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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偏偏動了心 作者:沈洛

[都市言情] 偏偏動了心 作者:沈洛

美麗精明的柏真希號稱「百變魔女」,
這個稱號可不是浪得虛名、空穴來風,
天下可真沒有事情難得倒她,
何況只是要她去向一個冰山帥哥搭訕?
要知道他的名字?簡單!
想拿到他的電話?包在她身上!
柏真希決定發揮她嗲死人不償命的魅力,
一定要讓這個冷悍酷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不料原先純粹好玩的念頭竟讓心底的愛戀給悄悄取代,
她竟然不由自主、無法自拔地陷了下去!
沒想到這個外表看似冷酷的男人,
內心竟然體貼溫柔又善良,家事又一把罩,
這樣的優質男人教她怎麼能不動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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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台北市,櫛比鱗次的辦公大樓間,一家約莫二十坪左右的咖啡館隱身其間。

  咖啡館位於轉角處,正、側兩面靠道路的店面都鑲上擦拭得晶亮的透明毛玻璃。店裡擺放著數張由籐蔓製成的桌椅,別有一番風情;天花板上是一片花花草草,讓人猶如置身在一片大自然中。

  嚴格說起來,這家咖啡館並無特別之處。若真要挑出一處特別的擺設,大概就是店門口那一塊小小的、不起眼的、看起來頗有一段歷史的古銅色銅牌上,鑿刻上那龍飛鳳舞的幾個字——「里昂咖啡」。

  此時正值下午茶時間。

  「里昂咖啡」門口不遠處,兩名手提公事包,特色各異的年輕女子說說笑笑地朝咖啡館走來。

  「歡迎光臨!」女服務生替來客拉開大門,露出甜美的笑容。

  兩名女子落坐在靠窗邊的位置,服務生手腳利落地送上茶水、濕紙巾,替兩位女客點好餐後退下,又轉到別處忙碌去了。

  「薰,真希什麼時候才會到?」

  開口的女子戴著大鏡框的土氣眼鏡,身上是一襲中規中矩的深色系套裝,長髮盤在腦後,露出纖細白皙的頸項。

  「快到了吧!再等一等。」紀薰看了看腕表。

  她順手撥了撥一頭染成栗子色澤的俏麗短髮,眼神偷偷往吧檯的方向瞥去,眼波流轉間淨是媚態;這與她一身黑色褲式套裝,及被她擺在桌下的黑色硬材質的牛皮公事包利落幹練的打扮,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紀薰收回戀戀不捨的眼光,被門口那抹亮麗的纖細身影給吸引住視線。她微揚嘴角,指著門口的方向,道:「瞧,真希這會兒不是來了?」

  白雪沁轉過頭去,找尋好友纖秀的影子。

  馬路上正在過街的女子,一頭棕色的及腰長髮帶著微微的蓬鬆波浪弧度,正隨風輕輕飄揚著。

  白色無袖棉質T恤露出她嫩白纖細的手臂,下身搭配著一件今夏最流行的碎花蓬裙、腳上級著一雙粉嫩綠色的娃娃鞋;她手上也和紀薰、白雪沁一樣,提著一隻黑色亮皮的公事包。

  雖然裝扮不似一般上班族中規中矩,但從她自信的臉蛋看得出來——她是都會上班族中的佼佼者!

  當柏真希一進到「里昂咖啡」,許多道驚艷、讚賞的眼光全聚集在她身上,無論男男女女——這時,不時把目光偷瞄向吧檯的紀薰發現,就連吧檯裡那個總是一臉冷酷的男人也不禁將視線淡淡瞥向甫進門的真希。

  雖然那道視線只是輕輕淡淡地一瞥便又立即移開,紀薰仍是敏銳地察覺到,那也是一道屬於驚艷的眼神。

  瞬間,紀薰腦中靈光一閃!

  接著,她邪邪地揚起嘴角,笑了。

  對於那些欣賞的眼光,柏真希早已司空見慣了。她環視「里昂咖啡」的營業廳一圈,找到好友後,朝好友們的所在位置走去。

  「外面熱得不像話。」柏真希自服務生手中接過MENU,單手在纖頸前扇了扇。

  外頭真的熱翻天!

  「真希,你辛苦了。」坐在柏真希身旁的紀薰慇勤地以手替她扇風,臉上的笑意甜得足以膩死人。

  一旁看柏真希看呆了的白雪沁回過神,蹙蹙秀眉,不解地問:「薰,好奇怪哦!你和真希明明在同一個部門,為什麼感覺真希比較忙?」

  聞言,柏真希斜睨了眼紀熏,紀薰則是心虛地陪笑。

  「雪沁,你想太多了吧?我也很忙啊!只是你那沒看見罷了!」紀薰睜著眼說瞎話。

  柏真希、紀薰、白雪沁是大學同學,出社會以後,柏真希和紀薰進了同一家公司的業務部門;雖然白雪沁並不在同一家公司,可是她們的感情仍然不變。

  「薰,我記得我剛剛接的CASE本來是你負責的,可是你卻硬賴在我頭上。關於這點,你怎麼說?」柏真希單手支著小巧的下顎說。悶熱好不容易散去,她整個人也變得懶洋洋的。

  「那是……人家指定要你啊!」紀薰辯道。「你還記得嗎?在那一場慈善晚會上……」

  「停!我懶得聽!」熟知紀薰善辯個性的柏真希伸手一舉,成功地阻止了紀薰的長篇大論。

  白雪沁扶了扶過大的鏡框,看著眼前一對好友大眼瞪小眼的滑稽模樣,忍不住輕聲發笑。

  「不然你想怎麼樣嘛!」紀薰一個噘嘴,又是風情萬種。忽然,她像想起什麼扯開話題的好辦法,賊賊地笑了。一把擁住柏真希的纖肩,低語道:「真希,回頭看看吧檯裡那個男人。」

  柏真希狀似不經意地略側過頭,瞇起盈亮大眼,。悄然打量吧檯裡那個身材異常高大的男人。

  最顯眼的莫過於他頭上綁著的十分美國味的白色頭巾。而他的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下裸露出的雙臂似鋼鐵般堅硬結實,身前的白色圍裙刷洗得十分乾淨,給予人的感覺十分舒服。

  距離有些遠,有點小近視的柏真希看得並不十分清楚。不過整體上來說,雖不及所謂的「極品」,但亦可算得上是「上品」了!

  「還不錯……」柏真希回過頭來,看著紀薰臉上詭異的笑顏,銳利美眸一瞇,挑明了問:「薰,你到底有什麼目的,就直說了吧!」

  紀薰捂著唇,笑得更加詭異了。

  白雪沁看著對面同樣出色的好友,困惑地皺眉。

  縱使她疑惑,她並沒有問出口,她深知自己因內向的個性使然,她通常用看的、用聽的,比用說的還要多,聚會裡也屬於最少開口說話的那一個。

  「真希,如果你要得到吧檯裡那個男人的名字和電話,要我幫你做什麼都可以,如何?」

  她、真希、雪沁是不同的類型;所能吸引的異性自然也不同。她們也常故意搭訕那些看起來不錯的男人,但都只是打著賭好玩的。根據以往的經驗看來,她失利的對象,通常會喜歡真希或雪沁。所以她大膽猜測那個冷漠的男人應該抗拒不了真希這種混合著純真與魅惑的綜合體。

  至於為什麼不挑上雪沁,因為這古板的小女人鐵定不會同意的,問了也是白問。

  柏真希微微揚起水潤紅唇,開口就一針見血。「怎麼,你跟他搭訕過,卻沒成功?」

  紀薰尷尬地咧咧嘴。「真希你真不是蓋的,這樣也能猜得中?」

  「代價是什麼?隨便我開口?」這代價可真讓人心動!柏真希再次回頭看向那個男人,紅唇微微揚起。他竟然拒絕了薰?

  「當然!」紀薰拍拍胸脯保證。「只要你開口,而又成功地搭訕到他,我絕對替你辦到。」

  「OK!不過……目前我還沒有想到『代價』,就先欠著吧!」柏真希喝了口水,瀟灑地站起身,往吧檯的方向走去。

  「薰,這樣……好嗎?」個性古板內向的白雪沁咬著下唇,遲疑地問。如果要她這麼做,她鐵定辦不到。

  「安啦!我們只要負責看戲就好了。」紀薰拍拍白雪沁的手安撫她道。

  因為老闆實在是個大酷哥,渾身上下都充滿了讓人難以親近的疏離感。她得看看,這樣一個冷酷的男人遇上真希,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柏真希神情自若地坐上吧檯前的高腳椅,光裸的白嫩手臂擺放在吧檯光滑的玻璃台上。她眨眨一雙慧黠的眼眸,以指輕輕敲了敲吧檯表面,成功地吸引了吧檯裡的男人。

  他抬眼,但僅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又斂下,絲毫不被她的美色所惑。

  說沒被刺傷自尊是騙人的,她柏真希還從沒被人忽略得這麼徹底過。不過要她因為他的冷漠相待而更激起她的挑戰心,試著要馴服他的話……坦白說,這男人還沒有這麼吸引她。

  不過,這一近看,足夠將他看個仔細了。

  白色的頭巾下,是一張稜角分明、嚴峻冷酷的男性臉龐;濃黑的眉、銳利的眼、高挺的鼻、削薄的唇,自然而然形成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果然,稱不上極品,卻也算得上是「上品」了。

  柏真希綻開笑顏,一雙美眸緊盯著他看,完全沒有半絲羞赧。

  吧檯裡的耿聿洋專注於正在煮沸的咖啡上,心思卻悄然地脫軌了……

  眼前這位亮眼璀璨的美女是他店裡的常客,他注意過她。可是,以他的觀察,她從未正眼看過自己,只除了現在——為什麼她一副對他深感興趣的模樣呢?

  被她熱切的眸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他索性抬眼,直接對上她過分熾熱的眼。

  據他痞子好友黎宣揚的說法是,嚴峻冷酷的他,只需一個厲眼就可以把小女人嚇得半死,包準連眼淚都飆出來了。

  而他面前的女子那雙眼澄澈透明,卻又帶著點算計的狡獪訊息——耿聿洋瞇了瞇眼,確定了一件事——

  她並不怕他。

  不可諱言,只要是男人,很難不為了眼前這像小貓般的女子心動。如果不是他心裡始終牽掛著一名遠在他鄉的女子,他真不能保證自己面對她時真的能夠心如止水。

  連半句話都沒說過的一男一女,就這樣彼此直視對方,誰也沒有要先移開視線的打算。

  過了約莫有半世紀之久,柏真希率先開口。

  「嗨!」她笑得甜膩膩的,露出一口編貝般的白齒,是一朵讓男人招架不住的美麗笑顏。

  耿聿洋冷睨著她,想自她眼裡看出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可惜,她太會掩飾了,一旦察覺他的探究,馬上一眨眼,那雙原先帶著點狡黠的美眸在彈指間變得透徹而純真……

  這個女人……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他不禁皺眉。

  「有事嗎?」他的語氣平板,冷眼睨著她,試圖找出她的真面目。

  「有。」柏真希像個乖孩子一般舉起手,嗓音嬌嫩。「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他的視線不太友善,於是她衝著他一笑,試圖軟化他冰冷的目光。

  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周圍的視線全圍繞在他和她的方向,讓一向不擅於面對群眾的他有點焦躁起來。

  他強迫自己專心煮咖啡,緊抿著薄唇,卻仍難壓抑下心底莫名翻湧的躁亂……如果她識相的話應該知道,他並不喜歡她如此搭訕。

  可惜柏真希並沒有輕易地被他的冷臉給嚇跑,反而側著一張纖柔臉蛋,明知故問地道:「你不想理我嗎?」

  這男人果真不買她的帳哩!

  耿聿洋不著痕跡地作了好幾個深呼吸,維持著平淡的語調。「抱歉,我在工作。」言下的驅逐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忙到連告訴我你的名字都不可以呀?」柏真希微微噘起紅唇,澄淨的美眸漾著一片無辜,直勾勾地瞅著他冷硬的臉龐。

  見他還是不為所動湘真希聳聳肩,改以交換的方式道:「你好,我叫柏真希。我告訴你我的名字了,你是否也該自我介紹呢?這是禮貌哦!」見他臉龐一僵,她小臉一垮,失望地低哺:「連你的名字也不肯告訴我呀?」

  耿聿洋不得不承認,她那副我見猶憐、楚楚動人的模樣,可以奪去任何一個正常男人的心魂。

  「那個男人會不會太傲了點?如果是我被這樣一個美人搭訕,我都來不及感謝天地了,還裝什麼酷啊!」不屑的男音揚起。

  「可不是?真是不解風情!」附和批評的是另一道男音。

  「有些人的外型就像是特種營業的紅牌,有女人主動搭訕根本就是家常便飯,當然會拿喬嘍!」這是混合著嫉妒與酸醋的口吻。

  距離吧檯三步遠處,有一桌三、四個看來也是搞業務的上班族男人,正酸溜溜地大聲討論著,一點也不介意被當事人聽見。他們就是悶哪!為什麼吧檯裡的大冰塊可以得到美女的青睞和主動搭訕呢?哼!

  耳邊傳來細細碎碎的各種討論聲,使耿聿洋黑了泰半臉龐。

  「耿聿洋。」他問聲道。他生性就不愛與人爭鋒,遇上有心人士的挑釁,也只能裝作沒聽到。

  嘖!怎麼把她講得好像她常常光顧星期五餐廳似的?不過,看在那些男人無意中幫了她的份上,她可以裝作沒聽到。

  達到目的後,柏真希緩緩綻開笑靨,那笑容甜得讓人直想嘗一口。

  「耿聿洋?哪個聿?哪個洋?」她得寸進尺地再發問。

  耿幸洋抬眼,嚴厲地瞇起眼瞪她。她還以他一臉過分燦爛的笑顏,讓他不得不柔下眼神,耐著性子回答她的問題。

  他懶得開口,索性將長指以水沾濕,迅速地在光滑的吧檯表面寫下「耿聿洋」三個字。見到她恍然大悟的表情後,他撇撇嘴,別開視線。

  柏真希雙手支托住小巧的下顎,微笑地問:「那……我可以要你的電話嗎?」

  這個男人恐怕快要發火了吧?柏真希笑笑地想。

  不過,在他剛剛以指尖書寫名字的時候,她發現他的手好大,簡直就像是巨人的手掌;那雙男人的手雖然巨大,可是很修長、很乾淨,是她喜歡的那種手。她極注重、極注重男人的手。

  果然,一聽見她愈趨過分的要求,他一雙濃黑的眉宇糾結,黑到發亮的瞳眸危險地瞇緊。

  「我不知道你在玩什麼把戲,但我勸你最好就此停手。」耿聿洋涼聲警告她。

  雖說他想要驅走她,可莫名的,他卻又想探究,天真和狡獪,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

  不過,冷靜下來想想:哪種模樣才是真正的她並不關他的事,他現在該做的是攆走她。

  他平靜的生活不需要被入侵、被打擾。

  「我並沒有在和你玩遊戲,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和電話罷了。」柏真希黯然地垂下美眸。其實是低著頭給剛剛出聲聲援她的那桌男業務員一個求救的可愛表情——幾個男個接收到她那俏皮的暗示,全都興奮地蠢蠢欲動。「不過是給個電話嘛!有必要擺這麼難看的臉色嗎?」首先開口的男人雖然說著刻薄的話,可癡望著柏真希的眼中卻疾射出無數顆紅色愛心……

  「就是說啊!不過是支電話號碼罷了!」接著是一陣狂吸口水聲。

  「大美女,他不肯給,我給你好了。哈哈……」奚落聲也跟著響起。

  耿聿洋聞言,臉色加倍、加倍難看。

  拍真希偷偷抬眼覷他,見他鐵青的臉色,馬上擺出無辜的表情,讓他一肚子悶氣無處可發。

  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後,耿聿洋壓抑著沉嗓,吐出一連串的號碼。

  他本來就不是容易妥協的人,卻為了眼前這隻小貓而一再容忍?他……他八成是著了她的魔!

  柏真希慢條斯理的自吧檯上方拿來一枝筆,而後攤開左手,在掌心寫上他的名字與電話。詭魅笑意已然無法控制的染上唇畔……

  在這短短的搭訕時間裡,她已經想好要紀薰付出什麼代價了。

  「謝了!」柏真希將食指擺放在紅唇邊一吻,媚笑著同一臉錯愕的他道謝後,返回紀薰和白雪沁同坐的位置去。當她達到目的後,就未再多看耿聿洋一眼——整個改變只在眨眼間。

  望著她過分瀟灑的纖細背影,僵著使臉的耿聿洋真的弄不懂這前後相差甚大的變化。

  前一刻還專注於他的她,達到目的後,下一秒轉個身,便把他給徹底撇下?!

  這……這女人!***

  

  

  

  「喏!」柏真希朝兩位好友攤開手心,展示上頭的名字與電話號碼。

  生性保守害羞的白雪沁不敢苟同地頻頻搖頭。這太瘋狂了!

  紀薰則是雙眼發亮。

  「真希,你真不是蓋的!我就知道找你出馬,鐵定成功。」

  「可是……他可不被我的美色所迷惑哦!你不覺得嗎?」自己美麗的外表有多吸引人,柏真希再清楚不過了。而耿聿洋對於她的反應,不似一般男人那般垂涎——這她也看得出來。

  「有嗎?如果不被你迷惑,他怎麼會給你名字和電話?我上回跟他要,他就擺著比剛剛對你更冷、更酷的表情耶!連跟我說句話都沒有哩!」紀薰一想起自己吃癟的那次,就不禁氣得牙癢癢的。

  「如果不是旁邊那些男人幫忙,我看我八成要不到名字和電話。不管!總之,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對了,那個『代價』我想到了。」柏真希不懷好意地笑了。

  「你……」紀薰噘起嘴,不情願地說。「好嘛!你想要怎麼樣?」

  真希臉上那抹笑美麗絕倫——與她不甚熟識的人會這麼覺得。可她們一幹好友與柏真希自大學時代便相處至今,所以紀薰一見到柏真希這朵笑顏,全身的皮都繃得緊緊的。

  在大學時代,人稱「百變魔女」的柏真希,平時狡詐得讓人防不勝防,偏偏在必要的時候卻又可以搖身一變成為純真無邪的鄰家妹妹,讓熟識她的友人也拿她沒轍。

  柏真希朝紀薰嫵媚一笑。「很簡單,你一定辦得到。」

  真希那抹笑讓紀薰看得頭皮發麻。她吞吞吐吐地問:「你……你先說……說了我再決定我辦不辦得到。」

  她點點桌面,呢喃似地說:「我想放長假。」

  「長假?!」紀薰非常不敢置信地揚聲叫道。誰知道真希所謂的「長假」有多長?

  她們公司一年也不過七天年假。再說,如果真希真要放假的話,真希原本的工作就會落在自己身上唉!這事……非同小可、非同小可啊!

  「對,長假。我一直想去歐洲走走,嗯……一個月你說夠不夠呢?」柏真希托著腮,幾近前南自語地說。

  「一個月?!」紀薰整張俏臉嚴重扭曲。柏真希她……她一定是故意的!

  「這是你得付出的代價啊!」柏真希又擺出她招牌的無辜表情。

  「不行!」紀薰激動地拒絕。她深呼吸、吐出,再深呼吸、吐出,情緒稍稍平復後才說:「你剛剛不過是要到名字和電話,就要索取這麼高的代價,怎麼說也說不過去吧?對不對,雪沁?」

  白雪沁本就心軟,一瞧見紀薰丟給自己那可憐兮兮的眼神,就已經招架不住,開始幫紀薰求情。

  「真希,你……你就想想別的代價吧!」

  「嘖!」柏真希噘起紅唇,斂下美眸,心思百轉千回,抬眼。「我堅持這個代價。」見紀薰垮了臉,她又續道:「如果……如果我成功地馴服這個叫耿聿洋的傢伙,那薰你就要心甘情願付出這個代價,如何?」

  其實她也沒有把握,畢竟剛剛耿聿洋對她的態度並不是很友善。之所以會提出這個提議,不過是要讓紀薰心甘情願地同意讓她放長假去。

  「那麼容易!」紀薰揚聲抗議。

  「哪裡容易了?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他可不比一般男人,會被美色所惑哦!我有預感,他很不好追的。」柏真希回過頭去,看往吧檯的方向,卻不見耿聿洋的身影,她無謂地聳聳纖肩,將頭轉回面對好友。

  「真的嗎?」紀薰非常懷疑地問。

  唔……真希說得好像有道理耶!

  以往,只要真希主動出擊,幾乎不曾失敗,也都在短短三分鐘之內便能成功地拿到搭訕對象的電話及姓名。而這個酷哥卻讓真希花了將近三、四倍的時間。仔細回想起來,剛剛那個酷哥的表情也沒友善到哪裡去……

  耶——這麼一想,可以賭一賭唉!

  「到底怎麼樣?」柏真希笑看好友苦惱的模樣。

  「好!」紀薰豁出去了。

  「成交!」柏真希胸有成竹地笑道。「怎麼辦?薰,我感覺歐洲在跟我招手了哩!」

  「不到最後,誰都不知道結果。」紀薰不服氣地說。

  「那就拭目以待吧!」柏真希瀟灑地下了結論。



第二章


  既然賭注下了,狠話也撂了,目標更確定了,那麼,就該開始行動嘍!

  能讓她拍真希主動展開追求的男人根本不存在於世界上,她向來屬於被追求的那一方。雖然沒有什麼主動追求男人的經驗。可是她有信心追到手!

  可這個男人實在酷得不像話!如果她倣傚那些之前曾追求過她的男人的手法來對他,不知道起不起得了作用?畢竟不是每個男人見了她都像他一樣無動於衷的。

  嗯……

  就試試唄!

  柏真希帶著淺淺微笑,推開「里昂咖啡」的門,沒有多作停留,直接往吧檯而去。

  今天的下午茶時間,意外地,吧檯前已坐了一個男人,正和吧檯裡的耿聿洋談笑風生。那瀟灑又俊逸的外型,配上他唇邊兩個甜甜的可愛小梨窩,很能吸引女性的目光。

  耿聿洋正在吧檯裡頭忙碌,卻仍分神與好友談話。

  忽然,一陣誘人的甜淡水果香沁入鼻端,他往前方看去——映入眼裡的赫然是那一雙如新月般微彎的帶笑美眸……

  是她!

  乍見她那張美麗的小臉,耿聿洋的心裡竄過一陣騷動。

  可沒一會兒,他忽然想起那日她一轉身就不理人的傷人態度,一股濃濃的不悅自心底升起,使得他一張還算俊挺的酷臉臭到了極點。

  「嗨,耿先生。」

  柏真希縱使看出了耿聿洋的不友善態度,但仍不以為意,逕自坐上雅痞男子身旁的空位裡,開口要了杯咖啡。「我要一杯維也納。」

  既然她擺出「我可是客人喲」的姿態,那他也不好趕人。

  耿聿洋不情不願地撇撇唇,也不吭聲,轉過身拿出裝有咖啡豆的密封罐,將咖啡豆放進磨豆機裡。

  「耶——阿洋,你什麼時候認識了這樣一位大美人?」吧檯前的俊逸男子名喚黎宣揚,乃是耿聿洋從小到大的玩伴兼死黨,是個玩世不恭的痞子。

  見到美麗絕倫的柏真希,他一雙浪子獵艷的眼眸便鎖定了她。他挑逗地朝她挑眉,賣弄魅力。

  既然這人叫耿聿洋「阿洋」,那應該是耿聿洋的朋友吧?

  柏真希大方地伸出右手,笑得很客套。「這位先生你好,我叫柏真希,是這裡的常客。」

  黎宣揚可是花叢中的老手,也在社會上打滾多年,哪裡看不出眼前的大美女一點都不被自己瀟灑的外型所惑的事實呢?如果他猜得沒錯,大美女的目標好像是大木頭阿洋哩!

  真是沒眼光!

  黎宣揚缺德地在心底評論。

  不過他在女人堆裡吃得開的原因,除了這張俊逸的臉皮外,就是那甜死人不償命的笑容和「可以把死的說成活的」的無敵口才了。

  「你好,我是黎宣揚,你可以叫我宣宣。」黎宣揚扔給柏真希一道眾女都無法抗拒的致命眼神,然後以一雙厚實的大手握住佳人的柔嫩小手。

  「百變魔女」柏真希也不是省油的燈,於是也笑得虛偽,不著痕跡地將手收回。「黎先生。很開心認識你。

  一個大男人,小名卻叫「宣宣」?怪噁心的!

  「我和阿洋這傢伙可是自小到大的玩伴哦!你若想知道這傢伙任何大大小小的事,都可以問我,我絕對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哦!」

  見她似乎不怎麼熱絡,也沒被自己的眼神給「電」到,於是他刻意這麼強調,以顯示自己的重要性。

  「阿黎。」

  在吧檯裡煮咖啡的耿聿洋沉聲警告。

  既然是兒時玩伴,耿聿洋哪裡不知道黎宣揚那種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這傢伙愛好美色,屬於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那型。

  兒時玩伴?

  柏真希感興趣地笑了。

  「那麼……黎先生應該很瞭解耿先生嘍?」

  「叫我宣宣或阿黎吧!因為我和阿洋最後一個字都叫『洋』,為了在朋友圈裡好辨認,通常朋友都叫我『阿黎』,叫他『阿洋』,你叫我黎先生,我覺得挺拗耳的。至於阿洋,我超瞭解他的,連他幾歲後才不尿床我都知道。」

  黎宣揚一見自己使的招數見效,便知道美人感興趣的人選的的確確是阿洋——

  心痛啊!

