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鴻門宴(1)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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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楊貴妃的儀仗隊伍浩浩蕩蕩地離開上陽東宮,梅妃才臉色蒼白地慢慢癱倒在了冰冷的殿面上。
張氏帶著幾個宮女匆匆從後殿奔出,見梅妃此狀,不由驚呼了一聲,“娘娘!”
幾個宮女七手八腳地將梅妃抬到了床榻上,好半天梅妃才慢慢回過神來,但眸光中閃爍著無盡的恨意和明顯的恐懼不安,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來。
“娘娘!”張氏低低呼道。
梅妃緩緩抬頭望著張氏,幽幽一歎道,“奴家就說這幾日心驚肉跳感覺不安,原來真的是禍從天降了……可恨這狐狸精,至今也不肯放過奴家!”
“速速派人去榮王府通報李琬,就說皇帝要赦免了奴家,要奴家出上陽東宮歸興慶宮,隨時侍候皇帝!”梅妃嘴角浮起一絲近乎瘋狂的冷笑道,“不想一晃多年,皇帝竟然還想著奴家這殘花敗柳!”
“通報榮王,且看榮王如何安置奴家。告訴他,要是晚了、奴家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奴家上輩子造下了無盡的孽障,這輩子托生在這宮裡還債來了呀快去!”
梅妃突然厲聲喝道,旋即歇斯底里地放聲慟哭起來。
張氏臉色一變,立即起身向殿外行去。
張府。
張瑄獨自一人站在府門口,靜靜地凝望著皇城的方向。家僕張力帶著另外幾個下人老老實實地侍候在一側心裡其實搞不清楚自家公子爺為什麼從午後開始便默然站在府門口,似是在等什麼人但卻一直沒有人來。
張瑄此刻在張府擁有著絕對至高無上的權威,在下人心目中的地位,已經遠遠超過了張府老夫人柳氏和大公子張煥、二公子張甯。因此張瑄不言,下人沒有一個敢問。
達達!
張力等人侍候在那裡多時早已有些昏昏欲睡,突然耳中傳來清晰的馬蹄奔騰聲,精神一振,趕緊凝目望去。
只見一騎從皇城方向飛馳而至。
張瑄長出了一口氣,目光凜凜向前邁出了一步。
一個二十出頭的宮中小太監縱馬走到近前在一溜煙塵中翻身下馬,向著張瑄拱手笑道,“張大人,還記得咱家否?”
張瑄朗聲一笑,“張公公,下官等候公公多時了—請進府中說話!”
此人正是楊貴妃身邊的親信太監張德福。
張德福哈哈一笑,“有勞張大人,請!”
府中下人婢女見張瑄與一個宮中太監攜手並肩走了進來,親熱無比吃了一驚,卻遠遠地躲開了去。
兩人直入客廳,分賓主坐定後,張瑄也沒有繼續客套,直接問道“張公公娘娘那裡……”
張德福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函來遞了過去,輕輕道,“張大人,娘娘有密函一封,囑咐咱家當面面交大人,請大人過目。”
張瑄接過信函,向張德福歉意地笑了笑,然後就拆開信函開始看了起來。看完楊貴妃的親筆信函,張瑄心底暗暗歎息:楊玉環果然是選擇了他所給出的下策。如此一來事情操作的難度就顯然加大了不少,而且也增加了一些變數。
但此刻,張瑄也無可奈何。楊玉環天生就是這種性情說好聽點是面慈心軟,說難聽點就是優柔寡斷、婦人之仁。張瑄心裡明白如果他不給出第二個選擇,說不準楊玉環就不會配合他的行動。
在張瑄的謀劃中,楊玉環的行動是極其關鍵的一環,如果楊玉環不配合,他的後續計畫很難展開口
好在雖為“下策”,卻也不是不能接受的結果。
張瑄心念電閃,但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猶自面帶微笑沉靜自若。
沉吟了一下,張瑄起身向張德福笑了笑,“公公,煩勞稍待片刻,待下官給娘娘寫封回函!”
“張大人請便。”
張瑄笑著走去,卻是向張力使了一個眼色。張力會心一笑,待張瑄的身影消失在客廳中,便上前去端著早已準備好的一份厚禾蔔一十兩金葉子送了過去,恭謹笑道,“張公公,這是我家公子爺的一點心意,還請公公笑納!”
