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
「葆絲!葆絲!你必須立刻去把衣服洗了!不然就別想吃晚飯!」廚娘蘇珊用鐵鍋用力的敲打著廚房的門來證明她的話有多認真。她在廚房門前喊了五六遍才進去,如果葆絲那個臭丫頭沒聽到的話也不關她的事,反正她的晚餐沒有了。
「你不回去?」隔著一道牆壁,在牆角的暗處蹲著兩個孩子,其中的男孩對女孩說。
葆絲蹲得腳麻,換了個腳用力,搖頭說:「不,反正她不會給我吃晚餐的。」而且所謂的晚餐也只是一兩片面包和半碗像涮鍋水似的冷湯,她寧願跟這個男孩在一起,說不定還能吃得更多更好些。
男孩大約八九歲,穿著不合身的舊衣服,露出細瘦的腳踝。他看起來並不比她好多少,一定也是常常幹活還吃不飽飯的人。
這並不奇怪,現在這個年代裡似乎沒人能吃飽飯,除了有錢人。他們不但是小孩子,而且是沒有家的小孩子。
葆絲很清楚自己現在是處在什麼年代裡,對她來說吃飽飯比什麼都重要。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她強迫自己先把過去的事全忘掉。
看著天漸漸暗了,葆絲不想太晚回去,因為那個廚娘會把後門鎖上,她只能縮在垃圾筒後面凍一個晚上。她不想再試一次了,可是今天她還沒從男孩那裡得到食物。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她試探的問他:「讓你的蛇去找點吃的吧。」鳥或兔子或其他的東西,除了老鼠,她什麼都能吃,甚至有時她想吃他的蛇,反正他有那麼多。可是考慮到他對蛇的感情,她沒有說出來這個建議。
他狡猾的看著她說:「你必須要做些什麼來交換,我不可能白白給你吃的。」
她無奈的看著他:「我不是上次已經給你出了個主意嗎?你不是已經從孤兒院院長那裡翻到了你的出生證明了嗎?」男孩住在孤兒院,看起來似乎比她的處境要好得多,畢竟那裡就是個照顧孩子的地方。可是其實他們過得差不多,一樣要干活,一樣吃不飽飯。
他一直想找自己的父母,似乎他仍舊抱有某種幻想,認為自己出身不凡,總有一天他的父母會來找他,他會變得有錢有勢。就像街上那些坐著汽車戴著禮帽的紳士一樣。
在她看來這只是一個小孩子的幻想,可她並沒有試著打擊他。人人都有幻想自己出身不凡的權利,哪怕日後長大會覺得很可笑。
她告訴他,在院長的辦公室裡一定有關於他被送來時的資料,送他來的人的姓名之類的。如果如他所說的,他是一出生就在孤兒院的,那麼就會有他出生的證明,上面或者會有他父母的消息,一個名字或者一個住址。
「對。」他點頭,不以為然:「我知道了我的母親姓岡特,但是你也為此得到獎賞了,不是嗎?」
葆絲略有些厭惡的皺眉,這個叫湯姆的男孩自從他們第一次見面起就始終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勢。一開始她體諒他是個孩子,可是慢慢的卻覺得不痛快起來。所以她並不願意像這個男孩希望的那樣感激他,她潦草的說:「對,我們那天吃了烤雞,可是那是兩個星期以前。你答應過我,只要我跟著你,每天都能吃飽的。」
他的臉色變得陰沉了,她知道,他一向如此。他的控制慾太強,幾乎完全不能忍受在他身旁的人表現出對他的命令的不服或反駁。他似乎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國王。
葆絲站了起來,聳聳肩說:「如果沒有吃的,我就要回去了。」果然她這麼一說,他的臉色更不好看了,她轉身走,身後的他突然說:
「你站住!」
她站住,回頭不耐煩的看著他。
他揚著下巴,眯著眼睛示意她:「你回來。」
她看出他放在兜裡的手裡應該拿著什麼,所以她回去了,站在他面前。