  他忍不住想捶心肝。

  「黎宣揚!」

  耿聿洋聽見好友打算掀自己的底,又看見她與阿黎調笑,一張臉瞬間黑了,極度不爽!

  「呵呵……」柏真希不客氣地笑出聲。美眸流轉,看見耿聿洋不只黑了臉,頸項間還隱隱浮現紅潮,連耳朵都紅了……他在害羞?有趣!

  能聽見美人銀鈴般的笑聲,黎宣揚簡直得意極了!說起話來也更加天花亂墜,反正瞎掰又不必坐牢咩!

  「從小到大,我和阿洋如果要追同一個女生,每次贏的都是我,你知道為什麼嗎?」其實都是他硬要阿洋加人追求陣容,只是阿洋通常都懶得理他。他賣關子似的頓了頓,繼續說道。「因為阿洋根本是一根大木頭,不懂得討女生歡心也就罷了,還愛擺出一張酷臉,自以為很帥!其實啊,我們阿洋……沒有交過女朋友哦!」

  說完後,他笑得曖昧兮兮的。

  不會吧?

  柏真希得承認,她真的被嚇到了!

  這年頭,哪還有像他這麼純情的男人啊?都幾歲了,居然連個女朋友都沒有?不!應該說,都幾歲了,連個女朋友也沒交過?太不可思議了!

  她不得不以一種全新的眼光去審視僵硬如一尊雕像,而且脹紅了整張臉的耿聿洋——

  高大威猛、嚴峻冷酷,雖然現在紅著臉,可是看起來還是很吸引人啊!

  怎麼會沒交過女朋友?柏真希的好奇心徹底被挑起,對於耿聿洋,更加、更加的感興趣了。

  說不定……

  賭注之外,她能有什麼特殊收穫也不一定呢!

  「看什麼看?」

  耿聿洋瞪著她,見到她被阿黎幾句話就挑惹得頻頻嬌笑的情況感到不悅。

  「看一下也不行哦?」

  柏真希只覺得他莫名其妙。

  「阿黎,我記得你剛剛進來的時候告訴過我,你正在這附近找人,我沒記錯吧?」

  耿聿洋平板無波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

  黎宣揚雙手互擊,叫道:「對哦!我怎麼忘了?好啦!那我先走了!」

  他起身,不忘朝美人眨眨眼,順手遞出一張名片,帶著歉意道。

  「真希,不好意思,我忘了我還有事。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想進一步瞭解阿洋的話,記得call我哦!」

  他依依不捨地又貪看美人嬌柔的臉龐兩眼,才轉身邁開長腿,迅速地離開。

  柏真希低頭看著他硬塞進自己手裡的名片,只見上頭寫著:

  黎宣揚

  手機:09SXXXXXX

  電話:22XXXXXXX

  「呵呵……」她忍不住笑出來。

  天哪!那人真會耍寶,雖然不清楚他的職業,可他的名片還設計得亂花俏的咧!以鮮黃色為底,名字旁邊還畫了個他的漫畫像,十分特別。

  「叩!!」一杯維也納咖啡重重地擺放到她面前。

  瓷器擊上桌面的聲響不小,柏真希抬眼,看見緊抿著薄唇、滿臉不悅的耿聿洋正斜睨著自己。

  「他是個花花公子,你最好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語所騙。」

  柏真希揚起秀眉,心想:他是在擔心她,還是……

  「我只是和他聊聊。」她聳聳纖細的肩,美眸帶笑地瞅著他。

  「你走在台北街頭,隨便撞到一個年輕貌美的女路人,都有可能是他歷任或現任女朋友,這樣你總該知道他不能惹吧!」耿聿洋雙手環胸,因為弄不懂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態,他的口氣有些陰沉。

  怪了!阿黎並沒有糟到這等地步,可他只要一想到她也許被阿黎所迷惑,就滿肚子不是滋味,還把好兄弟阿黎批評得像是個超級風流種,就為了使她不被阿黎的花言巧語所惑?

  觀察了他好一會兒的柏真希,突然不懷好意地笑問道:「喂!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吧?」

  耿聿洋赫然脹紅了整張俊臉,高大的身軀還狠狠地退後幾步,寬厚的背撞上了擺放杯具的櫥櫃,發出了「乒乒乓乓」的聲音,招來不少正在喝某談心的客人側目。

  「噗!」柏真希忍俊不禁地笑出聲。黎宣揚沒有騙她,耿聿洋真的是純情到必須列入稀有動物來保護。

  「你!」耿聿洋也覺得自己失態了。他假意清清喉嚨,連忙低頭假裝忙碌,力持鎮定地說:「你……你真愛開玩笑,我和你根本就是陌生人,怎麼談得上吃不吃醋的問題。」

  「你這樣說就不對了哦!我知道你的名字和電話,你也知道我姓啥名誰,這樣不算陌生人。」柏真希朝他搖搖纖細的食指,好整以暇地答道。

  倘若真如他自己所說,那為什麼他心虛得連脖子都紅了?

  「總之,你最好離阿黎遠一點。」耿聿洋撇撇唇,給予忠告。

  柏真希挑挑秀眉,沒有回答。她拿起那杯維也納咖啡,先是深深嗅聞了下那濃郁的咖啡香,然後輕啜攝了口。

  「噗!」她赫然噴出一小口咖啡,馬上用手摀住小嘴,卻已經來不及了——那道「咖啡噴泉」已準確無誤地越過桌面,灑了耿聿洋一身。

  耿聿洋僵著臉,冷冷地瞪著她好一會兒,而後緩緩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的慘狀——身上那件雪百的圍裙已被染成一片咖啡色,這使得他的一張俊臉在瞬間轉為鐵青。

  「可以告訴我,你在搞什麼鬼嗎?」耿聿洋深深吸了口氣,想要冷靜下來問話,可還是忍不住惱火,咬著牙問道。

  柏真希發現,他這副嚴厲的模樣很帥耶!不過,自己竟然被他瞪得發毛,只得搬出絕招——裝無辜,反正她本來就很無辜。

  「唔……我、我不是故意的。這杯咖啡……呃,怪怪的耶!」她眨巴著一雙慧黠美眸,纖指指著被她擺回桌面上的維也納咖啡。

  耿聿洋冷瞥一眼咖啡,再睨了她一眼,發現她一臉無辜,於是問道:「怎麼個怪法?」他對自己煮的一手好咖啡可是很有自信的。

  「有種……」柏真希側著小臉努力思索了半晌,還是放棄,搖搖頭續道:「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他的問題可考倒她了,那種味道實在說不太出來。

  耿聿洋狐疑地瞥了眼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的她。

  「不信你自己喝喝看!」被懷疑的柏真希故作生氣狀,把咖啡遞出去。

  見他遲疑的模樣,不顧形象的她索性半跪在高腳椅上,小小的身子越過吧檯,伸出小手抓住他粗壯的手腕,用著不知打哪兒來的蠻力將他扯近,讓耿聿洋整個上半身掛在吧檯邊緣,而後把咖啡杯湊近他唇邊,硬是要逼他喝……

  「干、幹什麼啦?我自己會喝!」耿聿洋被她的舉動給嚇到,她雪白小手緊握住的手腕,彷彿有股熱流穿過……

  客人的眼光都被他們這怪異的舉動給吸引,也讓他覺得渾身不自在。

  被逼得沒法子,他只得輕啜了口。

  結果咖啡一入口,他馬上傚法拍真希,「噗」的一聲,把咖啡全數噴出——

  這是什麼怪味道?!耿聿洋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弄出這一杯怪異的維也納咖啡。

  「哇!」一見到他乍變的臉色,柏真希想也沒多想,抬起小手,摀住他的口,讓他滿嘴咖啡全噴在自己的手心……

  她的舉動讓他呆了一、兩秒,才訝然低斥道:「你幹什麼啊?」她不覺得這樣很不衛生嗎?可著她的表情卻沒半點嫌惡……

  她柔嫩掌心的溫度彷彿仍滯留在他唇邊,讓他有些亂了心緒。

  柏真希一點都不在意的望著手心那一片儒濕,然後看向他,聳聳肩道:「我怕你噴到我。」

  看來她是真的不介意被他噴了一手口水。耿聿洋瞪著她好一會兒,才嘎聲命令道:「進來洗手。」

  他剛剛只顧著想聽她和阿黎在說些什麼,連他自己在咖啡裡加了什麼都不曉得。幸好這杯咖啡是讓她喝到,而不是其他客人。

  「喔!」柏真希難得柔順地乖乖走進吧檯裡,站在他異常高大的身軀旁,在水龍頭底下洗淨雙手。

  洗好手後,柏真希抬頭看他,卻發現他把視線定在那杯咖啡上,她想,也許他在思考他在裡頭加了什麼「好料」吧!

  她看看時間,也差不多該走了,於是走出吧檯拿起帳單結了帳,揮手道再見。「我先走了。掰掰!」

  可是耿聿洋一張臉卻驀地脹紅了,連要她不必買單都忘了。

  他……他居然喝了她喝過的咖啡?杯沿那屬於她的淡淡唇彩,說不定碰過他的唇……一股電流毫無預警的由唇瓣導入心臟,使他整個人一震!

  原本平靜無波的心就此被敲亂了節奏……

  他搜尋著她纖秀的身影,卻發現她早已失去蹤影。

  她總是這樣,將他的心撩撥得一片混亂,又像沒事上樣把他拋在腦後……讓他懊惱的是,他竟又因此而感到微微失落。***

  

  

  

  柏家的晚餐時間。

  棕色木質的橢圓形餐桌,共坐了五個人;分別是柏家爺爺柏廉、柏家大姐柏真臻、老二柏真希、老么柏征優,以及在十八歲那年被柏家大姐撿回家、目前任職於柏家的麵包店「諾丁希爾」的主廚——單衍。

  「阿優仔,你的手藝真不是蓋的耶!」只要吃飽了,心情就很好的柏真臻滿足地摸著飽脹的肚皮,笑咪咪地稱讚小弟。

  柏征優看來稚嫩,卻傲慢十足的小俊臉,姿態擺得高高的。他不屑地哼了哼,毫不留情地指責道:「你以為我是你呀,對家事根本一竅不通,看將來是誰娶到你,我已經開始替那個倒霉鬼祈待了!」

  柏真臻被小弟這一番刻薄的話損得一點顏面也沒有,氣得她霍地自椅子上站起身,掄起粉拳就要往小弟臉上招呼去——

  「真臻。」坐在她身旁的單衍低聲叫著她的名字。奇異的是,本來怒火高熾的柏真臻看了眼單衍英俊的臉龐,居然就這麼降了火氣,瞬間乖得像只小貓咪。

  柏真臻心不甘情不願地把手放下,乖乖坐回原位,嘴巴卻不饒過自家弟弟。「柏征優,你那張嘴這麼刻薄,我才要為將來嫁給你的女孩哀悼咧!才幾歲啊你?居然敢教訓你姐姐我?」說到後來,她還是恨得牙癢癢的。

  一旁始終事不關己狀、逕自吃飯吃得很高興的柏真希壓根兒沒出半點聲音,不想趟這團渾水。

  她這個弟弟比她小了十二歲,今年也不過十二歲,連國小都還沒畢業,可是家事卻一把罩,小自洗碗拖地、大至煮飯洗衣,樣樣精通、事事上手。不過,就是那個性不討喜了點、囂張傲慢了點、常說些刻薄話讓大姐氣得跳腳,撇開這些不談,一切都還好。

  晤!總之,遇上這種情形,保持安靜才是高明之道!

  柏征優冷睨姐姐一眼,仍然不甘停戰,反唇相稽道:「二姐就比你好多了!至少進得了廚房,連爺爺的西點絕技也學了五成,哪像你這樣不學無術?我念你,只是要你好好反省,是不是應該要學著怎麼照顧自己,不要老是這樣散散漫漫,老要衍哥跟在後頭替你收拾殘局。」

  柏真希抬起眼,一臉無辜地望著小弟,不懂小弟為什麼要拖她下水?她乖乖吃飯也礙著誰了嗎?

  「喝!柏征優,你不要越說越過分!」柏真臻氣得將雙手握得死緊,咬牙切齒的模樣,彷彿下一秒就會撲上去把親弟弟給勒斃。

  「呃……我吃飽了。」同樣一直沒開口說話的老爺爺柏廉小小聲地說。「有誰要陪我去散步?」

  「我。」柏真希也小小聲地回道。即使還沒吃飽,她還是選擇盡快脫離這個充滿火藥味的餐桌,縱使必須犧牲阿優的好手藝所烹調出的美味晚餐。

  一老一少同時丟了個「交給你嘍」的眼神給一臉無奈的單衍後,一起逃之夭夭,眼不見為淨的開溜去也!

  對於這種每天幾乎都要上演個幾遍的情形,單衍早已司空見慣了,通常最後也都是他負責擺平這一大一小的針鋒相對。***

  

  

  

  「鬥起來就沒完沒了。」柏廉搖搖頭,實在拿自己的那對寶貝孫子女沒轍。

  柏真希挽著身材矮小的爺爺,吐吐舌,說:「反正衍哥會擺平的,我們早點離開暴風圈總沒錯。」

  「唉!也不知道你們三姐弟是像誰了?你爸媽都是溫馴的性子,偏偏真臻任性、脾氣又臭!你嘛,又精得像什麼似的!阿優那小子哪,一點孩子樣也沒有,就那張嘴淨會損人!唉……」柏廉想想自己的三名孫子女,不禁連連搖頭。

  柏真希抿唇神秘一笑。

  「像你啊,爺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多想讓大姐和衍哥結婚,這樣一來,衍哥勢必得接手『諾丁希爾』,如此一來,你就後繼有人了。我這狡猾的性子,不就是像你嗎?」

  柏廉白了孫女一眼,沒好氣的斥道:「誰狡猾來著?我是看阿衍挺中意你姐姐的。如果阿衍能和真臻有個好結果,我也就可以安心了。」

  「諾丁希爾」——

  在北台灣擁有極高知名度的老字號麵包店,它不只是一家單純的麵包店,裡頭不只販賣各式麵包,生日蛋糕、各種慕絲和各式各樣的小西點、手工餅乾……等等,亦是「諾丁希爾」著名的西點。

  創始人柏廉乃是自法國某知名麵包店駐英國「NottingHill」分店的主廚,十年前,他唯一的兒子和媳婦在台灣雙雙因病去世,留下了兩女一男孤苦無依的孫子們。為了就近照顧孫子女們,柏廉辭去主廚之位自英國返台,在台北市郊開了一家「諾丁希爾」。

  每到學生放學時間、上班族的下班時間,「諾丁希爾」麵包店總是被擠得水洩不通,門庭若市的景象,總讓門市小姐忙得不可開交。

  抓住人們物以稀為貴的心態,「諾丁希爾」只此一間別無分號。直到近兩年來,在單衍的建議及規劃之下,柏廉才大膽地於台北各處擴充分店。由於各分店的經營狀況都比預期中還要好上許多,使得「諾丁希爾」的團隊也更加龐大了。

  表面上很光鮮沒有錯,可只有「諾丁希爾」的員工知道,除了當家主廚單衍可以獨撐大局外,柏廉根本找不到所謂的「繼承人」。

  柏家兩姐妹柏真臻、柏真希早早言明絕不插手麵包店的事,而拍家唯一的男丁柏征優年紀仍小,且已揚言自己的興趣不在此,使得柏廉為此而煩惱不已。

  「不過……大姐……」柏真希頓了頓。「大姐似乎對衍哥沒什麼感覺。只知道要獨佔他、不准別人接近他,應該說,姐好像把衍哥當成是她的『專屬品』,可是又對人家衍哥沒意思……真糟糕!」

  祖孫倆邊聊邊往柏簾晚飯過後習慣散步的小公園步去。

  「都是你!」

  柏廉灰白的眉一揪,中氣十足地吼道。

  「關……關我什麼事?」柏真希指著自己的鼻端,瞠大眼,裝無辜。

  「在咱們柏家,怎麼看、橫看豎看,最有資質的就是你了!偏偏你死都不肯接下麵包店,偏要和你姐一起去什麼大公司工作,搞得我為了繼承人的事煩得焦頭爛額。」

  柏真希連忙把話題從自己身上帶開。「唉,爺爺,其實你可以把麵包店交給衍哥經營啊!瞧,開分店這主意是衍哥提的,果然一舉成功。以你精明的眼光看來,最適合接手麵包店的,不就是衍哥了嗎?」

  「是這樣沒錯!問題是你要用什麼理由讓你衍哥接手麵包店?就是讓阿衍成為咱們柏家的女婿嘛!這樣豈不是順理成章?」柏廉曲起食指,往孫女額頭頭敲去。

  「噢!」

  柏真希吃痛,皺起秀眉低呼。

  「還說你像我哪!」

  柏廉忍不住又低歎。

  柏真希在爺爺背後猛扮鬼臉。

  走進小公園後,柏廉遇見好友老李,兩人便習慣性的坐在同一張石椅上,開始閒話家常了起來。

  柏真希覺得有些無聊,便獨自在爺爺附近來回走動。

  可忽然,她卻在一處小噴水池旁,看見了一幕讓她目不轉睛的景象——

  一個高壯的男人,身上穿著簡單的白T恤、牛仔褲,不怕髒地單膝跪在小石子地上,兩手忙碌地拆開他帶來的塑膠袋,袋子裡頭裝了滿滿的食物,而他身旁則圍繞了一大群約莫十來只流浪狗。

  那些平日看來惡形惡狀的狗兒,全都溫馴地圍在他身旁猛搖尾巴,光看這一點就可以知道,他應該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

  他一攤開塑膠袋,狗兒全都蜂擁而上,搖著尾巴,吃得可開心了。

  男人看著狗兒吃得不亦樂乎的模樣,向來嚴峻的剛硬臉龐露出淺淺笑意。

  他一隻大手輕撫著狗兒的頭,通常在吃食物時最忌諱讓人撫摸的狗,居然也乖乖地任他一再輕撫。偶爾還會抬起臉,伸出油膩膩的舌,討好地輕舔他的手——

  他非但沒有嫌惡地閃開,臉上的笑容反而因此而更加深刻。

  他會笑,還笑得這麼溫柔,那輕淺低沉的笑聲,飄蕩進入她心裡,攪亂了向來正常跳動的頻率,逐漸失控再失控……

  他頭上的頭巾已經拿下,利落有型的短髮微微豎起,這是柏真希第一次看見他拿掉頭巾的模樣。

  她側身靠在一旁的石柱上,美眸不自覺地泛起溫柔笑意,直勾勾地看著前方並沒有發現她存在的耿聿洋。

  這樣一個看似冷酷、實則木訥的大男人,居然這麼有愛心?

  她身邊的男性,眼裡不外乎只有事業、地位、金錢,要不就是房子、車子、美人,根本沒有一個會花時間在寵物身上,更遑論是在這晚餐過後的時間,提著一大袋的食物來到公園喂流浪狗了。

  一種奇異的溫潤滑過她心底,那在最初該是淡淡的情感,卻在滑過心坎的瞬間趨於濃烈。

  沒想到,不過是陪爺爺來散個步,居然有這場意外的收穫?

  柏真希這一生,頭一回明白什麼叫做「心動」!

  那男人疼愛狗兒的表情,居然深深打動了她這惡女百變的心?!

  她緩緩綻開絕美笑靨,美眸閃耀著欲獵的光采……

  她想,她是真的要定他了!非關遊戲,而是真正的想、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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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叩叩叩!叩叩叩!」

  一聲急過一聲的敲門聲傳來,躺在床上的清瘦男子拿起被褥掩住整個頭,打算悶頭大睡,來個相應不理。

  「砰、砰砰!砰砰砰!」

  但門外的人可一點要放棄的打算都沒有,敲到後來,那人直接抬起腿用端的,非要搞到裡頭的人來開門不可!

  「嗯——」

  陳紹虎呻吟一聲,百般不願地自床上爬起,揉了揉惺忪的眼,抓來眼鏡戴上,趿著拖鞋去開門。

  門一開,他看都沒看來人的臉,就悶聲抱怨著說……「現在很晚了耶!有事不會明天說啊?」

  「你倒好命,才不過九點,就睡得跟頭豬沒兩樣!」嬌嫩的嗓音聽來該是悅耳的,可那不善的冷哼卻讓他渾身起了戰慄。

  陳紹虎聽見這猶如魔女召喚的嗓音,哪還敢任瞌睡蟲在他身體裡作祟?

  本來昏昏欲睡的雙眼陡地大亮,瞬間精神抖擻地立正站好,差點就沒舉手敬重子軍禮了。

  「真希,是你啊?來來來,進來坐。」

  他笑得好慇勤、好熱絡,連忙把大美人給請進屋裡聽候差遣,心底實則在哀嚎。

  媽呀!魔女上門造訪,鐵定來意不善。

  他陳紹虎真是倒了八輩子霉,才會與柏真希成為青梅竹馬。自小一塊長大已經夠他衰了,還從幼稚園到大學都是同班同學;就連出了社會,還在同一家公司。幸好在不同部門,否則他陳紹虎真的可以列入金氏世界紀錄中「全世界最倒霉的人」了。

  之所以會被柏真希吃得死死的,其實……其實是因為他自小便偷偷暗戀柏真希的姐姐柏真臻。所以原本就很會欺壓他的真希,有了真臻這張王牌,更是對他於取於求了。

  「算你識相!」

  柏真希不客氣地進到他屋裡,便直接坐到沙發上,等他奉來茶水。

  陳紹虎將茶端來後,戰戰兢兢地坐在她對面,像個乖巧的小學生。

  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發問:「真希,呃……這……這麼晚了,你……你找我有什麼事啊?」

  正在喝著伯爵熱茶的柏真希衝著他瞇眼一笑,那笑容卻令他毛骨悚然。

  「阿虎,我對你好不好?」她柔聲問。

  「噗!」

  陳紹虎連忙摀住嘴,拼了老命的狂點頭,連聲答道。「好!好極了!」他深怕魔女有一個不高興,他就沒機會和真臻有任何發展了。

  「那就好。」

  柏真希聳肩,給他一朵嬌笑,又問……

  「阿虎,那……既然我對你這麼好,我拜託你幫我一件事,你應該不會拒絕,對吧?」

  喝!警鈴乍響……

  陳紹虎神經繃得緊緊,如臨大敵。

  「嗯?阿虎?」

  柏真希美眸一掃。

  「當……當然幫你!我……我們什麼……什麼交情嘛?當、當然幫啊!這還用問嗎?」

  陳紹虎被她嬌媚的媚眼一掃,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卯起來豪氣干雲地回答。

  他怎麼有一種誤上賊船的感覺呢?他哭喪著臉想。

  「太好了!我就知道阿虎是個好男人,我會告訴我姐的。」柏真希不愧是魔女,把他的心態摸了個十成十,隨隨便便一句話,就安撫了眼前這位快要哭出來的男人。

  「真的?」陳紹虎一掃愁容,滿臉都是笑意。

  「當然嘍!我們要禮尚往來嘛!你都這麼夠義氣地幫我了,我不幫幫你,似乎說不過去。」

  柏真希一臉誠懇,那模樣彷彿她已經挖心掏肺地證明過一般。

  「真希……」

  陳紹虎感動地說。

  「你對我真好!」

  柏真希坐到他身邊去,纖臂環繞著陳紹虎稍嫌單薄的肩膀,像個好朋友般笑罵道……「三八!我不對你好,要對誰好咩?你說是不是?」

  「嗯嗯嗯!」

  陳紹虎猛點頭,單手擦去眼角泛出的淚水。嗚……他總算沒有白交真希這個朋友。

  「那……我現在要告訴你,需要你幫忙的事嘍!」於是她靠在陳紹虎耳邊,嘰嘰喳喳地說起她花了兩、三天精心策劃好的、計劃」。

  一聽完,陳紹虎的第一個反應是整個人自椅子上跳起來,頭頂差點沒撞到天花板。多虧了真希,否則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彈跳力居然這麼好。

  「不好吧?!」

  他滿臉惶恐,喃喃道。這件事弄不好的話,可是會上警局、吃官司的!

  要是讓在南部養老的爸媽看見他因為「這件事」而上了各大媒體社會版的話,他可是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沒什麼不好的。」

  柏真希瞪著他,要他識相一點。

  「可是……可是……」陳紹虎快急出了滿頭大汗,還想要挽回頹勢。

  「還有可是?如果你不幫我,你該知道後果。」柏真希冷下眼,涼聲警告。

  嗚嗚……

  就知道!就知道啦!如果他不肯幫忙,真希一定會在真臻面前說他的壞話,讓真臻對他的印象差到極點的!嗚嗚……陳紹虎簡直是欲哭無淚。

  「這麼說……你答應嘍?」

  柏真希低頭審視著自己修剪整齊的指甲,慧黠美眸閃了閃,閒閒地問。

  「嗯。」

  陳紹虎擦擦額角冒出的冷汗。

  「很好,不要讓我失望哦!」

  柏真希笑瞇了眼,帶著笑警告。

  很好!現在就只等那一天的到來啦!

  她想要得到的東西,從來沒失手過,就算是未來的老公也一樣。

  如果能夠成為耿聿洋的愛人,那絕對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事。

  這樣的一個好男人既然不來主動追求她,那她當然要主動出擊嘍!賭局照舊,不過她這回可是要連人帶假期的一併要了!


