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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架空] 《植培師》作者:宅在家裡的貓


201 簡單衝突

黑袍人的目光在幾人身上滑掠而過,如同刀子一般鋒利,尤其是看到巴諾的時候,那雙深邃的眼竟好像會放出光來一樣,冷厲得嚇人,長刀倒是沒有移動,堅定地定在半空中,但那人持刀的手勢卻顯示他有足夠的實力可以在瞬間攻擊西維亞一行人中的任意一個。
巴諾站得筆直,目光平視,無形之中,氣場強勢,並不因彼此間的高度差或有無武器的差別而弱於對方,他就這樣立在西維亞的面前,好似一座山嶽將一切危險與不安都擋在身外。
黑袍人自然也接收到巴諾的這番氣勢變化,為此,長刀一轉,指向巴諾道:「你,出來!」
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命令氣息,一聽就容易讓人心生不悅——巴諾眼微瞇,只瞬間,西維亞便覺身前一陣涼風吹過,吹得她眼睫連連眨動,有那麼幾秒不可視物,然而,僅僅不過這數秒之間,便聽得前方響起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等她的視覺恢復的時候,身前可見的依舊是巴諾的背影……
西維亞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那隻手原本是捉著巴諾的衣襟,現在,卻只是虛虛地握著,保持著抓著某些東西的模樣,但實際上,手心卻是空無一物。
看完左手,再伸長脖子,從巴諾的身側向前望去,只見越眾而出的黑袍人已經連人帶馬栽倒在地,那匹黑色的駿馬估計是受了些傷,依舊在沙地上掙扎著,卻沒能站起來,而那名黑袍人則是被摔到距離駿馬約兩米開外的地方,頭巾掉落,水囊開膛,長刀更是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總之,那模樣實在不是一個「狼狽」可以形容的。
西維亞見狀,眨巴眨巴眼,有些擔憂地將目光轉身那些將他們圍困起來的騎士,生怕他們突然發動襲擊,可是,奇怪的是,那些騎士卻只是控著馬繞著他們來回穿梭著,形成一個威脅的架勢,卻是壓根沒有動手的意思。
「這是怎麼回事?」西維亞小心問著巴諾。
巴諾也是搖頭表示不解。
此時,小馬休很是勇敢地挺身而出,衝著那名剛剛爬起身來的黑袍騎士微微鞠躬,然後用沙漠民族間才通行的那木若措通用語向對方說了幾句句。
黑袍騎士自從被摔倒在沙地間,便一直盯著巴諾不放,那目光就像是餓了好幾頓的野狼看到了大肥羊一般,其中「赤果果」的熱烈令西維亞看著感覺極其不爽。
聽及小馬休的言語後,那人的目光並不轉移,但卻總算是開口回了一句話。
小馬休聽後略微鬆了一口氣,轉回身,向西維亞道:「羅德小姐,這是一場誤會,這些人是幽沙部落的,這片荒地曾經是幽沙部落的封地,不過,早在三百年前,這裡的綠洲退化,成為了不適宜人類生存的死亡地帶,為此,幽沙部落不得不遷轉。但是,活人能走,死人卻走不得,所以,他們每年都會回來祭祀先人。」
「嗯,我大約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西維亞一聽便順勢推導「是不是有人拿了他們祭祀先人的供品,所以才使得他們追擊而來?」
「是的」小馬休很爽快地應道「他們的供品被掠奪,為了祖先的榮耀,這種褻瀆是需要用鮮血來償還的。」
「什麼意思?」西維亞雖然是在與小馬休說話,但是注意力一直放在邦幾人身上,此時見他們面色瞬間煞白下來,便忍不住出聲問——以她猜測,小馬休所謂的「用鮮血來償還」恐怕不僅僅只是一個客套的說法。
果如其然,小馬休極淡定地吐出兩一個極殘忍的名詞:「活祭!」
「就算把東西還回去也沒必須活祭嗎?」西維亞蹙眉,他她對這種野蠻的做法實在沒有好感。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小馬休搖頭,面露為難。
西維亞點了點頭,便不再說話,瞥向邦四人的目光中帶著幾分憐憫,但卻僅止於此——她可不是什麼聖母轉世,哪裡會為這樣一些僅有一面之緣的人而四下周旋?
邦四人自然也聽得懂小馬休與西維亞之間的對話,當即,托維咬了咬牙,拽起腰間的一個布袋,就要有所行動,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行動,邦已經排眾而出,向黑袍人說道:「東西是我們拿的,只是我們事先並不知道那是供物,我們這就還給你們,如果需要賠償,也還請說明——只要能保住我們的性命,其它什麼都可以。」
黑袍人聽到這樣的說法,眼微瞇,目光詭異地在西維亞四人身上掃來掃去,本傑明見狀,心下不悅,足下一捻、一挑,揚起沙塵踢向黑袍人的方向,面帶煞氣道:「這事與我們無關,你如果敢把主人打到我們身上,我可就不客氣了!」
此時的本傑明哪裡還有平日裡陽光開朗又平易近人的貴公子模樣,全身上下渾如一隻刺蝟,隨時準備著發射他的尖刺,擊退一切侵犯他權威的人。
不過,這樣的反應落入黑袍人眼中,卻竟有如端上另外一盆美味一般,那種垂涎而熱切的目光在巴諾、本傑明兄弟之間來回掃視著,最後帶著些忍痛割愛的意味離開了巴諾,只盯向本傑明一人!
西維亞見狀,心中不知怎麼地就湧起一種古怪的意味來——某人不會是對本傑明傾心相愛了吧……
呃,好吧,這的確是她想多人……
只見黑袍人伸直手,直指本傑明道:「你陪我打一場。」
「不打」本傑明想也不想地推翻這個建議。
「和我打一場!」黑袍人鍥而不捨。
「不打!」本傑明繼續堅定自己的意思。
「和我打一場!」
「不打!」
「打一場!」
「不打!」
「打一場!」
「不」
「打一場」
……
兩人就好像兩個復讀機在隔空喊話一般,你來我往,無端讓人看出了幾分趣味來。
最終,兩人還是沒打成,本傑明被他家大哥拎著後衣領就這樣拖了回來,而黑袍人也被隊伍中唯一在衣服上有金色裝飾紋路的人攔了下來。
「只要你們把供物還給我們,並提供此次祭祀的一切活祭牲畜,那麼,我們就同意不用人進行活祭。」金邊黑袍人拋下這句話,就像巴諾拎著本傑明的後領一般,揪著黑袍人的後領將他給拖開……
西維亞聞言,自然不願意繼續摻活下去,伸手戳了戳巴諾的背,示意他快速解決。
巴諾心下無奈,面上卻依舊保持著極其冷靜的神色,一步一步,緩慢而堅定地向金邊黑袍人走去——之前那個被巴諾從馬上拍下來的傢伙顯然已經暫時失去了鄰隊的權威,所以,這會兒便換了一個看似更有些「檔次」的人……
不過,顯然,金邊黑袍人沒有前任那麼地有勇氣,巴諾一動身,那人便連連後退,最後乾脆一轉身,混進了身後騎士們中間,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巴諾倒是全程看了這番變動,不過,他可沒理會,任由那金邊黑袍人安全地回到騎士當中,任由這大幾十騎騎士將那人護住。
這邊廂,巴諾在找人麻煩,那邊廂,本傑明根本無須自家大哥使什麼眼神,便已經自動自發地走到邦四人面前,一臉正色道:「既然是你們招惹來的麻煩就該由你們來解決,如果不幸因此影響我們的安危……」
未盡之語意味深長,兩個年輕人面色極其難看地想要反擊,卻被兩個中年人死命扯住了,以此避免了一場衝突。
局面已至於此,以邦為首的四人,再如何不想讓出戰利品也不得不委協,他們每個人身上都取出一個布袋,各自小心地翻找起來。
沒過多久,邦已經整合好一個鼓囊囊的袋子將所有的東西都塞了進去,然後向黑衣騎士們走去……
……
冬春之交,就算是那木若措也依舊是日短夜長,時間總是在人們不知不覺間悄然流逝,甚至很多時候,事情還未完成,白晝便已過去。
沙漠特殊的地理環境使得這些裡的日夜溫差極大,白天可以將人烤焦,而晚上卻是可以冷得凍人,只是,當夜幕徹底降下,滿天繁星閃耀,那種壯觀的美足以令任何一人折服。
西維亞仰頭看著天空,只覺那星辰好似要撲下來將她壓住一般,向天伸手,從指縫間看天,好似星光從指縫間流瀉出來一般,美得令人心醉,令人心碎……
只是,這樣的美好卻有些一片極其嘈雜的「背景音」——黑袍騎士們在收回供品和補償財物後卻不急著返回祭祀之所,反倒在這片休息區駐紮了下來,此時,正是騎士們圍火堆而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笑出聲……一切聲音都是高八度的,幾乎要把人嚇死了。
「喂,他們這是要鬧哪樣?」西維亞側了側臉,望了眼遠處的火堆,以及圍火堆的人們,她滿腹納悶地伸手戳了戳以同樣舒適的姿勢躺在沙層上的巴諾,不解發問。
「休息」巴諾連瞥一眼都嫌多,目不斜視,只有眼前天空中的各種美麗。
「喂,你這是讓我休息呢,還是說他們是在休息?」西維亞繼續鍥而不捨地追問。
「都有」巴諾這下伸手握住西維亞的雙手,將它們把玩在掌指間,大手包小手,源源不斷的溫暖從他的手傳到了她的手中「幽沙部族不過是個附庸在大部族下的小部族,他們既然發現了我們的實力非同一般,自然不會在祭祀期間這樣重要的時候鬧出事來——要不然,你以為那些傭兵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逃過了活祭?」
「哦……好吧……」西維亞有些放心地躺了下去,這一起一動,沙子已經涼得嚇人,所以,她略一猶豫,卻是十分乾脆地蹭到巴諾身邊,抱住他的一支胳膊,很滿意地蹭了蹭,再蹭了蹭……





202 夜嚎

沙漠的夜晚冰冷得足以凍死人,西維亞使用的是最好的帳篷,卻依舊在半夜被凍得蜷成一團,神志也有些朦朦朧朧。
「啊!」一聲極其淒慘的叫聲響徹夜空,嚇得人一個抖擻,將西維亞從與冰冷掙扎的糾結夢境中驚醒。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西維亞裹著被子鑽出帳篷,納悶地出聲問道。只是,她沒料及,自己才出帳篷,兜頭便撞上一個結實的胸膛,前額正中,撞得她有些暈乎,只得原地站地,恍惚了一會兒,才定神。
「怎麼這麼冷?」巴諾伸手摸上西維亞的臉,只覺摸著一手的冰冷,還有一層薄薄的冷汗,一時眉頭緊蹙,溫暖的大手沿著面頰往下,又探了探她的後頸肩部一帶,最後乾脆扯開她身上披著的對保暖作用並不明顯的被子,將她整個包入自己的懷抱中,用自己的大披風將她裹了個結實,並且略有些蠻橫地宣佈道:「以後不准一個人睡!」
西維亞此時是緊貼著巴諾的身前,後腰處被他扣著,想掙也掙不出來,不過,這樣的姿勢的確是令她全身漸漸溫暖起來,他的溫度,他的氣息,密密地將她包圍起來,無端地讓人感到異常的安心。
「好了,我這次就是有點被嚇到了,前幾天不是都沒事嗎?」西維亞伸手扣住他的腰,努力將上身後仰,抬起頭,試圖從下往上看到巴諾的表情,只可惜披風包裹得嚴實,再加四周圍一片漆黑,別說是巴諾的臉沒見著,甚至就連披風的包邊是什麼色的,她都分辨不出。
「剛才是怎麼回事,哪裡傳出來的聲音?」西維亞努力無果,只得出聲詢問。
「是幽沙部落的營區,本傑明已經過去探查情況了。」巴諾的手再次撫上她的面頰,感受著那已經回溫的柔軟,面露滿意的神色,只是,夜色太暗,西維亞沒能看見,但這並不妨礙她感受他的關懷,為此,她側了側臉,在他的掌心磨蹭了幾下,像一隻愛嬌的貓咪一般。
「明天晚上,如果你還是這樣睡不好,就不許再一個人睡」巴諾順了順她的發,捏了捏她的耳垂,動作很是親暱「越是深入荒地,各種未知的危險越多,這種時候,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生病。」
也不知是熱的還是其它什麼原因,西維亞只覺臉上熱乎乎的,有些燒人,微嘟了嘟嘴,她道:「這些道理,我也知道,可是,你不讓我一個人睡,還能怎麼辦——早知道就氫茱麗葉-迦也一起叫過來……」
「你的事又何必叫那麼多外人?」巴諾很是理所當然道「如果明天你再受凍,就搬到我的帳篷來——不用擔心,我不會對你亂來的。」
西維亞聞言,不知怎麼地,想起前世的一個小故事來,說的是一男與一女同床過夜,女子在床中畫了條線,說是如果男人晚上如果越界,那便是禽獸,結果,第二天,男人沒有越界,女子卻痛訴男人,罵其為「禽獸不如……」
「咳,咳,咳……」思及此,西維亞猛然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連連咳嗽起來。
巴諾不解,只得伸手為她拍撫後背,恰到好處的力道很快便安撫了西維亞的咳嗽。
黑暗中,西維亞一臉潮紅,雙目含淚,很是一副嬌羞模樣,她一手撫在咽喉上,一手用力捶向巴諾的前胸,嗔怒道:「你說的什麼話呢,什麼叫搬到你的帳篷,什麼叫亂來,我自己一個人睡著正好,才不稀罕你呢!」
「稀罕不稀罕,到時就知道了」巴諾伸手又捏了捏她的耳垂,語帶笑意。
西維亞嬌哼一聲,探手拍打他的手,微嗔:「說話就說話,幹嗎動手動腳啦,討厭!」
「手感好,自然就忍不住多捏兩下」巴諾說是非常理直氣壯,倒是令西維亞一時啞然。
「手,手感再好,那也我的東西,不許亂摸!」西維亞的聲音既柔且軟,而且,甜度十足,完全不像是她平時說話的風格,只是,她自己顯然對此還不自知。
兩人正你來我往地鬧騰著,突然間,巴諾用力一攏披風,將西維亞按進懷中,同時轉頭向黑暗中的某個方向出聲問道:「情況怎麼樣?」
寂靜的黑暗中,本傑明不知何時已經轉了回來,聽聞巴諾提問,他立刻說道:「是幽沙部落的人,體內被種了魔植種子,剛才突然發芽生長——人已經死透了,那株植物也已經被處理,不過,他們怕還有人種內被種下這種種子,所以,希望小嫂子過去幫忙檢查一下。」
「小嫂子」的稱呼一冒頭,西維亞便忍不住如出小綠,令其化身長鞭,一鞭子抽了過去,不過,本傑明身手非凡,雖然夜視能力不強,卻也不會被如此明顯的攻擊擊中,自然是一下跳開,甚至,他還嘻嘻笑著調侃西維亞道:「小嫂子惱羞成怒了,嘿嘿,大哥,看來你的戰鬥力不行啊,小嫂子現在還不肯給你名份啊。」
「囉嗦!」巴諾低斥一聲,也沒理他,低下頭來問西維亞道:「西維亞,有把握嗎?」
「我得先看看現場的情況才行」西維亞略一猶豫便道「這樣的事情,以前我只在植培師的警示錄裡看到——就是給人體內種魔植種子,然後催生種芽,以此達到殺人效果這類的殘忍行為——所以,我也不能肯定我所知的是否能夠適用於目前的情況。」
「現在是他們求我們,儘管試,不用擔心!」巴諾察覺出她的不甚自信,便既豪氣又霸道地給她定計,並且,當即攬著她就向幽沙部族駐紮的地方走去。
幽沙部落的營地已經是火光通明,氣氛沉滯,不過,一眾黑袍人卻沒有發出什麼聲音,依舊各自各的事情,安靜地很是詭異。
本傑明是受人所托回來請西維亞的,此時再出現,自然有早已等候的幽沙部落內部人員直接領了三人便往裡走,一路上,幾人都不開口,只一個勁兒地向前,鬧得西維亞小心臟一陣亂跳,無端地緊張起來,不過,隨著步伐不斷前進,一股濃郁得不正常的能量撲面而來,瞬間便好像一張沾濕的巾帕摀住了她的口鼻,令她一時窒息。
「西維亞?」感受到掌心下的軀體輕輕一顫,巴諾低聲發問。
「有一股很強烈的自然能量」西維亞的聲音泛啞「很集中,集中得讓我有點喘不過氣來。」
「那株突生的魔植?」
「有可能,從能量的【運】動方式看,這是一株被改造的變種,想要自然降解,非常地困難。」西維亞言及此,微微一頓,才又道「這次的情況可不太好解決……」
「沒事,盡力而為就是」巴諾倒是極光棍,拍拍她的肩,不太在意道「那木若措的子民都是沙漠的子民,對於植物天生有一種敬畏與隔閡,所以,你不用有心理負擔。」
說話間,幾人已經來到一處大帳篷前,比之西維亞四人臨時從市面上購買的帳篷,這個專門純手工製作的帳篷更大,更結實,也不知採用了什麼樣的技法,西維亞愣是沒能從帳篷上看出絲毫針跡來。所以,雖然這個帳篷沒有鑲金嵌玉,但,西維亞可以肯定它的價值絕對非比尋常!
領路的黑袍只將他們引到了帳篷前便躬身退走,由另外一名黑袍灰色鑲邊的人繼續沉默地將他們引進帳篷裡——只是帳門微揭,西維亞就有種咽喉被扼住的痛苦感,可是,她依舊是忍耐著進了帳篷。
寬大的帳篷內,鋪著一層柔軟的短絨地毯,圖紋正好,色澤也正好,讓人看了很是舒適。地毯正中鋪了一層灰白色的事物,那上面正放著一堆被切成一段段的植物根系——或者是植物的觸鬚?
與此同時,帳篷的左側主位上坐了兩個人,一個是之前阻止了黑袍人挑戰的金邊黑袍,一個則是髮鬚皆白,鶴髮童顏的老人家。
西維亞一進帳篷,便撲向地上的那堆植物根系,眼中便再也容不下其它東西了,巴諾見狀,也不管她,而是向主座上的兩人頜首示意。
西維亞撲到植物邊上,又眼冒著紅光地便開始研究起來。
「這是那株殺人的魔植」金邊黑袍起身走到西維亞身邊,蹲下,與她一起研究起來「它的威力非常強,如果不是我們發現了它的運行規律,恐怕還不能這麼輕易地就把它解決了。」
金邊黑袍的話語中帶著濃濃的驕傲,只是,很可惜,在他身前的這兩人卻是一點也不會在意這些,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西維亞的手中。
白皙的手掌翻飛,不一會後,西維亞便將佔地約有六平方的植物殘骸收拾得清清楚楚,有些是被直接摧毀,有些則被她催生出小苗,種在了石井邊的小水潭上,而更多的則被她用特殊的術法封存起來,以便日後能夠更好地研究——這種時候,有個男朋友的好處就盡顯無疑,因為,西維亞將一切粗活、累活都托付給了巴諾,換得自己的一身輕鬆。
忙完這事之後,西維亞才遲鈍地發現自己此來的目的並不是來賞鑒奇異的植物,而是另有正事的!
為此,西維亞不著痕跡掐了自己一把,然後衝著幽沙部落的倆人憨憨一笑……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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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 檢查

