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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之可惜【棄婦2】 作者:雨虹(全書完)

棄之可惜【棄婦2】 作者:雨虹(全書完)

她的磊哥哥當真是無情無義的薄情郎?!
就算她是沒爹沒娘的娃兒,
人家也跟他拜了堂,成了親了,
就為了他想一圓拜師學醫的理想,
把人家晾在家裡一晾就晾了十三年,
難得的魚雁家書連提都沒提到她一個字——
不行!她非要他給個交代不可!
就衝著奶奶思孫心切,她出門尋夫這理由夠妥當吧!
他——他真是忘了她了——
人家現下可是行走江湖的神醫名人,
她對他而言,只不過是他鄉遇故人的湊巧,
非但不領情她的委身相隨,還嫌她礙手礙腳……
她的郎君竟然當真不管她的死活?!
這……怎麼又多出個未婚夫來湊熱鬧?!
哎唷~~~她到底應該跟誰走啦這——


[ 本帖最後由 globe 於 2014-3-30 22:4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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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磊哥哥當真是無情無義的薄情郎?!
就算她是沒爹沒娘的娃兒,
人家也跟他拜了堂,成了親了,
就為了他想一圓拜師學醫的理想,
把人家晾在家裡一晾就晾了十三年,
難得的魚雁家書連提都沒提到她一個字——
不行!她非要他給個交代不可!
就衝著奶奶思孫心切,她出門尋夫這理由夠妥當吧!
他——他真是忘了她了——
人家現下可是行走江湖的神醫名人,
她對他而言,只不過是他鄉遇故人的湊巧,
非但不領情她的委身相隨,還嫌她礙手礙腳……
她的郎君竟然當真不管她的死活?!
這……怎麼又多出個未婚夫來湊熱鬧?!
哎唷~~~她到底應該跟誰走啦這——
楔子
   在春日艷陽下,各具形態的殿宇華光燦爛,熠熠生輝,水榭邊,柳條垂綠,萬頃碧波瀲灩,由御花園一眼望去,更是百花齊放,好不熱鬧繽紛。

  然面對這番美景,龐皇后卻只是愁著一張臉,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驀地,一陣歡聲笑語忽然從水榭對岸的石徑上掠了過來,引起皇后的注意。

  她踩著步子朝前採了一探,就瞧見對岸正在嬉戲的皇上與上官貴妃,咬著唇,皇后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了一下,一陣妒意及酸楚襲上心頭。

  「合昏尚知時,鴛鴦不獨宿,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她歎了一聲吟道。

  站在一旁的龐國舅一聽,腦子一轉,心中立刻有了主意,他走到皇后的身旁,斜著眼向皇后說:

  「我的皇后姐姐,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怎麼你都進宮這麼多年了,卻一點兒危機意識都沒有?你瞧瞧,那個上官貴妃這回又挺了個肚子了,上回她也只不過是生了個女的,就從美人封上了貴妃,而且我那個皇上姐夫疼那娃兒,疼得像塊寶似的,直說那娃兒掌心有顆硃砂痣,定是仙子轉世。

  我看這一胎若是不巧讓她生了個男娃,唉……皇后姐姐,不是我在這危言聳聽,我看屆時,你這個皇后的位子也難保 !」

  「我哪是沒有危機意識,可這會兒人家正受寵,我能怎麼辦?」皇后好生哀怨。

  「辦法不是沒有,不過這都得端看皇后姐姐你肯不肯了?」龐國舅暗示性地使了使眼色,挑了挑眉,賣弄著關子。

  皇后也不笨,她一聽這話直覺不對勁,臉色一變,立即揮退了宮僕及侍女,待眾人一離退,她便緊張地問:

  「你是不是有什麼主意,趕快說來聽聽!」

  龐國舅一臉邪笑,「我這辦法不就是……」接著,就上前俯在她耳邊低語。

  皇后一邊聽著,臉色乍白,一臉驚惶樣,待他說完,她便急急地問:

  「這成嗎?皇上正寵她哩,萬一被皇上知道了……」

  「不會的,」龐國舅立即打斷皇后的顧慮。「相信我,我辦事牢靠得很,你只要點個頭就成了。
楔子
   在春日艷陽下,各具形態的殿宇華光燦爛,熠熠生輝,水榭邊,柳條垂綠,萬頃碧波瀲灩,由御花園一眼望去,更是百花齊放,好不熱鬧繽紛。

  然面對這番美景,龐皇后卻只是愁著一張臉,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驀地,一陣歡聲笑語忽然從水榭對岸的石徑上掠了過來,引起皇后的注意。

  她踩著步子朝前採了一探,就瞧見對岸正在嬉戲的皇上與上官貴妃,咬著唇,皇后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了一下,一陣妒意及酸楚襲上心頭。

  「合昏尚知時,鴛鴦不獨宿,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她歎了一聲吟道。

  站在一旁的龐國舅一聽,腦子一轉,心中立刻有了主意,他走到皇后的身旁,斜著眼向皇后說:

  「我的皇后姐姐,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怎麼你都進宮這麼多年了,卻一點兒危機意識都沒有?你瞧瞧,那個上官貴妃這回又挺了個肚子了,上回她也只不過是生了個女的,就從美人封上了貴妃,而且我那個皇上姐夫疼那娃兒,疼得像塊寶似的,直說那娃兒掌心有顆硃砂痣,定是仙子轉世。

  我看這一胎若是不巧讓她生了個男娃,唉……皇后姐姐,不是我在這危言聳聽,我看屆時,你這個皇后的位子也難保 !」

  「我哪是沒有危機意識,可這會兒人家正受寵,我能怎麼辦?」皇后好生哀怨。

  「辦法不是沒有,不過這都得端看皇后姐姐你肯不肯了?」龐國舅暗示性地使了使眼色,挑了挑眉,賣弄著關子。

  皇后也不笨,她一聽這話直覺不對勁,臉色一變,立即揮退了宮僕及侍女,待眾人一離退,她便緊張地問:

  「你是不是有什麼主意,趕快說來聽聽!」

  龐國舅一臉邪笑,「我這辦法不就是……」接著,就上前俯在她耳邊低語。

  皇后一邊聽著,臉色乍白,一臉驚惶樣,待他說完,她便急急地問:

  「這成嗎?皇上正寵她哩,萬一被皇上知道了……」

  「不會的,」龐國舅立即打斷皇后的顧慮。「相信我,我辦事牢靠得很,你只要點個頭就成了。

  龐家能不能出頭,就看你這皇后、皇太子的位置保不保得住。保住了,龐家就此榮華富貴,享用不盡,若保不住,別說龐家了,皇后姐姐也應知冷宮滋味的可怕才是。

  所以不管如何,只要是眼中釘,咱們都得一個個除去,這會兒我都說得這麼明白了,皇后姐姐你又怎麼說?」

  皇后蒼白著一張臉定定地看著他,咬了咬唇,心一打橫,點了頭。

  「好吧,就依你的意思去辦吧!」
  龐家能不能出頭,就看你這皇后、皇太子的位置保不保得住。保住了,龐家就此榮華富貴,享用不盡,若保不住,別說龐家了,皇后姐姐也應知冷宮滋味的可怕才是。

  所以不管如何,只要是眼中釘,咱們都得一個個除去,這會兒我都說得這麼明白了,皇后姐姐你又怎麼說?」

  皇后蒼白著一張臉定定地看著他,咬了咬唇,心一打橫,點了頭。

  「好吧,就依你的意思去辦吧!」
第一章  
六月 江南

  艷陽高照,酷暑難耐。

  許多莘莘學子在下了課後,總愛三五成群地逗留在湖畔戲耍。

  夏日的湖畔黛綠娉婷,綠湖中舞出的水蓮團團似綠雲,漂亮得緊;湖岸煙柳垂絲,修木扶疏,岸草柔嫩,躺在草上有如騰在雲端,人也跟著感覺似神仙了起來。

  石定磊年七歲,正值好玩的年紀,自是不例外地參雜在這群孩童裡面。

  「你們將來長大了,最想做什麼?」望著湛藍的天,孩童們想著長大後的宏願。

  「我要考秀才,咱們鎮上去年考上的羅秀才好風光,放榜那天他家大門擠滿了人,全是去祝賀的。」

  「我不要,我要當一名商人,賺很多錢,像林員外那樣,把毛子蓋得像皇宮似的,羨煞人了!」

  「呵,小才小志!」另一名男童嗤道:「你們知道我想做啥嗎?我要做個俠客,專門濟弱扶貧、行俠仗義,那才威風!」他得意地站了起來,撿起樹枝比劃著。

  「 ,你哪來那個本事?要說石定磊還有個樣。咦,對了,石定磊,你還沒說你長大後想做啥?」另一個孩子提起,轉向躺在草皮上,枕著頭看雲的石定磊。

  由於石定磊的個頭比一般孩子高大,又比一般孩子聰穎,各方面出色的表現,讓他很容易的就被抬上孩子王的地位。

  石定磊嘴上嚼著一根草,盯著天上的白雲,想也不想地就答:「啥也不用想,我只想管好藥鋪子,多替些人看病。」

  「什麼?!」其他的孩童一聽,驚的躍坐起來。

  「就你家那個鋪子?今兒個塾館裡的師傅還誇你天資聰穎,將來準是大才之人,怎麼你卻只想管藥鋪子?」問話的男孩不自禁地驚歎了聲。

  其他孩童也有模有樣地跟著歎息。「是啊,怎麼會這樣?」失望之情全寫在臉上。

  五定磊斜睨了他們一眼,也跟著坐了起來,拍拍手上的草屑,撿了一個石子擲入湖中。

  回過頭,他道:「管藥鋪子有什麼不好?醫學無界,我要學的還多著呢!」說著,他已帶頭走了開去。

  石定磊立志從醫,這是在他五歲時就決定的事。

  雖然世人皆認為「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唐代大儒韓愈更道:「巫、醫、樂師、百工之人,君子不齒。」但他卻不這麼想。

  石家在小鎮上也算是富裕之家,雖然不像林員外蓋一座那樣招搖的大宅子,但少說也有個堂號。

  「石鈺堂」在孩童的眼中,可能比不上林員外的大宅子那樣金碧輝煌、那樣神氣,但在江南這一帶,名聲卻要比那林員外勝之千百倍。

  在江南一帶若提起石鈺堂,人人都會豎起大拇指,讚聲好!

  石老夫人為人慈藹和善,熱心助人;石家當家主子石中天,行醫多年,仁心仁術,救人無數,在地方上更是贏得了不少美名。

  而石定磊自幼聰穎,他每天至少能背誦千餘字,儒家的四書、五經他早就熟讀了,故神童的名聲不徑而走。

  石定磊如此聰穎,石家又是三代單傳,難免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石定磊身上,莫不希望他以後能鼎甲科場以光耀門楣。

  然他卻心不在此。

  從小石定磊就常跟著父親到山中採藥,親眼看見父親蹲在百草之間緊皺眉頭,翻書查閱百草療效;也常到藥鋪子看父親醫病,看見許多人因為苦查不出病因,而不幸死亡;更看過許多求診的病人因沒錢看病,而延誤病情,導致最終的遺憾。

  每每遇到這些情形,都更加深了石定磊學醫的志向,他不僅要學醫,還要成為一代神醫,終身以濟世救人為志業。

  太陽西沉,火燒的雲彩紅透半邊天,竹舟木楫滑過湖面,激起一陣小小的漣漪,原來是船夫準備收工靠岸了。

  孩童好玩,順著水波撿起石子投擲水中,大夥兒就打起水漂來。

  戲要間,時間走的極快,燃燒的火焰逐漸熄滅。

  「喂,回家吧,天就要黑了!」終於有人注意到了時間已晚。

  「糟糕,夏晚了,回去准挨板子!」喊著,一群孩童就成鳥獸散。

  這時,石定磊也轉身準備要回家了,驀地,一陣旋風突地襲來,將平靜的水面一下子全擾亂了。石定磊急急護住頭巾,就怕強風將頭巾給打散了,然,強大的風勢將他給推了偏,跌入草叢裡。倏地,狂風又呼嘯過了境,讓人奇怪怎生那股怪風?

  石定磊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站了起來,眼角突然別見一小方塊的紅布巾,地湊近一看,竟然發現草叢裡躺了個人。

  躺在地上的是一個樣子嬌俏的女娃兒,年約四、五歲的模樣,石定磊用手搖搖了她,這才發現她的後腦勺流了血。

  他一驚,連忙自衣角撕下一塊布,為她做好包紮。

  「這可怎麼辦?」石定磊左右觀看了一下,四周並無旁人。

  「到底是哪家的小孩,怎麼會受了傷躺在這兒?我看還是先帶回家給爹爹看看才是!」包紮好了以後,他趕緊背起她,直奔回家了。





  石老奶奶坐在床治,看著石夫人細心地為床上的女娃兒換藥,不捨地伸出手去摸摸那張粉嫩可愛的臉頰。

  「率領華,你來猜猜,這女娃兒是不是老天爺送來給咱們石家的大禮啊?」老奶奶一想到這麼可愛的娃兒,竟然讓人丟棄在草叢裡,她就捨不得。

  老奶奶一直巴不得石夫人能再為石家添一個女娃,可惜石夫人自生下石定磊之後,便不再有好消息傳來,而這種事老奶奶也不好催她,只是心中難免有些遺憾。

  石定磊好是好,不過終究是個男孩,老奶奶想有個孩子在身邊撒撒嬌,依石定磊那沉性子就甭巴望了。看著躺在床上的女娃,老奶奶心想,要是能將她留下來當自己的小孫女,那該有多好!

  石夫人聽了,搖頭笑了笑。「娘,您別急,就算您真有什麼打算,也得等娃兒醒了,問問才知道,是不是?」

  石夫人擰了一條溫毛巾話小女娃拭淨臉龐,那細心呵護的模樣,猶如一位慈愛的母親,扳開小女孩的手指想為她拭手,這才發現她的掌心有顆硃砂痣。

  「你說是哪戶人家那麼狠心,竟然把這麼小的娃兒丟棄在草叢裡不管?要我說,不管是哪戶人家,娃兒都不該再回去了!」老奶奶還是不死心,一心想要說服石夫人留下小女娃。

  石夫人闔起小女孩的手掌,笑吟吟地說:「娘,您這罪定的太早了,說不定是娃兒自個跑出來玩,迷了路、受了傷,現在那戶人家正心焦如焚地急著找孩子呢!」

  「雍華……」

  這時,石定磊端了一碗剛煎好的藥湯推門而入,打斷了老奶奶的話。

  「奶奶,娘。」他喚。

  石定磊將藥湯放在桌上,轉身又閂上門,走近床畔,問:「她醒了嗎?」

  石夫人搖搖頭站了起來,將位子讓給石定磊坐。「還沒醒呢!你爹也奇怪著,按理是該醒來了,可怎麼還沒動靜?」

  石定磊好玩地摸摸小女孩的鼻尖,怎知小女孩突然哈啾一聲,人就坐了起來,把大伙嚇了一大跳。

  小女孩大眼眨巴眨巴地閃了幾下,黑睫毛又翹又長,模樣生動可愛極了。

  「這是哪?」她大眼珠只盯著石定磊問,好像整間屋子裡就只有他一個人。

  石定磊直望著小女孩那張可愛的臉蛋,「我家。」他答得乾脆。

  「你家?」她重複了一次,又眨巴著大眼睛。「那我娘呢?」她歪著頭的模樣也好生動人。

  「你娘?」石定磊問:「你娘是誰?」

  「娘就是娘,你怎麼這麼笨?」小女孩眉頭皺了皺,突然生起氣來了,兩片腮幫子像河豚似的鼓了起來。

  老奶奶和石夫人在一旁聽了,禁不住笑了出來。

  小女孩這才發覺除了這個男生外,床旁還坐了一個老奶奶,以及一位和娘一樣漂亮的阿姨站在老奶奶的身後,她的大眼睛又是眨呀眨地。

  「小娃兒,你叫什麼名字啊?」老奶奶伸手去摸摸她的臉頰,又去牽起她的小手,將那柔嫩的小手包裹在掌中,心裡真是疼愛極了。

  小女孩任老奶奶牽著,她好奇的看看大伙,歪著頭想了半天,「上官……」清脆稚嫩的噪音頓了頓。

  大伙全緊張的看著她。

  小女孩大眼眨了又眨,似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就在大伙想要放棄時,她突然漾了一個好甜的笑來。

  「婉兒,對了,我叫婉兒。」清脆稚嫩的嗓音高揚了八度,顯示她正得意著想出了自己的名字來。上官婉兒?石定磊不自覺地跟著默念了一遍。

  「上官婉兒?」老奶奶沉吟了一下,回過頭問石夫人:「雍華,咱們這附近可有姓上官的人家?」

  石夫人搖了搖頭。「沒聽過,待會我再去問問老爺!」

  「婉兒,你知道你家在哪兒嗎?」石定磊直接問小女孩。

  上官婉兒茫然地搖了搖頭,搖著搖著,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事似的,竟然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

  這一哭,可把大伙都嚇傻了。

  「這是怎麼了?別哭啊,乖、乖,不哭,婉兒不哭,奶奶疼啊!」老奶奶心疼地趕緊將她摟入懷中,輕拍著上官婉兒的背,連聲安撫著。

  「壞人來了,哇……好多壞人……哇……娘!救我啊,娘……」上官婉兒像受了驚似地全身發抖的厲害。

  「不哭、不哭,咱們這兒沒有壞人,在咱們這兒安全得很……」老奶奶急著哄她。

  石夫人也著急地在上官婉兒的背後輕拍著:「是啊、是啊,你別怕,在這兒真的很安全。」

  但上官婉兒還是一徑的哭,且愈哭愈厲害,「好多壞人、好多……啊,到處都是壞人、壞人……」

  她邊哭邊喊,完全聽不見老奶奶和石夫人的話,一張小臉蛋哭得通紅,哭到哽聲時還不斷地咳嗽。「咳咳……壞人……好多壞人……咳、咳……」

  石定磊眉心緊皺,真怕她哭岔了氣。

  「我去叫爹來。」他說完,轉身飛快的開門出去,連平常關門的動作都給忽略了。

  不久,石老爺匆匆地趕了過來,「怎麼了?我看看。」他一看情形不對,馬上對石定磊喊:「磊兒,快把針給我。」

  「是,爹。」石定磊馬上打開一個小紅布包,取出一支細小的銀針遞到石中天的手中。

  石老爺立即將銀針刺入上官婉兒的穴脈中,不一會兒,哭聲停歇,上官婉兒也跟著睡著了。

  石定磊自老奶奶手中接過上官婉兒,他輕輕地讓她躺下,順手拂了拂她黏貼在臉頰上的髮絲,為她擦去淚痕,眼角瞥見她掌心的硃砂痣,好玩地牽起她的小手端詳著。

  「老爺,依你看,這是怎麼回事?」石夫人問著。

  石中天沉吟了一下,獲了摸那把鬍子。「我看是驚嚇過度。對了,剛剛她有沒有說此些什麼?」「她只說了名字叫上官婉兒,就直喊著壞人來了,其他什麼也沒說。」石夫人答著,又問:「老爺,咱們這兒可有姓上官的人家?」

  「沒有,剛剛我聽她的口音也不像咱們這兒的人,倒有點像京城來的。」

  「京城?一個小女娃兒怎麼會從京城來到江南?這中間隔了好幾百里路哩!」老奶奶不可思議地道。

  石定磊聞言站了起來。「她剛剛不是喊壞人來了嗎?我想可能是半途遭土匪搶劫了。」

  「是啊,那怎麼辦,要不要報官啊?」石夫人急了。

  「不成,報了官,貼了告示找人,壞人不就知道她在咱們家了?萬一她遇上的不是盜匪!而是仇家,豈不糟了!」石中天分析道。

  「對、對,報官不成。」老奶奶附和道,「依我看,咱們就留下她,這樣一來,磊兒也好有個伴,反正咱們又不是養不起一個娃兒!」

  「娘!」石夫人真是對老奶奶哭笑不得,說到底,老奶奶還是想留下這個孩子。

  石中天沉吟了一下後決定。

  「這樣吧,我開幾帖鎮驚的藥方子先熬給她吃吃看,等她情緒平穩了以後,看看還能不能問出什麼端倪;另一方面;他轉向石定磊。「磊兒,你就多跑幾次湖畔,看看有沒有人回過頭來找人。」