***


  「里昂咖啡」的晚餐時間。

  黎宣揚坐在吧檯前,嘰嘰喳喳的以他連環炮似的話語轟炸著耿聿洋的耳朵。他正在誇獎昨晚的女伴有多贊。

  耿聿洋則在吧檯裡忙得團團轉。

  晚餐時段,來來往往的客人本來就比較多,而黎宣揚這小子竟然還敢在這裡騷擾他?耿聿洋板著臉,努力壓抑下想把他拽起來扔出門的衝動。

  「我的天!她簡直就是我的女神!」黎宣揚又感歎又讚歎地作出結論。

  「說完了?」耿聿洋撇撇嘴,不爽地哼了哼。

  「說完啦!怎樣?你還意猶未盡,想再多聽聽我的獵艷密技,好好吸收一下咩?」黎宣揚拿起水杯猛灌幾口,吞吞口水,一副打算再來一場「黎宣揚獵艷密技之耿聿洋專屬講座」的模樣。

  「住口!」一聽到他的話,耿聿洋馬上大驚小怪地揚聲制止他。真要讓黎宣揚繼續吱吱喳喳地說下去,那可是沒完沒了的!

  「阿黎,麻煩你也看看現在是什麼時間,我哪有空聽你那些有的沒的?如果你很閒,我不介意你充當服務生或者是去廚房裡幫『酷酷嫂』洗碗、挑菜。」耿聿洋警告性的瞪了他一眼,巨掌繼續忙碌。

  「我……我黎宣揚乃是女人口中的『宣宣少爺』,女人都尊稱我為『宣宣少爺』耶!」

  黎宣揚指著自己的鼻頭,驚聲怪叫地重複了兩遍他在女人堆中的頭銜。

  「又怎樣?」

  耿聿洋擺明了一副不屑的態度。

  「你……」捧著心坎,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阿洋,你居然叫一個尊貴的『宣宣少爺』去幫廚房的『酷酷嫂』洗碗挑菜?就算現在我身邊沒有半個擁護者在,我好歹也是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的好男兒,你居然捨得讓我進廚房?」黎宣揚的聲音漸漸揚高,全然的不敢置信。

  「酷酷嫂」乃是「里昂咖啡」的廚房歐巴桑,是一位總是板著臉、不苟言笑的中年婦女。她本來是叫「王嫂」,可是因為她的冷漠和嚴肅,所以天性愛玩鬧的黎宣揚便帶頭開始叫她「酷酷嫂」。

  「你的廢話真多!當服務生還是去幫酷酷嫂,二選一。」耿聿洋深深吸了一口氣,隱忍下想揍人的衝動,給他兩條路走。

  「好嘛好嘛!我選擇當服務生就是了。可是我只送有美女的那一桌哦!」

  黎宣揚裝可愛的細著嗓音、委屈地說。

  「無聊!」

  耿聿洋把手上剛完成的「摩卡冰沙」放上吧檯,性格的下顎朝某個方向一揚,命令道:「麻煩你,五號桌。」

  黎宣揚自討沒趣地撇嘴,認命地拿起一旁的托盤,將杯身已沁出水珠的摩卡冰沙擺在托盤上頭,不忘拿起杯墊,咧出一抹他自覺最瀟灑俊帥的笑容,往五號桌走去。

  一路上他四處賣弄自己過人的男性魅力,不少女客都被他迷得陶陶然。

  當他看見五號桌的女客人竟是一位「可愛」的胖妹妹,一張俊逸臉龐立即很不給面子的垮了下來,回頭丟給吧檯裡默默觀察著他的耿聿洋一個殺氣騰騰的眼神。

  之後,他轉回身,保持風度的給了胖妹妹一個帥氣的笑容,送上飲料,順道把胖妹妹迷得暈頭轉向後,才轉身回吧檯。

  「我要宰了你!」黎宣揚咬牙切齒地說。

  「好啊!先把你欠我的飯錢、飲料錢都付出來,你要砍我幾刀都可以。」耿聿洋因為整到他而顯得心情很好,嘴角揚得老高。

  「曖喲,耿大哥,不要這樣子嘛!談錢多傷和氣咩?是不是?我們都幾年兄弟了?別忘了,我們可是穿同一條開襠褲長大的喲!你真忍心啊?

  黎宣揚很沒骨氣地巴著耿幸洋拚命裝熟、裝可憐,就為了省下那筆為數不少的「鉅款」。

  笑話!他有事沒事就往這裡鑽,食量大的他每次都吃免費的、喝免費的,這種行為自從阿洋開店到現在都多久了,真要他還那筆「鉅款」,恐怕他連內褲都得拿去當。

  「懶得理你,我要先走了。」

  耿幸洋卸下圍裙,摘下頭巾,和前來接班的晚班吧檯人員交接工作後,提起角落的一袋食物。

  「你又要去餵狗了?」黎宣揚瞥了眼那一大袋的食物,不以為然地問。

  「對啊!」

  耿聿洋看了看表,走出吧檯。

  「真是的!愛心不會用在女人身上!」

  黎宣揚擺明了不認同耿聿洋的行為。人生嘛,就該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

  「你以為我像你?只要是女的你都好?男女關係還是不要搞得太複雜比較好吧?」耿聿洋冷聲應道。

  「拜託!我向來主張好聚好散,你見哪個女人跟我糾纏不休過?這全是靠我過人的手腕哪!」

  黎宣揚洋洋得意地說。

  耿聿洋突然凝住他,把他看得渾身發毛。

  「干……幹嘛這樣看我?」

  黎宣揚怯怯地問。

  耿聿洋的神色轉為迷惑與茫然,低聲喃問:「阿黎,我問你,你對……間、間接、接吻這事有什麼看法?」

  他問得吞吞吐吐。

  一問出口,看見阿黎那種怪異的表情,耿聿洋簡直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一個大男人竟會為了「間接接吻」這種小事而煩惱?怎麼想都糗!說不定對方連注意都沒注意到這一點呢!

  黎宣揚那八婆的嘴臉又出現了。

  他好整以暇的雙手抱胸,嘴角帶著曖昧笑容,答道……「好吧!我知道,你一定是和誰『間接接吻』了,那位女主角稍後再談。我得先問,你對於那個間接接吻,有什麼感覺?」見他一臉茫然,宣宣少爺還很好心地補注道……「例如……會不會覺得反感、噁心,還是覺得無所謂,還是……暗爽?」

  這……這是什麼鬼問題?耿聿洋黑了半邊俊臉。

  「耶——你可不要看不起我的問題哦!我可是非常嚴肅地在問你這件事。」黎宣揚硬是擺出嚴肅的表情,瞪著顯然很不屑這個問題的好友。

  「嗯……我不排斥!」在他的瞪視下,耿聿洋彆扭地答。

  黎宣揚在心底吹了聲口哨,喜孜孜地再問……「那……還有什麼感覺?例如說,心跳得很快啊,還是呼吸急促之類的?」

  心思完全被說中,耿聿洋整個人當場僵住。

  「哇喔——看來有人心動了哩!」黎宣揚嘴角揚得高高的,真心為朋友高興。

  「這關心動啥屁事?」耿聿洋沒好氣地斥道。

  「如果你不喜歡對方,卻不小心和對方間接接吻,你一定會覺得噁心,畢竟你對對方並沒有任何感覺;可是看你這副模樣,除了暗爽還是暗爽,所以可見你對女主角一定是有點小小心動。」黎宣揚捂著嘴偷笑。「我們家阿洋可純情的勒!連一個小小的間接接吻也可以讓你臉紅成這樣,如果那位女主角真的和你接吻,我看你八成要當場暈倒嘍!」

  「你……你……你胡說什麼!我如果這麼容易心動,早和你一樣亂心動一通了!」耿聿洋撇過頭,死不承認。

  黎宣揚霍然凝住俊逸臉龐,認真而銳利地審視著好友。

  「嘿man,你該不會還牽掛著席汶汶那個無情無義的女人吧?」耿聿洋臉色一沉,黎宣揚馬上低叫道。「god!你這死腦筋的笨蛋!她叫你一定要等她,你就真的等?都不知道她到底會不會回來咧!」

  他雙手搭在腰際,緊皺著斜飛入鬢的好看劍眉,一雙俊眼不帶任何笑意地瞪著耿幸洋。嘖!怎麼又把話題扯到這兒來了呢?

  耿聿洋的反應十分平靜,他只是重複著當年那個女人給他的承諾。「汶汶說過,她會回來的……」

  他們正在討論的女子——汶汶,是和他從小一塊兒長大的青梅竹馬。

  他爸媽是考古學家,常年在埃及與中國之間遊走,在他年紀還小時便常把他這唯一的孩子留在台灣,請專人看顧。他沒有任何兄弟姐妹,只有鄰居阿黎和汶汶陪著他。

  到後來,他和汶汶自然而然的成了一對,可是他卻能感覺到汶汶似乎從來沒有喜歡過他。至於自己呢?他不明白自己對汶汶的感情是怎麼回事?他包容汶汶的任性與傲慢,只因為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喜歡汶汶的,可是,他看著汶汶時的感覺,卻不像看著柏真希時那樣的悸動……

  他的店——「里昂咖啡」是照她所喜歡的方式來佈置的,而他現在住著的她的家,也是她要他替她看著的。

  席汶汶曾是台灣時尚界的首席名模,風光一時,之後便被後起之秀——也就是「段式航空公司」的千金段沁——給奪去了首席之位。生性驕傲自滿的她無法容忍失去第一的位子,所以決定前去意大利發展,重新找回往日風光。

  她離開台灣,去意大利尋找她的事業春天時,他並沒有阻止她,他認為也許這樣對她比較好;而臨走前,她仍霸道地要求他——

  「阿洋,你一定要繼續愛我、等我、守護我,知道嗎?我會回來的。在這段時間裡,你絕對不能愛上別人!」她哭著要他承諾,而他,答應了這個任性又無理的請求。可是這些年來,汶汶不曾回來過,只有偶爾的幾通電話。

  不知道究竟他是為了信守承諾,抑或是早已心如止水,這些年來他也真的從不多看任何女人一眼,還因此讓阿黎懷疑他是個GAY!

  可是現在,這情況似乎已經有些改變了……

  耿聿洋才自回憶中回神,耳邊就傳來阿黎的叫罵聲。

  「你還幫她講話?你有沒有搞錯?席汶汶那女人都走了多久.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想著她?」黎宣揚受不了好友的死腦筋。

  耿聿洋皺眉,斥道……「你是耳朵聾了還是眼睛瞎了?哪只耳朵聽見我幫她說話,又哪只眼睛看見我想著她了?」

  「算了算了!每次一講到這個話題,你就這副死樣子;先走了,拜。」黎宣揚拎起外套,歎口氣,搖搖頭走出門去了。連要逼問阿洋間接接吻的女主角這件事都給他氣到忘了!

  死樣子?他哪有一副死樣子?死阿黎!

  耿聿洋瞪著黎宣揚離去的背影,嘴裡喃喃詛咒。

  詛咒歸詛咒,可是心裡卻平靜不下來。他似乎被阿黎說中了,對於柏真希,有點小小的心動。可是汶汶怎麼辦?他是否該主動找汶汶談一談?


***


  台北市郊,某座公園的涼亭內,一抹纖秀的身影不安地踱來踱去,而一旁坐立不安的瘦弱男人則是雙手緊緊絞扭,汗水不停自額角緩緩滑落……

  他陳紹虎捫心自問,這輩子從沒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也從來沒有造過孽,為什麼上天要這樣懲罰他呢?

  「怎麼這麼晚?」柏真希喃喃自語。都幾點了?

  她連續一個星期都在暗中觀察耿聿洋,所以她已經可以確定他會來到公園的時間大約是晚間七點四十分左右。可現在都已經八點過五分了,怎麼還不見人影?該不會……該不會他今晚不來了吧?

  柏真希因為這個可能而微微蹙起秀眉。

  「真……真希,你……你確定要這麼做?」陳紹虎仍抱持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

  「當然。這還用得著問嗎?」柏真希也有點不耐煩了,冷眼不善的一瞥,紅唇微揚,看來既美麗又犀利。

  「……喔。」陳紹虎失望地垂下頭,悶悶地應道。

  「他來了!!」忽然,有點小近視的柏真希瞇起眼,盯著自某個方向走來的熟悉身影,一隻小手興奮地朝陳紹虎瘦弱的肩頭猛拍,嘴裡欣喜若狂地叫道。

  「啊?」陳紹虎一驚,整個人自石椅上彈跳而起,滿臉的驚惶,不會吧?死期這麼快就到了?嗚嗚……

  柏真希回頭,瞇起美眸,甜著嗓音警告道……「阿虎,等會兒放機靈點,知道嗎?要是失敗了,可有你受的!」

  看見柏真希那張雖然晚娘了點、但仍舊美麗無瑕的臉蛋,陳紹虎聽話地連連點頭,點得又急又猛,臉上的汗水猶如雨水般滴滴滑落。

  於是,沒多久,一齣好戲便上演了——

  「救命哪!救命哪!有人非禮啊——」



第四章



  柏真希忽然扯開嗓門大叫,邊叫邊往不遠處那道高大魁梧的影子奔去。

  陳紹虎一愣,呆了一、兩秒,才忽然領悟到要開始「演戲」,趕緊追上前去。

  他臉上一掃先前的懦弱與蒼白,取而代之的,是柏真希給他特訓後的成果——變態又邪氣,活脫脫就是個辣手摧花的狂魔。

  「別跑!」

  「救命啊!有人強暴啊!救命——」勉強擠出的淚水,沾濕了美眸及脹紅的粉頰,看準了那抹高大的影子所在的位置後,柏真希準確無誤地撲了上去——

  她伸出小手緊緊圍抱住男人窄削的腰際,小臉緊緊埋在男人寬闊的胸膛裡,唉唉哭叫道……

  「救我!有人要非禮我!」

  耿聿洋老遠就聽見女子的呼救聲,正在納悶之際,一具柔軟香馥的小小身子和一陣熟悉的水果甜香便撲進了他懷裡,讓他狠狠地錯愕了下,才緩緩脹紅臉……

  直到聽見她不停發出求救聲時,他才意識到現在不是害羞的時候,救人要緊!

  那膽敢辣手摧花的人也恁是大膽!這樣一個正值美好年華的女子要真被他糟蹋了那還得!

  耿聿洋瞇起銳利黑眸,緊緊鎖住那名自不遠處朝他和女子奔來的男人,詭異的殺氣瀰漫在他的黑眸裡……

  死變態,你、完、蛋、了!

  耿聿洋一張俊臉更顯陰沉,彷彿要把那色胚千刀萬剮一般。

  柏真希悄悄抬眼,故意癟著嘴、惹人憐愛地細細啜泣了幾聲,其實是要偷偷看他的表情——這一看卻看見阿虎挨扁的慘樣,柏真希也不禁吐舌,心虛地想……噢喔!阿虎,難為你了!晤

  頂多我再補償補償你嘍!

  沉著臉的耿聿洋看起來很不好惹哩!瘦弱的阿虎只消挨他一拳,恐怕就會飛到太平洋納涼去了吧?

  「你……你你你……你是誰?少少……少多管閒事!」瞪著前方那具寬闊得嚇人的胸膛,陳紹虎開始結結巴巴起來。他慢慢抬起眼,看清了站定在眼前虎背熊腰的男人後,馬上瞠目結舌地呆立在原地,心裡緩緩浮現了三個字——

  死、定、了!

  這男人僅憑赤手空拳也能將他扁成豬頭送上天堂!

  越想,不禁悲從中來。

  他在心底嗚呼著……嗚……爸媽,孩兒不能孝敬您們了!真臻,只有來世再做夫妻了。

  「想當採花大盜?得看你挨不挨得住我的拳頭!」耿聿洋冷冷地扯開嘴角冷笑。他低頭安撫懷中嚇破膽的小小佳人,嗓音輕柔而低啞。

  「別怕!我替你教訓教訓他。」將佳人安置在一旁,黑眸一厲,雙手緊握成拳,帶著冷笑朝一臉蒼白無措的陳紹虎靠近。

  被他一步步逼退的陳紹虎為他的氣勢壓倒,也忘了要跟真希求救,雙腿已開始不受控制地發軟,雙唇嚴重顫抖。

  「你……」

  誤會了!

  陳紹虎才剛開口,一道鐵拳便往他的鼻樑招呼而來,打得他措手不及。

  「曖喲……我的媽呀!痛死我了!」

  陳紹虎雙手摀住彷彿被打斷的鼻樑,眼淚都飆出來了。一聲哀嚎才剛落,更大聲的痛嚎又出口。「救命哪!殺人啦——媽呀——救郎哦——」

  不忍看見被人高馬大的耿聿洋揍得慘不忍睹的阿虎,柏真希摀住整張小臉背過身,來個眼不見為淨。

  阿虎,保重了,我會為你祈禱的。***

  

  

  嘖嘖嘖!好慘!

  柏真希滿臉抱歉地望著整個人被揍癱在地上的阿虎,心裡難得地浮起了歉意。

  陳紹虎半暈眩的躺在地上,心裡唉唉哭嚎。

  媽呀!

  他還活著嗎?臉痛、手痛、身體也在痛……可見,他是活著的吧?

  嗚嗚,還是繼續裝死吧,免得那像座山般的男人知道他其實還沒暈死過去,會再給他一頓好打也說不定啊!

  決定了,裝死到底!

  反正……

  反正他也算功成身退了唄?

  嗚嗚……

  他可是被揍得去了半條命,希望真希要在真臻面前多多替他美言幾句啊!

  「你還好吧?」

  見採花賊倒地了,耿聿洋低頭柔聲詢問一旁嬌小的人兒。他覺得這身形十分眼熟,卻因為她低著頭,而看不清她的臉蛋。

  柏真希一感受到他關懷的眼光放在自己身上時,美眸迅速的泛出楚楚可憐的淚水,渾身還不住輕顫……

  她抬眼,可憐兮兮地瞅著耿幸洋,將他錯愕的表情也一併收進眼裡。

  是她?!

  「你……這……呃……」

  他張口結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耿聿洋傻眼,愣愣地看著滿臉淚水、看來惹人憐愛的她,呼吸猛然變得急促起來,心臟無端端在胸腔裡怦怦直跳!

  看著她受盡委屈的嬌怯模樣,他竟然有種想把她擁入懷裡柔聲安慰,並承諾會保護她的衝動,只求她別再哭泣……

  耿聿洋被這乍然升起的莫名心思情緒給嚇壞了!那是什麼心態?

  心動……?

  阿黎的話又在耳邊響起。

  「嗚嗚……我好怕……」

  再來個逼真到爆的隱隱抽搐,順勢偎進那具溫暖結實的男性胸膛裡輕聲啜泣。

  嗯!這個懷抱夠贊!她柏真希果然沒有看走眼。

  驚訝過後,見她如此害怕顫抖,他不再說什麼,只是以巨掌輕輕拍撫她不斷微微起伏的後背,柔著嗓音低聲道:「沒事了。」

  幸好他及時出現,否則他真不敢想像她會有什麼後果?不知怎的,耿聿洋光是想像到她被欺侮的景象,他就不禁微微顫抖。

  小手緊緊揪住他胸前的衣料,柏真希發現他的身材真的很好,讓她一賴上就不想離開了。紅唇漸漸揚成愉悅甜蜜的微笑。

  「我送你回家吧!」

  被她緊緊倚偎的胸膛,彷彿是被熨繞過般感覺灼熱,使聿幸洋開口說話時嗓音變得沙啞,雙手無措地不知道該擺放在哪裡。想摟著她,似乎不太好;忍不住苦惱地想要抓頭,卻又覺得那種舉動有點愚蠢;於是一雙手就上上下下地擺動個不停,滑稽得很!

  「不要!我不要回家……我會怕!」柏真希拚命搖頭,哽咽地說。

  笑話!

  萬一真被他送回自己家,那一切不都前功盡棄、全是白搭!她怎麼能讓這個任務功虧一簣呢?

  她本來的計劃就是要賴進他家,才能進一步瞭解他呀!

  耿聿洋被她那顆小小頭顱磨蹭得脹紅了臉,再加上被她緊緊地擁抱著,他的腦子裡簡直是一片混亂。

  他苦惱地皺皺濃黑的眉,過了一會兒,才吶吶地說……「你……你不想回家的話,那……那……要不要先到我家?」

  呃……這樣問會不會有點奇怪,哪有人約一個只見過幾次面、說過幾次話的女孩子回家的?可是、可是今天狀況不一樣,她受到驚嚇了嘛!他抓抓頭後。為自己的舉動找了個正當的理由,可俊臉卻因心虛而脹紅……

  柏真希低著頭,璀璨美眸亮晶晶地,紅唇露出得逞的邪美笑意。

  笑夠了以後,他慢慢地自他懷裡抬起頭,看著一臉不自在的他,惹人愛憐地咬著下唇,囁嚅地問……「可……可以嗎?」

  耿聿洋尷尬極了,沒多想便連連點頭。

  他的視線凝住她白裡透紅的小臉,再也無法移開,忍不住伸手替她拂開被淚水黏在雪頰旁的棕色髮絲……

  男人粗糙的指掠過她的粉頰,讓柏真希也不禁臉紅。

  這個突兀的舉動讓兩個人都呆住了,傻愣愣地對看。

  「呃……我、我不是故意的……」耿聿洋手足無措地解釋著,可一雙眼卻仍然貪婪地定在她臉上。

  「謝謝。」她搖搖頭表示不介意,小小聲地道謝,其實心裡早開心翻了。

  嘿嘿!成功!

  「走……走吧!」他背過身去,往他停車的地方走去。

  柏真希看見倒在地上的阿虎偷偷睜開眼看著自己,她朝他眨了眨美眸,比出了個OK的手勢。


***


  原來耿聿洋家就在她家附近而已,巧的是,他居然還住在單衍對面?真是太意外了!

  一進到耿聿洋家,柏真希就被他家裡頭的擺設與佈置給深深吸引住。

  約莫二十五坪的無障礙空間,就眼睛所及的部分,全以深深淺淺的藍色系為主色調。

  柏真希站在玄關前,烏溜溜的美眸忙碌地打量著室內。

  隔著白色屏風,可以看見房子的最裡頭,有一扇大大的窗,窗戶下則擺放著一張鋪著深藍色床單的大床;屏風前方則是一張簡單的湛藍色雙人座沙發,上頭閒置著兩、三個藍色系的小小方形抱枕。

  玄關左側是一張淡藍色小餐桌,連搭配的椅子都是深淺不一的藍;而餐桌旁那藍色及地布帝后面,應該就是廚房了。

  她看得目不轉睛,感覺自己愛上了這裡。

  可是……為什麼一個大男人的家,感覺起來卻有點……有點……太過女性化的可愛溫馨?除了那張實在過大的床外,如果說這是間女人的房子,也沒有人會懷疑。

  可是,瞧這房子裡也沒有任何屬於女人的東西,所以,應該是她想太多了!

  這不是重點。總之,他越來越吸引她了。

  「進來吧!」

  耿聿洋見她張大了美眸打量著他家,有點手足無措。他彎身自玄關處的鞋櫃裡拿出一雙全新的室內拖鞋,遞放在她面前。

  柏真希柔順地依言穿上,坐入他指定的位子。

  「呃……你……你要不要喝點什麼,還是……肚子餓不餓?」耿聿洋吞吞吐吐地問道。

  這時的她與平日的她不一樣。美麗的外表依舊,可那份自信卻被一股柔弱給取代……這樣的她同樣使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甚至……甚至有點心動……

  「都好。」

  柏真希仰頭,看著像座山般站立在面前的他。

  他發亮的眼有神又專注地看著自己,這居然讓她有點害羞——

  不過,她希望這雙眼從今以後只看著自己。

  耿聿洋被她看得心頭小鹿亂撞,連忙別開被她那雙水漾美眸吸住的眼,有點小口吃地說:「那……我弄點吃的給你。」然後高壯的身軀就躲進廚房去了。

  她再也不會看錯,他是紅著臉避開的。呵呵……這麼純情害羞的男人,她一定要擒到手!

  柏真希坐在沙發上,百般無聊的東張西望,想看看有什麼東西可以在他進廚房的時間裡讓她解解悶。

  最後,她看見電視櫃旁,那大概比她高了差不多一顆頭左右的書櫃裡擺放了不少各式書籍,於是她走了過去,隨手拿起幾本書翻閱。

  耿聿洋涉獵的書籍還算滿廣泛的嘛!

  純文學、推理懸疑小說、運動雜誌、車訊雜誌、旅遊雜誌……等等,當然少不了關於餐飲相關的資料書籍嘍!

  可當柏真希看見書櫃最上層擺放的書籍時,忍俊不禁嗆出很不淑女的笑聲。

  噗!

  一個大男人,居然也收集少年漫畫?

  《棋靈王》《無賴男》、《獵人》、《閃靈—人組》,還有一堆《寶島少年》和《少年快報》……這真是、真是、真是太——可愛了!!

  這些少年漫畫,她家年少老成的柏征優連瞥都不屑一瞥呢!而這個大男人居然還會當寶貝的將它們收集起來?

  柏真希暗暗發笑,越來越喜歡不同於一般男人的耿聿洋了。

  笑夠了以後,她開始翻書,幾乎每一本都拿起來翻,想要多瞭解他一些。

  當她翻完手上那本有關於咖啡豆的專業書籍後,把書擺回架上,卻意外的發現了一本夾藏在各式書籍中的小相簿。

  咦?

  柏真希納悶,好奇心驅使,使她沒多加考慮,伸手抽出那個相本,可她身後卻毫無預警地忽然傳出一聲打雷似的咆哮怒吼,朝她直劈而來——

  「不准碰它!」

  這一聲怒哮嚇得柏真希雙手猛地一顫,相本自手中掉落在地上。

  她一臉莫名其妙的捂著仍狂跳不已的胸口回過身,不解地看著一臉鐵青暴怒的耿聿洋。

  她不是沒見過耿聿洋的冷臉,可現在耿聿洋的表情比平時的冷臉更加冷酷陰鴛,黑眸疾射出強烈的防禦視線,直直地狠瞪著她,彷彿她是他的敵人似的!