張德福一怔,旋即哈哈一笑,也沒有客氣,就笑納了。張瑄跟楊貴妃關係密切,通傳資訊者多為張德福,這些日子來張德福也沒少拿張瑄的好處,早已見怪不怪安之若素了。
不多時,張瑄便匆匆回轉笑著將一封信函交給了張德福,“張公公,煩勞當面交給娘娘拆閱!”
張德福點了點頭,“好了,咱家辦事,張大人且放心就是。咱家一定會把信函親自交到娘娘手上。”
“如此,多謝公公了。”張瑄拱手道。
“咱家與張大人往來多時,這些事不需客套!張大人請留步,咱家告辭回宮!”
張德福急匆匆向外走,張瑄也不能不送到了門口。
張德福翻身上馬,一溜煙消失在張瑄的視野中。而張瑄身後則傳來蕭十三郎低沉的聲音,“兄弟,事幹重火,這小太監信得過還是信不過?要不要某……”
張瑄回頭來深深地凝望著蕭十三郎,長身一揖,壓低聲音道,“再次煩勞兄長跟過去,看看中間會不會出岔子!萬……”
張瑄的清冷的目光閃爍了一下。
蕭十三郎淡然一笑,身影一閃便飛騰而去,而半空中方才傳來他飄渺的聲音:兄弟且安心等候,某家去去就來!
……
黃昏日暮時分,原本清朗的天際突然烏雲密佈,旋即就狂風呼嘯,黑壓壓的雲團壓了過來,籠罩在長安城的上空。
張瑄默然站在院中,抬頭仰望著昏暗的天際,任憑寒風吹拂亂了他的髮髻。
“烏雲壓城城欲摧啊……”張瑄輕輕一歎。
他轉過頭去,向前望去,張力頂風從前院匆匆奔行而至,跑到跟前喘息道,“三公子,太子殿下派人傳信,殿下要駕臨府上……”
“哦?這就要來了嗎?”張瑄沉默片刻,淡淡一下,在風中揮了揮手,“好了,我知道了,我這就去。”
說完,張瑄大踏步走回臥房去。
崔穎正在帶著如煙如玉以及她的兩個陪嫁侍女一起收拾屋裡,見張瑄進來,不由轉頭笑著迎了上來,“夫君,看這天氣,似是要變天要下雪了呀!”
張瑄默然點頭,“嗯,要下雪了。”
說到這裡,張瑄突然一把抓起崔穎的柔滑粉嫩的小手來,深深凝望著她。
兩人雖然名為夫妻,但實則並未真正圓房。這些日子同居一個屋簷下,耳鬢廝磨之間也免不了肌膚相親,但張瑄一直都很尊重她,像現在這般當著幾個侍女的面這樣,還真是第一次。
崔穎俏臉緋紅,幽深似水的眼眸中滾動著無盡的紅霞。
“穎兒!”張瑄壓低聲音道,“我想讓你暫時住到玉真觀去!”
崔穎吃了一驚,猛然抬頭望著張瑄,訝然道,“夫君,這是為何?妾早就說過,妾既然已經嫁進了張家,便就是張家的媳婦,不會……”
張瑄苦笑道,“穎兒,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想讓你暫時去玉真殿下那裡小住幾天,過一段時間,多則一二月、少則大半個月,我便親自過去接你回來!”
崔穎臉色一變,突然“反客為主”,主動反握著張瑄的手,顫聲道,“夫君……“妾絕不離開!”
張瑄向如煙和如玉兩個小丫頭掃了一眼,這兩個小丫頭知趣地帶著崔穎的兩個陪嫁侍女出門去,為張瑄和崔穎關緊了門。
“穎兒……有些事情,我不能跟你細說,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我讓你回玉真觀暫住,也不過是為了預防萬……”張瑄壓低聲音輕輕道,“不僅是你,我娘、兩位兄長等一干內眷,我也已經安排好他們即刻便去城外的農莊暫住時日。”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我身邊有蕭家兄長,他會護得我周全……穎兒,你此去玉真觀,也把李家嫂嫂帶過去。”
“穎兒,沒有後顧之憂,對我來說才是最大的安全。”張瑄輕輕將崔穎擁抱在懷裡,輕輕撫摸著她輕柔的後背,柔聲道,“過了節,我再去接娘子過門來,還娘子一個轟轟烈烈的婚禮!”
