”

    “也好,憊懶幾日了,再這樣下去怕是整個人都要散了”

    周繼君頷首道,盤膝凝神,張口吞吐,心念直飛入先天輪回,在那方混沌之中,大名府和龍仙之戰靜靜地矗立著,而尚未煉製的詭道輪回周身黑氣環繞,內中隱約能看見一個人影,正是那日被周繼君吸入天相星主皺眉思索,目光游離在天河上,良久,周繼君嘴角微翹,卻是已然想出了詭道輪回的主線故事

    漢朝至高祖斬白蛇而起義,一統天下,後到光武中興,傳至靈帝時,外戚內宦橫行朝野時天降不祥,有青蛇飛帝禦,或有雌雞化雄種種不祥非止一端靈帝昏聵,至使內侍當權,共有十人,號為十常侍朝政日非,以致天下人心思亂,賊盜蜂起

    時巨鹿郡有兄弟三人:一名張角,一名張寶,一名張粱那張角乃是不秀才,一日入山采藥,忽覺口渴,依著山徑尋溪水,溪水邊上,就見一個白衣銀髮的男子負手而立,氣質除塵,隱隱有仙人之姿張角一見,知是自己機緣來了,連忙俯首下拜,求問修道之法

    白衣男子上下打量著張角,長歎一聲道

    “今日見你並非偶然,你前世本是紫微宮中天相星主,奈何得罪一大仙,被貶下塵世我有心度你,卻不知你可願意”

    張角聞言,面露狂喜,哪敢不應,就聽白衣男子沉吟著說道

    “我有天三卷,名曰《太平要術》汝得之,當代天宣化,普救世人若萌異心,必獲惡報”

    張角拜問姓名,就見白衣男子莫名的一笑,淡淡答曰,“吾乃天吾山君公子”

    言畢,化陣清風而去

    角得此,日夜攻習,終能呼風喚雨,號太平道人中平元年正月內,疫氣橫行,張角散施符水,為人治病,得名“大賢良師”角有徒五百余人,雲遊四方,皆能符念咒此後徒眾日多,角立三十六方,大方萬餘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帥,訛言曰,“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爾後起兵反漢,天下大亂

    亂時到矣,漢朝舉兵撲壓賊寇,天下諸侯亦招攬豪強,共討黃巾卻說那幽州涿縣有一人,姓劉字玄德,不甚好讀,性寬和,寡言語,息怒不形于色,素來有大志向,專好結交天下豪傑身長七尺五存,兩耳垂肩,雙手過膝,面如冠玉,唇若塗脂,乃是皇室旁支後裔幽州太守放榜文時,劉已二十八歲,見得城門榜文,慨然長歎就聽身後有一人厲聲大喝,“大丈夫不與國家出力,何故長歎?”

    周繼君心念所至,這方故事不斷向後延續,劉玄德桃園結義,征討黃巾,立下戰功卻得罪了長官,只得做一區區縣令主線至此一分為三,另兩處非別在洛陽和江東,又有兩英豪,名曰曹孟德和孫仲謀,黃巾戰亂平復後,兩人皆佔據一方勢力,而那劉玄德擅長謀算人心,亦有所獲,漸漸的,天下三分,吳蜀魏逐鹿中原,戰事愈演愈烈,武將輩出,強者通天,如呂布、趙雲長之輩,弱者也有地境上品武將雖強,可主宰天下格局的卻是那些心思詭譎的謀士,時有三大謀士,皆有通神馭鬼之能,詭道已臻通天,分別為郭嘉、賈詡和諸葛孔明曹魏得其兩人,一先一後,一明一暗,終成大業,劉蜀只得諸葛孔明,以一對二,嘔心瀝血,終累死兵營那東吳雖勢弱,可隔著江東天塹,又有異人如周瑜、呂蒙者,詭武皆通,生時方能暫保一方平安,帝王死後,大權落於庸人之手,終被滅國

    曹魏被權臣司馬氏篡,立下大晉,劉蜀後主心懷壯志,意欲東山再起,佯裝憨傻獻國入晉,行刺之時卻被識破,功虧一簣

    這方故事以三國紛爭為主線,用盡周繼君詭道之力創下,內有人物數千,歷時百年,且可繼續延生故事裡的武將雖強,卻處處掣肘于謀士,謀士一計,可殺千軍,可謀一國,恰合詭道輪回之道意

    “大善,道主創下這番輪回故事,宏大壯觀,日後若欲敵,儘管困入此中,無需顧忌輪回崩塌”

    詭道輪回外,詭道蛇人無不得意地擄著鬍鬚,目光閃爍,半晌,它朝向飛出輪回的“紫君”拱手作拜

    “還望道主賜名”

    “紫君”略一思索,頷首道

    “如此,就叫做三國演義罷”

    “善”

    詭道蛇人喜不自禁,卻讓一旁的武道蛇人和玄道蛇人微微眼紅,紛紛上前拱手道

    “道主,詭道輪回如此宏大,卻讓吾等慚愧”

    看了眼稍有不甘的武道蛇人和玄道蛇人,“紫君”淡淡一笑,目光流轉武道輪回只限揚州一城,時間不過半日,而大名府輪回走了周繼君和雲霄後,連主線人物都沒了,相比詭道執掌的三國演義,確實讓這兩隻蛇人無比尷尬

    淡淡一笑,“紫君”寬慰著玄道、武道

    “爾等兩方輪回故事主線已定,如今卻難改,待我修煉到玄天中品,再行定奪”

    話畢,心念從紫君身上飛離,周繼君睜開雙目,望向潮漲潮落的天河,神色微微變化著

    創下三國演義的故事後,周繼君對於體內先天輪回的領悟又深了幾分,這方輪回完全受他掌控,故事逼真,人物亦有各自性格,和天地穹宇間的大小輪回已沒什麼兩樣,若自己心念奪舍紫君,以紫君之身沉浮在三國演義輪回中,彈指一世,那用不著多少功夫就能完成百世輪回的修煉

    轉念一想,周繼君微微搖頭,紫君和他本一體,這方輪回是自己創出的,內中一切自己都已瞭若指掌,紫君即便在裡面修煉上百世,又能有什麼收穫隱隱間,周繼君只覺得百世輪回修煉的捷徑就在眼前,可任他左思右想,也難以琢磨出來

    “小君君,你終於出定了嘖嘖,我都等你兩天了”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周繼君扭頭看去,就見月羅刹負手而立,斗笠下,嘴角高揚,原先滿臉赤紅之色已然散去,全身上下氣息深厚如淵

    “玄天了?”

    “自然”

    “你玄天境的道意法則又是什麼”

    京城北郊,龍歸山外,一身白衣的男子舉著油紙傘,三月的雨連綿不絕,仿佛斷了線的珠子般,落於眼前,晶瑩剔透化作點點滴滴的往事縈繞心頭

    七年多前,京城故往似乎總是發生在這樣的雨天,周繼君輕咳著,目光落向草木不生的龍歸山,迷離稍縱半日前來到七州後,月羅刹和紅姬前往山海秘境,相約五日後再見,周繼君心知他想念亦父亦師的月修羅,也知道月修羅此時恐怕已不在人世,可月羅刹心急火燎地趕來七州,僅僅為了見月修羅一面,周繼君不忍向他吐露真相,辭別兩人後,駕雲向京城飛來

    七州雖是周繼君的故鄉,可七年過去,物是人非,該走的都已走*了,如今七州的故人或許只有創立劍齋的左遊生、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虛柯,以及北朝一干帝王將相周繼君打下江山,拱手讓給門下三僕之一的無生,卻是作著將七州當成他後手棋局的打算,可事情發展往往出人意料,周繼君和月羅刹逃亡四大部洲,和百里無生失去聯繫,當初的少年帝王如今應當已長成青年了,卻不知在帝王位子上坐久了,他對自己忠心還剩多少

    雨幕中,周繼君灑然一笑,揉了揉眉頭

    在四大部洲呆久了,連天宮都上過幾回,周繼君的眼界今非昔比,區區七州對他來說算早已不上什麼,就算北朝擁有雄獅百萬,可放在天地穹宇大戰中,或許還比不上一個法天境界的修煉者

    然而再怎麼樣,即便這裡的道法再如何卑微,百姓如螻蟻,可卻改不了是周繼君故鄉的事實遠遊數年,近鄉情怯,周繼君心跳微微加快,整了整衣衫,就要向城門走去腳步剛剛邁開,就聽銀鈴般的笑聲從身後傳來,馬蹄聲漸近,縱馬而來的少年少女行到周繼君身旁,猛地拉住韁繩懸止烈馬

    “敢問這位先生,今日是何年代”

    聞言,周繼君微微錯愕,上下打量著面前的男女,就見那少年身形挺拔,眉目如劍,一臉英氣勃發,看年紀不足不過二十,可心神查探其修為,周繼君卻微微一怔,這個看起來方才十七八歲的少年一身修為竟已達到地境巔峰,即將踏足人尊再看那女子,容貌煞是嬌美,亦透著幾分除塵的氣息,年紀比少年略大,可也就二十來歲,她的修為竟已是人尊

    七年沒回來,莫非這七州已經翻天覆地,變得連我也認不出了嗎?這一對少年少女即便放在四大部洲也算是英才了難不成天宮將七州收入自己勢力範疇中,大興道法不對,即便真的傳授道法,也不可能短短幾年內就見效,培養出如此傑出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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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o2章:翻天覆地(中)

    目光掠過眼前男女,周繼君微微一怔,就見他們手中的馬鞭隱約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見過一般。

    “莫非是個聾子?”

    少女黛眉微皺,轉望向身旁的少年,就見他正直勾勾地盯著周繼君,面色微有激動。

    “成兒,別呆了師父知道你想什麼,莫非忘了北朝建國後,百姓裡模仿君公子的多得去了,白衣銀隨處可見。”

    “嗯。”

    被喚作成兒的少年低聲應道,揉了揉眉毛,正欲駕馬而走,就聽耳邊傳來低沉溫厚的聲音。

    “如今是武德七年,不知二位從何處來。”

    “我們來自豫東”

    那少年還未說完,陡然間察覺到什麼,立馬緘默,疑惑地打量起周繼君來。

    豫東

    周繼君心頭一動,卻是已然記起他們手中馬鞭的出處——豫東群山,偽天宮。怪不得他們要詢問今朝是何年,看來定是數年前機緣巧合下進入偽天宮,在那裡修煉,不知外邊歲月。如此一來,他們遠同輩的修為就不難解釋了,修為突飛猛進者不外乎三類,一是自身天才橫溢,二是得見良師,那三個就是奇遇了,想來他們在那天宮中定有一場奇遇,如此,卻有些意思了。

    嘴角微翹,周繼君心中暗道有趣,興致生出,朝著少年拱了拱手,輕歎一聲道。

    “原來兩位來自豫東,那豫東我也去過,重山峻嶺當得了瑰麗宏偉。十多年前豫東本是趙國領地,那趙統王雄才大略,武功卓著,可卻生不逢時,被君公子所勸,一夜間之間帶著手下離開七州”

    這一番陳年隱事從周繼君自己口中道出,倒有種別樣的滋味,那一對少年少女卻聽得入神起來,不顧滂沱大雨站在道中,連此行的目的都已忘記。

    君公子,一手開創北朝盛世基業,兵鋒所指,所向睥睨,為北朝國禦,雖有七年多未曾現身,可他的故事卻仿佛民間傳說般膾炙人口,就連三歲小兒也能說上一通,諸如獨戰京師,築建封神雲台,斬殺蛇妖救孩童等等,即便如今七州道法興盛,修煉強者輩出,可人們心中,那君公子仍舊是至高無上的存在,在七州,聲望能和他比肩的除了北太宗,或許那劍齋左齋主勉強算一個。

    趙統王的故事說完,那對少年少女心中感慨,面上卻露出狐疑之色。

    “這番往事,你怎麼會知道?”

    名叫成兒的少年上下打量著周繼君,屏住呼吸問道。

    “哈哈哈,在下游走各地,收取民間傳說故事,君公子的隱事倒也略知一二。”

    周繼君打了個哈哈,心念飛出,就見原先大煜國度的字跡已從城頭割去,換成“東京”兩字,周繼君心中篤然,定是百里無生見得京城繁華,不忍丟棄,因此建立兩都,一者原先的平南府,另外就是這偏都東京了。心念飄入東京,周繼君微微恍惚,城中人潮人海,齊向四方湧去,高達百丈的擂臺矗立其間,下麵人頭攢動,歡呼聲震耳欲聾,而在每方擂臺上都有年輕的修煉者在比試道法。

    天下一武道大會不對,如今已是天下一道法大會了,看來無生也欲學著煜朝帝王般將天下英傑收入囊中。

    周繼君眉頭挑起,眸中浮起耐人尋味之色,就見身前少年微微失望地咕噥著。

    “原來閣下只是個說書先生。”

    越看那少年越覺得有幾分眼熟,可偏偏記不起在哪見過,或許只是有緣吧。心意流轉,周繼君目光微凝,佯裝苦笑道。

    “在下平生喜好追尋君公子往事,說書為樂,卻不想數年前得罪了朝中官宦,只得從北邊逃亡至此,不知兩位高姓大名。”

    果不出所料,那少年看向周繼君的目光已全然善意,朝向周繼君拱了拱手,寬慰著道。

    “先生勿慌,你且跟在我們身邊,定不會有禍患。在下姓楊名成,這位是尊師”

    “我叫李飛雪。”

    瞪了楊成一眼,女子搶先道。一旁的周繼君卻越看越覺有趣,這師父比徒兒大不上多少,目光中隱隱夾雜著幾分疼愛之情,可並非尋常師父對徒兒的溺愛,而是那種男女之間的愛意。

    沒來由的,心底一陣煩躁,周繼君扭頭向北望去,目光越過崇山峻嶺千百府城,落到矗立極北之地的那座高山上。

    落雲山,天機府,曾幾何時,自己也有一個這樣的師父,這樣的女子,可往事落定,卻仿若塵埃流散,今時今日,連周繼君自己也不知究竟心屬何方,還能不能夠將她重新尋回來。

    李飛雪對著楊成說道,余光掠過周繼君,隱約間卻懷著一股戒意,楊成卻絲毫沒有察覺到,熱情地拉上周繼君就要往城內走去。

    “可惜了,兩位稍晚一步,那天下一道法大會已經開始了。”

    周繼君打量了李飛雪一眼,幽幽說道。

    聞言,楊成臉色微黯然,失望之情溢於言表,一旁的李飛雪輕聲安慰著。

    “無事,錯過這次還有下一屆,到時候成兒修為大進,定能奪得魁元。”

    “想當年,若非君公子敢於打破先例,獨戰擂臺接而挑戰擂主,如何能名動天下。”

    周繼君玩味地看著楊成,插口道。這位名楊成的少年看上去並非那種喜好爭名奪利者,可對眼下的道法大會卻無比熱心,周繼君不由得生出幾分好奇來。

    “是啊,我若連僭越權威都不敢,又怎麼能取得同君公子一養的成就。”

    少年人喃喃道,眸中重燃火熱之色。

    “成兒,眼下可是太平年代”

    “太平時候人人安分守己,縱然如此,可世間不平之事仍舊數不枚舉,想要名正言順除暴安良,實力和名望缺一不可。”

    未等李飛雪說完,周繼君就開口打斷道。

    轉眼間,楊成就已躊躇滿志地縱馬奔向東都,而李飛雪則狠狠瞪了眼周繼君,猛拉韁繩,緊隨楊成奔入東都。

    “少年青衣游京城,一馬一劍欲成名。花開時節不知惜,待到回頭已枉然。”

    周繼君低吟著,莫名一笑,雨水將衣衫打濕,他卻絲毫不顧,怡然自得地向城門走去。

    四方擂臺高築,規矩還和大煜時候一樣,先是數百人的混戰,一場接一場,爾後挑戰擂主。唯一不同的,卻是監守擂臺者已非朝中主官,而是一個個身披道袍的修煉者。往來人群中,公子小姐富豪官紳雖多,可更多的卻是作道士打扮的平民。

    全民修道?不對,那些平民毫無修為。

    周繼君略一思索,心念飛出,從東都四散開來,射向四面八方。七州千百府城依舊,人來人往,商貿繁榮,大戰過後初現太平,這番光景比之大煜末年要好上無數。周繼君微微頷,當年他讓無生暗中跟著東來客學習帝王之術,正是想日後他能將七州照理得井井有條,這一察之下倒周繼君心中滿意。可轉眼後,周繼君眉頭陡然一蹙,臉色漸漸陰沉了下來。

    在幽州地境,原本屬於上吳的國都中,矗立著一座道觀,牌匾上書著獻天二字,內有修煉弟子八百,強者地境界上品,弱者地境下品,而那三位掌門修為皆達通天上品,此時正在內宅中尋歡作樂,房中十來名女子或是花容失色,或是哭哭啼啼,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又怎是修煉者的對手,不多時就已被扒光衣服,任由對方取樂。

    眸中騰起怒意,周繼君面色愈冰寒,心念飛離,盡向那些道觀模樣的建築尋去,就見那些不知何時坐落在七州的修煉門派中,全然一副類似的場景,或是擄掠,或是強取豪奪,雖是太平年間,可那些修煉者卻比貪官亂匪還要惡劣,作威作福,壞事做盡。

    “無生,你做的好事”

    濃濃的失望之情充斥心頭,周繼君陰沉著臉,心念攜著長風向原先的平南府故地飛去。

    那年收留無生時,他只是個小童,周繼君將他養在天吾山上,足足四年,兩人之間的感情不可謂不深,可愈是如此,周繼君此時愈失望,當初那個對他百依百順的小童已長大了,變成一個陰險的帝王,任由外來勢力在七州創下門派,胡作非為,怕是他早已忘記了自己當初對他的教誨,如今已投效天宮了。

    怒火中燒,周繼君直直站在東都風雨中,城中百姓從他身旁走過,先是一愣,爾後嗤笑不已,心道又是一個模仿君公子的狂熱者,可惜卻是個傻子。周繼君不管不顧,怒不可遏下,他卻沒現自己的心念和從前相比已有了幾分不同,在天頭漸漸變化成一個人影,雖只是虛影,卻和周繼君本人一模一樣。

    “這就是傳說中的神游道法嗎。”

    耳邊傳來一陣低沉的聲音,溫厚如水,從豫東群山而來。

    豫東山巔,一身青布衣的男子抱劍坐於雲座,雲霧緲緲間,他的臉上漸漸浮起淡漠的笑容。

    “久違了,君兄。”

    “確實,許久不見了,左兄。”

    心念化作的虛影微微踟躇,爾後卷來一道長風,掠過平南府,向東飛去。

    時隔七年,再次見到庶人劍,周繼君歷經滄桑歸來,卻見庶人如故,只少了幾分當年人尊斬通天的暴虐。細細看向左遊生懷中的墨劍,“周繼君”眉頭舒展開來,幽幽一歎道。

    “七年了,這七年裡你竟從沒出手過。”

    “我答應過她,從那以後再不與人爭鬥。”

    “哦?你雖未出手,可戰意卻絲毫沒減弱過,沒了那顆爭鬥之心,你也不可能七年內就修煉到法天中品。”

    莫名地一笑,周繼君上下打量著一臉淡漠的左遊生,七州一劍客,即便周繼君此時的修為比他高了一個境界,可仍不敢生出小覷之心,以弱戰強,自從那場震驚世間的人尊斬通天之戰後,七州一的越級挑戰當屬他左遊生。庶人劍出竅的那一刻,便是君子劍也得稍避三分。

    和周繼君一般,左遊生此時也在細細打量著七年未見的故人,他和周繼君之間的關係至今都很難說的清,敵人不像敵人,朋友不像朋友,可兩人之間總有一種惺惺相惜之情,雖然誰也未曾提起,可卻心知肚明。七年了,君公子已從當初的通天中品一躍突破到玄天,左遊生卻沒有半點意外,那時候七州英才輩出,卻以千十七和君公子為,在追趕千十七的同時,他也在追趕那個總會做出出人意料之舉的君公子。時至今日,差距似乎越來越大,倘若自己也如他一般走出七州,遊歷那無比誘人的天地穹宇,或許也會有像他那樣的成就。

    浮雲間,那雙拳頭緊握著,半晌後鬆開,左遊生深吸口氣,余光落向群山中的那座小院,臉色恢復淡漠,嘴角微揚。

    自己雖無法離開七州,可卻是心甘情願的,即便擁有玄天境界的修為,又怎麼比得上和心愛的人廝守一生靜靜的守護在她身邊,足矣。

    兩人各懷心事,一時間,鴉雀無聲。

    和風拂過天頭,雲卷雲舒,良久,周繼君抬起頭,看著左遊生,輕聲道。

    “我本以為有你在七州,定不會出什麼亂子,就算無生倒行逆施,你也會出手制止。如今看來,倒是我想錯了。”

    “君兄,你都走了這麼久,還想以我為棋子嗎。”

    “非是棋子”

    周繼君臉色微微尷尬,一時間竟想不到接下來的話。

    半晌,就見左遊生起身,駕起雲頭翩翩然回轉劍齋。

    “我早已誓不再出劍,也知你放不下七州,終有一日會回來,如此,這些事就由你自己料理了若那百里無生真像你所想的那般,倒行逆施,就算他是你的門人,我也會派弟子將他斬殺。”

    看著左遊生遠去的身影,周繼君嘴角泛起一絲苦笑,爾後眉頭微皺,細細思索起左遊生的話來。

    心意剛動,周繼君就覺得一陣恍惚,眼前光影流轉,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突然出現,將他向後拉扯。

    人形虛影掠過千山萬水、鱗次櫛比的府城倒飛向東都,漫天大雨中,那個如雕塑直立在擂臺下的白衣男子忽地一震,眸中重煥神采。

    “看來民間傳說中的神遊並非虛構,不過突破玄天境界才能施展,而且需將肉身藏于一安全之處,适才若有人攻擊我的肉身,怕是後果不堪設想。”

    周繼君眉頭挑起,臉上浮起欣喜之色,突破玄天后,他就隱隱感覺到這番境界中藏著許多玄妙之處,眼下陰差陽錯成就神游道法,恰恰證實了周繼君先前的想法。

    大雨如珠鏈,周繼君放眼望去,就見楊成和李飛雪已然登上城東擂臺,早先上臺的年輕修煉者們面露疑惑之色,監場的通天境界修煉者眉頭微蹙,猶豫片刻並沒制止。轉眼後,楊成就縱身殺入人群,李飛雪則一動不動地站在擂臺邊緣,靜靜地看著手捏印法橫衝直撞的楊成,嘴角浮起欣慰的笑容。

    台下的喧嘩聲漸漸消停,東都百姓們怔怔地看著青衣少年以一戰百,將那些年輕的修煉者打得落花流水,幾無還手之力。眼前的情景何等眼熟,故煜的遺老遺少雙眼微濕潤,不由自主地想起十來年前,那個也是這般獨戰擂臺的白衣少年。

    周繼君心頭一動,只覺得無數人在念叨自己的名字,耳邊嗡嗡作響,嘴角泛起苦笑,當初月羅刹的師父就和他說起過,天地強者有一樣大神通,就如眼下周繼君這般,若有人在念他的名號,即便相隔千萬裡,亦能察覺。法天境界時候周繼君尚未覺,待到修煉至玄天后,卻突然出現,倒讓他有些猝不及防。

    心意流轉,將那些念叨聲散去,就在這時,周繼君眉頭微蹙,抬頭望向獨戰擂臺的少年,就見他唇角微微咧開。略一思索,周繼君運轉道力聚于耳邊,楊成細如蚊蚋的聲音漸漸變大。

    “承蒙公子救命之恩,卻不知公子如今身在何方,大恩難報,只得效仿恩公,先成名天下,爾後鋤強扶弱,行教化之道”

    眸子一亮,周繼君淡淡一笑,終於想起那個似曾相識的少年是誰了。那年北朝建立,平南府中卻出現蛇妖,擄掠孩童,周繼君斬殺蛇妖,將一眾孩童救回。而在那些坐在雲團上的孩童中,只有一人不怕他,那個叫做成兒的男童。周繼君只想以蛇妖為藉口,廢除百里雄,卻不料無心插柳柳成蔭,那夜裡的故事不知不覺間變成一顆種子深深埋藏在楊成心底。

    十一歲那年,也就是太宗統一南北的聖武元年,楊成家遭變故,父母雙亡,他獨自遠行,想要拜入那些如雨後春筍層出不窮的修煉門派,可他一身襤褸,又怎麼出得起高昂的拜師財禮。一路風餐露宿,顛沛流離,當他來到豫東時,遇上李飛雪。李飛雪住的地方很是隱秘,卻是在一處山洞中,當楊成走進山洞,驚訝地現這裡美輪美奐,仙雲霧靄環繞,和傳說中的天宮如出一轍。再後來,楊成硬是要拜李飛雪為師,李飛雪推辭不下,只得收其為徒。李飛雪和楊成在偽天宮中修行打坐,不知外面歲月,隨著楊成長大,兩人間卻漸漸生出一種難以道明的情愫,且連他們自己也未曾察覺到。再後來,也就是今年初春,楊成吸收的仙靈之氣堪堪飽和,修為止步地境巔峰再無寸進,於是李飛雪便帶他出來遊歷塵世,接下來生的正如周繼君先前所見的一般。

    掐指捏算,目光飄過楊成落在李飛雪身上,周繼君嘴角微翹,浮起莫名的笑意。

    這個女子,倒是隱藏甚深,不過她對楊成的感情卻無比真切倒也有趣。

    雨幕中,爭鬥聲漸漸小了下去,百丈長的擂臺上,只剩楊成和李飛雪兩人,周遭喝彩聲震天,楊成忽地轉頭,怔怔地打量著李飛雪,面頰微紅剛想說什麼,就聽破風聲從遠處傳來,數團雲座撕開雨幕,飛向東城擂臺。台下百姓們看著駕雲而飛的道人們,紛紛下跪叩,口呼神仙。

    雲座上走下三名通天上品的道人,先朝著監場修士拱了拱手,隨後將目光投向楊成。

    “小子,你今天多大了?”