  天色未明,寒冷的風從沙地上掠過,乾燥,冷冽,吹在臉上,宛如小刀子在一刀一刀地割,冷得刺骨,痛得驚人。
  西維亞緊了緊臉上的巾帕,感覺自己呼出的氣息在離開口腔的瞬間就已經被凍結,甚至連絲白氣也沒來得及冒,吐舌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唇,她低啞著聲說道:「下一批。」
  黑袍人一眾,秩序井然地排成長隊,隨著西維亞的召喚,上前五人,列隊並排,西維亞十指一展,五道綠色光芒從她的指間射出,纏繞在幾人身上,細一看,便能發現,每個人手臂上多了一個綠色的圖騰,隨著光芒越勝,圖騰逐漸變化,展現了一株植物由發芽到死亡的整個過程。
  五人粗壯的手臂顯示他們都是男性,其中三人手臂上都有數道疤痕,看模樣像是刀劍所傷,綠意在這些疤痕之前掙扎「生長」著,如同在一片荊棘荒地中努力生存的新綠——隨著綠意的變化,與眾不同的那個就顯得格外明顯,當其他所有人手臂上的「植物」開始走向死亡的時候,其中一人手臂上的「植物」卻越發瘋狂地抽長著,「枝條」沿著手臂不斷向上延伸,眨眼間便已經遍佈整個手臂!
  西維亞對於這樣的反應早有準備,一步上前,伸手扣住那人的手腕,指間銀光一閃,卻是用一柄薄如葉片的小刀在那手臂上切開一道小口,灑上特製藥劑,與此同時,口中快速念誦起某種拗口的魔法咒語,獨特的嗓音在夜風中飄揚,一會高亢激昂,直刺蒼穹,一會低沉幽靜,如墜深淵,雖然聽不懂她在念誦的是什麼,但是,那聲調便無端地令人覺得安心。
  隨著魔法咒語的持續,那個不過三公分長的傷口處出現了令人驚異的變化——傷口由內而外地被撐開,血肉外翻,在這樣的血腥之中,有一點綠色正在掙扎著從血肉之中探出頭來……
  整個過程顯然是極痛苦的,不僅是單純的痛,還有麻癢酸脹等等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不適,這名號稱鐵血冷酷的大漢也被這樣的痛苦折磨得面目扭曲,另一隻手五指時曲時張,彰顯他正在勉力忍耐著這種常人不可忍之痛。
  當那抹綠突破血肉的束縛跳出傷口的時候,西維亞迅速張手一握,將它牢牢控制住,然後另一手隨意地擺了擺道:「好了,去治傷吧。」
  ……
  晨光微曦,當最後一排三個人從西維亞面前走過,她挺直了一夜的背終於鬆懈了下來,一聲疲憊的歎息還來不及吐出,整個人便被提拎起來,一陣轉悠,再回神,竟然已經被巴諾抱在懷中!
  「菲,菲,菲爾斯,你這是要幹嗎?」西維亞驚得有些口齒不利了,尤其是當巴諾的那張俊臉這麼近、這麼帥氣地逼在眼前,她自然免不了有一種窒息感。
  「休息,」巴諾緊了緊包裹她的大披風,順帶探手試了試她手上的溫度,下顎抽緊——忙碌了一夜,雖然一直是坐在帳篷中,但畢竟不保暖,此時,西維亞的體溫自然在標準以下。
  西維亞就這樣暈暈沉沉地被他抱著「招搖過市」,一路走回西維亞的帳篷——當她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被塞進了依舊暖和的被窩中,全身上下被裹得嚴實,只露出一個腦袋來,有些傻傻地望著低矮的帳篷頂。
  「睡覺,」巴諾大手捂上她的眼,低聲說道。
  「馬上就天亮了,睡什麼覺啊,太陽一出來可就得熱死人了的!」西維亞掙扎地想要起來,卻被巴諾一下按住,同時,聽他說道——
  「幽沙部落的魔法師已經在這附近設置了黑暗結界,36個小時裡都不會受到外界光熱的影響,所以,你安心睡覺就是,」巴諾一邊按住她,一邊解釋著,「我和本傑明正好有事情和他們的祭司商討,這一兩天也不會行動,所以,你安心睡覺就是。」
  聽到這樣的說法,西維亞自然是放鬆了身體——神經一鬆懈,累積了一夜的疲憊如潮水一般洶湧而來,閉上眼不過一會兒,她便酣然入睡。
  巴諾在一旁坐著,看著她的睡顏,指間在她眼眶之下淺淺的青黑印跡上摩挲著,目光幽然。
  「大哥?」大約過了有一會兒,本傑明的聲音從帳篷外傳來,聲調壓得極低,小心翼翼地,生怕驚擾了西維亞的好夢。
  巴諾聞聲起身,很快便轉出了帳篷——此時,沙漠的邊界已經泛起亮光,昭示著新一天的來降。
  本傑明向他身後關得嚴實的帳篷看了一眼,壓著嗓音問道:「西維亞睡了?這一晚上的檢查恐怕是累壞了吧?」
  巴諾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淡淡地橫了他一眼,本傑明當即條件反射性地繃直了身體,一臉嚴肅樣兒地說道:「大哥,黑音祭司請你過去一趟,他們似乎發現了一些很特別的線索。」
  話音未落,巴諾已經大步走出,本傑明一臉悻然地摸了摸鼻子,也只得隨之而行。
  經過混亂的一夜,幽沙部落對巴諾三人可謂是崇敬有加,一路上但凡見了兩人的黑袍人,皆是鄭重行禮,如果換上些沒見過多少世面的人,八成會被他們的這種氣勢嚇跑,不過,巴諾和本傑明都不是普通人,自然一路淡定地來到了祭司的帳篷。
  身著金邊黑袍的幽沙部落祭司黑音迎了兩人入帳,也不廢話,開聲便道:「所有被種了魔種的人都是曾經接觸過供物的人,我們懷疑,這是有人蓄意想要破壞我幽沙部落的祭祀,所以,如果可能,還望幾位能夠隨我們前往我族祭壇,幫助我族度過此次危機。」
  巴諾可不是什麼悲憫世人的大善人,當即搖頭拒絕道:「我們有自己的事情,無法提供幫助,關於魔種事宜,你們可以向達姆部落求助——相信他們會很樂意援手……」
  不待他說完,黑音祭司便搖頭否定了他的建議,並面色晦暗地說道:「自從東那木若措的太陽晶石礦被探察出來之後,達姆部落就一直在想辦法兼辦各部落的晶石礦,此次如果我族向達姆部落求助,他們一定會乘機佔有我族礦脈——這位大人,您既然是光明教會的騎士,修行中一定需要大量太陽晶石的協助,如果您願意幫助我們處理了此次褻瀆我族祭祀的陰謀,我願奉上一顆太陽原精。」
  太陽原精中所含的光明系能量是普通太陽晶石的千萬倍,並且,它還有一項很特別的好處就是可以放置在太陽光之下,緩慢吸收光明能量,以此增加原精內部的能量總量,是一塊可復原可成長的珍貴晶石。
  面對如此好物,巴諾卻是一點也不動心,依舊搖頭道:「這件事情我無權決定,還是等西維亞睡醒之後,再來解決吧……現在,我更感興趣的事情是,沙漠民族一向是逐水而居,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居然有了回祖居之地祭拜的習俗了?這可和你們的流浪精神一點也不相襯啊……」





204 形勢

  太陽已經升起,天空中一輪紅艷艷地,肆意散發著光與熱,殘破的小城遺址的氣溫開始逐漸上升,只有在太陽曬不到的陰影角落裡,溫度依舊清涼——當然,還有被黑暗結界包圍著的西維亞的帳篷周邊也是一片清涼舒爽。
  為了防風,帳篷紮在兩片牆體的中間,既能防止兩邊有人靠近,又能遮陰蔽陽,再加上有結界恆溫保護,那滋味別提多滋潤了。
  此時,正是眾人忙著準備早餐的時候,大多數的人一堆堆一夥伙湊在一塊,各忙各的,很是有條有理,西維亞一夥四人中,小馬休正在照顧坐騎們,巴諾和本傑明在幽沙部落的駐營地作客,西維亞則在休息,所以,當一道黑影沿著牆根悄然向西維亞的小帳篷小心摸過去的時候,周圍沒有人一個人。
  黑影極巧妙地把自己藏身在陰影中,臉上包著沙漠民族慣用的頭巾布,微微佝僂著身軀,以一種很是彆扭的姿勢行走,乍一看,就像是在沙地上游移一般——像一隻人立著的沙漠響尾蛇。
  黑影的動作看似彆扭,但速度卻是極快的,幾個眨眼的功夫就已經靠近了帳篷,黑色的匕刃小心劃過帳篷布,輕悄地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一米八左右的高大身軀極其詭異地一轉一扭,也不知怎麼地,竟一下鑽進了那條長僅一米的細縫之中,迅速並且悄無聲息!
  「唰!彭!」黑影擠入帳篷後不到三秒鐘的功夫,便成球狀被人從帳篷中飛踢而出,倒飛之勢何其兇猛,竟然一下子撞穿了厚達十公分有餘的土牆,而後又倒飛了四五米,這才撞倒在沙地上——才一落地,那人竟好似絲毫不受影響般滾身而起,拔腿就想跑,不過,早有防備的人「咻」得一下竄到他身體,抬腳又是一個飛踹,將他一下踹進沙地裡,甚至砸出了一個三四米深的大沙坑!
  踹人的是個灰衣人,全身包裹在灰色的勁裝之中,連頭上都包裹著灰色頭巾,一腳將人踹下後,灰衣人一個閃身,現身坑底,伸手就要揪住那人衣襟,豈料那人竟是生命力極其頑強,一個扭身,也不知從何處借力,一下竄起七八米,躍至空中,再落地之時,已經是距離沙坑五六米開外的距離。
  灰衣人一招不成,繼續追擊,一招一式沉穩有力,毫無遲疑,穩定得好似一切勝券在握。
  「當心!他要自爆了!」突然間,一道綠影抽了過去,灰衣人還沒來得及聽懂那一聲出聲提醒便已經本能性地避而遠去,就在倒飛的過程中,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之前還與他打鬥得如火如□的傢伙竟然發了狂一般抓扯開自己的衣物,雙手成爪狀扣入胸膛,竟是生生將自己的前胸血肉撕扯開來——
  當然,更令人震驚的還在後頭,因為從那被撕扯開來的血肉之中,竟生長出無數枝葉,血紅色的,就像是染上了人類的鮮血一般,腥臭而凶殘,邪惡至極!
  西維亞的動作沒有這些受到過專業訓練的人快,自然是追得氣喘吁吁,當她真正站在沙地上,看見長滿了血色枝條,枝條上還綻放著血色鮮花的人型時,一時只覺眼前一片血紅——給氣的。
  丫地,她犧牲了難得高質量的睡眠出來逮個壞蛋,居然是這樣令人 沮喪的結局,真是太讓人覺得憋屈了!
  越是氣,手上的動作越是兇猛——她逮不著一個活著的,難道還奈何不了一個死了的?
  氣悶之中,西維亞的效率極高,使用小綠進行主動出擊,同時,從隨身陪養皿中取出特殊培育的攻擊魔植,迅速催生,在自己身前「種」了一排的「炮台」,令它們齊發,以此支援小綠。再接著,她又取出一些植培師專用的藥劑及特殊道具,一下又一下地削弱著這株邪惡的血紅植物的能量。
  此消彼長,不過多時,人型骨架還沒有被血紅色魔植完全吞噬的時候,它終於被西維亞給磨死了,倒地不動,並且很快化為飛灰,湮滅在晨風之中。
  西維亞看著這一幕,微微皺了皺小鼻子——這種經由人類精血催生出來的魔植雖然有各種特殊之處,但是,它的培育過程與成長過程都實在是太噁心人了,之前在幽沙部落的帳篷裡收集那一具魔植殘體的時候,她倒是沒太大感覺,如此真正看到魔植如此以人類為食的時候,自然是各種厭惡、各種煩憎齊湧上心。
  雖然西維亞很有研究狂的傾向,但她知道,這世界上有些事可以做,而有些事卻是你無論如何也不能碰觸的……
  ……
  當西維亞這邊因著突然出現的黑影而激烈戰鬥的同時,幽沙部落祭司的帳篷時,卻是一派冰雪之境,倒是巴諾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異常安靜,樂得自在,而本傑明要為自家大哥撐場面嘛,自然是紋絲不動,倒是帳篷裡大大小小的幽沙族老頭兒們先按捺不住了,一拍大腿,咬了咬牙,道:「我們這是為了回遷作準備!」
  「回遷?」對於這樣 答案,巴諾表示萬千驚訝,「幽沙部落自然從離開了祖遊牧的地區後就從未聽說過還有回去的道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黑音祭司與幾位老頭兒眼神交流了一陣,最後站出來解釋道:「灰燼沙盜佔據了庫裡埃,並且一直在向周邊擴張,我們已經被排擠得無處可去,部落的主要兵力都用於守護太陽晶石礦,所以,只能回遷——沿著庫裡埃再往東,一路都是死亡流沙,不可能有人能走通這樣的魔鬼地帶。」
  「灰燼沙盜什麼時候有能力佔據庫裡埃了?」本傑明聞言,一步上前,面色不善地問道,「我們三天前從黑斯土城出來的時候,灰燼沙盜還被達姆部落的軍隊攆得到處跑,怎麼這才沒幾天就佔據了庫裡埃?」
  巴諾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緊張的弟弟,而後望向黑音祭司以及幽沙部落的長老們,以目光施壓。
  「達姆部落追擊的那些不過是幌子,」黑音祭司神色晦暗地解釋,「灰燼沙盜早就瞄上了庫裡埃,可是,又怕行動太顯眼,讓其它勢力乘虛而入,所以,就乾脆打了個幌子,挑起與達姆部落的分爭——」
  話至於此,黑音祭司看了看依舊神色不動,一副置身事外模樣的巴諾,暗自咬了咬牙,繼續爆料道:「灰燼沙盜早就得了對付庫裡埃亡靈的方法,這一次完全是兵不血刃就拿下了庫裡埃,並且驅逐亡靈開始封鎖從東西那木若措的主要通道!」
  驅逐亡靈!
  這樣的行為簡直就是在向光明教會直接挑釁的行為!依照教會的教旨,但凡發現任何以亡靈威脅人類生存的行為,都應該施以最嚴厲的打擊與懲罰!
  可是,這裡是那木若措,沙漠民族有著屬於他們自己的信仰,光明教會的勢力觸手始終無法滲透進這個自我封閉性很強的區域。在這片領域,不僅沒有光明教會的殿堂,更沒有教會軍——就算將軍隊拉到這裡,恐怕他們也無法在短時間內適應沙漠這樣的特殊作戰環境!
  一時間,本傑明只覺萬分頭疼,他本能性地便望向他家大哥,萬能的巴諾戰神——
  接收到弟弟的小眼神,巴諾依舊不動聲色,很是大義凜然地批判了一番灰燼沙盜的罪惡行徑,卻是什麼承諾也沒給出,令得幽沙部落的諸人只覺腦仁抽痛。
  僵持之際,帳篷外一陣響動,聲音透過帳篷布一直傳了進來,才沒聽上幾句話,薩德家倆兄弟就已經「咻」得一下沒影兒了……
  黑音見狀,面頰微微抽了抽,也抬腳跟了出去,當他走出帳篷的時候,正好聽到來報信的傢伙最後的那幾句話,自然也明確地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西維亞受襲了,襲擊者體內的魔種爆發了。
  如此一來,他們應該也算是有了共同的敵人了吧?黑音望著薩德兄弟倆消失的方向,暗自揣摩……
  ……
  當巴諾和本傑明趕回西維亞的小帳篷前時,一切早已經結束多時,西維亞正翻出昨天從幽沙部落得到的魔植標本,認真研究著,眼見兩人突然現身,很是淡定地招招手道:「哪,你們來得正好,我正在看昨天收的那些魔植標本和魔種,按我的推斷,這種東西是不能遠距離觸發的,所以,那個種下魔種的人要麼在我們中間,要麼就離這裡不遠——我個人比較傾向於後者。」
  「襲擊者是哪來的?」巴諾偏首問向陰影處侍立的,幾乎沒有存在感的灰衣人。
  「外來者,」灰衣人嘶啞著嗓音說道,喉管好似破了洞,漏了風一般,很是難聽。
  「看來,幽沙部落被人盯上了,」本傑明一臉晦色。
  「怎麼了?」西維亞茫然不解地問道。
  巴諾簡單幾句話把事情解釋了,西維亞則一邊聽,一邊迅速在腦海中勾勒那木若措的地形圖,發現,如果灰燼沙盜當真控制了庫裡埃,並且據此發展勢力,那麼,從東那木若措到西那木若措最安全的通道就只剩下兩處了——其餘通道要麼是充斥著流沙和凶獸的魔鬼地帶,要麼就是萬里無綠洲的死亡地帶,要麼就是被沙盜控制的混亂地帶。
  聽了聽,想了想,再看了看本傑明的不良神色,西維亞突然出聲問道:「本傑明,灰燼沙盜佔據了庫裡埃有什麼問題嗎?你看著不像是單純地在為那木若措的形勢而擔憂的樣子咩……」
  巴諾也在她發問的同時,轉向本傑明——這個問題,早在黑音祭司的帳篷裡時,他就想問了。
  本傑明聞言苦笑一聲,說道:「我們離開黑斯土城前,朱麗葉正好準備帶人去庫裡埃附近考查。」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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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 困境