“好了,就這樣定了。”張瑄陡然鬆開崔穎,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大聲道,“如煙如玉,幫本官更衣!”
太子李亨的儀仗隊伍很是低調地出了東宮,急速直奔城南的張府。
張家中門洞開,但門口卻只有張瑄一人迎接。府中空蕩蕩地,往日往來不絕的下人婢女此刻都不見了蹤跡。
“臣張瑄,拜見太子殿下!”
李亨心情淩亂,也顧不上這些細節,他下了車輦,見張瑄迎接在門口,便匆匆走了過來,壓低聲音道,“子瞻,本宮有事跟你商議。”
說完,不管合適不合適,就挽起張瑄的胳膊來,在一干太監侍衛的目瞪口呆中,與張瑄一起走進了張府。
見偌大一個張府竟然只有三五個侍女下人,李亨有些意外,卻沒有問什麼。只是摒退了下人後,直接就將榮王李琬的請柬掏了出來。
“子瞻,榮王突然請本宮赴宴,本宮這心裡猶疑不定,拿不定主意,因此便出宮來跟你商議一番一一榮王此刻視本宮若仇敵,他宴請本宮必然不懷好意,但——”
第109章鴻門宴(2)第二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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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本宮若是推辭不去,卻又失卻了東宮的體面。”
“可本宮若是去了,這榮王府中于本宮來說,不亞于龍潭虎,本宮這一去,怕……”李亨皺著眉頭小聲道。
張瑄突然笑了。
當著李亨的面,他緩緩從身後也去過一封請柬來遞了過去,“殿下,臣也接到了榮王的請柬。”
李亨臉色一變,皺眉不語。
“子瞻,榮王究竟意欲何為?”李亨的臉色變幻半天,方才輕輕問道。
“一場飲宴而已,殿下!據臣所知,榮王府今晚廣開盛宴,遍邀滿朝文武大臣和皇室貴胄。賓客多達數十人。”
張脆擺手笑了笑道,“鴻門宴便是鴻門宴,只是這鴻門宴臣以為,吾等還不能不去。
“子瞻……過……”李亨搓了槎手,肩眼間的一絲畏懼和擔憂之色溢於言表。
張瑄心裡輕歎,這太子終歸還是太怯懦了些,難怪李琬一直都看不起他,視他如廢物。
“大庭廣眾之下,榮王必不敢輕舉妄動。以臣看來,這場飲宴不過是榮王給殿下的一道下馬威罷了,若殿下畏懼不去,必在眾人面前失了顏面!殿下乃堂堂東宮太子,大唐儲君這普天之下,豈有殿下不能去、不敢去的地方!”
“區區一個榮王府就算是龍潭虎,殿下也該闖一闖!”
“向太子下手,等同於謀逆造及一臣料定榮王李琬沒有這個膽子!”張瑄看慨然道,心裡卻是又追加了一句,“他要真的鋌而走險,你這太子反而暫時變得更安全了一些……因為阻擋李琬登上皇位的不是你這名義上的太子,而是當今皇帝李隆基!”
見李亨還是有些猶豫不決,張瑄不由皺了皺眉道“殿下,臣會讓蕭十三郎扮做侍衛跟隨在我們身側,一路相隨保護殿下。請殿下安心。”
榮王府,寬大的正廳之中燈火通明,人影綽綽。
榮王端坐主位,他的左側是盛王李綺、咸宜公主等皇室,而右側則依次是安祿山、安思順、高仙芝、裴敦複、薛德旺等朝臣藩鎮,他的有力追隨者或者暫時的同盟。在場賓客果然如張瑄所猜測的那樣,多達數十人。
有些是榮王的鐵杆但有些尚處在搖擺不定的階段。而李琬此舉,似乎同時也有震懾這些人的意思。
但卻沒有楊家的人,包括楊國忠在內。楊國忠一系的人馬,無一人至。而儘管如此,李琬的力量也幾乎席捲了半個朝廷。
高仙芝等人左右四顧心裡都異樣震驚。榮王暗中積蓄的力量同樣讓他們目瞪口呆。
李琬默然不語。盛王李綺在側皺眉輕輕道,“六哥,人都到齊了,宴會該開始了吧?”
