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試驗
丁克剛一走出浴室就被隱隱有黑眼圈的維蘭瑟纏住,非要拉著他去看她在城堡的後花園裡種植的小幼苗。
一聽維蘭瑟在後花園種植了小幼苗,丁克渾身一震,立即飛奔出去。那裡有他母親親手種植的紅薔薇,他祈禱著千萬別讓維蘭瑟一時性起,給毀掉了。那可是母親留給他的唯一紀念。
丁克一口氣跑到城堡後面的花園,見母親種下的紅薔薇還在,不由得松了口氣。只是因為是冬天,紅薔薇的葉子全掉光了,顯得光禿禿的。
丁克目睹這種景象,不禁生出幾分淒涼的感覺。但他很快就被花園遠處靠近幾株愛神木的一處綠地吸引了。
在丁克的記憶裡,這裡一到了冬天就不免有些死氣沉沉,現在卻發現了春天的氣息,想必是維蘭瑟的傑作。
只是她似乎忽略了可能被人發現這種奇景,然後暴露了她的魔法,進而引起旁人對她身份的猜測。
“得好好提醒下這頭粗心的幼龍!”丁克咕噥一句。
但他還是忍不住走了過去,直到踏上那片綠地,他才發覺自己已經走過荒蕪的區域,進入到一個約莫六米長,四米來寬的綠色空間裡。
這個空間被籬笆包圍著,上面爬滿常春藤。那些常春藤就像是一種奇異的介質,將外面冬日的氣息隔絕在這一方綠地之外。仿佛受到了曠世未有的崇敬,獲得了神靈的賜福。這裡像是充滿了陽光雨露,變得鬱鬱蔥蔥。
或許春之女神不久前才駐足於此,為這裡播撒了春天的氣息,於是便生機盎然了。
中間有一條用鵝卵石鋪就的十字形路徑,將花園分成四塊。
左首一角盛開的不是藍色的冰雪玫瑰,而是嬌貴的七彩蝴蝶蘭,這種只有在春天和煦的陽光下盛開的花朵出現在這個時節,無疑是一種奇跡。
這裡的土地潮濕,並非刻意澆灌了許多水的緣故,而是肥沃的土質使然。那泥土黑得象煤炭一樣,這裡的居民因此才枝繁葉茂。
花園裡看不到一根雜草,足見照看它的園丁多麼仔細。
丁克真不敢相信這全部是維蘭瑟所為,即使是細心如安德森老爹也不可能做到如此一絲不苟,他總會在苗圃間找到一兩株新生的綠草,然後向病床上的母親炫耀。
“啊!”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音響起,丁克被嚇了一跳。
立即,一道紅影從綠葉中竄了出來,正是維蘭瑟從他那裡奪去的血簟。它在丁克跟前上躥下跳,發出那種刺耳的叫聲,不知是故人相見的喜悅,還是對闖入者的警告。
“怎麼樣?吃驚嗎?”身後,維蘭瑟的聲音突然響起,下一刻,小姑娘就出現在他的面前。
“吃驚倒是吃驚!不知你親愛的索蘭妮姐姐看見了會怎麼想?”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不還有你嗎?”
“拿我當擋箭牌?恐怕很難讓心細如發的索蘭妮相信吧!”
“我當然知道!”維蘭瑟說道,“你這傢伙這麼粗心,是弄不出這麼漂亮的小花園的。今天要不是特別為你開放這個隱藏的空間,你就算是走到了這裡也是不可能發現這裡的秘密的。”
“又是空間魔法?”
“對呀!除了這個,我又不能用別的魔法,否則會被人發現的。”
“那麼這些植物呢?你是怎樣辦到的。讓這小傢伙當你的園丁嗎?哦,你讓它閉嘴吧,它的叫聲吵死人了!”
“哦,恐怕你以後要用‘他’來稱呼我們的血簟朋友啦!”
“怎麼?”
“一個奇怪的發現。”維蘭瑟豎起一根指頭,“它的智慧遠比我們想像的要高。”
“怎麼回事兒?”
“他說是吸食了你的血液後,他就覺得自己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也對一些事情產生了興趣。比如他懂得欣賞這片園子的美麗,而不是像以前一樣,對它們毫無感覺。他現在幫我觀察這些植物的生長狀況,並將它們記錄下來,向我描述。這省掉了我不少工夫。
“現在,他正在嘗試聽懂人類的語言。這不,他一見到你,就顯得很興奮,他想同你打招呼,可惜他還沒有學會怎麼說話。”
“哦,這麼說來,是我賦予了他智慧!”
“可以這麼說!”維蘭瑟說道,“不過,如果有一天我們的戈林真的能說人類的語言了,維蘭瑟也是有功勞的。哦,還好我早就布下了結界,否則索蘭妮姐姐會被他的尖叫嚇壞的。”
“維蘭瑟,我真羡慕索蘭妮了!你可是處處為她著想呢。”
“別這麼酸溜溜的。”維蘭瑟笑著說道,“你也對我好吧!感動了我,我也會嘗試對你好的。”
“哦,我可沒有這種自信,還是順其自然得好。”
“隨便你啦!”
“對了,你剛才說這棵血簟……”
“哦,我親愛的哥哥,你該叫他戈林才對。現在,你應該將他看做一個人,一個新的個體,有智慧,有思想的。維蘭瑟的寵物……哦,是朋友,”維蘭瑟望著地上的血簟,“我們的戈林是獨一無二的!”
顯然是聽懂了維蘭瑟的話,戈林重重點點頭,然後高興地跳來跳去,卻沒有發出尖叫聲。
“那麼,維蘭瑟,這裡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一點魔法加一點創意就成啦!”維蘭瑟笑著說道,“我的溫泉別墅需要一個花園。既然要獨一無二,我就自己設計,並付諸實踐,檢驗規劃的可行性。喏,這是我初稿的一部分,還算能看得過去吧!”
“哦,維蘭瑟,你真是……真是太神奇啦!如果媽媽還活著,她一定會喜歡這裡的。她曾經想要一個暖房,好在冬天看到盛開的紅薔薇。可惜……”眼淚從丁克的眼角漾了出來,他別過頭去輕輕擦掉了,但是第二滴又淌落下來。
“媽媽……”維蘭瑟望了丁克一眼,眼神變得有些暗淡,“索蘭妮姐姐說,父親生前常常會獨自坐在這裡,一呆就是一整天。她說,那是在尋找媽媽的影子,這裡是媽媽最喜歡的地方。”
“維蘭瑟……”丁克第一次覺得,維蘭瑟真的像他的妹妹一樣,而不是一頭龍。他的心甜甜的,就這樣長時間地凝視著眼前這個漂亮的小姑娘,一時間竟想不出說點什麼好了。
維蘭瑟突然笑笑:“哦,不說這些,哥哥,你看看我的新發現!”
“什麼?”
順著維蘭瑟手指的方向看去,在這個小花園靠近牆角的地方劃出了一塊不大的土地,一米見方的地方整齊地生著十二株幼苗。幼苗共分三種,每種四株,排成三排。
土顯然是剛剛翻新過的,應該不會超過兩天,但是幼苗卻像是生長了一個禮拜。
“這是……”
“那個叫做羅馬裡奧的地精托安德森老爹交給索蘭妮姐姐的三包種子,還附帶有種植須知。很奇怪的種子呢!都沒有見過。我想知道究竟是什麼種子,就偷偷拿了十二粒出來試種。”
“哦,這些小東西讓你費心了吧,你瞧,可憐的維蘭瑟,連黑眼圈都出來了。黑眼圈啊!女孩子最大的敵人。”
知是哪裡觸動了小姑娘的心弦,維蘭瑟突然板起臉來,她說道:“哼!園藝師?沒有你在沼澤深處那位獸人園藝師合你心意吧!”