  他……他是怎麼了?怎麼一進了廚房再出來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耿聿洋走上前,撿起地上的相本,像在守護什麼似的緊緊捧在胸前。

  他瞪著她,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以平復剛剛突生的怒氣。

  喔——

  原來他是為了相本在大發脾氣?到底那本相本有何特別之處?

  實在要好好探究探究才行!不過,不是現在。

  柏真希縱使覺得詭異,也不能表現得太明顯。她現在扮演的角色可是惹人愛憐的落難美女,再說,以她剛剛的觀察看來,他似乎對於柔弱時的她比較友善,或者該說比較沒有防備。

  她怯怯地看著他額角隱隱浮現的青筋,細聲說道:「對……對不起,我……我不知道不能碰,對不起。」眼中隱隱浮現熱淚盈眶。

  該死!她稍早才受到不小的驚嚇,現在他竟又對她大吼大叫,他真是太可惡了!耿聿洋責怪自己,懊惱地看著被自己吼哭的她。

  上前一步,他面有赧色地低聲道:「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對你這麼凶,我……」

  「沒關係。」柏真希癟著小嘴,委屈地說。「是我自己不該亂碰你的東西。」

  她那受盡委屈的模樣讓他招架不住,說不出半句話來緩和氣氛。他指著餐桌上的意大利肉醬面,支支吾吾地說:「那……東西都弄好了,你快趁熱吃了吧!我先去洗澡。」然後就躲進浴室裡去了。

  他一走,柏真希馬上變臉,先前的小可憐模樣早已不見蹤影。此刻的她微瞇起眼,凝視著浴室的門,同時心裡下了決定……無論如何,她一定要看看那本相本到底有什麼秘密。

  現在呢?先填飽肚子要緊啦!

  呼呼,看來耿聿洋也是個烹飪高手,瞧,桌上那盤色香味俱全的意大利肉醬面真是讓人垂涎欲滴……這樣的好男人,拐起來當老公準沒錯!***

  

  

  

  柏真希吃完了鮮美的意大利肉醬面,左顧右盼,似乎找不到留下來的理由。反正耿聿洋還在洗澡,她不如就在餐桌上小睡一下。

  耿聿洋洗完澡後,走到餐桌旁,忍不住納悶起來……這樣也能睡?

  「睡著了?」耿聿洋刻意壓低了聲音。

  柏真希在心裡偷笑,索性趴在餐桌上裝睡。她得看看這男人會怎麼安置她?

  「唉……」輕聲的歎息自他的口中逸出。「真是不會照顧自己,哪有人趴在餐桌上睡的呢?這下該怎麼辦?」

  接著,是一陣沉默,耿聿洋也沒有任何動作。柏真希等得不耐煩,悄然睜開一隻眼,偷覷著他——

  天哪!他居然像尊木頭人似的僵在原地,俊臉上有著淡淡紅潮。這男人動不動就臉紅,果然純情,真是可愛!

  「對不起了。」耿聿洋對睡夢中的佳人說道。

  他忽然伸出鐵臂將她抱起,渾身僵硬地往他的床走去。

  他身上有股能讓人覺得安定的特質,而剛洗完澡的他,渾身還散發著淡淡的麝香,柏真希簡直要醉倒在他懷裡了!

  她知道自己被安置在那張大到離譜的床上,感覺到他動作十分輕柔地放下她後,替她蓋好被子,之後便離開了床邊。

  唉……真無趣!還以為他會來個偷吻什麼的,結果他連多碰她一根寒毛也沒有,這男人老實又正經得過火,不過,她喜歡!

  嘻嘻嘻!

  擁抱著有他氣息的被子,柏真希感覺滿足極了!呵呵……沒想到計劃會進行得如此順利,這樣一來,阿虎的犧牲也有代價了!

  呵呵呵……

  向來冷靜的她很少會這樣傻不嚨咚地拚命傻笑的!得意完之後,她發現自己也累了,於是閉上眼睛、側過身,準備擁著他的氣息入睡……

  門鈴聲突然響了起來,一陣乒乒乓乓聲後,門被打開,接著,她耳邊傳來了耿聿洋和另一個男人的對話聲,讓她好奇地豎直了耳朵——


***

  

  「媽的!」耿聿洋皺起眉,揉著剛剛撞疼的膝蓋,嘴裡連聲詛咒。

  一聽見門鈴響,人在廚房洗碗的他怕會吵到睡夢中的柏真希,連忙三步並兩步的衝去開門,膝蓋卻不小心撞到餐桌椅,疼得他齜牙咧嘴!

  正走進門來的俊逸男人一臉無辜與不解。「怎麼啦?用不著一見到我就拚命問候我媽吧?小心我告狀哦!」

  「阿黎,你來得會不會太晚了?」耿聿洋重重地坐在沙發上,還是揉著撞得不輕的膝蓋,濃眉仍然緊皺。

  黎宣揚以怪異的眼光瞅了他一眼。「怪了!以前我約會完後,半夜三、四點來你這兒借住一晚是常有的事,你從來沒對我這麼抱怨過啊!

  「呃……我、我哪有?」耿聿洋避開他的眼光,卻心虛地回頭望了眼屏風後面的大床。

  「沒有就好。」看見他的舉動,黎宣揚眼神詭異地問了閃。頎長的身軀坐到耿聿洋身邊,疲憊地揉揉後頸。

  「唉!真的好累!阿洋,今晚我要住這裡。」

  「今晚不行!」耿聿洋忽然大聲地叫道。

  「為什麼?」黎宣揚的嗓門也大了起來。這也不是他第一次住這裡啊!這其中一定有鬼。

  「小聲點!」耿聿洋連忙抬起手摀住黎宣揚張大的嘴。不禁又回頭看了眼屏風。

  看見他反常的舉動,黎宣揚壞壞地笑了。抓下他的手,三八兮兮地湊上去問……「你這裡有人呀?」

  「哪有?」耿聿洋幾乎是馬上就否認。可是本性老實的他,臉上的表情已暴露了他在說謊的事實。

  「我看看喔!乖。」黎宣揚瞇眼一笑,隨即動作利落地翻過沙發椅背,越過屏風,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大床上躺著的睡美人。

  那——睡美人不正是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柏真希嗎?他對美人的名字一向記得牢,不會錯的。

  耿聿洋一驚,伸手欲抓住黎宣揚,卻只抓到一團空氣。深知自己攔不住他,只得懊惱地低咒。

  黎宣揚得意洋洋地坐回沙發上,抬高手臂搭住好友的肩,暖昧地低問……「阿洋,你哪時候和真希小美人進展得這麼快啦?」

  「哪有?我……」耿聿洋脹紅著俊臉急急地解釋道。「我晚上在公園裡,恰巧遇見有個人想非禮她,幸好讓我遇上,那色魔被我扁暈了,我要送她回家,可是她說她會怕,所以我才把她帶回家的!」

  「喔——英雄救美呀?」黎宣揚一張俊逸的臉笑嘻嘻的。

  「你……你在那種情況之下會見死不救嗎?」耿聿洋雙手握拳,額間青筋暴突。

  「也對啦!」黎宣揚單手摩挲著下顎,仍是笑咪咪地打量好友。「阿洋啊,我說……你可能開竅唆!」

  「開什麼竅?」耿聿洋很受不了黎宣揚那種曖昧不明的口氣,一雙濃眉皺得死緊。

  黎宣揚笑得同媒婆沒兩樣。「阿洋,你對真希有點心動吧?那個間接接吻的女主角,也是真希對吧?」

  「你胡說什麼?」耿聿洋大驚小怪地壓低聲音叫道。

  黎宣揚擺出一副「賣擱假啊」的表情。「不要看我散散漫漫的樣子喔!光是上回我第一次見到真希,我就發現你看真希的眼神有點不對勁哩!你還想否認啊?」

  「我……」耿聿洋一時語塞。

  「我收回稍早的言論。」見阿洋一臉呆愣轉為納悶,他好心地解釋道。「我指的是傍晚我說你還迷戀汶汶的事。看來汶汶在你心裡的地位,早就被人取代嘍!呵呵呵……」他兀自笑得開心。

  「你……你不要亂講!」耿聿洋心慌意亂地反駁。

  黎宣揚一臉安閒自在,懶洋洋地道:「我有沒有亂講,你自己心裡有數。唉!看來今晚你是不會收留我了,我就先走了唄!省得……」暖昧兮兮的笑容又浮現在他性感的臉龐。「壞了你的好事!」

  「該死!阿黎你不要亂說話,什麼好事壞事的,我可不是你,對女人來者不拒。」被揶揄得很難堪的耿聿洋,很想把黎宣揚吊起來毒打一頓。

  「嘻嘻,惱羞成怒了!」黎宣揚不怕死的再度調侃,待他覺得鬧夠了,才站起身伸伸懶腰。「好啦!我真的要走了!掰嘍!」

  他攪亂了自己的心,然後說走就走?死阿黎!

  耿聿洋獨自坐在沙發裡肥微微發熱的臉藏在雙掌後,整顆心被黎宣揚攪得亂七八糟。

  唉!看來他真的對柏真希動心了……這……這該怎麼辦?

  柏真希猶躺在床上,一雙亮晶晶的美眸閃耀著自信的光彩。

  看來動了心的不只她,連他也開始正視她的存在了,好現象!她得好好謝謝黎宣揚,要不是他,她也不知道阿洋居然已經對她悄悄動心了。呵呵……

  不過呢,看來她的追夫計劃有阻礙哩!那顆絆腳石叫什麼來著?汶汶是吧?她記下了。

  她是不清楚一般女人聽到這些談話時的反應如何,也許有點不安、也許有點焦躁不過,她可不一樣哩!

  有個阻礙存在固然讓人懊惱,可是不要緊!她要的,絕對不放手!

  帶著甜蜜蜜的笑意,她把臉埋在被子裡,沉沉進入夢鄉。***

  

  一早進到公司,紀薰便被柏真希臉上過分甜蜜的笑意給挑起興趣。

  「真希,你……今天很不一樣哦!」紀薰認真地審視著對桌的柏真希,卻又看不出來她今天哪裡不一樣。

  桌上的花瓶一如往常,在她進到辦公室時,就已經有一束嬌艷欲滴的粉紅玫瑰擺放在那兒了。

  柏真希心情很好的將一頭棕髮朝耳後撥齊,拿起大髮夾,將長髮夾成一束俏麗的馬尾巴,以迎接一天的工作。而她的紅唇始終保持上揚的弧度。

  「哦?看得出來我很不一樣啊?薰,你的觀察力進步了。」

  「可是……你到底是哪裡不一樣?」紀薰困擾地皺眉,還將一頭栗子色的短髮給抓亂了。

  柏真希單手支腮,美眸帶笑地瞅著紀薰,並未給予正面答覆,卻說道:「薰,我誠懇地建議你一件事。」

  「什……什麼事?」光聽到「誠懇」二字,紀薰全身的神經便已開始緊繃、冒冷汗,揣測真希會有什麼事建議自己。真希當然看出她的不安,她不以為意地甜甜一笑,續道……「開始做好接下我一個月工作量的心理準備吧!」聽出她話裡的意思,紀薰雙眼瞠大,單手撫住胸口,難以置信地低叫:「你……你想的,不會正是我想的吧?」

  「你說呢?」又是一句模稜兩可的回答。

  紀薰聞言,馬上裝出一副快要心臟病友的模樣。「天哪!早知道不要打那個賭!一個月?一個月耶!」暈倒!柏真希還是帶著好心情的笑容。

  「你和耿聿洋之間有什麼進展了嗎?說來聽聽嘛!」紀薰扯著柏真希纖細的手腕;硬是要問出些蛛絲馬跡,要不她付出代價也會心不甘、情不願。

  柏真希自公文裡抬頭,側著臉蛋,把昨晚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那個大酷哥救了你?還收留了你一晚?哇——這簡直太浪漫了!天哪——真希,這種計劃只有你想得出來,不愧有『百變魔女』的封號啊!」紀薰很戲劇化地捧著羞紅的雙頰,羨慕地頻頻嬌喊。

  「謝謝你的抬愛。現在我可是打算把他佔為己有哦!也希望到時候的歐洲三十日游有他的陪伴。」柏真希很認真地說。

  「噢……看來我們的真希是真的陷入愛河了!嘖嘖,你這種認真又誠懇的模樣真是百年難得一見啊!」紀薰語帶取笑。

  「沒辦法!遇上了,想不認真都不行哪!」柏真希聳聳纖肩。

  「唉……不知道有多少青年才俊要心碎嘍!」第一個一定是那個迫你追到瘋狂的宋韜!」紀薰的八卦指數持續升高,雙眼看向柏真希桌上那一大束散發著淡淡花香的粉紅玫瑰。

  宋韜——「宋氏企業」第三代,對柏真希可說是用盡了所有力氣在追求,而他明知道真希始終只把他當成朋友,還是不死心;不僅每天派專人送來一束新鮮玫瑰,還常常自願接送真希上下班,風雨無阻。

  「我只要我的耿聿洋!」柏真希一想到心上人,心裡就甜滋滋的。

  「好好哦——天哪!嫉妒死我了!」紀薰羨慕得半死。

  「所以我說,你可以開始準備接我的工作了。」這才是她告訴紀薰有關她和耿聿洋問進展的最終目的。

  「噢!好啦!」紀薰答應得不幹不脆。「哪天要介紹我和他認識?」

  柏真希防賊似的以美眸瞪著她,語氣正經。「先說好,不准覬覦他,他是我的!」

  「你想太多了!你忘了咩?我跟他搭訕過、他理都不理我。」紀薰垮著臉,提起這事仍讓她覺得自尊受創。

  「那就好!」柏真希開心地露齒而笑。

  嗯,哪天得約黎宣揚出來「聊聊」才行。他與阿洋是自小一塊長大的玩伴,對阿洋的事鐵定瞭若指掌,那天黎宣揚也有提到那個「汶汶」,說不定能一道打聽這個阻礙也說不定。

  柏真希慧黠的雙眼閃爍著光采,在心底盤算。

  真希會不會想太多啊?以她的外貌和手腕,能逃得過的人沒幾個!

  唉!戀愛中的人就是會杞人憂天啊!

  紀薰盯著柏真希唇邊的幸福笑靨,心中也羨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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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下午近五時左右,下午茶時段的人潮漸漸減少;現在這段時間,是「里昂咖啡」客人最少的時候。

  站在門口等待客人上門的一男一女服務生正在竊竊私語,一會兒望向吧檯裡明顯正在發呆的老闆,一會兒又相互低聲討論。

  「老闆是怎麼啦?從沒見他這樣發過呆。」女服務生小倩以手肘頂頂身旁的男同事,疑惑地低聲問道。

  男服務生阿輝攤攤兩手,肩膀一聳,一副他也不知道的模樣,說:「我哪裡知道?這情形已經持續好幾天了。」

  「會不會跟宣宣大哥昨天問起的柏小姐有關?」

  她是知道店裡有一位美女常客「柏真希」跟老闆搭訕,奇異的是,對少數前來搭訕的女子都擺臭臉的老闆,居然乖乖給了這位小姐名字和電話——這種小道消息,沒多久就傳遍了「里昂咖啡」上上下下,恐怕連一向冷漠的酷酷嫂都知道嘍!

  昨天宣宣大哥不停試探她,問起那位柏小姐最近是否有出現在店裡,搞得她一頭霧水。宣宣大哥問這些要幹什麼?

  「你是說,上次問老闆姓名和電話的那位美女柏小姐啊?」那位美女太漂亮了,讓很多男人都印象深刻。

  「對啊!柏小姐好久都沒來了,怪的是,老闆也變得怪怪的。」小倩忍不住回過頭去看向老闆,卻被一記冷眼掃過來,渾身打顫。

  「這麼閒?我請你們來發呆的啊?真的很閒的話,去廚房幫酷酷嫂準備東西,不要在那裡打屁。」耿聿洋聽見員工在偷偷討論他,非常不爽地吼了他們,此舉也引起某些客人的注意。

  「嗚……踩到地雷了。」小倩可憐兮兮地瞅著阿輝。

  「好啦好啦!我去廚房幫忙。」阿輝朝耿聿洋露出友善的僵硬笑容,卻被白了一眼,害他深怕被波及,連忙問進廚房避難去也。

  耿聿洋皺著墨黑的眉,抿緊薄唇,像是誰得罪了他似的!

  柏真希這個小貓女,這陣子天天在他心裡大作亂;讓他晚上睡不好就罷了,連白天也不時盯著門口看,等待她是否會出現。

  都怪她啦!

  他救了她的隔天早上,當他睜眼起床後,卻發現她像個仙女般消失了——這本來讓他失落極了!可是當他一轉身,看見餐桌上準備好的早餐時,他卻又不禁傻了眼——

  這……這都是她弄的?

  鮮奶吐司、各種口味的果醬,桌上留著一張字條,上頭娟秀的筆跡交代他冰箱裡有鮮奶,要他記得拿出來喝……

  不知道為什麼,因為她的離開而鬱悶的心情,竟然因此而雀躍!沒有人……沒有人替他準備過早餐,她——是第一個。

  他很清楚,心中上上下下翻湧的,已不只是純粹的「感動」,那是一種更深、更深的悸動。

  她為他準備早餐耶!

  為此,他傻笑了一整天,心裡暗暗想著她今天會不會出現在店裡,結果——沒有。沒有就算了,還一連消失了快兩個禮拜,害他滿腔煩悶無處宣洩,只得朝無辜的員工咆哮,誰教他們要在他面前嚼舌根!

  活該!

  耿聿洋臭著臉在心裡為自己的失控找了個理由。

  「歡迎光臨!」這是小倩興奮過度的聲音。

  他懶洋洋地抬眼,往門口看去——這一看不禁又令他傻眼。

  那笑意盈盈朝他走來的俏佳人,不正是讓他古怪了好幾天的罪魁禍首嗎?

  「嗨!」柏真希將他臉上的每一個變化都看得仔仔細細,心裡可開心、可得意的!看來這幾天飽受煎熬的不只是她一個啊!

  她消失的這一陣子裡,她找黎宣揚聊過,把席汶汶的底細和席汶汶與阿洋的糾葛都摸得差不多了,她想,席汶汶這個阻礙應該不大,至少據黎宣揚的說法是,席汶汶自從離開台灣後至今還沒回來過,連電話也是久久一通。黎宣揚還說,看來她對阿洋的影響,比席汶汶來得大喲!

  嗯……這麼說來,她的勝算還挺大的哩!

  最近刻意不出現,也算是追求人的招數之一吧!

  把要追求的對象死纏活纏,等到被纏的一方有些受不了或有些動搖後,再來個徹底消失……如果對方為自己的消失而感到失落,那麼,就算成功了一半哩!

  「你……你怎麼來了?」他彆扭地問。對她的回答似乎有所期待。

  柏真希無辜地指著自己,心裡在偷笑。「我?我來喝咖啡啊!」

  「喝……喝咖啡?!」耿聿洋的聲音不受控制的揚高。就、就為了這個?!

  「是啊!」柏真希在心底問笑,美麗的臉蛋上卻是正經八百。

  耿聿洋沒風度的黑著臉,暴躁地問:「喝什麼?」

  她來這裡居然是為了喝咖啡,而不是為了他?說是來謝謝那天他的救命之恩也好啊!居然……居然只因為一杯咖啡而來?!氣死他了!

  『濰也納。」她甜甜地笑著。「鮮奶油要多一點哦!」

  嘿嘿……這男人也太好捉摸了吧?一來一往的對話,他的心思就被她給摸透了八、九分。嗯!這樣不錯,至少她以後可以好好管教住他。

  看他臭著一張俊臉煮咖啡,她有些不捨,於是好心地想解開他的不快。

  「那個……」他迅速看向她。她燦爛一笑,道:「那天謝謝你了,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她適時的做出一個害怕的表情,讓耿聿洋揪心,才又續道:「你……今天有空嗎?我……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公園餵狗嗎?」

  「你怎麼知道我會去公園餵狗?」耿聿洋突然敏銳地問起這個問題,讓柏真希差點招架不住。

  「你救我的那晚,我看見你提了一大袋的食物,又有一群小狗圍繞在你身旁,很明顯的你就是在餵狗啊!難道不是嗎?」澄亮美眸中,一絲心虛也沒有。

  「喔。」耿聿洋沒有一絲懷疑,只是點了點頭。

  呼——安全過關!柏真希鬆了一口氣,追問道:「可以嗎?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

  他凝著黑眸,專注地看著她絕麗的臉蛋,緩緩而慎重地點了頭。

  柏真希難掩心底的愉悅,紅唇彎成一道弧度。「嗯,我大概要幾點過來呢?」見他盯著自己不放,她伸手在他俊臉前方揮了揮,召回他的魂。「喂,你聽見我問的問題了嗎?我大概要幾點過來呢?」

  該死!好糗!耿聿洋狼狽地收回視線,左邊的胸膛如鼓般作響。

  「七、七點半好了。」

  柏真希笑意盈盈。「就這麼說定了,我七點半再過來喔!」


***
 

  接近六點時天空忽然開始下雨。雨勢不大,卻持續下著,籠罩了整個台北市。

  柏真希本來想先回家洗個澡,享受自家小弟優秀的好手藝,可後來想想還是放棄,索性待在公司耗時間,順便處理一些公文。一方面是因為雨天,懶得多跑一趟;另一方面,她可以藉故說肚子餓,看能否騙得他與自己共享晚餐,她對他那一道意大利肉醬面可是念念不忘呢!

  眼看著時間快要到了,她決定提早十五分鐘出發,反正天雨路滑,她可以慢慢走。

  打定主意後,柏真希將該收齊的文件收齊,拿起了透明的便利傘,搭乘電梯下樓。

  可她才剛推開公司大廳的旋轉大門,便見公司大門口前停放著一輛賓士車,一名身著三件式名牌西裝的男子手執一把黑傘,站在車身前方。

  那名男子一見她纖秀的身影出現,便帶著笑意朝她走來。

  「真希。」

  正在打傘的柏真希聽見這聲叫喚,困惑地轉過小臉,看見他後不禁訝然低叫道:「宋韜?」

  「我來接你。你想上哪兒吃飯呢?」宋韜著迷地凝視著她美麗的臉蛋,幾乎移不開視線。

  第一眼見到真希,是在「宋氏企業」。當天他的專用電梯故障,使得他只好搭乘一般電梯。緣分使然,他與真希搭上同一部電梯。而從他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深深迷戀上她。

  可是,她卻是他所追過的女人之中,最難追求的一個。

  每天一束鮮花,還慇勤地接送她上下班,這些都不足以打動她的心。她接受他的好意,卻始終與他保持一段距離,他不知道這是她欲擒故縱的手腕,抑或是她壓根兒就不在意他?

  他只知道,他想要她。

  「抱歉!我今天有事,不能和你一起吃飯。」對於他的貼近,柏真希不著痕跡地退後一步,俏臉上帶著客套的淺笑。

  唉!干業務的就是這麼倒霉!

  明明對他沒意思,為了保住case,還是得接受他不時的邀約,和他自以為體貼的接送!之前,當她還沒愛上耿聿洋時,她可以把他當成追求者;可現在不一樣了,她不是個三心二意的女人,要求伴侶忠誠的同時,自己也該同等付出。所以,除了耿聿洋外,任何男人的示好,她都不願意接受。

  宋韜的臉因她直接的拒絕而顯得有些扭曲。可是他知道這種事急不得,雖然他真的很急著想要擁有她。

  「那……你要上哪兒去?我送你,好嗎?」他還是保持著自小訓練有素的教養,紳士地問道。

  柏真希面有難色,微蹙秀眉思考了下,還是歉然地笑著拒絕。「不麻煩宋先生了,我的目的地就在這附近而已,步行大約五分鐘就到了。」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使得宋韜不高興極了!可是他硬是忍下胸口勃發的怒氣。她從不曾這樣連連婉拒他的好意,其中一定有問題。

  宋韜眼一瞇,在心底打好主意。他不動聲色地笑說:「既然這樣,那我就不送你了。」

  「不好意思。」柏真希客氣地答道。唉!對方畢竟是大客戶啊,得罪不了的!

  「再見。」宋韜戀戀不捨地貪看她美麗的容顏,才轉身回到車上。表面上他是將車開走了。可實際上,柏真希背過身後,宋韜的車卻一直跟在她身後,跟隨著她的腳步。


***

  
  十分鐘後,柏真希來到「里昂咖啡」,正在騎樓收傘。

  耿聿洋好像早早便準備好迎接她的到來似的,一見她來了,便提著要給狗兒的食物,滿臉不自在的走出門來。

  「你……你的衣服都濕了。」耿聿洋擰著濃眉,瞪著她幾乎半透明的上半身,喉嚨一陣燥熱緊縮。

  「下雨啊!」柏真希被他瞪得有些莫名其妙,才剛說完,鼻子一陣搔癢,讓她捂著小嘴,開始大打噴嚏。「哈啾!哈啾!哈——啾!」

  耿聿洋悶聲不吭,立即返身回到店裡,拎了一件外套出來,粗魯地扔蓋在她頭上。

  「穿上。」

  簡短的兩個字,甚至帶了點不耐煩。可是柏真希卻清楚地知道,這兩個字裡頭的關心有多濃。

  她難得傻氣地笑了,因為這份小小的幸福。

  「謝謝。」她穿上他的外套,很喜歡有他的氣息環繞身邊。

  「你在這裡等我,我去開車過來,好嗎?」耿聿洋抬頭望著仍然不停飄落的雨絲。

  「好。」柏真希伸手要接過他手裡那一大袋的食物,卻被他給拒絕了。

  「這比你還重,會壓死你。」耿聿洋沒好氣地哼道。話說出口後,他腦中驀然浮現她在他家的那晚,他抱著她上床的模樣……

  擔心心思被她看破,耿聿洋匆匆冒雨越過街道,去將車子開過來。

  柏真希正低頭,努力把過長的衣袖給捲起。

  忽然,一道黑影無預警地籠罩住嬌小的她。她狐疑地抬起頭,心想,耿聿洋怎麼這麼快就把車開過來了?