李琬淡淡笑了笑,“綺弟,且稍安勿躁,咱們再略等片刻,看看太子殿下來與不來!”
李綺一怔,“太子?六哥也請了太子?”
安祿山笑著插話道,“榮王殿下真是妙人竟給太子擺下了鴻門宴。不過,此刻,太子豈敢踏足殿下的榮王府半步。以安某看來太子一向怯懦,今晚的宴會必不能至吾等還是即刻開懷暢飲罷!”
李琬轉頭向安祿山微笑著,“安郡王,既然本王的請柬已經送到,本王就要等他片刻。無論他來與不來,本王都要讓諸位看看—u這便是堂堂的大唐儲君!嗯?大唐數萬里江山,祖宗創下的這片家國天下,將要交給如此一個不學無術、無才無德、膽小如鼠的懦弱之徒!豈不是可惜可歎、可悲可恨?!”
李琬說著,目光顧盼生威,凜然的目光從諸人身上掃過,一些皇室和外臣都暗暗心裡一顫。
“這榮王果然有當今皇帝年輕時的幾分風采……這廝要是成事,必然比皇帝更加難纏。”安祿山目光中的一抹陰沉瞬間逝去,旋即朗聲哈哈大笑道,“然也。安某早就跟陛下說過,太子亨不堪為天下儲君,而榮王殿下英明神武不亞于陛下當年,理當改立榮王殿下為當朝太子!”
裴敦複等人旋即笑著附和起來。
而高仙芝則暗暗皺了皺眉,心裡有一種非常不安的感覺。從昨日開始,他就感覺榮王李琬整個人似乎有了一種翻天覆地的變化,但他說不出這是一種什麼變化。只是榮王的這種變化,讓他心裡不安。
“諸位過譽了。”李琬擺了擺手,淡然道,“家國天下,祖宗基業,本王作為皇子,當仁不讓。只是一……”
李琬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聽廳外傳來一聲高亢尖細的太監嘶喊“太子殿下駕到!”
李琬臉色一變。
盛王李綺與咸宜公主面面相覷:這明擺著是鴻門宴,但太子竟然就來了?
“太子殿下真是好大的排場。諸位——”見眾人有些下意識地起身要去迎接,李琬冷冷一笑,“請諸位稍安勿躁!”
裴敦複等人不敢違抗榮王的命令,悻悻地又坐了回去。
高仙芝皺眉掃了李琬一眼,心道你雖跟太子是對手、是政敵,但如今他還在儲君的位置上,作為臣下,不起身相迎是為不敬,有違禮制……榮王這番,似乎也太過囂張了,他想要幹什麼?
高仙芝心裡猛然一跳,臉色陡然變得蒼白起來:難道……難道他要鋌而走險?
只有如此,李琬才能如此不加顧忌。
李亨在前,張瑄在後身後還跟著一個侍衛。兩人緩緩走進廳去,見高朋滿座竟無一人起身相迎,李亨的臉色馬上就變得極其難看、果然是一場鴻門宴!
但李亨馬上就意識到了危險。他立即扭頭望著張瑄,見張瑄神色淡然,不由長出了一口氣,強自按捺下惶急的心緒,硬著頭皮繼續向前行去。
李琬淡然笑著,端坐在那裡也不起身,只是隨意拱了拱手道“李琬見過太子哥哥。”
李亨嘴角一抽,怒視著李琬,卻是不敢發作。
張瑄冷冷一笑,主動向前一步,撇過榮王李琬、盛王李綺和咸宜公主這些皇帝的皇子皇女,卻揚手指著安祿山、高仙芝、裴敦複、薛德旺等人冷聲斥責道,“要祿山,高仙芝、裴敦複……爾等身為大唐臣子,面見太子殿下竟敢不起身相迎如此悖逆禮制,想要謀反不成?”
“太子乃大唐儲君,太子駕到,如同陛下親臨!爾等不敬太子,其罪當誅!”