“呃……你都知道啦!”丁克立即在大腦裡搜索究竟是誰走漏了風聲,但是一一被他剔除了。
梅絲不可能,她對維蘭瑟的佔有欲已經有了深刻的體會,料想不會自尋煩惱。辛巴達也不可能,那些血提酒指不定還剩下多少。至於聖地牙哥和拉伯雷,更是連見到維蘭瑟的機會都沒有。
立即,他就想到一種可能,大聲嚷道:“好呀!維蘭瑟,你不守約定,你跟蹤我!”
“我才懶得跟蹤你!”維蘭瑟吼道,“索蘭妮姐姐晚上去你的房間送雞湯,發現你又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她擔心急了。看她那麼著急,我也有些擔心,就偷偷用魔法搜索你的所在,結果就知道了你昨晚都幹了什麼嘍。”
“還有這樣的魔法?”
“我還騙你不成?!”維蘭瑟撇撇嘴,一副看鄉巴佬的神情,“有一種空間魔法借助魔法水晶能記錄一定範圍內的場景,我就是依靠它看到了你們昨晚上的行動。後來看到了你和那個牛頭人的戰鬥,一著急,精神力用過了頭,才中斷了。還好用的是上品魔法水晶,不然……”
維蘭瑟看看身後的城堡,惋惜地搖搖頭。
“不然怎樣?”
“可能我們要跟先輩們留下的古堡說聲再見了。”
“會有那麼恐怖?!”
“強行打破魔法水晶的力量平衡,當然很危險。唔,就像切割它一樣。”維蘭瑟反手掏出半顆日曜之石,正是當初在梅絲手上看到的。
“哦,確實很危險!”
“對,要是讓索蘭妮知道了維蘭瑟的身份,恐怕就不喜歡維蘭瑟了。”
丁克感到有些無語,顯然小姑娘在意的不是城堡是否會塌掉,只是在乎如何向索蘭妮解釋而已。
就在丁克陷入沉思的時候,維蘭瑟突然吼道:
“都是你這個大壞蛋,耗費了人家大量的精神力,不然怎麼會黑眼圈!以後再也不用寶石搜尋術了。哦,我可憐的魔法水晶!對!你必須把我消耗的魔法水晶補償給我,否則……”
丁克突然回過神來,看著怒氣衝衝的維蘭瑟,趕緊提醒別被索蘭妮看到她這個樣子。當然,對於維蘭瑟稱不再使用什麼寶石搜尋術他也是非常贊同的,誰也不願意被人時刻窺探。
維蘭瑟則說,現在他們正處於她的空間領域之中,聲音被她禁錮了,外人是聽不見他們的爭吵的。
於是,丁克只好轉而說道:
“哦,維蘭瑟也是關心我的呀!損失的魔法水晶,我一定儘快補上。但是維蘭瑟,以後可不能再窺探別人了,那樣不是一位淑女該幹的。”
“哼!我才不關心你,誰要關心你。你出去找樂子,都不帶著維蘭瑟!況且人家還是小孩子,孩子都是有好奇心的,你們大人不能泯滅了我的這種天性。”
這都是誰教給她的?!丁克不禁左右望望,但他實在想不出有誰會這樣教唆小女孩兒。他說道:
“找樂子?!那可是辦正事兒!況且,你又不會殺人,這倒不至於泯滅你素食主義者的天性。”
“非要殺人嗎?我在一邊看著你們就是。”
“然後負責打掃戰場?”
“對呀!”維蘭瑟點點頭,“那些寶石可不能浪費。”
“那我們豈不是什麼也撈不著。”
“小氣鬼!”
“隨你怎麼說。你說淑女一樣的維蘭瑟小姐親赴戰場,卻若無其事,完了還親手打掃戰場,別人看見了會怎麼想?你這個領主家的乖乖女當得可有點不稱職啦!“
“哦,那倒是!那麼,以後你要去幹什麼都要跟維蘭瑟說,不要讓維蘭瑟和索蘭妮姐姐擔心好嗎?不然,城堡真的毀掉了,就不要怪維蘭瑟了。”
“好吧!”對於維蘭瑟的奇怪邏輯,丁克覺得實在沒有必要去瞭解,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儘量順著她的小性子,將她的囑託靈活應用。要說,這頭心智不全的幼龍還是很好騙的。
“不說這些了,你看看我按照古代龍族的秘法新配製的這個催長藥劑效果怎樣。有一個藥劑的劑量我沒有拿捏好,如果發生變異,你要趕緊砍掉它們。”維蘭瑟一邊說,一邊遞給丁克一把鋒利的彎刀。
“會發生什麼變異?!”
“雖然我完全按照書本上記錄的配方配製了這種藥劑,但是天知道你們人類術士會不會正好對某些原料進行過什麼合成一類的試驗,於是讓我配製出來的藥劑產生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當然,這些一邊無外乎以下這幾項:它們可能會立即死亡,也可能會瘋長起來,長出有攻擊性的藤蔓,也可能會長出野獸一樣的獠牙。”
“你呢?”丁克問道,“發生異變的時候,你幹什麼呢?”
“我要進行必要的記錄。”維蘭瑟說道,“每一次試驗,都要進行記錄呀!這樣才好改進試驗配方。所有有關記錄試驗的書都是這麼要求的。維蘭瑟是個好學生,當然要牢牢遵循這些規則。唔!你別看他,這次可指望不上我們的戈林了,他會被嚇壞的。”
“好吧!”聽維蘭瑟說得恐怖,丁克不由得吞了口唾沫。一邊的戈林也瞪著那雙大眼睛,聚精會神地注視著那些幼苗,儘管他可能什麼忙也幫不上。
“開始嘍!”
“等等!”丁克似乎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兒。
“什麼?”
“你把這片區域控制起來,否則別的植物受到影響怎麼辦?”
“也對,看來你還不算太笨!”
維蘭瑟抬手在需空中畫了一個圈,這才取出一個裝著綠色藥水的水晶瓶,小心地在一個蓄滿水的杯子裡滴下兩滴,藥劑的溶解性好得出奇,眨眼功夫,水即被染成了綠色。她輕輕地晃了晃,均勻地澆注在土地上,那溶液立即便被泥土吸收了。
可過了幾秒,什麼也沒有發生。
“怎麼回事兒?”維蘭瑟問道。
“你問我,我問誰?”
“讓我想想,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嗯,你想想吧!我不打擾你。”丁克說完,將目光落在了戈林身上,想看看這個因吸食了自己血液而產生異變的血簟究竟有什麼與眾不同之處。
“怎麼就沒有效果呢……沒有道理呀……”維蘭瑟皺著眉頭想了一陣,口中一直在重複類似的話。
“不會是缺少點什麼吧!”丁克提醒說。
“缺少……要死啦,你這傢伙身上帶著黑暗的氣息,把這裡的陽光都吸收啦!”
“我在吸收陽光?我可不是植物。”
“你當然不是植物!你只是在吞噬陽光!哦,我剛才還沒有發現,你這傢伙手上的戒指似乎是一件寶貝呢!讓我看看,讓我看看……天哪!有一個幽暗的空間,會藏著什麼呢?”
丁克心中一緊,但他立即告誡自己絕不能表現出來。
“沒有什麼,全是亡靈法師的那些玩意兒,不適合你這樣漂亮的女孩子。哦,對了,這裡倒有一些用於召喚亡靈的魔法水晶,你可能還有點興趣。”
丁克一邊說著,咬咬牙,肉痛地取出十二顆相對普通的魔法水晶,將其中十顆遞給維蘭瑟:“喏,這些算是補償你昨晚損失的那些。這兩顆呢,就算留給我的零花錢。”
維蘭瑟一把將另外兩顆也奪了過來,然後塞給丁克一把次品水晶:“我拿這些和你換,你虧不了多少的!”