他陰冷的視線上下打量著她,可她並不怕。他只是一個小孩子,再壞又能壞到哪裡去?再說她很清楚,他需要她。
不是說她能為他做什麼,而是就像孩子需要父母朋友一樣,他需要她留在他身邊。
他自己未必能明白,可是葆絲卻很清楚。對於這種不願自己一個人的需要,她比他少得多。
因為她不是一個孩子。
她任他打量,十分鐘後,他伸出一隻手,裡面是兩顆已經被他握到溫熱的硬糖塊。
她接過來,沒有說再分給他一塊。雖然兩人認識的時間不長,可是她已經很瞭解他是怎麼想的了。對他來說,給她東西是一種恩賜。他始終將自己放在一個較高的位置上,她則處在他的下方。他給她東西,她只需要接受就可以,再做什麼都是多餘。
她把糖放進裙子的兜裡,平靜的說:「那麼,我回去了。」她沒動,她在等他同意。這樣的尊重是他喜歡的。
他過了一會兒才點頭說:「嗯,你走吧,明天還是這個時間過來。」
她這才轉身背對著他跑掉,直到她轉過拐角還能感覺到他的視線一直跟著她,令她的背都在發燙。
湯姆•馬沃羅•裡德爾。真是個怪孩子。
葆絲沒有父母,或者說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廚娘蘇珊總是罵她是個沒人要的孩子,說她的父親是個酒鬼,母親扔下孩子跑了。事實上她一個都沒見過。
蘇珊說是她收留了她,還給了她一份可以養活自己的工作,給她飯吃,給她地方住。她每個禮拜都帶她上教堂,而她一定要在上帝面前跪著祈禱說感激蘇珊對她的幫助,她一定會報答她之類的話,這樣蘇珊才會高興,或許晚餐時她可以坐在桌子前吃。
葆絲知道蘇珊說的話有一部分是真的,沒有她的話,她可能真的會比現在慘得多。城外不遠處的那條小河溝裡有時能見到小孩子的屍體,大街上也能看到乞討的小孩,巷子角那裡有不少十幾歲的女孩會為了一塊面包做任何事。跟他們相比,她真的過得還不錯。
如果她真的是個小孩子的話說不定就相信了她的話。可惜她不是。她感激蘇珊的收留,但不代表她就喜歡每天不停的幹活和只吃一頓飯,蘇珊不是大善人,她懷疑再過幾年,等到她十三四歲的時候,她就會把她賣到妓院去。她跟一個叫索菲亞的女人很好,那個女人就在一條小街的背巷裡開了一家妓院。當索菲亞來找蘇珊的時候都會特意的把葆絲拉過來說兩句話,誇她是個『可愛的小姑娘』。
葆絲對索菲亞和住在她的旅館裡的那些女人並沒有偏見,在這樣的世界裡,吃飽飯是最重要的事。她知道這只是一種活下去的辦法。
可是她當然不願意選擇這樣的方式活下去。
她的希望是能夠到一個有點錢的家庭裡去當侍女、廚娘,這樣既能有一份工作又很體面,要嫁人時也很方便,說不定能嫁給一個有文化的人,哪怕只是個聽差或者秘書,那日後他們的家的生活會好過得多,至少不像工人那麼窮。
葆絲已經把自己未來五十年的人生都安排好了。她堅持留在蘇珊這裡就是想請她幫忙,把她引見給某一個需要侍女的家庭去。她在廚房幹了那麼久,做飯打掃洗衣服什麼的都難不倒她,她甚至還會照顧孩子。以後如果有機會她會唸書,偷偷的,多學一些對自己沒壞處。
不過那都是以後的事了,她現在只有七歲大,就是說自己識字會讀書也沒人信的。一切都要慢慢來,她必須很有耐心才行。
每天下午四點之後是她跟湯姆約好的時間,她會去見他,有時他會有些事讓她去做,但更多的是一些抱怨,他會抱怨孤兒院裡其他的孩子,因為那些孩子不聽他的話。
「我會讓他們知道我的厲害!」他陰險的笑著。
如果是以前她不會喜歡像湯姆這樣的小孩子,報復心太重。她喜歡更天真更像個小孩子的孩子。
她也不記得自己是不是遇到過像他這樣的小孩,總是那麼堅定的認為所有人都應該聽他的,應該匍匐在他的腳下,如果不,那他就要報復。
有時她覺得他的想法太鑽牛角尖了,想勸勸他,比如說一些『其實他們未必是這樣想的』或者『你不如往好的地方想一想』,可是這都沒用。湯姆就像一隻被陰暗的想法填滿的瓶子,孤兒院中所有的人在他眼裡都想害他或看不起他,雖然有一部分是真的,可是記下所有的並總是伺機報復回去也太過分了。