    楊成看向道人,眉頭微皺,卻還是拱手作禮道。

    “在下今年”

    “他今年十八。”

    李飛雪介面道,神色微微複雜,洞中不知歲月,楊成自己也不知他在偽天宮中過了多少年,可她卻清楚的記得,或許是女人的本能,從一眼見到楊成後,她就知道或許會生什麼,雖然那時楊成還是只是個十二三歲的男童。每過一月,李飛雪總會用仙兵在石柱上劃一道痕,劃的越多,她就越害怕,害怕那總有一天會生的事,害怕失去和他共處的快樂時光。

    “十八歲地境巔峰”

    三名道人相互看了一眼,臉上皆露出貪婪之色,當中那道人哈哈一笑,朝著楊成拱了拱手道。

    “我乃龍歸山掌門,這兩位分別是天象門和滄浪島的宗主,不知你願意加入哪派?”

    話音落下,百姓中喧嘩聲大作,幾乎所有人都滿臉火熱地望向三名宗主,目光恭謙崇敬。自打北朝統一天下後,無數修煉門派66續續出現在七州大地上,卻不知從何處而來,當中有三大宗門最負盛名,為天下道門之,正是龍歸山、天象門和滄浪島。百姓不問所以,誰名聲大,就仰慕誰,古來如此,卻讓這三座宗門如日中天,風頭之大,隱隱有壓過北朝皇室之勢。

    “哼,爾等修士好沒道理,這擂臺大比是為我北朝選拔禦殿修士,爾等來湊什麼熱鬧。”

    人群分開一條道,騎著駿馬的大將率領兵卒在來到擂臺前,絲毫不讓地望著雲座上的三名道人。周繼君目光所及,只覺得那將領有些眼熟,轉念一想卻是當初李平麾下的一名校尉,廝殺疆場甚是勇猛,七年不見不想已成為一方守將了。

    “原來是宗大人。”

    當中的修士略一揚眉,輕笑著道。

    “我龍歸山想要的人,莫非你還敢管不成?那寶塔元帥失勢,你朝中已無人,哼,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宗姓大將冷冷盯著龍歸山掌門,緊咬下唇,絲毫不退讓,良久硬憋出一句話來。

    “你們如此胡作非為,就不怕我北朝國禦大人回來”

    “哼,北朝國禦?”

    那道人冷笑一聲,將話頭打斷。

    “那個傳說中連天上神仙也敵不過的君公子?哈哈哈,就算他來了又何妨,不過一區區通天中品的修士,本掌門一隻手就能將他斬殺。你家陛下能用他嚇住天下人,卻嚇不住我。”

    話音落下,流轉全場,鴉雀無聲,百姓們都一臉複雜地看著那道人,心中浮起莫名的滋味。那個一身白衣駕臨天下的君公子雖曾讓天下為之震撼,可他已消失了七年,七年過去,新的強者輩出,都是和君公子一般能騰雲駕霧的神仙人物,北朝上下雖未將他們的國禦忘卻,可對他卻已不再像當初那般無比仰望了。

    “成兒我”

    身後傳來女子複雜的聲音,正想說完就被打斷。

    “你可當真?”

    龍歸山掌門的神情漸漸變得冷漠下來,眸中浮起羞惱之色。

    “當真。”

    楊成絲毫不退讓地望向他,昂說道,全然沒覺身後女子一臉慘白。

    “好,好,既然如此,你可別後悔。”

    年過半百的道人冷笑連連,下一刻,他手捏印法祭出一樣法寶,光滑如鏡,卻又並非尋常銅鏡。楊成皺眉望去,心中生出幾絲不祥的感覺,轉瞬後,就見一道白光從鏡中飛出,直直射向李飛雪。李飛雪未及閃避,被白光照上,慘哼一聲昏厥了過去。

    “你做什麼”

    楊成勃然大怒,一道道青筋從額角浮出,可當他回身看去,神情陡然一僵,整個人仿若泥雕般呆立當場。

    風雨拂過百丈擂臺,李飛雪不見了蹤影,只剩下一隻打著顫、滿臉悽惶之色的小白貂。感覺到楊成難以置信的目光,白貂低叫了兩聲,卻不敢去看楊成,惶恐的眸子中滴下紫紅色的淚珠。

    “這就是你師父了,哈哈哈,怕是你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是妖類。楊成,現在拜入我門下,本掌門尚可免去你夥同妖類之罪”

    台下議論紛紛,百姓們一臉古怪地看著那只惶恐落淚的小白貂,時而看向楊成,之前意氣風的少年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雙拳緊握,似在苦苦掙扎著。

    “莫要讓我失望”

    人群之外,白衣迎風飄卷,周繼君目光落在楊成身上,嘴角浮起一絲耐人尋味。

    轉眼後,就見楊成滿臉通紅,可神色卻前所未有的篤然,他大步走向不敢正視他的白貂,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將它抱入懷中,爾後狠狠地瞪了眼眉頭直蹙的道人,腳下生風,卻是欲逃離擂臺。

    “好,好,既然你已被妖女迷惑,那我饒你不得了。”

    龍歸山掌門鐵青著臉,口中念念有詞,明晃晃的飛劍從他背後飛出,猛地刺向楊成。周繼君眸子陡然變冷,剛想出手相救,只聽從西邊傳來一陣長嘯,紫衣男子翩躚而來,目光所及,周繼君陡然一怔。

    那男子面如冠玉,丰姿俊朗,眸中隱約有水波流轉,卻比女子還要美上幾分,若非年紀對不上,周繼君還當是月羅刹口中的小千千又活了過來。飛劍還在半空,楊成未及回身,就見紫衣男子冷喝一聲,手中掌影漫天,隱約間黑紫之氣交夾。

    “砰”

    飛劍被打落,而那男子掌法淩亂,連連後退,面色白。

    “那是落魂幽冥掌。”

    周繼君目光凝滯,喃喃說道。

    記憶回溯,直到若干年前的豫東,千寧臣不顧重傷千里傳書,那書卷中不僅記有煜德帝的秘密,還有他自創的功法,《落魂幽冥掌》。

    甯臣本名初澤,皇族千氏旁支,少年天才,奪魁于宮中武演,為京城四大公子之,名赫世家。其祖叛亂,失祜祬,囚于皇宮深苑,欽賜名寧臣。後入來福客棧,修為突進,回轉京城,名動武道大會。與君公子、月羅刹、沙摩尼曾戰於揚州,結為莫逆,共謀大業

    周繼君在豫東山麓為千寧臣寫下祭文,亦將那八幅行功圖刻於祭文旁,卻是不忍千甯臣一世風華就此消逝,倒沒真想過會有人來繼承他的衣缽,可世情往往就是如此巧合,眼前方才二十出頭的男子所施展的分明就是落魂幽冥掌,祭文並著功法都刻在豫東山麓,離那偽天宮只有半裡不到的路程,或許正因如此他才認識楊成和李飛雪。

    “大膽,爾是何人,莫非你也想反了不成?”

    龍歸山掌門怒不可遏地盯著將楊成救下男子,伸手召回飛劍,冷笑著,抬手又是一劍。

    “哼,這天下又不是你家的,你說反就反了?”

    嬌嫩的聲音響起,一個頭頂雙髻的少女腳踩寶劍從北面飛來,她的容貌煞是可人,唇紅齒白,面龐宛若粉雕玉琢,雖才十三四歲,可周繼君隔著老遠就能感覺到那股濃濃的殺意,似曾相識。

    “叱”

    少女嬌喝一聲,反手抽出長劍,眸中精光綻放,手中長劍劃出一道刺目的光華,重重地向道人劈斬下去。

    這一劍雖稍顯稚嫩,可其中的道意周繼君再熟悉不過了,隱隱中,周繼君依稀看到了當年那柄將自己從京城上空斬落的那柄七州一劍。

    長劍劈中飛劍,“鏘”的一聲,飛劍斷成兩截,而在半空中,少女倒飛出十來丈,嘴角溢出一絲血痕。她的劍招雖精妙絕倫,可畢竟年紀尚輕,修為道力比龍歸山掌門差了何止數籌,非那柄飛劍正對向她,恐怕她此時已無法起身了。

    “女娃娃,你又是誰?”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阻擾,龍歸山掌門再不顧身份,大聲怒吼道。

    “左清塵。”

    話音傳出,半空中三名道人神色一僵,而城東擂臺下百姓們則交頭接耳議論起來,紛紛好奇地打量著左清塵。國禦君公子失蹤後,七州大地上修煉門派林立,漸成大勢,隱隱和北朝相抗衡,然而在這之外,卻有一方勢力然存在著——豫東劍齋。齋主左遊生,被君公子稱為七州一劍,自從斬殺雙髻老人後,就再沒人見他出過手,可即便如此,那些修煉門派也不敢去招惹劍齋。尋常百姓不知,可他們卻知道,以人尊境界越級斬殺通天,即便放在天地穹宇、四大部洲也足以掀起軒然大*。相比左遊生,他的長女左清塵也毫不遜色,在說書人的段子中,她可是生來就能開口說話,三歲練劍,十歲已能敵住尋常劍齋弟子的奇才。

    适才左清塵出現在城東擂臺,竟和龍歸山宗主一劍戰平,至少在百姓們眼中如此,卻讓他們微微興奮,對於左清塵的期望又高了幾分。

    三大宗主駕雲而立,面色僵硬,直勾勾地望向飛到楊成身旁拱手作禮的少女,欲言又止。左清塵他們可以不在乎,可她身後那個隱於豫東劍齋的男子,卻讓他們忌憚無比,雖然從未見過左遊生出手,可每每心神飛過豫東,那股睥睨天下的道意總會讓他們心頭慌,左游生的修為就算不是法天境界,也是通天巔峰了,就算還只是尋常通天境界又如何,人尊時候的庶人劍下,就已沾染了通天中品強者的鮮血。

    “少年時候意氣風,打抱不平,見著同輩強者,總會惺惺相惜。”

    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周繼君搖了搖頭,喃喃低語著,目光流轉在楊成、左清塵和紫衣男子身上,卻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若干年前,他和月羅刹、沙摩尼他們似乎也是這麼結識的,無緣無故,只因一時意氣。

    “李平居然被貶官,無生你好大的膽子將七州交於你手,卻任憑這些外來的修煉者胡作非為,當真令我失望,我倒要看看,你當了帝王後還記不記得我這個公子。”

    天吾山一眾人雖然離開,可當初跟隨北朝打江山的一眾准仙神、異族仍留在七州,無生手中並非沒有對抗修煉門派的力量,然而他卻任由事態展,到如今那些外來修煉者個個猖獗無比,愈不可收拾。

    緩步走進東城一間茶樓中,周繼君拾階而上,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東都百姓都忙著去擂臺觀戰,別說這茶樓,就連平時人聲鼎沸的市坊巷陌也是空曠冷清,了無人煙。透過窗櫺,周繼君恰好能看到城東擂臺上的情形,沉吟片刻,周繼君張口吐氣,三道蛇人流轉而出,立于三方護住周繼君的肉身,瑩白透紫的心念飛騰而出,在半空中幻化成*人影虛影,飄出窗櫺,眨眼後不見了蹤影。

    樓梯口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卻是掌櫃的聽見樓上有聲響,以為蟊賊趁虛而入,慌忙前來窺探。當氣喘吁吁的掌櫃爬上二樓,目光落到那飄舞的銀上時,陡然一怔。白衣不沾塵,三條猙獰可怖的蛇人環立周遭,那不是傳說中君公子座前蛇神護法又是什麼?

    心頭撲通撲通直跳,虛胖的掌櫃面龐顫抖著,傻了眼般看向周繼君,良久,臉上浮起激動之色,轟然跪倒在地,連連磕。周繼君的肉身宛如泥雕般一動不動,雙眼卻正對擂臺方向,三道蛇人目光從滿臉狂喜的掌櫃身上收回,戒備地盯著城東擂臺,只要那些那三名掌門敢下殺手,蛇人們便會立馬飛出,將他們格殺當場。

    心念神遊,彈指千里。

    掠過豫東上千里地,周繼君禦風而行,不多時就已到達平南府。七年不見,平南府已從軍畿重府變成一座熱鬧繁華的都城,皇城中的百姓皆著絲衣綢服,富商官紳更是綾羅綢緞加身,而那些府邸也是披金戴銀,一派富貴之相。眉頭微蹙,周繼君穿梭於人頭攢動的大街小巷,越過重兵把守的北朝宮禁,順著宮苑溪流而行,終於來到一座大殿前。這裡原本是趙統王的宮殿,逼仄簡樸,偌大的北朝宮殿正是在其基礎上修建,卻擴大了十來倍不止。

    “當初就是在這裡落子佈局,讓各方實力陷入趙地,最終取得大勢。”

    周繼君在七州有名的戰役雖多,例如雲州之戰、京城之戰,可最讓他引以為傲的,卻是平南府之役。這一戰中,周繼君依仗麾下眾星主和周遭數座府城,將天下勢力玩弄股掌之間,斬皇天、敗白家、驅大煜,為北朝日後問鼎天下奠定基礎,而眼前這座趙王故宮,正是周繼君布號令的之處。

    輕輕推開殿門,周繼君緩步走入,面色古怪,這座宮殿中的陳設裝飾和七年前相比幾無變化,同樣的簡陋樸實。宮殿深處,燭火搖曳,周繼君放眼望去,就見一個穿著便衣的青年伏案而書。可一頭烏間隱約能看見幾縷花白,滿臉倦容,眉頭緊蹙,在額心刻下深深的褶皺,年紀尚輕就已顯露老成之態。

    周繼君隱匿一旁,目光流轉在無生身上,心中沒來由的一酸。當初跟在自己身旁,整天為打酒之事愁眉苦臉的男童已經長大,成為手攬傾國權勢,九五之尊加身,坐擁天下的北朝帝王,可正因如此,才讓他華早生,失去了少年人本應該有的逍遙和快樂。看著無生如此勤奮,周繼君先前的不滿早已蕩然無存,心中思索著那些修煉門派之事,周繼君剛想現身詢問無生,就聽遝遝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回眸看去,卻是一個身披黑龍紋繡大氅的中年修士,修為實力比周繼君所見過的修煉者都要高,足有法天中品。

    “參見陛下。”

    那中年修士朝著無生拱了拱手,語氣中聽不出半點恭敬之意。

    “國師免禮。”

    無生抬起頭,淡淡一笑,爾後指向旁邊的矮墩,那修士也不謙讓,端坐在無生一旁,眼觀鼻鼻觀口,卻不再說話。

    “國師這麼急著找寡人,是來領旨的嗎。”

    “正是。”

    周繼君微微思索,目光落向幾案上的那張聖旨,瞳孔陡縮。聖旨上如是寫道,奉天承運,本帝親詔,茲命國師大人前往東都,為寡人挑選英才,入天下道門修煉

    看著一臉謙遜的無生,那道人滿意地接過聖旨,隨意地卷起放入袖中,爾後拱手道。

    “陛下無需多慮,道法大會前二十名的英才雖進入道門修煉,可仍是陛下臣子,日後陛下若要用人,只管和貧道說,貧道自然會將他們送來。”

    說完,那道人哈哈一笑,甩袖離去,留下依舊一臉謙卑的無生。隱于一旁的周繼君眉頭微蹙,無生舉辦天下一道法大會,用意明顯,就是為了選拔七州修煉英才進宮為北朝效力,可那個被稱作國師的男子的一席話,卻讓無生為他做了嫁衣,如此一來,時日久了,北朝強者青黃不接,而七州修煉門派愈鼎盛,勢必會讓北朝變成其附庸。想來無生也非心甘情願,那國師修為法天中品,遍觀七州修煉者,只有左遊生能敵的過,可那位劍齋齋主早不問世事,無生無人可用,只得委曲求全。

    輕歎口氣,周繼君就欲現身,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轉眼望去,身披堅甲卻稍顯老態的男子走進大殿。數年未見,當初手掌北朝征伐大權的寶塔元帥已略有福,面色紅潤,從戰火中洗禮出的殺伐之氣不再,雖然披戴盔甲,可落在周繼君眼中卻和尋常的富家翁沒甚兩樣。

    “臣李平,參見陛下。”

    李平正欲下跪,無生就已繞至案前,伸手將他摻扶住。

    “李公和寡人之間何需那些繁文縟節。”

    君臣坐定,誰也沒再開口,燭火搖曳,飛蛾墜落火光中,出嘶嘶的響聲。

    良久,李平輕歎口氣,看了眼躺在幾案上墨漬未幹的小毫,沉聲道。

    “那幫修煉者終於按捺不住了。”

    “公子離開後,寡人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他們會生出謀逆之心,不想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

    目光落向隕落火燭間的飛蛾,無生眸子陡然一縮,爾後深深看了眼李平,起身長揖到底。

    “五年前,寡人奪李公兵權,實屬無奈之舉,還望李公見諒。”

    “陛下言重了。若非陛下保全,臣怕是已被那幫人所害。如今朝中,效命公子麾下的開國元勳還剩幾人”

    燭光下,李平神色黯然,唏噓不已。

    五年前那場動亂北朝中人誰也不會忘記,天下道門以朝中大將不敬仙神為藉口,聯手逼宮。那一夜血流成河,數十名戰功卓著的將領倖免于戰場,卻慘死在自己親手打下的王朝京城中,北太宗無奈之下只得言和,任用修煉門派推薦的弟子為官,從那以後,朝廷之中分為兩派,一方是為數不多原先和君公子一起打江山的老臣,另外一方則是道門派遣的弟子。

    就在動亂生的前一刻,北太宗忽然下旨,收回李平的兵權,囚禁於府中不得踏出半步,方才使他倖免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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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章:翻天覆地(下)

    3o2章:翻天覆地(下)

    一陣暗風湧入半敞的殿門,穿梭深長的過道,盤旋而上,玩弄著搖曳的燭火。

    燭芯燃燒出刺耳的嘶鳴聲,將入神的李平喚醒,長舒口氣,李平抬起頭,目光落到端坐陛座的男子身上微微凝滯。昏暗的燭光拉開長長的陰影,青年帝王面龐緊繃,眸光隨著燭火輕輕閃爍著,陡然間,大手重重地拍在幾案上,燭火劇顫,嗡嗡的響聲回蕩在大殿中。

    “先是害我忠臣,如今又禍亂百姓,寡人若不將這些亂賊妖道斬盡殺絕,終有一日這北朝江山將會名存實亡”

    猛地起身,青年帝王大步走下陛座,雙手按向李平肩膀處,目光凝直。

    “舉朝上下,唯獨李公忠心耿耿,也唯獨李公有力挽狂瀾之能,不知李公肯否助寡人撥亂反正,重震朝綱,還我北朝天下太平?”

    看著百里無生紅的雙目,李平只覺得心底深處翻江倒海,那股被他埋藏了五年之久的熱血重新流淌開來,深吸口氣,李平不顧鎧甲在身,猛地越座而出,單膝跪地。

    “臣,李平,願助陛下殺賊滅妖”

    “好,好。”

    無生漲紅著臉,眸中全然是激動之色,他在殿中踱著腳步,神色陰晴變化,半晌停下腳步,深深看了眼李平低聲道。

    “公子離去後,一干強者也不見了蹤影,只剩下准仙神三十七人,被寡人安置在七州各地,另有異族高手八百余人。寡人知道公子不在,定會有人作亂,因此命眾仙神煉製了兩塊仙神兵符,兩符合一時,三十七仙神便會立馬知曉,率領異族高手從七州各地趕來救駕。這些是我北朝最後的強者了,如今,寡人全部託付給李公。”

    說著,百里無生從懷中逃出半塊符令,遞給李平,李平結果半月狀的兵符,眉頭微蹙,只覺這兵符有些眼熟,可一時半會卻想不起在哪見過。

    “李公,還記得六年前寡人賜你的那身內甲嗎?”

