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台北市,櫛比鱗次的辦公大樓間,一家約莫二十坪左右的咖啡館隱身其間。
咖啡館位於轉角處,正、側兩面靠道路的店面都鑲上擦拭得晶亮的透明毛玻璃。店裡擺放著數張由籐蔓製成的桌椅,別有一番風情;天花板上是一片花花草草,讓人猶如置身在一片大自然中。
嚴格說起來,這家咖啡館並無特別之處。若真要挑出一處特別的擺設,大概就是店門口那一塊小小的、不起眼的、看起來頗有一段歷史的古銅色銅牌上,鑿刻上那龍飛鳳舞的幾個字——「里昂咖啡」。
此時正值下午茶時間。
「里昂咖啡」門口不遠處,兩名手提公事包,特色各異的年輕女子說說笑笑地朝咖啡館走來。
「歡迎光臨!」女服務生替來客拉開大門,露出甜美的笑容。
兩名女子落坐在靠窗邊的位置,服務生手腳利落地送上茶水、濕紙巾,替兩位女客點好餐後退下,又轉到別處忙碌去了。
「薰,真希什麼時候才會到?」
開口的女子戴著大鏡框的土氣眼鏡,身上是一襲中規中矩的深色系套裝,長髮盤在腦後,露出纖細白皙的頸項。
「快到了吧!再等一等。」紀薰看了看腕表。
她順手撥了撥一頭染成栗子色澤的俏麗短髮,眼神偷偷往吧檯的方向瞥去,眼波流轉間淨是媚態;這與她一身黑色褲式套裝,及被她擺在桌下的黑色硬材質的牛皮公事包利落幹練的打扮,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紀薰收回戀戀不捨的眼光,被門口那抹亮麗的纖細身影給吸引住視線。她微揚嘴角,指著門口的方向,道:「瞧,真希這會兒不是來了?」
白雪沁轉過頭去,找尋好友纖秀的影子。
馬路上正在過街的女子,一頭棕色的及腰長髮帶著微微的蓬鬆波浪弧度,正隨風輕輕飄揚著。
白色無袖棉質T恤露出她嫩白纖細的手臂,下身搭配著一件今夏最流行的碎花蓬裙、腳上級著一雙粉嫩綠色的娃娃鞋;她手上也和紀薰、白雪沁一樣,提著一隻黑色亮皮的公事包。
雖然裝扮不似一般上班族中規中矩,但從她自信的臉蛋看得出來——她是都會上班族中的佼佼者!
當柏真希一進到「里昂咖啡」,許多道驚艷、讚賞的眼光全聚集在她身上,無論男男女女——這時,不時把目光偷瞄向吧檯的紀薰發現,就連吧檯裡那個總是一臉冷酷的男人也不禁將視線淡淡瞥向甫進門的真希。
雖然那道視線只是輕輕淡淡地一瞥便又立即移開,紀薰仍是敏銳地察覺到,那也是一道屬於驚艷的眼神。
瞬間,紀薰腦中靈光一閃!
接著,她邪邪地揚起嘴角,笑了。
對於那些欣賞的眼光,柏真希早已司空見慣了。她環視「里昂咖啡」的營業廳一圈,找到好友後,朝好友們的所在位置走去。
「外面熱得不像話。」柏真希自服務生手中接過MENU,單手在纖頸前扇了扇。
外頭真的熱翻天!
「真希,你辛苦了。」坐在柏真希身旁的紀薰慇勤地以手替她扇風,臉上的笑意甜得足以膩死人。
一旁看柏真希看呆了的白雪沁回過神,蹙蹙秀眉,不解地問:「薰,好奇怪哦!你和真希明明在同一個部門,為什麼感覺真希比較忙?」
聞言,柏真希斜睨了眼紀熏,紀薰則是心虛地陪笑。
「雪沁,你想太多了吧?我也很忙啊!只是你那沒看見罷了!」紀薰睜著眼說瞎話。
柏真希、紀薰、白雪沁是大學同學,出社會以後,柏真希和紀薰進了同一家公司的業務部門;雖然白雪沁並不在同一家公司,可是她們的感情仍然不變。
「薰,我記得我剛剛接的CASE本來是你負責的,可是你卻硬賴在我頭上。關於這點,你怎麼說?」柏真希單手支著小巧的下顎說。悶熱好不容易散去,她整個人也變得懶洋洋的。
「那是……人家指定要你啊!」紀薰辯道。「你還記得嗎?在那一場慈善晚會上……」
「停!我懶得聽!」熟知紀薰善辯個性的柏真希伸手一舉,成功地阻止了紀薰的長篇大論。
白雪沁扶了扶過大的鏡框,看著眼前一對好友大眼瞪小眼的滑稽模樣,忍不住輕聲發笑。
「不然你想怎麼樣嘛!」紀薰一個噘嘴,又是風情萬種。忽然,她像想起什麼扯開話題的好辦法,賊賊地笑了。一把擁住柏真希的纖肩,低語道:「真希,回頭看看吧檯裡那個男人。」
柏真希狀似不經意地略側過頭,瞇起盈亮大眼,。悄然打量吧檯裡那個身材異常高大的男人。
最顯眼的莫過於他頭上綁著的十分美國味的白色頭巾。而他的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下裸露出的雙臂似鋼鐵般堅硬結實,身前的白色圍裙刷洗得十分乾淨,給予人的感覺十分舒服。
距離有些遠,有點小近視的柏真希看得並不十分清楚。不過整體上來說,雖不及所謂的「極品」,但亦可算得上是「上品」了!