  狹長的水道邊營建著一座古老而破敗的小城,沿著水道的走勢而分佈,土黃色的牆,沒有頂的建築一棟擠著一棟,小城中除了黑色與黃色外,極少出現其它的色調,風一起,便是滿天的揚塵飛舞,如果風勢再大一些,那粉塵的厚度足以遮蔽天光,讓人連眼睛都睜不開,更不用說是視物了。
  雖然生存環境十分惡劣,但是,由於有水的存在,這裡依舊聚集了許多人,其中,絕大部分是幽沙部落的遊民。
  「讓開,讓開,讓開!」一幫騎著黑甲獸的大漢們橫行霸道地在狹窄的街市上馳騁,凶狠的吆喝聲中伴隨著皮鞭抽動的聲響,聽得人肉顫,一隻隻身披軟甲的黑甲獸凶悍地向四方逃竄的行人裂著齒示威,它們龐大的體型一下便佔據了半個街道,奔跑起來更是腳步沉重,震得大地搖晃不已,好似地動來臨一般,開路的大漢們光頭凶臉,面頰上還大多有各種傷疤,一個個神色猙獰,全身上下都彰顯著惡霸的氣息。
  有些反應稍慢的行人躲閃不及,被帶著倒刺的皮鞭抽中,鮮血淋漓地發出痛苦的慘叫聲,卻只換來大漢們一陣肆意的「哈哈」大笑。
  當黑甲獸駝著它們的主人們一路狂奔而走,只留下一地煙塵和血色之後,人群才逐漸恢復了正常的秩序,只是,大家都沒敢出聲,縱然有人發出一聲低低的謾罵也很快被身邊的人制止,唯有那些傷者痛苦的呻吟聲在隱隱迴響,整個小城便是這般被這種壓抑的沉默籠罩著,氣氛凝滯得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迦大人,迦大人,有人受傷了!」一棟破舊的小屋迎來一幫手忙腳亂的年輕人,七八個人各自抬了三名傷者,一路擠過窄小的門道,隨著他們的走動,鮮血滴落,在土黃色的地面上濺起一朵血色小花。
  小屋深處,兩三處挑高的窗,窗洞很小以致於照入屋內的光線如束,厚實的牆體屏蔽了屋外的暑意,讓這屋裡顯出幾分難得清涼,在光線最明亮的地方擺了幾張桌子和床,桌子上滿滿當當擺放著各種東西,小石臼,小鉗鍋一類的,還有一些石製的瓶瓶罐罐,顯然,這是一個藥劑師的工作平台。
  年輕人擠著進了門,慌手慌腳地將三名傷者放到三張床上,然後便七嘴八舌地述說著事故前後,簡單的一句話經過這麼多人的口說出來,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甚至連一個字都聽不清楚。
  「好了,都出去,亞當留下來給我當助手就行了,」一個沉抑的女聲低低說著,聲音並不響亮,卻有著一種很獨特的力量,從這嘈雜的聲音中穿透而出,一下子捉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年輕人們沒敢多話,留下一個皮膚黝黑的小平頭後,其他人都乖乖退了出去。
  女人從小屋的陰影出走出,也不多話,只低頭認真檢查起三名傷者,其中兩人是鞭傷,一人是鞭傷加上被踩踏,這樣的傷勢,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見得多了,治起來自然是得心應手,而且,被留下來的小平頭也是與她合作多時,不用她如何叮囑便已經動手協助起來。
  淡淡的青草藥香在小屋中浮動,讓人聞著只覺心安,亞當看著忙碌中的女人,只覺心中有一種不知道如何形象的滋味——他從來沒覺得一個女人居然能這樣抓住他的眼球,這麼令他牽掛。
  「最近幾天,黑甲獸出動的頻率很高,是出了什麼事了嗎?」處理完最後一個傷患,女人仔細洗淨雙手,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那上挑的眉眼,帶著一種令人難以抗拒的奇異魅力。亞當看著便有些恍神,直到女人再次發問,他才反應過來。
  「灰燼沙盜已經佔據了庫裡埃,他們最近正在試圖擴張地盤,」亞當的目光從女人身上稍離,盯著如束的光,以及光中飄浮的粉塵說道,「鐵血棘的防護又加高加厚了一層,情況,很不好。」
  女人聞言,只是點了點頭,不再多說——現在的情況也不適合多說什麼。
  送走了亞當,又對接到消息,匆匆趕來小屋照顧傷者的幾位家屬叮囑了幾句醫囑,女人,朱麗葉-迦這才用面巾包住口鼻,微低著頭,走出了小屋,一路沿著建築物的陰影向前走著,直到河道邊,隔著那黑紅色的荊棘叢一般的古怪魔植,望著河道中淺淺的流水,輕輕歎息一聲,沒敢多停留,轉過身,走進距離荊棘叢不過三米遠的一處建築物。
  「大人,您終於回來了。」焦急得在屋中轉著圈的中年屬官一見朱麗葉,忙迎上前去,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將她看了一個遍,生怕朱麗葉出了什麼差池——如果不是她也是個女的,這樣的眼神,完全就是一個騷擾啊~
  「塔莎阿姨,我沒事,您別擔心。」朱麗葉摘下頭巾,一臉無奈地面對著這個可以算是看著自己長大的長輩,「小屋那邊有部落的人專門負責蹲點,不會出事的。」
  「唉,我知道,可是我就是不放心,」塔莎歎息一聲,略帶埋怨地說道,「你也是心軟,如果當時沒有去救那些人,我們也不至於被困在這裡,現在連個消息也傳不出去,不知道達姆部落那邊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收到消息——這些遊牧者也是愛說大話,之前不是才說了沙盜被他們的軍隊趕得逃竄到西那木若措了?怎麼偏又在這裡出了沙盜,還讓他們佔據了據點?」
  朱麗葉聽著,微笑著,她知道,塔莎只是習慣性地在嘮叨,並不是真的對她的行為表示不滿,要不然,在沙盜封城的當時,塔莎也不會毅然決然地留下來照顧她。
  念叨著念叨著,塔莎已經轉身從廚房端出了一碗熱湯與幾塊餅,一邊招呼著朱麗葉用餐,她不禁又開始歎氣了——她家的小公主自小嬌生慣養,什麼時候居然淪落到要吃這些粗糧的地步?這些都是那些該被詛咒的沙盜惹的禍!
  朱麗葉倒是不挑剔,就著熱湯,將只塗了醬料的乾麵餅慢慢嚥下,同時,心思已經飄到了遠方——灰燼沙盜取了庫裡埃,說明他們已經在這裡站穩了腳跟,接下來,他們恐怕就要對幽沙部落下手了吧,那麼,她該找誰合作,才能在如今的困局中奪得一線生機呢?
  正當朱麗葉面對著小城中的困局一籌莫展的時候,西維亞卻在千里之外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一臉擔憂狀的本傑明,別有用意地微笑著問道:「你喜歡朱麗葉-迦?」
  「哪裡有?」本傑明本能性地出言反駁,「大家只是普通朋友,談不上什麼喜歡不喜歡的。」
  西維亞微微睜大眼,盯著他看了半晌,只見本傑明很是淡定,神色一定不變,她這才微微撅了撅嘴,充分顯示了對他的回答的不滿:「你如果不喜歡她,幹嗎跟著她來黑斯土城?光明教會要收購太陽晶石隨便派個主教過來就好啦,何必需要你親自出馬嗎?」
  本傑明斜眼過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道:「我是來幫你們的,好不好,怎麼,嫌棄我了?」
  「沒有!不敢!」西維亞連忙將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以著非常堅定的態度表達了自己的意思——如果她此時稍有猶豫,絕對是給本傑明一個絕佳的借口,以便日後,他對她進行各種惡作劇,或是提出各種稀奇古怪的要求。
  本傑明見如此反應如此迅速,微微嘖歎一聲,沒有繼續追擊,而是將話題扯回正題:「朱麗葉-迦這次來談判為表示誠意,並沒有帶太多的護衛,此次庫裡埃淪陷,她如果沒及時逃出來,單憑她現在手上有的人手,恐怕很難脫困。」
  「那麼,我們是要和幽沙部落合作?」西維亞挑眉問道,目光轉向巴諾。
  「暫時不急,」巴諾略一沉吟,「本傑明,你先回去探查消息,我和西維亞先進荒地完成預定事務,再轉向幽沙部落,這樣,一來一回,如果不出意外,大家的行程正好,到時再看情況決定。」
  「好的,我這就收集東西,」本傑明當即應聲,轉身便去整理自己的行李,快得讓西維亞連說句話的功夫也沒有。
  望著大敞著的帳篷門,西維亞眨了眨眼,撇了撇嘴,說道:「其實去黑巖荒地的事也不急,給薩門找家鄉的事情都已經拖了這麼久,也不在乎再多拖兩天的嘛。」
  「沒事,」巴諾在她身邊不遠處的軟墊上坐下,高大的身軀埋在柔軟的被褥、枕頭、墊子之間,剛與柔的強烈反差讓西維亞看得一時發怔,「我們的行程已經走了一半,此時再回頭,無異於浪費時間——本傑明和我們不同,一個人趕路的話,不需要顧忌坐騎等其它問題。」
  西維亞點頭表示理解——以本傑明和巴諾這等實力,運動的速度自然非同一般,用於短時間內趕路還是很給力的。
  「那麼,我們現在就啟程嗎?」西維亞問。
  巴諾看支著下顎看著她,反問道:「不困了?」
  「不困了,」西維亞搖頭,也順勢倒了下來,猶豫了一下,這才翻滾到他的身邊,偎著他的手臂,蹭了蹭,說道,「瞌睡蟲都被嚇跑了,哪裡還困?」
  巴諾也不說話,只是伸手撥了撥她的頭髮,手指插入發間,輕輕順發,西維亞瞇著眼,有如一隻被順毛的貓咪,只覺舒適,不知不覺間,身體越發放鬆,眼皮越發沉重,神智越發迷糊……
  直到西維亞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巴諾這才無聲一笑——剛才又是誰說不困的?