  五定磊點頭,石老爺再轉向石夫人。

  「如果一直都沒有人出現,又沒什麼線索的話,那就表示她跟咱們家有緣,咱們就把她留下來!」最後他看向老奶奶。

  老奶奶直點頭。「好、好,就這麼辦!」說著,她馬上合掌朝窗外膜拜,祈求老天爺千萬別讓人把上官婉兒給搶了去。

  石夫人看見老奶奶那個樣子,笑著看向丈夫,石老爺輕輕地攏過石夫人的肩,拍了拍她,他們一致看向躺在床上的上官婉兒。

  而這時上官婉兒雖然在睡夢中,但她的手卻一直緊抓著石定磊不放。

  石定磊則坐在床畔,把玩著她手中的硃砂痣,仔仔細細地盯著她看,眼眸中出現稚嫩的溫柔。





  時光如梭,上官婉兒來到石家也有半年了。

  這半年來,不見任何人到湖畔尋人,時間一久,就連她自己也都忘了提起娘。

  畢竟只是四、五歲的小娃兒,記憶對她來說還是極淺的,且石家大大小小待她極好,她每天過得快快樂樂的,上下學都有石定磊伴著,放了學還有老奶奶、阿姨疼著,她過得如此幸福,自然是不會再想起親娘了。

  上官婉兒與石定磊的感情極好,不管石定磊到哪兒,她都吵著要跟,連上私塾也是這樣。

  按理上官婉兒小石定磊好幾歲,本不該與他同一學堂。但老奶奶擔心她上了私塾後孤伶伶的,也曾考慮過為她請師傅到家裡來授課,可是上官婉兒就是不肯,說什麼也要跟著石定磊。

  石定磊也極寵她,為了讓她跟得上課業,晚上還特意幫她補習;婉兒相當聰明,本身又有些底子,所以石定磊不論教她什麼,她都能很快的記起。

  石定磊一開心,也開始教她一些醫學常識,這是石定磊自己偷偷研修的,私塾裡的老師根本不知情。

  石定磊一直有個心願,就是拜師學醫。

  雖然父親也是個大夫,但所知畢竟有限,而家裡的那些醫學書籍他也早就看完了。他曾聽父親提起有一位趙神醫,此人非但武功高強,醫術更是出神入化,人稱「妙手回春」,不論是什麼疑難雜症,只要找得到他就有救,石定磊對此人崇拜極了,他曾告訴婉兒,他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拜趙神醫為師。

  下了課後,一群孩子仍在湖畔戲耍,只是在一群小蘿蔔頭裡多出了一個精緻的小娃娃,那就是上官婉兒。

  「婉兒,快過來看,這兒好多泥鰍!」石定磊朝婉兒直揮著手。

  上官婉兒聞言,放下泥娃娃站了起來,奔向石定磊。「在哪兒啊?我看看。」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上官婉兒蹲下身去的剎那,泥鰍時溜、啼溜地撲了一下,倏地將泥巴甩到了婉兒的臉上。

  「哈哈哈……」大夥一看婉兒那張佔滿了泥巴的黑臉,笑得前仆後仰,誇張極了。

  婉兒原本還不怎麼在意,可被大伙這麼一笑,一時面子保不住,便立刻紅了眼眶。

  石定磊馬上大喝一聲:「笑什麼,全都不准笑!」喊著,就伸手去拭上官婉兒的臉龐。

  他不碰還好,一碰到她,上官婉兒就哇地一聲,撲到石定磊身上。

  石定磊忙拍著她的背,安撫著:「不哭、不哭,婉兒乖,磊哥哥疼,腕兒不哭……」

  「定磊愛婉兒,婉兒愛定磊,羞羞羞,男生愛女生,女生愛男生,羞羞羞……」

  一群孩子開始起哄,圍著他們倆轉圈圈。

  上官婉兒一聽,直起了身子,抬眼偷瞧了石定磊一眼,整張臉紅通通的,一副好幸福的模樣。

  石定磊的反應可不同了,他已經到了對情愛懵懂的年齡,愛是什麼東西,他未盡明白,不過隱約感覺那是件丟臉的事情,於是他怒吼一聲:

  「全給我閉嘴,再胡鬧,我就不客氣了!」

  這一喊,其他的孩子相覷一眼,就一哄而散。

  石定磊見其他的小孩全跑了,就牽起上官婉兒的手說:「不哭了,咱們回家吧!」

  「嗯。」上官婉兒用手扶了抹臉,點了點頭,一副好崇拜的模樣。她的磊哥哥就是這麼神氣!

  石定磊看到上官婉兒的嘴巴旁還有污跡,用手去幫她抹了抹。

  上官婉兒紅著臉頰瞅著他,小聲地告白:

  「婉兒喜歡磊哥哥。」

  驀地,石定磊臉一紅,半天說不上話來,一雙黑眼珠看著她。

  她怯怯地道:「不好嗎?磊哥哥不喜歡婉兒?」問著,她的鼻頭又紅了。

  心口噗通響了一聲後,石定磊伸出手去摸了摸上官婉兒的頭,將她攬到自己身上來。

  「傻瓜,我當然喜歡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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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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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冬後,氣溫轉寒,又連下了整月的雨,寒濕交迫,就把老奶奶給逼出病來了。

  病床前的咳聲不斷,老奶奶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精神相當不濟。

  上官婉兒窩在老奶奶身邊,一雙小手忙著為老奶奶順氣。

  「奶奶,您別咳了!再咳下去,剛吃進去的東西又要讓您給吐出來了。」她很急,雖然用辭不及意,但那份著急的心意,老奶奶是明白的。

  老奶奶心疼地牽起上官婉兒的手,想憋著咳又憋不住,結果嘔一聲,又把一堆的穢物全吐到上官婉兒身上。

  「哎呀,奶奶,您怎麼又吐了?」上官婉兒急哭了,忙順著奶奶的背,壓根忽略了衣衫上的污穢。這時,端著藥膳入房的石夫人兒了,急喊了一聲:「娘!」匆匆放下藥膳,就奔向床前。

  「娘,您別動,我來就好!」石夫人急忙擰了一套的熱毛巾,為老奶奶擦拭,又側過頭對上官婉兒說:「婉兒,快去讓阿春幫你換下衣服,再順道去幫我請老爺過來,快去!」

  「好!」上官婉兒馬上溜下床,朝房外跑了出去。

  石夫人扶老奶奶躺下之後,先去關上了門,又回過頭為老奶奶更衣。

  「雍華,咳咳……這陣子真是累壞你了。」老奶奶哽咽道:「咳咳咳,不過,我想這種日子大概……也不會太久了,最近我……咳、咳……老是夢見我那老伴兒,我想他大概是……咳、咳……想……來領我去作伴了。」

  「娘,您別胡說!」石夫人紅了眼眶,也哽咽了起來。「您身子一向硬朗,也不曾有什麼病痛,所以這一病就胡思亂想起來了,要我說,大不了再過兩天,您就能到廟裡上香了。」

  「傻孩子,咳咳……我自個的身子……我能不明白嗎?」老奶奶搖頭歎息。「老了,這條路終究得走的,只是……咳、咳……」

  只是石家以開藥鋪為業,醫不了老奶奶,最難過的怕就是石老爺了。

  「不會的,娘,中天一定會想出辦法來的,就算中天不成,也還有好多大夫,我就不信沒人治得了娘的病!」

  「咳咳……不不,我要你對中天說,人的生死是有時辰的,時辰到了就得走,誰也留不得,咳……我如果真走了,你……一定要讓他明白這層道理。」

  石夫人心裡好難過,可是她也明白老奶奶的憂慮,老爺確實為了無法醫治自個兒母親的病,而自責不已。

  「我明白了,娘。」石夫人低頭掩面啜泣。

  老奶奶輕輕拍了拍石夫人的手。「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懂事。」





  老奶奶這病生得怪,剛開始時,她會高燒夢囈,接著幾天後竟演變成頭痛、咳嗽、嘔吐、不進食,石老爺開了十幾種藥方子,結果非但不見起色,反有愈形惡化的趨勢。

  不得已,石家也顧不得名聲,到處去求大夫到府診治,但群醫依舊束手無策,頻頻勸石老爺得看開點。

  「老爺,那位大夫怎麼說?」石夫人急問著剛送走大夫,又返回老夫人房裡的石老爺。

  石定磊與上官婉兒也都上前來關心病情。

  石老爺看了看他們,面色凝重。「唉!」長長的一聲歎息,已經說了答案。

  「這該怎麼辦?」石夫人傷心地啜泣起來。

  「阿姨,您別哭,奶奶人這麼好,老天爺不會撒手不管的……」說著,上官婉兒也跟著哭了。

  石定磊走上前問:「爹,孩兒曾聽您提起趙神醫,咱們何不請他來為奶奶治病?」

  石中天摸了模石定磊的頭,歎道:「咱們上哪兒找去?趙神醫神出鬼沒,喜好雲遊,想找他就只能靠機緣。」

  這時房門口,王管事來報,說是有個道士來訪。

  「道士?」石老爺皺起眉頭。「咱們不信巫術,拿錠銀子請他回去吧!」

  「等一等!」石夫人急喊,轉向石老爺,「老爺,何妨請他來試試?」那眼中的急切讓石老爺動了心。

  石老爺歎了口氣,轉向病床。「好吧,事到如今……去請他進來!」

  「是!」

  不一會,一位黃袍道士就進了屋,他一進門就直呼妖氣,看了石老夫人之後又掐指一算,就說是他們宅子犯了陰氣,老夫人才會得此怪病,還好因為她平日積德,善行上達天庭,天庭有意救她這一回,所以才會特派他到府察看,授著他又說這事要辦極簡單,只要家裡頭辦個喜事沖一衝,便能讓老奶奶平平安安直達百歲。

  「但,何來喜事?」石老爺問。

  道士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石定磊後,說:「小少爺還未娶妻吧?」

  「小兒尚幼,末達八歲。」

  「十一歲新娘七歲即,已有典故,絕非始開新例。」老道士隱喻。

  「可是……」石老爺略一遲疑。幼兒娶妻,怕只會耽誤了人家姑娘。

  「老爺……」石夫人當然明白石老爺的顧慮,但在這當口,還是以救奶奶為第一考量啊!

  石老爺看了看石夫人,又看了看病床上的老夫人,目光再轉向一臉凝肅的石定磊,然後歎了一口氣,點頭允了。

  「太好了,王管事,趕快派個人去請王媒婆到家裡頭來!」石夫人趕緊交代下去。

  「是,我馬上去辦!」王管事回答,匆匆離開。

  石定磊一隻手悄悄地握住了上官婉兒的手,微微地用了力,一張俊臉凝肅的化不開。

  上官婉兒則怪異地抬頭去看他,又看了看屋裡頭每個人奇怪的表情,她剛剛聽了半天,可卻還弄不明白大人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接下來的幾天,上官婉兒只覺得家裡頭一下子熱鬧了起來,每天都看到一群不認識的人在院子裡進進出出的,還送來了一箱箱的禮物,看得她興致勃勃,直想去拆開那一箱箱的禮物。

  「磊哥哥,過年了嗎?怎麼會有那麼多的禮物送到家裡來啊?」上官婉兒趴在窗口上往院子裡看,又看見了兩三個人扛著二個大箱子進院。

  石定磊往院子看去,看到那一箱箱疊得像座小山似準備給喬家的聘禮,他的眼神一黯,收回目光,伸手玩弄著上官婉兒的小麻花辮。

  「婉兒,我要娶妻了!」想到這個,他的心情就不好,但他又不能反抗,因為娘說這是目前能救奶奶的惟一辦法。

  他雖然覺得這種方法荒誕不經!但又能怎麼辦?他翻遍了醫書,也找不到一個可救奶奶的藥方,怪也只能怪自己學藝不精,只能任那茅山道士擺了。

  「娶妻?那是什麼東西?」上官婉兒回過頭,用一雙好羨慕的眼神看著石定磊。

  原來這麼多的禮物,全是磊哥哥一個人的啊?真好,她也想娶妻!

  石定磊伸手摸了摸上官婉兒粉嫩的臉頰,「娶妻,就是娶老婆的意思,」他捺著性子解釋著:「就像爹和娘一樣,一輩子都生活在一塊的人,這麼說你懂嗎?」牽起她的手,輕柔地撫摸著她掌心上的硃砂痣。他想婉兒做他的新娘,恐怕是沒望了。

  「可是我和磊哥哥也是一輩子生活在一塊呀,那我就叫娶妻嗎?」她好天真的問,那雙大眼睛閃閃亮著。

  「那不一樣。」石定磊心口竟然有點難過、有點不捨。「等婉兒長大了,也會嫁人,然後住到別人家裡頭成萬別人的妻子,不能再和磊哥哥住在一塊。能一輩子住在一塊的,只有夫妻而已。」

  這一說,上官婉兒立即紅了眼眶。「你胡說,我才不會到別人家裡頭去,」她用力地推了石定磊一把,以示抗議。

  「婉兒……」

  她竟然傷心的抽泣了起來。「磊哥哥是不是不要婉兒了?磊哥哥討厭婉兒了,是不是?」她慌了起來,又撲上前拉住石定磊的衣袖。

  「不是、不是,磊哥哥怎麼會討厭婉兒呢?」石定磊瞅住她那對水汪汪的大眼睛急道:「只是婉兒終究會長大,長大了就得嫁人,就像那位喬姑娘嫁到咱們家來一樣,婉兒將來也會成為別人家的人,到別人家裡生活,這就是成親,你懂了嗎?」

  「那我們成親不就好了嗎?」上官婉兒突然語出驚人。

  石定磊霎時怔住了。

  和婉兒成親?可她還那麼小,這成嗎?

  上官婉兒納悶地看著石定磊沉思的模樣,心想大概是磊哥哥作不了主,那她直接去找阿姨說好了,阿姨最疼她,一定會答應讓他們成親的。

  「我去跟阿姨說,婉兒要嫁給磊哥哥。」才說完話,上官婉兒已經滑下了椅子,衝了出去。

  「婉兒,等會兒,婉兒……」石定磊也追了出去。





  一入應,上官婉兒就直撲到石夫人的懷裡,壓根沒注意到廳裡頭還坐了些外人。

  「阿姨,婉兒和磊哥哥成親,好不好?」

  一旁的王媒婆立即發出驚呼聲,站了起來。「夫人,這位小小姐是哪家的姑娘?」

  石夫人一臉為難,她看了看王媒婆,尷尬地笑了笑,然後又把目光移到上官婉兒身上。

  「來,婉兒告訴阿姨,為什麼想嫁給你磊哥哥?」石夫人將上官婉兒辜到自己的身旁,親暱地摟著她問。

  「因為婉兒想一輩子和磊哥哥住在一起。」她好天真地答著。

  王媒婆又是一陣驚呼。

  這時,石定磊也奔進廳來,他一到廳口就瞧見大廳裡坐著外人,他先朝王媒婆點了點頭後,喚:「爹、娘。」

  「磊兒,你來的剛好,王媒婆正要談起迎親那天的事宜,你坐下。」石老爺說,他壓根把婉兒的話當成童言童語,不予當真。

  石定磊眉頭蹙了蹙,看了看石夫人懷裡的上官婉兒後,道:「爹,孩兒想,如果一定非娶妻不可,不如就讓孩兒娶婉兒吧!」

  「啥?!大廳裡傳來一陣驚呼,除了婉兒外,個個都瞪大了眼珠子,呆愣住了。

  「這、這怎麼成?」王媒婆首先反應過來。

  「我都已經和喬家說好了,銀子也送過去了,這時候毀婚怎麼向人家交代啊?再說,你們瞧瞧,」說著,就衝到石夫人的面前,指著她懷裡的上官婉兒。「這個娃兒才多大?我看還不滿六歲吧,她怎麼能成婚呢?這不是在開玩笑嗎?」

  上官婉兒聽了,生氣地瞪她一眼,衝了出去推她一把,就直撲到石定磊的懷裡。

  「我要嫁給磊哥哥!」她宣誓著,像只小壁虎似的死命扒在石定磊身上。

  石定磊也緊緊的護著她。「如果婉兒不滿六歲不能成親,那我也未及八歲,何能成親?」他回話,目光看向父親。

  王媒婆又是一陣驚喘。「這、這不一樣啊!石老爺,您說這……」

  「老爺,您看這該怎麼辦?」石夫人轉頭問向石老爺,反應倒不是很強烈。

  其實她也曾希望婉兒長大了能嫁給石主磊,只是奶奶這事發生的突然,而婉兒年紀尚幼,她不敢提罷了。

  沒想到她不提,兩個小孩卻自己提出來,這大概也是緣分吧!

  石老爺捋著鬍子想了一會,其實他心裡想的與石夫人不相上下,而且他認為老奶奶一向最寵愛婉兒,她若知道此事,也一定樂不可支。

  「婉兒,你當真想嫁給你磊哥哥?這可是一輩子的事情喔!」石老爺柔聲問著上官婉兒,明知小小年紀的她哪懂得這些,但總得問問。

  「嗯!」上官婉兒猛點頭。

  石老爺笑了笑。「好吧,就讓他們成親吧!兩個小孩年紀都尚小,有的是時間培養感情,這一來也免誤了人家大姑娘的青春。」

  石老爺這話一說,石定磊立即緊摟住上官婉兒,面露興奮之情。「謝謝爹成全。」

  「這怎麼成?那喬家該怎麼去說?」王媒婆跳腳了,原來以為這次的大紅包是賺定了,可怎知臨時又變了卦!