“呃……”
“不願意?那好都給我!索蘭妮姐姐可不會像你這樣挑三揀四。”
“願意,怎麼會不願意呢?”丁克將那些次品水晶收了起來,苦笑著說道,“只要我們的維蘭瑟喜歡,什麼都成!”
“這傢伙,今天怎麼感覺有點怪怪的。變得這麼大方……”維蘭瑟一邊將那十二顆水晶逐一鑒賞一遍,一邊嘟噥著。
丁克心想:還好用這招轉移了維蘭瑟的注意力,否則她刨根問底起來,恐怕空間戒指裡那些寶貝就會被洗劫一空。
不過丁克顯然忽略了一點,空間戒指裡面的次元空間只和他有聯繫,維蘭瑟是依靠自己對空間魔法的獨特天賦觸及到了戒指身上攜帶的魔法氣息,進而推知它的功能。除非他故意讓維蘭瑟看到裡面的東西,否則維蘭瑟也是沒有辦法探知裡面的珍藏的。
然而,丁克的這種做法在一定程度上也博取了維蘭瑟的信任,倒是他欲蓋彌彰的做法讓維蘭瑟產生了一點懷疑。好在那十二顆水晶全是難得一見的奇珍,讓她打消了剛剛才升起的疑惑。
“那你還繼續你的試驗嗎?”
“當然要!”維蘭瑟收起手上的寶石,“你這傢伙,為它們提供點光照吧!你的照明術可比普通人的強了許多,正好喂飽我這些小寶貝兒們!”
“好吧,我試試!”
丁克一邊說,一邊催動魔力,一個比以往更為巨大,更加耀眼的光球便出現在他的手上。
異變突生,那十二株幼苗開始震顫著,頂部捲曲的嫩芽開始伸長,四處尋找攀附的東西,但隨著體積變得粗壯,不斷向上伸展,那些黃綠色的嫩葉開始伸展,顏色變深……
十分鐘的時間裡,前面兩排植物就經歷了開花結果,果實成熟。唯有最後排的四株分別結了一個綠色漿果後就停止了生長。
看了一陣,似乎並沒有特別的發現,於是就將目光投向了那八株草莓一類的植株。
其中一種,每株結著十來顆血紅色的果實,每顆都有拇指大小,就像是一顆顆璀璨的紅寶石。另一種則和藍莓相似,但是偏黑色,果皮上泛著白霜一樣的色澤,讓人忍不住想摘下一顆品嘗品嘗。
當然,丁克可不敢隨意嘗試,天知道用魔法藥劑催生的果實會不會有什麼毒副作用。據他所知,那些煉金術師的下水道中經常會跑出牛犢般大小的老鼠和稀奇古怪的蟲子。
試想,如果讓那些令生物發生變異的藥劑作用在人身上,難保不創造出什麼怪物來。況且,他已經遭遇過變異的魔獸,那只對魔法免疫的鼠類怪物至今讓他心有餘悸。
維蘭瑟又倒下幾滴稀釋過的藥劑,那些結著綠色的漿果藤蔓顯得非常倔強,巍然不動。小姑娘緊皺著眉頭看了一陣,突然小嘴一撅,將一瓶子藥劑全部倒了下去。
丁克撇撇嘴,心想這個小姑娘現在可談不上什麼研究者的做派,全憑性子在辦事兒。
但願別出什麼簍子才好,丁克心想。他又瞥見血簟正看著熟透的草莓發呆,就來了一句:“戈林,這可是實驗品,不能隨便吃的!小心有什麼副作用。”
“你是不相信我?我可不像你們人類,幹事兒不計後果。我的試驗都是龍族千百年智慧的結晶,全是用夏爾山地生長的東西替代,可不會有什麼毒副作用。”維蘭瑟說完,摘下一顆草莓扔進嘴裡,狠狠地嚼了一陣,然後吞了下去。
“沒有的事兒!我當然相信聰明的維蘭瑟。”丁克趕緊擺手,突然臉色一僵,發現自己口裡多了一顆軟軟的果實,流出非常甜的汁液,賽過蜂蜜。
知道是維蘭瑟在用空間魔法作怪,又看著維蘭瑟正氣呼呼地盯著自己,丁克只好認命,裝著若無其事地咀嚼一陣,學著她的樣子一口咽下。
“這還差不多!”維蘭瑟狠狠地瞪了丁克一眼,“那麼,你趕緊釋放一個照明術吧!”
丁克聞言,抬手釋放了一個照明術,那強光將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他還來不及撤回光球,那四株結著綠色果實的藤蔓開始緩緩地生長起來,如潮水一般向四面八方蔓延開去。
丁克手上的光球像是有一種特別的吸引力,藤蔓朝他的方向長得飛快,像是有千萬條小蛇朝他遊去。
丁克趕緊跳開,但立即就被纏繞上了。他連忙用維蘭瑟給他的彎刀去砍那些藤蔓,可這些並不粗壯的藤條很堅韌,根本砍不斷。
他的腳已經被纏繞,迅速朝他身上攀爬,將他渾身纏繞起來,那情景恐懼極了。丁克撕扯著,呼喊著維蘭瑟趕緊來幫忙,自己則在地上來回翻滾著。
掙扎間,他猛然透過藤蔓之間的縫隙瞥見維蘭瑟正漂浮在空中……哦,她在笑,那笑容有嘲諷,有狡黠……
怎麼回事兒?
丁克這才意識到,這些藤蔓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恐怖,在他倒下後,再也對他沒有興趣,放開了他,朝別的地方延伸,直到找到新的攀附物,才圍繞著向上攀爬。
整個小花園裡,像是被一張綠藤編成的巨網包裹起來,而丁克就處在巨網之下,維蘭瑟則在巨網之上,肩頭正站著血簟戈林,瞪著那雙大眼睛注視著他。
不過,這一刻,關切已經變成了釋然的微笑。顯然,他已經知道丁克的處境並不像他想像的那樣危險,僅僅是虛驚一場。
此刻,丁克也弄清楚了,這些藤蔓只是和所有藤本植物一樣,將他當作了攀附的物件而已。只是因為它們在藥劑的催生下,生長地太快,在視覺上顯得嚇人。
現在,它們已經完全停止了生長,安靜地呆在那裡。
“維蘭瑟,你的小花園毀了。”丁克說這話不乏那種幸災樂禍的情感,算是對維蘭瑟嘲笑他的回敬。
“可是換來了一場好戲!”維蘭瑟說道,“哇,沒想夏爾山地的領主居然這麼膽小,唔,就像小老鼠一樣。”她別過頭去問肩上的血簟,“你說是嗎,戈林。”
戈林重重地點點頭,然後立即又搖搖頭,發出幾聲顫抖的聲音。
丁克疑惑地望著血簟,維蘭瑟立即為他解釋說,戈林點頭是因為他也認為藤蔓快速生長是一場好戲,搖頭是他並不認為丁克膽小,他自己也被那情景嚇壞了,是正常反應。