今天他再這樣重複孤兒院的其他孩子對他的耳語時,她說:「其實你不覺得對他們最好的報復就是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嗎?」
他本來一直低頭喃喃自語,聽了她的話後就抬起頭來看著她。
她說:「然後你只要過得比他們好就行了,他們自然會羨慕你的。而到幾年之後,你根本就已經把這群小人物都忘得乾乾淨淨了,他們再來找你,你根本都不記得了。那才是對他們最好的報復!」
看他陰沉的臉色也不知道心裡都在想什麼,然後他說:「是嗎?當我變成了有錢人,再回到孤兒院時,他們自然會圍過來,或許還會跟我套交情,盼著我給他們錢,也把他們帶走,讓他們過上有錢的日子。然後我會說:抱歉,我不記得我們曾經認識,請問您是哪位?」
他突然大笑起來,刺耳的笑聲讓人害怕。但他確實在高興,笑聲裡全是張狂的快活。
葆絲第一次討厭起這個叫湯姆的孩子了,他讓人覺得不快。雖然她曾經因為他會操縱蛇而想要跟他成為朋友,然後得到他的一些幫助。可是她現在發現他其實是一個不能當成朋友,也最好不要靠近的人。
他太陰暗了。
通俗來講,這樣的人容易心理變態,而他表現的又特別能記仇。如果她日後得罪他,那不是會被他記住然後使勁報復嗎?
第 2 章 ...
在葆絲十歲時,湯姆十一歲。他看起來已經是個大男孩了,身高快有五英呎五英吋了,從去年開始,他就像傑克豆子一樣,彷彿一夜之間就長大了。
他相貌英俊,頭髮烏黑微卷,可能因為在孤兒院吃的不好,所以看起來有點蒼白單薄,聽說偶爾到孤兒院去看看的善心貴婦們都很喜歡他這個懂事的可憐的孩子。
「你今天有點晚了。」
在他們約好的地方,他等在那裡,看到她過來了不快的說。
「索菲亞阿姨來了。」葆絲的心情也不怎麼好,剛才那個索菲亞不停的請她去她家玩,她怎麼會去呢?去了只怕就再也出不來了!所以不管她說要送她多麼好看的裙子,會教她梳好看的頭髮她都沒有答應。結果最後她出來時索菲亞很不高興,等她回去時說不定蘇珊又會找她的麻煩了。
湯姆沒有說什麼,看起來並不在乎她會不會被人賣去做妓女,他站在牆角,似乎是故意躲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葆絲雖然並沒打算從他這裡得到安慰,可是見他一句不問也不舒服,就說:「別裝成那樣,好像你是個少爺有不少心事呢!」
湯姆聽了沒生氣,見她洩憤般重重靠在牆上,手不停的捶著牆壁。他想了一會兒,慢悠悠踱過去站在她旁邊說:「要我幫你想個辦法嗎?」
葆絲聽了沒有馬上相信他,他們認識已經有三四年了,她很清楚湯姆跟『善良』沒有任何關係,他是絕不會白白幫助她的。
所以她說:「你總是有很多辦法的。那麼,需要我為你做什麼嗎?如果你有辦法打消她的主意的話。」
湯姆沒先說他想幹什麼,而是湊過來調笑般打量著她說:「你上個月不是來那個了?」
氣得葆絲猛得使勁推開他!
「哦!閉嘴!」她氣急敗壞的說。當時她一點也沒發覺,因為肚子不痛,雖然腰腿有些酸,不過她每天都要干很多的活,所以就當成是因為工作太多而肌肉痠痛。結果一直到中午,她削完一大盆的土豆後帶著午飯跑來跟他見面時被他發現裙子後面有一大片的暗色污跡。
「哈哈!」他被她推開反而笑了兩聲,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條小蛇輕柔的撫摸著它說:「當時我還以為你受傷了。」
是他口袋裡的蛇先發現並向他報警,他以為她挨了打。
葆絲看了他一眼,當時他猛得把她拉起來,讓她轉過去仔細看她的後面,然後拉著她染上污漬的裙子嚴厲的問她受了什麼傷?是誰打了她?