    無生眉頭挑起,凝望向李平。

    “自然記得”

    心頭咯噔一下,李平怔怔地看著無生,漸漸的,臉上浮起難以置信之色,猛地扯開長袍,低頭望向內甲,就見那護心鏡也是半月形狀,堪堪和無生給他的兵符吻合。

    “李公果然一直貼身穿著,寡人再無憂矣。”

    無生哈哈一笑,看著滿臉激動的李平,擺袖坐回陛座,沉聲道。

    “禦殿大元帥李平”

    “微臣在。”

    “寡人傳爾秘旨,即可前往東都,將國師和一干修煉門派妖道拿下,不得有誤”

    “臣,領旨。”

    李平重重地叩道,手持半片兵符,站起身來,燭火映上他漸漸冷凝的面龐,殺伐豪雄之氣猛地躥出,沉浮七年,囚於府邸五年,終日左擁右抱飲酒作樂,可那只是他明哲保身之道罷了。一朝兵符在手,天下誰人敢忘那個輔佐北朝成就王霸之業的一功臣,煜末北初天下一名將,禦殿寶塔元帥李平。

    世有君公子,慧眼識良才。三戰定乾坤,寶塔平江山。

    在民間歌謠裡,將李平誇成君公子和北太宗之下北朝一人,雲州、豫州和京城三戰,排兵佈陣,為北朝立下汗馬功勞,倒也屬實。

    隱於殿柱旁的周繼君欣然一笑,他慧眼識珠將李平招攬麾下,傾心培養出帝王無生,如今看來兩人都未曾辜負他的期望,那北朝國師雖有法天中品的修為,可三十七仙神可是從煜北亂世之中活下來的存在,哪個不是驍勇善戰飽經廝殺,七年後的今天,修為突破通天應當不成問題,再加上他們的法寶,不出意外,斬殺一法天中品的修士應當手到擒來。爾後攜異族高手,逐一擊破,將那些修煉門派一一鏟平,這便是無生忍辱五年後的戰果了。

    可就在這時,周繼君頰邊掠過一絲陰霾,猛地扭頭朝殿門處望去。

    揶揄的笑聲傳來,卻是那國師去而複返,拍著手走進大殿。

    “哈哈哈,好一對明君忠臣,适才那番場景還真是聞著落淚見者神傷,感人肺腑呵。”

    異變突生,無生和李平臉色陡變,死死盯著一臉促狹的國師。

    “你怎麼”

    無生怔怔地看著國師,目光飄過,落向跟在他後面那員將佐,雙臂微微顫抖,臉上浮起暴怒之色。

    “金卻扈,你竟敢背叛寡人”

    五年前的動亂後,修煉門派弟子紛紛入朝為官,而無生也暗中提拔了一批年輕的將領,統領京畿兵權,都是北朝立國後,他暗中培養的人才,視作心腹,理當忠心耿耿,可眼下

    “識大勢者當為俊傑,金大人知天命不可違,道門當大興於七州,便將陛下調兵之事告知貧道。想要在東都捕獲我?哈哈哈,我已下命讓龍歸山的掌門率眾絞平東都的亂軍,到時定然血流成河,可惜,你們卻看不見了。”

    那國師看了眼面露愧色的金卻扈,輕笑一聲,目光逡巡在李平和無生身上,幽幽道。

    “來到七州後,我翻閱了不少史書,在那大新年間倒有一事和眼下的場景無比相像,爾等君臣可是要仿效新高宗?”

    新朝乃是七州歷史上少有的軍權至上的王朝,歷代帝王幾乎都是驍勇善戰的名將,可即便如此,每個王朝的故事中都少不了那些貪圖權勢的亂臣賊子。新太宗傳位高宗時,高宗尚年幼,於是便命親近之臣三人為顧命大臣,誰料護國大將欲圖謀反,將另外兩名大臣殘殺,自封太師,領新國兵權。待到高宗長大,那護國大將仍不肯交出兵權,且愈驕陽跋扈,夜宿宮女,天怒人怨。高宗忍氣吞聲,終有一日再忍耐不住,便秘密召集太宗時候的一名老將,以他為帥,率領宮中內侍千名想要夜襲太師府。戰車駛近府邸,卻被不足百人的侍衛團覺,刀劍相向,那些內侍都是閹割之身,被高宗許諾的財富所誘,見著真正的刀兵都已嚇得魂不附體,紛紛丟盔棄甲,跪地求饒,唯獨那員老將仍怒喝著持矛向前,卻被一尋常護衛一箭射死。

    誅殺佞臣未果,卻成為新國朝野間的笑話,高宗被囚于深宮,成為真正的傀儡,抑鬱寡歡,四年後訇。

    燭火搖曳,無生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死死盯著滿臉得色的國師,猛地抽出腰間寶劍,對向國師,冷喝道。

    “爾殘害忠賢,亂我朝綱,寡人進入拼得一死,也不會讓你再胡作非為下去。”

    “哈哈哈哈”

    看著面露絕望之色的無生,那國師仰天長笑,笑得全身顫抖連連。

    “就憑你?放心,我怎麼捨得讓你死,你死後我去哪找那傀儡。陛下放心,貧道會好生待你,將你養于這華美的宮中,錦衣玉食,美女無數”

    說著說著,語氣陡然一轉。

    “侍衛何在,還不將這亂臣賊子李平拿下。”

    “嘩啦”一聲,從殿門外闖入一群手持刀槍的侍衛,如狼似虎般撲向李平。

    李平氣息氣促,傲然而立於殿中,冷冷掃過宮廷護衛,這些人中有的是新招募來的,有些則是曾經跟隨他打江山的子弟兵,可不管怎樣,都是北朝子民。手中的兵符已被那國師摘去,李平深吸口氣,環視眾護衛,陡然怒喝道。

    “爾等身為北朝臣民,焉敢協助妖道,亂我江山”

    聞言,那群侍衛腳步微頓,臉上無不浮出慚愧之色。

    “如今大勢已定,你們若不剷除這亂臣賊子,日後可別怪禍及家人。”

    國師冷笑一聲,幽幽說道,那群護衛臉色白。

    “元帥對不住了。”

    看向已被制服的李平,又看了眼嘴角高揚的國師,無生神色一黯,心中已然絕望。良久,他整了整衣衫,拍去塵埃,聲音顫抖著朝著北邊拱手作拜。

    “不想北朝江山竟毀於我手中,無生無能,未能守住北朝基業,有負公子所托只能來生相報了。”

    顫抖著手,無生活緩緩舉起寶劍,那國師嗤笑一聲,搖了搖頭,伸手卷起一股道力,拍落寶劍。

    “可惜呵,傳說中那君公子創下北朝基業,仙神莫敵,誰料不出一代,北朝就已旁落。卻不知道他知了後會作何感想。”

    “若公子尚在,定會將你們一一斬除你勿得意,他定會回來的。”

    無生冷眼看向國師,沉聲道,話音落下,包括金卻扈在內的北朝侍衛神色微變。

    “當真如此?”

    那國師面露玩味之色,上下打量著無生,又看了眼李平,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我也打聽過,北朝國禦君公子不過通天中品境界,就算這七年裡他再怎麼修煉,頂多也只是通天上品。若他真的回來了,貧道大不了將他了,只需一隻手足矣。嘖嘖,當年七州一的君公子,若親手將他斬殺,這七州千萬百姓定會死心塌地臣服我道門之下了。只可惜,他不在。”

    “當真如此?”

    一模一樣的話語從殿柱後面傳來,清朗中夾雜著幾分悠閒,李平身軀猛震,臉上浮起狂喜之色,而無生早已淚流滿面,怔怔地望著從殿柱旁緩步走出的男子,下一刻猛地拜倒在地,卻再說不出半句話來。

    消失了七年的君公子突然出現在北朝皇宮中,那些侍衛們滿臉通紅,手中的兵刃齊齊跌落在地,情不自禁的附身下拜,就連金卻扈也是一般。就算如今道門大興於七州,君公子的名望已不如從前,可這些跟隨北朝打天下的臣子們,誰能忘記那個風華絕代的七州一人。雲州斬仙神,豫州滅皇天,京城擺仙陣這些記憶伴隨著君公子的英豪深深藏於他們心底,就算眼下道門再如何厲害,也抹殺不了記憶深處的那一切,如今君公子回轉,卻令他們又激動又惶恐,心情無比複雜。

    “你就是君公子?”

    白衣青年方一出現,原本被自己掌控的局面就已不復存在,那國師眼皮打顫,面頰一陣青一陣白,雙拳緊握,有些惱怒,亦有些欣喜。來到七州足有七年,這七年裡大興道法,可卻沒讓七州百信完全信服,只因那個名號君公子的北朝國禦,他一日不死,北朝百姓就永遠不會真正臣服於道門,至少百年內不會。可眼下,這君公子竟真的回來了,只要將他斬殺,再梟示眾天下陡然間,國師神色陡變,目光落到周繼君宛如清風的虛影上,雙眸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神遊你,你已經是玄天了?不可能”

    嘴角浮起一絲冷意,周繼君上下打量著滿臉驚恐之色的法天修士,右手輕抬。

    “适才你說一隻手就能殺了我,似乎說反了。”

    話音方落,國師的身體就不受控制地懸浮在半空,慢慢游向周繼君的手心,他奮力掙扎、不顧儀態地嘶吼著,可法天中品比之玄天猶如螻蟻,又如何能抵抗,下一刻,他的身體爆裂開來,鮮血流淌在大殿的玉石地上,心神欲逃遁,卻被道力擊落。周繼君揮舞袍袖,卷起四散的道力,可他此時以心念神遊,無法吞噬那些道力,只好將這股法天道力聚於手心,漸漸煉化成一顆圓潤光潔的珠子。

    陽光從殿外漫進,驅散了黑暗幽冷,國師的屍身殘碎不全落在玉石地磚上,只一招,周繼君就將先前的七州道門一人斬殺,可殿內諸人絲毫沒有半點驚詫,仿佛理當如此一般。

    “爾等下去吧,不得透露今日之事。”



周繼君轉身都滿臉恭敬、崇拜之色的侍衛們說道,餘光中飄過一抹血色,卻是那金卻扈無地自容,拔劍自刎而死。


    “公子”

    待到侍衛們躬身退離,無生這才抬起頭,怔怔地看向周繼君,欲言又止。七年未見,公子還是和當年初見時一般,白衣銀,卓爾不群,只不過愈看不透了,他待自己如師如父,可自己卻辜負了他的厚望,若非他現身,自己恐怕會落得那新高宗一般的下場,而北朝也將名存實亡。想到這,無生眸子愈通紅起來,雙拳緊握,移開目光不敢去看周繼君。

    “帝王之道,你還略差火候,不過倒也沒讓你家公子失望。”



熟悉的聲音回蕩在耳邊,無生鼻間一酸,大顆大顆的淚珠滑出眼眶,順著面頰流淌下來。


    “公子無生無能,做不了這北太宗無生只願像從前那樣跟在公子身旁,端茶送水。”

    看著泣不成聲的青年帝王,周繼君心頭微微酸澀,嘴邊卻掛起淺淺的笑容,走到他身旁,將他扶起。

    “那時讓你為本公子打酒都願意,如今當了帝王,恐怕更是拉不下臉了。”

    聞言,無生微微一怔,想到那時候總愛耍無賴的公子,心頭一暖,臉上不由得浮起苦笑,轉眼後,就見公子伸手將那團道力按入自己頭頂。

    “好生修煉,好好做這七州帝王,待到百年後,你修為也能突破通天了,到那時再來找你家公子。”

    說完,不再理會面色複雜變化的無生,周繼君轉望向李平,良久開口道。

    “李帥,你可願隨我去修道。”

    即便收攬傾國兵權,威震天下,又怎比得上長生不老,可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真正丟下身家老小,踏上那漫漫無期的道途,李平眸中閃過複雜之色,長歎一聲,朝周繼君拱了拱手。

    “公子終未忘我,如此足矣。”

    “元帥莫非老矣,不敢再上戰場?”

    聞言,李平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地迎向周繼君的目光,皺紋環繞的眸中漸漸浮起火熱之色。

    “這七州終是小地,元帥若是雄心壯志尚在,不如隨我走出七州,前去那天地穹宇中廝殺一番,見識下真正的神仙戰爭。”

    面色時陰時陽,良久,李平苦笑一聲,朝著周繼君拱了拱手。

    “看來我這一生都要賣給公子了平敢不從命。”

    淡淡一笑,周繼君轉望向無生,意味深長地說道。

    “帝王之道,非是逼於千鈞一而出手,不忍難以成大勢。我會為你平息眼下動亂,可即便將罪魁禍一一斬殺,道門也不會就此滅亡,此乃大勢,吾等皆難以違抗。帝王之術當重制衡,你可知道如何做了。”

    聞言,無生皺眉思索,漸漸的,臉上浮起了然之色。

    “若我扶植或是創建一道門,將其培養成七州有數的修煉門派,如此一來,那些修煉者再猖獗,可也翻覆不出我的手心。”

    嘴角浮起欣慰之色,周繼君看向李平,開口道。

    “元帥莫急,待我處理完最後一樁事,便來接你走,到時你和車兒也能相見了。”

    陽光下塵埃飄舞,落在凝固的血痕上,淩亂的屍身觸目驚心,無生和李平只覺眼前一花,再看去時,白衣銀的男子已然消失在大殿中。

    故煜京師,城東擂臺之地,殺戮將起。

    “正是。”

    周繼君灑然一笑,伸手招向掌櫃,那掌櫃雙腿打著顫,壯著膽子走了過去,小心翼翼地坐下,就聽周繼君開口問道。

    “不知貴店開張多久了。”

    聞言,那掌櫃微微愣,卻是想不到堂堂君公子竟會和他拉起家長來,心中的激動已難以言喻,舌尖打著顫,有些口齒不清地說道。

    “小店小店是家父開的,從偽煜女皇年間就在此了。”

    想到君公子光臨自己的茶樓,說出去,日後定會生意興旺,胖掌櫃臉上漸漸浮起笑容,心情放鬆了許多,眉飛色舞地和周繼君講起來這座茶樓“長達”三十餘年的輝煌歷史來,連窗外的喊殺聲都恍若未聞。

    大雨如柱,殺伐漸起,道門的修士們借著平叛之名已和東都駐軍開戰,百姓們四散奔逃,不多時就倒下一大片屍體,鮮血流散開來,在雨幕中顯得無比刺眼。而楊成、左清塵以及那個繼承千甯臣的青年則相助東都守軍,和修士們廝殺在一起。道門修士顧忌左游生,並未向左清塵等人下殺手,只分出十來人將他們逼在戰圈之外。

    喊殺聲震耳欲聾,直到此時那胖掌櫃方才回過神來,驚慌失色地看著窗外,一跳三尺高,剛想奔逃,陡然想起君公子就坐在身旁。尷尬地一笑,胖掌櫃重新坐回,疑惑地打量向神色淡漠的周繼君,踟躇著開口問道。

    “公子,你不出手嗎?”

    “出手在這京城裡我似乎已經出手過許多次了。”

    “當年公子數次大戰京城,天下誰人不知。”

    胖掌櫃看向周繼君,眼中滿是崇敬之色。

    “連我自己都厭了,估計你們也都看得厭煩了。”

    灑然一笑,周繼君目光逡巡在楊成三人身上,喃喃自語道。

    “如今,也該是他們登場了。”

    老一代強者隱去,年輕一輩的強者出世,方才符合世間興衰之道,倘若周繼君總在七州存亡之際出手,君公子之名雖盛,可他周繼君畢竟無法久留,七州出不了名聲顯赫如他當初一般的年輕強者,無人撐起世間道風,長久以往,定會衰頹下去。

    戰圈外,左清塵奮力廝殺,她的劍法雖精妙,可修為不過地境上品,面對那些地境上品或是人尊境界的修士,也只能勉強護住自己,無法殺入戰圈。先前左游生道她修為低微,不肯放她下山,左清塵心中不服,賭氣之下買通幾位師兄,換上劍齋弟子的裝束,偷偷下山。一路上也遇到幾名所謂的強者,交手之後都被她所敗,左清塵心中暗暗得意,早將左遊生的話丟到九霄雲外,可面對眼下這番場景,卻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此時才想起左遊生的話卻已無濟於事。

    “看來令尊早料到我會來此,這才放下心不管你倒是被左兄算了一遭。”

    耳邊傳來一陣醇厚的話音,左清塵冷漠的面頰上微微變色,左右打量,卻找不到傳音之人,就聽那人又開口道。

    “令尊能有如今的修為實力絕非僥倖,七州一的庶人劍是從那一場場生死之戰中領悟得出的。生死之道亦為庶人劍之道,若你能置之死地而後生,說不定能勘破庶人劍上一層的道意,突破如今的境界亦在轉眼間想必左兄也很樂意見到呢。”

    話音透過雨幕傳來,悠悠揚揚,善意之中略添幾絲戲謔。

    心頭咯噔一下,黛眉輕舒,左清塵已知道傳音於她的人是誰了。在七州之地能劍齋齋主左遊生平輩而論,說出這番話,對庶人劍道意如此熟悉的,除了那人還有誰。

    在她爹爹講的那些故往舊事中,他和那人先敵後友,更是在京城之戰中越級斬雙髻老人,名動七州,也助他成就王霸之業。幼時的故事中,也就那幾個人被左遊生提來提去,左清塵對君公子自然不陌生,有些好奇,亦有幾分莫名的好感。心中想著,左清塵冰冷的臉蛋微微紅,忍不住脫口喊出。

    “可是君叔叔?”

    茶摟上,周繼君表情一僵,含在口中的茶水差點噴出,良久,揉了揉眉毛,搖頭苦笑道。

    “君叔叔也算是吧。”

    雨水濺灑,一圈泥濘中,楊成隻聽左清塵突然開口叫道,陡然間,心中生起一股莫名的感覺,猛地扭頭望去,目光不差分毫落向端坐茶樓上的男子。白衣銀,座下三蛇人神色猙獰,可男子的面容卻顯得無比熟悉。

    “是那個說書人他居然就是君公子。”

    楊成目瞪口呆地喃喃道,下一刻,心頭撲通撲通直跳起來,面龐漸漸變得通紅。他怎麼也沒想到,打小仰慕的君公子居然以如此出人意料的方式出現在自己身旁,記憶深處那個模糊的人影漸漸清晰起來,那時候在平南府的雲座上楊成信誓旦旦道,等他長大後定會去找公子修道,這麼多年過去了,那時的童言無忌早已漸漸忘卻,楊成一心修道也只是為了離那個高高在上的存在更近些罷了。

    眼下,他正在不遠處的茶樓上看著自己。

    心中生出複雜的情緒,一腔熱血向上湧去,餘光中,楊成只見那個冷豔的少女雙手緊握寶劍,長嘯一聲,不顧一切地躍入戰圈。亂七八糟的感歎和情緒都被拋之腦後,楊成收回目光,緊咬下唇,眸中燃起熊熊大火,身如鷹隼,暴喝一聲,撲殺向那些修煉者。

    少年們再英勇,可畢竟修為連人尊都不到,此時東都最強者,可是足有通天境界修為,不多時,三人已身陷重圍。

    “武道,怕是你快忍不住了。”

    “善。”

    武道蛇人喘著粗氣,雙目赤紅如血。

    “你去將那些通天境界的修士一一斬殺罷,切記,不可暴露。”

    “武道領命。”

    茶樓的胖掌櫃只覺一陣白風蕩過,面色微變,強聚起目光遙望向城東擂臺上,就見擂臺高處,那三個通天境界的道門掌門神情一僵,難以置信地捂住脖頸,爾後頭顱紛紛跌落在地,轉眼後已然身死。通天境界的修士被斬殺,修煉者們無不驚慌失措,場中局勢翻覆,少年人們趁勢而起,相助北朝守軍抵禦道門修煉者。楊成、左清塵和莫野三人在東都動亂之日大放光彩,名聲傳播開來,七州皆知,恰如那一段段傳說的開頭,少年風流,往往是人們所好,古今不變。

    等到寶塔元帥李平率領仙神、異族前來平亂,殺戮終於止歇,東都百姓們長舒了口氣,稍覺意猶未盡。楊成看了眼懷中受傷昏迷的小白貂,眸中浮起憐愛之色,等他抬頭再看向茶樓,白衣銀的男子已不見了蹤影,亦如他出現時那般,總讓楊成覺的有些恍惚。

    三四日間,周繼君從南向北,故地重遊,或是憑弔故人不論敵友,或是提著酒壺探尋那些從未去過的幽山小徑,四日過去,卻一直沒見到那個他期待的人,南柯國王子,虛柯

    “怎麼了,小君君?”

    一旁的月羅刹眼見周繼君眉頭緊鎖,疑惑地問道。

    “之前進入天宮遇到月狐,答應將她接出,這幾日貪遊七州,卻將這樁事忘了。”

    “月狐真君?在天宮當仙神不正是她平生之志嗎,為何還會答應跟隨公子。”

    李平也走了過來,插口道。

    “此事說來話長。”

    周繼君沉聲道,目光游離在碧濤間,躊躇不決起來。

    “不如這樣。”

    月羅刹沉吟半晌,開口道。

    “小君君你上天宮接回月狐,我帶著李帥、紅姬前往海外島國將天吾山搬往四大部洲。”

    看了眼月羅刹,周繼君略一頷,若是他人去天吾山眾人定會生疑,可月羅刹和自己情同手足,閑來也喜歡和那幫少年星主打鬧,甚得少年們喜歡,再加上如今他修為玄天,躋身天地強者之列,此行無虞。就在這時,周繼君眉頭微凝,卻是心頭突然生出古怪的感覺,非吉非凶,掐指捏算,也不得所以,只是讓他心頭砰砰直跳。

    心意流轉,腦中不由得浮起那日浩庭淩度天的見聞,那道傳自“太上”的符旨,眸中浮起深思之色,良久,周繼君變出一隻錦囊和小毫,書寫著什麼。

    “羅刹,若我出了意外,身陷天宮,你就按照這錦囊行事。”

    話音落下,月羅刹三人神色陡變,目光複雜的盯著周繼君。

    “公子,莫非此行危機重重?”