  「這事是咱們家理虧在先,喬家那兒,咱們自然得上門賠個不是,一切名譽損失,我們定賠償到底,這事就得麻煩王媒婆多跑幾趟了。「石老爺和善地對王媒婆說。

  「那之前的禮金?」

  「那當然是不收回了。」

  「那我的紅包……」王媒婆嘿嘿地笑了二聲。

  「王媒婆這紅包當然不能省,咱們家這對小新人,還得有勞王媒婆哩!到時候,我一定包一包大大的紅包給你。」

  「呵呵,石老爺見笑了,我王媒婆貴財了!」

  這一說,大廳裡的人全笑開了,彷彿道喜事真將石家的陰霾給掃除了。





  石家這喜事很快的傳遍了江南,成了客棧裡大家茶餘飯後閒談的好題材。

  迎親這日,一位白眉老人剛巧路經此地,在客棧二樓飲酒,突然一陣鞭炮聲響起,他探頭一看,長長的迎親隊伍,領在前頭的新郎倌竟是位年約七、八歲的男娃。

  他好奇的仔細端詳了一下,這男娃看來神清秀骨,一臉的聰穎相,心下就生了好感,接著就聽見一旁的議論聲——

  「可真有趣不是,七歲的新郎、五歲的新娘,這不是在扮家家酒,是啥?」

  「說人家扮家家酒,那今晚的酒席你去不去?」

  「去,當然得去,石老爺擺喜宴,我怎麼可以不去湊湊熱鬧!」接著就是一陣笑聲。

  白眉老人聽了,覺得有趣,就問:「你們說新娘子只有五歲嗎?」

  「可不,」那人答話答的可神氣啦,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外鄉客,啥都不知道,又可以讓他說上一說。

  「石老爺可是咱們地方上有名的大夫,可這回石老夫人得了一種怪病,石老爺卻怎麼也醫不好,又請了好多的外來名醫,還是無法醫治老夫人,後來來了。個道土,說是石家宅子犯陰氣,衝上了老夫人,必須沖喜才能化解災厄……」

  「荒誕!」

  白眉老人大斥了一聲,讓那人頓時住了口,授著就嘿嘿地陪笑二聲。

  「是啊、是啊,聽來是有點無稽,不過死馬當作活為醫,到了這個時候,石老爺也只有姑且信之了。」

  白眉老人翻了雛眉頭,突然問:「那個老夫人,平時為人如何?」

  「呃,石老夫人是活菩薩轉世,大善人一個,受過她恩惠的人不計其數,就說沖喜這事兒,消息一放出,多少人家的閨女都想著報恩,可最後石老爺還是不想誤了人家姑娘,決定娶家裡頭領養的五歲娃兒,而這五歲娃兒,也是石老夫人當初善心留下的……咦?這我話還沒說完,怎麼就走人了?」





  石定磊與上官婉兒才剛拜過了堂,廳外傳來一陣爭執的聲音,引來所有人的注意。

  石老爺站了起來,問:「王管事,外面是怎麼回事?」

  主管事急急忙忙跑了進來。啟稟老爺子,外面來了一位白眉老者,他自稱是趙乙,說是為老夫人看病來的。」

  「趙乙……啊,是趙神醫!老天爺可真靈啊!」石老爺驚嚷了一聲,大喜過望。

  屋子裡的人全都吃驚的大叫起來。

  上官婉兒也忘了禮數地把頭巾給掀了,握著石定磊的手,跟著驚喜地大叫:「磊哥哥,這趟神醫是不是你同我說的那一位啊?他能救咱們奶奶是不是啊?」

  「是、是,奶奶有救了,有救了!」石定磊也緊握著上官婉兒的手,激動地道。

  「快,快請!」石老爺急忙奔下台階,迎了出去,後面跟了石夫人、石定磊、上官婉兒,以及一大群的宗親。

  大伙全忘了只舉行一半的婚禮,完全被這個意外的驚喜給沖昏頭了。

  趙神醫穿著一件合巾長袍,腳下則是一雙葛履,一手拽著杖進門。

  石老爺一見趙神醫,立即一揖跪地,「石某久仰神醫聖名,卻一直無緣拜見,今神醫能蒞臨寒舍,實讓石某驚喜萬分。」

  「石老爺言重了,趙某只是恰巧路經此地,在客棧聽聞府裡有人病了,就順道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都還不知道,石老爺可別先把大帽子扔到我老人家頭上,我可擔待不起。」他的語調徐徐,目光在石定磊身上溜了溜。

  「趙神醫,您謙虛了,您能來為家母看診,我石某感激都還來不及哩!」

  「先別急著感激我,我老人家看病是有一定的規矩,石老爺應該也聽說了吧?」趙神醫又將眼光移到石定磊身上去。

  這會石老爺也注意到了,他順著神醫的眼神看向兒子,心中頗為納悶,於是問道:「石某確實曾聽聞,若要神醫治病,則須以一項心愛之物交換,可不知……」

  「我要令公子。」

  「啊?!」四周再起驚喘,議論聲四起。

  上官婉兒下意識地拉住石定磊的衣袖,那模樣有如在捍衛著心愛的寶貝。

  可石定磊卻未注意到上官婉兒的反應,聽神醫這麼一說,就衝了出去,跪在趙神醫面前。

  一定磊久仰神醫聖名,一直有個心願望能拜神醫為師,今日有此機會與神醫見面,望神醫成全。」

  「哈……」趙神醫持著鬍子大笑,「此話當真?」他問石定磊。

  「嗯。」石定磊目光炯炯。

  「好、好。」他笑而轉向石老爺。「怎麼樣?石老爺決定如何?」

  石老爺看著石定磊,心中雖有不捨,卻也知此種機會千載難逢,石定磊能成為神醫之徒,也算是他的福氣。

  石夫人也泛著淚,笑著。

  「天下父母心,有哪個父母不期望子孫成才,定磊能有此榮幸成為神醫之徒,我為人父的高興都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反對!」石老爺摸摸石定磊的頭說。

  「好,那就說定了。現在請石老爺領路吧,咱們去看看老夫人。」說著,一行人就往老夫人房裡去了。

  上官婉兒雙手扶著樑柱,久久不動。

  她雖然年紀小,可她懂,她的磊哥哥就要和這個白髮老人一起離開了……

  不知道他這一去,要去多久呢?

第三章   
 十三年後

  雖已入秋,江南仍一片青翠,尤其午後的陽光相當地溫煦、宜人,清涼的微風輕拂而過,百花青草的氣息圍繞在空氣之中,湖畔的楊柳垂青,柳梢輕點著湖面,那是一種極適意的情境。

  迎風亭內,一具纖細的身子百般清閒地坐在涼亭中,憑著欄杆,怔忡地凝望著遠方的碧綠,思緒漫無邊際。

  上官婉兒這樣兀自冥思的日子,已持續一個多月了。自從上個月一位京城來的藥商,順道帶來一封五定磊的家書後,上官婉兒就常常一個人坐著發杲。

  好久了,這封家書離上一封,整整七個年頭。

  上一封家書她跟奶奶要了去,到現在還藏在她的枕頭下,昨兒她又取出來再讀一次,那紙已經變黃、變薄了,字跡也模糊了,磊哥哥是不是也像那紙片般不耐歲月考驗,把她給忘了?

  上個月來的家書,她共讀了十幾次還是不肯相信,磊哥哥的信裡頭,竟然連一個字也沒提到她,就是到現在她還是不信,磊哥哥當真忘了婉兒?

  她知道奶奶、爹、娘他們是怎麼想的,當初那場婚事真要論起來,是不算數的,若她真的打算離去,怕是沒有人會攔住她。可她就是死心眼,心中總存有那麼一絲絲期待,因為期待,讓她十幾年來日子過得充實。

  磊哥哥想成為一代神醫,而她既為人妻,總不能什麼也不懂,所以這十幾年來,她一有空,就去爹的藥鋪子幫忙抓藥,看些醫書,每看完一本醫書,她就覺得又與磊哥哥靠近了一步,為著這個,她已讀遍萬卷醫書。

  然,她是這般,磊哥哥可也是這般?

  以前她是篤信不疑的,當趙神醫羽化消息傳開之後,她以為他就要回家了,可他卻遲遲未歸。

  婉兒不斷的為他找理由,因為他是一代神醫,外頭需要他救治的病人無數,所以他的歸期難定。

  只要磊哥哥沒忘了她,她可以等;只要磊哥哥心裡有個她,那就夠了……可是在這次家書之後……她彷徨了,不確定了!

  外頭天廣地闊,什麼樣的美人沒有?磊哥哥會不會就此留戀花叢,不將當年的婚約當一回事了?

  上官婉兒唇畔逸出一絲難以察覺的苦笑。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該如何?

  認命?或是再作他嫁?

  不,那都不是她想的,這輩子她認定磊哥哥就是她的夫婿,如果磊哥哥當真忘了她,那麼她就去找他,哪怕是海角天涯,她也要找到磊哥哥,再喚起他的記憶……

  突然,一陣細微漸近的足音打斷她的思緒,她看到丫環貞兒正扶著老奶奶逐步走近涼亭。

  上官婉兒站了起來,喚了聲:「奶奶。」

  「唉,你這丫頭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發愣,也不到房裡陪陪我,還要奶奶這把老骨頭讓貞兒領著四處找你,真是!」

  上官婉兒一笑,過去扶老奶奶入亭。

  「奶奶,您要找我,喚貞兒來叫就是,何必大老遠的親自走這趟路?」扶老奶奶坐下後,上官蜿兒便忙著為老奶奶槌背。

  「我就是要來看看你,你這丫頭長愈大心眼愈多,昨兒雍華告訴我說,你這陣子老是一個人坐著發呆,就連貞兒都讓你給支開了,是不是有這回事啊?」老奶奶寵溺地牽著上官婉兒坐到身旁。

  上官婉兒唇畔逸出一絲苦笑,也不答話。

  奶奶盯著她看了半晌,拍拍她的手背,問道:「到底是什麼事意你這麼不開心?來,這就說給奶奶聽聽,奶奶幫你作主。」

  「奶奶真幫我作主?」

  「這是什麼話?我人雖老,可在咱們江南一帶,我老人家說的話可還是有些份量的。說,發生了什麼大事?」

  上官婉兒掩著口笑了笑。「沒那麼嚴重,這事不幹外頭,我煩的是女兒家的事。」

  「女兒家?」這話可把老奶奶給弄糊塗了。

  上官婉兒忽地跪在老奶奶面前,把老奶奶嚇了好一大跳。

  「這、這是怎麼啦?快起來、快起來,有話坐下來說,你路著作啥?」老奶奶急壞了,趕緊去拉上官婉兒。

  「奶奶,我想上京城去找磊哥哥。」上官婉兒一口氣說了出來。

  「京城?」這可把老奶奶給嚇傻了。「京城有多遠哪,你一個大姑娘家怎麼去?再說,你又怎麼知道磊兒現在仍在京城呢?他居無定所,四海雲遊,你要到哪兒找去?」

  「奶奶,上個月傳來的家書是自京城帶來的,我想我若循線找上去,說不定就讓我給碰著了。」

  「不行、不行,這太冒險了,一個大姑娘家出門在外那有多危險啊!何況你又長得這麼漂亮。不行,說什麼也不行!」

  「奶奶,如果一年後我仍找不著磊哥哥,我就回來好不好?你就答應我吧!」

  「我說不成就不成。」老奶奶難得不依。

  「奶奶,求求您嘛!」

  老奶奶垂著一雙老眼看著上官婉兒,伸出一雙皺巴巴的手去拍了拍她的手背,感傷道:「咱們磊兒自從跟著那什麼神醫去了之後,就像丟了似的,不管我怎麼想他、念他,他就是不回來。你爹娘嘴裡頭不說,可我也知道他們想兒子想得苦。

  不過還好,這些年有你陪著,日子不至於太寂寞,可怎麼連你也想離開了?不成、不成,說什麼我也不准你去,你想磊兒,我就讓你爹派人找去。你就給我乖乖的待在家裡等消息,別再胡思亂想。」

  「可若是磊哥哥不願意回來,不要婉兒了,婉兒該怎麼辦?磊哥哥上封信裡頭,一個字也沒提到我啊!」上官婉兒急紅了眼眶。

  「這……」

  「奶奶真不懂人家!」一跺腳,上官婉兒跑出了涼亭。

  「婉兒……貞兒,快跟去看看!」

  「是,老奶奶,我這就跟過去!」說著,貞兒也奔出了涼亭。





  亥時剛過,石家整個宅子悄然無聲,人們大抵是沉入夢鄉了。

  上官婉兒原本闔起的雙目睜了開來,翻身坐起。

  沒錯,她是準備溜了!

  既然奶奶不許她去找磊哥哥,那她只好偷跑了。

  下了床,將枕頭下那封蠟黃的信封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入準備好的包袱中,然後取出一條長長的白紗,將胸部裡得緊緊的,外頭套上了一件青緞小褂,刻意把脖子扣得緊緊的,再穿上一件青綢褲子,繫上窄腿帶,穿上青緞鞋,外穿一件翠藍綢子的大袍子,站在鏡子前面,她又把那頭及腰的長髮編成一條長辮子,戴上帽子後,鏡子裡頭一位俊秀儒雅的文生就出現了。

  她滿意地對著鏡子看了一會,甩了甩頭,將後頭的長辮子甩到胸前來。

  「我這麼走出去,任誰也瞧不出我是個大姑娘!」她自鳴得意。

  這套男裝,是上回好玩與貞兒上街時買回來的,沒想到現在居然用上了。

  上官婉兒輕輕推開了門,才跨出腳就……

  「哎喲!」貞兒一聲慘叫,上官婉兒趕緊蹲下身掐住她的嘴。

  「噓,不准說話!」她細聲地出言警告,看了看四周,並無驚動任何人。「你給我進來。」說著,上官婉兒逕自起身又踅回房裡頭去。

  貞兒揉著剛剛被踢疼了的臀部,嘟著嘴進屋,一進到屋裡就看到上官腕兒那一身裝束。

  「啊!」她驚喘一聲,「小、小姐,你、你……」她伸出一隻食指,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上官婉兒打掉她停在半空中的手指,睨了她一眼後,問:「說,是不是奶奶讓你看門的?」

  貞兒誠實地點了點頭,一臉無辜。

  上官婉兒吁了一口氣,翻了翻白眼。「我就知道!」然後她不停地在房裡頭踱步,似在思考。

  「管不了那麼多了!」她突然說,回過頭就直逼到貝兒的面前問:「貞兒,我平日待你怎樣?」

  「小姐待我極好。」貞兒呆呆地瞪大眼睛回道。

  「有多好?」上官婉兒再逼問。

  「很好、很好……」

  「是不是像親姐妹那樣好?」上官婉兒貶著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誘惑著。

  貞兒點頭如搗竹。

  接著,上官婉兒便不再說話,百般哀怨地坐回鏡前,搖了搖頭、歎了一聲:「唉!」

  貞兒一見上官婉兒這副樣子,可急了。

  「小姐,你別愁啊,老奶奶這麼疼你,一定會幫你拿主意的。」

  上官婉兒低著頭,纖眉不展。

  「只怕等奶奶拿定了主意時,我已抑鬱而終,成了一堆白骨了。」

  「小姐,你別胡說啊!」貞兒這一聽,咬住下唇,眼淚就落了下來。

  上官婉兒偷抬眼睫瞧她。「你替我難受什麼?這是我的命啊!」

  「小姐,你怎麼能這麼說,你待貞兒就如同親姐妹般好,小姐受苦就像是貞兒受的,小姐難過,貞兒當然也會難過。」貞兒愈說愈傷心,手也直抹著掉不停的淚水。

  「真的?那你願不願意幫我?」上官婉兒的唇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窩。

  貞兒急道:「幫,小姐你說,貞兒馬上就做!」

  上官婉兒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是嗎?這就太好了!」





  滿天風雪中,一匹快馬自京城急奔了出來。

  「什麼?!孤心草失竊?」石定磊驚望著連趕了二天二夜才追上來的御前護衛,臉色一變。

  雖然飄著雪,可護衛額上卻滿了汗珠,臉上全是焦急之色。

  「茲事體大,太皇太后盼神醫盡快追查出孤心草的下落,救治皇上。」

  「既知茲事體大,怎不好好保護孤心草,竟讓它於宮中失竊?」這麼重要的東西遭竊,石定磊口氣不免苛責。

  日前皇上聽信一干小人建議,竟找來道土煉丹製藥。

  藉著藥物,皇上大享艷福,如此日夜縱慾的結果,自然是弄壞了身體,眾太醫用盡方法仍無法治癒皇上。

  最後由官中一位曾與趙神醫私交甚篤的御醫,前來求見石定磊,希望石定磊能念在他與已羽化趙神醫的交情上,入宮醫治皇上。

  誰知皇上竟對石定磊愛才甚極,欲將石定磊永留身旁。

  石定磊當然不肯,他習醫乃為天下蒼生,怎肯屈留於宮中,於是他只好將六株孤心草留下,以回鄉探視家人為由,婉拒了皇上。哪知他前腳才一離開,孤心草就遭人盜竊。

  孤心草乃是趙神醫畢生之心血,他遍走名山聖地,收集百種劇毒花草經研多年,才將此革混合培植而成,再以蘆石、硃砂、赤石脂、紫石英、崑崙黃等五石散為培土,如此集天下劇毒之大成所栽培而成的孤心草,具有極其非凡的療效,如用得其所,再佐以其他藥材,就成了可強身治病的妙藥仙丹。

  然又因它本身乃為天下劇毒集結而成,以單藥服之,可令人斃命,若不慎落入惡徒之手,其後果實不堪想像……

  「這……」

  看著護衛支吾其辭,石定磊的劍眉緩緩朝眉心靠攏,「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石定磊取過紙筆疾書,然後交給護衛。「將這帖藥單交給太皇太后,讓皇上按時服用,直至尋回孤心草為止。」「是!」護衛趕緊收好藥帖,又於腰間取下一面令牌,遞給石定磊。

  「這是皇上的御用令牌,皇上特賜神醫。」

  石定磊瞇起眼看了看他,雙眉之間明顯展露不悅,但他仍是收下了令牌。

  「太皇太后交代,若神醫需要協助……」

  「免了!」石定磊馬上回絕。「我習慣了一個人做事,太皇太后的好意,石某心領了!」

  石定磊心一凜,孤心草若一日不尋回,江湖便無安寧之日,且皇上還急需孤心草救治,這下子回鄉之期勢必又得耽擱了!





  上了賊船,中計了!

  頭頂著炙熱艷陽,貞兒噘著一張嘴,手不停地往領頭上拭汗,雙腿一拐一拐的走著。

  貞兒不習慣穿著男裝,走起路來顯得忸怩不安,而上官婉兒雖然穿了男裝,但那如凝脂般的肌膚、不點而紅的未唇,以及那雙照照發亮的眼眸,怎麼看都嫌漂亮的過火,不引人注意也難。

  「小姐……」才喊出口就挨了上官婉兒的白眼,貞兒趕緊改口:「少爺!」

  「什麼事?」上官婉兒故意使出粗聲。

  「咱們從早上到現在都還沒歇腿,我的腳板子都起泡了;還有啊,我肚子咕嚕咕嚕叫個不停了,挺難聽的,小……不,少爺,依你看,咱們是不是該找間客棧歇歇了?」

  上官婉兒抬起柔芙遮擋著正午的烈日,眼睛瞇成了一條細縫上顆晶瑩剔透的汗珠自她的額際墜下。

  是該找個地方歇歇腿了,趕了這麼久的路,確實快累壞了!上官婉兒思忖著。

  看著前頭有一家客棧,上官婉兒側過頭去對貞兒說:「好吧,咱們就到前面那家客棧歇息。」

  「是嗎?太好了!」

  貞兒興奮地就要跑上前去,上官婉兒拉住了她的衣袖。

  「別急,我話還沒說完。等會兒到了客棧裡頭,你就少開點口,免得露了餡;還有,記得要喊我少爺,記得不?」

  「是,我全記著了!」貞兒笑嘻嘻地。

  於是兩人進了客棧,點了幾道小菜,又問了店家到哪能買著馬,店家也挺熱心的,飽飯後,就已經備了馬在門口候著了。

  付了銀兩,她們就騎著馬上路了。

  然危機四伏——

  正當她們騎著馬,欲意享受著遍處花草芳菲之時,卻不知剛才在客棧中就被一群盜匪給盯上了。

  突然,後方傳來馬蹄聲,上官婉兒回頭一看,已有七、八匹馬上前團團圍住她們。

  「少爺!」貞兒嚇壞了,雙手緊抱著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看見來者不善,個個手持大刀,心底暗喊了聲:運氣真背,一出門就遇著了盜匪,這下該怎麼好?!