「還不錯……」柏真希回過頭來,看著紀薰臉上詭異的笑顏,銳利美眸一瞇,挑明了問:「薰,你到底有什麼目的,就直說了吧!」
紀薰捂著唇,笑得更加詭異了。
白雪沁看著對面同樣出色的好友,困惑地皺眉。
縱使她疑惑,她並沒有問出口,她深知自己因內向的個性使然,她通常用看的、用聽的,比用說的還要多,聚會裡也屬於最少開口說話的那一個。
「真希,如果你要得到吧檯裡那個男人的名字和電話,要我幫你做什麼都可以,如何?」
她、真希、雪沁是不同的類型;所能吸引的異性自然也不同。她們也常故意搭訕那些看起來不錯的男人,但都只是打著賭好玩的。根據以往的經驗看來,她失利的對象,通常會喜歡真希或雪沁。所以她大膽猜測那個冷漠的男人應該抗拒不了真希這種混合著純真與魅惑的綜合體。
至於為什麼不挑上雪沁,因為這古板的小女人鐵定不會同意的,問了也是白問。
柏真希微微揚起水潤紅唇,開口就一針見血。「怎麼,你跟他搭訕過,卻沒成功?」
紀薰尷尬地咧咧嘴。「真希你真不是蓋的,這樣也能猜得中?」
「代價是什麼?隨便我開口?」這代價可真讓人心動!柏真希再次回頭看向那個男人,紅唇微微揚起。他竟然拒絕了薰?
「當然!」紀薰拍拍胸脯保證。「只要你開口,而又成功地搭訕到他,我絕對替你辦到。」
「OK!不過……目前我還沒有想到『代價』,就先欠著吧!」柏真希喝了口水,瀟灑地站起身,往吧檯的方向走去。
「薰,這樣……好嗎?」個性古板內向的白雪沁咬著下唇,遲疑地問。如果要她這麼做,她鐵定辦不到。
「安啦!我們只要負責看戲就好了。」紀薰拍拍白雪沁的手安撫她道。
因為老闆實在是個大酷哥,渾身上下都充滿了讓人難以親近的疏離感。她得看看,這樣一個冷酷的男人遇上真希,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柏真希神情自若地坐上吧檯前的高腳椅,光裸的白嫩手臂擺放在吧檯光滑的玻璃台上。她眨眨一雙慧黠的眼眸,以指輕輕敲了敲吧檯表面,成功地吸引了吧檯裡的男人。
他抬眼,但僅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又斂下,絲毫不被她的美色所惑。
說沒被刺傷自尊是騙人的,她柏真希還從沒被人忽略得這麼徹底過。不過要她因為他的冷漠相待而更激起她的挑戰心,試著要馴服他的話……坦白說,這男人還沒有這麼吸引她。
不過,這一近看,足夠將他看個仔細了。
白色的頭巾下,是一張稜角分明、嚴峻冷酷的男性臉龐;濃黑的眉、銳利的眼、高挺的鼻、削薄的唇,自然而然形成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果然,稱不上極品,卻也算得上是「上品」了。
柏真希綻開笑顏,一雙美眸緊盯著他看,完全沒有半絲羞赧。
吧檯裡的耿聿洋專注於正在煮沸的咖啡上,心思卻悄然地脫軌了……
眼前這位亮眼璀璨的美女是他店裡的常客,他注意過她。可是,以他的觀察,她從未正眼看過自己,只除了現在——為什麼她一副對他深感興趣的模樣呢?
被她熱切的眸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他索性抬眼,直接對上她過分熾熱的眼。
據他痞子好友黎宣揚的說法是,嚴峻冷酷的他,只需一個厲眼就可以把小女人嚇得半死,包準連眼淚都飆出來了。
而他面前的女子那雙眼澄澈透明,卻又帶著點算計的狡獪訊息——耿聿洋瞇了瞇眼,確定了一件事——
她並不怕他。
不可諱言,只要是男人,很難不為了眼前這像小貓般的女子心動。如果不是他心裡始終牽掛著一名遠在他鄉的女子,他真不能保證自己面對她時真的能夠心如止水。
連半句話都沒說過的一男一女,就這樣彼此直視對方,誰也沒有要先移開視線的打算。
過了約莫有半世紀之久,柏真希率先開口。
「嗨!」她笑得甜膩膩的,露出一口編貝般的白齒,是一朵讓男人招架不住的美麗笑顏。
耿聿洋冷睨著她,想自她眼裡看出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可惜,她太會掩飾了,一旦察覺他的探究,馬上一眨眼,那雙原先帶著點狡黠的美眸在彈指間變得透徹而純真……
這個女人……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他不禁皺眉。
「有事嗎?」他的語氣平板,冷眼睨著她,試圖找出她的真面目。
「有。」柏真希像個乖孩子一般舉起手,嗓音嬌嫩。「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他的視線不太友善,於是她衝著他一笑,試圖軟化他冰冷的目光。
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周圍的視線全圍繞在他和她的方向,讓一向不擅於面對群眾的他有點焦躁起來。
他強迫自己專心煮咖啡,緊抿著薄唇,卻仍難壓抑下心底莫名翻湧的躁亂……如果她識相的話應該知道,他並不喜歡她如此搭訕。
可惜柏真希並沒有輕易地被他的冷臉給嚇跑,反而側著一張纖柔臉蛋,明知故問地道:「你不想理我嗎?」
這男人果真不買她的帳哩!