206 算計與反算計

  本傑明離開後,西維亞一行人再次出發的時候,依舊是四人行——那名一直神出鬼沒,跟隨著巴諾的灰衣人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行走在陽光下了,雖然,他依舊是裹著一身灰衣,存在感淡漠到隨時可以被人忽略……
  依著原定行程繼續前進,大約行進了兩天之後,到達了黑巖荒地最富盛名的勝景之地——月牙泉。
  漫漫黃沙之中,一彎月牙灣靜謐橫臥,平靜的水面有如一面潔淨無瑕的鏡子,映襯著蔚藍的天、潔白的雲,圍繞著月牙灣,重翠疊生,很是一片鬱鬱蔥蔥之景。
  水灣近處是一小片白沙灘,沙灘上甚至有幾隻沙龜正在緩慢刨坑,又有幾隻水鴨搖搖擺擺地正在向水灣移動——這一片小天地是如此地生機勃然,與那漫漫黃沙的死寂形成強烈的對比,以至於,讓最初看到的人產生出一種海市蜃樓的幻象之感。
  「好漂亮∼∼∼」西維亞雙眼冒紅心,「哧溜」一下從大蛇身上滑下,深一腳淺一腳地向水灣跑去,沿路上,驚得沙龜挪動四隻短腿急忙四下逃竄。
  當冰涼的水扑打在臉上時,西維亞瞬間覺得全身的暑意盡消,又捧水喝上兩口,清甜滋味更是令人飄然,一瞬間,都覺得自己是身在水鄉澤國之中,而不是在這著名的死亡沙漠。
  「這水好甜∼而且,好涼哦∼」西維亞將自己的雙手浸在水中,實在捨不得取出來,就這樣側著身子向巴諾等人微笑並嬌聲說著,「實在沒想到黑巖荒地居然還有這麼漂亮的地方呢。」
  「這裡是遺淚之地,傳說中,是神女之淚形成的,與南捨都斯的遺血之地正好形成映襯。」小馬休帶著幾隻坐騎過來喝水,同時,一臉驕傲地向西維亞解說著這片神奇之地的傳說。
  「從這裡再往前就再也沒有補給的地方了,今天我們就在這裡紮營,好好休息休息,調整一下補給,明天再出發。」
  小馬休的建議體貼而專業,西維亞和巴諾自然沒有意見,那灰衣人更是如同影子一般,非必要時刻完全沒存在感,由此,一行人就在月牙灣邊駐紮了下來。
  此時,距離天黑尚有兩個小時,又有美景美色,西維亞只覺得如果只用乾糧打發晚餐,那就實在是太虐待自己了,為此,她指揮著灰衣人架起了鍋,點上了火,盛上了水,決定燉上一鍋好湯,同時,又在鍋邊升起火堆,將熏制後,硬度幾乎可以與石塊媲美的肉乾浸水泡得稍軟後,架上火緩緩烤制起來——
  濃郁的肉香很快在小樹林中飄開,小馬休聞著,不自覺地吞嚥起口水來,「噌」得一下跳起來,向樹林中跑去,一邊跑,一邊說道:「我去挖些野菜來!」
  西維亞伸了伸手,想說自己能催生出蔬果來,可是,才一轉眼,小馬休就已經跑了個沒影,而她微張的口中還沒來得及說出一個字來……
  收回手,聳聳肩,她想著,自然生長的東西總是比催生的要好些吧,正好,讓她省了些魔力。
  不過,既然不用催生蔬果,那麼,她也可以催生些別的東西——西維亞眼珠子一轉,拿出了一顆種子……
  ……
  均勻灑滿蔥花的煎餅鮮香可口,捲上幾片油汪汪香噴噴的烤肉,再配上兩片燙得生脆的野菜,一口下來便是滿口香——蔥香、肉香、鹹香……所有的食物都是原汁原味,野潑潑的香氣很是逼人,與此同時,卻也很是迷人,特別是對於已經吃了好幾天無味乾糧的四人來說,這簡直就是置身天堂一般的享受。
  就連食量一般的西維亞也一氣吃下三大片卷餅,這才端起濃郁的肉味「哧溜」一口——
  生活怎麼可以這麼美好啊∼∼∼
  四人之中,以西維亞的食量最差,甚至就連小馬休也比她能吃——四塊卷餅下肚,一碗肉湯入腹,她已經被撐到不行,捧著飽脹的肚子,看著三個男人或優雅或粗魯地進食,她只覺噎得慌。艱難地站起身,擺了擺手,她道:「你們先吃吧,我稍微走一走,消消食。」
  話音未落,便見巴諾抬起頭來就要吩咐,她忙補上一句道:「我就圍著你們轉圈,不會離開你們視線的。」
  說著,她當真按照自己所言,圍繞著巴諾三人轉起圈來,由於吃得過飽,她走得極慢,一圈一圈地拖著步子在走,白色的細沙在她的拖動下留下各種奇奇怪怪的痕跡,乍看之下,極具藝術性,很是可愛。
  走啊走,走啊走,也不知道轉了多少圈,不過,巴諾三人還沒有完全吃飽的時候,西維亞突然站住,扶著腦袋,輕聲喃喃道:「咦?奇怪,怎麼感覺有點頭暈?」
  話音未落,整個人便已經軟倒在地,昏睡過去。
  巴諾的注意力本就在西維亞身上,發現異常,當即搶前一步,抱住倒地的西維亞,面色鐵青地檢查一番,發現西維亞只是單純地昏睡,沒有中毒之類的跡象時,他的臉色才略有好轉,但卻依舊警惕——西維亞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地昏倒,究竟是她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還是這片月牙灣有什麼異常?
  還來不及細想太多,巴諾發覺自己的腦袋也是一陣暈眩,眼前一陣糊塗一陣清明——該死的,他們中招了!
  ……
  月牙灣的白沙漠上,火堆依舊燃燒,鍋底的湯汁「噗噗噗」地冒著汽泡,濃郁的香氣瀰漫在空氣中,可是,原本圍坐在火堆邊的幾人,一個兩個,接二連三地倒地,人事不省地昏倒在白色沙灘上,最後一個倒地的人甚至試圖掙扎起身,卻始終不敵藥力,搖晃兩下,向一旁栽倒,甚至險些將湯鍋帶倒……
  當所有人都倒地不起的時候,月牙灣的小樹林深處響起一陣異樣的「西索」聲,不多時,三名身著白袍的壯碩大漢護著一名矮小的灰袍人從樹林裡鑽了出來,並大步向西維亞等人走去。
  灰袍人首先在西維亞身邊蹲下,長長的枴杖抵著西維亞的下巴,左右撥動了一下,一雙陰鷙的眼盯著她的臉,打量著她的身體,好似在看待某種貨物一般,殘忍無情。
  看完西維亞的臉,灰袍人伸出乾癟有如枯木的手,粗魯地扯高她的衣袖,尖利的指甲在她白皙的皮膚上滑動,感受著細嫩皮膚下肌肉那健康的飽滿與彈性,灰袍人的口中發出一聲不僅人聲的尖嘯。
  三名白袍壯漢聽到這一聲短促的尖嘯,不敢遲疑,趕上前去,一人一個,抱起沙漠上的三個男性,直往森林裡拖,只把西維亞與灰袍人留在了白沙灘上。
  「桀桀桀,真是漂亮啊,這麼具有生命力的身體,這麼溫熱的血液,真是令人嫉妒啊……」灰袍人說著,手下一用力,指尖刺破西維亞的手臂,製造了一個小傷口,血液湧出,在他的指甲蓋裡形成了一滴血珠。
  灰袍人一邊嘖歎地怪笑著,一邊伸手至唇邊,探出舌頭將那抹血珠舔過,薄如刀片的唇裂出一個不正常的寬度,顯示著他在微笑,卻令所有看到這抹微笑的人都不自覺感到膽顫……
  「好鮮美的味道啊……」灰袍人讚歎著,雙臂的衣袍猛地被撕裂開來,湧出數條黑青色的詭異籐狀物,在空中肆意地揮舞著,透過那殘破的布條,可以看到,這些籐狀物都是扎根在灰袍人的手臂之內——那一雙人類的手臂此時早已經如同枯木一般,膚色深褐,乾癟如柴,只有一條條青色的有如血管一般的東西在那龜裂的皮膚下遊走,而籐狀物,正是從這樣恐怖的皮膚下鑽出來的,那開裂的口子中沒有血色,只有好似白絮一般的古怪纖維……
  怪籐揮舞著,全部向西維亞包纏而去,不及觸及她的身體,便被一道綠光給擋了回來,灰袍人嘖了一聲,揮舞枴杖,重擊一下,當枴杖與綠光相撞的同時,枴杖頂端瞬間開出無數拳頭大小的花朵,一個個花心排滿尖利的牙,「卡嚓卡嚓」地咬著綠色的光罩——
  「啪」得一聲細響聲中,光罩終於不敵撕咬,破裂開來,怪籐在灰袍人的尖利的笑聲中全力前進,一下子扎透了西維亞的身體,鑽進了白沙之中——
  「咦?」灰袍人得意的笑聲戛然而止,面色鐵青地一揚手,怪籐倒飛而出,露出沙地——此時,那裡又哪裡還有西維亞的身影?除了一截破木頭外,只有被怪籐扎出的一排排沙洞正汩汩地淌著沙……
  「嘻嘻,只這麼點眼光就敢來襲擊我們,你的膽兒也太肥了吧,還是腦子不正常,妄自尊大?」甜美的笑聲從左側傳來,微揚的音調中帶著濃濃的諷刺。灰袍人一個轉身,連帶著他的那些怪籐也隨之轉身,一齊向站在白沙灘與小樹林的分界處的西維亞飛射而去。
  偷襲算計都沒有成功,這樣的襲擊又怎麼可能奏效?西維亞動也不動,沙地上便是一派銀光閃耀,然後便聽得灰袍人發出一陣嘶啞的慘叫聲,所有的怪籐都被人齊臂而斷,與此同時,一柄透明的短刃架到了他那乾瘦的脖頸上——
  「現在,保持安靜,如果你有什麼異樣的舉動,可別怪菲爾斯不夠小心,手上一抖,就在你的大動脈上拉出一道傷口來!」西維亞嘻嘻笑著走近,然後微彎身,拉下灰袍人的頭巾,打量了一下那張瘦得與木乃伊有的一拼的面容,輕輕嘖了一聲,面露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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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 審問

  「說吧,你是誰,為什麼一直跟著我們?還給我們下藥?」西維亞嫌棄地丟下灰色的頭巾,一邊詢問,一邊從腰間掏出一個種子,隨手催生出一株巴掌狀的古怪植物,然後把植物往灰袍人身上一放,頃刻間,那古怪植物便如同碰到了熱戀情人一般,「五指」緊握,「掌心」收縮,將灰袍人牢牢地鉗制住,除了一顆腦袋學會動之外,全身上下哪怕是一根手指頭也動彈不得!
  縱然是如此嚴密地防備著灰袍人,巴諾也依舊沒有鬆懈,雖然已經收回了那短而薄的薄刃,但是,依舊全身戒備,保證只要一有異樣,絕對能在第一時間有所反應。
  「桀桀桀,你們以為這樣的東西就能控制住我嗎?」灰袍人裂著嘴怪笑著,一排白牙倒是他全身上下唯一一處還保留著人類特質的事物。
  「你可以試試,」面對這樣一個是人非人的怪物,西維亞面色淡定,神情卻是極自信的。
  灰袍人裂著嘴,喉管間發出一陣古怪的湧動,頃刻間,巴掌狀植物的周圍便飛竄起無數針草一般的事物,細如針尖硬如鋼鐵,極具殺傷力。
  不過,西維亞對此可不畏懼,也不見她有多大的動作,只是掌心一張、一收,針草叢便從那鋒利的草尖開始迅速褪色,由青灰轉而枯黃,再轉而成灰。
  喉音再起,橫木紛飛,西維亞身後綠光閃現,小綠那招牌式的羽葉型葉片有如一對雙翼般伸展開來,勁風吹拂之下,一切來勢兇猛的橫木紛紛撲倒,雙葉就這樣停留在西維亞的背脊之上,不細看,甚至會以為她的背後長了這麼一對「翅膀」一般。
  面對如此形勢,灰袍人卻是一點沮喪也沒有,喉音頻轉,一個接一個的魔植轉瞬生成,卻又轉瞬被西維亞化解,這其中有的是被西維亞以技術性手段消滅,也有的是借助小綠的便利或是直接抵擋過去,或是用那兩片羽葉直接拍散——不過十餘分鐘的時間裡,兩位植培師之間就已經交手了不下百次!
  終於,灰袍人黔驢技窮,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唾來,只聞聽月牙灣周邊四方響起一聲又一聲的古怪尖嘯聲,每一聲都刺耳非常,聽得人心跳失律,西維亞雙手捂上耳朵也沒能擋住這樣的尖嘯聲,巴諾見狀,微一蹙眉,身形一轉,瞬間消失原地,約摸過去了三五分鐘後,四周的嘯聲戛然而止,與此同時,灰袍人的口鼻之中,竟流出鮮血,面目猙獰得宛如見到魔鬼一般——
  「你們這些惡魔的雜役!」灰袍人發出不似人聲的嘶吼,尖銳而刺耳,言語中帶著濃烈的敵意,「你們居然敢殘害木神的使徒,你們一定會受到木神的詛咒與報復,你的心要被分食,你們的五臟六腑要被焚燒,你們的軀體要被鞭打,你們的靈魂要遭受永遠止境的折磨!」
  這樣刺耳的聲音完全是對耳朵的折磨,西維亞揉了揉耳朵,一彈指,自言自語道:「你既然不想說人話,那就乾脆不要說話了吧。」
  話音未落,鉗制灰袍人的植物一陣蠕動,植體生長,連他的口鼻也一起捂了起來。
  「現在,你只有兩個選擇,」西維亞說著,伸出兩個手指,「一,主要坦白交待,或許這樣我會讓你死得更舒坦些;二,被動坦白交待——我先聲明,我的『出場費』可是很貴的,如果你選擇了二,那後果會怎樣,我可不敢保證哦。」
  灰袍人此時只能瞪著眼,以眼神表達自己的恨意。
  西維亞本就沒奢望他能選一,故此,長長歎息一聲道:「好吧,看來,你挺想試試真言草的滋味?」
  說話間,掌心處已經「生長」出一株不過指節大小的玲瓏小物,兩片鋸齒小葉對生,通體呈粉色,玲瓏可愛。可是,面對著這樣一株很萌很可愛的植物,灰袍人卻是瞳孔快速收縮,整個人呈現出一種驚恐過度的模樣!
  唔唔!」灰袍人猛力搖動著自己的身體,試圖逃避這即將到來的酷刑,用力之猛,甚至連那株囚禁他的魔植也被他晃得左右搖擺,卻是一副不倒翁的架勢。
  西維亞在一旁看著只覺囧然,但是,為了不影響自己的氣勢,她硬是忍下了笑意,一臉冷酷地說道:「你既然也知道這是個什麼東西,自然也知道用了它後會有什麼樣的痛苦——這樣你還要頑抗嗎?」
  灰袍人「唔唔」叫著又是點頭又是搖頭,很是一通混亂,西維亞偏頭盯著他打量了半晌,伸手在巴掌狀植物身上輕輕一拍,纏繞在灰袍人身上的植物立馬就化解成一灘綠水沒入白沙之中。而灰袍人則汗濕衣背,整個人癱軟在地——這其中既有受到驚嚇的原因,也有被鉗制得太緊,以至於體力盡耗的原因。
  「說吧,你是誰,為什麼跟著我們?」
  「我是幽沙部落的基思,我的任務是探明你們的行程以及目的。」灰袍人的聲音虛弱而嘶啞。
  西維亞聞言卻是冷笑一聲,卻不發表意見,繼續問道:「誰讓你跟蹤我們的?」
  「是部落的長老,他們怕你們打擾了幽沙部落的先人。」
  「哦?是這樣的嗎?」西維亞的語調上揚,帶著幾分諷意,「既然你的任務是跟蹤我們,那今天又為什麼突然襲擊我們?而且,你這裡裡外外地佈置,分別是想置我們於死地的嘛!」
  灰袍人卻是一點也不心虛地繼續掰扯:「你們既然拒絕了合作,那麼,你們的存在已經嚴重威脅到了我們部落,這樣的恥辱需要用鮮血來償還!」
  「償還你個大頭鬼咧!」西維亞沒忍住,一腳踢出,將他踹了個觔斗,「你以為這些鬼話會有人信?你這是太高估了自己的口才還是太低估了別人的智商?抑或是,你是在拖延時間?」
  灰袍人眉目緊閉,不言不語,西維亞卻是冷哼一聲道:「你就別白費力氣了,我既然敢放開你,自然就不怕你做怪,你試啊,儘管地試啊,看你能試出個什麼花樣來!」
  說著,她便沒再理會灰袍人,轉而望向巴諾道:「菲爾斯,那三個傢伙呢?問出些什麼東西來了嗎?」
  「他們體內都被種了魔種,不說話還好,一旦涉及某些關鍵詞彙就會引爆體內魔種——現在,那三個人都已經成了花肥。」
  「嘖,好狠的手段啊。」西維亞嘖歎著,目光在灰袍人身上掃視來掃視去,然後慢吞吞說道,「他們越是這樣小心,其實暴露的線索越多。」
  「以言術之力作為引發魔種的觸發點,這樣的技術可是禁忌之術啊,一般植培師還當真接觸不到」話話間,她撇撇嘴,露出一種不以為然的神情,「我記得,當年,與這項技術同時存在的還有另一項禁忌之術——菲爾斯,你能猜到是什麼禁忌之術嗎?」
  這話雖是在問菲爾斯,但是,擺明著卻是說給灰袍人聽的,只是,灰袍人一直閉著眼,一動不動,很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西維亞見狀冷哼一聲,一臉嫌惡狀道:「禁斷嫁接之術,利用秘術吞噬植培師,以此達到增強自身植培能力——這可實在是最噁心的一種秘術,而且更是三大絕對禁止的術法!沒想到,隔了這幾百年,又有人不知死活地把它們給翻出來了!」
  此時,西維亞看待灰袍人的目光就如同在看待一個死人一般——
  「不過,既然有人敢用它,就要敢於承擔它帶來的一切苦難與折磨!」
  話音未落,灰袍人便是突然變了臉色,裂著嘴,痛苦地嘶嚎著在白沙灘上翻滾起來,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搐,他的模樣扭曲得完全不像是一個人類,彷彿只是一隻肉蟲在蠕動著,撲騰著,很是有礙觀瞻。
  西維亞神情淡漠地看著灰袍人的痛苦,看著他抽搐著昏迷過去,看著他再痛苦得甦醒過來,如是三番地折騰了幾輪,她才蹲下身道:「真言草的滋味怎麼樣?你還想再試一次嗎?」
  灰袍人這下卻是連喘息的力氣也沒有,不過,西維亞可不會這麼輕易就讓他死去,伸手掰開他的牙,塞進一顆藥丸,不過十秒鐘,灰袍人的臉上便泛起紅暈,呼吸漸漸粗重起來——他的體能正在迅速回歸,只是,這種回歸的速度太過兇猛,令人只覺痛苦異常。
  「好了,這回該說真話了吧,你是誰,從哪來,怎麼盯上我們的——這次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的哦,我手上可不僅僅只有真言草的哦。」
  灰袍人全身抖了抖,望向西維亞的目光中帶著恨帶著懼,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驚恐——他原以為最神秘的東西被西維亞輕描淡寫地揭露,他原本倚仗著的能耐在她面前完全不堪一擊,他最懼怕最不可駕馭的東西對她而言不過是信手拈來……
  這種完全壓倒性的優勢徹底擊垮了他的心理防線,當下便是濤濤不絕地傾訴而出——看他那失神的狀態,也許連自己說些什麼也不知道,只能依照本能,一說再說……
  西維亞聽著,面上雖是淡定無比,但心中卻是漸起波瀾。灰袍人的精神狀態不好,所以說出來的東西都是零亂而無條理的,但是,隨著信息量的不斷增加,整個事件的輪廓卻是逐漸浮現出現——
  這竟是一個瘋狂的計劃,一個賭徒的佈局!一個令人瞠目結舌卻又觸目驚心的大陰謀!