    李平深深地看了眼周繼君,思索片刻問道。

    “此中情形複雜,一時半會也講不清,李帥先行跟著羅刹前去天吾山。如今天地穹宇正逢亂世,李帥且厲兵秣馬,為天吾山壯大聲勢,待我回轉後再詳談。”

    不知為何,心中沒來由的急,周繼君朝著李平拱了拱手,爾後轉看向羅刹點了點頭,揮手招來雲座,駕雲直飛向九天。

    半日後,周繼君到達天宮,化作一隻蜜蜂,飄然而入。拂香殿中冷冷清清,六葉樹矗立在庭院中,偶爾有仙女走過,卻都神色匆匆,仿佛有什麼大事般。略一思索,周繼君卻是想起那日月狐和他說過,天宮似要舉辦什麼蟠桃大會,聽月狐的語氣,那蟠桃大會應當十分隆重。

    窺視左右,周繼君收斂身形,化作一陣清風飄入拂香殿,徑直而入,走進三殿,卻見殿中比外面還要冷清,窗櫺上落下一搭塵埃,卻沒人打掃清理。心中不吉的感覺愈濃烈,周繼君陡然回身,就見一個素雅的女子盈盈而立,淺笑著看向他。

    陛座前執燈侍女,無垢。

    “又見到公子了,不想竟是在這拂香殿。”

    上下打量著一身羽衣的清寡女子,即便周繼君如今已踏足玄天,可仍舊看不清她的修為,環繞周身的氣息時有時無,宛若海漠高深莫測。

    “你為何也在此處?”

    “我隨著我家陛下前往離恨天聽道,太上的道法雖精髓玄妙,可卻不適合我,閑來無事又聽說月狐之事,於是便來這拂香殿逛逛。”

    輕笑一聲,無垢看著臉色漸漸變得陰沉的周繼君,意味深長道。

    “看樣子,公子似乎還不知道這件事。”

    眉頭一蹙,周繼君深吸口氣,沉聲問道。

    “月狐她怎麼了?”

    “天宮有人說,看見月狐相助那個膽大包天開啟大獄的賊子潛入離恨天,如今她正在毗沙宮受刑呢。想那月狐能做到殿主位,定也是個如花似玉的佳人,也不知那些如狼似虎的天兵天將會對她做什麼。”

    話音落下,周繼君眸中掠過一絲戾氣,深深看了眼無垢,明知她對自己說出這番話定有其他用意,可月狐因自己被天宮捉拿,周繼君又怎能視而不見。

    朝著無垢深深一禮,周繼君強壓下心頭複雜的情緒,開口問道。

    “敢問那毗沙宮在哪。”

    “公子莫非是想救月狐出去?”

    無垢掩口而笑,玩味地說道。

    “原來君公子也是個憐香惜玉之人,招惹完碧華,又來招惹月狐公子莫急,那毗沙宮殿在天宮之北的朝會殿后面,不過想要通過朝會殿卻異常艱難,如今那裡正在準備開辦蟠桃大會,禁衛森嚴,連只小蟲也難以飛過。

    “朝會殿多謝相告。”

    拱手一禮,周繼君不再多言,化作一陣清風向北邊飄去。

    在他身後,無垢臉色陡然一變,目光直直望向高處,耳邊傳來一道清寡的聲音。

    “你想要添亂嗎。”

    嘴角浮起一絲冷笑,無垢幽幽說道。

    “他欲救佳人,乃是人之常情,太上大人似乎管的太多了吧。”

    “果然,你們幾個誰也不願意世間太平,無不想方設法給我添亂,難,難,難。”

    聞言,無垢面露揶揄之色,可轉瞬間,一股無比威嚴的道力從離恨天上落下,仿佛天地穹蓋重重地壓向她。口噴鮮血,無垢身軀狂震,眸中浮出冷冽之色,雙手合攏,指影連連,捏出一道複雜的印法。

    “太上,如今這天地穹宇、四大部洲已非當初任你們縱橫的地方了。讓出離恨天已是難得,你莫得寸進尺了。”

    說著說著,無垢身上的羽衣陡然生變,墨黑色的龍紋大氅將她包裹,三百六十五珠冕冠戴於頭頂,龍吟虎嘯聲迴響不絕,蔥白的玉指間浮其一台漆黑的大印,上書兩個大字——後土。大印中湧出帝王之氣,仿若長虹高照,堪堪抵抗住了太上的威壓。

    “後土陛下,你終於肯露出真面目了,這麼多年來,你潛行天下,落子佈局,創下那客棧,所圖之大當真駭人。可惜,我回來,天地大戰再打不起來了。”

    語罷,話音漸漸消散,仿佛從未出現過般。

    無垢一身皇袍,站在拂香殿中,面色淡然,良久,冷冷一笑。

    “我萬年圖謀豈是你說毀就能毀的,太上,你能讓眾強不相爭,卻無法阻止芸芸眾生廝殺在這方烘爐中。千萬來福客棧,只要隨便傳出一個消息,就能讓一方洲地陷入熊熊戰火。”

    天庭各帝王,排行前四的分別是玉皇、紫微、天皇和後土,可鮮有人知,統領萬地生靈的後土帝王是個女子。數萬年來,她化名無垢,以執燈侍女的身份隱於陛座前,落子佈局,執掌來福客棧為利器,雖不入世爭鬥,可卻傳佈隱秘消息,暗裡操控天下戰事。

    如若周繼君得知,定會震驚無比,可他此時正在朝會殿前,諸天仙神攔道,已是自身難保。

    “亂臣賊子的君公子,終於來了。爾開啟離恨天大獄,放出反賊,實乃大逆不道之舉,還不束手就擒。”

    “你是誰?”

    “吾乃鄧天君,雷部三十六正神之一。哼,兀那君公子,雷、火、瘟三部正神皆在此,還不自縛上前。”



目光遊走開來,在場仙神足有近百之數,相貌奇異,手執法寶,強者玄天,弱者亦有法天上品,在朝會殿外,數十萬天兵天將虎視眈眈,而準備蟠桃大會的仙女們則紛紛好奇地向這望來,仙霧繚繞,隱約還有鶴鳴虎咆,從遠山傳來。


    如假包換的天宮。

    腳踩仙雲無靄,環視周遭,周繼君只覺得隱於心底的熱血漸漸被點燃,記憶深處,十餘年前,那個在落雲山天機府苦尋道緣的男童,曾信誓旦旦地對她說,有朝一日定要腳踩天宮,蕩平諸天仙神,童言雖無忌,可若非這個念頭苦苦支撐著,周繼君又怎能在追求大道上一直走下去,直至今日,那天宮已在腳底了。

    罡風陣陣,卷起銀飄舞,當先的鄧天君只覺一道火光從眼前飄過,心頭微慌,鄧仙君凝眸望去,卻現那抹火光正在對面男子的雙目中熊熊燃燒著,赤火閃爍,直欲跳出,將偌大的天宮燒成灰燼。

    下意識地倒退了兩步,鄧天君正想說什麼,就見一道白光劃過眼簾,銀劍飛出,以一分百,轉眼後就將他的肉身刺穿。鮮血橫流,心神飛出,剛想逃離,就被一隻大手緊緊握住,下一刻化作齏粉流散在仙雲霧靄間。

    鴉雀無聲。

    天宮太平了數萬年,雖偶爾有爭鬥,可卻從沒生過天君級的仙神斬殺的慘劇,況且還是在天宮朝會殿前,眾目睽睽之下。堂堂雷部正神,法天上品的鄧天君就這樣被那個君公子一招斬殺,連心神也不放過,見狀,諸天仙神不由得心生寒意,看向周繼君的目光中不無透著忌憚之色。

    “我欲救月狐,誰敢攔我?”

    周繼君手執君子劍,眸子通紅,冷聲喝道。

    話音迴響在千軍萬馬所聚的朝會殿前,無人應答。

    抬腳,剛邁出半步,無數道力紛紛向他湧來,各式各樣的法寶祭出,色彩繽紛,卻無不攜著濃濃的殺意。

    “來的好。”

    眸光流轉,周繼君哈哈一笑,爾後口吐長氣,三道蛇人飛騰而出,護於周身,手中君子劍分成上百柄,迎向漫天法寶。

    惡君子道意生出,周繼君執惡而行,酣戰於天宮。

    雷部正神者,辛天君、張天君、龐天君、秦天君共計三十五人。火部正神者,尾火虎、室火豬、觜火猴、翼火蛇、接火天君共計五人。瘟部正神者、東方行瘟使者周信、南方行瘟使者李奇、西方行瘟使者朱天麟、北方行瘟使者楊文輝、勸善大師陳賡以及和瘟道士共計六人,以及二十八星君,四方鎮天魔帥。

    周繼君忽而化作白鷹,忽而化作猛虎,穿梭在法寶間,看準時機,化身人形,施展出戰天宵亦或萬類臣,近百仙神雖大多修為不弱于周繼君,可卻覺得束手束腳。周繼君平生最不懼群戰,以君子鬥數衍算,反倒如魚得水,三柱香的功夫,已有數名仙神倒地不起。

    殺得正盡興,耳邊傳來轟然如潮水的馬蹄聲,扭頭看去,就見那數十萬天兵天將亦舉兵朝自己殺來。

    長嘯一聲,周繼君一拳轟退纏鬥著自己的火部五正神,縱身躍起,跳出戰圈,爾後手捏印法,口中念念有詞。天兵天將如海潮般湧來,待到近前,卻突然覺眼前景致陡然一變,千山萬水豐靈俊秀,和風徐徐,陽光明媚,美麗如畫,回身望去,卻現天宮已然不在。

    朝會殿前,周繼君手執山河社稷圖,將數十萬天兵天將收入其中,畫卷上的景致漸漸變化,群山之巔,漫天祥雲,雲曾間隱約能看到皆是一臉迷茫之色的天兵天將,可卻凝滯不動,仿佛原先就在這畫卷裡一般。

    揮手收入千軍萬馬,卻讓諸天仙神心驚膽跳,遠處觀望的仙女們也花容失色,怔怔地看著白衣銀的男子一劍劈碎朝會殿大門,化作清風躥入,心中卻不知是什麼滋味。

    趁著那些仙神恍惚之際,周繼君走進朝會殿,就見殿中擺滿宴席,席中長案上堆滿拳頭大的蟠桃以及香醇的仙酒,酣戰之後,周繼君只覺得腹中饑餓,不管三七二十一大步走向長案,抓起蟠桃就往口中塞去。十來顆蟠桃落入腹中,周繼君抄起精緻的酒壺,正欲灌入口中,就見壺把上多出一隻毛茸茸的手。

    周繼君心頭一緊,猛地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長滿鬃毛的大臉,來人竟是頭猿猴。那猿猴腳踩雲霄靴,身穿戰神鎧,頭戴金翎沖天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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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o3章:宇極西傳(上)

    四目相對,一時無語,良久,就見那猿猴翻了個筋斗,腳踩席案打量著周繼君,眸中浮起深思之色,口吐人言道。

    “爾是何人?”

    “君公子,你又是誰?”

    “君公子好熟悉的名字。”

    那猿猴抓耳撓腮,先是一臉迷茫,轉眼消散,忽而一笑道。

    “記起來了,俺前世也曾同你一般大鬧天宮,可惜你卻不知這蟠桃大會的秘密,俺不陪你等死了。”

    說完,那猿猴哈哈一笑,翻了個筋斗,變成一隻小蚊蟲飛出朝會殿。

    周繼君不明所以,皺眉思索,那只突然出現的猿猴身上氣息玄妙莫測,可亦有些熟悉,似曾相識。陡然間,周繼君恍然大悟,卻是在那大宋朝的馬猴以及六耳獼猴身上曾有過這種感覺,看來它也是應劫而生的四大混世靈候之一了。可它又說前世也曾大鬧過天宮,這又是怎麼回事,而它又為何出現於此?

    心頭砰砰直跳,目光掠過席上的酒水,周繼君臉龐微微抽搐,卻是腹中如千刀萬剮般劇痛無比,幾難直起腰來。

    “這酒有毒?”

    臉上浮起苦笑,周繼君千算萬算也沒想到這一遭,在這朝會殿中竟會有個如此幼稚卻令他防不勝防的圈套,道力狂湧入腹部,可那毒液卻附在肝腸上,一時半會難以消除。眸光漸漸模糊起來,周繼君深吸口氣,仰頭看去,殿門打開,諸天仙神猙獰著面龐湧入朝會殿,向他撲來。

    北俱蘆洲,佛域靈山。

    寶殿莊嚴,諸佛菩薩依次端坐,目光崇敬地望向盤膝坐於蓮臺上講經的佛祖。

    大日如來,自從穹宇極西傳道歸返後,每日開壇講經,為諸佛菩薩解惑釋意。就在這時,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從遠處傳來,諸佛菩薩紛紛回眸望去,滿臉疑惑,不多時,一個腰插青旗的男子走進大殿。他面如冠玉,眉毛從中相連,一頭黑飄至腰間,臉色卻微微白,掩藏在背後的手微微抖動著。

    “阿彌陀佛爾是何人,竟敢擅闖佛門聖地”

    一名坐于末席的菩薩起身喝問向男子,就聽如來佛低喧佛號開口道。

    “今日講經罷了,爾等歸去。”

    諸佛菩薩面面相覷,心中雖有疑惑,可卻不敢違抗佛祖法旨,紛紛起身離去。

    “怎麼了,准提”

    “那猴頭差點想起前世我給它安排的輪回故事竟被一人打斷,卻是我之前未曾料到的。”

    靈山佛殿中,蓮花綻放,梵音響起,飛花漸漸凝成一張鏡幕,矗立在半空。鏡幕中,卻是天宮朝會殿中的場景,白衣銀的男子面露痛苦之色,咬著牙直直盯向將他團團圍住的仙神。飛花散去,鏡幕不再,准提道人冷笑一聲,掐指捏算,半晌開口道。

    “此子名號君公子,玄天修為,也算新出世的強者,七年我曾在七州遇過,那時還只是通天。”

    “哦?”

    化身大佛的接引道人面容古樸,如團髻,膚色微微黑,就見他淡淡一笑,回眸看向准提道。

    “本應是那猴頭大鬧天宮,爾後被太上擒獲,如今卻換了個人。看來這場佈局已被太上識破,特放此子來攪局。”

    “他能攪的了一時,卻攪不了一世,光是強求太平就讓他頭痛無比,想要阻擾我的佈局,他卻是沒那功夫了。”

    准提嘴角浮起陰霾之色,轉爾恢復一臉端莊肅穆,雙手合十。

    “接引,這一世你可選好了。”

    “在那封神輪回中有一位古佛,法力高強,身懷法寶無數”

    嘴角浮起濃濃的笑意,接引雙手合十,低喧佛號。

    “阿彌陀佛,燃燈古佛見過佛祖。”

    朝會殿中,諸天仙神忌憚地看向周繼君,眉宇間殺氣濃烈。

    “看來這蟠桃大會也是為我而佈置的了,料想我殺入朝會殿,腹中饑餓定會不顧其他,吃食蟠桃美酒”

    周繼君忍住腹中的疼痛,開口道,三道蛇人聚於他身前,警惕地看向那些雙目通紅的仙神。

    “哈哈哈君公子,你太高看自己了。蟠桃大會乃是招待各方仙神的盛會,和你有什麼干係,只不過為了防止蟊賊和仙女們偷嘴,特意在假酒中下了毒。”

    “龐天君何須和賊子多言,如今他已無戰力,諸位聯手,將他擒下”

    模糊的眸影中,諸天仙神猙獰著面龐,撲殺上來,戰天宮半途而止,即將身陷囹圄,周繼君臉上浮起苦澀,心中不甘,可已無還手之力。

    “道主,尚有一計,莫忘了三國輪回。”

    耳邊傳來詭道蛇人陰鷙的話語,周繼君心頭一喜,可轉瞬後面容僵硬。將這些仙神收入輪回雖是妙計,可如今自己道力全然無法掌控,就算將他們收入輪回後,亦無力鎮壓,一旦讓他們在三國演義中悟出前生,修為突破通天範疇,顛覆輪回,自己辛苦得來的一身修為就會付之東流。

    “道主,勿再猶豫,如今之計唯有這般。”

    耳邊傳來蛇人們焦急的聲音,周繼君深吸口氣,目光凝直,與其他承受被擒之辱還不如拼死一試,至少尚有兩三分生機。

    “道主,你可如此這般”

    意識即將模糊之時,詭道蛇人悄然附耳說道,眸中躥出一抹精光,周繼君哈哈一笑,不再猶豫,手心中浮起半黑半白兩團漩渦,輪回道意隨著君子道意轟然而出。

    輪回困

    偌大的漩渦浮於朝會殿中,雷、火、瘟三部正神滿臉驚疑不定,二十八星宿心中惶恐,四方魔帥神色大變,下一刻他們齊齊被收入輪回之中。

    漢朝末年,天下大亂,黃巾之後又有西涼刺史名曰董卓者擁兵自重,直入京城,罷黜老臣,廢先帝、立陳留王為帝,座龍庭宿後宮,天怒人怨,天下皆是討伐之聲,可忌憚其麾下一員勇將,只得合兵聯盟,共商勤王之計。卻說那員勇將可謂萬人敵,驍勇善戰天下聞名,姓呂名布,字奉先。好戴束金冠,披百花戰袍,內穿唐猊鎧甲,系獅鵉寶帶,手持方天畫戟,座下一匹赤兔馬,戰遍天下幾無敵手。

    時有三公之後袁紹,立詔聚天下豪強共討董卓,共有十七鎮諸侯前來,南陽太守袁術、冀州刺史韓馥、河內郡太守王匡、西涼太守馬騰、北平太守公孫瓚諸侯麾下猛將近百,皆為一時之雄。

    且說諸侯齊聚汜水關,卻被呂布麾下一猛將所阻,此人名姓化為雄,身長九尺,虎體狼腰,豹頭猿臂,武藝群,諸侯連派去數員戰將,皆折損於他刀下。諸侯大軍停滯不前,於是聚眾相商,問有肯與華雄一戰者,皆不言語。那袁紹感慨連連,掃視一眾諸侯,忽見北平太守公孫瓚背後立著三人,容貌異常,皆冷笑連連。袁紹微怒,便開口問曰,“不知公孫太守麾下這名大能姓名為何,諸侯議事,竟無故笑?”

    公孫瓚眼見眾人向他看來,不由得微微得意,捋須道。

    “此乃平原令劉玄德以及他兩位兄弟,關雲長和張翼德,昔日大破黃巾正是這三人,關張二人都有萬夫不當之勇,料想斬殺華雄手到擒來。”

    袁紹神情稍緩,賜座于劉玄德,當夜無話,次日,華雄引鐵騎下關,派人來到諸侯營地大罵搦戰。袁紹環視一眾諸侯,開口問曰,“誰敢去戰。”就聽太守韓馥道,“吾有上將潘鳳,可斬華雄。”袁紹大喜,賜酒水于潘鳳,命其前去迎戰。潘鳳手提戰斧,踩鞍上馬,急匆匆火燎燎殺出關外,就見華雄已然手持長刀,等候多時。

    縱馬而出,潘鳳看著華雄,心底愈古怪,只覺哪裡有些不對勁,他正想著,卻不防華雄橫刺裡一刀砍來。

    身死存亡之際,潘鳳微微渾濁的眸子陡然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麼,看著兇神惡煞撲來的華雄,臉色大變,張口喊道。

    “你是張天君”

    話音未落,他已被長刀斬成兩截,西涼兵自然歡呼連連,唯獨華雄凝視著潘鳳的屍身,長滿虯髯的臉上浮起疑惑之色,心生怪異。目光飛向軍陣中,當先一匹棗紅色的神駿,正是天下聞名的赤兔,馬背上端坐一人,身高八尺,面白如玉,容貌俊美,眉宇間卻透著攪亂世間的濃烈殺氣。民謠裡,人中呂布,馬中赤兔正說的是自己這位天下聞名的上官,可近日華雄看向呂布,隱隱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是了,溫侯向來身披百花戰袍,內穿唐猊鎧甲,可近日為何一身白衣,也不束冠,任憑長飄於身後。

    華雄眉頭皺起,心底深處似乎埋藏著什麼隱秘,可又仿佛刀山火海般,讓他不敢往深裡想。正迷惘間,華雄只聽陣陣馬蹄聲傳來,抬頭看去,就見溫厚來到自己身旁,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傲慢之色。

    “恭喜華將軍了,今日又斬潘鳳,想來主公定會大加賞賜。”

    “溫厚大人言重了。”

    華雄生怕呂布吃味,小心翼翼地答道。

    “不過明日之戰華將軍當小心才是。”

    聞言,華雄微微一愣,疑惑地看向呂布,就見呂布輕笑一聲,指向敵營中一面如重棗的大漢。

    “若本侯所料不差,明日那袁紹定會派出此人來戰,那人姓關名雲長,論及武藝卻和華將軍不分上下,亦為通天中品,不過此人擅借勢,明日定會趁著鼓聲大作時飛馬來斬將軍。他只有一刀可用,此刀後華將軍若能身還,便能贏下這一戰。”

    皺眉沉思,華雄和前幾日般命手下健卒前去搦戰,就在這時,轟轟鼓聲從諸侯聯軍中響起,如天摧地塌,嶽撼山崩,西涼兵卒皆是面色大驚,唯獨華雄心中了然,定是那關雲長來也。策馬回身,就見一匹駿馬從山腰處直沖而下,勢如閃電,聲如雷鳴,馬上那員大將身長九尺,髯長二尺,丹鳳眼,臥蠶眉,面如重棗,聲如洪鐘,手中青龍偃月刀舞動如風,轉瞬間已和天地合為一體,攜著天地巨勢,劃破長虹向華雄斬來。

    一刀之威可斷山嶽可絕江河,即便華雄早有準備,可面對關雲長這一刀卻仍覺難攖其鋒芒。策馬,扭身,彎腰,手中砍刀借著彈擊之勢,掀起漫天塵埃猛地向上迎去。

    “嘭”

    大砍刀和青龍偃月刀重重地撞在一起,通天境界的道力波蕩開來,飛沙走石,山崩地陷,兩軍陣前馬兒驚走,半晌,待到塵埃散落,眾人再看去,就見那關雲長俯身衝擊,手中長刀滑過片片冷光向華雄罩去,而華雄雙手已崩裂出一條裂口,戰馬也已在那一擊中斃命。手持大砍刀,華雄踩地步戰,砍刀舞動如風,幻化成一張巨盾,堪堪抵擋住青龍偃月刀。

    那勢可傾天的一刀似乎用光了關雲長大半道力,即便他駕著戰馬,占得優勢,可一時半會卻難以將華雄斬殺。華雄征戰十來年,從尋常士卒一步步爬到今日的地位,戰功卓著,經驗自然比只打過黃巾之戰的關雲長深厚的多,此時雖落於下風,可絲毫沒有懼色,只用半成力道抵抗關雲長的進攻,沉下心思,細細尋找破綻,一旦有轉機便拔身而起將關雲長斬殺。

    刀光塵飛,兩人一馬一步,戰了百多回合亦不分勝負,諸侯兵將都看呆了眼,就在這時,只見關雲長座下戰馬微一踉蹌,卻是激戰久了,力難以為繼。如此破綻華雄豈會放過,他哈哈一笑,扭腰俯身,砍刀旋起一陣冷風斬向馬腿。鮮血飛濺,戰馬慘鳴一聲,轟然倒地,而關雲長亦被甩落。華雄大喜,毫不猶豫,手中砍刀拔身而起,劃過刺眼的光影,斬向關雲長。就在這時,斜刺裡飛來一條長矛,如雷爆喝響起。

    “匹夫,休傷吾兄”

    一員身材魁梧的戰將騎著大黑馬直沖而來,那人生得豹頭環眼,燕頷虎須,身長八尺卻與座下戰馬合身一體,轉眼間就將殺至。又是一名通天境界的戰將出現,華雄心中恍惚,若自己避開,那勢必無法斬殺關雲長,若不避開,那柄長矛就會將自己置於死地,生死一線之時,華雄眸中浮起絕然之色,猛地扭腰,暴喝一聲,砍刀直直劈向關雲長,刀鋒未落,長矛已至,劃過詭異的弧線洞穿了華雄腹部,砍刀落下,那關雲長向右避開,雖保住要害,可整條右臂都毀於刀下。

    腹部鮮血汩汩湧出,臨死前一刻,華雄眸中的迷茫之色散去,他怔怔地看了眼關羽,艱難地吐出三個字。

    “苟天君”

    撲通,華雄高壯的身體轟然倒塌,塵埃飛綻,諸侯聯軍自然放聲歡呼,唯獨關羽的丹鳳眼中溢出一絲精光,面露疑惑,皺眉沉思起來。

    “這時才想起來已經晚了。”

    西涼軍中,身形頎長面貌英俊的男子騎著赤兔馬,手中方天畫戟輕輕撥動著野草,嘴角微翹。

    “諸天仙神皆在這汜水關前,卻不知前世,只有將你們一一斬殺為我爭取解毒的時間,方能免除後患。人中呂布,馬中赤兔,在這方輪回原先的故事中,倒是有一出三英戰呂布,可如今關羽已毀,趙子龍未出,單是一個張翼德又怎是我的敵手。”

    嘴角的笑意愈濃烈,赤兔馬迎風長嘯,西涼軍士卒滿臉崇拜地看著他們的戰神,擂鼓嘶吼,而諸侯聯軍諸將士紛紛抬頭望來,就見不遠處的山坡上,長飄蕩,白衣翩躚,那個滿臉冰冷的男子嘴邊卷起冷笑,大手重重拍向馬臀,人馬合一,飛也似的朝汜水關前奔來,十七鎮諸侯無不驚慌失措。

    “溫侯來也,誰敢出戰?”