對血簟的表現丁克甚為滿意,心情也稍稍好了點。畢竟,維蘭瑟嘲笑他也就嘲笑了,不可能與她計較,但是一個剛剛才擁有智慧的血簟也嘲笑他,在情感上就有些接受不了了。
丁克小心翼翼地從藤蔓之間抽身出來,費了半天才離開了這個被藤蔓佔領的空間,又置身於冬天的氣息之中。
這倒不是害怕再產生什麼異變,而是那個小花園已經完全被藤蔓佔據,有一種壓制之感,讓丁克覺得不舒服。
他倒是希望看到維蘭瑟為如何處理這些藤蔓發愁的樣子,這些堅韌的藤蔓處理起來可不容易,至少剛才他試過幾刀,都沒能將它們砍斷。
他剛想離開,就被維蘭瑟叫住了。不為別的,正是要他幫她料理損毀的小花園,不但要去掉這些藤蔓,還要保證將小花園恢復原樣。
不過維蘭瑟許諾,如果他完成了這項任務,她就把催生藥劑的配方交給他。對於夏爾山地的居民來講,恐怕沒有什麼比這東西更有用的了。
同樣是在一塊土地上種植農作物,相較于普通的種植方式,在這種催生藥劑的幫助下,一年可以收穫很多季,那麼產量無疑會提高很多倍,糧食再也不會成為夏爾山地的問題了。
維蘭瑟丟下這個棘手的任務,帶著血簟離開了,留下丁克在那裡沉思如何解決眼前這個難題。
如果維蘭瑟不要求保持小花園的原樣,丁克恐怕會毫不猶豫地放一把火。
那就挖掉吧!丁克心想。
說幹就幹,他從那枚骨戒中取出一把鶴嘴鋤,那是一隻沉睡的骷髏兵所有,想必生前曾是一名礦工或者采藥人之類的。
幸好這些藤蔓的根須並不像它的藤條那樣堅韌,否則丁克真不知道如何割斷它們。同長長的藤條一樣,它們的濃密的根須深深地向地底紮去。丁克猜想,恐怕整個後花園的地下都是它們盤根錯節的根須。
“但願它們的生命力並不長,不會輕易長出新的植株才好。”丁克在順利挖掉四株藤蔓後,忍不住咕噥一句。
可是這些藤蔓該放在哪裡,丁克又開始為難起來。迫不得已之下,只好將它們悉數放進了骨戒中。
次元空間中不能儲存現實世界中有生命的物體,如果非要放進去,生命力就會被完全吸食,而這正是丁克所希望的。在丁克看來,這些藤蔓可不是什麼好玩意兒,真不知道那個商隊頭兒出於什麼目的將它們送給了自己。
稍稍清理一下,丁克覺得差不多了,便趕緊離開。他確信自己沒有能力真正將小花園恢復成原樣,索性將難題留下。既然已經處理了最難的,剩下的事兒維蘭瑟也不回太在意了。如果真要追究,丁克已經想好了退路,大不了用梅絲手上的那箱子寶石的一半來熄滅這頭龍的怒火。
——
30、交易
這一段時間的忙活,丁克再也不必為歲貢的事情擔心了。現在他要做的,就是找黑市商人用寶石交換金幣。三萬金幣說多不多,但是能一口氣吃下三萬金幣寶石的商人在藍天大草原上並不好找。
於是,送那批皮甲去綠地城倒成了一個幌子,主要的目的是用寶石去換取金幣。當然,丁克還有一個目的,他希望能通過這次買賣探一下綠地城的虛實。
如果羅馬裡奧那位表兄埃蘭德真的如旁人所講的那樣,把持著整個藍天大草原的黑市,那麼丁克就有心與之進行長期的合作。
須知,血提這樣的奢侈品,並非普通人能夠承擔得起的。如果靠他自行開闢銷售途徑,恐怕不等運送出去,血提就壞掉了。
那麼借助旁人的力量,取得雙贏就是丁克的首選。料想羅馬裡奧對他的表兄甚為瞭解,談生意的時候必定不會太吃虧。
丁克不想讓人知道他手上那枚戒指的秘密,就將三十套皮甲分別捆綁在五匹馬身上,帶著梅絲和辛巴達負責挑選的八個人準備上路了。
至於辛巴達,完成人員交接後對丁克說了兩句道別的話,便帶著他手下那些滿臉豔羨之色的小夥子又開始了新的訓練。
這些人之所以豔羨,一來是那八個幸運的同伴有幸跟隨領主大人出去見世面,意味著離正式成為領主家的侍衛不遠了;二來他們穿山矮人工匠傑克贈送的那些經他修飾過的皮甲,一個個精神抖擻,神采飛揚,似乎無形之間比自己這些沒選上的人高大了。
當然,這些細節和想法非他們本人不能知曉。
趁著這工夫,矮人工匠傑克將丁克給他把玩了好些天的匕首雙手奉上。瞧他戀戀不捨的樣子,丁克暗暗覺得好笑。
於是丁克許諾,回來之後可以再次借給他研究。傑克沒想到丁克會如此慷慨許諾,倒有些喜出望外了。
“一路小心。”說話的是索蘭妮,她一直保持沉默,臉上也沒有特別的表情,看不出她是由於離別而傷感,還是對丁克短暫的離開毫無感覺。
“放心,索蘭妮!”丁克微微一笑,“不過,維蘭瑟那小丫頭就全靠你費心了。”
“我會的。”索蘭妮一邊說,一邊讓侍女將兩個袋子交給丁克,“大的這袋是一些次品水晶。我估計了一下,大概價值四萬金幣。如果對方壓價,三萬五出手也可以,低於這個價格,就帶回來吧。
“至於這袋,”她指著較小的那個袋子說道,“是維蘭瑟給你的,她說害怕看見自己的寶石被人帶走,會忍不住掉下淚來。”
“這個小丫頭!”丁克笑笑,是一種特別的情感牽動了他面部的肌肉。他接過了兩個袋子,將它們小心地納入懷中,才說道:“好啦!你們回去吧!我預計十天就會回來。”
說完,丁克翻身上馬,朝眾人揮揮手,便要離開。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呼喊:“哥哥,哥哥,等等,等等!”
是維蘭瑟,小丫頭正騎著那匹白馬飛奔而來,正是丁克領著她回領地時乘坐的那匹。因為這匹馬是夏爾山地唯一的一匹純白色的馬,喜歡與眾不同的維蘭瑟就理所當然地據為己有了。
一見是那位“馬背上的天使”,八位穿山鎧甲的年輕人立即昂首挺胸,那神情像極了一隻只雄雞。
“哦,維蘭瑟,我親愛的妹妹,你也來送我啦!”