  「要命的就別反抗,快把身上的銀子拿出來!」為首的高大漢子粗聲喝道。

  上官婉兒也不遲疑,立即將帶在身上的錢袋取了出來。

  「各位大爺,小弟身上的盤纏不多,就這此一個銀兩,諸位就先拿去用,放小弟一馬吧!」

  一套的大漢立即將上官婉兒手中的錢袋搶了去,交給他們老大,老大倒出銀兩一看,似乎不太滿意。

  「就只有這些?」

  「真的就那些而已……」

  貞兒嚇得全身直發抖,上官婉兒則緊緊抓著她的手腕。

  「老大,我看他長得細皮嫩肉的,說不定是個女的。」有人咧著嘴道,上下打量著上官婉兒,還伸去手摸。

  上官婉兒一驚,連忙往後縮去。

  那不意流露出的女兒態,讓幾名大漢一愣,接著就仰頭淫聲大笑。

  「我看準是個女的錯不了,押回寨裡頭去!」喊了這一聲,七、八個大漢就撲了上來。

  「小姐,怎麼辦?啊……小姐!」貞兒緊抱著上官婉兒,上官婉兒也面色凝重地緊抱著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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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當上官婉兒才這麼想時,」一陣詭異的風突地呼嘯過耳際,週身狂沙捲起,頓時混亂了眾人的視線,盜匪們一陣慌亂,馬聲嘶啼。

  猛然間,上官婉兒突然感覺到一隻大掌緊緊圈住她的腰肢,接著她就發現自己騰空了,此刻正以飛箭般的速度越過樹叢。

  「貞兒!」上官婉兒急喊,擔心貞兒還陷在危境中。

  「我在這兒!」

  聽到貞兒的回答,她猛轉過頭,這才發現貞兒被這人用另一隻手摟著,也安全地脫困了。

  她大喜,放心地吁了一口氣,才想起應該向這位英雄致謝,可當她抬起螓首要致謝時,卻愕然發現,此人竟如此面善……

  她愣了半晌,對方已將她兩人安全的放到地面,待她兩腳一落地,這人便轉身欲離去。

  上官婉兒心神飄恍了會兒,才如夢初醒般飛快的跑上前去,不由分說地扯住對方的衣袖。

  「磊哥哥?」上官婉兒怯怯地喊了聲,這聲中有著驚喜、遲疑,還有那哽咽難言的情緒。

  對方震了一下,靜默。

  半晌後,他才緩緩地轉回頭來,目光燦燦地盯著她的眼瞳,那模樣似是迷惑。

  「這位兄台,剛才稱呼在下什麼?」

  上官婉兒眼睫閃了閃,硬是把激動的情緒給壓了下去。

  「磊……請、請問你是石定磊嗎?」她顫聲地問了句,黑燦燦的目光緊凝著他。

  石定磊望著「他」那雙盛滿迷惘的明麗眸子,和一臉期待的神情,他的胸口突地一窒,一股莫名的情緒緊箍住他,他的眼神變得深不可測。

  「這位兄台識得石某?」

  「真是磊哥哥?」

  上官婉兒一聲哽咽,激動地一把摟住了他,就像小時候那樣,將整顆頭都偎人他的胸前。

  聽到這聲呼喚,石定磊胸口一抽,在他還弄不清楚情況時,「他」就這麼撞進了他懷裡,使他完全怔住。

  石定磊濃眉緊蹙,拚命搜尋腦中的記憶,他不記得何時遇見過這位小兄弟。

  「小兄弟,你還好嗎?」低沉渾厚的嗓音夾帶著疑惑在「他」頭頂吐納。

  上官婉兒愣了下,兩手緩緩地推出了兩人間的距離,腳步往後移了開來。

  磊哥哥不記得她?

  上官婉兒兩隻手握緊成拳,眼眸暗淡了下來,咬著唇,就怕眼淚不爭氣地滑落。

  她的磊哥哥真不記得她了!

  貞兒聽見上官婉兒抱著陌生男人喊著磊哥哥,愣了下就馬上頓悟過來。原來眼前這位帥的不像話的男人,正是離家多年的少爺,可是他怎麼好像不識得小姐?

  於是她情急地想替上官婉兒解釋,急急地就喊了聲:

  「少爺……」

  上官婉兒迅即轉過身去搞往貝兒的嘴,蹙起柳眉來輕輕搖頭,示意她什麼也別說。

  石定磊瞇眼瞅住上官婉兒的背影,彷彿有一股熟悉的感覺撞進了他的記憶裡,那一聲「磊哥哥」聽來好生熟悉,還有那雙明亮的大眼好像在哪裡見過……

  調整好情緒後,上官婉兒轉過身,用那雙水燦燦的眼眸凝著他。

  「磊大哥可能忘了,我是你的同鄉管小莞,咱們以前一起上私塾,下了課後常常一塊到湖畔玩耍……這些磊大哥都忘了嗎?」

  「石定磊瞇起了眼搜尋記憶,腦海裡似曾有過那種畫面,不過時間已久,他真不記得了。

  盯著他努力回想的表情,上官婉兒都想歎息了。

  唉,難不成學醫會讓腦筋退化?虧她還將他們的種種刻劃在記憶的最深處,而他壓根就忘了兒時的事,真是好狠的心呵!

  「記不得是吧?」上官婉兒口氣裡有著無奈,卻不生氣,只是頗為喪氣就是。

  石定磊凝視了「他」好一會,才歉然道:「石某自小離家,對兒時的事已不太記得了!」

  「那你也一定忘了娶妻的事,是不是?」她索性問到底。

  「娶妻?」他喃著,只覺得一陣心慌。

  恍惚中,似有那麼一些影像,一個非常可愛的小女孩,一聲聲的呼喚著「磊哥哥、磊哥哥」,一場若有似無的迎親儀式……很模糊,模糊到令他分不清那究竟是夢境抑或是真實?

  「怎麼樣,也忘了?」她凝著他迷惘的模樣,情緒從爆滿的興奮與期待,一下子掉入冰天雪地中,凍涼了她一顆熾熱滾燙的心。

  「我……」

  「不打緊,忘了就算了!」她說得豁達,可心卻疼得半死。

  「我只是順便提提。對了,不知磊大哥準備去哪?可否讓小弟隨行?」心思一轉,她問道。

  「你想跟著我?」石定磊嚇了一跳,不細想便趕忙回拒。「石某人一向獨來獨往慣了……」

  「沒關係,凡事總有個起頭嘛!」上官婉兒不等他將話說完,就急著打斷他。

  「小莞對醫術相當有興趣,此趟出門本就是想拜名醫為師,沒想到竟然就遇上了磊大哥,這也算是上天有意安排,我看我這就……」說著,她突然咚一聲跪了下來,一臉笑吟吟地說:「拜你為師了!」

  接著便馬上磕了一個響頭。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且慢!」石定磊連忙彎下腰,伸出雙臂去扶「他」。

  上官婉兒賴皮地對他一笑。「師父,徒兒剛剛已經拜過了!」

  「你!」





  酒館裡頭,石定磊一個人坐上桌,上官婉兒與貞兒則坐在離石定磊不遠處的另一桌,貞兒不時偷瞧那一副臭臉的少爺,又回過頭看一臉笑咪咪的小姐,真不知這兩個人到底在玩些什麼把戲?

  「看什麼?」上官婉兒用筷子敲了貞兒的手背,「快點吃,免得一會上路,你又喊累!」

  「小——」上官婉兒瞪了她一眼,貞兒趕緊改口:「少爺,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為什麼不直接跟少爺挑明了說?」

  「你少管,吃你的就是!」上官婉兒低聲斥道,就怕讓石定磊給聽見了。

  說?怎麼說?人家都說忘了,她要是直接開口說:我是你的妻子,這不笑死人嗎?再一個搞不好,人家直接毀婚了,那豈不全完了?她才沒那麼笨哩!

  抬眼偷偷地瞧了石定磊一眼,心口像偷著了蜜般甜滋滋的,磊哥哥是愈來愈俊逸了,瞧他神色漠然,還是如此的吸引人……

  哼,她就是要纏著他,這一輩子她是賴定他了,他再也別想跑了!

  石定磊表面上看似平靜,可內心卻翻騰洶湧。

  他這是著了什麼道了?竟然惹上那個「麻煩」!

  拜師?他幾時承諾了要收「他」為徒?

  不過,可真奇怪,他明明就可以簡簡單單的擺脫「他」,但他卻沒這麼做。

  失常,真是失常!

  一群人坐在酒館的一角,嘰哩呱啦地論著最近傳來的消息。

  「喂,你聽說了嗎?最近濟南一帶很不平靜,也不曉得是流行什麼怪病,聽說光是這幾天,就死了幾百人啦!」

  「真的嗎?不會這麼恐怖吧?那到底是什麼病啊?」

  上官婉兒匆匆抬起頭看向石定磊,石定磊與她交換了一個眼色,顯然他也聽到這段對話了。

  「不曉得,聽說發病者症狀千奇百怪,有的臉色發黑,有的吐血而死,更有一堆人昨晚還好好的,隔天就再也醒不來了!」

  「唉呀!好可怕啊!」

  石定磊濃眉蹙緊,突然站起身來,留下銀兩逕自走了出去。

  上官婉兒見狀,拍了貞兒的手,喊了句:「快走!」也急急的追了出去。

  貞兒看了滿桌吃不到一半的菜餚覺得可惜,就用巾子包了幾個幹點,也急急跟了上去。

  上官婉兒跟在石定磊的後方,可是他走得太快,她追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石定磊突然停下腳步,回身,上官婉兒沒注意到前方的人已經定了足,就這樣一頭撞進他懷中。

  「哦,好痛!」

  上官婉兒撫著鼻子,抬起頭來怨怪地睨了石定磊一眼。「怎麼說停腳就停腳,也不通知一聲?」「你還想跟著我嗎?」石定磊凝著「他」問。

  上官婉兒眨眨眼,理所當然道:「我當然得跟著你了,你是我師父,你怎麼又忘了?」記性真差!石定磊實在是對「他」哭笑不得,他捺著性子道:「我從沒承諾過要收你為徒,況且你知道我現在打算去哪嗎?」

  「濟南嘍!」她耳朵又沒聾。

  他點了點頭。

  「是,濟南。剛剛你也聽見了,濟南現在正流行著傳染病,死了好幾百人了,難道你一點也不怕?」

  上官婉兒噗哧一聲,被他逗笑了。

  「怕什麼?學醫不就是為了救人?現在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實習,我高興都來不及了,何來害怕之由?」

  石定磊無奈地撫著額頭,對眼前這個緊纏不放的管小莞歎了一口氣,眼底眉間繫著沉重的憂慮。

  「到時我可沒時間照顧你。」

  去濟南,主要是他懷疑造成這麼大死傷的原因,是孤心草惹的禍,他實在不想讓「他」踏進這渾水裡。

  「用不著擔心,我讀過一些醫書,治病當然比不上師父,可保命絕對不成問題。」上官婉兒笑咪咪地說。

  「你讀過醫書?」石定磊挑起了眉。

  「我……」

  剛趕上來的貞兒恰巧聽見了這問話,逮著機會就替上官婉兒做了回答。

  「我家小少爺何止習過醫書,平常老爺不在的時候,鋪子都是由我家少爺負責,由他診好的病人可不少哩!」貞兒驕傲地抬起了下巴。

  「管兄弟的府上也開藥鋪子?」這下石定磊更訝異了。

  「以前家父也有一間藥鋪子,就不曉得現在還在不在?」他陷入沉思,眼神溫柔而幽深。

  「少爺的家不就是咱們小……」

  「你閉嘴!」上官婉兒趕緊回身摀住貞兒的嘴,瞪了她一眼。

  回過頭,心有所觸地睨著他。

  「在,怎會不在呢?石鈺堂這些年又比當年更風光了,隨著磊大哥一日比一日更響亮的名聲,吸引了不少從遠方上門求診的病人,門口常常都有一大隊人等著抓藥、看病。」

  「是嗎?那豈不累壞了爹……」他喃喃著。

  怎麼你誰都惦著,就不惦著我婉兒呢?上官婉兒好生哀怨地睇著他。





  這是場噩夢——整條街道上躺著無數等死的病人,以及踏在路旁痛哭頓失親人的家屬。

  看著緊抓著石定磊不放的病人,以及一群跪地膜拜,請求診治親人的無助家屬,一縷悲哀憐憫的沉痛心情,佔滿上官婉兒所有思緒。

  「神醫,請你救救我家相公,千萬別讓他死了!」

  「求求你,先看看我爹爹吧,他就快死了!」

  「請醫治我兒吧!我就只剩下這個兒子,別再讓他死了!」

  「我的妻子已經昏迷好幾天了,求求神醫救救她吧!」

  類似這樣的哀求聲不絕於耳,聽得上官婉兒整顆心揪疼的難受。

  「不要急……我知道,我會想辦法的……大大的汗珠治著石定磊的額頭滴落,他完全不予理會,只見他聚精會神的替一個個病人把著脈,並忙著開藥方子。

  上官婉兒與貞兒也忙著替病人解釋服藥的方式,以及照顧一些早已昏迷不醒的病人。

  看著這麼多求助的病患,上官婉兒不禁自責,她自小為相思習讀醫書,是一件多麼可恥的事情,直至今日,她終於真正體悟何謂醫者父母心。

  眼看這麼多的生離死別,她頓時覺得自己的小情小愛簡直渺小的可鄙,對於石定磊將她遺忘一事,心底也釋然了。

  五定磊抬起頭來,就看到管小莞雖然一臉的汗,但「他」的神情卻是悲憐而專注的,臉上更沒有出現半絲不耐。

  此刻「他」正細心地為一位嘔了整身污血的小孩餵藥,小孩吞食不易,餵了幾口總又吐了出來,於是「他」便用小湯匙一勺一勺耐心地慢慢餵食著,那個畫面使上官婉兒整個人散發著眩人的光采。

  慢慢地!石定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

  上官婉兒乍然抬起的眸正巧與他相遇,他那稍嫌熾熱的凝望今她心口坪坪亂響,紅著臉,她趕緊別過頭,又去做別的事情。

  磊哥哥怎麼那樣看她?看得她一陣心慌意亂……





  折騰了一整天,好不容易送走了最後一個病人,貞兒及酒館的夥計們都已上床歇息了,上官婉兒拴上門鎖,一回身,不意又撞上了一堵肉牆。

  「嘎!」她驚叫了一聲,抬起頭就紅了臉。

  「磊大哥?」怎麼搞的,老喜歡這樣嚇人?她遲早讓他給嚇破膽。

  「累壞了吧?」他關懷地問著。

  石定磊在近距離下凝望「他」,心想,管兄弟實在是長得太秀逸了,明明是個男人,怎會有女人般的嫵媚容顏?

  又這樣看她?上官婉兒心口怦怦猛響,繞過了他身旁才回話。

  「我不累,磊大哥才真累壞了,今天一整天,我都沒看到你喝半口茶。」

  「你一直在觀察我?」挑起了眉,心口有些雀喜。

  奇怪了,讓一個男人偷偷觀看,有什麼好高興的?

  可他就是開心。事實上,他今天一整天眼光總是不由自主地追隨著管小莞每一個動作,也不曉得為什麼,頭一抬起,下意識地就會去搜尋「他」的身影。

  現在知道不單只是他,就連管小莞也做著同樣蠢的事惰,心口莫名興起扳回一城的得意感。

  「我、我沒有!」上官婉兒急急的否認,根本不敢抬頭看他。

  「剛剛好像敲過二更了,磊大哥還是趕緊去歇會,要不,一會兒天亮,求診的病人一上門,又沒得體息了!」

  她到底在慌什麼?怎麼不好好把握獨處的機會?

  真蠢!

  他的視線投注在管小莞背後,突地說了一句:「謝謝你。」

  「呃,什麼?」她以為聽錯了,回過頭來愣愣的看著他。

  石定磊目光炯炯的凝著「他」。

  「我為日前的態度慎重向你道歉,之前我以為你說想習醫,只是隨口說說。」他笑了笑,「現在我想再確定一次,你真的想習醫嗎?」

  上官婉兒怔了怔,緩緩地扯起一朵淺淺的笑窩,然後再用力地點了點頭。

  「那是一條很辛苦的路喔!」他帶笑睨著「他」。

  「我明白!」上官婉兒的雙瞳閃耀興奮的光采。

  「還有,我很凶的!」看著「他」那興奮的模樣,石定磊忍不住笑了。

  「我不怕。」嬌嫩的嗓音中充滿活力的喜忱。

  他滿意地勾起嘴角,「那早點去睡吧,從明天起你會更忙!」語氣中滿是疼惜。

  「好,磊……不,師父,你也早點休息。」上官婉兒興奮地改嘴。

  「不用喚我師父,聽起來好像我老了你一個輩分似的,還是喊我聲磊大哥,聽來順耳多了!」他親切地道。

  上官婉兒紅了紅臉,點點頭。「好,磊大哥,你早點睡。」

  「你也是。」

  上官蜿兒嬌羞地上了樓,中途還不捨地回眸一笑,然後才嬌怯地小跑步上樓,那無意間顯露的女兒態,又讓石定磊怔愣了下。

  望著「他」上樓的背影,石定磊唇上逸著滿足的笑容,深埋在心底的情愫在不知不覺間甦醒過來。

第五章   
「什麼?!」重重一拍桌子,龐天霍地站了起來。

  「你有沒有看錯?你是說跟在石定磊身旁那個小男生,就是當年上官貴妃的遺孤?!咦?不對,我記得當年上官貴妃並沒有順利的產下第二胎,而她頭一胎生的明明就是女……」話到此頓了住,龐天疑惑地看了一眼總管,「難道她是女扮男裝?」

  總管點了點頭。

  「你確實沒有看錯?」龐天不信地再問一次。

  「不會錯的!」這位總管當年也是參與謀殺計劃的成員之一。

  「當年事發之後,就遍尋不著蘭郡公主的下落,雖然懷疑她並沒有死,但因一直追查不出下落,久而久之,這件事情就遺忘了。

  然,就在今天,我乍然看到她時,真是嚇了一跳,她簡直就是當年上官貴妃的翻版。不過為了求證事實,我仍仔細地觀察了許久,直到看見她掌心的硃砂痣後,才印證了心中的假設。」

  「是嗎?」龐天雙眸陰沉的射出一道利光。

  龐天,龐國舅之子。

  龐國舅野心極大,藉著有皇后撐腰,在外結黨營私、廣收賄賂,但又恐有朝一日被皇上察知,於是一不作二不休,乾脆利用皇上喜愛美色的弱點,向皇上引薦邪道巫術,煉製春藥,想就此將皇上鎖在溫柔鄉中,怠擾國事,如此一來,他便能權傾天下。

  不料,皇上因縱慾過度,整個人日見衰敗之色,而引起太皇太后的關切,於是太皇太后下了嚴令,搜出宮裡頭所有的秘藥,一把火全給燒了;又命御醫全力診治皇上,然群醫用遍了宮中的藥材仍束手無策,最後才找來了石定磊醫治皇上。

  幾日相處下來,皇上對石定磊極為喜愛,並有意將他留在宮中,而石定磊卻無此意願,故而求去,只留下孤心革,說是此草具有神奇妙用,再佐以其他藥材,便能讓皇上龍體恢復康泰,長命百歲。

  龐國舅當然不希望皇上龍體恢復,故命人偷取此草。然得到此草後,他起了貪念,以為是得到了天下至寶,欣喜若狂,當下便採了一小葉眼下。

  正所謂惡有惡報,龐國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誤中劇毒,現在正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急待解藥政治。

  龐天欲替父親尋求解藥,為引出石定磊,不惜犧牲濟南上百條人命,沒想到現在又意外的發現了上官貴妃的遺孤……頓時,殺機又起!

  龐天冷哼一聲,只簡短地說了句:「殺了她!」

  「是!」





  石定磊站在窗前觀天,望著星子逐漸隱沒,晨曦微染的天空,他深深凝銷著一雙劍眉。

  一張清秀、俊逸的臉龐飄繞在他的腦子裡,困擾得他徹夜未眠。

  對於兒時,他擁有的記憶並不多,或許是當初練內功,師父為免他掛心家人而致走火入魔,曾讓他服下忘情果。

  此果雖無造成喪失記憶之虞,卻能使以往的記憶變淡,以達到無慾無念的境界,故而能將其內功推至最上層。

  他實在是想不起來,曾有「管小莞」這位玩伴,然對於「他」,卻又有一份說不上來的熟悉感,隱隱約約的知道自己與「他」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好亂、好亂的思緒!

  透過天邊的晨曦,他似又看見了那雙盈盈水眸,彷彿會說話似的,以及那朵漾在唇畔眩惑、迷人的笑窩。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柔軟又酸澀的在他心裡糾結。

  對於「他」,石定磊有一種無法悟透的感覺,不明白為何「他」的一舉一動,竟能如此牽絆他向來無波的情緒。

  他不該有此反應的,行醫多年,多少美女委身示愛,他均不為所動,今日又怎會如此在意一個美男子?難不成,他犯了隱疾而不自知?