張瑄的聲音冷厲而悠長在廳裡久久回蕩著。
這麼一頂大帽子拋過來薛德旺第一個撐不住,他固然成為李琬一党不把太子李亨放在眼裡,但在面子上,如此公開借越失禮,要是傳揚出去、鬧將開去,他可吃罪不起!
薛德旺起身尷尬一笑,拱了拱手道,“薛德旺拜見太子殿下!”
安祿山也虛偽地笑著,起身來向李亨草草一揖,“太子殿下安祿山有禮了!”
高仙芝也猶豫了一下,緩緩站了起來。但他還沒有來得及跟李亨見禮,卻聽李琬猛然一拍桌案居高臨下地逼視著張瑄,沉聲喝道“張瑄,汝一個小小的太子輔臣,黃口小兒,竟敢在本王府上,在諸位皇子公主、郡王藩帥大人面前出言放肆,爾真是好大的膽子!本王要先問你一個不敬之罪!”
張瑄冷冷一笑,慢慢回頭來目視著李琬,神色從容鎮定。在眾人的注視下,他緩緩向前邁了一步,淡淡道,“榮王殿下,張瑄的官職大小,與諸位面見太子、無禮譜越沒有什麼關係。太子威嚴所系……哪怕是東宮一僕從,也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張瑄膽子再大,也斷然不如榮王殿下膽子大。”張瑄嘴角浮起一抹冰冷的笑容,聲音越來越慷慨,“作為主人,有貴客來訪,不起身相迎,是為失禮;作為臣弟,太子殿下駕到,目無大唐律,是為悖逆!榮王殿下膽子之大,可謂天下罕有。”
“更有甚者……”張瑄突然朗聲一笑,“柳葉雙眉久不描,殘妝和淚汙鮫俏。長門自是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榮王殿下,可解詩中意否?”
李琬緊握酒杯的手猛然哆嗦了一下,目光中凶光畢現,殺機騰騰。
張瑄方才所吟詩作乃是梅妃自怨自艾之作,外臣鮮有知曉。張瑄突然將話題繞到了梅妃身上,李琬自然是馬上就與昨日梅妃的通信聯繫起來,心中起了巨大的波瀾,而那種瘋狂的決心卻是更加堅定了。
梅妃在李琬心目中的地位深重,兩人這些年的私會也生出濃厚的感情。況且,如今梅妃已經身懷有孕,一旦出了上陽東宮必將暴露,而遲早要牽連出李琬來。所以,無論是于情于理還是於己身的安危,他都不能放棄梅妃,也放棄不得。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對是否走出最後一步猶豫不決,瞻前顧後。但梅妃的事情直接就成為一顆導火索,讓他真正下定了決心。
當然,他已經被逼到了懸崖邊上,再無路可退了。
張瑄毫不畏懼地與李琬目光相對,任憑摩擦出多大的火花來也不為所動。
他此番來,主要目的就是往李琬這盆旺火身上再添一桶油的他倒是要看看,氣急敗壞、被逼到了一定程度的李琬,會不會最後瘋狂起來,將大唐朝廷這譚渾水徹底攪渾!
李琬長出了一口氣,目光冰冷而陰沉,再次一拍桌案,“放肆!張瑄,汝難道就不怕本王當場將你抓起來、治你一個出言不遜冒犯親王之罪?在本王面前如此倡狂,爾算是頭一個!”
張瑄縱聲狂笑起來,“自前番遇刺僥倖不死,張某早就將這生死置之度外了一某還真就不信了,這榮王府上,難道還能再跳出兩名揮舞著陌刀的軍漢來行刺本官?”
“來,本官就站在這裡!”
“死則死爾,又何懼之有?!”
原本是李琬居高臨下、咄咄逼人,可幾番對白下來,倒成了張瑄佔據上風、肆無忌憚了。
安祿山若有所思地坐在那裡,冷眼旁觀著。這只是他第二次見張瑄,但對張瑄的印象卻極其深刻,無非是因為當日張瑄在霖德殿上敲打其子安慶緒的一番話。事關安氏的絕對機密,但在這小廝口中卻如數家珍一一如此種種,當時安祿山判斷張瑄為楊國忠的人,受了楊國忠的指使。
但現在看來,這張瑄絕對不是楊國忠的人……說不準一—安祿山驟然臉色一變,“皇帝的安排?是了是了,如果沒有皇帝撐腰,這小廝何以敢跟榮王頂上!”