“對呀!”維蘭瑟淺淺一笑,小聲地說道,“哥哥要出門兒了,做妹妹的再怎麼忙,也該來送一下嘍!對了,記住給我……哦,給索蘭妮姐姐帶禮物,不然……”
“保准忘不了。”
“那就好,我托索蘭妮姐姐給你的那些寶石你隨便用。唔,能節省的當然還要節省……對,索蘭妮姐姐說了,要懂得節省,財富才會增加喲!”說完,她還求助地看看索蘭妮。後者微微一笑,然後點點頭。
丁克當然知道這小姑娘的心思,恐怕一方面是想來送自己,又覺得有些抹不開面子;另一方面則由於本性使然,確實比較惋惜她那些送出的寶石。
丁克沒有笑話維蘭瑟的意思,但看見小姑娘局促不安的樣子,覺得她可愛極了,一時間竟然真的就覺得她就是自己的親妹子,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情不自禁下,丁克飛快地在她臉上吻了一口。小姑娘渾身一悸,仿佛遭了電擊,僵在那裡,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繼而就低下了那高貴的頭顱。
丁克心中後悔,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幹,現在他只祈禱維蘭瑟不要立即暴走,否則恐怕整個夏爾山地都會在這只幼龍的暴怒下毀於一旦的。
“你……人家……”小姑娘囁嚅著,不知在說些什麼,最後終於來了一句,“快去快回!”然後飛身上馬,策馬揚鞭,絕塵而去。
直到維蘭瑟的影子消失在視野的盡頭,丁克在回過神來,他尚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渾身痙攣一下。
毫無疑問,他剛才等於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簡直失了魂兒。
不過,危機既然過去,丁克就不再多想,帶著他的人踏上了征程。
丁克走的是一條鮮為人知的小道,到綠地城能節省大約半天的時間,只是因為道路崎嶇,要經過一段從斷裂帶,這條路漸漸被人遺忘了。
崎嶇的山路對這些生活在山地的人來講根本不是什麼難題,加上對丁克的完全服從,他們都特別賣力,憋足了勁兒向前趕。
原計劃要整整三天才能完成的路程,在第三天入夜時到達了綠地城,因此又節省了一夜的時間進行一下休整。
綠地城城主頒佈了“黃昏之後不得入城”的規定,丁克一行只好在城門口外一家名為“牧羊人酒館”的客棧住下,打算第二天一早就進城。
不過可氣的是,正當他們準備按規定辦事,找地方露營的時候,身旁出現了一個商隊,頭領聲稱是某某領主的商隊後,就被衛兵放行了。
丁克以為有戲,就上去詢問,結果碰了一鼻子灰。尤其是報出夏爾山地領主的身份,那些守衛對他進行了肆無忌憚地嘲諷,說他們根本不知道藍天大草原上有這麼一塊地方。
丁克制止了梅絲和八個隨從想要教訓一下這些衛兵的想法,在嘲笑中領著他的人走進了那家先前就看好的小酒館。
這間酒館的構造及其簡單:一間黑漆漆的前廳加上一間有煙囪的內室,內室用一張長長的吧台將整個房間一分為二,吧台後當然是老闆的所在,擺滿了各種酒食之類的東西,入口處寫有“閒人免進”的字樣。
就在這吧台旁邊,牆壁的上開著一個不大的孔洞,據說是一家當鋪在這裡設置的專櫃。
丁克已經看到有幾位冒險者或者傭兵模樣客人取出隨身攜帶的扣帶、戒指、徽章、甚至是武器之類的送了進去,儘管得到一個看起來很吃虧的價格,照樣咬咬牙賣掉,籌得酒資,繼續買醉。
細心的客人會發現在典當點負責人身後安放著一尊鎏金的大地女神像,在神像前擺放著豐盛的貢品,兩盞熊熊燃燒的松油燈將櫃檯裡面的空間照地透亮。
仿佛是因為當鋪老闆的吝嗇,想獨自沐浴在女神的光輝之下,光亮只是從那壁洞不經意地向外界播撒。
酒館內室的前半部分是熟客們呆的地方,那兒放著幾張油松矮幾,地上墊著幾張草席,客人們就席地而坐,喝醉了乾脆就躺在上面酣睡一覺。現在確實有一兩個醉酒的客人打起了呼嚕,一個侍者打扮的少女正小心地拾掇著狼籍的杯盤。
在角落裡壘著幾張長凳和兩三隻空酒桶,那裡蜷縮著一個不修邊幅的醉漢。大家都認識他,一個來自普麗德安的流浪者。不過,他一再宣稱自己是一位巫師。
這點人們倒是有幾分相信,因為他清醒的時候,偶爾會為酒客們免費表演幾個精彩的小戲法,或者為某位“幸運”的傢伙預測下運氣。
當然,因為預測運氣是要付錢的,所以沒有人願意花這冤枉錢去聽他胡言亂語。倒是他隨意從雪地裡扯出的那些草藥很管用,自從有人試過之後,大家都願意用一杯烈酒為自己的或者朋友換一個救命的藥方。
不過讓大夥兒至今對這個醉漢還有興趣的是,他那只破舊的行囊裡總是能掏出酒錢付帳。須知,只從這傢伙出現的十幾天來,所有熟客們都在打賭,因為大多數人都認為他總有一天會賴帳的。
丁克覺得此人看起來雖然邋遢,但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氣質,顯然是在刻意將自己隱藏起來。於是慷慨地請了他一壺酒。
丁克自然有他的目的,但凡這樣的人,看周圍的事物都擁有一種獨特的敏銳,如果有幸得到對方的指點,那麼對這裡的事情就能有一個相對準確的把握。
對方接受了丁克的好意,卻沒有和他和梅絲同席,仍然呆在他自己的角落裡昏睡。丁克對此並不建議,但凡這樣的人,都是特立獨行的,能接受自己的心意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
酒店裡的光線即便是在白天都特別昏暗,讓人感覺差不多是黑乎乎的。在它那由圓木壘疊起來的牆壁上,點著兩三盞松油燈,忽明忽暗。借著這微薄的燈光,勉強能看到幾幅草原上特有的那種質樸的羊皮畫。
丁克一行就在靠近吧台的地方,所有人都看得出,這是一群初出茅廬的年輕人,但是具體是什麼身份就不得而知了。
說他們不像商隊吧!偏偏帶著數量可觀的貨物——有人帶著三十套做工精細的皮甲的事情,早已從酒館負責喂馬的夥計口中傳出來了。
說他們是冒險者吧!另外八人脫下那身做工精緻的甲胄後,恐怕跟壯實的農夫無異。
於是,在旁人看來,丁克倒有些像是一位離家出走的少爺,以遊戲的心態,帶著漂亮的侍女和八個僕人準備來綠地城做買賣。
這樣,不少人看丁克一行的眼神就變成了看肥羊的眼神,須知,不少傭兵在合適的時候,是不會建議扮演一下強盜這個角色的。
就算丁克一行盡可能低調,但是也引來了頻頻注視的目光。
丁克不免有些緊張,因為人群中有幾處目光灼灼,正用那種看肥羊的眼神打量著自己。他到不怕對方明搶,唯恐使什麼鬼蜮伎倆,那可真是防不勝防。
不過梅絲安慰了他,論起計謀和毒藥之類的東西,這位高級盜賊可半點不含糊。只是,這些傭兵一旦在心中確認了丁克等人的身份,就變得肆無忌憚起來,不斷將目光投向梅絲。
梅絲刻意壓制自己的力量,因此給人一種芊芊弱女子之感,是需要人呵護的。不過,現在被這些討厭的目光打量,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丁克覺得有必要震懾一下這些人,以消除不必要的麻煩,就示意梅絲可以解除對力量的壓制。於是,二人釋放身上的力量。立即,那些灼灼的目光變成遲疑,繼而就成為驚訝了。
丁克和梅絲見好就收,重新將力量隱藏起來。
二人的這番表現無疑讓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更為害怕。他們並非害怕眼前的少爺和侍女有多麼高深的實力,因為丁克和梅絲為了收到良好的效果,故意將力量化作實質,這些人卻並不以為這力量就特別高深,而是害怕他們身旁的八個深不可測的隨從。
因為自始至終,他們都巍然不動,這樣的做派,唯有那些顯赫的大貴族或者是王室裡面的高手們才能擁有。
一時間,竟有好幾撥客人起身離開。
設若丁克能瞭解這些人的心思,恐怕立即就會笑出聲來了。
當然,梅絲的警惕不但沒有因此而放鬆,反倒加重了。只是她的目標完全鎖在了小酒館裡那幾位衣著暴露的女侍者身上,那些朝丁克送來的秋波全部被她利劍般的眼神瞪了回去。
不過,其中有一位女子頗為執著,對梅絲警告的眼神毫不理睬,頻頻朝丁克投來那種火辣辣的眼光,那眼神配上她火紅的頭髮,以及凹凸有致的身材頗具挑逗性。
丁克本來就生性灑脫,欣然笑納了這些眼神,並報以讓人容易產生聯想的微笑。
這做法似乎觸怒了梅絲,她沒有將怒氣發在丁克身上,就起身走到那個女侍者跟前,塞給她一顆寶石,冷冷地來了一句:“離他遠一點。”
這個女人先是一愣,隨即釋然,於是滿意地收起那枚寶石,在酒客中繼續尋找她的目標。
這時,酒館門上的鈴鐺清脆地響起,一個身穿灰色長袍的男人拎著一個包裹走了進來,他將帽檐壓得很低,整個人就像藏在一團淡淡的陰影下,讓人無法看清他的真實面目。
此人一出現,酒客中立即騷動起來。
“是他!”
“瞧哪,這小子肯定又是收穫不菲!”