208 抵達黑巖荒地

  當黃金的沙漠之中突兀地林立起一片黑色魔鬼巖的時候,就算是真正抵達了黑巖荒地,從遠處遙望,可見藍天之下,一排排黑色的尖角直刺天空,那是黑巖荒地有名的修道院,曾經是苦行者最心中聖地,可是,隨著邪惡力量的入侵,這裡成為了亡靈的樂園,傭兵們試練的天堂。
  越是靠近黑巖荒地,傭兵的數量漸漸多了起來,灰黑色的岩石上分佈著一個又一個野營帳篷,岩石的凹陷處還有篝火燃燒的痕跡——西維亞一行人到達的時候,大約是中午時分,乾燥的空氣中還飄蕩著食物的香氣,令辛苦奔行一個上午的西維亞只覺肚餓嘴饞。
  不過,比起填飽肚子,有件事情更令她感到好奇——
  「馬休,這是怎麼回事,我們這一路上沒看到幾個人,怎麼居然都聚集在黑巖荒地這兒?」
  「如今正是季風時節,從南那木若措綠洲帶吹來的帶著水汽的風滋潤了這裡,使得荒地草木蔥蘢,所以,無須特別補給,只要帶了足夠的肉乾,就可以在這裡駐紮至少三個月——荒地的飲水和野菜可以滿足絕大多數人的需要。」
  小馬休很有經驗地解釋著,同時,引導著西維亞和巴諾尋找可以紮營休息的地方——是的,經過數天的苦行,最終到達黑巖荒地的只有西維亞、巴諾以及小馬休,半途加入的灰衣人則負責將那個已經被折騰得半死不活的灰袍襲擊者帶回黑斯土城。
  此時,正是西維亞一眾離開黑斯土城的第九天——這樣漫長的九天裡發生的事情之多,幾乎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小馬休帶著兩人走了一大圈,發現沿路上適合駐紮的地方都被人佔據了,剩下的一些空間,要麼是太狹小,要麼就是位於交通要道的邊上,常有人來人往——雖才幾日相處,但是,小馬休卻是清楚西維亞、巴諾兩人對於隱私的要求是極高的。
  轉了一圈又一圈,圍著黑色的立巖一圈圈地向裡走,大約繞了十來分鐘,小馬休將兩人帶到了一處黑色立巖圍起來的小廣場,廣場正中有個井口,估計是常從這裡取水,井口四周的岩石面格外地平整光滑。
  「這裡的地理位置極好,而且,還有現成的水源,只是,要想在這裡立足,需要一定的實力證明……」
  小馬休一邊說著,一邊左右望了望西維亞和巴諾,見他們沒有異議,他才繼續道:「要想在這裡面紮營,至少需要從修道院裡取得一隻亡靈骷髏法師的能量結晶。」
  越是在環境惡劣的地方,個人的實力越重要,與此同時,在資源有限的環境裡,能力越強,才越有資格享受更多的資源。所以,對於小馬休的這番自作主張,西維亞和巴諾都沒覺得反感,反而很是滿意。
  三人一拍坐騎,轉身便向修道院的方向走去。
  黑巖荒地的修道院如此之有名,可謂是所有進入那木若措沙漠的傭兵必去的一個地方,曾有人如此斷言,只有經歷了修道院的歷練,你才能具備足夠的勇氣與能力面對死亡沙漠的挑戰。
  這座古老的修道院佔地廣大,建造得也是極高極大,以至於還未抵達黑巖荒地便已經先看見了修道院的塔樓,然後,只有真正靠近了這座巨大的修道院,你才能知道,什麼叫雄偉,什麼叫壯麗!
  「這牆究竟有多高啊!」站在距離修道院院牆七八米開外的地方,仰望,西維亞驚歎——就算是距離這麼遠,仍然讓她有一種隨時有可能被倒塌的高牆壓進土裡的危機感與壓抑感。
  「最起碼有十幾米,」小馬休也不敢肯定,「至少曾經有一名3級戰士從上面跳下來,結果被摔死了……」
  3級戰士……摔死……西維亞只覺滿頭黑線……
  「這座修道院的外牆曾經進行過特殊處理,是防止攀爬用的,所以,無論是比下往上,還是從上往下,都是會禁制影響。」巴諾的實力足夠強悍,所以,一眼便看穿了這其中的奧妙所在。
  西維亞仰頭看看牆的高度,再側轉頭看看牆的長度,突然苦下一張臉來說道:「從這裡到大門究竟還有多遠啊,我們難道就不能走個近道嗎?」
  「我們這次挑的小門就已經是最近的了,」小馬休一臉抱歉道,「修道院這數百年來,陸續有不同的人前來加強封印,所以,一重接一重的封印使得這裡步步危機,如果不是從預定好的地方進去,恐怕會遭到封印的聯合攻擊……」
  不待他說完,西維亞便已經曉得其中利害——修道院經過這數百年的不斷加強,每一次強化都會在原有的封印位置上有所偏離,所以,一旦觸動封印,那便將有可能引發連鎖反應,引起整個修道院所有封印力量的反擊!
  那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大災難!
  沿著小道向前,大約又騎行了五六分鐘,迎面便走來一幫傭兵,看裝束可以清晰分辨出他們的職業——兩名法師,三名戰士,一名盜賊,一名藥劑師。
  可以說,這已經是一個很完整的傭兵小隊了——近戰、遠攻、偵察、輔助……所有的基本職能都有所配備,整體實力可見一般。
  不過,相比之西維亞三人這般三人各有一坐騎的「豪華陣容」,冒險小隊則顯得有些「寒酸」了——他們的只有兩個坐騎,並且,還只是最普通的沙駝。
  兩幫人馬相對而行,錯身而過,突然間,冒險小隊中的一名戰士悶哼一聲,捂著喉間,面露一絲異色——等他將手從喉間放下來的時候,手心處竟是一片腥紅,而戰士的喉間則被劃開了一絲長約三公分的傷口,所幸不在大動脈上,倒是沒有造成不可收拾的後果。
  「柯克,你怎麼受傷了!」受傷戰士身邊的另一名戰士首先發現異狀,一下子嚷嚷出聲,粗重的嗓門有如悶雷,炸得人耳膜生疼。
  兩名法師聞言停下沙駝,回身一望,其中一名身著暗紅色短袍的法師當即沉下臉來,喝問道:「柯克,你又得罪了什麼人?」
  受傷的柯克黑著臉取出傷藥,自己裹了傷,然後轉頭幾步攔在西維亞一行人的坐騎前,瞪著眼,衝著巴諾悶聲道:「你厲害,我柯克服你。」
  巴諾對此卻是絲毫不在乎,冷淡得連個眼色都不給他,扯了扯韁繩,就要繞過他。
  暗紅袍法師見狀,當即明白了整個事情的過程——分明是柯克見獵心喜,看到對方的坐騎,一時心動,暗下算計,悄然挑釁了一下,卻沒想到,這種隱諱的挑釁不僅沒讓對方吃虧了,反倒是他自己受到了教訓。
  為此,法師心中一動,撥轉坐騎,來到小馬休身邊,以一個很正式的法師禮作為此次對話的開篇:「我是3級火系魔法師拉斐爾-迪,隸屬於炎龍小隊,我們此次接領了一個C級傭兵任務,清剿修道院南門的亡靈,經前期調查,那裡都是些2級以下亡靈,如果你們有興趣的話,我們將很樂意共享任務。」
  這話明擺著就是要拉人入伙了,雖然他提供的條件很是不錯,不過,西維亞和巴諾卻是一點也不感興趣,更甚者,巴諾理也不理他,拍馬就要走,倒是西維亞好脾氣地衝他微笑,解釋了一句道:「很感謝您的好意思,不過,很抱歉,我們另外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說著,微一行禮,跟著巴諾身後,迅速離去。
  法師望著三人的背影,面色略顯沉鬱,他的夥伴們見狀便圍將過來,你一句我一聲地聲討著西維亞和巴諾的「不識相」。
  暗紅袍法師被煩得冷哼一聲,厲眼橫掃,一群人統統噤聲,如此,他才面色不佳地繼續向著他們即定的行程而去。
  這樣一件小事對於西維亞和巴諾而言,不過是飄落水面的一片葉子一般,頂多是在事情發生的當時引起幾分漣漪,一旦轉頭,便都將它徹底遺忘,此時,更令他們掛心的事情在於,如何更快更有效地殺死一個亡靈骷髏法師呢?
  冷冽的劍光在空中劃出一條光帶,所過之處,林木盡毀,無數骨頭渣子也是紛紛斷裂倒地,頃刻間,便在石道上清出了一個半徑兩米的圓。所有的低級亡靈懾於威勢,只敢在圓圈以外的地方張牙舞爪,卻是不敢越雷池一步,放眼望去,四周圍密密麻麻全都是一隻疊著一隻的骷髏,很是嚇人。
  西維亞四下掃望一眼,自覺受不了,低下頭,打量起巴諾手中的那柄劍——這是一柄造型很別緻的劍,比大陸上常用的劍更輕更長更窄,通體灰銀色,如同巴諾的那雙銀灰眼眸。每當巴諾的能量注入其中,劍身便鍍上一層銀光,有如生了靈性一般,所向披靡。
  「現在呢,現在要做什麼才能吸引亡靈骷髏法師主動過來?」西維亞微抿著唇,瞪大著眼,很是期待。
  巴諾見狀微微一笑,長劍揮舞,石製地面上便出現了幾道灰白線條,它們以著奇異的形狀交錯在一起,形成一個不為人知的簡單魔法陣,而後,他刺破指尖,將自己的血滴了上去——
  幾乎在鮮血融入地面的瞬間,金色的光從天而降,籠罩在金光之中的西維亞彷彿聽到了天使在歌唱,只是,可惜的是,幽深庭院的深處,一陣強烈的魔法波動震碎了這美妙——西維亞能感覺到一股邪惡的力量正在迅速向這裡接近,帶著瘋狂的怒意,彷彿是被侵犯了主權的猛獸一般……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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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 美味的晚餐

亡靈的世界是一個實力至上的世界,只有強者才能存在,也只有強者才有可能不斷壯大,與此同時,每一個上位者,都能主宰下位者的身體與靈魂,並且,當亡靈的能量成長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它們就將依著本能,如同猛獸一般,擁有自己的地盤意識——
它們會劃分地盤、守護地盤、爭奪地盤……它們會不斷在自己的地盤上遊走,排除一切威脅,以此維持自己在地盤之中的絕對權威!
亡靈的這種「地盤意識」是眾所周知的,傭兵們便常常利用這一點,遊走於不同的地盤之間,以此盡量避免激怒地盤的擁有者,防止招惹來不可收拾的惡果。..
然而,像巴諾和西維亞今天這般,只想招惹**oss,不想理會小嘍囉的情況下,卻正好需要反其道而行——他們需要惹怒boss,讓它主動上門。
都說最瞭解你的人一定是你的敵人,這句話放在如今這個情況下來說倒也正好合適,巴諾從十二歲起便領軍與亡靈對抗,對於亡靈的各種習性,行動規律可謂是瞭若指掌,尋著的「地盤」也正恰好是骷髏法師,只是,他唯一不能算計到的卻是這個法師的屬性——這是一個雷電系骷髏法師!
就算是在人類之中,變異的雷電系也是極少見的,更不用說是亡靈,這種特殊屬性的亡靈總是最難對付的,由於能量的特殊性,它們多少保留著生前的一些智力,所以,比之一般的同等級亡靈更加地狡猾,也更加地難纏。
「嘶啦」一聲響,雷光成網。向西維亞和巴諾籠罩而來,強光強聲再加上人類對雷電本能的恐懼使得西維亞本能性地一閉眼,全身微顫,不過,這樣的驚懼不過是一瞬間,等她反應過來,睜眼再看的時候,正看見巴諾竟有如雷神一般置身雷網之中,一手虛伸,空中的雷光竟好似被召喚一般。迅速向他的掌中聚集!
一顆藍紫色的光線在巴諾的掌心虛浮著,無論雷電呈現什麼樣古怪的形態,可是線狀。或是球狀,都逃不離它的掌握,統統被其吸納——雖然5級以下的亡靈腦瓜子大多不靈活,但是,也不至於當真笨到給人送餐也沒有自覺。所以,在持續釋放了一段時間雷電之後,骷髏法師也學乖了,不再浪費自身的能力,而是指使著手下的骷髏兵團向兩人施壓。
當漫天的雷光突然收束的一剎那,一道白練從巴諾腰間飛掠而出。極其利落,極其迅捷地一計橫掃,骷髏法師揚在半空的手掌並同它那格外結實的顱骨竟然同時出現裂痕……
「嚓啦……」西維亞聽著骨頭碎裂的聲響。望著一分為地的骷髏法師,怔然犯傻——戰鬥居然這樣就結束了?有沒有搞錯!人家吟遊詩人唱段裡的大戰三百回合哪去了?骷髏法師的殘忍虐殺又在哪?戰鬥英雄的幾起幾落,最後小宇宙大爆發,超常發揮又在哪?
……
呃,好吧。以巴諾的6級實力對付一個頂多3級半實力的骷髏法師,的確是不需要費多大的力氣。西維亞最近實在是聽到太多的所謂戰神傳奇,這才有些思緒飄飛,不在正軌……
……
有了這麼一顆雷電系能量晶石作為保證,一行三人終於得以在小井邊的平台上駐紮下來,由於天氣漸晚,三人便簡單分工,西維亞負責晚飯事宜,小馬休負責照顧三隻坐騎,而巴諾自然是領了最辛苦的活——卸行李,搭帳篷,準備晚上的休息事宜。
到了黑巖荒地,此行便算是暫告一個段落,當晚,西維亞決定把晚餐做得豐盛一些,麵餅烤肉之類已經在九天的沙漠之行吃了個夠,所以,她只取了些肉乾,浸水泡軟,除此之外,便再也不打算碰它們了。
在心中盤算了一下晚餐的菜單,西維亞信步走到水井邊——這是一個極原始的水井,挖了井,加固井口,除此之外便再也沒有其它多餘的準備,甚至就連打水的水桶也沒有配備!
西維亞左右望了望,只見平台上駐紮的其他傭兵們都只是各做各的,絲毫沒有幫忙的意思,甚至有人還故意杵在一邊,明擺著就是等著看笑話——這樣的態度令西維亞極其不爽,所以,她決定露二手給這些人看看!
井口不足半米,所以,西維亞只得在井邊半蹲下,一手扶在井邊的石壁上,眼微瞇,口中喃喃念誦幾句魔法咒語——
在所有圍觀者瞠目結舌的注視下,綠色的籐蔓從西維亞白皙的掌心間生長出來,極有靈性地沿著井壁向下攀爬,雖然努力縱向生長著,但籐蔓還不忘開葉結果,不多時,便在綠盈盈的葉片下長出一串串有如野莓一樣的果實,西維亞笑瞇瞇地揪下果實,也不洗,就這樣一顆一顆放入口中咀嚼,吃得滿口生津。
籐蔓生長的速度極快,大約三四分鐘後,籐蔓便脹大得足有一般成年人大腿一般粗細,此時,西維亞卻是起身,很是輕鬆地拖著這樣粗壯的籐蔓向自己的營地走去——隨著她的走動,籐蔓不斷從井口被抽扯出來,足有四五米的長度,從上至下都是一般粗細。
小馬休安頓好坐騎,轉頭來拿看到這樣驚人的一幕,當即瞪著眼,納悶問道:「羅德小姐,這個是什麼東西啊?」
「嗯,你可以叫它葫蘆籐吧,」西維亞摸了摸下巴,隨口道,「你別看它這麼大,其實都是中空的,裡面裝了水,你按著它上面天生的節口給它摘下來就可以喝了。」
這四米多長的「葫蘆籐」足有十來個節口,小馬休在西維亞的指點下摘下一個來,然後用小刀劃開節口,當即便有清水汨汨流出,帶著一股特別的清香,招惹得人情不自禁地湊上去吮吸——
只一眼,小馬休便被這甜美的滋味給征服了,清冽、純淨、甘甜……就算用全世界所有的美好來形容這種滋味也不為過!對他來說,這簡直是只存在於童話傳說之中的屬於天堂,屬於奇跡的滋味!
「咕嚕,咕嚕,咕嚕……」小馬休喝得精光,甚至還伸長舌頭去舔切口處,連一點一滴也捨不得放棄。
「不要急,這裡還有,不過,今天你不能吃更多了,一會我還要用它做菜呢——有些東西吃得太多反倒對身體不好。」西維亞接過小馬休喝完了水的「葫蘆籐」,順口叮囑了他兩句,然後轉身,便將空了的那一小節「葫蘆籐」剖開,切塊,再切片……
一把小刀在她手中被把玩得無比順溜,切片之時更是快得連刀鋒都不見,不多時,便已經是切了一方桌的「葫蘆片」,此時,再架起鍋,澆上油,倒上「葫蘆片」,一陣利落翻炒。
熱鍋熱油鮮蔬,這樣的搭配自然碰撞出無比美妙的滋味來,再加上此時正是晚風吹拂的時候,一時間,大半個小廣場都聞得到炒菜的香氣。
西維亞不只炒了菜,還熬了粥,小米是催生出來的,顆粒飽滿,最是上佳,加入經過「葫蘆籐」淨化過的汁水一起熬煮,就算是蓋了鍋蓋也依舊掩不住那股子香氣,尤其是當粥熬到一半,掀蓋往裡加肉絲的時候,那清香更是迷人至極。
考慮到小馬休和巴諾的恐怖食量,西維亞又準備了三道熱菜,一道濃湯,兩道涼菜——這其中絕大多數的食材都是她催生出來的,只有一道熱菜和一道涼菜使用的是小馬休採摘來的特色苔蘚和草菇。
當這樣一桌豐盛的佳餚端上桌的時候,西維亞三人的營地已經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小廣場中的所有人,無論是已經吃過晚餐的還是沒有吃過晚餐的,此時都覺得自己是無比的飢餓!
擺好桌,擺好餐具,西維亞端起荷葉碗——這玩意兒也是催生出來的——喝一口香濃的肉粥,然後深深歎息一聲,只覺生活無比美好,再睜眼時,正好看到小馬休一臉惶惶不安的模樣,她便出聲安撫道:「馬休,別想太多,先吃飽才最要緊。」
小馬休嚅嚅了兩聲,聲音發虛應道:「羅德小姐,有人過來了……」
西維亞順著他的視線,側轉身向後望去,只見幾名傭兵正在向這裡靠近,她卻一點也不在乎,輕笑一下,繼續埋頭吃飯——巴諾卻是甚至連頭也沒抬,只一心專註解決美食。
傭兵們在走到距離三人還有三米左右的距離時,一個個突然色變,其中一人咬了咬牙,面目猙獰地抬腳想繼續往前再走,卻在走出不過兩步的時候,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倒飛兩米,摔倒在地。
小馬休看著這一幕,很是目瞪口呆,半晌,他才回過神來,竟是看也不敢看西維亞和巴諾,只是伸手拿起自己的碗筷,埋頭苦吃起來……
經此一個無聲的警告,巴諾和西維亞的這一頓晚餐吃得很是平靜,不僅沒人敢上前打攏,甚至連一點窺視的視線也沒有——越是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人們越是對強者心生敬意與畏懼。
這樣的安靜直到西維亞收拾好了一切殘局,這才被打破——四名裝備不凡,氣勢不凡的傭兵共同向營地走來……