  受到干擾的情緒,久久不能平息,石定磊將目光落在對面的窗欞,一雙濃眉緊蹙,無聲地喟歎,才想關上窗止住愈來愈狂熾的思緒,怎知,那道霸佔了他一夜的人影又出現眼際。

  猶疑了一會後,他還是打開房門,跟了上去。





  興奮了一夜未能好眠,上官婉兒一大清早便起身了。

  梳洗妥當後,瞧貞兒還睡得香甜,心想昨天也累壞她了,便不吵她。打開窗一看,外頭還蒙著一層霧,上官婉兒心情萬般愉悅,於是開了房門,走到外頭吸收新鮮空氣。

  順著酒館的迴廊走至屋後的一座小丘,四周景物顯得朦朧,有一股難以形容的涼颯意境。

  穿過楊柳蔭,柳條的末梢幾顆晶瑩的露珠被風吹起,打在上官婉兒的臉頰、滴在衣襟上。

  她笑意盈盈地蹲下身,摘下一枝花,用鼻子嗅了嗅花香。驀地,一雙男人的鞋突然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她有些征愕,順著那雙腳往上看,正好不偏不倚地撞進石定磊耐人尋味的探尋目光中。

  「磊大哥?」上官婉兒喊了一聲,紅了臉就急忙的站起來。

  「小心!」

  瞬間,石定磊眼色一變,騰出一隻手一把將上官婉兒緊摟入懷,於空中旋了一圈後落地。

  上官婉兒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接著就發現自己正倚在石定磊懷中。

  「磊、磊大哥……」她一雙水燦的眼瞳睜得大大的,胸口急促起伏,整張臉像火燒似的紅透了。

  這是怎麼回事,磊哥哥怎麼一來就抱著她?難不成他——他發現了?!

  石定磊的目光像定了焦似地凝著「他」。

  「一大早,你在這兒做什麼?」

  他說話的聲音、語氣和音調都在他極力的控制下顯得平淡,但是胸口那急切的心跳卻洩露了他的不平靜。

  「我——」上官婉兒直勾勾的盯著他,臉蛋潮紅,心口猛跳地回話:「我睡不著,就出來走走。磊大哥你呢?這麼早你怎麼會在這兒?」問著,她的身體就動了下。磊哥哥摟得她好緊,很羞人的。

  「別動!」

  凝著「他」泛紅的臉龐,石定磊心跳狂猛地擂動,「他」好輕,弱不禁風地似個女子……

  就在心神閃失問,某樣冰冷的東西攀了上來,接著石定磊眼神一凜,驀地壓下了頭。

  上官婉兒頓時腦袋空白,心頭立即一揪,急遽狂跳。

  天啊,磊哥哥想幹什麼?

  不會是想吻她吧?

  那、那她該怎麼辦?

  閉上眼,輕噘起嘴,上官婉兒內心雖緊張,卻充滿了期待……

  可等了半晌,怎麼也等不到石定磊的唇壓下來,上官婉兒忍不住好奇地睜開一隻眼睛偷瞧他,結果就看到她的磊哥哥正以一雙凝肅的眼神緊盯著她。

  「磊……」

  「噓,別再說話。」他附著「他」的耳畔輕喃了聲,熱呼呼的氣息拂過「他」敏感的耳際。

  她臉上的紅潮才剛泛起,授著他長袖一揮,舞秋風似的將滿地落葉狂掃而起,上官婉兒弄不清狀況,只覺得再次陷入一陣天搖地動中。

  她緊緊的攀著他,將頭緊壓在他的胸前,就在她終於自激烈的震盪中回復平靜,想再多汲取一點他的溫暖時,他卻突然鬆了手。

  「沒事了。」

  「啊——」

  沒意料他會突然放開手,上官婉兒頓失重心的整個人往後傾去……

  石定磊及時拉了「他」一把,卻因拉扯的動作太大,「他」柔軟的唇竟意外地擦過他溫熱的唇,兩個人頓時一怔。

  上官婉兒一手緊撫著激跳的心房,怔怔地凝望著石定磊,羞怯的臉龐立即漲的通紅。

  在意外之下,石定磊也同時怔住。

  如此近距離的貼近,讓他可以清楚地瞧著「他」酡紅的臉龐、如長扇般的睫毛、精緻的五官,及剛剛碰觸的紅線潤澤……

  石定磊止不住如擂鼓般的心跳,以往再美的女人也不曾令他有這般的渴望,渴望再次——一親芳澤……

  倏地,他瞇起幽黑的眼神,緩緩起了狐疑,深邃的眼腫鎖在「他」雪白的耳垂上頭。

  「他」竟然有耳洞?!

  接著,他的唇邊緩緩浮,笑意,滿意著自己一直不解的反應,終於找到了最好的理由。

  「你是女的?」與其說是詢問,倒不如說是確認。

  上官婉兒訥訥地瞅著他,不明白地道:「磊哥哥不是早發現了嗎?否則剛剛為何抱我?」說著,她又羞紅了臉。

  真是女的!石定磊像服下了一顆定心丸似的,笑眼瞧她,頓時心頭又是一陣紛亂。

  「對不起,剛才冒犯了。」他嘴裡這麼說,雙手卻無意放開她。

  他瞧著她的眼神那樣地溫柔,不禁讓上官婉兒沉醉在他的注視中,仿怫又回到了童年那段歡樂時光,眼前這個男人又恢復成了那個將她捧在手心上的磊哥哥……

  「磊哥哥……」

  毫無預警的,他低首再次搜住她的唇,這次不似前次那般輕觸而過,他的舌霸氣地侵入她的檀口,恣意地吸取她的甜蜜,鐵條般的雙臂則緊箍著她的腰,像是要把她整個人揉進他的身體裡。

  在他充滿侵略的吻中,她只覺一陣天旋地轉,本能地將雙手攀在他的頸項上,一股熱由腳底竄起,延燒至全身,彷彿醉酒似的,整個人輕飄飄的。

  許久後,石定磊才緩緩地抬起頭,上官婉兒則仍渾身無力地癱軟在他的臂彎中,羞紅的臉龐透出少女的羞澀,盈盈的水眸充滿感動地凝著他。

  「磊哥哥,你終於想起婉兒來了,你讓婉兒等了好久……」長眼睫貶了眨,想把懸在眼眶的淚珠給眨回去,可不爭氣的淚水還是落了下來。

  「婉兒?你是說你的名字就叫婉兒?」他伸手去撫她粉嫩的臉龐,眷戀地除凝著她。

  她怔怔地張大了眼,一下子吸收不進石定磊話中的意思,待腦子慢慢地吸收消化了之後,她一臉的不敢置信。

  「怎麼你還沒有想起我是誰,就吻了我?」

  她幾乎想尖叫了!這是怎麼回事?磊哥哥根本不是因為她是婉兒才吻她的,他吻她,只因她是個——女的?

  難不成長大後的磊哥哥成了徒登子、好色鬼了?

  真、真氣死人了!

  這樣一想,說不定他的女人多的數不盡,那、那她算什麼?

  狠踢石子出氣,咦,石子怎麼是軟的?

  低下頭去……驀地——

  「啊……」一聲驚叫,上官婉兒花容失色的撲向石定磊,雙手大張,整個人像無尾熊似的攀到他身上去,雙腿也緊夾著他。

  「蛇……蛇啊!」她整張臉挨入石定磊的胸懷,閉著眼大喊。

  「我知道,全死了。」看著她這般驚慌,他的唇邊忍不住泛出一絲笑意。

  瞧瞧她那臉驚慌之色,他的心又柔軟了幾寸,真不知道,她剛才如果發現自己正陷在蛇陣當中,又是怎麼一種反應?

  虧她還有心情摘花。

  摘花?是啊,他可真笨,她舉止間的女兒態如此明顯,他竟現在才發覺。

  「死了?」上官婉兒大眼貶了眨,傻傻地問:「真的全死了?」

  面對她童稚般的反應,他寵溺的笑意更形擴大。

  「全死了,不然你自個兒往後看看。」

  她蹙了蹙眉,想看又不太敢看,終於忍不住好奇,就在上官婉兒欲回眸之際,一記飛箭射了過來……

  石定磊猛地握住她的柔荑,將她拉向一旁,旋了一圈後接一片樹葉,抬頭望向發箭處,只見一道黑影自柳蔭後一閃而逝。

  石定磊毫不遲疑地飛身追了上去,瞬間林內傳來激烈的打鬥聲,頓時狂風四起,落葉有如紛雪般落下,颯颯作響。

  半晌後,打鬥聲停止,四周再度恢復死寂。

  石定磊一雙濃眉蹙緊,看著躺在地上咬舌自盡的黑衣人,然後目光遙望著林外上官婉兒所處的方向。

  這人究竟想暗算誰?目的為何?誰又是幕後的操控者?

  倘若之前的蛇陣是個意外,那可能是針對自己而來,若是與他有關,就與孤心草脫不了干係;可若暗算的對象是她……再瞧一眼躺在地上的黑衣人,石定磊心頭不禁起了一陣寒顫。





  石定磊步出樹林,走到仍在呆愣中的上官婉兒面前,凝著她沉聲問:

  「你可有仇家?或是得罪過什麼人?」

  上官婉兒已經嚇傻了,她只能瞪著大眼珠愣愣地搖頭。

  手好痛,剛剛那片葉子怎麼像把刀般利落?才輕輕的劃了一下,她的手就……

  石定磊順著她的視線往下看。

  「你受傷了?!」驚抬起她被劃了一道血口的柔荑,石定磊自責著沒能將她保護周全。

  由腰間取出一小瓶傷藥,他細心地替她塗抹。

  「好痛!」她撒嬌地呻吟著,看著磊哥哥細心為她上藥的模樣,心口好生甜蜜。

  翻過她的手掌,石定磊發現她掌中的硃砂痣,他愣了下,伸手去摸它,一股熟悉感直往心底鑽去。

  他疑惑著,抬起頭,用帶著深意的眼神望著她。

  磊哥哥怎麼又這樣看她?——

  「磊哥哥……」上官婉兒嬌羞地輕喚。

  上官婉兒喊了這聲磊哥哥,讓石定磊頓時怔了住,內心莫名地竄起一陣悸動……

  「磊哥哥,你要抱好我,別亂動哦!」

  耳畔響著極遙遠又熟悉的童稚嗓音,有些事情像電光石火交錯,忽明忽滅的在腦海中閃過。

  石定磊看見了一幕兩小無猜的畫面,那裡頭有著一男一女,小男孩小心翼翼的高舉小女孩,讓那可愛的小女孩將手中小鳥送回鳥巢裡,再仔細一瞧,那個小男孩是他,而那個小女孩是……

  接著,一些壓在心底深處的回憶突然湧現,片斷的影像一個接一個冒了出來,石定磊直勾勾地瞅著上官婉兒的眼神有著震驚、不信、以及不察的眷戀心……

  他不自覺地伸出一隻手撫上她的臉龐,輕柔的有如碰觸一件精雕細琢的美玉。

  她緊張地凝著他。

  她好喜歡磊哥哥的觸摸,此刻的磊哥哥好溫柔,就像是回到了兒時般。

  「婉兒。」他喚,注視她的黑瞳有著深埋的情感。

  上官婉兒愣了愣,眨著她那雙水燦的眼,有絲激動。

  「磊哥哥,你記起婉兒來了嗎?你真記起我了,是不?告訴我,是不?」

  是,他記起來了!

  他終於記起她了,他的小婉兒,已經長大了……

  經過時間的催化,她不再是記憶裡那個可愛的小丫頭,她長大了,並且出落的更漂亮了,她身上多添了份嫵媚,惟一不變的就是她這雙眼,依舊靈動的像會說話似的。

  「這些年來,你過得好不好?」他直勾勾地凝著她,手指輕撫過她柔嫩的朱唇,凝眸深處,深情無限。

  上官婉兒珠淚懸睫,「不好,一點兒也不好!」她噘起嘴來,頗為哀怨地睇著他,嬌道:「怎麼好呢?你一去就是這麼多年,放著婉兒一個人不管,我能好到哪兒去?」

  心漾起陣陣的疼,一股熱流在他胸口翻湧。

  「對不起,害苦了你。」他的聲音瘠啞。

  上官婉兒抿著唇嚅了嚅,眼眶一紅,索性掄起拳槌打他的胸前。「你好壞,我這麼想你,你怎麼可以把婉兒給忘了,你沒有良心,你好可惡!」

  「婉兒……」

  怕她打疼了自己的小手,他止住了她槌打的動作。

  輕柔地,他用溫暖厚實的大手包住她的,一雙黑瞳含情脈脈地凝注著她。

  「對不起。」他又說了一次。

  她在他懾人心魂的目光下,一顆心不自由主的漏跳了好幾拍,接著輕顫的身子就窩入他懷中。「我心跳的好厲害!」她軟軟地低語。「磊哥哥,你打我一下好不好?不然我會以為這是在作夢!」「婉兒……」他心一動,暗啞地低噪。

  「嗯?」她仰起頭來,以為他有話要說。

  未料,他的唇竟蓋了下來,熱烈狂炙地吻住她柔軟的唇瓣,並加深吸吮交才,欲罷不能。

  他灼熱的唇忘情的往下移,滑過她細緻的鎖骨,在那兒灑落細碎的親啄,接而只手覆上她的豐盈。

  他的舌像火焰般灼熱,燒得她渾身酥軟,她本能地將雙手攀住他的頸項,仰起頭,承受他的親啄。

  「小姐,你在哪兒啊?小姐……」突地,貞兒的呼喚傳來。

  上官婉兒猛地怔了一下,認出是貞兒的聲音,便急急的推開他。

  石定磊看了一眼貞兒的方向,強忍著因情慾而泛疼的神經,凝著上官婉兒發窘酣紅的俏臉,深邃的黑眸因濃郁的情慾而更加迫人。

  貞兒起床後就找不到上官婉兒,她急得四處找尋,發現上官婉兒要喊出聲時,就看見了石定磊,她愣了一下,改口:「少爺,原來你在這,一早起來看不到你,貞兒都快急死了!」

  上官婉兒羞紅了臉,兩手忙亂地拉整衣衫,羞惱地睨了貞兒一眼。

  「還叫什麼少爺?走了啦!」說著!也不敢再抬頭去看石定磊,就滿含羞怯地跑開。

  「怎麼啦?貞兒說錯了嗎?」貞兒一臉無辜。

  凝著跑遠的倩影,石定磊臉上滿是幸福。

  「快跟上去吧,你家小姐受傷了!」他也得到附近去查查是否出現可疑的人物,說著,就咻一聲躍上樹梢,消失不見了。

  呃?少爺……小姐?

  貞兒摸著腦袋,全弄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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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又忙了一天,所幸大部分病患的病情都已經控制住。

  石定磊推斷,極可能是水源出了問題,但至於究竟是不是孤心草意的禍,還得實地勘察之後才能確認,畢竟孤心草是百種毒物培育而成,它所能發揮的毒效,遠超過了他所能預測的,這也就是石定磊最感憂心之處。

  望著剛剛將藥品收拾妥當的上官婉兒,他充滿憂色的眼神放柔了許多。

  一整天都沒有再出現任何異樣,石定磊緊繃的情緒終可放鬆一些了他腳步無聲的靠近她。

  「磊哥哥,這瓶藥該擺哪兒?」上官婉兒一回頭,又險些撞上了他。

  驀地,她的臉龐一陣燒紅,清晨的激情鏡頭又回到腦子裡,盯著他的前襟,彷彿透過衣料,她可以感受到他強健的體魄。

  羞人哩!她的腦子怎麼淨裝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近距離凝望著她,石定磊深邃的目光鎖住她白皙細緻的容顏,伸出手來,他撫上她酪紅的雙頰。

  「我要到山裡頭走一趟,你要不要一道去?」

  聽到石定磊提出邀約,上官婉兒那雙水燦的眼眸頓時閃閃發亮。

  「磊哥哥是說現在嗎?」

  瞧著外頭的天色,下陽就快下山了,這會上山,晚上趕得回來嗎?

  石定磊點點頭,「趁著天還沒完全暗,上山容易些。」取過一些簡單的藥材放在身上,他回頭道:「快走吧!」

  「那貞兒怎麼辦?我讓她去添購東西,還沒見她回來哩!」上官婉兒焦急地望向門外。

  「留張紙條給她,咱們辦妥事情就回來。」

  「那好吧,你等我。」

  上官婉兒取過紙筆,匆匆地交代了去處後,又上樓拿了包袱,這才限五定磊一道出門。





  潺潺的流水聲,夾帶著不時噴上來的水花,冰凍得上官婉兒直打著哆嗦。

  石定磊一抬頭,就瞧見她縮著身子,一副凍壞了的模樣。

  他急急上前,脫下外衫罩住她的身子。

  「怎麼不進屋裡去呢?」

  現在已近秋末,濟南雖不似北京已飄下初雪,但逐漸轉寒的氣候,再加上又在深山之中水泉之旁,難怪她會凍得嘴唇發紫了。

  上官婉兒顫抖地笑著。「一個人在裡頭好無聊,所以我就出來瞧瞧磊哥哥進行的如何了。查出問題了嗎?」

  這一問,石定磊濃眉立即蹙緊。

  按理,水源旁應是花草最為繁盛之地。然,縱目望去,眼前竟是一片死氣沉沉,七、八里內花草皆已枯萎,明顯地,此地的水源確實出了問題。

  「這裡的水確實有問題,看樣子是有人動過手腳了。」石定磊摟著她,將她帶入一間破舊的茅廬。

  「那怎麼辦?磊哥哥可想到了解救的辦法?」上官婉兒發急地抓著他的手臂問著。

  「毒性暫時是控制住了,不過最重要的是找出下毒者,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石定磊凝望著她被水噴濕的頭髮,再看她衣服半濕,冷得牙齒打顫,心疼地問:「有帶衣服來嗎?你的衣服都濕了!」

  上官婉兒點了點頭。凝著他,知道他心煩,卻是一點忙也幫不上。

  「那你先將衣服換下,我去撿一些枯枝生火。」石定磊說罷,立即走了出去。

  上官婉兒掩上房門,開始動手脫下衣物,然身上所穿的衣物極為繁複,又因布料濕透緊黏著肌膚,就更不容易脫下了。

  石定磊生怕上官婉兒著了涼,他飛快地撿了些枯枝便急急返回茅廬,可才走到門前,就聽見一陣窠心窠心奉翠的聲音,他明白她還在更衣,他就在門口候著。

  雖然茅廬的房門已經掩上,可是透過細縫,仍隱約可見茅廬內的動靜。當石定磊不意別見她窈窕的背影時,心一緊,立刻飛快的別過頭。

  他的心跳有若擂鼓一般,震得他胸口發疼。

  他在避些什麼?她是他的妻啊!就算看見了又如何?她理當是他的人,他有什麼好避諱的?