耿聿洋不著痕跡地作了好幾個深呼吸,維持著平淡的語調。「抱歉,我在工作。」言下的驅逐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忙到連告訴我你的名字都不可以呀?」柏真希微微噘起紅唇,澄淨的美眸漾著一片無辜,直勾勾地瞅著他冷硬的臉龐。
見他還是不為所動湘真希聳聳肩,改以交換的方式道:「你好,我叫柏真希。我告訴你我的名字了,你是否也該自我介紹呢?這是禮貌哦!」見他臉龐一僵,她小臉一垮,失望地低哺:「連你的名字也不肯告訴我呀?」
耿聿洋不得不承認,她那副我見猶憐、楚楚動人的模樣,可以奪去任何一個正常男人的心魂。
「那個男人會不會太傲了點?如果是我被這樣一個美人搭訕,我都來不及感謝天地了,還裝什麼酷啊!」不屑的男音揚起。
「可不是?真是不解風情!」附和批評的是另一道男音。
「有些人的外型就像是特種營業的紅牌,有女人主動搭訕根本就是家常便飯,當然會拿喬嘍!」這是混合著嫉妒與酸醋的口吻。
距離吧檯三步遠處,有一桌三、四個看來也是搞業務的上班族男人,正酸溜溜地大聲討論著,一點也不介意被當事人聽見。他們就是悶哪!為什麼吧檯裡的大冰塊可以得到美女的青睞和主動搭訕呢?哼!
耳邊傳來細細碎碎的各種討論聲,使耿聿洋黑了泰半臉龐。
「耿聿洋。」他問聲道。他生性就不愛與人爭鋒,遇上有心人士的挑釁,也只能裝作沒聽到。
嘖!怎麼把她講得好像她常常光顧星期五餐廳似的?不過,看在那些男人無意中幫了她的份上,她可以裝作沒聽到。
達到目的後,柏真希緩緩綻開笑靨,那笑容甜得讓人直想嘗一口。
「耿聿洋?哪個聿?哪個洋?」她得寸進尺地再發問。
耿幸洋抬眼,嚴厲地瞇起眼瞪她。她還以他一臉過分燦爛的笑顏,讓他不得不柔下眼神,耐著性子回答她的問題。
他懶得開口,索性將長指以水沾濕,迅速地在光滑的吧檯表面寫下「耿聿洋」三個字。見到她恍然大悟的表情後,他撇撇嘴,別開視線。
柏真希雙手支托住小巧的下顎,微笑地問:「那……我可以要你的電話嗎?」
這個男人恐怕快要發火了吧?柏真希笑笑地想。
不過,在他剛剛以指尖書寫名字的時候,她發現他的手好大,簡直就像是巨人的手掌;那雙男人的手雖然巨大,可是很修長、很乾淨,是她喜歡的那種手。她極注重、極注重男人的手。
果然,一聽見她愈趨過分的要求,他一雙濃黑的眉宇糾結,黑到發亮的瞳眸危險地瞇緊。
「我不知道你在玩什麼把戲,但我勸你最好就此停手。」耿聿洋涼聲警告她。
雖說他想要驅走她,可莫名的,他卻又想探究,天真和狡獪,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
不過,冷靜下來想想:哪種模樣才是真正的她並不關他的事,他現在該做的是攆走她。
他平靜的生活不需要被入侵、被打擾。
「我並沒有在和你玩遊戲,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和電話罷了。」柏真希黯然地垂下美眸。其實是低著頭給剛剛出聲聲援她的那桌男業務員一個求救的可愛表情——幾個男個接收到她那俏皮的暗示,全都興奮地蠢蠢欲動。「不過是給個電話嘛!有必要擺這麼難看的臉色嗎?」首先開口的男人雖然說著刻薄的話,可癡望著柏真希的眼中卻疾射出無數顆紅色愛心……
「就是說啊!不過是支電話號碼罷了!」接著是一陣狂吸口水聲。
「大美女,他不肯給,我給你好了。哈哈……」奚落聲也跟著響起。
耿聿洋聞言,臉色加倍、加倍難看。
拍真希偷偷抬眼覷他,見他鐵青的臉色,馬上擺出無辜的表情,讓他一肚子悶氣無處可發。
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後,耿聿洋壓抑著沉嗓,吐出一連串的號碼。
他本來就不是容易妥協的人,卻為了眼前這隻小貓而一再容忍?他……他八成是著了她的魔!
柏真希慢條斯理的自吧檯上方拿來一枝筆,而後攤開左手,在掌心寫上他的名字與電話。詭魅笑意已然無法控制的染上唇畔……
在這短短的搭訕時間裡,她已經想好要紀薰付出什麼代價了。
「謝了!」柏真希將食指擺放在紅唇邊一吻,媚笑著同一臉錯愕的他道謝後,返回紀薰和白雪沁同坐的位置去。當她達到目的後,就未再多看耿聿洋一眼——整個改變只在眨眼間。
望著她過分瀟灑的纖細背影,僵著使臉的耿聿洋真的弄不懂這前後相差甚大的變化。
前一刻還專注於他的她,達到目的後,下一秒轉個身,便把他給徹底撇下?!
這……這女人!***
「喏!」柏真希朝兩位好友攤開手心,展示上頭的名字與電話號碼。
生性保守害羞的白雪沁不敢苟同地頻頻搖頭。這太瘋狂了!