想到這裡,安祿山覺得自己的“計畫,”該做一些微調了,而答應李琬的事情也少不得要見機行事。
一個身材雄壯的華服漢子騰地一聲站起,怒視著張瑄幾步就走了出來,“殿下,如此狂悖之徒,且休跟他廢話,拿下一頓亂棍打出榮王府便是!”
李琬默然,卻是默許了這漢子的行動。
未必要當場“打殺”張瑄,但一定要殺殺他的威風,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讓他知道什麼是老虎摸不得。
而他榮王李琬,天潢貴胄,不是李林甫或者楊國忠這種奸佞小人可比。
“爾是何人?”張瑄好整以暇地轉過身來,凜然不懼。
他今天既然敢闖榮王府,就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安排好了絕對的退路。
“羽林衛大將軍霍青是也。”霍青不屑一顧地望著張瑄,陡然間大吼一聲,“來人,將此人拿下!”
幾個早已埋伏在廳外的彪悍的羽林衛士卒一哄而入。
但卻聽嘡榔一文卝字百卝度貼卝吧首卝發聲,一柄鋒利的寶劍瞬間出鞘,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明亮的圓弧,原本垂首站在李亨身後的蕭十三郎身形一閃,就出現在霍青面前,而鋒利而透射著寒光的劍尖則直抵他的咽喉。
“太子殿下在此,何人敢放肆!”
蕭十三郎的聲音輕柔而冷厲,霍青臉色陡然變得煞白,他甚至沒有看清這護衛是如何拔劍的,他絲毫不懷疑,只要自己有任何風吹草動,這柄冰冷而殺氣騰騰的劍就會刺入自己咽喉,一劍斃命。
李琬臉色漲紅,氣得嘴唇都哆嗦起來,就在他惱羞成怒準備豁出去將張瑄“繩之於”的時候,卻聽廳外腳步嘈雜,人聲鼎沸,旋即是一聲嘶啞悠揚的長調一—
“陛下駕到,榮王接駕!”
第110章鴻門宴(完)
“陛下駕到,榮王接駕!”
霍肯陡然色變,而蕭十三郎則飄然收劍還身,動作流暢一氣呵成,也就是扎眼的大就回到了張縫身後。wWW。
霍青恨恨地跺了跺腳,又有些畏懼地掃了蕭十三郎一眼,狼狽地走回座位之後。他毫不懷疑,如果僵持下去,那柄冷森森的寶劍會一點也不留情地刺入他的咽喉。
李琬大吃一驚,不禁李琬,在場諸人突然聽到皇帝來了的消息,都不禁嚇了一跳。李琬擺明瞭要有所動作,這些人跟著李琬自然就心裡有鬼,此刻最怕見到的就是皇帝。
李亨也很是意外,下意識地扭頭望去。
只見皇帝龍行虎步臉色陰沉大步而入,身後只跟著一個高力士。
李亨率先躬身拜了下去,“兒臣李亨拜見父皇!”
張瑄淡然一笑,也隨在李亨身後拜倒在地,“臣張擅拜見皇上!”
李琬稍稍遲疑了一下,也旋即起身朗聲呼道,“兒臣榮王李琬,拜見父皇,吾皇萬歲萬萬歲!”
盛王李琦和咸宜公主等則微微有些惶然拜倒在地,山呼萬歲。
安祿山、安思順、高仙芝、裴敦複也默然拜倒,一干人等呼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李隆基嘴角了一下,清冷而淩厲的目光依次從李亨、李琬等人身上撲過,最後落在安祿山的身上,淡然道,“都平身吧。聯今日聽聞榮王大宴朝臣,就過來看看。”
李亨緩緩起身,退到了一側'。裡這才緩緩安定下來。皇帝一來,他自覺自身安全得到了保證,方才那渾身上下浮動著的種種不安惶急情緒漸漸消散了去。
李琬也起身笑道,“恭迎父皇士座。”
李隆基深深地凝望著李琬,眸光中投射出一絲極其隱晦的憤怒,沉默了片刻,卻是擺了擺手淡淡道,“坐就罷了……”聯有話與太子、榮王說,爾等且先退下吧。”
“張瑄爾留下。”
見張瑄也要隨眾人一起退走,李隆基突然大聲道。
“是,臣遵旨。”
“臣等告退,吾皇萬歲萬萬歲!”眾人再次跪拜在地。
李隆基慢慢轉過身來,凝望著一干皇子皇女和臣工漸漸退下的背影,揚了揚乎道,“榮王這一場飲宴,大半個朝廷的臣工都到了,幾乎相當於一個小朝會了,足見榮王威信之高。太子,在這一點上,爾要學一學榮王。不要總是悶在東宮,見了膜唯唯諾諾…”,倘若如此,聯如訶放心將大唐江山社稷交給汝?”