  心思這麼一轉,不由自主地,又回望了過去,而這麼一望,就再也移不開視線……

  一頭烏溜溜的秀髮披洩下來,上官婉兒甩甩頭,這個動作只是為了舒緩一整天的酸痛,可看在石定磊的眼中卻成了撩人之姿。

  接著,她彎下身去拾起一條白長布,就在石定磊疑惑著她拿條長布想做什麼時,她盈盈的轉過身來,一對完美的豐盈立即呈現在他眼前。

  他不禁吞了吞口水,一股前所未有的深沉慾望瞬間攫住他,頓時呼吸變得困難起來,手中的枯枝因而落了地。

  「是誰?」茅廬內發出上官婉兒的驚喊。

  瞪了一眼落地的枯枝,他皺了一下眉頭,立即走了進去。

  「別怕,是我。」他喊。

  「磊哥哥?」

  上官婉兒驚慌的眼神定了下來,人就要跑上前去,腳卻被地上的布絆了一下,這才意識到她還光裸著身軀,胸前只用一塊布遮著,於是猛轉過身去,羞得滿臉通紅。

  「磊哥哥,你能不能先出去,讓我穿好衣服?」她窘迫地說著,心跳加劇。

  他無聲的腳步靠近她。

  「婉兒,你可還記得那場婚禮?」他的氣息在她的頸間吐納。

  她屏住了呼吸,感覺他高熱的體溫熨燙著她!他的呼吸拂過她光裸的背,讓她全身細胞都敏感了起來。

  她猛吞嚥著口水,喉頭乾澀的發不出聲音來。

  「記、記得。」

  「那麼你一定也記得,咱們拜了堂後卻來不及圓房?」他的手撫上她雪白的頸項,呼吸在她耳畔輕拂。

  她閉上了眼,全身竄過一陣顫悸。她當然記得,磊哥哥在拜完堂後就離開了她……

  他伸臂一攬,將她帶進懷中,低頭吻著她的發頂,強而有力的臂彎將她緊緊環住。

  他溫熱的胸膛就像個火爐,頓時讓她全身溫暖起來,這樣的擁抱一直是她所渴望的,她本能的再拉緊他,羞怯地喊著:

  「磊哥哥。」

  他輕輕的抬高她的下巴,深情地望進她的眸中,低下頭覆上她的小嘴,靈活的舌探入她口中,肆無忌憚地探索她口中每一個隱密的角落。

  上官婉兒只覺得自己快要被這個吻給淹沒了,整個人如在海裡載浮載沉,無法思考,只能像一攤泥一樣軟化在他強壯的臂彎中。

  她的心跳好快,快到無法控制。

  她身上傳來誘人的少女體香,極度挑動他體內狂奔的血液,讓他陷入慾望及理智交戰的痛苦裡。

  「婉兒,我們今晚回房可好?」

  他在她的耳畔低語,令她的身體不由自主的一顫。

  「磊哥哥……」她羞紅著臉,雙手緊緊抵著他的胸膛,掌心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

  凝望著她那水盈盈的雙眸,以及粉頰那抹迷人的酡紅,石定磊只覺一陣心神蕩漾。

  「婉兒。」他輕喚著。

  低下頭,他在她雪白的頸項及胸前烙下無數個火熱的吻,手指肆無忌憚地撫上她胸前敏感的蓓蕾。

  上官婉兒在他的挑逗下四肢發軟,忍不住逸出聲聲銷魂的呻吟,讓他那狂野的慾火燒得更熾旺。

  然,正當兩人熱血沸騰時,突然一條冷冰冰的東西爬上上官婉兒的腳踝,冰凍的觸覺讓她突地清醒了過來,她正感覺怪異,低頭看去……

  「啊,有蛇!」她驚叫一聲,嚇得花容失色。

  石定磊一驚,迅即摟過上官婉兒,並隨手取過一根枯枝,往那條蛇的頭部插去,這動作幾乎一氣呵成,分秒不費耽擱,然……

  上官婉兒突然縮著身子,痛苦的呻吟一聲。

  石定磊眼神一黯,蹲下身握住她的腳踝,果然不出所料,上官婉兒的腳踝明顯地有著兩點蛇吻的痕跡,所流出的鮮血明顯地呈現紫黑色。

  「我的腳!」她痛得更吸氣,五官全都扭在一塊了。很疼,那種疼痛有如萬根針齊刺般。

  那是一條不常見的毒蛇!

  石定磊蹙緊濃眉,猛地趴下去,嘴唇貼在她腳踝的傷口上,用力地吸了起來。

  「磊哥哥……」他的動作令她心跳狂促,傷口處雖疼痛難忍,然整顆心卻漲得滿滿的。

  「別動!」

  見她腳踝腫脹紫紅,傷口周圍已經出現許多黑色小斑點,顯然毒氣開始發生作用了。

  石定磊更加快動作,吸去又吐,吐罷再吸……就這樣一吸一吐之間,周圍早已演成一大片殷紅的血跡。

  上官婉兒見他不斷地吸污血、吐污血,心裡漾起一抹甜蜜。

  石定磊見傷口周圍的血色逐漸恢復,終於鬆了一口氣,然胸口突地一道逆氣襲上,於是趕緊為自己的胸口點了兩道脈穴。

  蹙了蹙眉,他眼底閃著憂色,但他很快的藏起,不想讓上官婉兒發現。

  「沒事了,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一抬起頭,就遇上她那雙漾著感激與愛戀的眼眸,忍不住地,他伸手撫了她的臉頰,輕問:「還痛不痛?」

  她搖頭,又點頭,眼中泛著溫濕的淚意,瞅著他溫柔的眼瞳,似有什麼東西在她心裡奔騰著。

  「磊哥哥,你……我……」

  望著她仍顯蒼白疲弱的嬌顏,他的眼中流露著憐惜與不捨之情,很慶幸她無恙,然……胸口傳來一陣陣的悶痛,難道……

  「什麼都別說了。」發現她輕輕地顫抖了下,他趕緊取過衣物為她披上。「來,你坐下,先服下這丹藥,我再幫你運功法除殘毒。」取出丹藥,讓她服下。

  接下來,石定就替上官婉兒運功療傷。

  上官婉兒因剛才失血以及體虛,一時撐不住,便昏睡了過去。

  扶她躺下之後,他立即嘔出一口污血,取過兩顆丹藥逕自服下。

  沒錯,他中毒了!

  他剛剛急著要為婉兒吸出毒液,忘了顧及自己口中有處小傷口,沒想到竟遭毒液人侵,重擊心脈。

  石定磊濃眉緊蹙。剛剛那定不是一般的毒蛇,它極可能在先前已被餵服過其他藥物,其中最有可能的便是孤心草。

  因這毒來得怪異,按理他自小在趙神醫的訓練下,服過不下百種毒物,雖不至於百養不侵,但一般毒物想入侵他的身體也絕非易事,然這毒竟能入侵他的身體,可見毒性相當特殊。

  所幸,毒性在第一時間就被他控制住,現在他雖然不能馬上將它除去,但撐上一些時日也應不是問題。

  石定磊暗忖,倘若他真中了孤心草的毒,那也惟有找到孤心草後才能解毒,在未找到解藥前,他這條命只能說是先寄放在閻王爺那兒,究竟能撐到什麼時候,他自己也拿不了准。

  望向已然沉睡的嬌顏,他伸手撫上那細緻的肌膚,唇上漾起滿足的微笑。

  大手輕輕地順著白嫩無瑕的肌膚緩緩滑下,突地,他的手在她胸前定了下來,一道念頭如迅雷般自他腦海閃過,讓他急忙收回了手。

  不,不行,在他未能將己身的毒除去之前,他不能再碰她!

  他連自己的生死都沒有把握,怎麼能不替她的未來著想?

  凝著那張嬌顏,不由得思潮起伏,最後他也只能低歎一聲,起身踱出門外。

  就在他神傷之際,忽聽得一聲輕響,遠處林中似閃過一人,他濃眉蹙起,急追上去。

第七章   
一道陽光自茅廬的細縫灑了進來,上官婉兒緩緩的睜開眼,直覺地搜尋著石定磊的身影。

  「磊哥哥,磊哥哥……」喊了幾聲,也不見有何回應。

  「咦,磊哥哥人呢?」上官婉兒翻身而起,感覺舒服了許多,低頭看了一眼腳踝,那兒除了留下兩個極小的印子外,已不再感到疼痛。

  磊哥哥醫術真是高竿,上官婉兒由衷讚著。

  想起昨晚,上官婉兒不自覺地漾了朵極幸福的笑靨。

  她起身下了床,穿好衣服,推門步出屋外。

  就在此時,上官婉兒忽而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連串的呻吟聲,她想了想就循著聲音,走了過去。

  穿過一片林子,在一處矮石旁,發現了一位身受重傷的男人,呻吟聲正是他所發出的。

  上官婉兒站在一尺之外,對著那人喊著:「那位公子,你怎麼了?」

  男人轉回頭,瞧見了上官婉兒,就伸長了手臂呼救:

  「姑娘,請發發慈悲救救我,我昨夜路經此地,不慎由上面摔了下來,這會兒腿動不了了!」

  上官婉兒隨著他的手往上看去,發現這裡果然是懸崖底下,接著她看向他的腿,那兒確實是滿了血跡,於是她的疑慮除去,快速地奔向那個男人。

  「傷得怎麼樣了?不能動了嗎?」她關切的問道。

  這個男人一身富貴打扮,一定是位公子爺,昨晚可能醉了,才會從懸崖上落了下來。

  「一條腿動不了,好像是斷了!」男人說,」雙眼直盯著上官婉兒,那眸光似在算計著什麼,可惜上官婉兒並沒有發覺。

  上官婉兒點了點頭,當下作了決定。

  「離這兒不遠有處茅廬,我先扶你到那兒。」說著,就扶起了他,一邊走一邊說:「你運氣好,正巧碰到了我,待會磊哥哥一回來,你就有救了!」

  「磊哥哥?他是……」他裝傻。

  「咦,你沒聽過石定磊嗎?他可「正位神醫喔!」上官婉兒好驕傲地說,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真的嗎?那我真是太幸運了!」他的口氣明顯地上揚,顯得非常高興,眼眸則閃著一道邪光。「對了,在下龐天,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我……」

  上官婉兒正要開口時,忽而聽見石定磊著急的呼喚聲。

  「婉兒……婉兒你在哪兒?婉兒……」

  「是磊哥哥回來了!」她眉一揚,高興地回著:「磊哥哥,我在這兒!」

  龐天明顯地全身一僵,臉色變得有些不自在。

  石定磊聞聲,很快的飛奔了過來。

  他一來就瞧見上官婉兒扶著一個男人,臉色便不太好的問:「婉兒,他是?」

  上官婉兒小心地放下龐天,朝石定磊奔了過去。

  「磊哥哥,他叫龐天,是昨兒夜裡不慎由上頭摔下來的,摔傷了腿,這會動不了了,你趕快幫他看看。」

  石定高瞇起眼來!仔細地打量著一身華服的龐天。

  「你說你是昨晚摔下崖的?」口氣是明顯的質疑。

  這個男人摔的是不是太巧了些?

  昨夜,他追著那名夜行客,一路奔出林子,其間有幾次交手,發現對方的功力並不在他之下,但對方顯然是有意要引開他,生怕婉兒遭遇危險,於是他趕了回來。

  現在看到她安然無恙的站在這兒,心裡的一塊大石終於落下,可這個男人……

  「是啊,說來羞人,昨兒夜裡喝了點酒,沒想到……」龐天抓抓頭,一臉不好意思的模樣。

  石定磊疑惑的走上前去,獲了一下他的大腿骨,在確定是折斷了後,他的臉色才逐漸舒緩下來。

  看來,是他多疑了。

  「磊哥哥,你看他這傷要不要緊?」上官婉兒上前關心。

  龐天也緊張的看著他。

  「不礙事,這傷只要一、二個月便能復原。」石定磊站了起來,向龐天伸出一隻手。「來吧,我扶你進去。」

  龐天緊張的神色鬆了下來,偷偷地吁了一口氣。

  還好這痛沒有白受,看來第一步棋已經順利完成了,他只要再好好的利用機會與他們混熟,想得到孤心草的解藥應是不難。

  龐天在連續幾次失敗之後,決定改變策略,直接親近他們,在取得信任之後見機行事。

  這一計,果然頗為順利。





  暗夜深沉,黑絨般的天幕中,只有寥寥幾顆星子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偌大的城鎮裡悄然無聲,只有偶爾傳來打更報時的敲鑼聲響。

  石定磊站在客棧後花園的大樹下,仰頭觀天。

  孤心草至今未有消息,他不免怪罪起自己的無能。他自己的生死不足為盧,然皇上卻急待孤心草救治,想到這,他濃眉不禁蹙緊。

  是他顧慮得不夠周詳。

  當初趙神醫栽培孤心草,為怕引來風波,故而不敢廣為栽植,這本來是善意,但壞就壞在,他將孤心草留在皇宮時,竟忘了留下一株,是他糊塗才會釀成現在的窘狀。

  上官婉兒揭開窗邊的至幃,一眼就瞧兒了站在樹下的石定磊,唇上立即逸出一朵笑花。

  一陣冷風吹來,她打了個冷顫,立即回身取了件罩衫披上,又取另一件買衫,開門走了出去。

  沉思中的石定磊聞聲回頭,瞧見了上官婉兒,微微一怔。

  「這麼晚了,還沒睡?」

  上官婉兒走到石定磊的面前,將手中的罩衫遞給他。

  「睡不著。磊哥哥呢,你也睡不著嗎?」上官婉兒凝著他,整張臉紅通通的,就不曉得最羞紅還是凍紅了。

  石定磊凝著她,一雙深邃的眼瞳閃過難以分辨的情緒,抬起手撫摸她發紅的面頰。

  「婉兒……」

  「嗯?」她慢應了聲,在他的注視下,一顆心不禁怦怦悸跳著。

  那一夜若不是那條毒蛇作梗,那他們這時也已經……是對夫妻了,哦,不對,他們本來就是夫妻……

  夫與妻……想到了這兒,上官婉兒即羞赧地低下頭去。

  凝著她嬌羞的模樣,石定磊的心感到一陣陣柚疼,到了口邊的話也顯得難以啟齒。

  「我有件事想與你商量。」他面色凝重。

  上官婉兒聽出石定磊語氣中的異樣,馬上疑惑地抬起頭來。

  「磊哥哥要和我商量什麼事呢?」

  他凝視著她精緻的五官,種種矛盾的情緒在心底翻騰。

  上官婉兒見他不語,著急地又喚:「磊哥哥?」

  他輕拂著她的髮絲,突地手一使力,將她摟緊。

  突然的受力讓上官婉兒先是一驚,接著整張臉立即滿紅暈,她咬著唇,嬌羞地低語:

  「磊哥哥,這兒是客棧哩,讓人瞧見了不好。」她羞怯地輕輕推著他。

  「夜深了!沒人會瞧見的。」他的手更加地摟緊,濁重的呼吸在她的發頂吐納,暖暖的氣息熨燙著她。

  聽得這樣輕憐蜜語,上官婉兒心口軟酥酥的,便不再掙扎,任他摟著。

  半晌後,他又喚:「婉兒。」

  「嗯?」

  好舒服喔,這樣枕在磊哥哥的身上,她都快睡著了。

  「明天我送你回家,好不好?」終於說出來了,突然間壓迫在心口的空氣好像一下子被擠了出來似的。

  「咦?」

  上官婉兒忙推開石定磊,臉上閃著喜悅的神采緊凝著他。

  「磊哥哥是說咱們要回家了嗎?奶奶和娘一定會高興極了。唉呀,糟了!瞧我多糊塗,我都還沒捎封信回去報平安哩,這會兒咱們就這麼一道回去,不嚇壞他們才怪,奶奶……」

  「婉兒。」石定磊打斷她的嘮叨,臉色十分為難。

  上官婉兒終於發現石定磊神色有異,她疑惑地道:

  「磊哥哥還有什麼事沒說嗎?」

  他深深地凝著她,又抬起手去撫她的臉頰。

  「聽我說,我還有一件極重要的事情待辦,等我處理完之後,會立刻趕回去。」

  「什麼意思?」

  上官婉兒驚嚇地推開他,一雙水眸瞪得大大的。

  「你是說,你不和我一道回去嗎?你又想把我丟著不管,是不是?說呀,是這個樣子嗎?你說呀,說呀!」上官婉兒情緒一下子激動了起來,眼淚竟撲簌簌地滑下。

  「婉兒,你聽我說。」石定磊情急地伸出手要去摟她。

  「不要、不要,我不要聽!」她跺腳,整個人歇斯底里的吼著,一個撲身,哭倒在五定磊的懷中。

  「你不能這樣,你怎麼能這麼狠心,你是不是又不要婉兒了?你說啊!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又急著把我撇開,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就這麼惹你討厭嗎?」

  她哭的他心好疼,捧起她的臉,凝著她串串滑落的淚珠,手指穿過她的發,將她的頭緊按在胸前。

  「用不了很久的,相信我,這一次不會像上回那樣……」

  「我不要!」

  上官婉兒用力推開他,突地,跟起腳來,湊上唇封住他的。

  他瞬間怔愣住,緊接著反被動為主動,將舌探入她口中,奪取她的甜蜜,握在她腰間的手施力,似要將她揉入那想要她想到發疼的身軀。

  良久,激情緩緩平復,他放開了她,望著她的眼神卻更加幽黯深沉了。

  「婉兒,我對不起你——」

  她摀住他的口,凝著他,她不要聽任何類似道歉的言辭。

  自石定磊的眼中瞧出了堅持,然而她不明白為什麼磊哥哥非得把她趕走不可?

  上官婉兒落寞地凝著他問:「我非走不可嗎?」

  石定磊隱斂心中強烈的憐惜與不捨,仔細端詳著那張俏麗絕美的臉龐。

  他捨不得她走,但是將她留在身邊更不智。

  他中毒未解,往後這一路上還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樣的危險,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下,他不能讓她冒一丁點的風險;況且她留在身旁,他就沒有辦法專心找尋孤心草,所以即使他再不捨,都必須先將她送回家。

  狠下心,他用力地一點頭。

  上官婉兒雙手指住唇,身子退了又退。

  「你真這麼狠心?」她顫聲追問。

  「我這全是為了你好,一個女孩家本來就不該在外拋頭露臉,況且我還有重要的事情待辦,你留在我身邊只會妨礙我辦事。」他殘忍地說!不忍見她受傷的表情而別過頭去。

  他冷漠的言語及態度嚴重地刺傷了她。

  「我懂了……」上官婉兒眸中泛出淚光,聲音中強忍的哽咽清晰可聞,「你放心,從今以後我不會再礙著你——」說罷,她便轉頭哭著跑回房裡。

  石定磊伸出手想喚回她,但抬起的手又於空中停了下來。他一動也不動地癡望著心愛女子的背影,感覺到一股蝕骨的心痛。

  客棧裡的另一廂房窗口,一雙偷看的眼瞇了起來。

  龐天自石定磊獨自沉思時便站在這兒了,剛剛所發生的情形,他看得一清二楚,雖不明白他們因何事產生了摩擦,不過看來都是他的機會,於是他心中又起了另一個盤算,這回他要利用上官婉兒制伏石定磊。





  翌日,上官婉兒激動的情緒,在經過一個晚上的沉澱後,稍稍平復。

  她仔細地想了下,她相信磊哥哥絕不是個無情之人,他會這麼做,一定有原因,於是她決定再好好的與他談談,反正她不會就這樣子放棄,她絕不獨自返家。

  吃早飯時,上官婉兒偷偷地瞟了石定磊一眼,可看他一張臉仍緊緊的繃著,就是有再多的話,也都給硬生生地吞回去了。

  為了轉移怒氣,她大口大口扒著飯。

  石定磊見她仍臭著一張臉,也不開口。他下了決心一定要送她回去,所以現在說什麼也不能心軟。

  龐天見有機可乘,馬上夾上菜送進上官婉兒的碗裡。

  「婉兒姑娘,吃點菜,光吃白飯哪夠營養?」

  上官婉兒愣住了,一雙大眼像看怪物似地直盯著龐天。

  石定磊也瞇起了眼,扒飯的動作停了下來。

  上官婉兒似感到石定磊疑惑的眼光,她看了他一眼,五定磊又假意不在乎地低下頭扒了一口飯。

  這下子,上官婉兒可惱火了,決定非要好好的氣氣他不可。

  「多謝龐公子關心,龐公子你人真好。」上官婉兒故意嬌滴滴地說著,又偷偷看石定磊的反應。石定磊低著頭似沒聽見她的話,仍照吃他的飯,氣得上官婉兒有股衝動想搶走他的碗。

  石定磊瞪視著碗裡的飯粒,一雙寒瞳愈來愈陰鬱,他明白她這是故意氣地,他必須沉住氣才行。

  然而,知道歸知道,要他看著上官婉兒向其他男人嬌嗔,還真是……難以忍受!

  貞兒在一旁可傻眼了,一張嘴張得大大的。

  這、這是怎麼啦?少爺和小姐吵嘴了嗎?還有這個龐天,他以為他是誰呀?

  「好說、好說,來,婉兒姑娘,試試這道菜如何?」龐天又為上官婉兒夾了一道菜,那模樣慇勤得很。

  「嗯,味道真是太棒了!」上官婉兒嘖道,再瞟一眼仍不見反應的石定磊。

  氣死人了!