    汜水關前,袁紹臉色微微白,深吸口氣,沉聲喝問道。

    “末將願戰。”

    一將縱馬提槍而出,卻是河內名將方悅,一身人尊巔峰修為,端是了得。

    方悅手持長槍,厲喝聲,迎向呂布,兩人尚不足十丈,就見呂布手中畫戟高高揚起,憑空向他斬去。天地人合一,攜著呂布十來年從西北蠻族中磨練出的殺意,卷向方悅,只一合,方悅倒飛出去,身體在半空中裂成五截。一眾諸侯面面相覷,面無人色,就見北海太守孔融身後走出一將,躍馬而出。

    “呂賊休要倡狂,吾乃上將武安國。”

    “無名小卒,竟敢稱上將。”

    呂布低笑一聲,冷眼打量著飛馬而來手持鐵錘的通天下品戰將,方天畫戟舞動如風,掀起塵影連連,劈向武安國。那武安國不慌不忙,雙手鐵錘前後飛去,宛若龍吐珠,一冰一炎,堪堪抵擋住呂布一擊。見狀,諸侯們無不面露喜色,以為終於有人能敵住呂布,就在這時,龍吟虎嘯聲傳來,呂布眸中迸射出一縷精光,方天畫戟彎開奇妙的弧線,越過鐵錘,哢嚓一聲,斬中執錘之手。鮮血淋漓的雙手跌落塵埃,武安國痛呼一聲,夾緊雙腿就欲逃離,畫戟隨影而至,捅穿了他的後背。

    一招斬方悅,兩招斬武安國,皆是諸侯聯軍中排得上名號的大將,眼見呂布眸中晃動著邪魅之色,裂開嘴,如虎獵群獸般撲向自己,各方諸侯無不面色白,不再猶豫,紛紛將手下大將派出。

    汜水關前,風雲起伏,呂布以一戰群強,數十名戰將走馬燈般將他圍繞,卻無法破開那柄金光閃閃的方天畫戟,不時有幾名戰將隕落,除了張飛能和他殺上數十合外,再無人是呂布三合之敵。西涼軍眼見主帥如此威風,軍心大盛,嘶喊著沖下關口,殺向諸侯聯軍,卻是以一當十,不多時,諸侯聯軍已然潰敗,四散奔逃。

    是役,呂布斬殺六十二員戰將,通天之上六人,人尊上三十二人,剩餘皆是地境。卻逃了劉玄德、曹孟德以及孫仲謀,主線故事未變,只不過劉蜀的勢力因為關雲長身死比原先弱上三成,而三國鼎立的局面亦被推遲了數年

    朝會殿中,周繼君盤膝而坐,嘴角微翹。

    “道主,諸天仙神已在輪回中隕落大半,剩餘的亦如驚弓之鳥逃亡,再不會記起前世之事。”

    詭道蛇人幽幽說道,看了眼忙著為周繼君解毒的玄道蛇人,心中微有得色。

    “詭道,你有沒察覺到幾分古怪。”

    半晌,周繼君睜開雙眼,面露深思之色。

    “總感覺,這天宮沒我想像中那般戒備森嚴,而且這氣氛中也透古怪,似乎有什麼事將要生。”

    “道主莫要多想,如今只需儘快解毒,救出月狐,其餘的事和道主再無關係。”

    心中微微忐忑,周繼君總感覺這朝會殿裡安靜得近乎異常,半日過去,再無一兵一將進來。沉思片刻,周繼君強壓下心頭的疑惑,平復心意,大步走過朝會殿,向後方偏門走去。

    雙手按上門柄,周繼君深吸口氣,猛地拉開。

    殿門開啟的刹那,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傳來,戰火的氣息撲入鼻間,周繼君滿臉怔然,難以置信地望向廝殺在天宮前的千軍萬馬。仙雲霧靄繚繞,放眼望去,從遠方的群山之巔,到眼前的朝暉殿,長達千里之地已是血流成河,無數天兵天將隕落在清玉地磚上,卻沒人去管。仙神妖王廝殺在半空,道力法寶橫飛,雷部、火部、瘟部正神和二十八星宿都被周繼君陷入三國演義,亦有數十萬天兵天將被周繼君收于山河社稷圖中,天宮勢力大不如從前,連連敗退,就在這時,只聽從雲端傳來陣陣馬蹄聲,周繼君抬眼望去,數十萬身穿紫色鎧甲的兵將駕雲而來,正是紫微星兵。紫微一方加入戰事,局勢扭轉,漸漸傾向天宮一方。

    心思起伏,周繼君漸漸記起還在東勝神州時,平天和通風升起偽天宮,裹攜四大部洲妖王上天,對抗正統天宮,卻不料到短短十來日就作,想來以平天的雄才大略和通風君聖的大局謀算,就算要出兵天宮,也當等到大勢成矣再出手。思索片刻,周繼君沉下眉頭,飛出心念召喚化身銀妖王的無名,半晌不見有回應,深吸口氣,周繼君收回心念,穿梭在廝殺的仙神妖王間,向半裡外的毗沙宮走去。

    “平天通風欲趁這百年內最後的機會擴大地盤,而那紫微借著勤王平叛之名出兵相助,暗地裡何嘗不是打著分一羹的主意。哼,太上已至,大勢由他定,其餘人等只是盤中棋子罷了。”

    身旁躥來一道矯健的身影,冷笑連連,周繼君微微驚疑,扭頭看去,來者正是先前朝會殿中的那頭猿猴,它身後背著一隻大口袋,裡面隱約能看見仙丹仙果以及金器玉皿,此時正滿臉迷茫,伸出毛茸茸的大手摸了摸後腦勺,疑惑地喃喃道。

    “奇也怪哉,俺怎麼胡言亂語起。”

    目光移到周繼君身上,猿猴齜牙一笑,拱了拱手。

    “又見面了,你居然能活著出來看你樣子不像是那天宮中人,也不像妖王,嘖嘖,莫非和俺老孫一樣來這天宮耍來著?”

    看了眼古靈精怪的猿猴,周繼君哂笑一聲,開口問道。

    “敢問閣下究竟是何方聖神?”

    那猿猴詭異地一笑,剛想說什麼,就聽從天穹高處傳來巨響,萬丈祥光降下,透著清和寡淡的道意,正在廝殺的三方勢力同時停下手來,怔怔地看著祥光散之處。

    重天之上,離恨天。

    “有趣有趣,莫非那太上要出手了。”

    猿猴眸中浮起戲謔之色,也管周繼君願不願意,拉住他的臂膀向離恨天飛去。

    “熱鬧,熱鬧,俺老孫最喜歡熱鬧了。”

    猿猴力量奇大,竟比玄天境界的周繼君還要大上幾分,措不及防下,周繼君只聽耳邊風聲呼嘯,轉眼後已來到離恨天。此時的離恨天已不再像周繼君先前到來時那般冷清,數十人立在清雅的宮殿前,有的頭戴冕冠,有的身披重甲,卻都氣息深厚如淵,非周繼君所能比擬,不是天帝,就是一方梟雄,內中周繼君見過的倒有不少,平天、通風、覆海、紫微、白虎、柏鑒、袁洪、楊戩等等,此時都紛紛回頭朝周繼君和那猿猴看來,猿猴依舊大大咧咧,冷笑一聲,拉著周繼君自尋一地坐下。

    “是你?”

    通風君聖目光飄過周繼君,落到猿猴身上,掐指捏算,眸裡浮起凝重之色,爾後冷笑著搖了搖頭。

    “怎麼,你也認得俺老孫。”

    猿猴瞪大眼睛望向通風君聖,滿臉凶相。

    “就算你再轉世幾次,也休想瞞過我。”

    通風臉色冷凝了下來,剛想說什麼,就被一旁裹在黑氅中的消瘦男子攔下,他深深看了眼那猿猴,隨後轉望向坐在兜率宮前靜靜看著爐中冰火的老者,沉吟著,開口道。

    “太上大人,你這場戲也該落幕了罷。天地大戰之勢已成定局,你就算阻得了吾等一時,也阻止不了天上地下無處不生的亂相戰事。”

    “玄天之上的強者不出手,足矣。”

    太上頭也不抬,淡淡地開口道。

    “可惜,等爾等離去,定會再起殺戮,到那時輪回承受不了重壓,破裂開來,外輪回的強者紛紛踏足天地穹宇,大劫再無可避。”

    “外輪回的強者?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對,大不了如此。”

    手持三尖兩刃刀的男子冷聲說道,眸中殺機起伏,他抬頭望向以一壓眾的太上,嘴角劃過冷凝之色。

    “吾等敬你平生所為,方才領你法旨,聚於此處,莫非你還準備將吾等困於離恨天上一生一世不成。”

    話音落下,周繼君只覺得無數道濃烈的戰意從離恨天上回蕩起,聚成風雲直指兜率宮前的老者,爐鼎中冰火相燃,嘶嘶作響,幻化出不知是煙是霧的氣團,擋於太上面前。

    良久,太上抬起頭,古樸的容顏上浮起清寡之色,他揮卷袍袖將橫生的戰意殺氣攔下,起身,在兜率宮前走了兩步。

    “吾喚爾等前來,卻是為了見證一事。”



太上淡淡地說道,嘴角浮起一絲淺笑,笑容傾蕩開,爐中冰火陡然凝滯,化作烏黑的炭粒跌入爐中。離恨天上諸人不明所以,紛紛凝神看去,就見爐中炭粒翻覆滾動,宛若芸芸眾生流離在塵世中,任憑如何掙扎,也逃不出這方宛如爐鼎的天地穹宇。


    陡然間,爐中炭粒齊齊向上翻湧,飄舞在兜率宮前,漸漸聚成一卷古樸的書卷,太上手持墨筆,龍飛鳳舞地書寫著。每落下一行篆字,離恨天上諸人只覺心頭平靜了一分,不多時,竟再生不出半點廝殺爭鬥之意。

    寧靜祥和的氣息將離恨天籠罩,一眾天帝、梟雄面色大變,不由得紛紛看向書卷,一行行篆字清秀而又古樸,仿佛包含著天地至理,落入眸中,回蕩在心頭,在場眾人無不生出玄而又玄的感悟。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之間,其猶迭乎?

    反道者之動。弱道者之用。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良久,一卷書罷,霞光萬丈從中生出,化作無盡祥和之意從離天上傳出,上還天穹,下傾大地,轉眼後,書卷中的道言已流傳至天地各洲。正在廝殺爭鬥的人們怔怔地看著對方,忽地丟下手中兵刃,淚流滿面,而百姓們則齊齊走出家中,擺案設香,對天而拜。

    離恨天上,太上拋下手中墨筆,掃視面色複雜的天帝、梟雄們,手捧書卷,朝向著東邊一揖到底。

    道德經的名號傳於天地間,祥和寧靜的氣息流轉開來,直到四大部洲外的一處古洲,古洲上,兩國人馬廝殺在大山前,山坡上,一個身穿紫褶魚尾長袍的男子面露玩味之色,津津有味地看著廝殺慘烈的大軍。西面一國叫大齊,東面那國叫後辰,而他既是齊國國師,又是後辰國丞相,這場大戰卻是他一手挑起,只為讓兩國兩敗俱傷,好建立他自己的國度。

    清風拂過,山坡後草木翻飛,鐵騎兵戈時隱時現,男子嘴角劃過冷凝之色,目光遊走在傷亡慘烈的兩國大軍上,右手舉起,剛要號士令,就聽一陣緲緲仙音從高天傳來,祥和寧靜的氣息將他籠罩。

    “玄都上人,可是要進攻。”

    身後的大將眼見男子身形凝滯不動,心中疑惑,忍不住開口問道。

    良久不見有回應,一幹將佐面面相覷,紛紛抬眼看向玄都上人,卻都同時一怔。就見向來心冷如鐵的玄都上人已是淚流滿面,眉宇間濃濃的煞氣蕩然無存,面色祥和平靜,又透著一股前所未有讓人心生崇敬的氣度。

    “勝又如何,建國得天下又如何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之間,其猶迭乎。”

    玄都上人深吸口氣,抬頭望天,躬身作揖,山下的戰火猶自熊熊燃燒著。

    “今日得大道,道法自然,世間相爭為浮雲。玄都此生當丟棄殺戮,執法道教,立萬物蒼生為根本。”

    離恨天上,兜率宮前的老者收回他探視四合八荒的目光,喃喃自語著。

    “此子道有慧根,道教”

    漸漸的,嘴角浮起一絲淡漠的笑意,太上環視離恨天上諸人,目光定格在玉皇大帝身上。

    “今著道德經,吾自號老聃,創一教名曰道教,收攏天下大道,不知陛下肯否讓我在這天宮傳教。”

    玉皇大帝是個闊臉大耳的中年人,面容端莊威嚴,可總是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幾分懶散,眼見眾人紛紛向自己看來,玉皇大帝輕笑一聲,沉吟片刻,拱手道。

    “離恨天統領周天,又是太上大人的居所,大人建立道教,惠於天宮,寡人高興還來不及呢,哪會不答應。”

    話音落下,其餘眾人無不臉色微變。

    “說的好聽,什麼清靜無為,不相爭鬥。他這道教一建立,教意傳播,淩駕天宮之上,從此以後這天宮還不是由他說了算。哼,好大的野心。”

    坐在周繼君身旁的猿猴撓了撓後腦勺,輕聲低估著。

    “然也,那玉皇身為天帝,不會看不透這點,他居然爭也不爭就將偌大的天宮拱手讓人”

    眉宇間浮起幾絲疑惑之色,周繼君打量著嘴角掛著淺笑的玉皇,亦小聲應和道。

    周繼君和猿猴在眾人之末,眼前的利益糾葛和他們並無多大干係,道教立天宮也好,不立也好,僅僅是天帝和太上間的勾心鬥角,再怎樣也牽扯不到他們,可玉皇這一答應,卻讓那幾位天帝坐立不安起來,目光落向太上,無不充滿忌憚。

    “陛下果然有大智慧,我立道教,只行教化,定不會干涉天宮之事。”

    太上朝著玉皇打了個稽,目光遊走開來,不多時落向一個身形雄壯的男子。

    “平天君聖又開闢一新的天宮,可謂是千萬年不見的壯舉,想來是因本教主出現,這才立足未穩就揮兵戰向正統天宮。”

    太上面色淡然,忽而一笑道。

    “兩天宮並立於世倒無不可,只要不相爭不相鬥,就算再多立幾方天宮又如何。”

    高風流轉,兜率宮前的大爐中,冰火漸漸重演。

    太上清朗淡漠的話音隨風蕩開。

    “卻不知你那方天宮可否接納吾教。”

    話音落下,各方帝王、梟雄紛紛看向平天,目光複雜。如今這離恨天上的局勢,乃是太上一人,獨對天上地下各方帝王豪雄,本來毫無懸念的對峙卻因道德經問世、道教立天宮,而讓太上占得上風。若連平天君聖都屈服於太上,離恨天上眾人暗地裡的聯盟將會瞬間破裂,從此道教大興,天地豪強臣服於那一卷道德經下,再無反抗之力。

    無論是先前對平天恨之入骨的紫微帝君,抑或是充滿戰意的楊戩,此時都不約而同地緘默著,望向負手而立的平天君聖,心中忐忑,等待答案揭曉。

    莫名的笑容從男子臉上綻放開來,平天君聖直視向太上,緩緩開口道。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你創道德經立道教,以挾天下蒼生,非是聖人所為,虛偽之極,我又豈會答應。”

    眸子微開,一縷精光從中溢出,面容古樸淡雅的老者拂袖散去爐中的冰火,抬頭望向平天,良久道。

    “此言謬矣,萬物蒼生為芻狗,只是天地造化,與我何干。我創道教,只為教化眾生,使德天地重複太平道德經中的道意,非你平天所能領悟。”

    “哈哈哈”

    眾人沉默著,就連平天也不再說話,只見太上嘴角微微揚起,促狹地開口道。

    “君聖者,天地穹宇殺伐一,卻是我昔日征戰天地穹宇時,所封的軍中強者,至少也要有穹天下品的修為。可即便如此,那君聖仍舊是我封的罷了,我能封賜君聖之位,自然有強於君聖的實力。”

    “君聖之上?那又是怎樣的封號。”

    眾人之末,周繼君面露深思之色,喃喃低語著,一旁的猿猴只顧著看好戲,不斷從背後口袋中掏出仙果美酒,時不時還遞給周繼君。

    “強於君聖嗎”

    平天輕聲咀嚼著,眸中的戰意非但沒減弱,反而愈旺盛起來。

    “強又如何。孔宣也是君聖,他尚能戰准提,我平天又為何不能戰你太上。”

    包含殺意的話音回蕩在離恨天上,化作一柄長槍懸於半空,直指太上。

    “君聖自然也有強弱之分,孔宣乃是僅存不多的遠古君聖,自然能和准提有一戰之力。你平天名聲雖響,可論及實力卻相差太遠太遠。”

    太上幽幽說道,忽而一笑。

    “你可知道,即便強如孔宣,數次邀戰准提卻次次慘敗,幾近喪命。平天,果真要戰?”

    “戰”

    慘烈雄壯的氣息掠過離恨天,平天君聖眸中溢出絲絲血光,一身戰意已醞釀至巔峰。

    即便是遠古一軍閥,封賜君聖又如何,凡是壓在他頭頂的人,都是他平天必戰之人,數萬年前如此,數萬年後亦如此。



如同尋常老者般,太上絮叨感慨著,活動了下筋骨,半晌,扭頭看向平天道。


    “若我們在這裡出手,勢必毀壞輪回,那方輪回強者來了,可就不妙了。平天,我們另擇一處而戰,可否。”

    平天君聖冷聲答道。

    “今日本教主和平天君聖一戰,為我道教立教統一戰,爾等可同行觀摩。”

    太上嘴角彎開莫測的弧線,指尖捏出一道印法,離恨天上風雲起伏,深紫的天穹上浮出一團黑白漩渦,周繼君微微驚訝,下一刻就被一股深厚的道力托起,卷向那處漩渦。

    巍峨的朝歌宮殿前,火光大作,殺伐慘烈,這周商最後一戰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高歌響起,清臒的老者駕雲而來,萬道祥光從雲座上飛散開來,朝歌前的將士仙神無不滿臉震驚,看著手持拂塵的老者,陡然間想到什麼,同時拜倒在地。

    “參見人教教主。”

    又是一陣長嘯聲傳來,身形豪邁的男子腳踩雲座,飛至朝歌上空,身後是如山奔騰的大火,身前是受萬人參拜的太上。不多時,天地穹宇中的天帝、英豪紛紛達到,無不古怪地打量著四周。周商兩朝各有仙神修士,修為實力卻不等,強者玄天,弱者只有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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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o3章:宇極西傳(中)

    “嘖嘖,這倒是一好地方,天地之氣濃郁。”

    猿猴手中挽著一隻酒壺,撓著後腦勺,目光掃過商周戰場嘖嘖稱奇,爾後轉看向面露疑色的周繼君,微微蹙眉開口問道。

    “白人,你在想什麼心思呢。”

    “奇怪,這封神輪回早已顛覆不存,怎麼內中仙神修士又活了過來。”

    周繼君喃喃低語著,目光落向手持拂塵的老者,愈覺得他高深莫測起來。

    火光將天色映得通紅,擂鼓陣陣,傳遍朝歌,就見朝歌宮殿中走出一身材壯碩的帝王,目光落到突然出現的天帝、英豪身上微微一怔,爾後抬頭看向平天君聖,眸中浮起喜色,拱手道。

    “上仙可是來助我殷商的?”

    平天沒去理會商紂王,直直盯著太上。

    “這裡是哪?”