“對,一定又是幾張完好的熊皮和幾具上好的蠍屍,或者蛇牙什麼的。”
“沒準兒還有什麼意外的驚喜。”有人像是為了顯示自己熟知有關此人的掌故,故意提高了嗓門兒,“有一次這小子獵到了一隻活的銀狐王,據說被一位神秘的買家出大價錢買走了。”
“神秘買家?肯定是埃蘭德先生吧!”說話的是一位背著弓箭的冒險者,聽他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您錯了,冒險者閣下,威廉是不會直接同埃蘭德先生交易的。”
“噢?”弓箭手滿臉疑惑。
“別問我為什麼,因為我也不知道。”
“好傢伙,每隔半月就來一次,用不了幾年就能成為大富翁了。”
“要是能跟他一起就好了。”
“想都別想,這傢伙從來都是孤軍奮戰,不然也不會拒絕埃蘭德先生的再三邀請,加入他的商隊。”
“……”
來人並不理會酒客們如何驚訝,掃了眼丁克這邊,冷冷一笑,便徑直來到前臺坐下,低著頭輕聲說道:“老闆,一杯麥酒,最烈的。”
從聲音上判斷,此人不會超過二十五歲。
“噢,你來了。”老闆顯然認識這個神秘人。
“對,我又來了。”沒有抬頭,他隨手將包裹扔到吧臺上,輕輕叩響石制桌面,“老闆,估個價!”
“威廉,你又把東西放我這裡!”老闆板起臉,抱怨道,“我說過多少次了,既然你不願意和埃蘭德先生做買賣,能不能把東西送去其他地方,你這樣做讓我很為難哪!”
“唯一一家真正屬於人類的店鋪還要繞到南邊,我懶得走那麼遠。帶著這麼多東西還到處亂跑可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不如拿這點時間喝上一杯。”來人一邊說,一邊懶洋洋地抓起面前的酒杯,將杯中的烈性麥酒一口喝下,又補充一句,“唔,味道不賴,再來一杯。”
為他斟酒的是酒館的女服務員,這個衣著暴露的女人正用火辣辣的眼睛盯著他,渾然沒有注意到酒杯裡已經漫了出來。
“謝謝,尤娜大姐。可惜您老闆的酒杯實在是太小了,裝不下您的濃情厚意。”立即,那些漫出來的酒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卷起來,化作一條琥珀色的細線,朝他的口中流去。
水系魔法師?!丁克立即看出這並非鬥氣展現的力量,而是實實在在的水系魔法。
十來秒鐘後,他舔舔嘴唇,露出一個特別享受的表情,又說道:“美人兒和美酒,一點也不能浪費。”
威廉這一手雖然算不得高明,那些鬥氣好手也能勉強做到,但是配上幽默的語言,立即引起了酒客們的共鳴,為他贏來一陣掌聲。繼而,大夥兒開始抱怨老闆的酒杯實在是太小了。
丁克始終冷眼旁觀,不時淺淺呷一口杯裡的果酒,借機和梅絲交換一下眼神。至於那八位隨行者,則始終按照丁克的囑咐,自顧喝酒吃菜,對周圍的事情不加理會。
這倒讓酒館裡那些別有所圖的人變得疑竇重重,他們深知,擁有這樣紀律的侍衛恐怕在那些地位顯赫的王公貴胄府上恐怕都難以找出來。
精明的老闆立即建議酒客們論瓶買酒,他可以像那些高級酒店那樣免費為客人存酒。
這話立即將所有的抱怨堵了回去。這裡的客人們大都過著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今天不知明天事,自然不希望有朝一日便宜了老闆。
“威廉,半月不見,你的嘴巴還是那麼甜。”見冷場了,聰明的女侍者尤娜故意嬌聲說。
“甜不甜,尤娜姐姐可以親自試試。”威廉配合地說,然後將嘴湊了過去。
“對,親自試試!”旁邊的酒客開始起哄。
“不過小兄弟,當心火烈鳥咬掉你的小蟲子。”有人提醒道。
“阿爾瓦!你被咬過?”另一個人高聲問道。
“對呀,阿爾瓦,你……你被咬過嗎?”一個醉醺醺的大鬍子男人喊道,“來呀!我的朋……朋友,給大傢伙兒講講,是啥滋味兒。比……比‘綠妖精’裡那些騷娘們兒如何?”
這話立即引來一陣淫笑。梅絲則眉頭緊鎖,臉上泛著紅暈,不時地望望丁克。丁克則苦笑著搖搖頭,示意她稍安勿躁。
這種調笑沒有遇到任何阻力,於是越來越多的人參與其中,繼續持續下去,成了大傢伙兒共同的樂子。
“我倒是想來著!”被稱作阿爾瓦的男人舔舔嘴唇,“只怕人家尤娜小姐看不上咱。”
對於酒客們的調笑,女服務員毫不在意,嘴裡說道:“既然威廉弟弟不嫌棄,那尤娜姐姐就不客氣啦!”於是將嘴湊了過去,對著威廉的嘴重重地親了一口。
“真香啊!姐姐的嘴。”威廉輕輕抹抹嘴唇,讚歎道。
“親愛的,只要你願意,姐姐還有更好的東西。”女人一邊說,一邊挺著傲人的胸部往威廉臉上湊。
威廉借著側頭的動作輕輕避開尤娜的“胸襲”,口裡催促老闆趕緊驗貨,酒杯則舉到尤娜胸前。“美麗的尤娜大姐,您的美意威廉是無福消受了!您瞧,您老闆的眼睛裡分明跳動著妒忌的火焰,我可不想老闆帶著這樣的情緒為我辛苦得來的貨物估價,讓我以為綠地城又多了一位吸血鬼。”
老闆尷尬地笑笑,示意尤娜再為他他倒一杯,自己則有氣無力地打開了包裹,嘴裡還念叨著:“這傢伙,明明都把東西背到這裡,還懶得多走幾步路。”
念叨歸念叨,但誰都知道,精明的酒館老闆可不會放過這掙錢的機會。他之所以這樣說,完全是為下一步討價還價做準備。大家都知道,這個威廉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始終不願意和埃蘭德打交道,所有的貨物都絕不交到這位黑市大亨掌控的商店。
在那個包裹裡,有八張上好的熊皮,以及幾具變種沙蠍的屍體。這些物品都是不可多得好東西,非常好出手。
“咦?”在皮毛的下面,一塊紅色的魔法石立即吸引了老闆的目光。繼而,整個酒館的注意力都集中過來了。
“我敢打賭,是一枚成年火蜥的魔核。”
“也許是地獄三頭蛇身上的一顆。”
“這樣精純的魔核,恐怕是古代炎魔留下的。”又有人說道。
“哦,那他的運氣就太好了。”
“一會兒要找老闆商量下。”一個商人模樣的說道。
“我看你指望不上,那吝嗇鬼的眼光毒著呢!況且……”那人沒有說完,只是朝孔洞的地方努努嘴。商人立即會意,趕緊閉口不言。
“這個老闆能出得起合適的價格嗎?”又有人問道。
“那位年輕先生身邊的女孩子可不會錯過,不信您瞧,她正兩眼放光地看著那顆火系魔法水晶呢。”一位占卜師模樣的老者提醒說。
“你怎麼知道?魔法師才不會到這樣的鬼地方來。他們這些珍貴的人物,應該在高大的城堡裡研究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接受國王的禮遇。”
“她是一位盜賊,我肯定。儘管她刻意隱藏身份,但那種特有的氣質出賣了她。而她身旁的那位年輕的先生,至少是一位八級戰士。”占卜師的眼中閃現著睿智的光輝。
“八……八級戰士!”對這些人來說,六級戰士倒是見過不少,但是這樣年輕就能達到八級戰士,真是少見。而剛才丁克釋放身上的力量也只相當於六級左右。但是看到占卜師自信滿滿的樣子,沒有人提出異議了。
“這位先生,您能把它讓給我嗎?”儘管不願和威廉這類人搭訕,但梅絲還是忍不住說道。
作為一個盜賊,梅絲稱得上寶石鑒定專家,一眼就能看出這塊火晶石的品質,並知道它來自於一隻炎魔精英。更重要的是它似乎經過刻意的強化,像是古代魔法師才會運用的那些手法。
梅絲並不在意寶石本身的價值,而是出於盜賊的天性,本能地認為通過這枚魔法水晶,能找到其出處,進而探知一個寶藏。
“這小妞兒是誰?來酒館討生活的嗎?”威廉看都沒看梅絲,轉而問老闆。後者毫無反應,他的注意力全在火晶石上。
小妞兒?!討生活?!