紀薰則是雙眼發亮。
「真希,你真不是蓋的!我就知道找你出馬,鐵定成功。」
「可是……他可不被我的美色所迷惑哦!你不覺得嗎?」自己美麗的外表有多吸引人,柏真希再清楚不過了。而耿聿洋對於她的反應,不似一般男人那般垂涎——這她也看得出來。
「有嗎?如果不被你迷惑,他怎麼會給你名字和電話?我上回跟他要,他就擺著比剛剛對你更冷、更酷的表情耶!連跟我說句話都沒有哩!」紀薰一想起自己吃癟的那次,就不禁氣得牙癢癢的。
「如果不是旁邊那些男人幫忙,我看我八成要不到名字和電話。不管!總之,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對了,那個『代價』我想到了。」柏真希不懷好意地笑了。
「你……」紀薰噘起嘴,不情願地說。「好嘛!你想要怎麼樣?」
真希臉上那抹笑美麗絕倫——與她不甚熟識的人會這麼覺得。可她們一幹好友與柏真希自大學時代便相處至今,所以紀薰一見到柏真希這朵笑顏,全身的皮都繃得緊緊的。
在大學時代,人稱「百變魔女」的柏真希,平時狡詐得讓人防不勝防,偏偏在必要的時候卻又可以搖身一變成為純真無邪的鄰家妹妹,讓熟識她的友人也拿她沒轍。
柏真希朝紀薰嫵媚一笑。「很簡單,你一定辦得到。」
真希那抹笑讓紀薰看得頭皮發麻。她吞吞吐吐地問:「你……你先說……說了我再決定我辦不辦得到。」
她點點桌面,呢喃似地說:「我想放長假。」
「長假?!」紀薰非常不敢置信地揚聲叫道。誰知道真希所謂的「長假」有多長?
她們公司一年也不過七天年假。再說,如果真希真要放假的話,真希原本的工作就會落在自己身上唉!這事……非同小可、非同小可啊!
「對,長假。我一直想去歐洲走走,嗯……一個月你說夠不夠呢?」柏真希托著腮,幾近前南自語地說。
「一個月?!」紀薰整張俏臉嚴重扭曲。柏真希她……她一定是故意的!
「這是你得付出的代價啊!」柏真希又擺出她招牌的無辜表情。
「不行!」紀薰激動地拒絕。她深呼吸、吐出,再深呼吸、吐出,情緒稍稍平復後才說:「你剛剛不過是要到名字和電話,就要索取這麼高的代價,怎麼說也說不過去吧?對不對,雪沁?」
白雪沁本就心軟,一瞧見紀薰丟給自己那可憐兮兮的眼神,就已經招架不住,開始幫紀薰求情。
「真希,你……你就想想別的代價吧!」
「嘖!」柏真希噘起紅唇,斂下美眸,心思百轉千回,抬眼。「我堅持這個代價。」見紀薰垮了臉,她又續道:「如果……如果我成功地馴服這個叫耿聿洋的傢伙,那薰你就要心甘情願付出這個代價,如何?」
其實她也沒有把握,畢竟剛剛耿聿洋對她的態度並不是很友善。之所以會提出這個提議,不過是要讓紀薰心甘情願地同意讓她放長假去。
「那麼容易!」紀薰揚聲抗議。
「哪裡容易了?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他可不比一般男人,會被美色所惑哦!我有預感,他很不好追的。」柏真希回過頭去,看往吧檯的方向,卻不見耿聿洋的身影,她無謂地聳聳纖肩,將頭轉回面對好友。
「真的嗎?」紀薰非常懷疑地問。
唔……真希說得好像有道理耶!
以往,只要真希主動出擊,幾乎不曾失敗,也都在短短三分鐘之內便能成功地拿到搭訕對象的電話及姓名。而這個酷哥卻讓真希花了將近三、四倍的時間。仔細回想起來,剛剛那個酷哥的表情也沒友善到哪裡去……
耶——這麼一想,可以賭一賭唉!
「到底怎麼樣?」柏真希笑看好友苦惱的模樣。
「好!」紀薰豁出去了。
「成交!」柏真希胸有成竹地笑道。「怎麼辦?薰,我感覺歐洲在跟我招手了哩!」
「不到最後,誰都不知道結果。」紀薰不服氣地說。
「那就拭目以待吧!」柏真希瀟灑地下了結論。
第二章
既然賭注下了,狠話也撂了,目標更確定了,那麼,就該開始行動嘍!
能讓她拍真希主動展開追求的男人根本不存在於世界上,她向來屬於被追求的那一方。雖然沒有什麼主動追求男人的經驗。可是她有信心追到手!
可這個男人實在酷得不像話!如果她倣傚那些之前曾追求過她的男人的手法來對他,不知道起不起得了作用?畢竟不是每個男人見了她都像他一樣無動於衷的。
嗯……
就試試唄!
柏真希帶著淺淺微笑,推開「里昂咖啡」的門,沒有多作停留,直接往吧檯而去。
今天的下午茶時間,意外地,吧檯前已坐了一個男人,正和吧檯裡的耿聿洋談笑風生。那瀟灑又俊逸的外型,配上他唇邊兩個甜甜的可愛小梨窩,很能吸引女性的目光。
耿聿洋正在吧檯裡頭忙碌,卻仍分神與好友談話。
忽然,一陣誘人的甜淡水果香沁入鼻端,他往前方看去——映入眼裡的赫然是那一雙如新月般微彎的帶笑美眸……
是她!