  磊哥哥是聾了,還是瞎了?

  他當真不在乎她了嗎?

  「是嗎?那這一道呢?」龐天再接再厲。

  上官婉兒受不了了,她突然碰地一聲放下碗筷,站了起來,瞪著石定磊咬牙切齒地說:

  「龐公子,我覺得這兒氣氛不好!咱們到房裡頭去吃如何?」

  石定磊聞言,全身於瞬間緊繃了起來,他握緊的拳頭就差沒失控的一槌。

  終於受不住了,他抬起頭來,口吻抑鬱道:「你該去整理、整理衣物,咱們待會要上路了。」

  「我說了,我、不、回、去!」

  上官婉兒失控地吼了出來,眼眶跟著紅了起來,她情急地抓住龐天,對著石定磊吼著:

  「你如果嫌我麻煩,大不了我不跟著你就是了,反正還有龐公子會照顧我的,是不是?」說著,就轉向龐天。

  龐天直點著頭。「當然,這是當然的。」

  石定磊鐵青著一張臉,沉聲道:「別再胡鬧了!」

  這下,上官婉兒真氣炸了。

  「我胡鬧?對,我就是胡鬧怎麼樣?你以為我上官婉兒就沒人要了嗎?我就非巴著你不可嗎?別笑話了,龐公子咱們走!」喊著,她狠狠的瞪了石定磊一眼,就甩頭而去。

  龐天假意為難地看看石定磊,「石公子,不好意思!」說著,他也跛著一隻腳追了上去。

  石定磊渾身一凜,陰鬱的眼瞪著上官婉兒身影早已隱沒的方向,那表情陰沉的嚇人。

  「少、少爺,小、小姐她……」

  「砰!」

  石定磊單掌往木桌上用力一拍,木桌應聲而碎。

  貞兒嚇得跌坐地上,一雙眼剩得比銅鈴還大。完了啦!少爺生氣了……

  然後他就這樣鐵青著面容,一轉身,朝客棧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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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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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

  一聲驚慌的尖叫聲響起,接著就是一陣乒乒乓乓碗盤打碎的聲響。

  「你胡說,這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上官婉兒激動的猛搖著頭,身子頻頻地往後退去。

  貞兒趕緊跑過去扶主子,一臉驚恐地瞪著甫從椅子上站起來的龐天。

  剛剛上官婉兒為龐天換藥時,龐天突然抓著她的手,直說她是他失散已久的未婚妻,這事著實嚇壞了上官婉兒。

  依龐天的說法,上官家與龐國舅的交情甚篤,兩家自小便指腹為婚,後來上官婉兒失蹤多年,可是龐天卻一直未放棄尋她的念頭。

  「你千萬別激動,你聽我說……」龐天朝她伸出手,上官婉兒退的更厲害了,身後的桌椅被她擠得東倒西歪。

  「我不要聽,我已經嫁人了,我的夫婿是磊哥哥,我沒有什麼未婚夫,你少胡說八道了!」上官婉兒吼著。

  「對、對,你少在那兒搬弄是非,什麼未婚夫?開什麼玩笑,咱們家少爺和小姐在小時候就拜了堂,就算你是什麼夫也來不及了!」貞兒也跟著吼著。

  貞兒巴望著門口。真是糟糕,少爺到哪去了?

  這些天,少爺與小姐鬧彆扭,兩個人陰陽怪氣的,小姐故意與龐天走得近,是為了氣少爺;而少爺則來個眼不見為淨,一天到晚見不到人,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未婚夫?屁啦,能與小姐匹配的除了少爺之外,再也沒有別人了!就算什麼國舅也一樣啦,誰都比不上少爺!

  龐天深情款款地說著:「當初在林中遇見你時,我也嚇了一跳,因為你實在長得和上官阿姨太相似了,那眉、那眼無一不像……」

  「天下間相像的人實在太多了,你憑什麼認定我家小姐就是你失蹤的未婚妻,你有證據嗎?拿出來啊,你拿出證據來啊!」貞兒不甘心地回嘴。

  上官婉兒也猛點著頭。

  平白無故跑出一個未婚夫,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當然有,你手心上的硃砂痣就是最好的證據。」龐天指著上官婉兒的手說。

  上官婉兒趕緊將手往後擺,一雙水靈靈的眸瞪得大大的。

  「你生下來時,手心上就有那麼一顆硃砂痣,當時你爹還高興地抱著你說,你定是天上仙女轉世的……」

  「我爹?」上官婉兒神情嚮往。

  原來她也有爹啊!

  爹——多渴望的稱呼,她有爹,有屬於自己的爹啊!聽龐天這話,她的爹好像很喜歡她,爹爹——

  「是啊,」龐天見上官婉兒已有軟化的趨勢,於是再接再厲,他長長地歎了一聲:「唉,只可惜,你爹已經不在世上了……」差不多了,日夜縱慾,急病纏身,雖未駕崩,離死也不遠了!

  「死了?!」上官婉兒驚呼一聲,眼眶也跟著紅了。

  「怎麼死的?我爹是怎麼死的?」情急中,她不自覺拉住了龐天的袖子急問著。

  龐天看了一眼她的動作,心中竊喜著,表面卻一副哀傷。

  「十三年前,你爹帶著你娘和你,舉家準備遷往江南,不幸在途中遇上了強盜,唉……結果……」他長長歎了一聲。

  「結果怎麼了?」上官婉兒更急了。

  時間、地點都對了……難道她真的是……

  「你爹當場身亡,而你娘昏迷不醒,最後由家僕將你娘送到我家來,而你就是在當時混亂中失散的。」

  上官婉兒這一聽,心中再無任何懷疑,轉身趴在卓兒身上,就傷心地抽泣起來了。

  貞兒忙著安撫她。一小姐,你別難過了……」

  真不甘心!小姐怎麼會變成別人的未婚妻?於是她急著想問題來考龐天。

  靈光乍現,貞兒問道:「照你這番說法,那你可知小姐遇難當天穿的是什麼衣服?」

  上官婉兒也抬起頭來,等待著答案。

  龐天唇上漾了一抹笑。「紅綢緞子,是一件上等材質的紅綢緞子。」這是參與刺殺的老臣說的,當然錯不了。

  這下子,上官婉兒對龐天所說的話更是深信不疑了,因為那件紅綢緞子如今還好好的收藏在她的衣櫃裡。

  現在連貞兒也不得不信了,她狠狠的瞪了一眼龐天,然後喪氣地低下頭去。

  上官婉兒哭得更傷心了,怎麼才以為找到爹,爹就已經死了!

  「小姐,別哭啊,小姐……」

  見情勢大好,龐天眸中精光乍現,又隨即隱藏起來。

  「是啊,人死不能復生,婉兒姑娘你就別難過了,所幸你娘人還在……」

  娘!上官婉兒臉上一陣鈴愕與驚喜。

  這是真的嗎?娘還在世上?

  她能見到娘了?

  她緊抓著龐天問:「你說得全是真的?沒有騙我?!」

  上官婉兒被親情沖昏頭了,一心只想見娘,卻不知正一步步落入龐天的陷阱中。

  「我怎麼會騙你呢?你娘就住在我府上,與家母情同姐妹,婉兒姑娘若是不信,我現在就帶你去見你娘。」

  貞兒見狀,急壞了。

  「小姐,你別聽他胡說啊!要不等少爺回來,咱們再一道去——」

  上官婉兒一聽到貞兒提起石定磊,一顆心又揪緊了,滿腹的委屈又溢了出來。

  幾天了,磊哥哥當真不理她了嗎?

  「不用了,我說了不再纏著他!」她賭氣地向龐天說:「好,我們現在就出發!」

  「小姐!」

  龐天得逞地揚起一抹笑。「那太好了!上官阿姨要是看到你,不曉得有多開心。」

  「不行啊,小姐,少爺回來找不到咱們,會心急的!」貞兒苦勸著。

  上官婉兒咬了咬唇,心裡雖然很氣石定磊,但也怕他擔心;不過回頭一想,或許讓他著急一下也好,算給他一點小小的懲罰。

  「那貞兒你留下。」上官婉兒作了決定。

  「我?」

  「對,你留下來告訴磊哥哥,我隨龐天去找我娘了!」若他對她還有情的話,一定會很快就追上來的。

  她相信,磊哥哥一定會追上來的。





  當石定磊返回客棧,已經是兩天後了,貞兒一見到他,就著急地告訴他那天發生的事情。

  石定磊錯愕地聽完貞兒的轉述,整個人懂坐著,一時間五味雜陳。

  一方面他替上官婉兒感到高興,她終於找到了她的家人;而另一方面又氣她竟然就這樣跟著一個男人走了,難道她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嗎?

  還是她相信龐天?她對龐天動情了?

  他到底在想什麼?

  身上的毒未解,這些天他值的不就是不能許她一個未來嗎?現在,出現了一個家也顯赫的未婚夫,他應該替她感到高興才是,那他還在不是滋味什麼?

  「少爺,你這是怎麼了?還不快去追回小姐,難道你真要眼睜睜的看她成為別人的妻子嗎?」

  別人的妻子?!

  像被萬根針刺著似地,石定磊一躍而起。

  不,他做不到!

  她是他的,她只能是他的!

  「等等,少爺,也帶我一道去……」隨著話尾的消失加上一個頓足。「討厭,怎麼全把我一個人丟下!」貞兒好生哀怨地瞪著那抹如箭般飛逝的影子。





  在一間黑壓壓的窄小密室裡,上官婉兒縮著身子蹲坐在牆角。

  四周陰濕,偶爾還伴著幾聲老鼠的吱吱聲響,嚇得上官婉兒不敢亂動。

  她怎麼會那麼笨,隨便讓人家一、兩句話就給騙了?

  飢腸輜轎的聲響迴盪在窄小的密室裡,她整個人虛脫地靠著牆,只覺得餓得頭昏,好想睡。

  龐天這個大壞蛋,竟然敢騙她!

  可是龐天騙她做什麼呢?她怎麼也弄不懂。

  她原以為真能見到親娘,誰知道一切竟是一場騙局,她一到龐府,就被關進這座密室,也不知道時間到底過了多久了。

  她好想磊哥哥啊!

  磊哥哥現在在作啥呢?

  他會來救她嗎?

  他會不會一氣之下不理她了?

  「磊哥哥……」

  肚子又是一陣咕嚕的響,眼角的淚水滑了下來。

  「好餓……水……我要喝水……」她啞著聲音呻吟著,她覺得自己就快死了。

  她什麼時候受過這種罪了?從小奶奶就疼她、寵她,把她當個寶似的,何時讓她挨餓、受凍來著?

  以前她不能體會那些窮苦人家餓肚子的生活有多難捱,可現在她終於能體會了,才不過餓個兩天,她就受不了,覺得自己好像快死了,更河況是那些長期挨餓受凍的人家。

  現在想想,她以前實在是太不懂事了!奶奶那麼疼她、寵她,可她這回竟然私自逃家,讓她老人家掛心!真是太不應該了!

  枉費了多年來石家的教養和萬般呵護,她對不起奶奶、爹和娘,她只恨現在已經來不及向他們懺悔了,還有磊哥哥……

  想到了磊哥哥,她的心更痛了……





  「繞了一大圈,原來孤心草是落到了國舅爺的手上。」

  石定磊清冷的面容波瀾不興,端起茶几上的茶低啜了一口。

  他這樣貿然的上龐府,無疑是自落陷阱。如今他毒素入侵,功力已經失了一半,這會若是硬闖,也不見得獲得了好處,當然他倒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危,婉兒的安危才是他目前最為掛心的。

  不過看樣子,龐國舅應是中了孤心草之毒了,否則龐天也不會一開始就開門見山地向他問解藥。

  現在他必須先小心應付,不能讓對方知道他尚不知如何解孤心草之毒,否則非但救不了婉兒,反而壞了大事。

  「早就聽聞國舅爺利用權勢到處搜刮民財,沒想到這會竟然連欺君之事也做了,國舅爺這是打算造反嗎?」垂著眼睫,緩緩地放下茶杯,再抬起眼,深邃的黑瞳迸射出一道寒光。

  被他那冷銳的氣勢而懾,龐天臉色忽而一陣青、一陣白。

  「廢話少說,解藥呢?快把解藥給交出來!」龐天急吼,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龐天是畏懼石定磊的,他不清楚他功力之深,也抓不住他的心思,今兒個要不是他手中握有上官婉兒這張王牌,他是沒這個膽量與他談判的。

  石定磊冷看了龐天一眼,又啜了一口茶後,才緩緩道:「解藥不在我身上。」

  「那解藥到底在哪?趕快交出來,你別忘了上官婉兒還在我手上!」受不了石定磊的閒適,龐天終於祭出他的王牌。

  石定磊臉色未變,但放下茶杯的手,卻因握緊而泛青。

  「她人在哪兒?我要見她。」

  龐天瞥了一眼石定磊握緊的拳頭,氣勢上又弱了一截。「要見她可以,你先交出解藥。」

  「我說了,解藥不在我身上。」石定磊口吻十分不耐煩。

  頓時,龐天不知所措,默然無語。

  一陣靜默之後,石定磊打破沉默道:「給我三天的時間,三天之後我定交出解藥,不過在這之前,我必須確定婉兒安然無恙。」

  龐天考慮了一會後,說:「這沒有問題。」擺了擺手,要屬下去密室將上官婉兒帶過來。

  不一會,蒼白消瘦的上官婉兒被押了上來,她一見著石定磊,整張臉於瞬間亮了起來。

  「磊哥哥……」搖搖欲墜的身子,欣喜地想奔上前去。

  身旁的兩個大漢立即抓住了她,並亮出一把尖刀架在她脖子上。

  「放開她!」

  石定磊狂吼一聲,失去了方纔的冷靜,整個人猶如一隻被觸怒的狂獅,他看著上官婉兒,心臟猛地一抽,痛得很。

  他們到底是怎麼折騰她的?才幾天,她竟然整個人變得疲弱不堪。

  龐天見石定磊就要衝上前來,他趕緊閃到上官婉兒的身後,並奪下大漢手中的刀子,親自押上。

  「別再靠過來,否則我這一刀下去……」

  「你敢!」石定磊怒極。

  上官婉兒這會才知道,龐天是打算利用她來制伏石定磊,她真是後悔的快死掉了!她怎麼會那麼笨,害死了自己不打緊,竟然還害磊哥哥陷於危境之中。

  「磊哥哥,你不要過來!」她喊,驚看著石定磊身後持劍的大漢。

  上官婉兒這一喊,終於把石定磊的自制力給喚了回來,他與上官婉兒眼光相觸,眼眸裡都閃著複雜與不捨的情緒。

  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他必須以退為進才行。

  石定磊強壓下怒氣,沉聲道:「如果你想拿到解藥的話,那麼就好好的照顧她,三天後,如果她有一丁點的差池,我絕不會放過你!」

  龐天冷笑。「放心好了,只要你交出解藥,她就一定沒事,不過……」

  「不過什麼?」石定磊寒著臉問。

  「不過你要是三天後沒有回來……」

  他陰惻惻地端起一杯早已備妥的茶,就當著石定磊的面灌入上官婉兒的口中。

  「你這是做什麼?!」石定磊大驚,往前衝去。

  龐天立即押著被水嗆到猛咳的上官婉兒,往後退了二、三步。「如果你不想她現在就死的話,別過來!」

  「你到底給她喝了什麼東西?!」

  「孤心草!」

第九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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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定磊厲聲地發出嘶吼,不停的用力揮鞭趕馬,像是在驅趕自己心中的鬱結之氣。

  婉兒中了孤心草之毒……婉兒中了孤心草之毒……

  像催魂曲似的,他的耳邊就不斷響著這話,火焚般焦急折磨著他的心田,令他幾欲瘋狂。

  「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龐天這個卑鄙小人!」睜著一雙銳利如鷹集的眼睛,他嘶聲狂喊。該怎麼做?!

  他手中並沒有孤心草的解藥,三日後,他要拿什麼去換回婉兒?

  他原本打算夜探龐府救出婉兒,但現在婉兒中了毒,所以他不只要救出婉兒,取回孤心草,他還要殺了龐天這小人!

  突然一個靈光乍現——

  現在他已經知道了孤心草的下落,他何不直接稟明皇上,一舉殲滅這個禍國殃民的龐老賊,就算他最後仍找不出孤心草的解藥,救不了自己和腕兒,至少也救得了皇上,救得了無辜的老百姓。

  主意一定,他立即驅馬朝皇宮而去。





  夜,深沉寂靜,黑雲逐漸散去,天空中展現淡淡的月華。

  一道黑影由樹影後竄出,躍上龐府的屋簷,黑影幾乎是足不點地的在屋簷上飛奔,然後快速地旋身落地。

  石定磊避開巡邏士兵,隱身於牆後,見一列隊伍走過之後,他才再次出現,目光核巡著可能之處。

  二更鐘鼓已響,他沒有太多的時間了!

  他與皇上約定三更天時,錦衣隊將大舉包圍龐府,將龐國舅父子殺個措手不及,而在這之前,他必須先找到孤心草,並救出婉兒才行。

  依常理研判,龐天必會加派人手看管孤心草以及婉兒。

  他先巡到書房,外頭卻有多位士兵看管,料定孤心草必在裡面,於是他潛入房內,四處搜索後,終於找到僅剩的三株孤心草,然後快速躍上屋簷隱身。

  觀測了一陣之後,再次尋到一處人手密集的地帶,想必婉兒就那裡。

  石定磊無聲無息地靠近地牢,隔空點了守衛的昏穴後,迅速的打開門竄入地牢之內。

  一進地牢,他立即發現了婉兒,石定磊的心頭一陣揪痛。

  她就在那裡,縮著身子窩在牆角,看起來那麼的羸弱,看得他心一陣一陣的疼。

  「婉兒。」他輕喚。

  縮在牆角的人兒一驚,猛地抬起頭來。

  「磊哥哥!」她喜出望外地,忍著穿腸般的痛,慢慢地爬上前來。

  石定磊心急地破鐵欄杆而入,緊摟住她滾燙的身子,於懷中掏出一隻小瓷瓶,倒出二粒抑毒丹,趕緊讓她服下。

  「磊哥哥,我是不是就快死了……」斗大的淚珠自上官婉兒的面頰滑下。

  她擔心在死之前,見不到磊哥哥一面。還好,磊哥哥來了,在闔眼之前見著他,死也瞑目了。

  「不,不會的,我會想辦法救你的——」

  石定磊用力的抱緊了她,前所未有的恐懼佔據了他的心,淚水悄悄地落下衣襟。

  上官婉兒抬手撫去他頰上的淚,感動地凝視著他。

  「別哭呀,磊哥哥,婉兒不怕的,真的,我一點都不怕死,只是……」忍不住眼眶的淚水又滑了下來。「只是沒能伴你一生,我有一些不甘心罷了。」

  再也不管了,石定磊火熱的唇立即壓上了她,火熱而纏綿。

  驀地,外頭一陣喧嘩,驚擾了地牢內這對激情愛侶。

  石定磊猛地抬頭。「時辰到了,咱們得快離開!」

  上官婉兒不明所以地望著他,石定磊來不及做解釋,他一把將上官婉兒攔腰抱起。

  「婉兒,等會千萬別鬆手,知道了嗎?」他緊張的交代著。

  上官婉兒用力地點著頭。

  授著,地牢的門立即被撞開,龐天領著十幾名士兵衝了進來,他們一見到石定磊吃了一驚,而外頭廝殺聲又緊逼而來,龐天滿頭大汗,急吼:

  「把他們全殺了!」

  頓時,地牢之內刀光劍影,龐天見前有強敵石定磊,後又有追兵錦衣隊,知大勢已去,便有如一隻瘋狗般想與石定磊同歸於盡。

  石定磊原擬於保護上官婉兒不想戀戰,然這會與龐天正面對上,不殺此人難消心頭之恨,於是他揮劍旋去,氣勢凌厲,不出數招,龐天已被劍鋒劃中,只見他身子軟軟垂下,橫臥地上,一動也不能動了。

  隨後,錦衣隊在石定磊離去之後,即奉旨將龐府滿門抄斬,最後再放一把火給燒了。





  在城郊的一處破廟之內——

  上官婉兒坐在石定磊為她鋪好的茅草上,身上裹著他脫下來的衣衫,而她淨身後換下的濕衫則晾在火堆旁。

  透過熊熊烈火看著對面的石定磊,他光著精壯的上半身,正忙碌地添加柴火,還不時給她一個微笑以寬她心。

  看著他如此的為她忙碌,淚露不由自主地又迷濛了她的眼。

  磊哥哥一直將她捧在手心呵護,而她呢?她竟為了賭氣相信了一個大壞蛋,現在弄成這般,她能怨誰?