『你為什麼不說?!回答我!是誰打了你?』
她還記得他當時憤怒的樣子,簡直像是只要她說出是誰打了她,那個人馬上就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可是當她發現自己裙子後的污漬時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顧不上跟他多說什麼就趕緊跑回去換裙子和洗衣服,當她把洗好的裙子和襯褲晾出去時讓蘇珊看見了,她狠狠罵了她一頓,說她浪費時間沒幹活。
『如果你要洗自己的衣服,就應該在我不用你的時候!』照她這麼說,她大概只能在半夜洗自己的衣服了,以前她都是把自己的衣服混蘇珊的衣服中一起洗,這樣可以偷偷用一點兒肥皂。
他靠在牆上,手中把玩著那條小蛇說:「可能就是因為你現在是個女人了,那個女人才想趕緊把你帶走,我想她或許早就跟那個廚娘說好了,說不定還給了她一點兒錢用來買你。要知道,你可是沒有父母的,沒有人會替你說話,如果你被帶走了也不會有人找你。」
他一邊說一邊看向站在他身旁悶頭生氣的葆絲,她的臉龐圓潤,雖然每天都在不停的幹活,可是因為就住在廚房,至少比他這個在孤兒院的人吃得好,所以她看起來健康而有活力。她長得並不丑,有一頭柔順的棕髮,明亮的眼睛和挺直的鼻樑,她的背很直,不像那些總是弓背彎腰的女孩一看就讓人不快,可能因為她總是仰著頭看人,這讓她顯得比一般人更出眾。
就像他認為自己有一個不平凡的出身一樣,葆絲看著也應該有一個顯赫的身世,至少,她和他都不是應該在這樣下流的地方生活的人。
他摸著小蛇光滑的鱗片問她:「你還是想當侍女嗎?」
葆絲立刻說:「當然!」比起留在廚房或者早晚有一天被蘇珊賣去當妓女,如果她可以被哪一位夫人帶走做個體面家庭的侍女,那她的人生才有希望!
就當是個最後的禮物。
湯姆說:「那麼,我們來想個辦法,讓你能夠離開這裡!」
幾天以後一輛馬車在深夜中停在了那條小巷子外面,一個穿著三件式的手工西裝戴絲製禮帽的高瘦男人從車上跳下來走進小巷子,找到了當時還在後廚內洗盤子的葆絲。
他一副為難的樣子看著門外的污水和爛菜葉,對著葆絲脫帽致禮:「請問,這位小姐,請問能向您借一些抹布和乾淨的水嗎?」
葆絲看著這個似乎永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紳士驚訝極了,她匆匆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走近問道:「先生,請問我能為您做什麼嗎?如果是有什麼東西弄髒的話。」她突然大膽的說,「我能把沾上咖啡的襯衣洗得就像新的一樣!」她一邊說一邊拿著堆在旁邊的桌巾指給他看,「您看,這些桌布都是我整理的,上面的蕾絲如果勾花了也都是我補好的!我的手藝很好!如果您有需要的話,請允許我為您效力!」她手忙腳亂的行了個屈膝禮。
那個男人仔細打量了她兩眼,說:「……嗯,好吧,如果你真有你所說的那麼能幹的話,脫掉圍裙洗乾淨手跟我過來。」
葆絲立刻脫下沾滿污漬的圍裙並將袖子從肘上褪下來整好,跟在這位紳士身後走出小巷子,向那輛停在巷口的馬車走去。
這裡是城邊的小路,葆絲很奇怪為什麼如此豪華的馬車會走這條路?