乍見她那張美麗的小臉,耿聿洋的心裡竄過一陣騷動。
可沒一會兒,他忽然想起那日她一轉身就不理人的傷人態度,一股濃濃的不悅自心底升起,使得他一張還算俊挺的酷臉臭到了極點。
「嗨,耿先生。」
柏真希縱使看出了耿聿洋的不友善態度,但仍不以為意,逕自坐上雅痞男子身旁的空位裡,開口要了杯咖啡。「我要一杯維也納。」
既然她擺出「我可是客人喲」的姿態,那他也不好趕人。
耿聿洋不情不願地撇撇唇,也不吭聲,轉過身拿出裝有咖啡豆的密封罐,將咖啡豆放進磨豆機裡。
「耶——阿洋,你什麼時候認識了這樣一位大美人?」吧檯前的俊逸男子名喚黎宣揚,乃是耿聿洋從小到大的玩伴兼死黨,是個玩世不恭的痞子。
見到美麗絕倫的柏真希,他一雙浪子獵艷的眼眸便鎖定了她。他挑逗地朝她挑眉,賣弄魅力。
既然這人叫耿聿洋「阿洋」,那應該是耿聿洋的朋友吧?
柏真希大方地伸出右手,笑得很客套。「這位先生你好,我叫柏真希,是這裡的常客。」
黎宣揚可是花叢中的老手,也在社會上打滾多年,哪裡看不出眼前的大美女一點都不被自己瀟灑的外型所惑的事實呢?如果他猜得沒錯,大美女的目標好像是大木頭阿洋哩!
真是沒眼光!
黎宣揚缺德地在心底評論。
不過他在女人堆裡吃得開的原因,除了這張俊逸的臉皮外,就是那甜死人不償命的笑容和「可以把死的說成活的」的無敵口才了。
「你好,我是黎宣揚,你可以叫我宣宣。」黎宣揚扔給柏真希一道眾女都無法抗拒的致命眼神,然後以一雙厚實的大手握住佳人的柔嫩小手。
「百變魔女」柏真希也不是省油的燈,於是也笑得虛偽,不著痕跡地將手收回。「黎先生。很開心認識你。
一個大男人,小名卻叫「宣宣」?怪噁心的!
「我和阿洋這傢伙可是自小到大的玩伴哦!你若想知道這傢伙任何大大小小的事,都可以問我,我絕對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哦!」
見她似乎不怎麼熱絡,也沒被自己的眼神給「電」到,於是他刻意這麼強調,以顯示自己的重要性。
「阿黎。」
在吧檯裡煮咖啡的耿聿洋沉聲警告。
既然是兒時玩伴,耿聿洋哪裡不知道黎宣揚那種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這傢伙愛好美色,屬於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那型。
兒時玩伴?
柏真希感興趣地笑了。
「那麼……黎先生應該很瞭解耿先生嘍?」
「叫我宣宣或阿黎吧!因為我和阿洋最後一個字都叫『洋』,為了在朋友圈裡好辨認,通常朋友都叫我『阿黎』,叫他『阿洋』,你叫我黎先生,我覺得挺拗耳的。至於阿洋,我超瞭解他的,連他幾歲後才不尿床我都知道。」
黎宣揚一見自己使的招數見效,便知道美人感興趣的人選的的確確是阿洋——
心痛啊!
他忍不住想捶心肝。
「黎宣揚!」
耿聿洋聽見好友打算掀自己的底,又看見她與阿黎調笑,一張臉瞬間黑了,極度不爽!
「呵呵……」柏真希不客氣地笑出聲。美眸流轉,看見耿聿洋不只黑了臉,頸項間還隱隱浮現紅潮,連耳朵都紅了……他在害羞?有趣!
能聽見美人銀鈴般的笑聲,黎宣揚簡直得意極了!說起話來也更加天花亂墜,反正瞎掰又不必坐牢咩!
「從小到大,我和阿洋如果要追同一個女生,每次贏的都是我,你知道為什麼嗎?」其實都是他硬要阿洋加人追求陣容,只是阿洋通常都懶得理他。他賣關子似的頓了頓,繼續說道。「因為阿洋根本是一根大木頭,不懂得討女生歡心也就罷了,還愛擺出一張酷臉,自以為很帥!其實啊,我們阿洋……沒有交過女朋友哦!」
說完後,他笑得曖昧兮兮的。
不會吧?
柏真希得承認,她真的被嚇到了!
這年頭,哪還有像他這麼純情的男人啊?都幾歲了,居然連個女朋友都沒有?不!應該說,都幾歲了,連個女朋友也沒交過?太不可思議了!
她不得不以一種全新的眼光去審視僵硬如一尊雕像,而且脹紅了整張臉的耿聿洋——
高大威猛、嚴峻冷酷,雖然現在紅著臉,可是看起來還是很吸引人啊!
怎麼會沒交過女朋友?柏真希的好奇心徹底被挑起,對於耿聿洋,更加、更加的感興趣了。
說不定……
賭注之外,她能有什麼特殊收穫也不一定呢!