  「原來你的『有事』,就是來找這個男人?」

  「宋韜?!」柏真希訝異地微瞠美眸,看著一臉陰暗不定的宋韜,不明白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宋韜貿然伸手,攫住她纖細的手腕,將她扯向自己,他的力量擰得她發疼!

  「你拒絕我,就為了這個男人?」宋韜隱忍著怒氣,把她執得更緊。

  「你瘋了嗎?你弄痛我了!」向來大膽的柏真希,此刻竟不禁也怕起眼前這個眼神狂亂的宋韜。

  「你居然敢瞞騙我、玩弄我?柏真希,你有種!」宋韜向來是天之驕子,總是讓人捧著呵護的,立足於商場上的他,習慣掌控全局;更無法容忍任何人的欺騙!

  「你……你在說什麼?瞞騙?玩弄?」她不記得自己瞞騙過他什麼,更別說玩弄他什麼了!

  兩人的拉拉扯扯引來路人的注目,宋韜已經顧不了這麼多了,他使勁扯住柏真希,要將她推入自己的車裡——

  「喂!放開我!」柏真希拉住「里昂咖啡」的大門把手,死都不肯移動半分。

  宋韜也不鬆手,差點把她纖細的手臂給扯到脫臼,讓她疼得蒼白了小臉。她慌亂的美眸搜尋著耿聿洋的身影,早已嚇出了眼淚。

  嗚嗚……耿聿洋,你跑哪去了嘛?

  「放開她!」

  柏真希抬起一雙帶淚美眸,可憐兮兮地望著一臉肅殺神情的耿聿洋,一個委屈,癟著小嘴,淚水就這麼滴了下來……

  耿聿洋見狀,心一揪,皺起濃眉,黑眸中冷光閃爍。

  剛剛他在車裡看見她被一個男人糾纏,那張嚇壞了的小臉,讓他整顆心都掀緊了!隨意將車一停,連忙衝下車來救人——

  這一看,他赫然發現,糾纏真希的男人,居然是他的大學同學宋韜!

  宋韜一見到耿聿洋,眼裡閃過一抹精光。他仰起下巴,傲然地問:「你憑什麼要我放開?」

  耿聿洋握緊拳頭,一張本來就不友善的俊臉更加嚴峻。

  看得出來他似乎想要痛扁宋韜一頓,為了不使事情鬧大,柏真希不知道打哪來的勇氣,倏地低頭咬住宋韜攫住她手腕的手,令宋韜疼得爆出怒吼。

  「該死!」宋韜皺緊臉,憤怒低哮。

  對於她的舉動,耿聿洋難掩訝異地挑高了一道眉,黑眸寫滿讚賞,看著正對自己甜笑的她。

  一臉陰霾的宋韜憤怒得口不擇言。「真希,我和這傢伙是大學同學,還算瞭解他。你最好看清楚,他不過是家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咖啡館的老闆,憑什麼和我爭奪你?況且,他還有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呢!這樣一個腳踏兩條船的傢伙,不配愛你!」

  由於耿聿洋的父母是知名度頗高的考古學家,所以在大學時代,耿聿洋的身家背景可是被許多人討論著呢!再加上他和外形亮眼的漂亮寶貝席汶汶又是班對,更是引人注目。不過後來席汶汶拋下他遠走異鄉,這也是同學們都知道的事。

  耿聿洋沉著臉,半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畢竟對方說的是事實。

  「請你說話放尊重一點,宋先生。」有了耿聿洋在身後作靠山,柏真希的膽子大了起來,她整個人像只全力捍衛小雞的母雞般擋在耿聿洋身前,幾乎是帶著警告意味,冷冷地開口。

  「我說的是實話!他自小父母就不要他,之後就連他的青梅竹馬都拋棄他,這樣一個被人當成垃圾的男人,不值得擁有你。」宋韜雙手抱胸,滿意地看見耿聿洋轉為深沉的表情,和那斂下的眼眸中,明顯的受傷情緒。

  「宋韜,我警告你,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就別妄下斷論!」耿聿洋低沉地道。

  柏真希被宋韜這一番侮辱耿聿洋到底的言詞,徹底的挑惹起怒氣!

  「請你收回你剛剛說的話。」她很平靜地建議。

  宋韜不理會她,逕自睨著耿聿洋冷笑。「你滿孬種的,還要女人出面替你說……噢!Shit!Shit!」話都還沒說完,宋韜馬上臉色大變,氣急敗壞地揚聲詛咒,一雙手緊緊護著被一隻小腳毫不留情重踹的下體,疼到冷汗都冒出來……

  攻擊並未就此結束,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後膝又被毫不留情地端中,使他整個人瞬間較癱,當場朝地板癱去,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在向他們下跪……

  「該死的你!」宋韜憤怒地朝真希咆哮。一手護住下體、一手握拳!

  柏真希微揚紅唇,低頭笑看宋韜此刻的狼狽模樣。

  「喲,這麼大的禮啊?我們可承受不起哦!」她神色一凜,嚴厲地指責他。

  「這是告訴你,沒有任何人生來就是讓你糟蹋的。他沒有人要又怎麼樣?我要,我巴不得要!你又憑什麼說他是垃圾?在我眼裡,你才是比垃圾還不如!」

  耿聿洋站在嬌小的她身後。她的種種舉動與言語,深深震撼了他。他只能夠傻愣愣的望著她小小卻蘊滿能量的身影捍衛著自己,他感覺到胸口被一股溫暖的熱流給淹沒了……

  疼到冷汗直冒的宋韜,抬起一雙狂亂的眼,放話警告道:「柏真希,你會後悔你這麼做的!」

  柏真希微抿紅唇冷笑,美眸閃爍著一股讓人發毛的邪冷。「宋先生,請容我直言,若是你敢將私人感情和公事混為一談的話,我也會將你今天失控的場面,—一轉達給對你的感情生活很感興趣的『某週刊』。相信『宋氏企業』太子宋韜的緋聞,應該很讓人感興趣才是。」

  「阿洋,我們走。」她主動拉起耿聿洋那只冰涼的大手,將他帶離現場。

  哼!天涯何處無芳草,宋韜上了自己的車,憤憤地離去。


***

  
  離開事發現場後,耿聿洋開車將真希載到了公園。一路上,兩人一直都十分沉默。

  耿聿洋一手提著食物、一手打傘,努力要遮住柏真希嬌小的身子,不讓她被雨水淋濕。可由於撐的是柏真希那把便利透明小傘,傘下卻躲了兩個人,有撐好像等於沒撐似的。為了顧及柏真希,耿聿洋半個身子幾乎都被雨淋濕了。

  小傘下,他們無法避免的靠近,不自在的,似乎是耿聿洋。

  他覺得這樣與她肌膚相貼不妥,可卻又無法命令自己離開,甚至是眷戀著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水果甜香,那讓他感覺到安心、穩定……他不由自主地偷看著她面無表情的俏臉,心中忐忑不安。

  他在乎她的想法,極在乎、極在乎,從沒有過的在乎!

  聽見宋韜把他的事情說得這樣不堪,她會有什麼想法?是與宋韜一般嫌惡他呢,還是……還是壓根兒就不介意呢?她剛剛對宋韜說的話:沒有人要他,她要,她巴不得要……是真的嗎?

  他好想好想問她,可是,卻怕得到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一看見他走近,十來只流浪狗全搖著尾巴圍攏上來。為了不讓狗兒們淋雨,他們走到一旁濃密的大樹下,換由柏真希執傘,耿聿洋蹲下身處理食物。

  沉默,還是持續蔓延——

  低頭望著他,柏真希心裡一陣難過……

  關於耿聿洋的事,她早由黎宣揚那裡聽了十成十,他的遭遇,她心疼。而今天,居然還因為她,讓宋韜揭開他幼時不愉快的回憶……

  他的父母長年漂泊海外,使得他從小就要獨立面對所有的一切。如果可以,她多希望那時便能陪在他身邊……

  她蹲下身,陪在他身邊,側過小臉,看向他憂鬱的眉眼,低聲喃道:「對不起……」

  耿聿洋渾身一震。

  「為……為什麼道歉?」他啞著嗓音問。他不敢看她,怕在她眼中看見鄙視的眼光。

  柏真希知道他受傷了,她心疼地紅了眼眶,微微哽咽地說:「都是因為我,你才……」

  「你會嫌棄我嗎?」耿聿洋打斷她的話,一雙黑眸無助地凝住她,語帶急切地發問:「你會嫌棄總是被拋下的我嗎?」

  她凝著眼淚,微蹙秀眉,他此刻茫然的模樣讓她十分不捨,他究竟為了這個問題痛苦了多久?

  見他因她的不語而益發焦躁,她忍不住舉起手,愛憐地輕輕撫著他堅硬的臉頰,溫柔地微笑道:「你很在乎我的感受嗎?」

  耿聿洋伸手握住她撫著自己臉頰的手,激動地低吼:「我當然在乎!」

  柏真希滿意地笑了。

  「你笑什麼?」他有些難堪,卻忍不住伸手揉撫著她被宋韜捏紅、微腫的手腕。他微微擰起的濃眉中,有著深深的憐惜與心疼……

  「我不嫌棄,當然不嫌棄。」她不忍心再逗弄他,笑臉一斂,柔著美眸凝視他,認真而誠懇地說。她頓了頓,忽然將小頭顱倚在他寬闊厚實的肩上,以兩人都聽得見的音量低聲問道:「喂,既然你這麼在乎我,那……在一起吧?好不好?」

  耿聿洋一僵,愣愣地轉過頭看向她,心中如潮湧、上上下下翻攪個不停,有喜悅、有感動……這種種情緒幾乎讓他無法負荷!

  「你……你不要連這種事也要搶著問好不好?」他撇開臉,不自在地抱怨道。其實一張脹紅的俊臉看來簡直開心過了頭。

  柏真希無辜地聳聳肩。「既然你不問,我只好自己問啦!」纖細的肩膀驀然被一雙巨掌給擒住,她不解地抬眼。

  「你……你真的不會嫌棄我?我……我真的像那個人說的一樣,通常是被拋下的那一個喔!你確定你不會後悔……」他焦慮地頻頻發問。

  看來她在他心裡的地位不低哩!她低頭偷笑,又想捉弄他,於是低歎道:「唉!有什麼辦法呢?偏偏我就是對你動了心呀!」

  偏偏對他動了心?這句話聽起來好像很勉強……耿聿洋神情一黯,鬆開她的手,高大的身軀站起,朝細雨中步去。

  冰雪聰明如柏真希,哪裡會不知道他因為她無心的話而受傷了呢?她無奈卻甜蜜一笑,連忙跟著站起身追上去,高舉起傘為他遮擋紛飛的雨絲。

  她以食指調皮地點點他繃得宛如硬石的肩,他拗著脾氣不肯轉身。

  他怎能讓她看見他因為受傷而微微濕潤的眼眶呢?那太糗了!耿聿洋舉起一手,懊惱地揉臉。

  「你再不轉身,我就要親你了喲!」柏真希在他身後放話,成功地讓他停下腳步。

  在心底數到三,見他仍不肯轉身,她甜甜一笑,跑到地面前,伸手摟住他的頸子,雙腳一踮——

  對上他疑惑黑眸的美眸閃爍著慧黠笑意,下一秒,紅唇瞬間印上他微啟的薄唇,不顧他的驚愕,開始對著他的唇又啃又吸……

  嗯……距離上一次接吻,也就是她的初吻——已經快四年了,有點忘了當初接吻的感覺以及接吻時該怎麼做了,不過,應該是這樣沒錯吧?柏真希被他身上的熱度醺得迷迷糊糊。

  耿聿洋簡直不敢相信,他、他、他居然、居然被她給強吻了!

  他一張俊臉猛地爆紅,心臟如擂鼓般抨擊著胸口。

  被她親吻的滋味還、還不錯嘛!等等……錯、錯了!感覺非常之好!好到……好到他急著取回主導權。

  他移動大手按住她小小的後腦勺,逼迫她靠得更近……

  他身上的熱度驚人,透過兩人身上的衣物,又快又急地傳遞到她的身體裡,而他有些笨拙卻十分熱情的唇舌,卻掏探得讓她險些招架不住。若不是攀附著他,她相信自己連站立的力氣都失去了……

  傘早被這對有情人扔在一旁,而沉溺在親吻中的兩個人,絲毫不在意兜頭淋下的雨水……

  在大樹下吃食物吃得正開心的狗兒也都抬起頭,為他們的進展「嗚嗚」叫了幾聲……

  「你、你不會離開我,對吧?」一吻既畢,耿聿洋小心翼翼地捧著她此刻火紅、但仍如水晶娃娃般精緻的臉蛋,黑眸帶著渴求凝望住她,像個無助的孩子要求保證。

  激情的衝擊還讓她頭昏昏、眼茫茫,可一聽他這麼問,紅唇綻放出賊兮兮的笑意,反問道:「你有多喜歡我?」

  「不要開玩笑,我、我是很認真地在問你。」他又一臉懊惱的低咒。

  「我也很認真啊!你有多喜歡我?」她笑咪咪地持續反問。

  「問、問這什麼爛問題。」耿幸洋撇開脹得通紅的俊臉,轉身就要走開。

  轉開身的剎那,鋼鐵般的手腕被一隻柔嫩小手纏上,他羞赧地回過頭要低斥她,沒想到卻被一張紅唇再次吞噬,他微微一笑,欣喜地接受了這個吻。

  一雙鐵臂環住她纖瘦的腰身,將她扯向自己,吻得更深……

  什麼時候這麼愛她的?從他們還沒談過話、當他還只能遠遠看著常來店裡的她時嗎?還是她主動來與他說話的那一次呢?

  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愛上她了!



第六章



 詞:徐若喧

  我每天每天每天在想想想想著你

  想要有直升機想要和你飛到宇宙去

  想要和你融化在一起融化在銀河裡

  這樣的甜蜜讓我開始相信命運

  感謝地心引力讓我碰到你……

  近日來的「里昂咖啡」所播放的歌曲,並不是平常慣放的節奏藍調,也不是羅曼蒂克的薩克斯風,更不是氣質取勝的純鋼琴演奏,亦不是慵懶調調的爵士樂,或是柔美舒服的輕音樂,而是一首由台灣小天王所演唱、半舊不新的國語流行歌曲,帶點R&B曲風,配合著甜蜜不膩的歌詞,讓人有如沉醉在無邊幸福之中……

  這破了「里昂咖啡」的例不說,更誇張的是,再怎麼聽,一整天就是Play這一首,就算客人頻頻抗議,老闆還是一意孤行,寧可冒著失去客人的險,硬把客人的抗議當成耳邊風。

  這情形看在員工眼裡,滋味真是百感交集。

  「老闆最近真是滿面春風啊!」女服務生小倩偷覷了眼在吧檯裡頭忙碌的老闆;有感而發地說。

  忍不住,她又開始重複著這陣子以來的同一個動作——不停的眨眼、眨眼、眨眼,死盯著耿聿洋,想要把老闆臉上的表情看清楚一點,證明她並沒有看錯。

  沒錯!平時總是酷酷板著的臉,此刻是一陣春風吹拂過後的柔情萬千,老是抿得緊緊的薄唇微微上揚——沒錯!這陣子以來,老闆的確是這副滿面春風的樣子。

  「拜託!老闆有真希姐這個大美人作伴,當然天天都是笑口常開啦!」阿輝又嫉妒又羨慕,說的話也酸不拉嘰。

  「嗯……看來老闆真的是陷入愛河嘍!嘖嘖嘖!天要下紅雨了!」小倩真是佩服真希姐,可以把面惡心善的老闆調教得表裡如一。

  「唉!店裡成天播周傑倫的『可愛女人』,想必是老闆的心聲吧?」阿輝帶著笑意瞥了眼吧檯裡跟著旋律輕哼、看起來心情好到不行的耿聿洋。

  「可不是!」

  漂亮的讓我面紅的可愛女人

  是啊是啊!他深愛的小女人,隨便一、兩句話或動作,總把他逗得臉紅……

  溫柔的讓我心疼的可愛女人

  是啊是啊!他深愛的小女人可是個溫柔的小女人呢!透明的讓我感動的可愛女人

  是啊是啊!他深愛的小女人對於他曾有的過去的包容,總讓他感動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壞壞的讓我瘋狂的可愛女人

  是啊是啊!他深愛的小女人雖然溫柔,可也是有她壞壞卻讓他瘋狂的一面呢!

  世界這樣大而我而我只是只小小小的螞蟻

  但我要盡全力全力全力保護你

  自從決定在一起後,他們過著幸福又甜蜜,簡直是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

  每天晚上真希都會來他這裡等他下班,然後兩人一起到公園去餵狗,最後再一道吃飯。咖啡館每月一日的公休日,他們便相偕出外逛街踏青,幸福美滿得不像話。

  每多相處一秒,他就發現自己對她的依戀更深,深到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地步。「噯噯噯,真是幸福喲!可愛女人?嘖嘖嘖!」又是一道嫉妒得亂七八糟的聲音當頭劈下。

  耿聿洋止住隨著旋律的低吟,抬頭,看見不知道何時鑽進店裡來的黎宣揚正坐在吧檯前高腳椅上,雙手環胸睨視自己,以一副晚娘臉孔說著酸溜溜的話。

  近來他心情特好,對於阿黎的話非但沒被激怒,還送給阿黎一抹幸福到家的笑,溫和的語氣根本不像他。

  「想喝什麼?」

  聞言,黎宣揚一雙劍眉一皺,怪叫道:「耶——阿洋,我聽錯沒有?你居然、居然主動問我要喝什麼?」他做作的抬眼,一副仰望天空狀,喃喃自語道。「怪了!天並沒有下紅雨啊!平常都要我一再拜託,你才肯弄喝的給我,怎麼今天卻主動問起?嘖!有鬼!」

  耿聿洋冷冽的黑眸一瞇,淡淡警告。「阿黎,你不要不識好歹。」

  「好啦好啦!就給我來杯……Latte好了。」

  沒一會兒,一杯濃郁香醇的Latte已擺放至黎宣揚面前。

  「阿洋,好久沒見到你家真希了說。你去告訴真希小美人,要她不可以忘思負義喔!」黎宣揚輕啜了口咖啡,滿意地頻頻頷首。

  「忘恩負義?你何時有恩於真希,真希又何時負了你?」耿聿洋犀利地點出問題,黑眸中有著風雨欲來的小小風暴……

  黎宣揚忘了該有所防備,坦率地咕噥直言道:「虧我還把你的過去、所有發生過的事都一一向她報告了,結果呢?真希終於一償夙願和你在一起了,卻把我這個大媒人給扔在一旁,你教我怎能不傷心呢?」

  他抓起吧檯桌面上的紙巾,擦拭著眼角,一副心碎狀。

  耿聿洋打心底發涼。「她……她何時找過你?」

  「就是你救了真希,還收留她的那一晚啊!我不是去你那裡要借宿,可是你把我趕走了嗎?就隔幾天……」待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而摀住闖禍的嘴時,早已經來不及了!

  耿聿洋一張俊臉陰鬱下來,讓人猜不透他心裡的想法。

  難怪!難怪當那個宋韜出言貶損他時,真希可以毫無芥蒂地接受!

  一般人聽了他的過去,總會露出同情的表情憐憫他,可是真希並沒有如此的反應,他終於明白是為什麼了!可是,為什麼真希要這麼做?

  「阿洋,你不會生氣吧?」黎宣揚小心翼翼地問。

  「我生什麼氣?」耿聿洋深深吸了口氣、吐出,根本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該是什麼反應?

  「你很介意讓真希知道你完整的過去嗎?誰沒有過去咧?只是那記憶美不美好而已!也許你介意的是,真希先試探了你的過去,可如果你打算和真希過一輩子,這些都是瞞不了的。換個角度想想,真希是想多瞭解你一些……」

  在耿聿洋皺起濃黑的眉瞪著自己的情況下,黎宣揚自認的那一番「道理」可是越說越小聲了。

  「我何時介意了?」耿聿洋皺眉。

  見鬼!他只是一時無法接受,無法接受真希居然已事先知道他的過去,而他對她,卻沒有這麼深入的瞭解。說穿了,他介意的,就是「公平」!

  阿黎的這一番話讓他赫然想起,這些日子過得雖然如膠似漆,可是,除了常和真希一塊來的紀薰和雪沁外,真希並沒有讓他見過她的家人或朋友。他這才猛然發現,自己對她的瞭解真是少得可憐。

  這怎麼行?他想要更瞭解她!

  「那就好!」黎宣揚拍拍胸口,吁了口如釋重負的長氣。接著,精神一來,又開始閒聊打屁起來……

  耿幸洋低頭做事,心裡卻有一個念頭:他想要更瞭解真希!可是——這事急不得吧?沒關係!他會一點一滴、慢慢地滲透她的生活,認識她的家人、熟悉她的世界……


***
 

  「嗨!」一陣熟悉的水果甜香飄向兩人鼻端,伴隨著一聲甜嫩的嗓音,讓吧檯裡、外的男人同時抬頭看向出聲處。

  那一雙如新月般美眸的主人還會有誰?當然是柏真希嘍!

  「真希小美人,是你啊?好久不見!抱抱——」黎宣揚笑開一口白牙,就張開雙臂,想要擁抱住身後的柏真希。誰知道,一枝叉子毫無預警地朝他丟射過來,若不是他反應神經靈敏及時閃避,從那人丟擲的狠勁看來,恐怕叉子會貫穿他的手臂。

  「你敢碰她一根寒毛試試!」冷冽的威脅出自吧檯裡的男人。

  黎宣揚回頭看向好友,露出討好的笑,道:「噯喲,借我抱一下會怎麼樣咧?」被那冷眼一掃,他撇過頭咕噥道。「都做了幾年兄弟,這麼小心眼,像話嗎?真愛吃醋!嗟——」

  終於,在耿聿洋冷到極點的瞪視下,他乖乖地到畫報架上拿起當月的《GQ雜誌》,坐在一旁看GQ、配咖啡,不敢打擾小倆口,可他一雙耳朵卻豎得高高的,想要偷聽小倆口談話——

  柏真希笑盈盈地望著耿聿洋,坐在吧檯前的高腳椅上,雙手托腮,眼神迷濛地看著她的親愛的。

  「親愛的,你怎麼了?怎麼板著一張臉呢?這麼帥的一張臉卻老是板著,那多可惜啊!」細細嫩嫩的嗓音說起甜蜜蜜的話語,足以迷惑任何男人。

  「不、不要叫我親愛的!」耿聿洋不自在到了極點。

  他知道一個大男人別彆扭扭的很難看,可是……可是他就是害羞啊!

  「為什麼?你本來就是我親愛的啊!」柏真希抬高身子,伸出柔嫩小手,帶著甜笑輕撫耿幸洋火紅的臉頰。

  「喔、喔。」耿聿洋吶吶地說。他很喜歡她嫩如豆腐般的手撫摸自己。

  「噗——」一道咖啡噴泉來自一旁竊聽的黎宣揚口中。

  「咳吱吱、咳咳咳……」黎宣揚持續咳嗽,咳到俊臉都紅了。

  媽呀!真是太噁心啦!

  「黎宣揚,你咖啡喝完了,可以走人了吧?」耿聿洋咬牙切齒地低喊。他也很尷尬啊!可是、可是也覺得很甜蜜……

  柏真希不語,僅是笑看著他脹紅的俊臉……

  「趕我?嗚嗚……阿洋你要趕我走?」黎宣揚一臉無辜,像個棄婦般委屈兮兮的。

  「對,我趕你。」耿聿洋雙手環胸,重申道。

  「嗚嗚,真希,你看你那口子啦!」黎宣揚扔下雜誌,想撲進柏真希的懷抱,卻被耿聿洋冒火的眼神給瞪了回去,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阿黎,看來我得好好地補償你才行。」柏真希笑道。

  她指著不遠處靠窗的一桌,說:「那兩位小姐是我的朋友,你可以過去打聲招呼,大家做個朋友,阿黎你覺得如何?」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她親愛的好像有什麼話要對她說,只是礙於阿黎在場,不方便說。所以嘍,只得支開阿黎。她知道阿黎對於美女沒有免疫能力,這兩位好友恰好派上用場。

  「當然好嘍!」如她所願,黎宣揚揚起一抹俊帥瀟灑的絕俊笑容,迫不及待地朝紀薰和白雪沁走了過去。

  待黎宣揚一走,柏真希馬上湊向耿聿洋,低聲問道:「親愛的,你有話要跟我說嗎?」

  她怎麼知道?!瞪著黎宣揚背影的耿聿洋赫然回神,一雙有神的黑眸微愣地凝住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柏真希側著臉蛋,仍是滿臉笑意。「現在不方便說嗎?還是,我等你一起下班?」

  「可是、可是晚班吧檯請假,我要到凌晨兩點才下班。」她的笑容總是這麼甜美,這樣甜美的笑容真會一直屬於自己嗎?他望她望得出神。

  「那我去你那裡等你,好嗎?」她趴在吧檯上望著他。

  「嗯。」耿聿洋點了點頭。


***


  不是說兩點嗎?怎麼都快三點了,還不見耿聿洋的人影呢?