    “封神演義的世界,也就是我和准提他們四人聯手煉製的輪回世界。”

    太上開口道,目光游走在封神輪回中滿臉疑惑的仙神修士身上,灑然一笑道。

    “你平天也算是天地間一等一的英豪,你的最後一戰若不擇一殺伐慘烈、強者輩出之地作戰場,卻負了你一世英豪。”

    頓了頓,太上似乎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嘴角微微上揚道。

    “不如這樣,你若勝了我,這封神世界中的強者任由你帶走。若你敗了那你接下來的命運就由我來定屬。似乎有些不公平,因為你註定會敗。”

    話音落下,各方天帝、英豪無不變色,臉上浮起深思之色。

    “好一個太上,不愧是遠古一軍閥。”

    周繼君嘀咕著,望向半空中的道教教主,心中的戒意又濃烈了幾分。道教建立,統帥天宮,教義傳播天地間,淩駕各方天帝英豪頭頂,卻是誰也不願意見到的局面。若平天敵不過太上,不談覆海、通風,就連紫微楊戩說不定也會出手攪局,相助平天。可太上說出這番話來,卻讓眾人陷入兩難,一旦平天勝了此役,帶走封神輪回中的強者,那妖王天宮定會勢力倍增,卻也是眾人極不情願見到的局面。

    朝歌宮殿前,鴉雀無聲,平天君聖目光如刀,刻在太上臉上,陡然哈哈大笑起來。

    “我註定會敗?太上大人,就算你立下君聖之位的傳統,可那也是無數年前的事了。這麼多年過去,如今的君聖可不是當初那些附庸你麾下的存在,今日我就要打破傳統,今日之後,君聖之位自爭取,再無人可封賜。”

    風卷雲舒,平天君聖眸射*精光,身影如電,瞬間越過百丈之地,卻沒施展任何道法,只出了一拳。

    “平天的拳頭。”

    手持三件兩人刀的男子望向那只越來越大的拳頭,喃喃自語道。

    論到這天地間頂尖君聖的絕技,卻有四樣最有名,孔宣的五色神光,6壓的斬仙飛刀,鎮元子的地仙劍,以及平天的拳頭。平天君聖殺人從不喜歡用兵器,只好用拳頭轟殺,直來直去,幾無任何變化。可這天地間又有幾人能擋住他一拳,那可是轟殺百萬天兵天將,當年數十名玄天上品強者聯手也不堪一擊的拳頭。

    天地變色,飛雲皆被這一拳的餘力震開,天穹高處,數十顆星辰顫抖搖晃,君聖之力足矣毀洲碎星,更何況是天地間數一數二的平天君聖。

    這一拳揮至,朝歌周遭數十座山頓時坍塌,化作碎石粉屑傾灑開來。

    塵埃四散,手執拂塵的老者面對那只恐怖的拳頭臉色沒有絲毫變化,拂塵輕揚,劃過天際,數十顆星辰又恢復如原狀,按照先前的軌跡運行旋轉起來。

    就在這彈指刹那間,平天的拳頭已至。

    太上左手掃拂塵,右手指伸出一根指頭,點上平天的拳頭。

    “君聖雖厲害,可和我卻相去甚遠。吾為教主,傳道天下,以一道化萬道,萬道合為一道,如此當為聖人。君聖之上,聖人無敵。”

    渾厚卻透著寡淡的聲音隨風流轉,就見太上輕彈指尖,平天的拳頭竟從中碎裂開來,血肉模糊,下一刻,他倒飛了出去,重重跌落在塵泥間。

    那一指的風華玄而又玄,在場強者雖多,卻沒幾人能看清,就算看清,亦沒人能看懂。平平無奇的一指,卻似飽含天地至理,一指彈落,天地重複平靜,可平天君聖卻已敗。

    “傳道天下,以一道化萬道,萬道合為一道,當為聖人聖人無敵。莫非這聖人就是那無上存在,那是個封號,還是個修為境界?”

    周繼君自言自語著,就見一旁的猿猴面露深思之色,抓耳撓腮,良久苦笑著開口道。

    “你修為方才玄天,悟出屬於你自己的道意法則即可修成,而玄天之上的穹天則要創出至少三樣道意法則。那太上竟以一道化萬道,道道皆為法則,那等境界該有多強呵。”

    太上的話宛若一座大山重重壓在眾人心頭,幾喘不過氣來,本以為君聖就已是天地穹宇最頂尖的存在,不料太上創道教,成就教主之位,只一招就擊敗平天,君聖之上,聖人無敵。

    “平天已敗,若有不服者,盡可來挑戰本教主。”

    淡漠的話音回蕩在朝歌宮殿前,覆海低沉著眸子,通風移開目光,紫微帝君面色時陰時陽,楊戩則緊握著手中長刀,在場天帝英豪同時緘默,卻無一人開口應答。

    “如此,就這樣罷。”

    太上甩起拂塵,駕雲轉身。

    “誰說我敗了。”

    大火燃燒,從朝歌宮殿前一直燒到城下,火光搖曳,那個高大魁梧的男子踉蹌著,從塵泥中站起身,看了眼已然殘破不全的右手,緩緩抬起頭,望向駕雲立於天頭的道教教主,面頰微微顫抖,冰冷的話音從齒縫中擠出。

    平天從不會敗,即便數萬年前兵敗積雷行宮,遠遁穹宇古洲,他也從沒認為自己是敗者。若非齊天臨時改意,讓他的佈局中露出一個難以彌補的破綻,或許此時他已高坐天宮,兗服冕冠,龍駕鶴車,殿中仙神百官執玉圭而拜,成為天地穹宇至尊,再無一人一物能遮擋住頭頂那片蔚藍的天野。

    為了不敗,平天幾乎付出了他這一生所能擁有的代價。

    許久許久以前,他還只是個不受重用的副將,軍中上至統帥下至士卒無一人待見他,只因他的耿直不屈,對於士卒幾乎往死裡操練,而對於上官也不會阿諛奉承。終於有一天,他厭倦了這種備受排擠的日子,雄才大略不得施展,雄心壯志亦無人賞識,與其屈居人下,不如自己去闖出一番偉業,即便落敗身死,卻不枉一世男兒。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三十年後,在那個名叫積雷的古洲上,出了一方大軍閥,名號平天。也正是在那年,默默陪伴他十餘年的女人產下麒子,因在烈焰原上誕生,取名紅孩兒,從此以後,平天行軍征戰之餘又多了一樣事,就是教紅孩兒修煉之道以及兵法謀略之術。平天尤記得,府邸外的雜院中,他手把手教導紅孩兒,那時候的紅孩兒看向他的目光總透著濃濃的崇拜,就像尋常孩童對自己的爹爹般,崇拜和敬仰之情仿佛天生就有,隱於那相承的血脈中。

    再後來,紅孩兒十二歲那年,平天得遇一通天境界的修士,方知穹宇之大,積雷外亦有無數大洲,亦被戰火籠罩,想要在天地穹宇中分得一羹,則必須擁有高強的修為實力。平天不聽眾人苦勸,執意隨那修士走,臨別前的那一刻,平天回眸看去,就見紅孩兒怯生生地躲在雜草叢生的院牆後,只露出半個腦袋,望向他的目光裡充滿疑惑和不信。

    拋妻棄子又何妨,丟下辛苦打下的江山又何妨,只要能擁有強絕的修為實力,到那天地穹宇中戰一番,這些又算得上什麼。一場惡戰中,那通天修士身死,平天獨自一人踏上未知的前途,流離十餘年,終到達那個神秘的所在,歸墟。又是一番機緣巧合,平天得到《極墟天書》,開始了屬於他的修煉。

    二十年後,平天功法小成,衣錦還鄉般回到積雷,卻現自己創下的勢力已被對頭趁虛而入吞食殆盡,而那個為自己操勞一生卻不得任何名分的女子也死于敵酋之手,平天悔恨交加,獨闖大軍,當著積雷天下人的面將仇人斬殺。當平天率領重新臣服於自己的勢力回到故土,在雜院中看到了紅孩兒,紅孩兒被異人所救,雖倖免於難,可也受重創,身形相貌只能停留在少年時候。

    平天自覺愧對紅孩兒,對他愈用心,辛苦得來的功法悉數傳授,然而從那時起,紅孩兒卻沉默寡言起來,甚少和他說話。又過了千百年,待到平天結識覆海、通風等人,劍指四大部洲,驀然回,卻現不知不覺間,那個孩提時候對自己無比崇拜的兒子已漸漸遠去,最後一次父子相對而視,一頭及腰紅的妖冶少年滿臉冷漠。

    記憶拂過心田,朝歌城下,回溯此生,平天君聖這才現,自己為了頭頂那抹天穹,似乎付出了太多太多,可如今即將登臨絕頂,又豈容他放棄。

    這是一條不歸路,只有成王敗寇,一旦踏上,再無法回頭。

    “聖人為何,化己道為萬道,再收為一道,教化天上地下。”

    火風灼灼,烈焰如山,即便右手已折可仍未想過放棄的男子抬頭望向天穹,漸漸的,身上浮起一絲玄而又玄的氣機,悠悠飄蕩,向那廣漠的天穹升去。

    “至於我的大道,除了戰,還能有什麼。”

    火光中,平天向前邁出一步,雄壯豪邁的之氣也隨著他的腳步向四周奔湧開來。

    朝歌城外,諸方天帝、英豪難以置信地盯著氣息漸漸變化的平天君聖,一股奇妙的道意從平天身上蕩開,諸人無不覺得熱血沸騰,下一刻,道意分化作千百道,迅如閃電,向四面八方射去。天地變色,風雲起伏,從四合八荒傳來陣陣喧喝聲,仿佛朝拜般,齊齊回湧向平天。

    諸方天帝、英豪再看向平天,只覺此時的他陡然變得高不可攀,宛若橫亙穹宇的巨山,巍峨雄壯,難以逾越。

    “這是成就君聖?”

    天皇大帝滿臉驚疑不定,就聽身後傳來莫名的歎息聲,紫微帝君看著從四面八方回蕩來,漸漸凝聚為一的道意,面露複雜之色,良久苦笑著開口道。

    “萬道歸一,平天卻是在博取那聖人之位好一個平天君聖。”

    在場眾人無不面露凝重之色,能成就一方天帝英豪者,哪個不是謀略才識過人之輩,如何看不明平天此舉。聖人在前,平天一戰未果,再戰,卻當著太上的面,直接去博那聖人之位,非是大智慧大勇氣者,難以做到,天上地下,恐怕也就只有他平天君聖了。

    “傳播道意,教化天下,當初那個皇天教主似乎也是這般。若那日我不阻攔,他洛繼傷若會不會也這樣一路高歌,直至成就聖人。”

    目光落向平天君聖,周繼君面色複雜,爾後苦笑著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

    “怎麼可能,這聖人之位若這麼好成,早就多如牛毛了。”

    正思索間,周繼君只覺一股熱浪流過周身,濃烈的戰意從心底升騰而出,平生所修戰技竟忍不住呼之欲出。強壓下心頭的衝動,周繼君轉望向一旁,就見各方天帝、英豪也和他一樣滿臉激昂之色,苦苦克制著心中的戰意。

    大風起,風聲如歌,豪邁的戰歌迴響在天地間。

    火焰宛若戰袍,輕輕覆蓋在平天君聖身上,他抬頭望向駕雲而立滿臉淡然之色的道教教主,嘴角彎開一道冰冷的弧線。

    “我之一生,絕不容許任何人阻擋那片天野。太上,即便你為聖人,我平天亦要斬你。”



戰歌中,平天君聖緩緩伸出左手,右手雖毀,可左手猶在,殺人的拳頭又何分左右。


    大地搖晃顫抖,山巒傾倒,長河奔騰,皆被平天那一拳席捲,天地不再是天地,只是平天拳下的臣僕,這一拳的風華傾蕩開,在場無論是天地穹宇的天帝、英豪,還是封神輪回中的仙神修士,無不熱血沸騰,捏緊拳頭,緊張地看著躍身而上的平天君聖。

    平天有沒有成就聖人,無人得知。

    平天能不能戰敗太上,亦無人得知。

    可眾人卻知道,這一戰這一拳,註定名留青史,註定成為那千古絕唱。

    戰歌轟轟作響,平天君聖逆天而上,左手已成虛影,卻仿佛一柄蕩平天穹的巨錘,攜著天地間最為濃烈的戰意,重重地轟向太上。

    強如太上,亦不敢再心生小覷之意,只見他兩條白眉微凝,雙手合十捏出一道印法,唇口張開,喝出一個古樸的音符。

    許久許久,千分之一的彈指刹那終於過去,雲淡風輕,封神輪回的世界重複平靜,天帝英豪、仙神修士怔怔地看著左手殘破不全,不知何時癱坐在朝歌城腳下的男子,面色僵硬。

    一招毀一手,兩招過後,平天雙手盡斷,完敗於太上。

    那勢可蕩平天穹的戰意,竟如此不可堪一擊。平天君聖,上一輪天地大戰風頭最盛的軍閥,面對曾經的遠古一軍閥今日的道教教主,孱弱如孩童,落得如此狹長,卻是誰也未曾料到。

    低沉的咳嗽聲從城牆下傳來,眾人轉頭看去,就見那個面無血色的男子顫抖著血肉模糊的雙臂,支撐身體,硬生生站了起來。也不知是誰輕歎了一聲,平天君聖雖然再次從塵泥中站起,可他面龐上流轉著病態的紅暈,卻是那迴光返照之象,就算他還想戰,可也再無戰力。

    目光凝滯在太上的左手上,漸漸的,平天君聖臉上浮起莫名的笑意,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來自天地穹宇的天帝英豪神色微變,就見太上的左手拇指間裂開了一道豁口,鮮血流淌出來,那傷口雖然狹小,可卻格外刺眼。

    “聖人無敵?哈哈哈若真無敵,你又怎會受傷。待我平天東山再起之日,就是我斬你之時。”

    “君聖之上,聖人無敵否。”

    平天仰天而笑,他此生最後的話卻一問句,意味深長,天帝、英豪面色複雜,不由得都紛紛咀嚼起其中的含義。

    曾經的天地一梟雄,在綻放完他這輩子最後也是最華麗的風采後,魁梧雄壯的身體轟然倒塌。

    塵埃飄蕩,平天已去。

    “如此罷了,若無人再想戰,就此回轉。”

    良久,太上掃視著面色複雜變幻的眾人,淡淡地開口道,不知不覺間,他左手拇指的傷口已然癒合,鮮血雖止住,可卻落下個淡淡的傷痂。

    就在這時,太上眉頭微皺,轉目朝東邊望去。

    東勝神州,積雷山。

    一頭紅的少年全身劇顫,手中酒壺摔落在地,他難以置信地望向穹宇高處,玩世不恭的面容漸漸變得慘白起來,半晌,大顆大顆的淚水湧出通紅的眸眶。火焰山中帝王,花了數萬年時間,一心只為越心中那個最高不可攀的男人,可如今,驀然回,卻現他的恨意竟是如此的淺淡,不堪一擊。

    “我必殺他。”

    猛地揚起手臂,紅孩兒目光越過滿天雲靄,直指重天之巔的離恨天,下唇已咬出深深血印。

    “我助你,不過要等。”

    在他身旁,白衣男子冷聲說道,他的面容和紅孩兒一般透著妖冶,只不過卻是那等俊美至極的妖冶。

    “有趣有趣,此中倒有幾分機緣。”

    太上收回目光,轉望向坍塌在塵泥中的屍身,掐指捏算,片刻過去,就聽他唏噓一聲,揮袍卷起長風,頃刻間,平天的屍身高飛而起,沒入半空中的漩渦裡。

    東勝神州和那北俱蘆洲交匯處,有一飛草蔥翠的山野,日暮時分,野牛成群結隊奔回山溝,當中一頭公牛心急如焚,卻是它的配偶又生了。草垛之中,初生的牛犢力氣極大,一把拱開周圍的小牛,湊向母牛腹下。那牛犢和其餘的小牛幾無差別,只除了額頭上生著模糊的紋路,微透古怪,此時若有人經過看見這頭牛犢,定會嘖嘖稱奇,它額上的紋路雖然模糊不清,卻極像人刻上去的篆字,一個略微難認,另一個則格外醒目,卻是一個天字。

    “一世梟雄,來世卻只落得畜類之體,這便是造化因果,你平天最不肯接受的存在。”

    太上幽幽一歎,當他轉過身來時,耳邊傳來疊疊風聲。

    朝歌城前,六道身影直飛上天,將太上團團圍住。

    通風君聖、覆海君聖、二郎真君楊戩、通臂猿猴袁洪、反王領袖柏鑒、准君聖白虎,六名穹天境界的強者,當中三人封號君聖,卻在這一刻不約而同地聯手,戰意如虹,直指太上。

    自古以來,天地間的君聖何時聯手過,就連穹天境界的強者也甚少共戰。然而眼下,朝歌城外,平天之後,六穹天再戰太上。

    目光逐一掠過六人,太上忽然笑了,雪白的眉毛簌簌抖動著。

    “爾等六人,放在如今天地間都算是頂尖強者了,六人聯手,好大的陣勢。只不過,你們當真以為如此就能勝我?”

    “非是勝。”

    覆海君聖負手而立,冷漠的話音從黑氅中流轉而出。

    “吾等聯手,只為誅爾。”

    話音落下,迴響不絕,不僅周繼君,就連那玩世不恭的猿猴也看呆了眼。三名君聖,三名戰意直逼君聖的穹天,放在天地穹宇,這絕對是一股千萬年難見的力量,這世間幾無任何存在能夠阻攔這股力量,只不過,他們面對的可是眼下天地間最為神秘最為強大的人,道教教主,聖人太上。

    “君聖之上,聖人無敵否。”

    感受著再起的昂揚戰意,周繼君低聲咀嚼著,心頭熱血狂湧,只恨他自己實力尚低,無法加入那場大戰,親試這世間最強的力量。

    戰歌高奏,火光掠過朝歌城,彈指刹那後,六人同時閃身而上,攜著平生最強戰技道意,轟擊向太上。

    既有君聖,又何必再出聖人。

    聖人雖行教化,實則卻那擋在諸強前路上的絆腳石。

    既出聖人,則當斬之。

    通風如是想,覆海如是想,楊戩如是想,袁洪、柏鑒、白虎亦如是。

    三君聖,三穹天,六雙赤紅如血的眸子,殺機漫天。

    太上沒有動。

    就在這時,一條湖藍色的人影從遠山踏步而來,轉眼間越過萬千丈之地,橫跨封神輪回,來到太上身前。

    腰間長劍出鞘,劍光掠過封神三萬地,直沖上天,天穹碎裂開來。藍衣男子面無表情,拔劍而上,一劍出,仿佛那條橫亙在穹宇間的天河,非是人力所能絕斷。

    轉眼後,圍攻太上的六名強者被劍光掠過,紛紛倒飛出去,摔落塵泥中,半晌,只有四人勉強爬起身來,慘白著臉望向執劍而立的男子,滿眼的難以置信。

    這一劍的風華落下,朝歌城乃至偌大的商朝四分五裂,白虎、柏鑒隕落,袁洪重傷,通風重傷,楊戩重傷,覆海亦傷。

    萬籟闃寂,只有流風回轉,攜著這一役的慘烈沒入眾人心頭。

    “教主,為何毀我殷商”

    原先的朝歌宮殿已成殘垣斷壁,碎石瓦礫間,灰頭土臉的帝王怔怔地看著一劍斬斷國祚的男子,面頰不住抽搐著。這個男人答應相助他中興殷商,重振朝綱,苦苦等候,終於將他盼來,可誰曾想到,自己等來的卻是殷商的滅亡。男子沒去理會商紂王,他收回劍,轉身朝向太上打了個稽。

    遠古五大軍閥,七年前准提現身一無名小洲,後太上持兜率宮上離恨天,如今,通天也到了,一劍戰敗六穹天。遠古五大軍閥消失在天地穹宇中已有無數載,這無數載裡,歷史大潮滾滾向前流淌,奇異的功法道意層出不窮,強者輩出,卻早將遠古時候那五名瓜分穹宇天地的軍閥忘記,只以為古人作古,即便當時修為實力再強,放在如今也頂多是強大的君聖了不得了。

    太上斬平天,通天敗六強,這兩役皆戰得無比輕鬆,遠古軍閥毫無懸念地完勝,此時在場的天帝英豪方知,即便遠古五大軍閥離開了無數載,可當他們回來,重新踏足天地穹宇,依舊是那無人能逾越的山巒。

    君聖之下,聖人無敵否通天既然說出這番話來,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也成就聖人之位了。五大軍閥,太上通天皆是聖人,剩下的三人就算不是聖人,也相距不遠了。

    周繼君正思索間,通天又開口,他的聲音冷漠,可卻帶著幾分奇妙的韻律,落在耳中,只覺得意識隨之飄散開來。周繼君緊咬舌尖,強持清明,就聽通天對太上道。



“你竟然受傷了莫非那平天君聖真有可能成就聖人。”


    話音落下,眾人無不朝太上看去,心中微微緊張,若平天真能成就聖人,那就說明聖人之位也並非無法企及,在場的天帝英豪長生不老,有的是時間,大不了隱世修煉,耗上個萬年,到時成就聖人之位,穹宇無敵。

    “成就聖人?他還差的遠呢。他最後那絲戰意雖然玄妙,可若非在這只有廝殺征伐的封神世界裡,他又如何能得到那麼多朝賀。”

    眼皮微抬,太上掃視眾人,嘴角掠過莫名的笑意。

    “聖人之位已定屬,非人力所能求得。”

    “可你還是受傷了不過也沒什麼,修補那輪回幾乎用盡了你九成的道力,受點小傷也不算什麼。”

    通天話音冰冷,可周繼君卻依稀能聽出幾絲揶揄,心中不由得暗自猜測,通天和太上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

    “事已罷了,也該是回轉的時候了。”

    太上低聲道,目光游走在朝歌城外一干天帝、英豪身上,微微凝滯。

    “怎麼,不放心他們嗎。也是,這些都是桀驁不馴野心勃勃之輩,不聽善言,今日放他們離去,一出封神輪回,定會再行殺戮。”

    通天喃喃自語著,半晌,冰冷的頰邊浮起玩味之色,緩緩開口道。

    “那就只好將他們留下了,重新創建封神輪回的故事,讓他們和這方世界融為一體,如此方能免除後患。”

    話音落下,在場眾人包括周繼君和那猿猴無不臉色大變,剛想飛身而逃,卻覺一股濃濃的吸力將他們牢牢捆縛在朝歌城前,而那通天也伸手變出一支小毫,在那卷新的封神榜上書寫著什麼。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高歌聲。

    “貧道本是昆侖客,石橋南畔有舊宅。修行得道混元初,才了長生知順逆。三山五嶽任我游,海島蓬萊隨意樂。人人稱我為仙癖,腹內盈虛自有情。”

    穿著青灰布衣的男子邁開大步,由遠及近,鼻下那撇小鬍子向兩邊翹起,卻是在笑。

    “君聖之上,聖人無敵否。”


6
壓道人看向通天,哈哈大笑說道。


    “若我不惜重傷戰你,通天,你尚能自保不受傷?這世間若有無敵之人,當真無聊透頂。”

    說著,6壓手捏印法,腰間葫蘆內露出一線毫光,高三丈多,上邊現出一物,長有七寸,有眉有目,眼中射兩道白光。白光出葫,化作一柄三寸長的飛刀直射向通天。

    那飛刀看似平平無奇,可強若通天亦不敢空手去接,鞘中長劍方出半尺,就見6壓詭譎地一笑,口中念念有詞,又捏出一道印法。轉眼後,半空中出現無數道裂縫,漸漸旋轉擴大,裂縫中光暈流轉,那冷清的離恨天依稀可見。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6
壓低喝一聲,覆海、通風等人眸露精光,不及向6壓道謝,駕起雲座,疾飛向半空中的裂口。而周繼君亦是神色一緩,拉上身旁著愣的猿猴,向封神輪回的出口飛去。余光中,只間通天滿臉冰寒,手中長劍重重向6壓劈去,斬仙飛刀出,硬生生擋住了通天那一劍,餘波蕩來,6壓渾身劇顫,嘴角溢出血痕。


    “這便是聖人之威嗎,嘖嘖,可惜當聖人太累,我6壓卻最受不得累了。”

    冷笑連連,6壓收回斬仙飛到,身形向遠方飄去,耳邊風聲鼓鼓,太上淡漠的話音隨之傳來。

    6壓道人,你只欲穹宇大亂不成?”