「看什麼看?」
耿聿洋瞪著她,見到她被阿黎幾句話就挑惹得頻頻嬌笑的情況感到不悅。
「看一下也不行哦?」
柏真希只覺得他莫名其妙。
「阿黎,我記得你剛剛進來的時候告訴過我,你正在這附近找人,我沒記錯吧?」
耿聿洋平板無波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
黎宣揚雙手互擊,叫道:「對哦!我怎麼忘了?好啦!那我先走了!」
他起身,不忘朝美人眨眨眼,順手遞出一張名片,帶著歉意道。
「真希,不好意思,我忘了我還有事。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想進一步瞭解阿洋的話,記得call我哦!」
他依依不捨地又貪看美人嬌柔的臉龐兩眼,才轉身邁開長腿,迅速地離開。
柏真希低頭看著他硬塞進自己手裡的名片,只見上頭寫著:
黎宣揚
手機:09SXXXXXX
電話:22XXXXXXX
「呵呵……」她忍不住笑出來。
天哪!那人真會耍寶,雖然不清楚他的職業,可他的名片還設計得亂花俏的咧!以鮮黃色為底,名字旁邊還畫了個他的漫畫像,十分特別。
「叩!!」一杯維也納咖啡重重地擺放到她面前。
瓷器擊上桌面的聲響不小,柏真希抬眼,看見緊抿著薄唇、滿臉不悅的耿聿洋正斜睨著自己。
「他是個花花公子,你最好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語所騙。」
柏真希揚起秀眉,心想:他是在擔心她,還是……
「我只是和他聊聊。」她聳聳纖細的肩,美眸帶笑地瞅著他。
「你走在台北街頭,隨便撞到一個年輕貌美的女路人,都有可能是他歷任或現任女朋友,這樣你總該知道他不能惹吧!」耿聿洋雙手環胸,因為弄不懂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態,他的口氣有些陰沉。
怪了!阿黎並沒有糟到這等地步,可他只要一想到她也許被阿黎所迷惑,就滿肚子不是滋味,還把好兄弟阿黎批評得像是個超級風流種,就為了使她不被阿黎的花言巧語所惑?
觀察了他好一會兒的柏真希,突然不懷好意地笑問道:「喂!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吧?」
耿聿洋赫然脹紅了整張俊臉,高大的身軀還狠狠地退後幾步,寬厚的背撞上了擺放杯具的櫥櫃,發出了「乒乒乓乓」的聲音,招來不少正在喝某談心的客人側目。
「噗!」柏真希忍俊不禁地笑出聲。黎宣揚沒有騙她,耿聿洋真的是純情到必須列入稀有動物來保護。
「你!」耿聿洋也覺得自己失態了。他假意清清喉嚨,連忙低頭假裝忙碌,力持鎮定地說:「你……你真愛開玩笑,我和你根本就是陌生人,怎麼談得上吃不吃醋的問題。」
「你這樣說就不對了哦!我知道你的名字和電話,你也知道我姓啥名誰,這樣不算陌生人。」柏真希朝他搖搖纖細的食指,好整以暇地答道。
倘若真如他自己所說,那為什麼他心虛得連脖子都紅了?
「總之,你最好離阿黎遠一點。」耿聿洋撇撇唇,給予忠告。
柏真希挑挑秀眉,沒有回答。她拿起那杯維也納咖啡,先是深深嗅聞了下那濃郁的咖啡香,然後輕啜攝了口。
「噗!」她赫然噴出一小口咖啡,馬上用手摀住小嘴,卻已經來不及了——那道「咖啡噴泉」已準確無誤地越過桌面,灑了耿聿洋一身。
耿聿洋僵著臉,冷冷地瞪著她好一會兒,而後緩緩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的慘狀——身上那件雪百的圍裙已被染成一片咖啡色,這使得他的一張俊臉在瞬間轉為鐵青。
「可以告訴我,你在搞什麼鬼嗎?」耿聿洋深深吸了口氣,想要冷靜下來問話,可還是忍不住惱火,咬著牙問道。
柏真希發現,他這副嚴厲的模樣很帥耶!不過,自己竟然被他瞪得發毛,只得搬出絕招——裝無辜,反正她本來就很無辜。
「唔……我、我不是故意的。這杯咖啡……呃,怪怪的耶!」她眨巴著一雙慧黠美眸,纖指指著被她擺回桌面上的維也納咖啡。
耿聿洋冷瞥一眼咖啡,再睨了她一眼,發現她一臉無辜,於是問道:「怎麼個怪法?」他對自己煮的一手好咖啡可是很有自信的。
「有種……」柏真希側著小臉努力思索了半晌,還是放棄,搖搖頭續道:「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他的問題可考倒她了,那種味道實在說不太出來。
耿聿洋狐疑地瞥了眼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的她。
「不信你自己喝喝看!」被懷疑的柏真希故作生氣狀,把咖啡遞出去。
見他遲疑的模樣,不顧形象的她索性半跪在高腳椅上,小小的身子越過吧檯,伸出小手抓住他粗壯的手腕,用著不知打哪兒來的蠻力將他扯近,讓耿聿洋整個上半身掛在吧檯邊緣,而後把咖啡杯湊近他唇邊,硬是要逼他喝……
「干、幹什麼啦?我自己會喝!」耿聿洋被她的舉動給嚇到,她雪白小手緊握住的手腕,彷彿有股熱流穿過……
客人的眼光都被他們這怪異的舉動給吸引,也讓他覺得渾身不自在。
被逼得沒法子,他只得輕啜了口。
結果咖啡一入口,他馬上傚法拍真希,「噗」的一聲,把咖啡全數噴出——
這是什麼怪味道?!耿聿洋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弄出這一杯怪異的維也納咖啡。
「哇!」一見到他乍變的臉色,柏真希想也沒多想,抬起小手,摀住他的口,讓他滿嘴咖啡全噴在自己的手心……
她的舉動讓他呆了一、兩秒,才訝然低斥道:「你幹什麼啊?」她不覺得這樣很不衛生嗎?可著她的表情卻沒半點嫌惡……
她柔嫩掌心的溫度彷彿仍滯留在他唇邊,讓他有些亂了心緒。
柏真希一點都不在意的望著手心那一片儒濕,然後看向他,聳聳肩道:「我怕你噴到我。」
看來她是真的不介意被他噴了一手口水。耿聿洋瞪著她好一會兒,才嘎聲命令道:「進來洗手。」
他剛剛只顧著想聽她和阿黎在說些什麼,連他自己在咖啡裡加了什麼都不曉得。幸好這杯咖啡是讓她喝到,而不是其他客人。
「喔!」柏真希難得柔順地乖乖走進吧檯裡,站在他異常高大的身軀旁,在水龍頭底下洗淨雙手。
洗好手後,柏真希抬頭看他,卻發現他把視線定在那杯咖啡上,她想,也許他在思考他在裡頭加了什麼「好料」吧!