210 一個帳篷

  「梅-墨菲,C級傭兵團血色玫瑰傭兵團團長。」
  「林德-伊夫林,C級傭兵團血色玫瑰傭兵團副團長。」
  「布魯斯-喬伊斯,B級傭兵團狼牙傭兵團團長。」
  「康納-特納,B級傭兵團狼牙傭兵團副團長。」
  臨到跟前,四名傭兵主動行禮——這是一種對強者的尊重,同時,也是一種對自我實力的宣揚。
  巴諾自是很淡定地接受了這樣的禮數,但是,西維亞卻沒敢接受他們的行禮,在四人接近的同時,她就已經迫於威勢站了起來,而小馬休則更沒膽——在食不知味地扒完晚餐之後,他就已經逃竄無蹤,這會兒,連個影子也不見。
  巴諾冷淡的目光從這頭掃視到那頭,興致懶懶地問了一句:「有事嗎?」
  四位團長在黑斯土城一帶都是久負盛名之輩,並且在黑巖荒地經歷多年,平日裡都是受人追捧,哪裡有過被如此漫待的時候?只不過,巴諾的威勢比他們四個人聯合起來更加強大,所以,縱然心中不悅,卻沒有人敢表達出來。
  也不見四人有什麼特別的交流,布魯斯-喬伊斯卻已經當先一步走出來,在巴諾對面坐下,笑道:「剛才我們手下幾個傢伙不懂事,打擾幾位了,還望見諒——兩位看著很陌生,是第一次來這黑巖荒地的吧,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提,我們四人雖然能力一般,但卻常年駐紮在這黑巖荒地,對這附近也算瞭若指掌,不敢說一定能幫上什麼時候忙,但多少還是能派上些用場的。」
  「你們當真對這附近的一切瞭若指掌?」西維亞聽到他居然敢如此自誇,當即拖過一把同樣是用植物催生出來的小凳子,坐到巴諾身邊,饒有興致地問著。
  布魯斯的目光在巴諾和西維亞之間來回溜了一趟,心下便是了然——從兩人之間的親密距離可知,西維亞對於巴諾而言,絕對是一個親近而重要的角色。由此,布魯斯對她自然好聲好氣:「我們兩個傭兵團在此駐紮也有五十多年,成員走遍這黑巖荒地的每一寸土地,自然算得上是瞭若指掌!」
  聽到這樣自傲的宣言,西維亞卻是暗下撇嘴——這些人能把地面上的每一寸土地都探知了,難道還能把地下的一切都探知?再說了,聽說修道院的最深處可是藏著一隻亡靈大巫,難道,以他們的能力曾經「推倒」過這只亡靈大巫?
  如果既未能深入地下,探知每一分土壤,又未能深入修道院,推斷大*OSS,又如何算得上是「瞭若指掌」?
  不過,此時,西維亞還想讓對方幫忙呢,所以,沒有出言譏諷,而是端著一副天真可人的模樣繼續問道:「我聽說這裡有一個古城遺址,在歷史上被稱之為沙城——我想知道關於這座沙城的一些信息,你們對此又瞭解多少呢?」
  「沙城?」布魯斯一蹙眉,一時沒想起來,倒是梅-墨菲嬌笑一聲應道,「這個我倒是曾經聽一外流浪的老沙民說過起,只不過,那裡現在已經是一片荒地,連一點建築的痕跡都沒有了,完全談不上什麼遺址不遺址。」
  「哦?居然是這樣?」西維亞面露幾分沮喪,但到底心存幻想,拉過梅,兩人單獨坐到一旁,便仔細地問起她關於沙城的傳說。
  布魯斯眼見那邊兩個女人越說越投入,再回頭看看雙眼微閉,一副不理人模樣的巴諾,心下暗自點頭——果然,讓梅-墨菲走這麼一趟是個無比正確的決定!
  女人之間的交流往往容易天馬行空,這一會還在說沙城傳說,下一刻卻不知怎麼地跑到了皮膚護理,沒說兩下,卻又突然跳轉到對黑巖荒地生態系統的研討……這話說變換得如此之快,以至於讓旁聽的幾個大男人只覺暈乎,但卻又都不敢阻止,只得耐心地等她們說夠了才成。
  如此一來,便形成了一個極詭異的模式——兩位女性越說越親近,越說越熱鬧,而其他四位男士卻是或坐或站,微垂眼瞼,一個個不是在冥想就是在打瞌睡……
  梅-墨菲好歹是個C級傭兵團團長,雖然看似粗率,但實則心思細膩,眼見著與西維亞已經建立了良好的關係,她便不再久留,藉著還要巡視督促手下傭兵的事務,一副戀戀不捨的模樣脫開身,扯著其他三名團長一起告別離開。
  當外人走遠了,西維亞原本端著的姿態登時收了回來,他一下從椅子上躍起,急忙忙地摘了一節「葫蘆籐」,「咕嚕咕嚕」,沒幾口便喝了個精光,而後一抹嘴,歎道:「天哪,渴死我了,這人可真是太能說了!」
  巴諾見狀,調笑道:「難道不是因為你太囉嗦了,這才說得口乾舌燥?」
  西維亞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然後取出另一節「葫蘆籐」,撕開小口,塞入一節蘆葦管,慢吞吞地吸吮起來。
  巴諾見她喝得起勁,一時興起,不知怎麼地,也弄出了一節蘆葦管,與她分食起來——兩人同時吸食的時候,距離一下拉近,以至於西維亞能夠清晰地看清他唇上的每一個紋路,為此,她抬眼望天,雙頰微赤……
  巴諾見狀,微微一笑,就著這麼近的距離,氣息微吐,問道:「沙城既然不存在,那麼,明天我們還要按計劃過去嗎?」
  「總要去看一看才甘心,」西維亞低下眼,與他眼對眼,盯了半晌,終是自覺臉皮不夠厚,眼神不自主地又飄移開去——
  「那什麼,時間不早了,我就先休息去了,明天早上我們早點出發,爭取在中午最熱的時候之前到達那裡。」
  說著,西維亞將那節沒喝完的「葫蘆籐」往巴諾懷中一塞,轉身便走進最近的一頂帳蓬,她走得是這麼匆忙,以至於根本沒有打量清楚,在這頂大帳篷之後,只有一頂小帳篷——也就是說,這一次,巴諾只搭建了兩頂帳篷!
  在沙漠中冒險對於愛乾淨的女性而言實在是一件極大的挑戰,熾熱的氣候令人汗如雨下,可是,水資源的向稀缺卻限制了人們洗澡的次數——就以西維亞為例,自從出了黑斯土城,直到抵達黑巖荒地之前,這八、九天的時間裡,她只在月牙灣中痛痛快快地洗了澡,其餘時間,最多不過是用濕布擦一擦身子。
  這一次抵達黑巖荒地,水資源足夠豐富,她自然是痛快地搓洗一番,剛出浴的時候,全身上下紅通通地,有如一顆粉櫻桃,水靈得讓人很想咬上一口。
  淋浴的地點是帳篷裡,自製的浴缸,「葫蘆籐」的清水,水中灑入火絨草,通過火絨草的特殊性質,讓水溫保持恆定,處在最適宜的泡浴狀態。如此舒適地泡浴一番,洗去一身疲憊之後,洗澡水也是通過催生植物自然降解,整個過程由始至終地健康環保——唯一有所損耗的只是西維亞的魔力。
  當西維亞一身粉嫩嫩、香噴噴地鑽進被窩的時候,卻被那其中冰冷的溫度刺激得打了個寒顫——天色漸晚,少了陽光的曝曬,黑巖荒地的溫度竟是比沙漠裡還要低,原本因熱水泡浴而溫度起來的身體漸漸地,一點一點地降溫。
  用被子將自己裹成一團,西維亞不自覺地發起抖來——由於寒冷,全身的肌肉漸漸緊繃起來,尤其是後背的肌肉更是緊得發疼!
  「嘶……」西維亞蜷著身子,努力摩挲著雙手雙腳,試圖讓自己溫暖起來,被褥摩擦間發出細碎的聲響——她忙碌得太過於專注,以至於完全沒注意到門簾被揭開一道縫的響動,由此,自然更不會注意到無聲無息靠近的人……
  直到自己的身體整個騰空而起,西維亞這才驚呼出聲,一陣暈眩,全身便被置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巴諾-菲爾斯-薩德!」西維亞驚叫著,又羞又惱,「你怎麼會在這裡?」
  巴諾左手壓在她身上,牢牢鉗制著她,就像是控制著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貓咪一樣輕鬆,不費什麼力氣便將她固定在自己懷中,右手則伸到她的腳下,五指一收,便將她的左腳握入手中——
  「都冷成這樣了,你還逞能?」巴諾不悅地橫了她一眼,握住那只胖乎乎的小腳丫,有些粗糙的手指幾下揉搓,暖意便從足心一路蔓延開來,迅速遍佈全身——受過凍的人都知道,一雙腳只要是暖和了,那麼全身的寒氣便會被逐漸驅離,身體將快速回溫。
  貪戀這份溫暖,西維亞只是在最初因驚羞而掙扎了幾下,眼見著鬥不過,比不過,並且,更更重要的是,「巴諾牌火爐」的保溫效果實在是太棒了,所以,她猶豫了一陣,便決定放任自己享受這種溫暖與舒適。
  巴諾是個極體貼的戀人,將西維亞「捂」熱了,便一把扯過被子,幾下拍打,也不知他是怎麼弄的,竟是很快便將被窩裡也折騰暖和了,此時,再將西維亞往暖暖的被褥間一塞——如此安眠,簡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
  當然,前提是巴諾這麼一個大只的傢伙別跟著進來啊啊啊啊——
  「你,你,你,你怎麼不回自己的帳篷!?」西維亞緊張地將被子拉到自己的鼻下,壓著唇,有些結巴地問道。
  「我,我,我……」巴諾促狹地學著她,結巴兩聲,而後笑道,「我的帳篷就在這裡啊,你還要我去嗎?」
  「難道是我走錯帳篷了?」西維亞瞪著眼,卻是一點也不想從溫暖的被窩裡走出來。
  巴諾看著她瞪眼的模樣就像一隻小松鼠一般,更是樂不自禁,乖著她還在疑惑的時候,抱了一床新被,在她身邊側躺下,然後將她往自己的方向攬了攬,而後才說道:「你也沒走錯——今天晚上,我只搭了兩個帳篷,難不成,你還想把馬休從他的帳篷裡擠出去?」
  西維亞一口氣著這話,只覺牙根癢癢——這傢伙根本就是有意的,蓄意的,故意的!
  她越氣,巴諾卻是越樂,大手揉上她的腦袋,一揉唬弄,然後輕輕壓著她的眼,沉穩平靜的聲音響在她耳側:「今天也累了一天,快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快睡吧。」
  也不知是被窩太溫暖,還是今天太累,抑或是巴諾的聲音太催眠,西維亞這口氣沒堵上多久,卻又在不知不覺間沉沉睡去……
  巴諾感受著她平穩的呼吸,撥了撥她頰邊的發,微微一笑——他懷中的這個小傢伙雖然像個小動物一般不時炸毛,但到底對他卻是無比信任的,要不然,也不會這麼輕易地就如此安眠……
  對於巴諾這樣常年在戰爭前線奮鬥的人而言,這樣的活潑潑的全心信任卻是如此地可貴,如此地令人難以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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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 莫名的怨