  柏真希坐在耿聿洋家門前的樓梯間,一會兒望望腕表,一會兒以指點點階梯,耐心地等待著。

  她親愛的究竟要跟她說什麼?感覺上很嚴肅哩!阿黎是說,他不小心透露出他和她私下見過面的事,猜想耿聿洋可能是要問她這件事。阿黎要她別緊張,只要強調是因為想多瞭解阿洋,這樣阿洋就不會想太多了……

  柏真希聳聳纖肩,一點緊張的感覺也沒有。耿聿洋是個老實人,她自信有足夠能力擺平……呃,更正,是有能力解釋自己的動機,反正又不是不良動機,沒啥不能提的。

  「真希?」

  柏真希聞聲抬眼,看見對面人家將門打開,一名男人走了出來。那名男子見到她的同時,也愣了下,才微訝地叫出她的名字。

  「嗨!衍哥。」柏真希笑著打招呼。她早知道阿洋對門住的鄰居是如自家大哥的單衍,所以一點也不意外。

  單衍走到她身旁,一雙斜飛有型的眉往上揚起,問道:「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在等人。」她伸出纖指指向耿聿洋家門。「衍哥呢?這麼晚要去哪裡?」

  柏真希仰頭看著單衍,再次發現他眉宇間的憂鬱。他似乎總是隱藏著那抹憂愁,可惜逃得過她傻瓜姐姐的眼,卻逃不過她的眼。

  單衍微微苦笑,並沒有回答。

  「又是我姐?」柏真希也不禁微微蹙起秀眉。

  單衍沉默,一雙在黑暗中閃著光芒的眼眸閃了閃,又回復黯然。

  「她又闖禍了?還是又和男朋友吵架,被扔在路旁,要你去接她?」拍真希沒好氣的在心裡輕哼。自家姐姐是什麼個性、脾氣,她還會不清楚嗎?

  單衍凝住眼眸,仍然沒有開口。

  「衍哥,不必這麼寵她,你會把她給寵壞……唉,其實也已經寵壞了。」柏真希忍不住歎氣。

  週遭的人都明白單衍對柏真臻的感情,唯有柏真臻一直處在狀況外,她只把單衍當成是她的好朋友、好哥兒們。

  單衍在十八歲那一年被柏真臻撿回家,從那以後,單衍漸漸戀上有點任性、有點霸氣、有點驕縱的柏真臻。慢慢地、日積月累地,他終於被她深深吸引,直到愛上而無法自拔。

  可是柏真臻始終不明白他的心,她總將單衍當成自己的所有物,有快樂、有悲傷都一定要與他分享、有事沒事就往單衍這裡鑽,甚至和單衍睡同一張床。她的唇,只肯吻單衍;她的身軀,也只有單衍能擁抱。她認為讓單衍之外的男人親吻、擁抱都是噁心至極的。所以,她向來不肯讓其他男人碰到自己除了手以外的地方。

  她像一隻花蝴蝶,飛舞在花花世界;追求者眾的她,三兩天就換個男友。可她卻不許單衍與任何女性有所往來,霸道地不被單衍擁有,卻獨佔他。

  她是愛單衍的,但她始終不自覺,即使旁人刻意點醒,她也是揮揮手說不可能!這樣的情況,受委屈的,就是單衍。

  「我不能對真臻置之不理……」單衍斂下眼眸,淡淡微笑。

  「衍哥真傻!自己想要的,當然要極力奪取。機會不可能自動掉落到你面前,那必須要靠你自己去爭取啊!」要不是尊重如兄長的單衍,柏真希真會一腳踹過去,看看能否將他踹醒?

  「我……開不了口。」單衍的嗓音轉為嘎啞。

  柏真希看著單衍英俊但憂鬱的臉龐好一會兒,紅唇綻放出詭魅笑意。

  「衍哥,我助你一臂之力吧!」她語帶深意地說。

  「一臂之力?」單衍微微蹙眉,不解。

  柏真希招來他,在他耳邊竊竊私語。

  沒一會兒,單衍挑起一道眉,遲疑地問:「這……」這時恰好他口袋中的手機響起,他迅速的接起,靠在耳邊,「喂」字都還沒出口,電話那端已傳來聲響——

  「阿衍!阿衍,你到底來不來啦?嗚嗚……這裡好可怕,死王八蛋,居然把我丟在這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烏龜不靠岸的地方,還害我被狗追,嗚嗚……阿衍,人家好怕!」

  這一陣僻哩啪啦的委屈哭嗓,透過話筒傳來。

  「你乖,待在比較亮的地方,我不掛斷電話,我會一直跟你說話,直到我找到你為止,好嗎?」單衍邊聽、邊柔聲安撫、邊朝柏真希示意自己要先離開、邊邁開步伐走下樓梯,動作一氣呵成。

  柏真希沒轍的搖頭,突然看見跟在單衍身後走出來的小東西——是一隻名叫「禮拜五」的小狗,品種是米格魯,約莫兩個月大小,是當初她姐姐任性脾氣一來,硬要衍哥買下來的。養了幾天後,嫌膩,便丟還給衍哥,真是個任性得一塌糊塗的傢伙!

  她指指米格魯,以唇形說「她先收留了」,單衍點點頭後快步離去。

  「小五。」她輕笑著抱起米格魯,湊在眼前仔細端詳。

  等會兒阿洋看見小五鐵定很開心。

  咦?對了!阿洋這麼喜歡小狗,為什麼不自己養一隻呢?她得好好問問他。如果他喜歡,她買一隻小狗送他。


***

  
  噢!該死!該死!

  好不容易將車停好,耿聿洋三步並兩步的朝家裡的方向疾奔而去。當他一鼓作氣衝上三樓時,早已氣喘吁吁。

  樓梯上,有一道纖細身影坐在那兒,他停下腳步,見她沒有發現他,逕自與不知打哪兒來的小狗在嬉戲;偶爾還發出銀鈴般悅耳的笑聲,迴盪在樓梯間。

  他望著她臉上那抹柔柔笑意,莫名的感到安心,嘴角甚至高高揚起。

  這就是有人等待的感覺嗎?

  挺、挺不錯的嘛!

  「親愛的,你回來了?」發現他的存在,柏真希站起身,笑容可掬地迎接他上樓的高大身影。

  耿聿洋略紅了俊臉,吶吶地應道:「嗯。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有一桌客人坐了好久,收完已經超過兩點半了。我又忘了拿鑰匙給你,害你在外面等這麼久,對不起!」

  「不要道歉,又不是什麼大事。」柏真希從隨身包包裡頭拿出面紙,踮高腳尖,替他擦拭額間的汗水。「怎麼了?跑得這麼喘?」

  「我怕你等太久。」他體貼她,微彎下高大的身子,乖乖任她擦去汗水,暖流在胸臆間泛開……

  「好了。」她甜甜一笑,腳邊傳來毛茸茸的磨蹭感,她這才記起米格魯的存在,連忙彎身抱起它,放在耿聿洋面前展示著,道:「親愛的,你看,米格魯,它的名字叫『禮拜五』。」

  耿聿洋一見到小狗,雙眼發亮,連忙接過,放在眼前仔細端詳。「哪裡來的小狗?」

  「你們鄰居出門時沒注意到它,它偷溜出來,我就好心收留啦!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喜歡。先進去吧!」她自他口袋裡掏出鑰匙,開了門,兩人一同進入。

  她笑看他抱著米格魯坐在沙發上,那副愛不釋手的模樣。

  「親愛的,你真的很喜歡狗喔?那……我買一隻狗狗送你好不好?』

  他整個人忽然一僵。

  「怎麼啦?」柏真希慧黠眼眸一閃,不動聲色,坐在他身邊倚偎著,柔聲輕問。

  「我……我只喜歡玩狗、餵狗,不喜歡養狗。」耿幸洋悶悶地說。

  柏真希挑高一道秀眉,壓根兒不相信他的說詞。但她沒有戳破,只是喃喃自語地道:「是這樣啊?我看你天天到公園去餵狗,還以為你鐵定很喜歡小狗呢!」

  因為自己說了謊,耿聿洋心虛地將頭垂得更低。

  他們倆沉默了好一會兒,由柏真希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親愛的……你是不是在說謊?」她問得輕柔,完全沒有一般人那種咄咄逼人的壓迫氣勢。

  耿聿洋慌亂抬眼,支支吾吾地解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說謊……」在她帶著柔笑的眼眸注視下,他不由自主的說出心底話。「其實,我……我很喜歡狗,也想養狗,可是……」黑眸一黯,他面無表情地說。「我怕,擁有以後會失去,就像……就像我爸媽、也像……汶汶。"

  這下柏真希明白了。

  他們在公園裡,決定在一起的那個晚上,在熱吻過後,他急切地問她是否不會離開他,原來都是源自於他心底的不安。這也是他孤單了這麼久的原因嗎?就怕擁有以後又要失去……她整顆心都酸了。

  「親愛的……」她溫柔地喚他。

  「怎、怎麼樣?」他被她這一叫,整個人都酥掉了。

  「我啊!永遠永遠都不會離開你。」她忽然立下承諾。

  耿聿洋激動地放下米格魯,緊握住她軟嫩的小手,急切地追問:「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我說,我、永、遠、不、會、離、開、你。」柏真希一字一字地說。

  耿聿洋霎時被一股熱切的甜蜜給衝擊到暈眩。

  她說她永遠不離開他!他深愛的小女人說她永遠不會離開他!

  這是全世界最美麗、最動聽的承諾了!從沒有人……從沒有人這樣對他承諾過,他激動不已!

  「親愛的,還有喔,之前我曾經跟阿黎打聽過你的事,你不可以生氣喔!」惡女順勢提出要求。

  「好。」耿聿洋答應得迷迷糊糊。實在是因為他早被心裡的喜悅沖昏了頭。

  「呵呵,親愛的,那就好。」柏真希滿意地笑了。一把抱起米格魯,放在腿上,讓米格魯倚偎著睡去。

  他是不是胡亂答應了什麼?耿聿洋自喜悅中回神後赫然驚覺。

  「真希你……」

  「嗯?」柏真希眨著一雙慧黠無邪的美眸,讓他無力招架。

  「沒事。」耿聿洋抓抓頭,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柏真希微微一笑,將頭枕在他的肩膀,低嚷道:「喔。我有點睏了,親愛的……」

  耿聿洋抬起手臂,溫柔但堅定地擁抱住她,低語:「睡吧!我會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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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耿先生,你喜歡怎麼樣的音樂呢?」故意裝作很嗲的女聲問。

  「音樂喔?」

  耿聿洋微微皺了皺濃黑有型的眉,黑亮的眼神閃過炫目光彩,微揚的嘴角帶著性感的笑痕……這股視覺誘惑引來一陣陣源源不絕的抽氣聲。

  「我喜歡流行歌曲,尤其是這一首歌。」耿聿洋抬指,比了比現在店裡正播放的那首「可愛女人」,俊臉上的幸福足以令所有女人都心折。

  他這回答一出口,吧檯前面圍繞的十來名各色特異的女子都差點當場摔倒。

  她們不自在的揚著僵硬的笑容,尷尬地互看一眼,又趕緊裝作沒事狀。

  「呃……流、流行歌曲……很、很不錯啊!有些歌詞還真寫得能夠深人人心打動人心。」

  一名都會女性開口打圓場。

  比較懂得賣弄的男人一被問到這個問題,大多會賣弄賣弄。譬如有些人就會說,他喜歡法蘭克辛納屈或小野麗莎的爵士樂啊、要不就是韋伯的歌劇創作或世界三大男高音啊,再不然就是莫札特第幾號交響曲……等等之類的非商業流行音樂。很少會聽到有人回答說流行歌曲的,所以讓她們小小錯愕了下。

  不過,不要緊,這樣的男人夠誠實,現在已經很難找到了,可以列入瀕臨絕種的動物來好好保護一番。

  「沒錯!」耿聿洋欣喜地贊同。

  「吶,耿先生,你平時的休閒活動是什麼呢?」一名女子有幸搶到吧檯前那個總是被柏真希霸佔著的高腳椅,單手支在吧檯上,托著腮,癡望著耿聿洋帥勁逼人的俊臉。

  耿聿洋測頭想了下,微笑答道:

  「去公園餵狗。」

  這個回答又差點讓眾家女子摔下椅子。

  一般男人總會說:打打高爾夫、游泳、網球;要不就是看看書籍、種種花草、玩玩網路……

  等等之類的休閒活動或運動。可、可他的居然是……居然是去公園餵狗?!

  聽了這個與眾不同的答案,一群女人不約而同地頻冒冷汗。

  「耿、耿先生真有愛心。」

  問出這個問題的女子乾笑道。

  「謝謝。」

  耿聿洋笑瞇瞇地回答。他心愛的小女人說,她就是因為他有愛心才喜歡上他的呢!

  幾名女子癡癡地凝望他,心思百轉千回。

  其實她們都有共同的一點——就是「垂涎」這位耿聿洋已久,否則怎麼會三天兩頭便光顧這家店呢?當然,除了耿聿洋煮的一手好咖啡外,他出色俊帥的外型當然也是吸引人的條件之一。

  從前看見耿聿洋,他總是板著一張臉,看來嚴峻冷酷,冰冷而難以親近。

  可是近來,她們都發現:他變了!

  他不再板著一張酷臉,反而成天笑口常開,這使得他原本便出色的臉龐更加英俊。在她們眼裡,他簡直就是外貌與溫柔兼具、本世紀難得一見的好男人。再經由剛剛的對談後發現他老實的一面,更是讓她們趨之若騖。

  像這樣的好男人,大家當然搶著要。

  所以最近幾天,她們有志一同地,有事沒事逮著空閒就往這兒鑽,使出渾身解數與他攀談。意外的是,這群女子中,有一、兩個曾與他搭訕被拒絕的女子,都有著重大發現:他已經不會如以往擺出冰山臉來將她們給驅離了,這是好現象!

  單純的耿聿洋當然不知道她們之間內心的轉折,他依然好心情地掛著笑容。

  該感謝真希。從前的他動不動就板著臉,不管對男人女人都一樣——而這些故作冷漠都源自於他的「心病」。

  除了阿黎外,他不敢與人太過接近。他總害怕有一天他們會和父母與汶汶一樣拋下他,他將會失去他們……他不願意有這種情況發生,所以下意識的不願與人太過親近,以冷漠的外表武裝自己。

  可是自從他和真希的感情發展得越來越順利之後,他便聽從了真希的建議,嘗試著對人敞開心胸、接納別人。他忽然發現,原來與大家打成一片的滋味也挺不錯的。

  「呵呵,看來真希的情敵以倍數穩定成長中哩!」

  一道戲謔的性感磁嗓穿越眾家女子,傳達到耿聿洋耳裡。他知道那是黎宣揚,可是不管他怎麼引頸盼望,就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你在哪裡?」耿聿洋找得嫌煩,遂雙手環起胸,開口問。

  「我在這裡。」

  「你在哪裡!」額角冒出青筋,他咬牙問。

  「我在你心裡。」黎宣揚裝出害羞的聲音。

  火大的耿聿洋真想把黎宣揚抓來海扁一頓。

  「借個光、借個光。」鬧夠了以後,黎宣揚好不容易突破層層包圍住耿聿洋的女人群,坐上吧檯前一個女子不情不願讓出的位子。

  坐定後,他冷冷地揚起一道俊眉,斜瞥了眼這群女人,而後嘲弄道:

  「喲!真希不過這幾天比較忙沒空過來,你就背著人家偷偷搞怪啦?這怎麼行呢?我要去告密!」

  他一臉賊笑的模樣,令耿聿洋恨得牙癢癢的。

  「黎宣揚,我警告你,不要老是想著要怎麼拆散我和真希。如果你還不死心,我得先跟你說聲抱歉,我和真希的感情可是歷久彌新,且日積月累地在穩定成長中,你死了心吧!」耿聿洋仰起方正性格的下顎,雙手環胸,驕傲地撂下話。

  「喲!這麼得意啊?哼卜提到你的心頭肉,就卯起來連名帶姓的叫我?真是有異性沒人性的傢伙!」

  黎宣揚很不爽地哼道。

  好唄!

  既然阿洋都挑明了講,他也沒啥好隱瞞的。

  沒錯!他就是想拆散他們,誰教他到現在仍然不能接受真希愛上阿洋的事實呢?

  還有,在真希的調教和愛的滋潤下,阿洋最近突然變得很帥、很有男性魅力,那形於外的鋒芒越來越盛了,簡直就要超越他這個風流倜儻、英俊非凡的花花公子。

  瞧,剛剛他一出現,落在他身上的眼光居然比阿洋還要少?這怎麼行咧?

  阿洋怎麼能比過他咧?黎宣揚小心眼地在心裡想。

  「不知道誰才是有異性沒人性的傢伙喔?還敢說我?哼!」耿聿洋冷著俊臉,沒好氣地嗤道。

  「有這麼多美女在,不跟你吵!」黎宣揚痞痞地挑挑眉,那模樣也獲得不少愛慕的眼神。

  嘖!

  越看阿洋臉上那抹幸福洋溢越不順眼,壞心眼一來,他揚起嘴角,壞壞地笑了。

  「咳咳!」

  作勢清清喉嚨,為的是吸引眾家女子的注意力。黎宣揚優雅一笑,會放電的眼神帶點致命的慵懶,語氣卻彬彬有禮。「各位美麗的小姐,你們想不想和這位——」他抬手,朝耿聿洋一擺,笑問:「耿聿洋先生,一起吃飯、培養培養感情呢?」

  眾家女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她們怕被耿聿洋拒絕,所以遲疑了好些天都不敢開口邀約,此刻這大好機會居然從天而降?那她們還等什麼?

  一群女人差點沒將頭給點斷了,猛點、狂點,深怕點得慢了!

  「要要!當然要!」

  「是我先來的,我先、我先!」

  「胡說!我比你早發現耿先生的,當然是我先!」

  眾家女子七嘴八舌的爭先後,爭到面紅耳赤、誰也不讓誰,就為了奪得和夢中情人共進晚餐的第一優先權。

  吧檯裡的耿聿洋聽得半邊俊臉都黑了!這個死阿黎在搞什麼鬼?

  黎宣揚眼見自己的提議得到的反應如此熱烈,得意到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後去了。

  他雙手一舉,再次成功地將所有女子的爭執聲都壓制下來。

  「各位美麗的小姐不要急,人人有機會。現在請你們自動分成五人一小組,猜拳決定誰先、誰後,由我來做登記,以示公平。各位美麗的小姐意下如何呢?」末了,又附送一個性感到家的微笑。

  「好!」

  她們刻不容緩,馬上分組、猜拳、決勝負。

  黎宣揚不顧耿聿洋鐵青的臉,逕自招來服務生小情,要她拿來一本筆記本和一枝原子筆,攤放在吧檯上。

  「你到底想幹麼?」

  耿幸洋悶聲問。他心底怎麼有一種被算計的不祥預感在漸漸滋生呢?

  「幫你調查人氣呀!」

  黎宣揚痞痞地搖晃著手中的原子筆,回答得理所當然,其實心底在暗笑。

  哈哈!

  如果他把這本寫有眾家女子名單的「耿聿洋之完全約會手冊」交給真希,那真希不跟阿洋吵起來才怪。

  對!你沒罵錯,他就是見不得人好的壞心眼!

  「YA!我先!我先!」一名女子拔得頭籌,興奮得差點沒當場暈厥過去。

  「恭喜你了!來吧!美麗的小姐,請告訴我你的姓名和電話,記住!要聯絡得到你本人的電話喔!不然找不到你的人,就等於自動棄權嘍!」

  黎宣揚率性的咬開筆蓋在筆記本的第一行寫下女子所報上的姓名與電話,嘴裡忙碌地殷殷叮嚀。

  「好,下一位。」

  哇靠!阿洋的人氣真不是蓋的!黎宣揚一面不停地抄寫,一面難掩嫉妒地想。

  耿聿洋撇撇唇,懶得理會黎宣揚,逕自處理著手上未完的工作。

  這群女人吱吱喳喳的,還真是吵死了!真不曉得他剛剛和她們應對時那良好的風度是哪裡來的?居然可以乖乖回答她們的一問題?也許就像真希說的,他可以對待客人親切一些,藉以穩定客源。

  嗯,還是他的小愛人真希甜美可愛又貼心,懂得替他著想。想起佔滿心房的俏佳人,耿幸洋俊臉上的笑意更加燦爛了。

  「很不錯嘛!」嘈雜的聲音裡,一道甜美嬌嫩的嗓音突地切人,不只是耿聿洋,連吧檯前熱熱鬧鬧的人群也安靜了下來。

  接著,就像摩西分紅海一樣,眾女子乖乖地讓出通道,讓發出聲音的女主角順利地走到吧檯前。

  同時,她們極有默契的眼一瞇,直覺這美麗纖細的女子來歷不小。

  「真……」耿聿洋驚喜的叫喚聲尚未出口。

  「真希,你來的正好!你看你看,這些都是要跟阿洋約會的名單喔!」黎宣揚獻寶似的把筆記本交給柏真希。「為了怕你不信,我還特地做筆記給你看,當作是證據。」哈哈!阿洋,受死吧!

  「黎宣揚,你不要鬧了!」耿聿洋忍無可忍地低吼。他慌亂地看著拍真希平靜美麗的臉蛋,深怕她信了阿黎這混蛋的話。

  柏真希淡淡掃過特色各異的眾家女子一眼,再看向一臉急於邀功的黎宣揚,而後把眼神停留在耿聿洋慌張的俊臉上。

  她冷著眼、也冷著嗓音問道:「親愛的,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這一句宣告所有權的「親愛的」,叫傻了一群春心蕩漾的女人。她們全瞠大了眼,來來回回地看著耿聿洋和柏真希,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她她她她她……她叫耿聿洋「親愛的」?!

  「都是阿黎在搞鬼!我真的沒有說要跟她們約會。」耿聿洋慌了,差點沒舉起右手發出重誓。

  「喔——?」緩慢的單音,反而讓人心裡更加不安。

  柏真希瞇起美眸,審視著筆記本裡記錄的女人電話和名字,她發現上頭少說也列了十來個……唔,挺不錯的嘛!

  她抬頭,淡淡地問道:「既然這樣,那麼,親愛的,你應該不介意我將它們給撕了吧?」她揚揚手裡的筆記本。

  她過分平靜的反應讓耿幸洋發愣,他傻傻地答道:「喔、喔,當、當然不介意!」

  他話尾一落,「嘶」地一聲,筆記本被撕成一半,在眾家女子不敢置信的表情下,筆記本被撕成了四份、八份……直到最後,被撕個粉碎,扔進了垃圾桶。

  望著她臉上那抹孩子氣的勝利笑容,自傻愣中回神的他也跟著笑了。她並不生氣,他知道!

  眾家女子再怎麼不識相也得閃人;這名美麗纖細的女子正在宣告她的所有權。

  黎宣揚眼見自己的詭計失敗,趕緊摸摸鼻子,悻悻然的閃人,免得真希反過來整他,那多可怕!可不是?

  他很識相的!由真希的好友紀薰和雪沁那裡聽說了不少有關真希的事,讓他深覺和真希來往實在是一件危險過了頭的事,真不曉得他的好哥兒們怎麼放心和真希在一起,而不擔心被暗算?

  耿聿洋和柏真希互看著對方,臉上都掛著甜蜜笑意。

  「你不生氣。」這是肯定句,不是問句。

  「有什麼好生氣的!」柏真希聳聳纖肩,一副根本沒把那群如狼似虎的女人看進眼裡的傲慢樣。

  她最近雖然忙得焦頭爛額,可還是聽說了不少有關阿洋有多受女人歡迎這檔事。之前他們常一起出門逛街,有女人會主動搭訕他;見她站在一旁,她們乾脆以眼神「吞噬」他,放肆得很!近來據說還有瘋狂追求者,乾脆在阿洋下班時間待在店門口堵他呢!

  她親愛的阿洋越來越受歡迎唆!她可驕傲的!畢竟阿洋可是她一手由大木頭雕塑成萬人迷的,她怎能不與有榮焉呢?

  「為什麼?」他抓起她一隻嫩白小手在大手裡把玩,那語氣裡充滿了柔情與寵溺,表情是滿足的。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呵呵,有這麼多人欣賞和愛慕你,我開心都來不及,還以你為榮呢!反正我知道,除了我,誰你都看不上眼,這樣就好啦!何必抱著猜忌的心,時時提防這、提防那的,那多累啊?」柏真希挑挑秀眉,可驕傲的!

  耿聿洋朝她眨眼,故意譏消地問道:「這麼篤定我愛你?」

  「當然。」柏真希仰高小下巴,十分自信地答。

  他不住發笑,卻赫然發現她清靈大眼下的疲憊,遂溫柔地低聲問:「真希,你最近是不是很累?」

  她和她的朋友紀薰和雪沁最近很少出現在店裡,也沒陪他到公園餵狗,晚上頂多和他通通電話。他知道她公事忙,所以也沒有任何不高興,他不願意事事限制住她。看她在事業上有自己的一番成就,他也很替她感到開心呢!