她看看時間,也差不多該走了,於是走出吧檯拿起帳單結了帳,揮手道再見。「我先走了。掰掰!」
可是耿聿洋一張臉卻驀地脹紅了,連要她不必買單都忘了。
他……他居然喝了她喝過的咖啡?杯沿那屬於她的淡淡唇彩,說不定碰過他的唇……一股電流毫無預警的由唇瓣導入心臟,使他整個人一震!
原本平靜無波的心就此被敲亂了節奏……
他搜尋著她纖秀的身影,卻發現她早已失去蹤影。
她總是這樣,將他的心撩撥得一片混亂,又像沒事上樣把他拋在腦後……讓他懊惱的是,他竟又因此而感到微微失落。***
柏家的晚餐時間。
棕色木質的橢圓形餐桌,共坐了五個人;分別是柏家爺爺柏廉、柏家大姐柏真臻、老二柏真希、老么柏征優,以及在十八歲那年被柏家大姐撿回家、目前任職於柏家的麵包店「諾丁希爾」的主廚——單衍。
「阿優仔,你的手藝真不是蓋的耶!」只要吃飽了,心情就很好的柏真臻滿足地摸著飽脹的肚皮,笑咪咪地稱讚小弟。
柏征優看來稚嫩,卻傲慢十足的小俊臉,姿態擺得高高的。他不屑地哼了哼,毫不留情地指責道:「你以為我是你呀,對家事根本一竅不通,看將來是誰娶到你,我已經開始替那個倒霉鬼祈待了!」
柏真臻被小弟這一番刻薄的話損得一點顏面也沒有,氣得她霍地自椅子上站起身,掄起粉拳就要往小弟臉上招呼去——
「真臻。」坐在她身旁的單衍低聲叫著她的名字。奇異的是,本來怒火高熾的柏真臻看了眼單衍英俊的臉龐,居然就這麼降了火氣,瞬間乖得像只小貓咪。
柏真臻心不甘情不願地把手放下,乖乖坐回原位,嘴巴卻不饒過自家弟弟。「柏征優,你那張嘴這麼刻薄,我才要為將來嫁給你的女孩哀悼咧!才幾歲啊你?居然敢教訓你姐姐我?」說到後來,她還是恨得牙癢癢的。
一旁始終事不關己狀、逕自吃飯吃得很高興的柏真希壓根兒沒出半點聲音,不想趟這團渾水。
她這個弟弟比她小了十二歲,今年也不過十二歲,連國小都還沒畢業,可是家事卻一把罩,小自洗碗拖地、大至煮飯洗衣,樣樣精通、事事上手。不過,就是那個性不討喜了點、囂張傲慢了點、常說些刻薄話讓大姐氣得跳腳,撇開這些不談,一切都還好。
晤!總之,遇上這種情形,保持安靜才是高明之道!
柏征優冷睨姐姐一眼,仍然不甘停戰,反唇相稽道:「二姐就比你好多了!至少進得了廚房,連爺爺的西點絕技也學了五成,哪像你這樣不學無術?我念你,只是要你好好反省,是不是應該要學著怎麼照顧自己,不要老是這樣散散漫漫,老要衍哥跟在後頭替你收拾殘局。」
柏真希抬起眼,一臉無辜地望著小弟,不懂小弟為什麼要拖她下水?她乖乖吃飯也礙著誰了嗎?
「喝!柏征優,你不要越說越過分!」柏真臻氣得將雙手握得死緊,咬牙切齒的模樣,彷彿下一秒就會撲上去把親弟弟給勒斃。
「呃……我吃飽了。」同樣一直沒開口說話的老爺爺柏廉小小聲地說。「有誰要陪我去散步?」
「我。」柏真希也小小聲地回道。即使還沒吃飽,她還是選擇盡快脫離這個充滿火藥味的餐桌,縱使必須犧牲阿優的好手藝所烹調出的美味晚餐。
一老一少同時丟了個「交給你嘍」的眼神給一臉無奈的單衍後,一起逃之夭夭,眼不見為淨的開溜去也!