李亨心頭一跳,恭謹道,“是,兒臣謹遵父皇聖諭。”
“榮王”李隆基轉頭望著李琬,輕輕一笑,“聯攪亂了汝的宴會,汝可抱怨聯多管閒事?”
“兒臣不敢。”李琬恭謹上前欠身道。
“不敢?汝還有什麼東西不敢做?!嗯?”李隆基的聲調突兀陡然間拔高了八度,臉色漲紅,激動得揚手指著李琬斥責道,“汝結黨營私,夤夜密謀,所圖為訶,當聯不知。”
李琬心神一凝,微微後退一步,低沉道,“父皇這話兒臣不懂,兒臣一向秉公守律……。”
“罷了,給聯閉嘴!”李隆基一聲輕斥打斷了李琬的話,怒視著李琬沉聲道,“汝做的那些事,聯一清二楚。只是聯始終覺得,不論是太子,抑或是榮王,都是聯的兒子。聯的江山,亦不論是交給誰,都關乎著李唐江山的傳承”,這不是聯一個人的事,是爾等每一個人的事!”
“太子之位,聯意已決。太子寬厚,適為盛世明君,雖進取略有不足,但守成足矣。”李隆基掃了李亨一眼。
李亨感激涕零地哭拜在地,“兒臣拜謝父皇隆恩,兒臣誠惶誠恐不勝汗顏!”
李琬心下一沉,心裡瞬間不忿起來,臉色也陰沉下來,他冷冷一笑,往後又退了一步,躬身下去,不言不語。
“爾等是親兄弟,骨肉至親,且不可兄弟鬩牆,做出一些不堪的事來,讓皇室蒙羞,徒為大唐子民笑料。”李隆基冷冷地盯著李琬,“聯今日把話提前說到這裡聯不管爾等心中有無不服、有無怨氣、有無借。”,…但從今往後,誰要是再滋生事端,聯絕不輕饒,嚴懲不貸!”
“太子,汝是兄長,要拿出兄長的態度來。榮王”,…對聯的話,汝可有不服?”李隆基的聲音越來越低沉。
李琬嘴角輕輕抽搐著,臉色陰冷卻恭聲回道,“回父皇,兒臣不敢。兒臣謹遵父皇聖諭。自今往後與太子哥哥相親相愛,為大唐社稷江山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李隆基站在那裡沉默了片刻,突然揮了揮手,“好,很好。既然爾等願意聽聯的話,聯心甚慰。”
“但願汝等能以祖宗社稷江山為重……李亨,隨聯回宮吧。張瑄,你也跟來,聯有幾句話跟你說。”
李隆基率先行去,李亨隨後。
張瑄一直默然垂首站在李亨身後,突然聽皇帝提到自己的名字,不由抬頭望瞭望高力士,見高力士向他默然點頭,也就猶豫了一下,也追了上去。
“兒臣恭送父皇起駕回宮!”李琬慨然躬身拜去,但抬起頭來的瞬間,目光變得陰狠如刀。
李琬心裡本來還有一線希望,覺得李隆基最終還是會選擇自己。但現在聽了李隆基一番表態,他就知道自己這最後的一線希望也失去了。李隆基這番連夜出宮來敲打自己,定然是意識到了什麼,不惜親自出面來幫李亨穩定局面。
“既然你寧可將皇位傳給那個廢物,也不願意給我一絲機會,那麼,就不要怪我無情無義了。這皇帝的位子……六李琬冰冷地笑著,“且看誰笑到最後!”