自從離了黑斯土城,西維亞就從未如此好眠,一整夜的安眠,暖烘烘的,沒有因為寒冷而被凍醒,也沒有因為黑夜的沙漠中那些不知名的獸吼聲而被驚醒,安靜地一覺到天明,只是,當她本能性地想要張開手腳,想要伸個懶腰的時候,卻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受到了某種桎梏——
那麼,是什麼東西在桎梏著她呢?
疑惑中,西維亞睜開了眼……
「呵!咳咳咳咳咳……」一睜眼,看到的是巴諾的那張俊臉,西維亞驚得當即倒抽一口冷氣——由於抽得太猛了,氣管收縮,她咳得不行……
巴諾一臉哭笑不得地伸出大掌,緩慢地拍撫著她的背,幫她緩過這口氣來。..
好不容易喘勻了氣,面色赤紅,眉目盈淚,眨巴眨巴兩下,眼眶中的濕意便再也關鎖不住,匯成一滴淚,沿著面頰緩緩滑落——雖然這不是因傷心而落淚,但是巴諾還是覺得自己的心中微微一顫,一股微澀的感覺在心間瀰漫開來……
指間刮過西維亞的臉,沿著濕意由下至上,最後輕撫上她的眼,感受那一排小刷子一樣的睫毛在指腹之下輕輕顫動,好似扇動著的蝴蝶翅膀——那樣輕盈的扇動將他的心扇得軟軟的,好似一片微瀾的湖水。
不知怎麼地,當他的唇輕輕貼上她的眼,無論是西維亞還是巴諾都安靜地感受著這份親暱,滿心是平靜而滿足的特別滋味……
……
這一天的早餐依舊豐盛,小米粥,涼拌藕片,涼拌蕨菜,巴掌大的小蔥餅,醃製了一夜的小蘿蔔。再加一盤新鮮的野果——雖然都不是什麼特別複雜的菜式,但卻清爽,特別適合被清空了一夜的胃。
小馬休一邊扒著軟糯的小米粥,眼神卻有些飄忽。雖然不敢往西維亞和巴諾身上瞟去,但卻不安分地轉溜著——今天早上,巴諾和西維亞之間的氣氛非常地特別,別看他年紀小。對於感情的事情他可是看得多了,自然瞭解這種屬於戀人的默契互動。
雖然僱主的心情好是件大好事,可是,小馬休身為嚮導。卻是有自己的職業道理,所以,他還是硬著頭皮提起話題來——
「今天早上。要往沙城遺跡去嗎?」
「當然要去啊。」西維亞毫不遲疑,「吃完早餐我們就出發——這樣不會太晚了吧?」
「不會,不會,」小馬休連連搖頭,大口將剩下的小米粥倒入口中,打了一個飽嚇了一嗝,然後道。「我去準備坐騎。」
說著,不等西維亞和巴諾再說什麼,他兩大步便躥出老遠,生怕再慢一步就又要被兩人留下。
西維亞不明白他為什麼跑得這麼急,納悶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一片高聳的黑色立巖之後,然後聳聳肩,向巴諾說道:「我去收集一下這附近的一些特殊的植物種子,這裡就留給你料理了喲。」
巴諾眼中含笑,看著西維亞蹦蹦跳跳地跑遠,這才收回視線,慢吞吞地開始收拾餐桌……
……
雖然前一天晚上計劃著早早出門,早早抵達遺跡,但是,當他們真正出門的時候,卻已經比大部分的傭兵還要更晚一些時候,三匹坐騎經過一夜的修整很是精神,一抖韁繩,它們便撒丫子跑得飛快,驚得西維亞和小馬休頻頻拉緊韁繩才算勉強控制住它們狂奔的步伐。
濕季季節,駐紮在黑巖荒地的傭兵雖多,但是,消息傳播的速度卻並不慢,只是一個晚上,許多人便都瞭解到有這樣一個三人組進駐了小廣場內,並且得到了兩大傭兵團的格外優待——這其中固然有某些人蓄意傳播消息的原因,但更是因為傭兵們「很識相」的這一優秀的群體品質。
所以,當西維亞三人一路狂奔而出的時候,沿途碰上的大部分傭兵都主動退讓開來,以避免出現誤傷——這個時間點,稍有些能力的傭兵們都已經出外冒險去了,留在駐地的大多是一些傷病號,當然,還有一部分是剛剛完成一次冒險,尚在休整狀態的傭兵。
當這三匹格外神峻的坐騎一路招搖過市的時候,無論是西維亞還是巴諾都沒有注意到,在他們經過的一條道路邊上,一名暗紅色短袍的魔法師正一臉怨尤地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緊握的拳心滴下幾滴鮮紅的血——當然,這可不是因為指甲刺破掌心這麼俗套的理由,而是因為他的手掌本就受傷,傷口還未癒合,這一用力,自然是滲出了血來。
「拉斐爾,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我找了你好半天,」一名身著紫黑色短袍,長相頗為秀氣的男人有些氣喘地跑了過來,一看他在緩慢滴血的手,當即變了臉色,伸手捉過他的手,掰開手指,重新上藥包紮,同時,擔心地問道,「拉斐爾,你怎麼了,臉色這麼不好?」
「沒事,」拉斐爾-迪收回目光,面無表情問道:「柯克他們怎麼樣了?」
「情況不太好,」「紫色短袍」憂心忡忡地搖了搖頭,「柯克傷在心臟附近,亡靈之力纏綿不絕,瓊又不敢下太狠的藥,現在只能拖一天是一天——如果現在有個牧師在就好了,再不治有個神聖騎士也好啊!」
「不要想這些沒用的事,」拉斐爾口氣有些生硬地說道,「想當年,光明教會的傳教士們可是被趕出那木若措的,那些牧師、聖騎士之類的傢伙們哪裡會再願意踏入這片恥辱之地?與其有空琢磨這些事,不如想辦法弄些好藥治好他們的傷。」
「紫色短袍」挨了教訓,悶悶點頭,不敢再多說什麼。
拉斐爾見狀,不快之色一閃而逝,不過,到底還是放軟了姿態道:「這次任務嚴重超出c級水平,我已經把具體情況匯報公會,這樣的話,雖然我們沒有完成任務,但是,該得的獎勵應該不會少,這應該算是最讓大家欣慰的事情。」
「是啊,誰知道南門那裡會突然出現一隻亡靈巫師?它們通道都在二道門或三道門之後才會出現,誰知道這次居然跑到了隸屬於一重門的南門這裡來——這簡直是一場災難啊……」
提及昨日經歷的那場死裡逃生,拉斐爾下巴的弧度一下子繃直起來——那只該死的亡靈巫師早不出現,晚不出現,為什麼偏偏在他們馬上就要完成任務,一個個都是損耗諸多,能量耗盡的時候才出現?
如果不是之前的持續性清剿戰鬥消耗了他們太多的能量,如果不是亡靈巫師等級太高,如果不是他們的強力輸出尚有欠缺,如果不是身為隊長的他沒有邀請到足夠強悍的幫手……如果不是這太多太多的意外,他們就不可能如此狼狽地像個懦夫一樣逃跑!
思及此,拉斐爾又想起了剛才飛奔而去的三人,不知怎麼地心中湧起一股恨——如果當時那人肯答案他的邀請,昨天的那場災難就根本不會發生!
從這個角度想來,某人也算是一個隱形的劊子手!
拉斐爾咬著牙,面目猙獰——別人欠他的,他是一定要討回來的!





212 失望與路遇

  早上出發得慢,所以,當西維亞三人到達所謂的遺跡所在地的時候,正是太陽當空最火熱的時候,曬得人頭暈眼花,眼前只是一陣又一陣地泛黑——不是因為精力不濟,而是因為高溫使得黑巖荒地上的特殊物質不斷向空中蒸騰,因此瀰漫起一層黑色的霧氣。
  「天哪,這簡直就是一個天然烤爐!」西維亞不斷給自己扇著風,可是,流動的風都是熱得燙人,一點也沒有降溫的效果。
  「這些霧氣會吸熱,」巴諾略一觀察便發現了此間玄妙,「按這種情況來看,地面的溫度應該比空中的溫度更低,我們下去走走。」
  西維亞聽著巴諾的意見,也不多想,縱身而下——果然!雖然僅僅不過一兩米的差距,但溫度起碼差了有三五度,可見這黑色的霧氣有多麼地聚熱。
  「馬休,這裡就是那個什麼沙城遺跡的所在?可是,我怎麼看都沒有一點像遺跡的地方,你沒走錯?」
  西維亞四下張望了一下,很是疑惑——雖然因為這古怪的霧氣,四周圍的光線不是很明朗,但還是可以看得見方圓十來米範圍內的事物的。
  小馬休倒是很自信地抬手拍了拍自己左手邊的一根立巖道:「羅德小姐,這是地界石,您說的,沙城遺跡就在D439區的入口處——只要您記的編號沒有錯,我們就沒找錯地方。」
  西維亞好奇地湊過去看了一下,的確發現黑色立巖上被人為地用朱紅色的不明顏料塗了一些古怪的字符——顯然,那應該就是小馬休所說的黑巖荒地的定位分區編號。
  西維亞繞著地界石將半徑十米左右的範圍都繞了一遍,然後撫著下巴,喃喃自語道:「墨菲美女團長昨天也說過了,沙城遺跡已經被時間磨蝕得幾乎殆盡,唯一殘存的只有當年神殿的幾根立柱,她說,就在這地界石附近就能找到……可是,我怎麼就沒看到一個像是建築立柱的地方呢?」
  「羅德小姐,您說的立柱我倒是曾經聽說過,」小馬休原本還納悶她這繞圈圈的行為呢,此時一聽,當即湊上來,慇勤說道,「我之前給人當嚮導來過這D439區域,當時,正好見到幾個傭兵在打賭,看誰的破壞力更大,而他們的攻擊目標正好是那幾根立柱,所以……」
  話未盡,西維亞已經是一頭黑線——誰能想到,自己找了半天的東西,居然是被這樣一個頗具惡作劇般的賭約給破壞了呢?
  不過,所幸小馬休的記憶一向好,並且,對那次的賭局印象深刻,當然,這其中不乏他也下注並且贏了幾個金幣的原因……所以,小馬休很準確地指出了可憐的立柱們曾經存在的位置——現在,那裡只是一片平坦的黑色巖地,與周圍並沒有太大的差異。
  西維亞在小馬休指的地方來回找了兩趟,蹙著眉在某個小坑邊站住,從空間袋中掏出土,掏出種,掏出水,然後中規中矩地在小坑中種起花來——先灑土,再澆水,埋種,放營養藥劑和催生藥劑……整個流程在她的手中如同行雲流水一般地呈現出來,很是優雅,有一種奇特的節奏與美感。
  坑雖淺,土卻是最好的營養土,水也是最好的育種水,再加上高級的特殊藥劑,縱然西維亞沒有發動魔法,種子也是快速發育,快速生長,快速抽芽長葉,開花結果……
  當第一顆果子綻開的時候,清香瀰漫,令人聞之精神振奮,神台清明,原本因灼熱的環境而生出的躁意也在不自覺間被驅散……
  「唉……」面對這樣的清香,西維亞卻是遺憾地一歎氣,揮揮手道,「走吧,回去吧。」
  「咦?這就回去啦?」小馬休納悶異常,目光在西維亞以及那株盈盈可愛的植物上來回掃望兩遍,對於這樣的決定感到非常地突然。
  「這裡不是我要找的地方,當然回去,沒必要再浪費時間,」西維亞一邊說著,一邊翻身上了坐騎,看那模樣就是要回營地了!
  巴諾看到她面上的沮喪,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又揉了揉那柔軟的發,權作安撫。
  小馬休這才有些戀戀不捨地再看一眼那嬌羞可愛,與這片黑色完全不相襯的美麗植物,轉身匆匆上身,追著西維亞和巴諾而去,心中卻是未免遺憾——這麼可愛漂亮的植物留在這片生存條件如此惡劣的環境裡,實在是糟蹋好東西啊,等有空,或許他可以來試著把它挖回去自己養著?
  胡思亂想著跑遠的小馬休壓根沒有料想到,就這麼一株在他眼中玲瓏可愛,身嬌體弱易折斷的小花卻是在這片黑巖荒地上頑強地生存了下來,並且借助著這裡特殊的氣候條件產生了變異,等到來年,小馬休再以嚮導的身份來到此地的時候,這裡已經是一片奇幻的花海,成為黑巖荒地最令人著迷的天使花園!
  ……
  濕季的黑巖荒地比干季時節要更加地涼爽,由於空氣中水分增多,同時,不時會有幾場小雨,所以,在荒地的一些凹陷處便逐漸聚成一窪又一窪的小水潭,成為來往行人臨時的飲水補給點。
  此時,西維亞三人正在這樣一個小水潭的邊上稍作休息——這會兒正是一天中氣溫最高的時候,逞強趕路雖然人會受得了,但是坐騎們卻是很受罪,反正他們又不趕時間,所幸便在半路上多休息兩下,等氣溫稍降再出發也不遲。
  由於確定了此地並非薩門的傢伙,西維亞的情緒略有些低沉,躺在半人高的大蘑菇傘蓋下,神情有些懨然。巴諾卻也不勸,只是坐在她身邊,自故自地把玩著一副卡牌,挺括硬朗的卡牌在他的雙手中快速翻飛著,發出細碎的磨蹭聲。
  小馬休坐得離他們約有兩三米遠,正在用一根長鬚草逗著自己的坐騎玩,有一下沒一下地,同樣很是沉默。
  只不過,這樣的沉默很快便被紛至沓來的傭兵們打破——小馬休挑的這處休息地是黑巖荒地上很重要的一個中轉站,只要在黑巖荒地有些冒險經驗的傭兵對此都很瞭解,所以,只要行程便利,大多數傭兵都會在這裡稍加停留,整頓一下再行出發。
  這原本是一件再平凡不過的事,西維亞他們對這些相擁而入的傭兵們也表示視而不見,然而,可好的是,今天的這一波傭兵卻正是梅-墨菲率領的!
  「西維亞,菲爾斯大人,沒想到居然在這裡碰到你們,」梅-墨菲在接到手下的匯報後,趕過來一看,笑得很是燦爛地上前打招呼,「兩位這是從哪裡來,看西維亞的臉色不太好,好像是累壞了啊?」
  梅-墨菲既然主動湊上來,西維亞也不好繼續躺著,早就站起身,此時,聽梅說她臉色不好,西維亞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臉頰,一臉沮色更勝三分。
  梅-墨菲看著心下納悶,不過,她是個心思極靈巧地,想了昨天的談話,再想想經由此地周轉後的幾個主要前進方向,當即小心問道:「西維亞昨天說要去找沙城遺跡,看你今天這模樣,難道你沒有找到嗎?」
  「就算找到了也不合適,」西維亞沒想在這個問題上多閒扯,語鋒一轉,問道,「墨菲,你帶了這麼多人出來,怎麼,有什麼大行動?」
  「嗯,昨天接了一個清剿的任務,要把二層南區的亡靈都清理一遍——最近大家都去挖太陽晶石了,願意來這裡打亡靈的人逐漸減少,所以,協會希望通過這樣的方式控制亡靈的總體數量。」梅-墨菲解釋了一下原因,然後很是熱情地邀請道,「如果兩位有空,不妨一起來看看,怎麼樣?這樣大模樣的戰鬥總是會少見的。」
  「呃……我是植培師,打架什麼的實在不是我的強項,還是算了吧……」西維亞稍一猶豫便搖頭拒絕——她都拒絕了,巴諾自然更不會應允。
  梅-墨菲見狀眼珠子一轉,靈感突現,想起了主意道:「二層南區之前正好是修道院的圖書館,聽說裡面有很多珍藏典籍,西維亞,你有沒有興趣進去看看?」
  「圖書館?」這個建議正中西維亞的軟肋,所以,她心動了,她猶豫了,不過,梅-墨菲的這番邀請仍然令人心生疑惑,故而她問,「既然這些典籍很珍貴,之前探察過那裡的人怎麼沒把它們帶出來,卻是放任它們被亡靈腐蝕?」
  「這些典籍都被設了特殊的魔法封印,一理離開修道院就會變成一片空白,所以,要想看這些典籍,只能在圖書館裡看。」
  這樣的說法到是可信,西維亞學過大陸史,知道知識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某些人的禁臠,成為他們愚化民眾、統治民眾的工具,所以,修道院對於典籍設下如此封印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這樣的話,她究竟是該去呢,還是不去呢?
  正猶豫間,卻聽巴諾在她身後應道:「我們去。」
  梅-墨菲得了肯定的答覆,立馬樂滋滋地告別,倒是西維亞等人一走,立馬轉身向巴諾問道:「她明擺著就想拉上你當護身符,你怎麼這麼爽快地就答應了,也不知道那些東西適不適合我們冒險呢。」
  巴諾伸手在她發頂揉了揉,語調輕柔,但說出來的話卻是鏗鏘有力:「你想去就去,有什麼危險,交給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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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 參戰