    “哈哈哈,我6壓隨性而為,穹宇亂不亂是你們聖人的事,與我何干。”

    餘光中,6壓的身影漸漸遠去,周繼君深吸口氣,拉著猿猴,大步踏出封神輪回。

    離恨天上,一眾帝王、英豪雖逃出封神輪回,可卻滿臉黯然,周繼君剛想對那猿猴說什麼,就見兜率宮前,白眉青袍的老者已然坐定。他伸手挑起爐中炭粒,也不去看滿臉戒色的眾人,輕輕撥弄著,直到爐中炭粒皆化作齏粉,太上這才輕歎了口氣,起身,目光掠過一干強者,向遠處蕩去,天地穹宇,無數大小洲地盡收入眼底。

    “從今日起,百年內,凡是膽敢行爭鬥殺戮的穹天修士,以平天君聖為鑒,吾定斬之。”

    聲如洪潮,傳遍天地穹宇各處,話音落下,太上的身影漸漸變淡,不多時已然消失在離恨天上。

    良久,眾人方才回過神來,面面相覷,無不苦笑,只唯獨玉皇大帝面色淡然,嘴角猶掛著那道千萬年不變的慵懶。

    “覆海,別過了,百年後再相見。”

    通風君聖朝向神色寡淡的男子拱了拱手,目光掠過並肩作戰的楊戩和袁洪,亦點了點頭,爾後落向周繼君,眸中透著莫名的意味。

    “百年內,這天地穹宇間再見不到穹天境界的強者,倒是有點羡慕那些玄天修煉者了。往後百年,這穹宇就是他們的天地了。”

    向來不愛說話的楊戩自嘲地一笑道,朝著覆海和通風拱了拱手,帶著袁洪駕雲而去。

    “玄天境界的天下。”

    望向那顆折損的桂花樹根,周繼君低聲咀嚼著,漸漸的,嘴角微翹,就聽耳邊傳來猿猴嘰嘰喳喳的聲音。

    “白人,你适才似乎有話和俺老孫說,眼下倒可以說道說道。”

    看了眼精靈古怪的猿猴,周繼君心中愈篤定它亦是混世靈猴之一,馬猴為自己所得,六耳獼猴不知所蹤,通臂猿猴化身袁洪,那眼前這頭猿猴定是那靈明石猴了。

    沉吟著,周繼君朝靈明石猴拱了拱手道。

    “今日結識孫兄也是場機緣,只不過君某尚有要事在身,就此告別了。”

    “要事?你能有什麼要事。”

    猿猴眼珠子提溜一轉,大步跟上周繼君,抓耳撓腮道。

    “想來你定是有什麼好玩的事不願和俺老孫分享,哼,還不說來。”

    這靈明石猴為混世四候之一,通變化,識天時,知地利,移星換鬥,生來力大無窮,倒不失一好幫手。

    念頭閃過,周繼君放緩腳步,扭頭看向猿猴,淡淡一笑開口道。

    “自然。”

    猿猴的眼珠提溜一轉,爾後看向周繼君,兩人相視大笑,手掌重重擊拍在一起。

    太上旨意落下,從現在起,往後百年,天地穹宇中玄天最大,周繼君雖只有玄天下品,可輪回道意強悍如斯,早先又在朝會殿前大戰了一場,自然不懼。而那猿猴更是了得,混世靈猴中的佼佼者,修為已至玄天上品,天生喜歡熱鬧,在它記憶深處,只覺得天宮的場面似曾相識,許多年之前,有個桀驁不馴的男子大戰於天宮,十萬天兵、諸天仙神無一人是他的對手,可那個男子究竟是誰,靈明石猴卻怎麼也想不起。

    離恨天前,是天河的分支,周繼君和猿猴踏浪而行,穿過波濤洶湧的河流,下了離恨天。偌大天宮,隨著通風、紫微、玉皇等人的歸為,原本已停歇的戰事又拉開了帷幕,只不過大戰之中,最強者僅僅玄天。朝會殿后血流成喝,周繼君手持君子劍,而那猿猴則從耳中掏出一根金針,隨風而漲,不多時就變成了一柄金光燦燦的大棒。兩人一手劍一手棒,並行在廝殺慘烈的戰場中,起初天兵天將、仙神妖王皆未曾在意,可沒過多久,這戰場被一分為二,卻是被周繼君和猿猴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來。直到此時,三方勢力方才察覺到戰事中這兩個亂局之人,紛紛派出數名高手,前來截擊周繼君和猿猴。

    三道蛇人,戰天宵,君遠伐,萬類臣逐一施展出,周繼君執惡君子道意,用盡一身戰技,廝殺在人潮中,隕落在君子劍下的仙神妖王沒有一百也有七八十,殺得正興起,身旁的猿猴忽然停滯不動,它怔怔地看向周繼君的拳頭,眉頭緊鎖,爾後舒展開來,眸子卻微微一黯。

    “戰天宵嗎為何俺老孫突然覺得有些心疼。”

    看著呆立在如火戰場中的猿猴,周繼君皺起眉頭,只覺得一股玄而又玄的道意從猿猴身上升騰而起,攜著它一身道力修為飛快增漲著

    原先妖王一方占得上風,皆因天宮三部正神及二十八星宿折損于周繼君手中,可紫微天皇而帝攜手下勢力來到,扭轉了戰局。一干妖王且戰且退,漸漸不敵,通風君生見大勢已去,當機立斷,鳴金收兵。不多時,妖王們率領手下妖兵妖將駕雲而飛,退走朝會殿。

    戰事定,天宮中血流成河,屍積如山,諸天仙神氣喘吁吁,天兵天將尚未從激戰中回過神來,茫然地望向四周,目光落到那個一身皇袍滿臉慵懶之色的男子,仿佛找到主心骨般長舒口氣,紛紛按落雲頭,俯身拜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海嘯般的朝拜聲中,穿著土黃色兗服的男子踩過血海屍山,緩緩走到玉皇大帝的鑾駕前,不下拜亦不作禮,目光中帶著挑釁之色落到玉皇身上,良久,哂笑道。

    “好一個天帝,好一個玉皇大帝,枉你為天地穹宇四合八荒之主,這麼多年來倒行逆施,不理朝政,使得天宮腐朽如斯,險些讓反賊染指”

    話音未落,就見高坐鑾駕上的玉皇大帝輕笑了起來,將話頭打斷。

    “天皇,你有話不妨直說。”

    眸中掠過一絲疑色,轉瞬散去,天皇大帝輕咳一聲,看了眼身後天皇紫微兩宮數十萬將士,嘴角漸漸浮起得意之色。

    “玉皇,你倒行逆施,敗壞朝綱,陷天地蒼生於水火,陷天宮正統於危難,今日我天皇上告天穹下告大地,誓要廢除你之帝位,還一個朗朗乾坤。”

    鑾駕上,玉皇大帝笑了,他撥弄著修長而又蔥白的手指,半晌,搖著頭喃喃自語道。

    “說了半天,你還是想篡位而已,又或者是”

    玉皇深邃的目光越過天宮百丈地,百丈地上,天宮的兵將死的死傷的傷,已無戰力,而皇天、紫微兩宮的兵將則戰意昂然,不知何時已將天宮的兵將包圍起來,而在紫微星兵簇擁之中,那個一身隨意布衣的男子面色冷淡,目光直落向鑾駕,眸中隱約閃爍著灼熱之色。

    “紫微啊紫微,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麼小覷我嗎,莫非你已忘記了當初是怎麼丟掉玉皇帝位了真是可惜。”



玉皇喃喃低語著,聲音細若蚊蚋,連一旁的仙神也沒能聽清,蔥白的手指悄悄卷起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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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章: 宇極西傳(下)

    3o3章:宇極西傳(下)

    詔令,玉皇嘴角的笑意愈濃烈。

    就在這時,朝會殿前的血海屍山中傳來一陣咆哮聲,轉瞬後,莫名的道意從滿身絨毛的猿猴身上升騰而起,化作長風席捲天宮。玉皇和紫微同時一愣,驚疑地向那頭猿猴望去,只覺那股道意似曾相識。

    “穹天境界”

    周繼君怔怔地看著一旁仰天長嘯的猿猴,他怎麼也沒想到,突然間它就突破玄天,到達穹天境界,幾無任何徵兆,而猿猴自己似乎也未曾想到,滿臉茫然之色,可突破境界後的道意和氣機容不得它多想,下一刻,猿猴躍身而起,仿佛在宣洩著什麼般,手持巨棒揮舞在天邊,風雲起伏,片刻後,周遭的宮殿已變成殘垣斷壁。

    穹天境界者,不得行殺戮爭鬥,太上的旨意猶在耳邊,玉皇大帝冷眼看向將天宮攪得天翻地覆一團亂的猿猴,雙拳捏緊,爾後又松下,卻是左右為難。

    “阿彌陀佛。兀那潑猴,竟敢在天宮生事,還不停手。”

    坐在九葉蓮臺上的男子口喧佛號,出現在半空中,祥和之氣從他周身溢出,佛隱清寡,聞者無不心生寧靜。



“不知佛祖駕到,玉皇有失遠迎。”


    目光落向半空中的那尊大佛,玉皇稍松了口氣,笑著拱手道。

    “陛下勿慌,今日本座來此只為捉回這只猢猻,還天宮太平。”

    如來佛,也就是准提道人淡然一笑,爾後望向暴跳如雷的猿猴,眸子微凝,低喧佛號道。

    “那潑猴,你可今日大鬧天宮,已犯下重罪,苦海無涯,回頭是岸,若你願皈依我佛,我如來亦可度你。”

    話音方落,那柄金光摧殘的巨棒捲動風雲,已然襲向如來。

    “兀那光頭,俺老孫來耍著玩兒,與你何干。”

    雙手合十,如來將巨棒夾在肉掌中,口喧佛號。

    “真是一野性難馴的猢猻,如此,只得將你壓個百年,去脫野性。”

    說著,如來陡然翻開手掌,五指間虛影連連,竟幻化作五行巨山將猿猴團團圍住,猿猴咆哮著,拔身而起,可任憑他如何駕雲弄風,也無法逃脫出那座五指山,下一刻,山巒轟塌,將猿猴重重地壓在山下。

    “阿彌陀佛,你前世為那齊天君聖,乃罪大惡極之輩,因此今生方才投胎為猴類,不料仍舊死心不改。齊天,齊天,還不醒來”

    渾厚宛若古鐘的佛聲中,猿猴全身劇顫,眸中的迷茫之色散去,漸漸恢復清明,良久,它掙扎著,努力抬起頭,目光越過天宮百丈地,在人群中搜尋著什麼。

    鴉雀無聲。

    曾經的情敵,今時的戰友,隔著茫茫人海,面色複雜而又古怪,下一刻,同時移開了目光,

    世間造化弄人,莫出於此。

    高風撲面,周繼君遙望壓在五指山下,朝向東邊飛去的猿猴,良久,深吸口氣,轉眼看向不遠處的毗沙宮,眸中火熱重燃。

    天皇大帝收回目光,轉望向端坐鑾駕從容鎮定的玉皇,嘴角微揚。

    “玉皇,你可想好了,是自己退位讓賢,還是要讓本帝動手。”

    “天皇,你就這麼想做天宮之主嗎,亦或。。。。。。”

    玉皇大帝撥弄著手指,也沒抬頭,淡淡地問道。

    余光飄向一眾紫微星兵,落到那個面容冷硬的中年男子身上,天皇大帝面色微微遲疑,爾後冷哼一聲,直望向玉皇。

    “看來,陛下是不肯退位了,如此,本帝只得行兵諫了。”

    說著,天皇大帝冷笑著,右手高高舉起,身後二十萬天皇宮的兵將以及三十萬紫微星兵轟然而動,邁開腳步、低吼著,向天宮的殘兵迫去。

    紫微帝君負手而立,面容平靜淡漠數萬年未曾變過,眼見五十萬大軍齊齊逼向鑾駕上的男子,良久,紫微眉頭舒展開來,抬頭望向天穹,心頭卻砰砰地跳了起來。等了無數載,終於等到了今天,今天過後,他紫微帝君將入主天宮,成為天上地下權利最大的帝王,一統天地穹宇、四合八荒。漸漸的,嘴角浮起一絲淺笑,隔著重重人影,紫微的目光落到玉皇大帝身上,陡然間眉頭一皺,就見玉皇正在笑,笑得格外愉快。

    “不妙。”

    紫微喃喃低語著,心頭一緊,剛想召回紫微星兵,就覺這天宮忽地一震,朝會殿后,從四方雲端生出素白色的小旗,下一刻,氤氳遍地,異香升騰,將五十萬兵馬籠罩。

    “素色玄界旗”

    紫微瞳孔陡縮,抽身而退,可為時已晚。

    異香籠罩,兩帝麾下的兵卒無不渾身劇顫,七竅流血而倒,修為略高強的仙神將士則苦苦抵禦著,不多時,又有幾人載倒於地。只是四面素色旗,頃刻間便葬送了五十萬兵馬,紫微宮的星主們再顧不上玉皇,紛紛回轉,護於紫微身前。而天皇大帝和他手下的八方元帥、四方戰神則狀若瘋癲,即便身中劇毒,猶自掙扎著沖向玉皇。

    轟轟擂鼓聲傳來,喊殺聲從四面八方響起,紫微面沉如水,抬頭看去,就見數不清的天兵天將駕雲而來,將他團團圍住,鑾駕之上,玉皇大帝笑得格外愉悅,他撥弄著指尖,沉吟著,開口道。

    “眾將士聽令,將這些亂臣賊子拿下。”

    百萬天兵天將兵鋒所指,殺氣如洪。

    玉皇起身,緩步走下鑾駕,隔著刀光劍影望向那個面如止水的男子,嘴角彎開促狹的笑意,如今的場面何等眼熟,無數年前,似乎也是這般,那個無論修為實力還是天帝品格都高於自己的男人,被自己困於天羅地網中,走頭無路,那接下來所生的,會不會仍舊一模一樣呢。

    眸眶中,水波流轉,就見那個執掌諸天星辰的男子抬起頭,大步走向百萬天兵天將,在相距不足十丈處停下腳步,單膝跪地。

    “臣紫微受天皇大帝脅迫,不得已如此。如今叛亂已平,還望陛下還紫微清白。”



話音落下,仍在拼命廝殺的天皇大帝渾身劇顫,回過身難以置信地望向跪倒在玉皇身前的紫微帝君,面頰通紅,忍不住低吼了出來。


    “紫微你你焉敢如此”

    “是啊,你焉敢如此。”

    玉皇輕笑著,看向身前滿臉恭謙的男子,揶揄道。

    “讓自己的親弟弟為你馬前卒,出生入死,冒著弑君謀反之名。事情敗露,又讓他來頂罪。紫微,你焉敢如此。”

    諸天仙神目光複雜,天兵天將神色遲疑,心裡都打著鼓,有些激動,亦有些驚慌。

    今日之後,天皇和紫微兩帝即將隕落,或是重選新帝,又或是被玉皇一攬大權。以勤王之名謀奪天宮本沒什麼,諸天仙神至少活了數萬年,什麼事沒見過,若事成,紫微入主天宮,諸天仙神大不了改旗易幟,向紫微呼萬歲。可就連天宮的仙官們沒想到,這麼多年來幾無所作為庸庸碌碌的玉皇大帝竟留了這一手。誰也不知他何時插下素色玄界旗,布下重重兵馬,更不知他是如何料到今日之變,不知不覺間,眾仙神看向玉皇大帝的目光微微變化了起來。

    “紫微無辜,清白可見天日,陛下明察秋毫,定能還紫微一個公道。”

    即便身陷重圍,不知下一刻的命運,紫微帝君仍舊滿臉平靜,不慌不忙地說道。

    天皇憤怒地嘶吼著,玉皇大帝玩味地伸了個懶腰,忽而轉頭望向遠處,就聽一陣嬌滴滴的聲音傳來。

    “陛下,我夫君所言屬實,還望陛下還我夫君公道。”

    媚態百生的女子翩躚而來,她走到紫微身前,匍匐下身子,顫巍巍地說道。

    “勾陳可以證明,今日此舉確實是天皇大帝脅迫我夫君所為。”

    “哦,你如何證明?”

    玉皇淺笑著,目光游離在勾陳娘娘凹凸有致的身體上,嘴角揚起。

    “那天皇大帝膽大包天,禽獸不如,那日見妾身一人在紫微宮中,竟行禽獸之舉,欲要欺辱臣妾。”

    說著,一串串淚珠順著勾陳面頰滑落,在那絲妖嬈嫵媚中平添了幾分楚楚可憐,旁邊的諸天仙神見狀無不心生憐意,而紫微麾下的星主個個義憤填膺,怒目而視向面色慘白的天皇大帝,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勾陳你”

    天皇大帝又驚又怒,想要反駁,卻又詞窮。

    “那麼最終,他得手沒。”

    玉皇深深看了眼勾陳,揶揄地問道。

    聞言,勾陳臉色陡變,慘白如紙的面龐上浮起楚楚可憐之情,淚水滴落在地,就聽勾陳哭著道。

    “臣妾自然不從他,可天皇卻說,他已將我夫君困于軍中,如若我不從,他就會對我夫君下手”

    勾陳跪在地上,有意無意地挺起**,美妙的身材一覽無餘的,尤物如斯,看得周遭諸天仙神無不食指大動,暗留口水,紛紛嫉妒起天皇大帝來。

    “陛下,他們臣是被他們算計了,陛下明察”

    大勢已去,此時天皇如何不知自己已成替罪羔羊,看向勾陳的目光中滿是憤怒和仇恨。

    “罷了,罷了,今日也鬧夠了。”

    玉皇大帝哂笑一聲,伸手將勾陳扶起,手握柔荑半晌未鬆開,轉望向身後的天兵天將,低咳一聲道。

    “天皇大帝意圖謀反篡位,罪不容誅,爾等聽令,將這佞臣拿下。”

    刀槍所指,此時的天皇哪還有半點天帝之相,披頭散,滿臉瘋癲,低吼著衝殺向天兵天將,麾下八方元帥、四極戰神面露絕望之色,可事已至此,就算此時投降玉帝,也將不得善終。天皇大帝率領他最後的手下,廝殺在百萬大軍中,他本有一身玄天上品的修為,奈何被素色玄界旗所困,已中劇毒,修為實力十不足一,轉眼後,他就被長槍刺穿身體,頭顱也被一員小校割下。

    金光大作,神位從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中飛出,出龍吟虎咆之聲,威猛如斯的氣息蕩開,眾人只覺膝頭軟,直欲下跪。

    “天帝之位呵。”

    玉皇招手吸來那顆神位,打量著,無數道目光聚攏過來,無不著貪婪和企圖。煉化這顆神位,便能擁有帝格,成就天帝之位,玉皇之下,萬萬人之上,何等威風。天宮眾臣大將紛紛昂挺胸,無比恭敬地看向玉皇大帝,紛紛期盼著他能將這顆神位賜於自己,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玉皇淡淡一笑,伸手拂過勾陳娘娘梨花落雨未幹的面頰。

    “你,想要它嗎?”