對於這種每天幾乎都要上演個幾遍的情形,單衍早已司空見慣了,通常最後也都是他負責擺平這一大一小的針鋒相對。***
「鬥起來就沒完沒了。」柏廉搖搖頭,實在拿自己的那對寶貝孫子女沒轍。
柏真希挽著身材矮小的爺爺,吐吐舌,說:「反正衍哥會擺平的,我們早點離開暴風圈總沒錯。」
「唉!也不知道你們三姐弟是像誰了?你爸媽都是溫馴的性子,偏偏真臻任性、脾氣又臭!你嘛,又精得像什麼似的!阿優那小子哪,一點孩子樣也沒有,就那張嘴淨會損人!唉……」柏廉想想自己的三名孫子女,不禁連連搖頭。
柏真希抿唇神秘一笑。
「像你啊,爺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多想讓大姐和衍哥結婚,這樣一來,衍哥勢必得接手『諾丁希爾』,如此一來,你就後繼有人了。我這狡猾的性子,不就是像你嗎?」
柏廉白了孫女一眼,沒好氣的斥道:「誰狡猾來著?我是看阿衍挺中意你姐姐的。如果阿衍能和真臻有個好結果,我也就可以安心了。」
「諾丁希爾」——
在北台灣擁有極高知名度的老字號麵包店,它不只是一家單純的麵包店,裡頭不只販賣各式麵包,生日蛋糕、各種慕絲和各式各樣的小西點、手工餅乾……等等,亦是「諾丁希爾」著名的西點。
創始人柏廉乃是自法國某知名麵包店駐英國「NottingHill」分店的主廚,十年前,他唯一的兒子和媳婦在台灣雙雙因病去世,留下了兩女一男孤苦無依的孫子們。為了就近照顧孫子女們,柏廉辭去主廚之位自英國返台,在台北市郊開了一家「諾丁希爾」。
每到學生放學時間、上班族的下班時間,「諾丁希爾」麵包店總是被擠得水洩不通,門庭若市的景象,總讓門市小姐忙得不可開交。
抓住人們物以稀為貴的心態,「諾丁希爾」只此一間別無分號。直到近兩年來,在單衍的建議及規劃之下,柏廉才大膽地於台北各處擴充分店。由於各分店的經營狀況都比預期中還要好上許多,使得「諾丁希爾」的團隊也更加龐大了。
表面上很光鮮沒有錯,可只有「諾丁希爾」的員工知道,除了當家主廚單衍可以獨撐大局外,柏廉根本找不到所謂的「繼承人」。
柏家兩姐妹柏真臻、柏真希早早言明絕不插手麵包店的事,而拍家唯一的男丁柏征優年紀仍小,且已揚言自己的興趣不在此,使得柏廉為此而煩惱不已。
「不過……大姐……」柏真希頓了頓。「大姐似乎對衍哥沒什麼感覺。只知道要獨佔他、不准別人接近他,應該說,姐好像把衍哥當成是她的『專屬品』,可是又對人家衍哥沒意思……真糟糕!」
祖孫倆邊聊邊往柏簾晚飯過後習慣散步的小公園步去。
「都是你!」
柏廉灰白的眉一揪,中氣十足地吼道。
「關……關我什麼事?」柏真希指著自己的鼻端,瞠大眼,裝無辜。
「在咱們柏家,怎麼看、橫看豎看,最有資質的就是你了!偏偏你死都不肯接下麵包店,偏要和你姐一起去什麼大公司工作,搞得我為了繼承人的事煩得焦頭爛額。」
柏真希連忙把話題從自己身上帶開。「唉,爺爺,其實你可以把麵包店交給衍哥經營啊!瞧,開分店這主意是衍哥提的,果然一舉成功。以你精明的眼光看來,最適合接手麵包店的,不就是衍哥了嗎?」
「是這樣沒錯!問題是你要用什麼理由讓你衍哥接手麵包店?就是讓阿衍成為咱們柏家的女婿嘛!這樣豈不是順理成章?」柏廉曲起食指,往孫女額頭頭敲去。
「噢!」
柏真希吃痛,皺起秀眉低呼。
「還說你像我哪!」
柏廉忍不住又低歎。
柏真希在爺爺背後猛扮鬼臉。
走進小公園後,柏廉遇見好友老李,兩人便習慣性的坐在同一張石椅上,開始閒話家常了起來。
柏真希覺得有些無聊,便獨自在爺爺附近來回走動。
可忽然,她卻在一處小噴水池旁,看見了一幕讓她目不轉睛的景象——
一個高壯的男人,身上穿著簡單的白T恤、牛仔褲,不怕髒地單膝跪在小石子地上,兩手忙碌地拆開他帶來的塑膠袋,袋子裡頭裝了滿滿的食物,而他身旁則圍繞了一大群約莫十來只流浪狗。
那些平日看來惡形惡狀的狗兒,全都溫馴地圍在他身旁猛搖尾巴,光看這一點就可以知道,他應該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
他一攤開塑膠袋,狗兒全都蜂擁而上,搖著尾巴,吃得可開心了。
男人看著狗兒吃得不亦樂乎的模樣,向來嚴峻的剛硬臉龐露出淺淺笑意。
他一隻大手輕撫著狗兒的頭,通常在吃食物時最忌諱讓人撫摸的狗,居然也乖乖地任他一再輕撫。偶爾還會抬起臉,伸出油膩膩的舌,討好地輕舔他的手——
他非但沒有嫌惡地閃開,臉上的笑容反而因此而更加深刻。
他會笑,還笑得這麼溫柔,那輕淺低沉的笑聲,飄蕩進入她心裡,攪亂了向來正常跳動的頻率,逐漸失控再失控……
他頭上的頭巾已經拿下,利落有型的短髮微微豎起,這是柏真希第一次看見他拿掉頭巾的模樣。
她側身靠在一旁的石柱上,美眸不自覺地泛起溫柔笑意,直勾勾地看著前方並沒有發現她存在的耿聿洋。
這樣一個看似冷酷、實則木訥的大男人,居然這麼有愛心?
她身邊的男性,眼裡不外乎只有事業、地位、金錢,要不就是房子、車子、美人,根本沒有一個會花時間在寵物身上,更遑論是在這晚餐過後的時間,提著一大袋的食物來到公園喂流浪狗了。
一種奇異的溫潤滑過她心底,那在最初該是淡淡的情感,卻在滑過心坎的瞬間趨於濃烈。
沒想到,不過是陪爺爺來散個步,居然有這場意外的收穫?
柏真希這一生,頭一回明白什麼叫做「心動」!
那男人疼愛狗兒的表情,居然深深打動了她這惡女百變的心?!
她緩緩綻開絕美笑靨,美眸閃耀著欲獵的光采……
她想,她是真的要定他了!非關遊戲,而是真正的想、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