聽到這些粗陋且富有挑逗意味的詞兒,不但梅絲本人氣得發抖,就連丁克也動怒了。
不過丁克很好地克制了自己的情緒,同時緊緊抓住梅絲的手,以示安慰,口裡則輕輕地說了一句:“先生,對待女士,請禮貌。”
然而,事情並沒有按照那些丁克以為的那樣發展,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一把破爛的長劍已經朝他刺了過來。
那劍雖快,但是丁克已然看清了它的來勢。他並未閃躲,因為劍在他兩寸的地方停下。而丁克腰間的匕首,也遞到了威廉的手腕。如果威廉再動一步,他的手恐怕就會被上面激發出來的鬥氣削斷。
一把能激發出鬥氣實質的匕首!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驚訝、貪婪、豔羨的目光一起襲向丁克。
威廉絕不敢相信,在這種小地方還有人出招的速度比他快。加上對手頭也不抬,這准度就拿捏地如此恰到好處,更是難得。
“抱歉,先生!我不習慣別人用劍指著我。”丁克說道。
“我也是。”威廉輕輕地撥開了丁克的匕首,同時收回了破劍。這輕輕的一撥,同樣顯示了他高超的技藝,須知,與實質性的鬥氣接觸,連那些超越八級戰士實力的人都不敢說輕易辦到。
丁克當然知道對手是在取巧,用水魔法幻化出一副透明的冰手套,自然能隔絕鬥氣了。只是要不著痕跡地將水系元素冷凍,這就需要極強的魔法天賦了。
丁克不禁深深地看了眼這個神秘的男人。
直到這時,丁克才看清,在那低低的帽檐下,是一張露出一隻左眼的面孔,那褐色的眸子配上邪邪的笑容讓人一見難忘。原本還算英俊的臉,也因為那塊蓋住了右眼的黑眼罩變得有些猙獰。
但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確實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足以挑起女人的春心。難怪酒館的服務員會對他投懷送抱了。
梅絲看看那把看似破爛的長劍,又看看包裹裡那些貨物,知道這個叫做威廉的人絕不好惹,就示意丁克見好就收。
“威廉,你可不要壞了我這裡的生意啊!看在我的面子上……哦,不然,以後我可就不能再收你的東西了。”也不等對方回答,老闆就退了回去,想必是對自己的面子缺乏信心。
“對呀,我親愛的威廉,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別鬧事兒!你毀了這裡,姐姐以後就要賴上你了!”尤娜湊到威廉耳旁,輕聲說。
威廉聞言,立即換上一副親切地笑容:“既然尤娜大姐這麼說,就給我和這位朋友來一杯酒吧!”
“好,要喝一杯!算我的!”老闆立即說道,然後示意尤娜照辦。
尤娜點點頭,趕緊為二人斟酒,躬身退開。
“請!”威廉右手虛引,示意丁克拿起酒杯。
“小心!”梅絲提醒道,她已經看出對方在就背上動了手腳。
丁克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來就一飲而盡。
“你……”威廉驚訝地望著眼前這個年輕人,照他想來,對方拿起那杯被他用火元素處理過的酒,會立即脫手,露醜賣乖,算是給丁克一個教訓。但他萬萬沒有想到,丁克竟然像沒事兒人一樣將其一飲而盡。
他確信不是自己的魔法失靈,更可怕的是,他並未在丁克身上感受到魔法的波動,真不知他是如何處理那些火元素的。
如果丁克是一個水系魔法師,那麼他只需用一個冰魔法將火元素驅散就成了。但是丁克明明是一個戰士,身上沒有魔法波動,這點從他一進門就確認了,怎麼可能懂得高深的魔法驅散呢?
倒是他身邊的這個少女,雖然是一個普通少女的打扮,但是身上卻有暗系和風系兩種魔法的波動。不過這兩種魔法似乎都不能簡單地應對他在杯子上為丁克出的難題。
“這麼冷的天兒,溫酒才好喝嘛!”丁克笑著說道,“那麼,閣下,該您了。”
丁克微微一抬手,在那杯酒裡面施加了兩道魔法,一道是水系魔法中的冰箭,只是被他做了改變,將酒水變成了堅冰;另一道則是火球術,同樣利用精神力讓它在酒的內部持續燃燒。
立即,丁克就瞥見角落裡傳來一道精光,正是那個普麗德安的流浪者,自稱巫師的人。能在第一時間發現他動的手腳,丁克覺得這人真的不簡單。
威廉並未發現丁克動了手腳,可剛一接觸那就被,就渾身一怔,趕緊放開。
他驚覺,自己那杯酒在丁克抬手之間,已經變成一半是冰冷的堅冰,一半是熾熱的火焰了!
將酒變為堅冰,就算是高級的水系魔法師也需要進行吟唱才能辦到,而眼前這個比他還年輕的男子卻毫無跡象地辦到了,實在是匪夷所思。
雖然看不出那杯酒本身有什麼特別,但是那些酒客看到威廉的神情,再加上對這個不可一世的傢伙的瞭解,立即猜出在暗地裡,兩人已經進行了一場較量。
勝者毫無疑問是這個似乎初出道的年輕人。於是,又有不少喜歡探尋秘聞的人開始揣測丁克一行的來歷,短短時間內,大陸上所有擁有神奇背景的組織都被他們拿來辨別了一番。
總有人找到他們自以為是的答案,進而從他們的口中杜撰出丁克一行的來歷。
終於有人看到酒杯一半泛起了白霜,另一半則泛著熱浪,已然將附近的空氣扭曲了,於是立即驚呼起來:“瞧哪!這是什麼手法?”
繼而,幾乎所有人都不可思議地打量著丁克,剩下的,則在那八位始終巍然不動的隨從身上尋找端倪,希望能瞭解究竟是誰動了手腳,但是這種努力終歸徒勞。因為就算被這些探尋的目光盯上,那八個隨從照樣喝酒吃肉,似乎這邊的事情與他們全然無關。
於是,這種態度在旁人看來,就被看做是對自己主人實力的完全信任,認為他們根本沒有出手的畢業。
當然,也顯示了他們對這邊發生的事情不屑一顧,表明了一種特別的蔑視。
酒館裡的酒客雖然覺得這些人傲慢地過了頭,但是看他們主人的表現,恐怕他們完全有這種本錢。
就在酒客們在心中勾勒丁克這一行人背景身份的時候,威廉打破了酒館裡的沉寂。他說道:“我甘拜下風!”