  淚水不自覺地滑下她的臉龐。

  石定磊驚跳起來,立即來到她的身旁,心疼地將她納入懷中。

  「怎麼啦,為什麼又哭了?」攬過上官婉兒瘦弱的身子,大掌移至她的臉龐,撫上那冰滑濕潤的肌膚。

  上官婉兒輕輕搖頭,淚珠撲簌簌地掉落,「對不起,磊哥哥,都是我不好,是我任性才會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她的道歉讓他心頭湧起一陣激動,渾身一顫,更抱緊了她。

  「不、不是,這不是你的錯。」是他不好,是他把她捲進這場是非之中,是他疏忽才會釀成大禍。「對不起,磊哥哥,我現在真的好後悔、好後悔——」她將整張臉埋進石定磊的胸膛裡,滾滾的熱淚滴落在他的胸膛。

  他將她抱得更緊,無言地安慰她。

  她緊緊的貼在他的胸前,聆聽著他的心跳。

  「磊哥哥……我們今晚成婚好嗎?」沒有多少時間了,她不要再添一樁遺憾,她要成為他更正的妻。

  他心跳加快,屏息著。

  她緊張地等待他的反應,哪怕是一句話也好,可是磊哥哥為什麼不說話?他是不是覺得她很不要臉……她……

  他輕輕地捧起她的臉,啄吻她頰上每滴淚珠,一雙深幽的黑瞳緊鎖著她,靠近她的耳畔喃著:「好,我們今晚成婚。」

  她顫慄了一下,淚意又湧了上來。

  「好可惜,這兒沒有酒,也沒有臘燭。」她以打趣的口吻說,刻意淡化悲情的氣氛。

  他凝著她,輕撥她額前的發,聲音瘠啞地說:「臘燭嗎?或許有也說不定,我找找看。」

  說著,他當真站了起來,在盤著蜘蛛絲的供桌上找尋,須臾,他便拿來了兩支只剩半截的紅臘燭。

  她笑了,心口湧上萬分的甜蜜,看著他在火堆旁點上臘燭,在那兩簇小小的火光中,她似聽見了喜慶時的鑼鼓聲。

  他又到外頭取了兩瓢水進來,落坐在她的身旁,然後將手中的一瓢水遞給她。「沒有酒,咱們以水代酒,如何?」

  她激動地點著頭,串串的淚珠因受感動而滑落。

  「新婚夜不能哭的。」他抬起手,為她拭去淚珠。

  她努力地讓唇角往上揚,邊哭邊笑著。「不哭、不哭,說好了,咱們今晚都不哭了……」

  「是呀,不哭了……」他激動地摟緊她,再也克制不了情潮的騷動,猛一俯身,覆土了她的唇,手中的水打翻了,弄濕了他們的衣衫。

  他撬開她的貝齒,濕滑的舌竄入她口中,與她的丁香小舌交纏,他所有的愛戀與飢渴!全在這一吻中傾訴。

  他的目光熾烈如火,蠱惑的舌在她嘴裡探索,堅挺的身軀緊靠著她。他全身燃燒著不知名的火焰,而他知道只有一種方式能夠熄滅它。

  她的身軀虛軟而燥熱,只得難耐地在他強壯的身軀下蠕動,口中則發出細微的呻吟。

  上官婉兒覺得全身像快炸開般地難受,她閉上眼,不斷地嚶嚀著。

  他吻著她的耳垂,引得她全身顫抖,他吻她的眉、她的眼、她悄挺的鼻尖、她溫軟的唇、她細膩的頸項……

  她發出呻吟,感受著他帶給她一波又一波的驚奇。

  「婉兒,我的小婉兒……」他輕喚著,情真意切。

  她聽見了他的低噪,他說她是他的小婉兒……她不敢睜開眼,就怕不爭氣的淚水又流了下來,他們說好了,今晚不哭的……

  她感覺到他的手指向下方探索,觸到她的鎖骨,下滑、下滑……

  她緊張地喘息,而她也聽見了他濁重的呼吸。

  「婉兒,」他沙啞地喚她。

  她感到他正在注視著自己,一顆心撞擊的兇猛。

  他的心口也猛烈地撞擊著,排山倒海的情潮襲上,他低下了頭,吻住了她的蓓蕾。

  「唔——」她顫慄地呻吟出聲,臉上湧現潮紅,像極了天邊的晚霞。

  那奇異的悸動,一陣又一陣地由胸前蔓延開來,隨著石定磊的吸吮,她不時的嬌喘著、呻吟著,無助地在慾海裡載浮載沉。

  她只能無助地扭動,熱力在她體內逐漸凝聚,溫柔、激情與濃烈的情意在他們之間狂野燃燒。

  他們的吻狂猛而熾熱,壓抑太久的激情熊熊燃燒著他們,他渴望佔有她,而她渴望成為他的一部分。

第十章   
上官婉兒緊靠在石定磊的胸膛上,臉兒因為先前的一切而嫣紅,她的身子因他剛才的佔有而虛軟,狂喜的浪潮似乎還在體內迴盪。

  此刻如此親暱的擁抱,讓幸福之感滿溢她心間,她輕撫著那雙環抱著她的粗臂,沒想到生命走到了最後,竟也能如此的幸福!

  「磊哥哥,人生是不是很短?」她問,此刻心中已無任何怨氣,只是,可惜幸福短暫,來不及讓她仔細收藏。

  他的神色一凜,目光中的火焰退去了,整張臉看上去顯得黯淡,但是神情卻更堅定了。

  他輕輕地抬起她的臉,凝視著她好一會兒後,才道:「不短,咱們還要共同走好長一段時間。」

  她咬著唇,凝著他,眼眶蘊著濕潤,然唇角卻在笑。

  「你騙人!」

  他高熱的體溫仍熨燙著她,躺在他的懷抱裡,她覺得如此的溫暖,她滿足的歎息著,而後漾出一朵幸福滿足的微笑。

  「我知道我就快死了……」匆匆地抬起頭,她用手指住他的唇。

  「別說話,先聽我說。」

  她笑,又偎入他的懷中,低訴著:「昨天在地牢裡,我好怕,以為我會就這麼死了,再也見不到磊哥哥了……可現在我不再感到害怕了,因為我的願望已經達成了,我成了磊哥哥真正的妻子,以後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待在石家的宗祠裡,用不著害怕成了無依無靠的孤魂野鬼……」

  「不准胡說!」他大聲喝道,將上官婉兒嚇了好一大跳,驚抬起頭凝著他。

  他伸手揉揉她汗濕的長髮,低沉的嗓音粗嘎而梗塞地嚷著:「什麼宗祠,什麼鬼不鬼的,我不會再讓你孤獨的,再也不會——」

  什麼意思?上官婉兒有些驚懼地注視著石定磊,他現在的表情太過嚴肅,令她心頭竄過一陣恐慌。

  這回換他笑了,他輕撫著她的臉,起身取來一株長得很奇怪的小草。

  「知道這是什麼嗎?」

  上官婉兒疑惑地搖搖頭。

  他在她身邊重新坐了下來。

  「這叫孤心草。」他將那株小草遞給上官婉兒看,繼續道:「這草是師父研發多年,以多種劇毒的藥草及毒石培育而成,若以毒製毒,混合幾種陽性藥草合併服下,就成了救命仙丹。」

  上官婉兒猛點著頭,很好奇的端詳著它。

  「磊哥哥的意思是,它能治好我身上的毒嗎?」

  「我沒有十成的把握,但經連日來的推敲,我認為值得一試。」他摟過她,接過她手中的孤心草。「還記得在濟南山中那晚嗎?」

  上官婉兒臉蛋一紅,不知道為什麼磊哥哥突然提到那晚的事,她只能羞怯地點頭。

  他溫柔地將她的頭按在胸前。

  「那晚,我在吸取毒血之時,就已經中毒了……」

  「什麼?!」她驚跳了起來。「你、你也中毒了……」指住唇,她嚇壞了。

  又是她害的……

  「不要緊,」他拉她的手,要她重新坐回他懷裡。「我有續命丹延緩毒發,就是你服下的那種。」

  「那我們還能活多久?」

  「撐到續命丹用完為止。不過我想現在既然已經找到了孤心草,咱們何不試一試?」

  「試?」

  「對,試一試,反正咱們倆都中了毒不是嗎?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怕的?」他深情地睇凝著她。「我不會讓你孤獨的,不管是到了哪兒,都一樣……」

  她瞭解他的意思,這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她不怕,她真的一點都不怕,因為她有磊哥哥相伴了啊!

  「好,咱們就試試。」說著,她欲取他手中的孤心草,想要馬上食下。

  「別急,咱們還有要緊的事得先辦,等辦完了事情後,咱們再來試。」石定磊笑著將孤心草移開。「還有什麼事?」她問。

  問完話,上官婉兒才突然想到,他們得先回去看看奶奶、爹和娘,就算是最後一面,也得見見他們,磊哥哥一定就是這個意思,瞧她粗心的……

  「咱們得先進宮一趟。」

  「咦?」上官婉兒睜大了眼。「進宮做什麼?」

  「皇上染了病,需要孤心草救治,所以咱們得先進宮一趟。」





  在石定磊的診治下,不出數日,皇上龍體已經康復了大半,精神也好多了。

  皇上躺在床上,看著正忙著配藥的石定磊,突然問道:「聽說,這一次你帶著妻子一起進宮?」

  石定磊放下手中的工作,轉過身來,微微欠身,不亢不卑地回道:「我不放心將她一人安置宮外,便將她一道帶進宮來。皇上認為不妥?」

  「不是,不是。」皇上呵呵笑著,「我本來還打算許我其中一個女兒給你,卻聽聞你娶妻了,而且你們感情還好得很,是不是?」

  「是的,皇上的美意,在下心領了。」

  「帶來讓我看看。」

  石定磊抬起頭來直視著皇上,原怕皇上有意為難婉兒,但見皇上一臉誠意,便不好拒絕。

  「她人在御醫房裡,我這就去帶她過來。」

  「讓小三子去就行了。」皇上馬上喚身旁服侍的一名太監。「小三子,還不快去,愣在這兒做什麼?」

  「是,皇上。」

  皇上對石定磊真是打心裡喜愛,直想將他留在身邊,可惜他志不在此。上回他不過隨口提了一提,隔天石定磊就向他請辭了;這回皇上本想收他為駙馬,可惜他又娶妻了,難不成他倆真是無君臣之緣?

  須臾,上官婉兒就在太監的帶領下,誠惶誠恐地進了皇上的寢宮,她一進門,頭就低低的不敢抬起,畢竟這是她第一次覲見皇上,難免緊張。

  石定磊一見上官婉兒進來,立即上前扶著她。

  「磊哥哥,發生了什麼事呢?」她好害怕。

  「沒什麼事,皇上說要見見你,過來吧!」他牽她走上前去。

  這時,皇上瞧見了上官婉兒,驀地一驚,由床上坐起。

  「你、你靠過來點,讓朕看清楚!」

  「皇上!」石定磊大驚,下意識地將婉兒護於身後。皇上貪愛美色,這是眾所周知的事,但是看上他的妻子,這就太說不過去了吧!

  皇上情不自禁地下床,走上前去。

  「上官貴妃……」皇上突然拉住上官婉兒的手,激動地喊著。

  上官婉兒嚇壞了,急喊著:「磊哥哥……」

  「皇上請自重!」石定磊一喝,將上官婉兒護於懷中。「她是石某的妻子,不是皇上的貴妃。」

  皇上經石定磊這一喝,恍然回神,他看了看石定磊一臉憤怒的模樣,再看向上官婉兒害怕的模樣,這才發現自己失態了。

  「不、不,你們誤會了,朕不是那個意思。」忍不住又看了上官婉兒一眼,好像呀,太像了,簡直就是同一個人!

  「石夫人家住哪?」皇上問。

  「江南。」

  「江南呀……那雙親是……」

  上官婉兒疑惑地看看石定磊,不明白皇上某何要問她的身世,且又不知該如何回答。

  石定磊代上官婉兒回答:「婉兒自小與雙親失散。」

  「婉兒?你說她叫婉兒是嗎?」皇上有些激動。

  他的蘭郡公主乳名也叫婉兒,難道真是……

  「快,快讓我看看你的手,你的手心上是不是有顆硃砂痣?」

  「皇上怎麼知道?」

  「天啊!真是我的女兒,真是我失散多年的心肝寶貝——蘭郡公主!」

  石定磊與上官婉兒全傻了,瞪大眼看著皇上,完全不能接受這突來的事實。

  「蘭都,你長得跟你娘當年簡直是一個樣,這麼的美麗、這麼的靈慧,啊,對了,我這還留著你娘的畫像,你快過來看看。」

  說著,皇上就拿出了一幅畫來,畫一攤開,上官婉兒與石走磊同時深吸一口氣,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就像是上官婉兒本人。

  看著畫像,上官婉兒眼眶紅了,她再也忍不住激動地朝皇上撲了過去,大喊一聲:

  「爹!」





  揭開了身世之謎後,上官婉兒不能再叫上官婉兒了,原來上官是她娘的姓,當時她年紀小,只記得娘的姓,於是就這麼誤叫了十幾個年頭。

  石定磊愛憐地撫著婉兒枕在他胸膛上的面頰,問著:「咱們明日起程好嗎?」

  「嗯。」她應諾。

  「會捨不得嗎?」她剛剛認了爹,而且還是貴為皇室的一員,他真怕她就這樣捨不得走了。

  她輕輕地搖頭,靜靜的枕在他的胸懷中,聆聽他平穩的心跳。

  「這裡不屬於我,我的家在江南。」她輕語,緩緩地抬起頭,凝著他。「我好想奶奶,好想江南的爹和娘,我想回家。」

  他低下頭吻住她的額。「我知道了。」

  「咱們還剩幾顆續命丹?」沒有激動、沒有恐慌,只有平靜。

  「不多了,所以要快。」

  「那麼現在就走吧,別等明天了。」

  「可是皇上……」

  「父皇他會諒解的,這幾天我已經說的非常清楚了,再說,我現在也已經是石家的人了。」





  江南到處掛起了紅綵球,震耳的鑼鼓聲響亮,笙茄奏得高亢,群眾的情緒更加熱烈,整個江南一片歡騰。

  了不得啊,一個公主下嫁到江南來了,連皇上都親自下江南主持婚禮,這是江南人天大的面子啊,怎麼能不欣喜,怎麼能不沸騰?

  最高興的莫過於老奶奶了,她日也盼、夜也盼,這回不但盼回了她心肝婉兒,連寶貝孫子也一道給盼了回來。

  不過,最讓她老人家吃驚的是,竟然連皇上都到了,皇上還握著她的手喊她老親家,這可把石老奶奶給樂壞了!

  但在這歡騰的後頭,卻沒有人知道這一對人人稱羨的愛侶,就要做最後生死關頭的搏鬥了……新房內,案上的龍鳳燭火搖曳著,柔和的燭光照亮了整間新房,也照亮了坐在床治那張嬌嫩的俏顏。

  咿呀一聲,石定磊推門而入,手中瑞著兩碗百草混合著孤心草煎熬成的湯藥,擺在龍鳳燭下。

  她看著他那有些僵硬的動作,心突然一痛,眼眶紅了一下,卻又兀自挺住了,只是用牙齒往下唇一咬,硬生生的把開始激昂起來的情緒給壓了下去。

  他轉過身,逐步靠近她,用著輕鬆的口吻說:「娘子,今兒個咱們三度成婚。」

  她被他逗笑了,忍在眼眶邊緣的水珠因這一笑,而不慎滑下。「瞧,都是你害的。」

  他捧起她的臉,輕輕吻去她頰上的水珠。「是啊,這全是我害的。」

  她急了。「不是,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我都明白。」他安撫她,牽起她的手,緩緩地來到案前。

  她盈亮的黑眸注視著他,光影中,他深邃的黑瞳與她對望,他們屏息著,心中同樣的複雜與酸澀。

  他伸出手去撫她的面頰。「婉兒,你現在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她唇上漾起一朵笑。「我想說的,你的心都已經聽到了。」

  「那麼我想說的,你的心是否也聽到了?」

  她搖頭,嬌道:「你佔了我很多的便宜喔,你讓我苦苦等了你十三年,我天天盼你、想你,可你卻足足忘了我十三年之久,怎麼到現在,你讓我一下都不行?」

  「行,怎麼不行,你要我讓你一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沒問題。」他激動的摟緊了她,喃著:「我愛你,婉兒,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要愛你!」

  「夠了,這樣就足夠了。」她輕輕的推開他,望了一眼那兩碗藥湯。

  他順著她的視線,端起了湯藥。「我先喝。」

  「不,咱們就把它當成交杯酒喝,好不好?」

  「交杯酒?」他愣了一下,爾後笑了。「咱們這交杯酒可真特別。」

  她笑而不語,端起藥湯,眼神中有著無比的堅定,繞過石定磊的手臂後,她低語:「磊哥哥,講好了,若活不成,到了奈何橋,可不准再喝下孟婆湯。」

  石定磊神色一凜,頭一點,大口將菜汁灌下,婉兒亦跟著喝下藥汁。

  菜汁入口,其味苦極,遠勝黃連,不一會,婉兒立即感到腹中一陣猛烈的攪動,跟著便發起劇痛。

  「哎喻,磊哥哥……好痛……好痛啊……」

  石定磊亦臉色發青,但他聽聞婉兒的哀嚎立即盤膝而坐,潛運最後的內力,護住婉兒的心脈。

  這劇痛來得兇猛,就有如千萬枚銅針同時在腹中扎刺,逼得人只想抱著肚子在地上翻滾,但石定磊一聲不哼,出力強忍,額上迸出陣陣冷汗。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疼痛更是遍及全身,四肢百骸盡受荼毒,這番疼痛又足足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痛楚才漸漸回歸肚腹,驀地,兩人同時嘔出一口鮮血,接著就不支倒地了。

尾聲   
次年春天

  寒冬已殘,蘇堤上楊柳輕搖出淺淺綠意,報知春天的來臨。

  漫步提上,石定磊牽著懷有身孕的婉兒。

  「唉呦!」

  「怎麼了?」石定磊緊張地問。

  婉兒溫柔地笑了。「沒事,是肚子裡的孩子又調皮了。」

  「他又踢了你是嗎?等生下來,看我不好好教訓他。」石定磊佯怒道。

  「不成,我可不讓你欺侮咱們兒子。」她嬌笑道。

  「怎麼兒子還沒生下來,你心就先向著他了?」石定磊大聲抗議。

  這時,石家的家丁跑來。

  「少爺,快回去吧,周莊的張伯發了高燒,烏鎮的王大嬸著了寒,西塘的方老爺吃壞了肚子,六直的……」

  「好了、好了,別說了,咱們快走就是。」石定磊無奈地看了婉兒一眼,歉意道:「今天又不能陪你了。」

  「沒關係,咱們趕快回去吧,大伙都等著你呢。」

  平凡、忙碌的生活,反而讓婉兒心裡感到踏實,她活下來了,磊哥哥也活下來了,他們不只活了下來,現在肚子裡還有一個小小的生命正在成長著。

  這不就是最幸福的事了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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