紳士領著她走近馬車,他躬身對著車窗說:「小姐,這裡有位姑娘願意為您效勞。據她所說,她是一件能幹的廚房女僕,或許您能讓她試一試?」
葆絲趕緊提起裙子對著馬車的車窗深深施了個屈膝禮。
過了半天車裡才說:「好吧。」那是一個聽起來絕對不到二十歲的年輕小姐的聲音,透著一點的不情願,似乎很不想讓葆絲動手。
「你過來。」車門打開,一位年約三旬的貴婦探出頭來,葆絲嚇了一跳,隨即想到這位一定是陪著小姐出門的伴婦,她立刻走過去,那位婦人打量了她幾眼,在她抱著鐵盒的手上仔細看了一會兒才說:「你快一點,小心不要弄髒了。」她提起一角裙邊,示意葆絲靠近。
那位紳士躬身站在一旁,葆絲提著裙子蹲下來,沒敢真的伸手去碰,因為在她的手要湊過去的時候看到裙下穿著緞帶高跟鞋的一隻小腳向後退了退。
她當然不會自討沒趣,所以只是盯著裙角的一塊污漬看了看,並不難清洗,僅僅只是一些地上的污水。
葆絲心裡有了底就站起來對那等待的貴婦說:「夫人,請給我一點時間,我想我可以試試看。」
那位貴婦高傲的看了看她,點頭說:「好吧。記住,如果你做得好是可以得到一些獎賞的。」
「是。」葆絲再次行了個屈膝禮才轉身一路小跑回了廚房,她用一隻小碗裝了一些小麥粉,再拿了兩隻軟毛刷子和兩塊乾布。
她拿著這些東西回到馬車前蹲下,先用眼神示意那位貴婦,詢問她可不可以碰那位小姐的裙子。事實上他們都知道如果要她把裙子弄乾淨不碰是不可能的,可是事先詢問總沒錯。
那位夫人倨傲的點了下頭,她才拉過那片裙角,用小麥粉、軟毛刷子和乾淨的布,只花了兩分鐘的時間,那條裙子就整潔如初了。
「夫人,您看這樣可以嗎?」葆絲微笑著將那片已經完全看不出污漬的裙角展現給這裡的三個人看。
她覺得她應該做得不錯。
那位貴婦微微探頭看了看,然後嗯了一聲,轉開對著車裡那位始終沒露面的小姐笑道:「小姐,您覺得呢?我覺得這樣先處理一下完全可以了,等回了家再讓她們仔細清洗乾淨就一點也看不出來了。」
「……好吧。」那位小姐仍是一副不情願的語氣,似乎對葆絲所做的一切並沒覺得很滿意。
葆絲有些失望,她謹慎的站起來並退後。如果她不能得到獎賞,那麼至少不要因為這件事再遭什麼罪。
那位貴婦滿意了,似乎很高興小姐願意回家再說,而不是一直在這裡停著生氣。她打開小巧的手包,掏出一張五塊的錢遞給葆絲:「拿著吧,這是你應得的。」
葆絲雙手接過,一直站在旁邊的紳士也上了馬車,很快馬車絕塵而去。她拿著那張錢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
這時湯姆從旁邊的小巷子裡走出來,可見他剛才一直在那裡。
葆絲把錢遞出來,沒打算自己一個人獨吞。
她問:「你覺得這樣有用嗎?」一輛馬車會在深夜中停在這裡,那麼恰好,地上的污水會濺到坐在車裡的小姐的裙子上。
她只好奇他是怎麼辦到的?
湯姆說:「如果這一次沒用,那麼就等著下一次機會。」他沒想過一次就會成功,如果真是這樣他和葆絲早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他抽出她手中那張薄薄的錢,不屑的看著。那些有錢人總是覺得只要花一點點的錢就能打發他們。
葆絲把錢搶了回來,看他那個樣子似乎是打算拿這張錢出氣?怎麼說那都是錢,五塊錢也能做不少事呢,可以讓他們吃上一個星期的飽飯,如果去布店,買回來的布可以讓她做一條新裙子。
湯姆看她這樣嘲笑道:「我不會跟你搶。這本來就是給你的。」
她打量了他幾眼,現在是深冬,又是半夜,也不知道他在外面等了多久才有一輛馬車經過。這次他真的很努力的幫她達成心願,不管是為什麼,這值得她感謝他。
「我知道。」她說,「所以,你要不要跟我來,我弄點熱湯給你喝?」現在廚房裡只有她一個人。
「可以嗎?」
「很簡單,沒關係的。」只要在湯裡兌些水,誰知道湯少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