威廉顯得很沮喪,臉上一掃進門時那種近乎傲慢的冷漠。別人不瞭解,但是作為當事人,他完全認為這一切是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傑作,只是並不知道他是如何辦到的。
連對手的實力都不知道,這讓他生出了挫敗感。像威廉這樣的冒險者,在做任務之前,往往都對對手,多數時候是魔獸的實力有一個全面的把握,然後才會制定出他們認為的最佳方案,以及對突發情況的應急預案。
所以,在小規模的戰爭中,冒險者遠比那些傭兵更受到交戰雙方的青睞,因為在多年冒險生涯的薰陶之下,這些人在應對敵情,制定戰術方面同樣是不可多得的好手。
正是這些讓威廉這樣有能力獨自捕殺魔獸的冒險者擁有一種自信,進而給外人一種近乎傲慢的感覺。讓人既尊敬,有不免敬而遠之。
終於,他的眼光落在丁克左手尾指上的戒指上,不知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將可能歸結到這枚奇異的骨質戒指之上。雖然連他自己也覺得牽強,可他畢竟是相信了。
丁克見對方已經無爭勝的意圖,便說道:“那麼,您出個價吧!”順便解除了酒水裡施加的魔法。在與手上的那枚亡靈君主的魔器建立聯繫後,丁克的精神力暴漲,對魔法元素的控制已經大大提升,雖說仍然不能釋放更為高級的魔法,但是對於魔法的掌控勉強能做到隨心所欲了。
威廉有些莫名其妙,心想難道此人想招納於他。他起初也將丁克看作了一位微服出行的貴族少爺,帶著一群僕從和漂亮的侍女在各地遊玩,回去後,在他的朋友圈子中就有了吹噓的本錢。
這樣的人,威廉已經見過不少,多半都會成為那些傭兵眼中的肥羊。不過對眼前這位,他覺得完全不能按照常理推斷其身份,至少在魔法方面,其擁有的能力超過了他的認知。因為就算能依靠附魔裝備釋放魔法,卻沒有聽說過還能依靠它驅散魔法的。
當然,威廉決不會知道,丁克這招並非什麼魔法驅散,而是將釋放的魔法利用精神力分解,原本固化,以實體形態出現的魔法元素重新被分散在空氣中而已。
“什麼價?”威廉望著恢復如常的酒杯。
“您那枚火晶石。”
“哦,自當奉上。”威廉說道。一邊說,他就轉身取出那枚火晶石,雙手呈給丁克。
“不,買賣要公平。”丁克搖搖頭,臉上始終保持微笑,“您看,我正帶著一幫人學著做生意呢!你可不能讓我成了奸商。”
“那好,八十個索爾,您看這個價格如何?”
“這價格太低了。”丁克說道。
丁克湊到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威廉立即臉色慘白。
過了幾秒,他終於來了一句:“好吧,這買賣太大,一時間難以決定。請容我考慮一下。”
“那好,我是夏爾山地的領主,名叫丁克,你想好了,就來找我,我們商量一下。”
一聽夏爾山地,所有人都驚呼起來。
夏爾山地以貧瘠著名,連普通的商人都不屑一顧,現在竟能一句話就讓不可一世的威廉臉色蒼白,還稱買賣太大。
大夥兒都在猜測丁克說的是什麼樣的買賣。若非丁克展露了絕技,恐怕在場的不少人就難免會發出刺耳的嘲笑了。
“好的。”威廉點點頭。
“太低了?”老闆看到自己的財路被人橫刀奪走,忍不住吼道。
換做是他,出價最高的時候也不會超過七十金幣。賣到旁邊的典當窗口,他還能掙上五個大索爾。
儘管老闆對丁克甚為忌憚,但是在金錢的驅使下,他不得不說上一句。畢竟,丁克這種做法無疑是在斷他的財路。把他的錢從錢袋子裡面往外掏,和從他身上挖下一塊肉區別不大。
“怎麼講?”丁克狐疑地問道。他知道自己出的價格是很公道的,倒要聽聽這個老闆有什麼意見。
老闆雖然心有畏懼,但為了金錢,還是迎向丁克疑惑的目光,回答道:
“這位先生,您有所不知,我們的朋友威廉運氣特別好,總是能拿到這樣的好東西。你想呀,本來市場對某種商品的需求是一,但是偏偏出現了三倍,甚至更多的商品,這個價格自然要變少。”
“這倒是不無道理。”
“所以說,您出價八十索爾本來是很公道,很慷慨的。但是呢,正如您一樣,我們的朋友,威廉先生也不願意做奸商,您出七十索爾就成了。對吧,威廉?”
“我沒有意見。”威廉木訥地說道。
丁克搖搖頭,高深莫測地說道:“我要的遠不止於此。”
“您想要什麼?”老闆狐疑地問道。
“我聽說,任何東西,只有壟斷才能獲得最豐厚的利潤。哦,就像我們聞名遐邇的埃蘭德先生,壟斷了整個藍天大草原的買賣,於是就打造了一個商業帝國。”丁克一邊說,一邊望瞭望若有所思的威廉。
威廉正陷入沉思中,沒有注意到丁克的眼神。
“哦,先生,我不懂你的意思。”老闆高聲說道,語氣中露著幾分嘲諷,“您想必還不瞭解綠地城的規矩。您來做買賣,來旅遊,我們都很歡迎。但是,萬事講求個先來後到,您想破壞規矩,埃蘭德先生那裡可就不好講了。”
老闆一邊說,一邊瞟了眼不遠處那個典當行設在此處的視窗,裡面正有一雙灼灼的眼神在關注著這邊,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竊喜之色。
結合他提到埃蘭德這個名字時那種近乎獻媚的語調來看,想必是想通過視窗中那位元地精之口獲得這位黑市大亨的青睞,進而獲得他想要的好處。
“埃蘭德先生?”丁克冷冷一笑,“好吧!我會和他面談的。”
“以您什麼夏爾山地領主的身份?呵,我的男爵老爺,別說日理萬機的埃蘭德先生,就是我們的城主大人,您恐怕都見不著。跟您直說吧,不久前,一位子爵大人就吃了閉門羹,然後惱羞成怒之下詆毀了埃蘭德先生,被城主大人驅逐出境了。”
“凡事都有例外!”丁克掃了眼身旁那個視窗,裡面那雙眼睛正在注視著他,他迎上那目光,沉聲說道,“告訴埃蘭德先生,夏爾山地的領主按照約定,帶著他要的皮甲來了。如果他對這筆買賣還算看得上眼,對他的承諾還算重視,就請到此一談,否則我只好去南邊尋找別的買家了。”
這無疑又在小酒館丟下一個重磅炸彈。一個貧瘠之地來的小領主居然聲稱和黑市大亨埃蘭德之間有什麼商業上的約定,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竟然理直氣壯地要求這位土皇帝親自到城外的小酒館來面談,而非親自拜訪。
這種倨傲的態度,要麼是因為此人年輕氣盛而目中無人,要麼就是此人真正擁有談價錢的資本。不少人立即結合之前發生的事情做出了判斷,他們傾向於後者。丁克是一位高級魔法師的說法已經在人群中廣為流傳。
威廉聞言,表情變得有些複雜,一把搶過那包皮具扛在肩上,稱他會帶上他的人趕往夏爾山地與丁克商議價格。
丁克突然補了一句:“注意,沒有見到我本人,千萬別讓我的妹妹看到你手上的寶石。”
威廉疑惑地看著丁克。
“她喜歡寶石,對寶石的品質極其看重,如果您覺得這樣的寶石能入她法眼的話……”
“哦,我明白您的意思,我會處理的。如果我沒有去您的領地,那麼,這個小玩意兒留個紀念。”說完,威廉將手上的那顆火晶石遞給丁克,然後便轉身朝酒館大門走去。
與安娜擦肩而過時,威廉將一枚大索爾塞到安娜手上,親昵地附到她耳邊說了一句:“給自己選一對珍珠耳環,生日快樂。”接著,他又大聲說了一句“紫羅蘭香水很配你,是我喜歡的味道”,然後便快速離開了酒館。留下滿臉震驚的安娜怔怔地矗立在原地,繼而,淚水便順著她的臉頰淌落下來。
“我的主人,這個威廉可比你懂得女人。”梅絲說道,“你讓他去領地,可要看好你的妹妹和美女管家嘍!否則……”
“也許吧!”丁克笑著說道,“不過,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他把漂亮的梅絲拐走的。”
“你……”梅絲失神地望著丁克,俏臉刷地紅了,咕噥道,“哼!沒個正經的。”
“什麼不正經?”丁克認真地說,“我的身邊可不能缺了一個為我掌管私人賬務的助手呢!你以為是什麼?”
“懶得跟你說了。”梅絲囁嚅地說道。
見梅絲露出小女兒之態,丁克眼中盡是狡黠之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