  「會嗎?」柏真希甜甜一笑,想要如同往常般,用甜美的笑容混過這個問題。

  「真希。」他一雙黑眸凝住她,沉聲喚道。

  柏真希嘟起紅唇,攤攤兩手,調皮一笑。「OK!我說。真是的,你越來越不好騙了。」

  耿聿洋凝著一雙黑眸注視她,等她說出實話。

  唔……她親愛的何時也學會咄咄逼人啦?唉!越來越不好哄了哩!柏真希吐吐舌,沒轍了,只得招出實情——

  「自從上回和宋韜發生不愉快之後,最近宋韜總是有意無意的刁難我。上星期他向公司宣示不太想再合作下去,雖然沒有表明原因,可是上頭覺得問題是出在我身上。這陣子為了重新和『宋氏企業』打好關係,可讓我忙到不行!」

  她揉揉額角,強撐的笑顏褪去,眼角透露著她的疲累。

  耿聿洋見到她疲憊的模樣,心臟似被撕扯的泛疼。

  原來宋韜居然在公事上報復她,讓她疲於奔命……他心疼她,卻又發現自己好像不能幫她什麼……從沒有過的元力感深深攫住了他。

  「不要去上班了吧!」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微感錯愕。

  柏真希笑看著他,明白他心疼自己。她嬌嗔道:「不上班,你要養我啊?」

  「對,我養你,養你一輩子。」

  耿聿洋堅定不移地開口道。話一說完,他臉不紅、氣不喘,始終深情、堅定而溫柔地望著她。

  柏真希感覺鼻子一酸,胸口被他的柔情脹滿。

  「這、這可是你說的喔,我可是把這番話當成求婚,你可不能後悔!」她親愛的阿洋越來越少臉紅了,這是好現象嗎?不知不覺中,她眼眶已含淚。

  「絕不後悔!他再次開口承諾,長臂一伸,曲起的手指關節擦拭過她的眼眶。

  柏真希一愣。

  原來她因為他這番話差點流出眼淚而不自覺?自懂事以來,她還不曾為什麼事掉過眼淚呢!

  「謝謝。我會好好考慮的,你可不准不認帳!」

  謝謝你,親愛的。柏真希不禁覺得自己幸福極了。


***

  

  這日晚間,真希吵著要再吃一次他做的意大利面,於是耿聿洋便帶著柏真希一道回家。

  耿聿洋掏出鑰匙,鑰匙都還沒插進去,門卻被他推開了——

  他微訝地揚眉,和柏真希互看一眼,兩人直覺反應是遭小偷了!

  於是他將柏真希護在身後,略帶遲疑地推門進屋。

  只見室內的燈大亮著,電視也開著,螢幕上播放的是有關時尚服飾的新聞。而電視正對面的沙發上,躺著一道修長的身影,正慵懶地沉沉睡著……

  小偷不會這麼明目張膽吧?

  耿聿洋小心又謹慎地朝屋裡緩緩走進……

  當他看見那道修長身影的主人的臉孔時,一股伴著詫異的震撼,重重席捲著他的內心。他彷彿被下了定身咒,整個人直愣愣地望著那張臉孔,動彈不得。

  她……她回來了?!

  過分的震驚使他怔愣了會兒,他幾乎忘了身後的小人兒。

  「親愛的,她是誰?」柏真希從他身後探出頭道。

  「她……她……」耿聿洋凝視著柏真希那雙澄澈美眸,不知該如何解釋。

  柏真希咬著下唇,面無表情的與他對看。在他眼中,她看見了無助、仿惶和猶豫、為難……

  她大致明白沙發裡的女人是誰了,正是她第一次來到阿洋家時,不小心看到的相本裡的女主角。

  很好!反正這件事遲早要解決,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她倒要看看她親愛的阿洋會怎麼處理這件事?

  「嗯?」柏真希挑挑秀眉,示意他看看沙發。

  耿聿洋會意,轉頭瞥了眼沙發的方向,卻愕然發現原本沉睡的人醒了,維持著側躺的姿態,支腮看著他們這個方向。他無措的看看心愛的小人兒,又看看沙發裡的人,額角不禁急出了汗…

  「咳!汶、汶汶,你、你什麼時候回台灣的?」耿聿洋尷尬不已。

  沙發上側躺的女子坐起身,雙手攏攏一頭大波浪松發,聳聳肩道:「今天啊!阿洋,沒想到你的鑰匙還是放在老地方嘛!對了,你怎麼這麼晚?我餓死了!我要吃意大利肉醬面和酥皮濃湯。」

  她正是席汶汶的本尊。集美艷、驕傲與任性於一身的女子,也是耿聿洋和黎宣揚的幼時玩伴。

  此刻,她正瞇起一雙風情萬種的鳳眼端詳著耿聿洋。

  阿洋變了!

  從前剛毅木訥的大木頭,現在卻像個溫柔專情的好男人?

  是誰讓他改變的?

  直覺告訴她,是那個站在阿洋身旁嬌小卻美麗的女人。她不甚友善地睨著出色的柏真希,沒有打算問起柏真希的身份。反正以目前的情況看來,她似乎是阿洋的情人。

  「好,我弄晚餐給你吃。」耿聿洋轉過頭,不自然地問柏真希。「你……你要不要進來幫我?」

  柏真希淡淡瞥了眼美艷的席汶汶,聳聳纖肩答道:「好啊!」

  於是兩人進了廚房,著手烹煮席汶汶和他們的晚餐。

  柏真希不主動問,她知道他現在的心情是混亂的,她再追問也只是讓他更加的焦躁不安。無妨,等他想說,他自然會說。

  耿聿洋則是始終沉默地烹調食物,偶爾看著她姣美的側臉發怔。

  再次見到汶汶,他並沒有感到特別開心;若真要為那股激動的情緒做出解釋的話,「驚訝」的成分可能還多一些。他並不知道汶汶這次回國的目的是什麼,可是,汶汶的出現,卻讓他在面對真希時,莫名的心虛起來……

  而真希不纏不問的態度也讓耿聿洋迷惑……是她不夠愛自己嗎?否則,以他看連續劇的經驗來看,一般女人看見她的男人房子裡睡著另一個女人,多半會追問、會哭鬧的,不是嗎?

  為什麼……為什麼真希沒有這麼做呢?現在她的心裡又在想著些什麼呢?猜不透她心底的想法,他不禁有些黯然,胸口隱約感到酸澀。

  這該怪他!本來就該早點和汶汶說清楚他們之間的事了,卻因他終日沉迷在真希的甜美之中,把一切都給忘得精光!現在可好,汶汶回來了,那他當初允諾的承諾怎麼辦?一個承諾,又該怎麼同時許給兩個女人?他真卑鄙!

  「真希……」他遲疑又困惑地低聲喚道。

  柏真希持續做著手上的工作,並沒有抬起眼看他,只是淡淡地應道:「嗯?

  「沒……沒事。」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叫她?也許只是要確定,她還會理睬自己吧!

  「真希……」

  「嗯?」

  「沒……沒事」

  這樣的對話重複了不下十來次。

  柏真希仍然不動聲色,她相信,他若真有話要問說,他終究會說的。

  果然——

  「唉!」耿聿洋一歎,雙手在圍裙上胡亂抹了抹,捧起她的臉,他的眼神是萬分懊惱的。

  「真希,其實你很想問我汶汶的事吧?」

  「嗯?」柏真希挑挑秀眉,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見她這副不痛不癢的模樣,他慌了,辟哩啪啦地想要解釋。「我……我不知道汶汶為什麼這麼突然就回來,我……」

  「能夠煮出這一手美味的意大利肉醬面和酥皮濃湯,是不是因為她?」柏真希突然這麼問。她的直覺告訴她,事實的確是這樣。

  「對!從前是為了她,現在是為了你。」他不知道怎麼說謊,也不願意對她說謊。

  當初是因為汶汶纏著他,要他去學;他沒有異議,便也順著汶汶的意思去學習。可是自從汶汶離開後,他便不再烹調意大利面了。是真希喜歡吃,所以他才又開始煮起意大利面的。

  柏真希微微頷首,接著又是一片沉默。

  誰沒有過去?說不在意嗎?騙人的!

  東西弄好之後,柏真希隨即告辭。「我先走了。」

  耿聿洋一聽,慌忙拉住她纖細的手臂,急促地喚道;「真希!」柏真希微微欲掙脫他掌握的舉動,讓他更加慌亂!

  知道她離開的心意已定,他只好妥協道:「我送你。」耿聿洋將面端到外頭的餐桌上,然後對席汶汶交代道:「汶汶,我送真希回家去。」

  席汶汶聳聳肩,表示沒意見。她也巴不得這女人趕快走,她還有好多話要問阿洋。

  聽見他這麼說時,柏真希的紅唇立即綻出一朵笑顏,任他拉出門去。離開時,她回過頭,恰好對上席汶汶的眼,她囂張地朝席汶汶丟去尋釁的一眼,而後才乖乖地任她親愛的阿洋將她帶離開。

  席汶汶則是一臉莫名其妙地瞪著他們離去的方向。

  她這次回來,只不過是單純地想度假,那個女人有必要把她當成情敵嗎?

  OK!她承認自己自私自利,當初要阿洋等待自己,不外乎是把阿洋當成了避風港;一個當她倦了、累了,可以隨時給她呵護、讓她休息的港灣。

  她一個東方人,要在歐洲時尚界掙得一席之地,需要很大的勇氣與毅力。當年毅然決然拋下台灣的一切,獨自前往意大利發展,她拋下所有驕傲,靠著一張有如銅牆鐵壁般的厚臉皮,換來了無數表演的機會。

  最近,她愛上了一個好男人,就像阿洋對她一樣好的好男人;不同的是,阿洋總是放縱她的任性驕縱,但他可不!他教會她如何包容別人、改變自己的壞脾氣,和他在一起,她受益良多。

  最近,她即將要和他結婚了。這次回來台灣,是打算把台灣的一切結束,以後她要跟隨她的丈夫長居國外。也許,她永遠都不會回來台灣了。

  對了!這次回來還有一件事,那就是為自己的任性向阿洋道歉。以她對阿洋的瞭解而言,只怕他還死死守著當年許給她的承諾吧!不過以目前的狀況看來,她對阿洋的影響力似乎早已被取代了。她心中有點不甘,姑且決定暫時不說明回來的原因,就當是整整那小倆口吧!


***


  漆黑的道路上,只有一盞盞的路燈還亮著。

  耿聿洋瞪著柏真希纖細的背影,惱火得想殺人。

  汶汶回來幹什麼?重重喘了一口氣,滿腔鬱悶仍然無法得到纖解。唯有他親愛的小人兒肯開口與他說話,他才能夠不再那麼嘔。

  可是自剛剛走出他家到現在,她不回頭就是不回頭,害他慌得半死卻又無可奈可。

  終於,忍不住了,他一個大步上前,溫柔但堅定地握住她手臂,低聲喚道:「真希,聽我說說話,好嗎?」

  柏真希止住腳步,抬頭看著他。「你說吧!我在聽。」

  被她澄澈的眼看得有些發窘,他抓抓頭,一股腦地說:「你早就從阿黎那裡知道我和汶汶的事了,對吧?其實我對浪漢根本不是男女之間的感覺,在認識你之後,我就知道汶汶之於我和你之於我有何不同了!」

  「那很好。」柏真希幾乎要綻開滿意的笑顏了。

  「不好!」耿聿洋惱怒地朝她低咆。一雙黑到發亮的眸子隱含著怒火。

  「怎麼個不好法?說來聽聽。」她揚揚秀眉,一副洗耳恭聽狀。

  「阿黎或許說了、或許沒說!我承諾過汶汶,我會等她回來。我承諾過她!你懂嗎?」他煩躁地開始在她周圍踱步。

  「你也承諾過我要養我一輩子啊!」見他焦躁不安,她涼涼地丟出這個足以讓他煩惱到死的承諾。

  「可是!可是我答應汶汶在先啊!」這就是他懊惱的地方。他明明只愛真希一個人,卻因為承諾汶汶在先,搞得他裡外不是人!他可以不理汶汶,可是那又太過分了,不是他耿聿洋的風格!可若真要他因此而失去真希,他會比死還難過!

  該死、該死、一千萬個該死!

  「那意思是我的不算數嘍?」她雙手環胸,冷下眼。

  「當然不是!」耿聿洋瞪著她,直想把她吊起來打屁股。

  搞什麼?平常就善解人意得像什麼似的!為什麼在這種非常時刻,他的小女人卻突然變番婆了?真是有理說不清!

  柏真希一雙美眸閃著異樣光彩,紅唇微抿。

  聰明如她,當然知道他煩惱的是什麼。他重承諾,她很開心,可萬一他的承諾危及到她的幸福時,她也絕不會坐以待斃。

  她知道要怎麼做,才能夠使她親愛的阿洋主動找席汶汶解決問題了!雖然狠了點,但應該有效。別人說不定簡簡單單就解決,或者是對那承諾來個打死不承認,可一旦事情是發生在老實的過了頭的阿洋身上,怕是想破頭都想不出個解決的辦法來吧!所以她只得自立自強嘍!

  「我不管你打算怎麼做。如果你不解決這個問題,那我們就再、見。」柏真希說完轉身就走。

  「我不准?!」耿聿洋怒吼著伸手攔住她。

  她以不知道打哪兒來的怒氣一把掙脫他的掌握,冷冷一笑。「除非你解決,否則沒的商量,再見。」接著她便瀟灑地離開。

  怒瞪著她過分從容自若的背影,耿聿洋氣得一掌捶向街道旁的路燈洩恨,壓根兒不在意那股疼痛。

  他到底該怎麼做?可惡!可惡的承諾!可惡的席汶汶!




第八章   



  「現在是怎樣?」一個如風般的身影捲進辦公室,劈頭就問了這一句。晚上七點,一般正常時段上下班的上班族早就下班了,可是在敦化南路上一座辦公大樓十五樓的辦公室裡,燈光仍然大亮。柏真希單手支腮,微蹙秀眉府細審視手邊正在進行的文件,確認上頭並沒有任何錯誤之後,才開口回答紀薰這句沒頭沒尾的問話。

  「什麼怎麼樣?你是在問我和我親愛的嗎?就像你看到的這樣。」她聳聳肩,將審閱完的文件歸納整理好,有講等於沒講,一派輕鬆樣。

  紀薰雙手抱胸,挺翹粉臀靠在柏真希的桌沿,雙眼犀利地瞇起。「柏真希,你當我第一天認識你?」她哼了哼。

  「唔……我算算喔!」柏真希很認真地開始扳著纖細的指頭,當真算了算,正經八百地朝快要噴火的紀薰瞇眼笑道。「你認識我好久了!仔細算起來,大學四年,加上出社會……」

  「柏真希!!」紀薰一頭栗子色的短髮幾乎要怒髮衝冠了。

  「OK、OK!」看見好友抓狂的模樣,柏真希仍舊笑容可掬。「怎麼啦?你今天到店裡去,我親愛的阿洋擺臉色給你看了?哇喔,那代表我親愛的果然很在意我啊!」她得意地格格笑了幾聲,又問:「怎麼樣怎麼樣?有沒有一堆母蒼蠅圍繞在我親愛的身邊?」

  「你會擔心?」紀薰揚高了眉,狐疑地問。

  「噢!當然不!」柏真希還是一副不痛不癢的模樣,教聖人看了也想抓狂!!

  紀薰瞪著她,卻無奈地搖頭。「真希,我真為阿洋感到悲哀耶!能和你在一起對阿洋而言,究竟是喜是悲?」她重重歎了口氣,僻哩啪啦地開始說:「唉!好吧!就告訴你吧吟天我去店裡,你家阿洋周圍根本沒人敢靠近,據服務生的說法是,你家阿洋又變回從前那個愛擺臭臉嚇人的阿洋了。你沒出現的這些日子裡,他快把客人都嚇跑,尤且是女客人。連痞子阿黎都不敢在阿洋那裡白吃白喝,你就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噯喲,你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看你好像也沒什麼不同啊!為什麼阿洋就變得這麼暴躁呢?說來聽聽嘛!」

  紀薰根本不是同情耿聿洋,只是想知道這對還沒吵過架的有情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又是為了什麼而吵?

  「喔——?」柏真希輕撫著她小小的尖下巴,微微眨動她一雙美眸,腦中拚命思索著。

  她這陣子忙著處理公事,把在宋韜那裡損失的CASE,由開發新客戶這裡補了回來;不只如此,她的業績又比之前更上一層樓,也因此得到上頭大大的讚賞——當然,她親愛的阿洋還不知道她的這番豐功偉業。

  算算日子,將近一個月都沒去找她親愛的阿洋了。不過,有時逮著了空,她還是忍不住要去偷看他。當然,她也知道耿聿洋總會在她下班時晃到公司來,在大門口探頭探腦的——她是柏真希,所以沒有任何事可以瞞得了她。

  重點是。他要去解決問題啊!

  但若要他去跟席汶汶說清楚、講明白,又幾乎是不太可能的事,除非……下了猛藥嘍!

  嗯……看來她得先有些動作,否則只怕等到發白齒搖的時候,耿聿洋都還在原地踏步呢!

  她露出一朵絕美笑靨。

  「到底是怎樣啦?你不是說要跟阿洋一起去度長假嗎?你跟阿洋提過了嗎?虧我還做好了要接你一個月工作的萬全準備了說。」紀薰不死心地繼續旁敲側擊。

  「如果事情早點解決,當然就早點去嘍!」柏真希涼涼地答道。她看看腕表,紅唇微彎,抓起電話撥了一組號碼。

  「喂,我是阿虎陳紹虎。」這是一聲很有朝氣的應答。

  「阿虎,我是真希。」話尾剛落,就聽見電話那端傳來重重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她感覺好笑,自己在阿虎心裡真有這麼可怕喔?

  一旁的紀薰挑高了細眉,差點要噴笑出來。

  真希又要找倒霉鬼阿虎幹啥了對

  她興致勃勃地豎起耳朵,仔細聽了。

  「好好好好好久不見了!有有有有有什麼事嗎?真真真、真希?」陳紹虎開始嚴重結巴。

  媽呀!光是聽見那嬌嫩可人的嗓音,他整個人從頭皮至腳底都不由自主的開始發冷、發麻。

  距上回被一個像座山般的男人肩得跟豬頭沒兩樣之後,他就一直躲著這個魔女。那那那,那這回真希又突然打電話給他,又會有什麼事啊?!一顆一顆斗大的汗珠頻頻自額角滴下……

  「嗯……你等會兒有沒有空?」纖指閒散地點點桌面。

  「有……有事嗎?」心中警鈴乍響,這回他很謹慎、很謹慎地先發問。「不是什麼大事啦!只是想喔,你上回幫了我個忙,我想好好回饋回饋你呀!我想幫你約我姐吃飯,不知道你今天下班後有沒有空?」真希和他是不同部門,但是也只有樓上接樓下的差別而已,要約出來是很容易的事。

  果然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女!紀薰搖頭「嘖嘖」了兩聲,換來柏真希不以為意的一個瞥視。

  「有有有,當然有當然有!」陳紹虎興奮的程度自他亢奮的嗓音中可見一斑。

  「OK!很好!那……」微微思索了下,真希道。「大概七點半,在公司樓下大門口見,不准遲到,知道嗎?」

  「好……等等、等等!為、為什麼要約在公司?」他心底為何始終有股不祥的預兆?是他想太多了嗎?晤……應該是他想太多了吧!

  陳紹虎心情極好,三兩下便把心底的各項疑慮都掃除光光了。

  嘖!這阿虎何時變得這麼機靈了?柏真希撇撇紅唇,以一貫打發阿虎的口吻道:「我姐說要來找我,我才想說順道約她和你吃頓飯啊!」

  「這樣喔?OK、OK!我一定到!」陳紹虎喜孜孜地掛掉電話後,開始整裝去了。

  紀薰邊搖頭邊嘖道:「不愧是百變魔女柏真希啊!」

  「好說。」柏真希假假地笑了。

  唉!這也不能怪她,誰教阿虎難過她姐姐這一關呢?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又常常不擇手段,這是她柏真希的Style!


***
 

  「里昂咖啡館」裡頭,之前不斷播放的那首甜蜜情歌早已不再播放;現在揚聲器裡傳出的,是一般正常咖啡館都會播放的純音樂。

  除了這點外,之前笑口常開的老闆又恢復了以往的臭臉,雖然還是一樣英俊……這不知道算不算「改變」喔?

  現在所有員工除了『非常必要」、「非常緊急」、「不說不可」三種情況,否則絕沒有人願意冒著被賞超嚴厲白眼兼隨時被炮轟的危險前去和老闆說話!連一向冷漠的酷酷嫂都不禁開始為老闆的陰陽怪氣所擔憂了呢!

  想著想著,服務生小倩不禁垮下臉,偷偷瞄了下吧檯裡的酷哥——不出所料,老闆毫不留情的惡狠瞪視隨即朝她劈來。

  那眼神彷彿在說:看什麼看?要命的話,快點把眼神移開!

  嗚嗚……有誰可以救救他們這群可憐的員工?真希姐,你怎麼不快點出現?小倩在心裡默默哀嚎。

  而此時,「里昂咖啡館」外頭,一男一女糾纏不清的情景也引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

  「真的嗎?真希,你沒有騙我?真臻真的在那家咖啡館裡等我?為什麼你也來?這不是我和真臻的約會嗎?」穿著一身筆挺西服的陳紹虎,心裡一直有種不祥的預感。他的腳步變得遲緩,一句句的疑惑連接問出口。

  「我姐指定要我帶你來,你就不要囉唆了。阿虎,你要知道,我姐從不等人的,你要是惹得我姐一氣之下走人,可別怪我不幫忙喔!」柏真希挽住他的手,嘴裡使出必殺絕招,一雙手死命將他朝「里昂咖啡」的方向拖去。

  蘑菇什麼?再拖下去,她親愛的阿洋就要去餵狗啦!

  於是陳紹虎只能任她拉著、拽著。一想到要和心愛的真臻共進晚餐,他就亂緊張的;他穿這樣還可以吧?髮型呢?還服貼吧?有沒有口臭?

  他傻呼呼的笑了,殊不知自己早已一步步踏入魔女設好的陷阱。

  一進到咖啡館裡頭,陳紹虎隨即警覺地發現自己被一雙殺氣騰騰的眼神給纏上;他不禁打了個寒顫,怯怯地往那道寒氣所放射出來的方位看去——

  寒氣來自吧檯,而吧檯裡的那個男人……喝!!

  老天爺!

  他他他他他,吧檯裡那個黑著臉、冷酷到極點的人,不就是上次在公園裡把他扁成一個禮拜都下不了床的男人嗎?怎麼又遇上了?!

  這一看,他慌亂地瞠大雙眼,又驚又懼地開始閃躲那個男人兇惡的眼光。

  柏真希將紅唇揚成燦爛又炫目的迷人笑顏,和替他們帶位的服務生小倩輕聲交談,不時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呵呵呵,一個月不見,她還真是想念她親愛的阿洋呢!

  戀愛嘛!就是要適時的增添點元素,刺激刺激一下,才會長長久久呀!

  她和阿虎坐定、點完餐後,阿虎開始坐立不安。遲遲不見柏真臻人影,面對吧檯還得不時接收到一股充滿殺氣的逼視。

  「那個……真希,真臻怎麼還沒到?」他老兄緊張地不時望表。

  「別急嘛!你也知道,通常只有人家等我姐,沒有我姐等人的份啦!」她仍是笑意盈盈,捧起水杯,喝了口略帶檸檬香的冰開水。

  「也對。」陳紹虎僵硬地點頭。

  「呃,阿虎,你要不要擦擦汗?」柏真希難得好心,見他不停流汗,便自包包裡抽出一張面紙遞給他,他卻僵硬著身子遲遲未接下。於是她只好越過桌面,好替陳紹虎拭去他額上頻頻淌出的冷汗。沒想到她纖細的手臂都還沒完全越過桌面,便被一隻巨掌給攫住——

  「你到底在幹什麼?」低沉嘎啞的危險嗓音自她頭頂劈下。

  該死的!該死的!

  一個月不見,她一出現,居然就帶了個男人過來?!耿聿洋覺得這欠扁的清瘦男人十分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咦,這傢伙不會就是真希這一個月來都不接他電話、不見他面的原因吧?

  耿聿洋額間青筋猛冒,空著的一手握緊拳頭,關節處發出駭人的聲響。

  等等!冷靜點!這個傢伙……

  帶著熊熊火焰的黑眸瞬間一閃一亮。

  這傢伙不就是那個在公園被他痛扁的色狼嗎?真希為什麼會和他在一起?耿聿洋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再怎麼笨的人也大概知道這裡頭鐵定有鬼。

  聽聞那聲響,又被一雙悅目虎視眈眈地盯著,陳紹虎的頭越垂越低。

  「我?我來吃晚餐啊!」柏真希指著自己,一臉無辜地回答。

  為免在店裡失控接人,耿聿洋雙手克制地搭在腰際,深吸了一口氣,沉著嗓音問:「真希,你為什麼和他在一起?你們是什麼關係?他明明是在公園對你亂來的人,現在你卻跟他在一起,你是不是有必要對我解釋些什麼?」

  柏真希難掩心虛的低下頭,一張小臉皺成一團。

  嗅!不過一段日子沒見,阿洋怎麼精得像鬼?

  「真希。」耿聿洋異常溫柔地低喚,一雙黑眸中蘊滿了風暴。

  「幹什麼?」柏真希眨巴著無辜美眸,打定主意裝傻到底。

  笑話!能夠讓他愛上自己,也算是個大陰謀唉!要是讓他發現自己教人像個傻瓜般設計,脾氣再好的人也會生氣抓狂吧?她柏真希才不會傻到將事實全盤托出呢!