    聞言,匍匐在地的紫微瞳孔陡縮,他抬起頭,目光逡巡在勾陳臉上,卻現勾陳沒有半點意外之色,笑靨從那張嫵媚傾國的面容上綻放開來,她朝著玉皇大帝單膝跪下,嬌滴滴道。

    “陛下所封,臣妾豈敢不從。臣妾雖是女子,可亦有教化萬民,輔佐天道之心。”

    “如此甚好,今日起,你便將是新一任天帝了。”

    玉皇嘴邊掛著慵懶的笑,手中的神位已按如勾陳娘娘的額心,轉眼後,一股威漠如海潮的氣息傾蕩開來,仙音迴響,鶴舞龍戲,北天之上,一顆摧殘的星辰冉冉升起,周圍傳來山呼海嘯般的朝賀聲。

    “勾陳大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玉皇在笑,勾陳在笑,紫微亦陪著笑,只不過卻是濃濃的苦笑。

    謀算萬年,只以為今朝是他問鼎穹宇之日,以勾陳為後手,若成則已,不成亦能讓自己化險為夷。孰料這個女人竟已被玉皇收買,一台大戲落下,玉皇是贏家,勾陳是贏家,而自己卻只能做那跳樑小丑,經營了數萬年的勢力一朝賠光。

    玉皇大帝哈哈一笑,伸手將紫微扶起,臉上浮起幾絲愧色。

    “适才倒是寡人誤會了,險些錯殺你,還望紫微兄勿要怪罪寡人。”

    那個“殺”字出口,紫微只感覺一股冰冷的氣息順著玉皇大帝的指尖傳來,全身上下道力精氣忽地凝滯,轉眼後恢復如常,紫微卻再無法淡定,那股子寒意存於心頭,仿佛一柄高懸的利劍,讓他心驚膽跳。誰都知道玉皇大帝最是憊懶,連早朝都難上一次,更別談修煉了。可适才那股道力侵入竟防不勝防讓他全身寒,紫微早已修煉到穹天下品境界,可玉皇竟能視紫微一身道力為無物,那他的修為到底有多高,他隱藏得這麼深又究竟為何。

    心頭撲通撲通直跳,紫微深吸口氣,將野心深藏了起來,恭恭敬敬地朝著玉皇大帝叩拜道。

    “陛下明察秋毫,臣感激不盡,那蟠桃大會臣定會來赴宴。”

    “好,好,到時寡人少不得要和紫微兄痛飲上幾盅。”

    玉皇大帝哈哈一笑,看了眼紫微,又看向勾陳,攜起兩人的手意味深長道。

    “除了那後土大帝外,天帝皆已在此,往後百年當是那太平盛世,還望兩位輔佐寡人統管這天地穹宇,為蒼生造福。”

    “自當如此。”

    紫微和勾陳躬身拜道。

    目光所及,就見勾陳大帝如絲媚眼中掠過幾分異色,玉皇大帝輕咳一聲,朝向勾陳道。

    “勾陳大帝莫非有什麼話要說。”

    “陛下聖明。”

    勾陳眉頭絞起,目光逡巡在一片狼藉的天宮上,沉吟著開口道。

    “如今亂局雖平,可天皇謀反,竟折損了上百萬兵馬,傳了出去,恐怕徒惹世人笑話。”

    “此言謬矣,天皇大帝何時謀反過,他是為救駕平亂而死。”

    看著滿臉疑惑的紫微和勾陳,玉皇大帝玩味的一笑,目光越過千軍萬馬,落向毗沙宮。

    毗沙宮中,周繼君走過回廊殿柱,放眼望去,就見那個容貌美豔的女子被綁在玉柱上,裙衫淩亂,衣不遮體,雪白的一寸寸暴露出來,顯然飽受**

    心頭一陣劇痛,雙目紅,周繼君不及多說,飛身而上,一劍斬斷繩鎖。

    “公子,你終於來了。”

    月狐慘白著臉,強笑著,蜷縮在周繼君懷中,卻又似很享受這種感覺,玉臂纏上脖頸,緊擁著周繼君。

    美人在懷,又是自己曾經的屬下,此時幾乎一絲不掛,這番滋味很是奇妙,可周繼君卻無心享受,眸中滿是怒意。良久,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的衝動,周繼君抱緊月狐,大步向宮門走去。

    方邁出兩步,鮮血濺落一地,周繼君全身劇顫,難以置信地看著懷中的女子。

    “反賊君公子,你殘殺仙神,欺君罔上,妄圖染指帝位,實乃罪大惡極,還不束手就擒”

    月狐嬌喝道,身體緊繃,跳落在地,舉著短匕對向周繼君,寒光流轉的匕刃上猶自滴著鮮血。

    雙手按住腹部,卻止不住汩汩流淌的鮮血,宮外喊殺聲震天,不多時,天兵天將已經殺入毗沙宮,刀槍如林,將白衣銀的男子團團圍住。深深看了眼月狐,周繼君苦笑一聲,心底仿佛被狠狠刺了一刀般,疼得他幾乎聽不見周遭的喊殺聲。

    千軍萬馬撲殺向周繼君,月狐臉上浮起迷茫之色,轉瞬散去,又恢復了之前的冰冷,緩緩披上殿柱後的大氅,回身走到玉皇身旁,乖順無比。

    長嘯聲響徹天宮,一襲白衫沖天而起,掌中君子劍遠飛百丈,一劍斬殺近千兵將,一劍落下,周繼君腳步變緩,小腹處血如雨下,傷勢又重上分。又是一拳,戰天宵轟轟如潮,上千兵將隕落當場,周繼君踉蹌著身體,已被逼出毗沙宮。

    遠處是匍匐在仙雲霧靄下的崇山峻嶺,腳下則是從孩提時候就開始憧憬的天宮,可如今卻仿佛刀山火海,恐怖的牢籠,讓周繼君無處容身。

    “這就是我此生最後一戰嗎。”

    疼痛傳來,道力被附在匕上的劇毒侵蝕著,意識漸漸模糊起來,周繼君緊握君子劍,低垂著目光,掃過衝殺而來的天兵天將。

    “便是最後一戰也要殺得痛快才行,可惜,無酒做伴。”

    喃喃低語著,沉重如山的君子劍緩緩舉起,周繼君陡然揚起頭,最後的火熱之色綻放在眉宇間,剛想喚出三道蛇人,就在這時,耳邊忽傳來陣陣風響聲,一條鐵拐從天而降,猛地砸中他的後背。巨力襲來,周繼君打了個趔趄,搖搖晃晃,爾後摔倒在地。最後一刻,餘光中,天頭那個舉著鐵拐的瘸足老者正笑吟吟地看向他。

    歡呼聲回蕩不絕,玉皇大帝看著倒在血泊中的白衣男子,嘴角含笑。

    “陛下,此子罪大惡極,若不斬殺並消除心神,恐日後又是一個禍患。”

    紫微帝君拱手朝向玉皇道。

    闃寂無聲。

    天宮上下,仙神兵卒都滿臉複雜地看向生死不知的周繼君,心中感慨萬千。無論玉皇、紫微如何說道,可他們心底卻明明白白,這個名叫君公子的修士僅僅是替罪羊罷了,他放出離恨天上的反王叛賊,大鬧天宮,雖是大罪,可再怎麼也大不過那些作亂謀反的妖王,大不過欲圖奪位篡權天皇、紫微,可天宮需要平靜需要一個人來頂罪,方能消除天上地下的質疑聲,若傳了出去,堂堂天宮竟差點被妖王和天皇大帝染指,天宮的威嚴何在,玉皇的威望何在,天地豪強定會蠢蠢欲動,亂相再生。

    叛亂、謀反、篡位種種罪名皆讓一個人來承擔,雖會讓他名動穹宇,可畢竟已被天宮迅拿下,天地強者自然也不會再聒噪什麼。

    良久,玉皇大帝甩袖坐回鑾駕,冷笑一聲道。

    “如今穹宇剛複太平,妄動兵戈為大凶之兆,可此子的確太過危險如此,將他押解至離恨天大獄,生生世世不得出。”

    “陛下聖明。”

    天兵天將、諸天仙神齊齊應和道,不多時,自有兩名大將走上前來,架起昏厥過去的周繼君,向離恨天飛去。

    “諸事已平,不過還差一罪書,還望陛下宣旨罪書,將那君公子的罪狀公佈天下。”

    勾陳盈盈一笑道。

    “勾陳大帝所言甚善。”

    玉皇頷道,身旁的仙官早將聖旨和小毫遞了上來,一行行觸目驚心的篆字落於紙上,玉皇龍飛鳳舞,絲毫沒有半點猶豫地將那些莫須有的罪狀加諸于周繼君身上。

    “七州有修士,名號君公子,兇殘不仁,狼子野心,犯上作亂,先毀天宮大牢,後又大鬧天宮,意圖弑君今已將賊子擒下,本帝以仁厚處世,教化眾生,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將君公子囚于離恨天上,永世不得釋諸位當以此子為戒,不得妄動兵戈,不得爭鬥殺戮,當行善事,造福蒼生。”

    一紙罪書罷了,光華當作,轉眼後罪書翻飛而出,在半空中變化成萬萬張,落向天地穹宇四面八方。

    重天之外,有飛隕,龐如大洲,隕石上坐落著一古拙的宮殿。

    面色淡雅的羽衣女子端坐高歌,正書寫著什麼,陡然間,黛眉蹙起來,她靜靜地看著懸浮在半空中的那張罪書,良久幽幽一歎。

    “這下那君公子可算是出名了。”

    身後傳來一陣嬌嫩的聲音,把玩著金蛟剪的少女緩步走出,忽然間,金光燦燦的長龍飛出,射向無垢的背心。無垢,也就是那後土帝君神色淡然,手腕輕抬,一條長鞭盤旋而出,將兩條金龍擊落,爾後纏上瓊宵娘娘,下一刻,滿臉不甘的瓊宵已動彈不得。

    “你已浪費了四次機會,還剩六次。若剩下的六次裡還殺不了我,那你便履行諾言,真正臣服于我,永世不得背叛。”

    目光逡巡在那紙罪書上,無垢淡淡地說道,翻轉手腕收回束仙繩。

    “多謝陛下開恩。”

    瓊宵滿臉謙遜,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說道。

    東勝神州,雲荒。

    太清鎮上,遊俠盟生意興旺。



自打君公子、墨落和一枝梅定主太清鎮後,各方修士紛紛投入遊俠盟,短短十日間,已有兩百修士入盟,強者法天巔峰,弱者人尊。或是奔著周繼君三人的名聲來,或是想要在雲荒闖出一番名頭而依附遊俠盟,遊俠盟規矩甚少,除了同盟不得廝殺、奉令必行外,並無多餘的規矩,況且入盟者大多都是年輕一輩的修煉者,衝勁十足,不出一月,聲勢壯大名動雲荒。雲荒各方勢力包括東洲商行在內,或多或少都受過周繼君的恩惠,因此也不為難這股新生勢力,甚至有時還出手幫襯。


    在所有人看來,遊俠盟興盛是必然的,遊俠盟明面上經營三個生意,護鏢、保人和殺人,這一個月來,已接了數筆生意,無一出岔子。這一日,墨落護鏢歸來,走進府邸,眼見一枝梅獨自喝著悶酒,那張蠟黃的面龐上陰沉如水。

    “君兄出事了看來你也知道了。”

    抓住酒壺,仰頭痛飲,一壺飲罷了,墨落抹去嘴角的殘酒,頰邊浮起淡淡的紅暈。

    “梅兄,我知你心中後悔,和我一般後悔那日沒隨君兄前去大唐。”

    “此時後悔亦無用。”

    一枝梅打斷了墨落的話,起身,昂讓的戰意從眉宇間湧出。

    見狀,墨落暗舒了口氣,嘴角微揚。他雖和一枝梅共創遊俠盟,可兩人之間就如同這鬆散的聯盟般,都未曾吐露各自全部底細。在墨落眼中,一枝梅是個冷情之人,可共事但不可交心,本以為他會無動於衷,孰料他竟存在和自己一樣心意。

    “現在就去嗎。”

    “自然。”

    兩人相視一笑,並肩走出府邸,府邸外,站著個俏生生婢女,眼見墨落和一枝梅走出,連忙趕上前將兩人攔住。

    “兩位公子,我家大人讓妾身來”

    “遊俠盟從此不存,你讓你家大人另找高明吧。”

    墨落看了眼婢女,沉聲道。

    “我家大人讓妾身來,就是說這事。”

    聞言,墨落和一枝梅同時一怔,互視一眼,停住腳步。

    “敢問你家大人尊姓大名。”

    一枝梅開口問道。

    “我家大人你們也見過,正是來福客棧掌櫃無垢小姐,她讓我來和你們傳一句話君公子尚陷天宮何況爾等。”

    “無垢”

    墨落低聲咀嚼著,眸中若有所思,就見那婢女從腰間香囊裡逃出一封密函,遞向他。

    “這是我家大人和遊俠盟做的生意,妾身告退。”

    待到婢女走後,一枝梅沉著臉,接過密函打開,瞳孔陡然一縮,面色驚疑不定。

    那密函上如是寫道:來福客棧欲和遊俠盟做一筆大買賣,為期百年。百年內,來福客棧向遊俠盟提供四大部洲有潛力的年輕修士名單,以及丹藥法寶,助遊俠盟擴張勢力,百年後,遊俠盟相助來福客棧,上天宮

    大宋王朝,離君公子離開足有四年,這四年多裡,修真門派大興,江湖中一片亂象,波及皇室,而關外異族亦趁機厲兵秣馬,在魔教相助下,揮兵南下。

    天下大亂,皆因人心不足,得了權勢財富,還想要長生不老。在這方征伐殺戮無休無止的世界裡,唯獨一處安靜無事。

    海外昆侖山中,少年人手持戰刀,面對少女淩厲的攻勢苦苦支撐著,十招過後,戰刀被挑落,少年輕歎一聲,滿臉黯然,他對面的少女則扭頭望向遠處的雲霞,卻是不想讓那個師弟看到自己的驚訝。半年前,在齊靈兒一成道力下,步空堂還僅能撐過兩招,才半年過去,他就已在齊靈兒兩成道力下撐過十招,也不知再過半年還會怎樣。雖只有兩成道力,亦沒下殺手施展道力,可如今的齊靈兒已是法天境界的高手,而步空堂方才地境巔峰,就算人尊戰法天,用上半成的法天道力也只會落得一招被滅殺的下場,可步空堂似乎就是那種為了戰鬥而生的人,無論修為相差多少,他都會拼盡全力,想盡一切辦法戰到最後。

    師父,你還真會挑徒弟呢,也不知百年後的他能不能和車兒一戰。

    清秀美麗的少女踮起腳尖,怔怔望向擋住她目光的雲霞,長風吹來,掀起火紅色的裙紗搖曳,不遠處的步空堂怔怔地看著齊靈兒,良久方才強收回目光。

    “今日就煉到這裡吧。”

    古樹後,來了許久的碧華公主柔聲道,或許是因為周繼君的緣故,向來冷情的的她對步空堂和齊靈兒極為喜愛,步空堂早就開口叫她師娘,齊靈兒雖然始終未喊出那兩個字,可這些日子來朝夕相處,兩人的關係倒融洽了不少,齊靈兒對她也不再像初見時候那麼冷漠。

    大魔頭,你還真會招惹,連自己的徒兒都對你動了心你究竟在哪呢。

    淡淡的憂傷飄過那張絕美的容顏,碧華握緊柔荑,喃喃自語著,就在這時,只見從遠處躍來一道黃色的身影,卻是那被周繼君強留在步空堂身邊的赤尻馬猴。

    “神機先生匆匆而來不知有何急事?”

    碧華朝著赤尻馬猴笑著拱了拱手,她知周繼君有雄心壯志,也知混世靈猴的重要,這些日子來,碧華對赤尻馬猴極好,只為能讓它死心塌地留下,為周繼君效命,而齊靈兒正是見著如此,方才對碧華生出幾分好感。

    “見過夫人大事不妙。”

    赤尻馬猴擦著額上的汗水,面色時陰時陽,齊靈兒和步空堂見狀也走了過來,疑惑地看向赤尻馬猴。

    “莫非是關於我師父的?”

    齊靈兒心思聰慧,眼見赤尻馬猴如此神色,心底不由得微微慌亂了起來。

    “確實是關於公子的,回稟大小姐”

    赤尻馬猴深吸了口氣,頓了頓,手捏印法,就見它頭頂出現了一隻大手,向天雲裡伸去。

    聽得赤尻馬猴一口一個夫人小姐,碧華嘴角浮起淺笑,赤尻馬猴雖得天獨厚也極為聰慧,可又怎麼能和她這個從小生於唐宮、見慣了勾心鬥角的公主相比,短短幾日間,碧華已然讓它歸心,這赤尻馬猴雖然修為實力低微只能使出幾個小法術,可論及運籌帷幄、識人佈局,在四大靈猴中當數一,日後大魔頭有它相助,定會省心得多。

    目光落到被赤尻馬猴抓在手中的詔書上,君公子三個大字落入眸中,碧華嘴角的笑靨陡然凝滯,淡漠的神情中漸漸多了幾分慌亂。

    手握詔書,赤尻馬猴看了眼神色不斷變化的三人,沉住氣開口念道。

    “七州有修士,名號君公子,兇殘不仁,狼子野心,犯上作亂,先毀天宮大牢,後又大鬧天宮,意圖弑君今已將賊子擒下,本帝以仁厚處世,教化眾生,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將君公子囚于離恨天上,永世不得釋”

    一紙詔書尚未念完,碧華已淚流滿面,齊靈兒雙目通紅,強忍住眸眶中的淚珠,而步空堂則死死握著戰刀,大步向山外走去。

    “三少爺且慢。”

    眼見步空堂邁著大步,滿臉絕然之色,赤尻馬猴哪還不知道他的心思,連忙叫住,輕歎了聲,頓了頓又開口道。

    “公子雖陷天宮,可我适才衍算,月公子已帶著天吾山眾人來到東勝。為今之計只有先將天吾山眾人迎來,商量計策,免得白白送死,徒勞罷了。”

    良久,碧華擦去頰邊淚珠,深吸口氣,轉眼望向齊靈兒。

    “你隨著神機先生,先去將他們接來大宋,爾後再行定奪。”

    碧華的聲音雖平靜,可齊靈兒扭頭看去,目光落向碧華的右手,就見她的指尖已深深嵌入肉裡,刻出一道刺眼血痕。

    “是,師娘。”

    齊靈兒低聲應道,帶著赤尻馬猴駕雲而起,不多時已不見了蹤影。

    一紙罪書傳遍天地穹宇,片刻後,6壓、鎮元子、覆海、通風、後羿天地間的強者豪雄皆已知曉,或是搖頭感慨,或是皺眉思索。沒幾日,君公子大鬧天宮的事蹟漸漸流傳開來,在穹宇天地進入百年太平的最後一刻,卻出了個讓天下蒼生側目的大梟雄,一時間,君公子的名號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有痛恨怒駡者,亦有崇拜仰慕者,沒過半年,隨著那件事過去,再沒多少人會刻意提起君公子了。接下來的日子裡,穹宇天地漸漸太平起來,戰火消匿,紛爭不再,一卷道德經傳入世間,妄圖得道長生的百姓都一心向道,道風盛行,小國寡民,清心寡欲。

    然而在這太平的光景背後,卻隱藏著無數股暗流,原本註定的天地大戰被硬生生地打斷,那些苦心經營了無數載的梟雄誰會甘心,無不厲兵秣馬苦苦等候著,等候著百年之後,等候著這虛假太平的破滅。

    九天之上,離恨天。

    折斷的桂花樹下,白衣銀的男子瘋狂地劈斬手中的長劍,一劍又一劍,劍風落下,那道裂縫卻小得幾乎無法看見。

    桂花樹上的已刻下三千六百五十道劃痕,一道代表一天,十年過去,冷清寂寞的離恨天中,周繼君除了修煉,就是在劈劍,可劈了十年,卻仍未劈出足夠讓他逃生的劍下世界。

    一座座龐大的宮殿矗立在離恨天上,那些敞開的宮門仿佛一張張裂開的大嘴,嘲諷著周繼君。十年前,他滿腔熱血獨上天宮,斬斷桂花樹,打開牢門放出了那些囚禁了無數載的反王大寇。十年後,他成為這裡的主人,一座座宮殿任他住,可他卻再出不去了。

    牢籠就是牢籠,任憑你有多大能耐,一朝陷入,再難脫困。就在周繼君即將絕望時候,陡然想起了他那一招斬破虛空,君子劍出,用盡他全身道力斬於離恨天上,可這處大獄似乎被下了古怪的禁制,空間時間全被封得死死,一招斬破虛空,劍下毫無半點波瀾。周繼君深信,只要力至極處,這天上地下無破不開的存在,於是往後十年,他在這離恨天密閉的空間中拼命修煉著,一半時間用於修煉,另一半時間則用來劈劍,每日至少劈下十萬劍,卻是他從未做過的事。十年三億六千五百萬次劈劍,不知不覺間,君子劍無論是劍招還是劍意都突飛猛進,而劍下也生出淺淺的縫隙,雖然小而又小,可透過黃豆大的孔洞,依稀能看見內中模糊的光影,光怪6離的劍下世界。

    “用盡十年只得這麼小的洞眼,想要逃出去至少需要劈出三丈長的裂縫,也不知百年內能否做到。”

    苦笑著,周繼君喃喃自語,他也想過施展變化之術從那個小孔洞中逃出,可剛變身蚊蟲,劍下孔洞瞬間消匿。

    有氣無力地躺在地上,看著天穹,漸漸的,不甘、憤怒、痛苦種種複雜的情緒縈繞上周繼君心頭,仿佛一隻只巨手撕扯著那本來就渺然無幾的希望。

    “玉皇、紫微有朝一日若我逃出這離恨天,定會像當年平天一樣,舉我刀劍,伐爾天宮。”

    摩擦著齒間,周繼君低吼道,聲音越來越大,回蕩在離恨天上下。這聲音就仿佛一顆火星,落於上百宮殿,瞬間引滔天大火,煞氣橫生,怨氣沖天,當中三十七座宮殿出嗡嗡的轟鳴聲,宛若回應般,片刻後,無數道或是憤怒或是不滿的吼聲傳來,沒入周繼君耳中。

    離恨天上囚反王,被周繼君放出的反王賊寇大多只是數萬年前登場的強者,可天宮歷史何止數萬年,一輪輪天地大戰過去,兵敗的反王賊寇又何止百人,老一輩的反王大寇受不了離恨天的孤寂冷清,心懷絕望自殺,或是被這無數載的光陰硬生生消耗殆盡一身道力,葬送在離恨天上。雖然生死,可他們逆反天宮的志向猶存。三十七道反王遺志,皆是無數年前稱霸一方的梟雄,存活了不知多少載,即便死後,他們的遺志仍舊威猛如斯,勢大如洪潮,傾蕩在離恨天上,讓周繼君心底微微震驚。

    “天宮殘暴不仁,老夫誓要殺上天宮,還世間公正。”

    “玉帝老兒,你敢否不用陰謀詭計,光明正大的和本元帥戰一場”

    “恨哉若再給本皇兩百年,我妖族定能入主天宮”

    周繼君放目望去,就見那三十七座古殿紛紛破開禁制,宮門大開,在那些長滿雜草的牆壁上或多或少都寫著幾行篆字。心中微微好奇,周繼君深吸口氣,起身,向最近的那座古殿走去。剛邁入宮門,一股煞氣從牆壁上浮起,化作黑風奔湧而來,黑風中隱隱夾雜著悲憤的笑聲,近在耳邊,又仿佛來自千萬裡之外,嗡嗡作響。周繼君只覺得心頭恍惚,身體陷入黑風之中,下一刻整個人被拉扯入另外一方世界中。

    古樸的歌聲響起,戰火連天,夜穹亦被染成紅潮,似火似血。目光所及,周繼君就見天上地下仙神妖王廝殺在一起,強橫的道法將洲地分割成一片片,滿目蒼夷,土地沒人耕種,荒廢如斯,山河淩亂崩塌,百姓流離失所。

    “穹天境界的強者怎麼會,太上不是已經下了禁令,天地穹宇又有誰敢違背他的旨意”

    周繼君看著那個獨戰近百玄天強者、已被逼入絕路卻猶在掙扎的帝王,疑惑地喃喃道。

    帝王手捧巨鐘,鐘每鳴響一聲,就有一名玄天強者被震死當場,十響過後,巨鐘似乎再難承受近百玄天的道力,“砰”地一聲,炸裂成無數片。此時妖族大軍不足萬人,那帝王身負重傷,嘴邊卻掛著淡淡的譏諷,看了眼血紅的天際,拂開袍袖,鐘片隨風飄落。

    “賢弟,為兄終負了你了,沒能帶領我族稱霸穹宇等著我,我太一這就隨你來。”

    那名叫太一的帝王剛想自盡,就被一縷星辰之力射中,捆縛當場。那時的紫微帝君還只是一名統帥,執掌紫微星,英姿雄,氣宇軒昂。這一戰後,妖族勢弱,再無力爭霸天下,妖皇太一也被押解至離恨天,永世不得出。

    “妖皇太一原來這是在他的記憶中。”

    轉眼後周繼君明悟過來,眼前光影變幻,不多時,又被拉回到離恨天上。

    透過呼嘯的黑風,周繼君目光落向牆壁上那幾行繚亂的篆字,這是一個名號東皇太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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