李琬揮了揮手,從王府角落的陰影裡便閃出一個黑衣人來,向李琬躬身一禮,“王爺!”
“李二,兄弟們都準備好了嗎?”李琬冷森道。
“回王爺的話,兄弟們時刻準備為王爺效死!”黑衣人聲音嘶啞,極其低沉。
“好。去傳本王的命令,將這名單上的人給本王請來。若是有誰不肯至…。”李二,汝知道該怎麼做嗎?”李琬仰首凝望著沉沉夜幕上的繁星點點,長長地吐出一口胸中的濁氣來。
“諾,小的明白,王爺放心。”黑衣人躬身頜命,旋即隱入了黑漆漆的夜色中。
張瑄一路跟隨皇帝的儀仗車駕進了興慶宮。
皇帝沒有開口說讓太子跟隨,李亨無奈之下,只得半路告退回了東宮,而張瑄繼續跟隨。
到了興慶宮,車駕一行直奔楊貴妃的寢宮。
楊玉環帶著幾個宮女將皇帝一行迎接進了宮,見張瑄竟然也跟隨而至,不由心頭一跳,暗暗向張瑄投過聞訊的一瞥,張瑄默然搖了搖頭。
皇帝去李琬府上,自然是他暗中推動的結果。但皇帝的表現,卻大出張瑄的意料之外。
進了大殿,皇帝坐定,便揮了揮手,沉聲道,“賜宴。”
楊玉環不敢怠慢,趕緊囑咐宮女太監忙碌著設宴。待宴會擺定,李隆基又陰沉著臉擺了擺手。
楊玉環暗暗狐疑,卻揮手摒退了太監宮女一干人等。空蕩蕩的大殿中,只剩下高力士、楊玉環、李隆基和張縫四人,氣氛非常壓抑沉悶。
李隆基仍舊是默然不語。他逕自端起晶瑩剔透的玉質酒盞來,一飲而盡。然後緩緩抬頭望著張瑄,淡淡道,“張瑄,知道聯為何將你帶回宮來嗎?”
“臣不知,請陛下賜教。”張瑄起身拜道。
李隆基慢慢向後靠去,靠在錦墩上疲倦地凝視著張瑄道,“汝這小廝真是膽大包天。明知榮王府裡是步步殺機,竟然還敢攛掇太子過去赴這鴻門宴。若不是聯突然趕至,汝以為爾等還能從榮王府平安而退嗎?”
李隆基此話一出,除了高力士神色不變之外,楊玉環和張縫都臉色驟然一變。
張瑄心裡一個激靈:難道皇帝已經感覺到了什麼或者是探知到了什麼?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自己的計撲顯然要再做一下調整了。
“三郎,難道榮王,。”“”楊玉環吃吃輕聲道。
“榮王必反,只在這三兩日間矣。”李隆基長出一口氣,渾濁的目光突然變得精光四射冷氣森森,“他有逼宮的心思,倒也不奇怪。但他竟敢如此肆無忌憚,就讓聯有些意外了,。”””
“這是欺聯垂垂老矣了啊…”李隆基猛然一拍桌案,臉色漲紅,厲聲道,“聯養虎為患,豎子大逆不道,真是令聯恨煞氣煞!”
“聯接到密報,榮王已經控制了羽林衛八千人馬,並在城外蓄養賊兵三千…”,如今這皇城,已經危在累卵之間了。”
“危機突至。聯思之再三,竟無可用之人。楊國忠奸猾有餘,能力不足,不堪倚重。而朝中老臣,非榮王一黨即無能平庸之輩”……這讓聯情訶以堪?”
楊玉環臉色煞白,掩嘴發出一聲依呼。
“看來,梅妃這枚棋子,似乎用不上了。”張瑄默然聽著,心念電閃,從李隆基凜然的目光中讀到了一絲極其濃烈的殺機。
“只要聯活在人世一天,聯便是大唐皇帝,至高無上的天可汗,何人敢欺聯?”李隆基霍然起身顧盼生威,睥睨天下的聲勢倒是有了,只是從他那斑白的兩鬢和徵微僂佝的身軀上,老朽和氣血不足想遮掩也是遮掩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