  反正這不過是一場小到不能再小的小風波,絕對會像過去的每一次一樣,只要演個戲,就可以把她親愛的阿洋給蒙騙過去,就此落幕。據她推測嘛,只要再一分鐘,只要她繼續演戲,阿洋就會放棄追問了……

  腦中得意的思緒剛落,柏真希就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耿幸洋的耐性有限,再也按捺不住,大掌一揮,攫住她纖瘦的手腕,輕輕鬆鬆地便把一臉驚慌的小人兒給抓出門去。

  「阿虎,救我!」怎麼她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怎麼不是按照她的腳本走?怎、怎、怎麼會這樣?!

  柏真希一張俏臉蛋微微扭曲了,心底的不安更形擴大。

  陳紹虎傻愣愣地望著拍真希臉上那抹愴惶……不能怪他傻眼,實在是自他認識真希到現在,還是頭一次在真希美麗的臉蛋上看見「害怕」和「慌亂」。

  聽見她朝別的男人求救,耿聿洋氣爆了!

  他緊抿著薄唇,健碩的胸膛一起一伏,過多的火氣在身體裡持續醞釀,使他沒留意自己的力道。真希纖細的手腕被他抓得死緊,不停叫疼。

  「好痛!」柏真希疼到眼淚都快溢出眼眶了。嗚嗚……她親愛的阿洋怎麼對她使用暴力?

  她根本沒有反抗的力量,就這麼被他一路拖進一條小巷弄裡。他一點都不憐香惜玉,直接把她甩向一處斑駁的牆面,緊接著雙手重重壓制在她小臉兩旁,降低高大身軀,以一雙黑眸緊鎖住她嬌美的容顏。

  「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嗎?」他冷冷地問。

  嗚嗚,如果她不是處在這種情況下,她會覺得阿洋這副冷酷又帶點野蠻的神情很魅惑人心。可是現在不一樣!他看起來好像想把她掀起來痛扁一頓。

  「就你看到的這麼回事!」氣他沒有一絲憐借,這樣粗暴地對待自己,柏真希難得地惱火了,連帶的把話胡說一通。

  她低著頭不肯看他,平安無事的那隻手揉著自己發紅、發腫又發痛的手腕,倔強地咬著下唇。

  他看到的這回事?也就是說,她是真的另結新歡了?

  可是,那個男人明明是在公園被他扁了一頓的色情狂不是嗎?為什麼真希會和他在一起?這根本不合常理!她一定隱瞞了他什麼。

  耿聿洋即使怒火攻心,思緒卻沒因此而被擾亂。他沉聲問道:「那你可以解釋,你為什麼會和那個變態在一起?」

  「沒有為什麼!我就喜歡他變態,不行嗎?至少他不會同時對兩個女人許下承諾,至少他不會猶豫著是否要放棄我。」柏真希委屈地肩著小嘴,眼眶居然泛紅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明明心中不在意,可面對他時卻又莫名的想掉眼淚。

  「你在胡說什麼!」這一聲暴喝伴隨著落在她臉頰旁、牆面上的一拳。「我何時說過要放棄你?我都向你解釋過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做,你鬧彆扭也該鬧夠了,為什麼不能體諒體諒我?」

  「體諒你?我體諒你一個月,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去解決,這還不夠嗎?」

  「你這樣真的是體諒我嗎?」他忽然很無力地問。他瞅著她濕潤的眼眶,低低地吐了口氣,口氣變得十分冷淡——從沒有過的冷淡。「你連你和那變態的關係都不願意對我說清楚,我們之間還有什麼話好說?」

  柏真希一愣。「什……什麼意思?」

  他直起身軀,冷冷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掉頭離開。

  這……這是怎麼回事?這代表、代表著他不要……不要她了嗎?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阿洋不要她了?嗚嗚嗚……

  理智早已脫離,極度的心慌,伴隨著成串的眼淚奔流,柏真希蹲了下來,把臉埋在腿間,哭了起來……

  打從她懂事以來,沒有任何事可以讓她這樣痛哭,即使父母雙雙辭世,她也可以想得很開,認為父母的命就是如此,死亡不一定得用淚水表示哀傷。可是,為什麼阿洋一拋下她,她卻這麼想流淚呢?


***


  耿聿洋來勢洶洶地進了店裡,有力的巨掌一把揪起陳紹虎的衣領,在眾人異樣的眼光下,將他往門外拖去。

  陳紹虎張惶失措地揮舞雙手,想抓住什麼物體來穩住自己微微懸空的身子,以避免自己落入與耿聿洋獨處的局面。他有預感,未來又將有一個星期會下不了床。

  他哭喪著臉,為自己的命運多舛而哀慟。

  耿聿洋把陳紹虎帶到離柏真希遠遠的另一條巷弄,避免讓柏真希遇見。他就不相信非得透過他心愛小人兒的甜蜜小嘴,才能夠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陳紹虎膽戰心驚地繃緊身子,感覺自己被耿聿洋給緩緩放回地面上。耿聿洋還親切地伸出手,替他撫平被抓縐的衣領,對他露出個友善的笑容——這並未讓他褪去恐懼,反而將神經繃得更緊。

  「有有有事嗎?」陳紹虎怯怯地問。

  「你好,我是耿聿洋。」他始終保持著善意的笑。

  「你你你好,我叫、我叫陳、陳紹虎。」

  「阿虎,你好。我找你出來,只是想請教你一些問題,方便嗎?」耿聿洋雙手環胸,斂下眼,看著矮了自己半個頭的阿虎。

  「方……方便。」陳紹虎囁嚅地道。他大概知道耿聿洋要問他什麼了,他打算照實說。雖說被真希報復很恐怖,可是眼前的耿聿洋看來更不好惹!如果他夠識相,就該選擇全盤招供。

  「很好。」耿聿洋滿意一笑。「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和真希的關係了吧?」



第九章



距上回的事件過後,約莫一個禮拜。

  這晚,當耿聿洋回到家門口,就見樓梯間坐著一個小小的身影,那還會是誰?當然是柏真希嘍!他的薄唇淡淡一揚,但那抹笑意很快就消失了。

  總不能讓她太得意嘛!看她那副從不曾有過的忐忑模樣,足以證明這一星期以來,他對她徹底的不聞不問,夠她受了!

  他也壓抑得很辛苦呢!

  天知道要對她擺出視而不見的模樣有多難。

  天知道她柔嫩的紅唇、軟嫩的肌膚,有多麼誘惑人。

  可是,他總不能一直被她牽著鼻子走吧!雖然他也不介意這個……呃,不,他的意思是說,在「必要」的時候,被自己心愛的小人兒牽著鼻子走也無所謂啦!

  耿聿洋尷尬地在心裡為自己辯解。

  柏真希看見他時,先是緊張萬分地給了他一朵久違的甜笑,試圖將他迷得七葷八素——可是照目前的情況看來,她的小計謀好像失敗了……嗚!

  他故作冷漠地越過她。上了樓,拿出鑰匙要開門——

  「親愛的,可以跟你談談嗎?」柏真希追了上去,伸手扯住他的衣角,撒嬌的語氣中帶著濃濃的不安,讓他心疼。

  這一個禮拜,他理都不理她,儘管她天天到店裡報到,試圖和他說話,可是卻換來了他徹底的忽視,讓她每天回到家都難過地偷偷掉眼淚……她多怕他從此以後不再理她。

  今天,她可是做足了萬全的心理準備,才敢到他家來找他,上帝保佑,他別再不理她了呀!

  「我們還有什麼好談的?」他哼道,心裡可高興的!

  「多著呢!」柏真希皺皺小鼻子,強硬地拉他下樓。她知道席汶汶仍然在那間屋子裡,所以她要遠離那裡。

  兩人杵在公寓的大門旁邊,他一直不講話,讓她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氣又差點消失。

  「你還在生氣啊?」她偷偷覷他,嬌怯地問。

  耿聿洋盯著她不說話,發現自己仍然無法將視線自她嬌柔的容顏移開。

  柏真希苦惱地皺皺秀眉,雙手一攤,豁出去似的說:「其實一切都很簡單。有一次我陪我爺爺到公園散步,湊巧看見你在喂流浪狗,當時我覺得你很有愛心,所以被你吸引。也許你會覺得我動心的理由很薄弱,可是,你的愛心的確是我愛上你的原因。我想,能夠被這麼有愛心的你所疼愛,那我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她的眼神和語調都是堅定無比的。

  耿聿洋還是冷著一張臉,可若她敢大膽地直視著他的話,便可以發現他的眼底已經悄悄洩漏了笑意。

  她只顧瞪著他大腳上的鞋子,不情不願地承認道:「和你相處過後,我更是愛你愛得要死!我發誓,無論使出什麼手段,一定要把你牢牢地握在手裡,不讓別人奪走你。所以我找阿虎陪我演了一場戲,就是為了製造和你的邂逅。這樣也不對嗎?」

  他生氣了嗎?

  耿聿洋仍舊不說話,過度的沉默讓她更加不安。

  與其不安不如求證。

  於是她忍不住抬眼,可憐兮兮地瞅著一臉冷酷的他,想要博得同情。「你肯原諒我嗎?」

  她偷偷觀察著他,臉上綻放出如花笑靨。

  他原諒她了!

  聰敏慧黠的她看出了他那雙黑眸中的風暴早已消逝無蹤,她清楚地看見,他眼底甚至泛起微微笑意……其實不管再怎麼生氣,只要聽見她那嬌嫩的嗓音,說起如此動聽的話語,之前經由阿虎解釋過後仍然殘留的那些怒氣也都煙消雲散了!胸口的怒氣被一股甜蜜所取代,讓他想緊摟著她親吻,謝謝她這麼愛他!

  柏真希抿唇一笑,很自信地道:「你不氣我了!」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肯定!

  「是嗎?我可沒說!」耿聿洋不以為然的哼道。

  誰說?他剛剛由阿虎那裡知道事實的真相時,差點沒氣到把她的小脖子給扭下來。多虧阿虎一再保證她是以愛為出發點,他才慢慢釋懷的。

  「算了算了!反正我本來就不要跟你在一起了,你信不信我都不重要了。」柏真希委屈地癟癟小嘴,美眸隱隱泛淚,嗚噎地道。

  「誰說的!我可沒說要跟你分手!你想都別想!」耿聿洋忽然將她緊緊抱在懷裡,語氣是萬分堅定的。

  啊!久違的懷抱啊!柏真希一張小臉直往他胸膛磨蹭,眼底泛濕,嘴角卻是上揚的。

  「可是、可是你又不肯去跟席汶汶攤牌,這樣尷尬的處境,你要我怎麼辦?」她賴在他懷裡,一張小臉明明笑呵呵,語氣卻是可憐兮兮的。

  他又是一陣沉默……這讓她心裡亂成一團。

  她哽咽地說:「好,我知道了,你不去,我去總行了吧!」她吸吸鼻子,故作堅強,道:「我去!我去把你的心要回來!」

  耿聿洋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柔嫩的小手壓貼在他左邊的胸口,緊緊、牢牢地壓蓋著。

  他一雙滿載柔情的眼眸鎖住她的,嗓音低柔。

  「我的心,一直在這裡,一直滿滿地裝著你。」

  難得感動的柏真希,被他這短短的幾句話給感動得一塌糊塗。

  「謝謝。」她居然害羞地紅了粉頰,小小聲地道謝。而後一把拖住他的大手,不容拒絕地往公寓裡拖,語氣堅強而勇敢。「既然如此,走!我們去跟席汶汶把話說清楚。」


***

  
  席汶汶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看著眼前這對情人。

  以往面對她時總是忐忑不安的阿洋,此刻正一臉堅決地看著她;而阿洋那美麗的小情人,一雙慧黠眼眸則不帶善意地睨著自己。

  呵呵……阿洋終於下定決心與她攤牌啦?哼!真是不得不承認,阿洋的小情人對阿洋的影響力,比她席汶汶大多了。還真有點不甘心……

  「兩位找我有事?」她習慣性的攏攏一頭波浪捲發,漫不經心地問。

  「汶汶,明天我就搬出去。」耿聿洋說。

  「喔?」席汶汶不感興趣地哼。

  「我想要跟我心愛的女人共組家庭,所以,我要對從前我所承諾你的一切,說一聲:抱歉。」耿聿洋深情地看著坐在自己身旁的心愛小人兒,滿臉幸福洋溢。「因為從今以後,我想守護的人,全世界只有她一個。」

  柏真希聞言,眼眶悄悄濕熱。

  他從前不是根木訥的木頭嗎?怎麼現在說起甜蜜的情話烈溜一把的!竟可以讓她聽到想掉眼淚……

  席汶汶看著這對小情人,緩緩露出笑意。

  「阿洋,你知道嗎?你真的變了!」席汶汶有感而發地說。「從前的你從來不懂得說這些話,也從來沒見你這麼想要擁有、守護一個人,會為了她不見你的面而煩憂、焦躁——這些,我這段日子都看在眼裡。我想,能夠讓你改變的,就是你身旁這位小情人吧!」她帶笑地瞅了眼微微怔愣的柏真希。「所以,我得對你的小情人說聲謝謝,她實在太厲害了,能夠『化腐朽為神奇』。」她不忘調侃他們。

  「OK!現在是我坦白的時候了。我這次回來,只是要處理一些事,也許以後便不再回台灣。本來想把房子給賣了,可是現在我改變主意——就把它送給你們吧!」席汶汶兩手一攤,大方地說。「如果你們問我為什麼不早點說清楚,我只能說抱歉,我剛開始實在不能接受阿洋竟會為了別人而改變自己這件事,所以小小的使壞了下,不要介意喔!」

  什麼嘛!搞了半天,他們被耍了?自震驚中回神,耿聿洋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滿臉寫滿「傑克!這真是太神奇了」的柏真希。

  原來事情這麼簡單就可以解決?席汶汶卻讓他們兜了一大圈?唉!看在後來她好心告知的分上,她就不與她計較了唄!

  柏真希漾開笑意,發現自己不爭氣的開始喜歡起席汶汶來了,她絕對是屬於和自己同一類的魔女!

  「我是柏真希,很高興認識你。」她主動伸出手。

  「我是席汶汶。」席汶汶重新介紹自己,也回握住真希的手。

  「我想這房子我不需要了,你還是賣了吧!前些日子,我已經在這附近看中一幢房子,也買下了。本來是想當成我和真希的新房子,看來現在要提早搬進去了。」耿聿洋道。

  柏真希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又驚又喜。

  席汶汶朝柏真希眨眨眼,然後故意歎道:「唉!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喔!」她熱情地握住柏真希軟嫩的小手,真心邀請道:「我結婚時,記得到米蘭來喔!」

  「沒問題。」柏真希爽快地應允。她轉頭。「親愛的,那我們的長假,就到米蘭去吧!」

  沒想到一場風波竟就此平息,耿聿洋陰霾了許久的心境也因此而放晴。

***
 

  席汶汶回米蘭去了,一切似乎又回到從前的平靜。

  笑容重新回到耿聿洋英俊的臉龐上,之前他和真希感情不睦時被嚇跑的女客人也都陸續回籠了。不過,近來吧檯前總坐著一名美麗的女子,看來和耿聿洋的關係似乎非比尋常,害得她們只敢遠觀,不敢褻玩。

  聽說……聽說就是有人不怕死的上前搭訕,結果被那位美麗的女子邀請到外頭「談一談」。也不知道究竟談了些什麼,總之,那個大膽的女顧客,今後就再也沒出現過了!

  這是那一群覬覦耿聿洋的女顧客群裡引以為誡的一段傳奇。從此沒人敢輕舉妄動,其實大部分的原因,是她們有自知之明——光從耿聿洋寵愛她的地步看來,她們早就沒有希望了!

  不過,看看總好唄?滋潤滋潤眼睛也好!

  看見他們和好如初,紀薰是最開心的一個了。由於她是大媒人,所以理所當然地成為了「里昂咖啡」的VIP級貴客。

  也因為這項殊榮,使得她更樂於接下柏真希一個月的工作量了。

  再來就是黎宣揚,他又跑回來白吃白喝,可是不再隨便欺負耿聿洋,亦不再想著要破壞他們的感情,痞痞的個性也收斂許多——因為他遇上了意中人,現在正努力為那個不怎麼甩他的意中人而努力地改變形象……

  聽說醫學院肄業的他,為了意中人,還毅然決然的重新回到校園去取得文憑呢!

  果然,愛情的力量真偉大!
  

***


  「親愛的……」虛軟的聲音在尚未開始營業的「里昂咖啡」裡飄蕩。發出聲音的人,正是渾身虛軟無力、趴在吧檯桌面的柏真希。

  「嗯?」耿聿洋在吧抬裡,正在準備等會兒開店時要使用到的材料,有些不專心地應道。

  「我來幫你好不好?」

  「好。」

  「我是說,我把工作辭了,來店裡幫你唉。」

  「不好!」這聲拒絕來得倒是又快又猛。

  「為什麼?」她不服氣地問。真是個呆頭鵝!她這話可是帶有暗示性的,她說要辭掉工作來幫他,就代表著她想嫁他啦!可是他老是不開口求婚,真是不解風情!他會不會早忘了曾說過要「養她一輩子」這句話啊?

  「沒為什麼,不好就是不好!」耿聿洋撇開頭,沒有商量餘地的說。

  「總有原因嘛!告訴人家,快點!」柏真希啄起紅唇。

  「沒有原因!」那種話要他怎麼說得出口?想來就彆扭!

  柏真希一雙慧黠美眸微微閃爍。

  她抿起帶笑紅唇,躡手躡腳地走進吧檯裡,由耿聿洋的身後伸手摟住他的腰際。

  「做什麼?」耿聿洋睨了她一眼,直覺她又要要計謀了,於是暗暗提醒自己小心為上。

  小臉直往他背後磨蹭,像只小貓般慵懶。「親愛的,告訴人家嘛!為什麼不好?我來這裡幫你,生意都會比平時好耶!你不覺得嗎?」她試探性地說。

  就是這樣才不好!耿聿洋臭著臉暗忖。

  只要她在店裡,那客人性別絕對是男女各佔一半;如果她不在,那麼那堆男客人就會消失不見,她一出現,那些男客人也會消息靈通地馬上擁進店裡,這離奇的現象真是氣死他了。

  不過這些心事他是死都不會講的,每次都只能自己生悶氣,拚命把她趕回家,不讓她美麗的容顏被覬覦。

  「不覺得聿!」他好氣地哼了哼。

  「不要這樣嘛!讓人家來嘛!」她踮高了腳尖,紅唇啄吻著他剛毅性格的下顎,企圖擾亂他的思維。

  被她挑逗得體溫直線上升,耿聿洋忍無可忍的一把將嬌小的她抱來身前,精準地封住她使壞的小嘴,兩人就這樣熱情如火地親吻起來……

  他一隻大手還不規矩地探進她的上衣裡,眷戀地觸碰起她柔嫩光滑的背,愛煞了那嬌嫩如嬰兒般的肌膚……

  而柏真希卻被那只帶著薄繭的大掌挑逗得連呼吸都失序了!她脹紅著粉頰,努力思考著一件事:她親愛的阿洋何時這麼懂得調情的功夫了?技巧還挺好的!相信再過不久,她就會舉雙手投降、主動獻身了。

  「咳咳咳!哼哼哼!」

  不識相的打擾雜訊突然響起,卻阻止不了那有如幹材遇上烈火的一雙戀人。發出聲音的短髮大限美女瞪著他們,決定來個棒打鴛鴦。

  「喂!要親熱回家去!」口氣霸道至極。

  聽聞那聲音好似自家大姐,柏真希為了求證,費了好大的勁才推開他。

  「嘖!還沒開始營業你不知道啊!」情人被瞬間澆熄,耿聿洋怒瞪著不識相的女人,口氣惡劣。誰管她是不是客人!

  短髮大眼的個性美女雙手往前胸一抱,隱忍著怒火回瞪。

  「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柏真臻仰起小下巴,問得可霸氣了。

  「嘖!誰管你是哪只阿貓阿狗還是阿花!還不出去,你杵在這兒幹啥?」耿聿洋翻翻白眼。

  眼見姐姐快要失控抓狂,柏真希連忙乾笑道:「真的是你,姐。」

  姐什麼姐?嗟!

  呃……等……等等!姐……姐姐?!

  耿聿洋差點被口水嗆到,「咧」地一聲轉頭,膛大了眼,呆愣地看著一臉驕縱霸氣的柏真臻,性格的下顎,一寸一寸的往下滑——

  他是不是得罪了個不能得罪的人?他膽戰心驚地想。

  「爺爺,原來真希這段日子早出晚歸,就是和這個粗魯的傢伙混在一塊兒!」

  柏真臻吃著冷笑,閃身一讓。

  她身後出現了一位矮小的老爺爺——正是柏廉。

  爺、爺爺?先來個姐姐、再來個爺爺?

  耿聿洋的下巴簡直要掉下來了!

  他乖乖任柏真希帶他走出吧檯,然後像尊木雕般,直挺挺地站立著。

  他、他、他是很想見見真希的家人沒錯!可、可不是在這種情況下啊!

  柏廉笑意盈盈地看著耿聿洋,由上到下、由左到右、由裡到外都看過一遍,邊看邊滿意地頷首,在心裡給耿聿洋評了高分。

  很好!不像真希以前的那些追求者,油頭粉面、油腔滑調,他看來正直、乾淨、誠懇,這樣的孫女婿,他喜歡!

  「爺爺,他是耿聿洋,你可以叫他阿洋。」柏真希介紹道。「阿洋,這位是我爺爺。」見他還杵在原地,她用力地以手肘頂了頂他,低聲催促道。「還不快叫人?」

  「爺、爺爺。」耿聿洋尷尬地叫道。除了剛開始面對真希時,他這輩子還沒這麼緊張過。

  「好好好!」柏廉笑瞇瞇的,看來很是和藹可親。

  原本是想來看看孫女婿從事什麼行業,也許以後可以為「諾丁希爾」效勞。可這孫女婿是自己開店,看來只得打消這個念頭嘍!不過這還沒什麼,最重要的是,他們柏家看來要辦喜事了哪!

  柏真希一笑,把姐姐拉到一旁去,低聲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柏真臻聳聳肩,滿不在乎地說:「阿虎說的啊!我跟爺爺提起,爺爺說要來看看,就來了!」

  兩姐妹才聊了幾句,沒想到他們一老一少早開始討論起耿聿洋店裡的蛋糕慕絲和西點。

  柏廉面前擺放著一塊重乳酪,他正在為這塊重乳酪評分。

  「阿洋,如果你願意,可以讓真希做些西點、蛋糕、慕絲……等等小科點來賣,絕對會比你現在用其他店家的甜點還好吃喔!」吃完別家店的西點後,柏廉誠懇地建議道。

  一旁的柏真希挑眉,朝爺爺眨了眨眼。

  「真希會做甜點?」耿聿洋有些不敢相信。

  「是啊!我們家是做這一行的,而真希又有天分,她手藝可好了,就是不願意回家裡幫忙。」柏廉調侃地看了眼柏真希。

  回家裡幫忙?耿聿洋狐疑地挑眉,不過他並未當場問出口,心想,等柏家爺爺離開後再好好拷問他心愛的小人兒。

  「爺爺只是過來看看。有空帶阿洋回家吃個飯,知道嗎?」柏廉和真希說完,便和柏真臻離開了咖啡館。

  一待柏廉和柏真臻離去,耿聿洋馬上發問。

  「你家是做什麼的?」

  「我們家是麵包店,『諾丁希爾』,我沒說過嗎?」柏真希裝傻。她知道他一定會很生氣,因為自己從沒告訴他這件事,可是——他也沒問過她啊!

  「你現在才說!」耿聿洋尷尬死了!不過他也怪自己,果然不夠瞭解真希。

  「你又沒問!」柏真希理直氣壯地說。

  「你又沒說我怎麼知道?」耿聿洋真想掐住她的小脖子。

  「那你現在肯不肯讓我來店裡幫忙了?」唔,爺爺來的真是時候,她差點忘了自己的好手藝,也許能夠幫助她成功地賴進他店裡。見他有些動搖,她乘勝追擊補充道:「我就陪著你待在吧檯裡,所有甜點由我負責,這樣一來,你就可以省下一筆向其他店家購買甜點的費用了。」

  「好啦好啦!」耿聿洋心裡暗自下了決定:他絕對會好好地看著她,不讓任何男人有機會接近她。嗯,就是這樣!

  「不過,這樣一來……我就沒有收入了耶!怎麼辦?」柏真希將頭靠在他的胸口,小臉上滿是苦惱。

  「怕什麼?有我啊!」他很自然地接續道。一雙大手纏繞著她一頭烏黑的髮絲,以一種極珍愛、極眷戀的方式。

  「有你有什麼用?你又不是我的誰,沒道理養我啊!」魔女一步步設下陷阱。

  「我要娶你啊!你丈夫這個身份,有沒有道理養你了?」耿聿洋低頭,嘴角性感地微揚,還朝她挑逗地揚眉。

  「耶!」她開心地一把摟住他的頸項,又叫又跳,好不開心。

  耿聿洋緩緩挑高眉,心裡有了個底,遂問:「你今天處心積慮地說什麼要來幫我,該不會就是要等我這句話吧?嗯?」

  「噯喲!不好玩、不好玩!你越來越聰明了!」她嘟嘴道。

  「以後想聽什麼,直接跟我說好嗎?別再統一大圈了,好累!」他白了她一眼。

  「這樣才好玩啊!」柏真希把開心到笑歪了的小臉埋進他健碩的胸膛裡,感覺好幸福、好幸福!

  誰說女生主動追男生是不莊重、不矜持、不會被珍惜?

  瞧,她親愛的阿洋可愛她愛得要命、疼她疼入了心呢!

  其實只要用對了方式、挑對了人、付出了真心,一切都會有回報的。

  柏真希緊緊抱住耿聿洋,嘴角露出甜蜜的微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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