  亡靈的嘶吼聲是一種奇異的聲波,介於次聲波與普通聲波之間,人類的聽覺時而能察覺,時而又不能察覺,每紛耳朵能接收到的時候,那無序的波動總能引起人血脈一陣混亂,由此,打亂人類的攻擊節奏,或是限制人類的行動,以達到協助亡靈攻擊的作用。
  西維亞曾經聽過這樣的嘶吼聲,但是,她卻從未曾聽過成百上千隻亡靈一起嘶吼的聲音——那簡直就是一場聽覺的災難,當聲音匯聚的時候,對人體而言,更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是對人體細胞最細緻、最直接的傷害!
  「靜音術!」梅-墨菲的聲音在此刻響起,令人只覺無比親切。
  血色玫瑰傭兵團僅有的三十名魔法師中,十三人都參加了這一次的行動,由此可見血色玫瑰傭兵團對這次戰鬥的重視程度,當十三名魔法師同時念誦起魔法咒語的時候,就算是西維亞這樣的非魔法師也能感受到空間之中,魔法能量異樣的活躍。
  靜音術的幽藍光芒落在亡靈群中,瞬間便將亡靈的嘶吼給震住了,雖然同樣變「啞」的還有在亡靈群中的拚殺的傭兵們,但是,一時的啞巴對他們並沒有多大影響,殺敵需要用到的是手而不是嘴。
  血色玫瑰傭兵團是一個訓練有素的團隊,每一個傭兵都有自己固定的戰鬥小隊,擁有一套成熟的戰鬥模式,一旦進入戰鬥,不需要特別的指揮便能夠很好地運作,並且,每三個戰鬥小隊之間還會形成彼此互助的模式,一旦哪一個小隊出現危機便有其它小組前往救助,這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傷亡的出現。
  西維亞還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的大場面作戰,看著梅-墨菲淡定而冷酷地指揮作戰,每一個命令的傳達都在最快的時間傳送到第一線的戰鬥人員身上,看著她巧妙地利用魔法師與戰士的組合控制著戰鬥的節奏,逐漸地將亡靈軍團分成小塊圍殺……
  「真是好厲害啊!」西維亞看著雙眼冒紅心,「要是有這麼多人的生命在我手中,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巴諾看著她一臉崇敬的模樣,心下不悅,拍了拍她的腦袋,說道:「乘現在戰鬥形勢正好,我們去圖書館?」
  「啊咧?這樣不好吧?」西維亞皺起臉來,有些遲疑。
  「以傭兵團的實力,這裡的戰鬥不是問題,除非亡靈這邊突然再出現一波骷髏魔法師或是一個亡靈巫師,否則,再過半個小時,戰鬥就會結束,」巴諾很有經驗地給出估算,「我們與其在這裡乾等,不如到更深處的地方去,如果遇到了亡靈巫師之類的,正好幫他們解決了。」
  亡靈巫師可是5級職業者,在人類的傳說中已經是一切邪惡的化身,幾乎是不可戰勝的存在,也就只有像巴諾這樣的強人才能如此一副完全不把亡靈巫師放在心上的模樣,輕描淡寫地說出這樣的話來……
  西維亞揉了揉臉,把心中的違和感驅散,決定道:「好吧,既然你這麼有信心,那我們就去吧——我可好奇修道院裡有什麼好東西呢。」
  說著,她還不忘跑到墨菲大美女身邊,向她說明了一下情況,這才回到巴諾身邊,讓他帶著自己穿過戰場,直向修道院的深處而去——
  這是一次令人難以忘卻的經歷,身外不過幾公分的地方還是刀光劍影,生死相隔,可是,自己卻能夠毫髮無傷,如閒庭信步般穿行戰場,好似彼此處於完全不同的兩個時空,他們在戰鬥,而他們則在隅隅獨行。
  直到這一刻,西維亞才算是無比深刻地感知到巴諾的強大——他的一切語言行為完全可以無視於任何一個比他實力低的人的意見,因為他已經足夠強大到對這一切無懼無傷!
  而就是這樣一個人正愛慕著她,也正被她所愛慕著,這是一件多麼神奇的事情啊!
  西維亞看著這樣認真地攬著她前行,並且將一切危險隔阻在她身外的巴諾,只覺心中升騰起一種無與從倫的幸福感與安全感,以至於令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環上他的腰,埋進他的懷裡,雖然不言不語,但心中的那份柔情卻通過這樣的肢體語言盡數傳達。
  於萬千戰鬥之中獨陷入二人世界的西維亞和巴諾已經成為所有人的焦點所在,圍觀的戰鬥人員各種情緒都有,有對實力強大者的崇敬,有對西維亞這類依附者的鄙視,有對他們如此閒適的不滿……在各種各樣的情緒之中,自然也有深深的嫉恨與怨念……
  拉斐爾就混在一群剛剛潰敗的傭兵當中撤了下來,隔了半個廣場,看著那兩個漸行漸遠的身影,他只覺自己的機會終於來了,咬了咬,胸中的怒火和嫉妒替代了理智,他悄然走到角落,在所有人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撕開一個神秘的魔法卷軸,任由那神奇的波動迅速傳導到他的四肢——下一秒,他整個人就這樣無端消失在了空中,不僅是視覺上捕捉不到他的蹤跡,甚至就連其它五官也找不到他,甚至是憑借亡靈對生者的本能也絲毫無法發現他的蹤影!
  這是高級隱身術,這樣的一個魔法卷軸足以抵得上一百個金幣,並且還是有市無價地!拉斐爾就這般浪費在這樣的場合,由此可見他已經徹底地被負面情緒控制,由此而迷失……
  西維亞和巴諾一路向前,由於巴諾有意控制著小範圍釋放威勢,所以,一路上的低級亡靈根本不敢靠近,只是繞著兩人走,西維亞見狀,猶豫了一下,到底沒忍住問道:「菲爾斯,如果剛才血色玫瑰傭兵團沒辦法控制局面,你會出手的吧?」
  「當然,」巴諾毫不猶豫地說道,「他們的戰鬥力不錯,而且一直守護在這片土地,才使得修道院的亡靈被扼制在可控情況之中,所以,就為了這一點,我也會動手。」
  說著,他低頭用下巴蹭了一下她的發頂,有些戲謔道:「你放心,我知道你和梅-墨菲關係不錯,總會保證他們無事的。」
  「油嘴滑舌,」西維亞微嗔了一聲,雖覺這沒什麼大不少,可還是紅了頰,倒顯得粉嫩正可愛。




214 遇險

  古老的修道院封印重重,最初的封印只在外圍,隨著討伐者的深入,封印也在逐漸向修道院的內部延伸,所以,據此可以很明確地推知,越往修道院深入,封印的能量越弱,而亡靈的能量越強,與此同時,亡靈也是越加強大。
  走在古老修道院破壞的走廊上,天光穿透薄薄的霧氣照射進來,少了沙漠氣候中特有的灼熱,倒是難得地令人感覺舒適,千百年前裝飾華麗的彩窗經不起時間與亡靈之力的摧殘,曾經的美麗色彩早已褪去,唯有那些美麗的彩繪輪廓還保留一二,讓人得以由此窺知曾經的美麗與繁華。
  「這裡以前一定很漂亮,」西維亞微仰著頭,看著窗戶上的彩繪、牆柱上的浮雕,天花板上的天頂彩畫——看著這座修道院僅剩的華美,嘖然稱歎,「這麼漂亮的地方,怎麼居然就變成了一個亡靈聚集的邪惡地帶呢?真是好可惜啊。」
  「信仰之力聚集的地方既是邪惡力量最懼怕的地方,同時也是邪惡力量最垂涎的地方,」巴諾說話時的語氣有些沉重,「當信仰之力維持並發展的時候,將由正義驅散邪惡;但是,一旦信仰之力出現崩敗的現象,甚至逐漸沒落,那麼這些地方便將很快成為邪惡力量的巢穴——它們踐踏這裡,污染這裡,不惜一切代價地將曾經的聖潔與神聖拖進萬劫不復的深淵……相比之下,這個修道院的情況還算是比較好的了。」
  這個話題太過於沉重,與此同時,巴諾的神情也太過於嚴肅,西維亞便乖乖地倚在他身邊,沒敢說話——或者,更準確說,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幸好巴諾本就沒打算讓她接話,感慨過後,他便道:「前面有一片封印很密集的區域,估計是有一隻高等級亡靈會出沒的地方,我先去試探一下,你小心點,不要到處亂走。」
  西維亞被巴諾安置在一樽天使雕像旁邊,聽話地猛點頭,應道:「你去吧,我就待在這裡不動,一旦有危險,我就大聲叫你——你聽得見吧?」
  「當然,」巴諾因她臉上露出的小心翼翼的小眼神而微覺不悅,很是揉巴了兩下她的腦袋,故意把那頭柔軟的發揉成了一個雞窩頭,這才在西維亞的抗議聲中繞過拐角,探路而去。
  西維亞被留在了原地,卻並不代表著她是一點能力也沒有,只等著巴諾保護的人,雖然巴諾讓她別輕舉妄動,可是,卻沒有禁止她使用魔法,所以,西維亞自然是右手在左臂一拍,輕聲喚道:「小綠。」
  綠翼紅帆草已經完全成熟的兩翼羽葉自她身後翻飛出來,靜靜地空中停駐了一下,在西維亞身周形成一個庇護。
  「小Q,」西維亞再叫,只見她掌心一陣藍紫色光芒微閃,一顆藍紫色的纖長身影顯露出來,看模樣竟像是一株長細根大傘蓋的蘑菇模樣。
  「蘑菇」的大傘蓋一收一放,無數像光點一樣的孢子迅速釋放出來,圍繞在西維亞身周,乍一看去好似是她身上沾了一層金粉似的。
  「七葉?」西維亞這一趟招呼只是一次試探,本就同想七葉有回應——就算七葉現在出關了,但是遠在羅德莊園的它也無法給她提供實際性的幫助,最多不過是在她身邊安撫情緒,聽她嘮叨,作一個絕對合格的夥伴。只是,自從小Q事件之後,七葉至今仍在與西維亞賭氣,所以,通常是故意不理會她的「信息」的。
  「忙」完這一切的西維亞就靠在雕像邊,安靜得等待著,一邊拉長了耳朵,試圖聽到拐角之外的情況,不過,等了半晌,卻只等到一片寂靜,靜得連風聲也沒有,好似整個世界都被施以了「靜音咒」一般,甚至連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也聽不到……
  這樣的安靜令人無比地恐慌,同時,在這樣的安靜中,時間也過得格外地緩慢,等著等著,也不知等了多久,西維亞就有些不耐煩起來,她不斷變換著站立的姿勢,一會靠在牆上,一會倚著雕像,一會蹲下,一會站起,一會又來來回回地在小範圍內走動——反正無論如何都是一副頗為不安的狀態。
  她倒不是擔心巴諾會碰上什麼危險,只是對這樣的安靜,這樣的等待很不能適應罷了——她究竟要如何才能幫得上巴諾?抑或是說,她這個植培師只能作為戰鬥輔助功能,本就不應該出現在戰場上,免得成為別人的負擔?
  就在西維亞胡思亂想之際,原本安逸等待的小綠羽葉突然扇了扇——
  「小綠,怎麼回事?」西維亞一下蹦起,小心警惕著。
  「沒……」小綠也有些納悶,「我只是感覺到好似有什麼東西靠近了,可是,一試探又都什麼也不存在……難道是幻覺嗎?」
  西維亞眨眨眼,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她倒從未聽說過,魔植對外界的判斷也會出現所謂幻覺的情況……
  不過,在這樣的環境中,還是安全至上,所以,她叮囑一聲道:「注意加強警惕,現在的情況寧可多防備,也不可有所疏忽。」
  小綠扇了扇羽葉,小Q亮了亮孢子,以此作為回應。
  西維亞所不知道的,就在西維亞身前不足兩米處,一個完全隱形人正對著她咬牙切齒——真是可惡的魔植,警惕性這麼高,他又如何才能靠近他?
  拉斐爾想了想,恨恨瞪了西維亞一眼,轉身飄然向另一個方向而去——就在他轉身的時候,西維亞突然輕輕一抖,伸手環住自己的手臂,輕輕摩挲著,與此同時,轉過頭望向拉斐爾原本待著的方向,一臉疑惑……
  「奇怪……」西維亞自言自語,「怎麼感覺好像有人在瞪我?嘖,這個地方實在是太邪門了,看來,真不該貪心想著看那些典籍而冒險進來……」
  喃喃兩句,西維亞又乖乖地「蹲」回雕像旁,一邊摳著雕像身上的裝飾紋路,一邊等著巴諾——等啊等,等啊等,等了半晌,巴諾沒回來,倒是讓她等到了一片零碎駁雜的移動聲……
  是亡靈!
  西維亞現在也算是半個亡靈專家,一聽這樣的聲音,當即炸毛,掏出幾顆種子,快速在自己身前布下了三四道的「路障」,與此同時,捏碎手中的一顆信號彈丟往巴諾之前前往探察的拐角廊道裡——人類的聲音對於亡靈而言是最大的吸引力之一,所以,她不敢擅自出聲,否則,只會加速這些亡靈的瘋狂勁兒的!
  當第一批骷髏弓箭手出現在西維亞眼前的時候,她的心下猛地一沉——第一波如果就是骷髏弓箭手,那麼隨後便將有可能有更高級的亡靈出來!
  如果只是一些2級、3級的小嘍囉,她自然可以憑借小綠和小Q的強力護佑而保證安全,可是,如果出現更高級的4級、5級或是更高級的亡靈,她如果還待在這裡,完全是給人家送菜的啊!
  思及此,西維亞想也不想,催動魔力,讓種在廊道上的半成品魔植瘋狂生長起來,迅速在在自己與亡靈之間建立起一道屏障,與此同時,她一個轉身,咬著牙便追隨著巴諾的腳步而去,小綠和小Q情迅速在她身周匯聚,形成一道嚴密的防線——由於兩隻契約魔植的保護太過於全方位,所以,西維亞沒有看到,就在她轉身拐入小道的剎那,一張剛剛被撕毀的卷軸從她的頭頂飛掠而去,剎那間引起一陣強烈的空間波動!
  ……
  巴諾正在對付一群冥獸,這是一種由殭屍獸進化到高階的亡靈,等級不算太高,只有4級,可是,它們有效地保留了生前的戰鬥本能,並且又因為變成了亡靈而失去了怕痛怕流血的本能,卻使得嗜血、好殺、瘋狂的本性得到無限的放大,所以,一旦面對起一群冥獸,那可就是一場實打實的硬戰!
  伴隨了他多年的長劍在手,隨著他的劍技的施展,劍光綻然,有如一隻遠古的巨獸正在張開大嘴嘶吼——捍不畏死的冥獸一隻接著一隻撲上來,卻又是一隻接著一隻敗倒在他的劍下,光明能量加持之下,每一個傷口都在嚮往散逸著亡靈的原始能量,這是比令它們流血更加有效地奪取「生命力」的方式。
  甚至只要當冥獸的腦袋被*淨利落地一削而落的時候,它們便將徹底地失去邪惡的「生命」,肢體飛灰煙滅,有的可以留下一些能量結晶以供人使用,而更多的則就這般默默地消失——這一回,它們得到的絕對是最徹底、最永恆的死亡!
  自從從西大陸回來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打得如此痛快了,長劍在手,如臂使指,巨大的能量隨著他的揮舞而在他身周遊走,形成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能量漩渦,如此地穩定卻又如此地霸道,毫不留情地剿殺著一切進入其中的亡靈,體內的能量在這樣的帶動下快速地運轉起來,充盈著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讓他體驗到一種極難得的暢快——雖然這種暢快的代價是無數亡靈的滅亡。
  冥獸再多,但到底是4級生物,很快便被他屠戮得只剩下三四隻,巴諾盯著這三四隻格外凶殘的冥獸,抖了抖長劍,附著在上面的煙灰燼去,恢復了它原本的美麗劍身。閒庭信步般地上前,他就如同一隻逗弄獵物的野獸——就在他即將揮出毀滅的那一劍時,突然間,一道金色的閃光在他右後方炸開,這是他與她之間的獨特信號,這代表著西維亞遇到危險了!
  巴諾再也顧不上這三兩隻的冥獸,一個轉身,便如同流光一樣眨眼即逝……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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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 不離不棄

  五十米,一秒鐘,無論是空間的距離還是時間的距離,都是如此地短暫而渺小,如果放在平常時間裡,這樣的距離不過是眨眼可及,可是,當危險與距離相重疊的時候,就算是千分之一米,萬分之一秒都是如此地可貴,以至於可以決定一個人的生死——甚至更多人的生死命運!
  在巴諾近三十年的生命中,他從未像今天這樣渴望著更快與更強——曾經被無數痛苦的實力與鍛煉折磨得死去活來的時候,沒有;曾經深入亡靈禁區,四面孤立無援時,沒有;甚至曾經無數次徘徊在死亡線上,生命垂危的時候,也沒有!
  可是,這一天,這一刻,這一秒,他卻滿心充滿了強烈的焦灼感——他要更快,更快,更快!!!
  五十米,這是他與西維亞之間的距離;
  一秒鐘,這也是他與西維亞之間的距離;
  可是,這一剎那,殘酷的事實卻連一秒鐘的時間也不給他,他眼睜睜地看著亡靈叢中突然浮現出來的男人將魔法卷軸丟過西維亞的頭頂——那已經被觸動的魔法卷軸在半空中爆炸開來,強烈的魔法能量有如潮水一般洶湧而出,又有如伸展出無數只觸手的邪惡章魚,正在用它那噁心人的,令人恐懼的能量向四周蔓延開去……
  魔法卷軸竟是封存了一個空間系的魔法!它一出現便迅速向四周擴張著自己的能量,並且強制性地制服了絕大多數的封印,只在頃刻間便觸動了此地一環連著一環的封印能量環——這可是數百年來,由無數強大的魔法師一個接一個地設置的封印,每設置一個,封印間的能量便彼此形成一個互相「敵視」卻又互相「依存」的狀態。
  如果這裡所有的能量環都被觸動起來的時候,所產生的能量是極其可怕,就算談不上毀天滅地,但是,將整個黑巖荒地都震碎了倒是極有可能的!
  無數的能量向魔法卷軸釋放出來的空間魔法匯聚而去,以至於空氣之中出現了一張又一張詭異的鬼臉,正在那空間魔法的出口附近,作著無比猙獰的表情。
  空間魔法!這人花費如此大的陣仗,只為了把西維亞通過空間魔法傳送到某個不知名的地方?這樣的念頭在巴諾腦海中轉瞬即逝——現在完全不是探討彼此生命的好時機,他更需要的是前進,前進,再前進,他必須在西維亞被捲進去之前是把她拖出來!
  當然,如果拖不出來,那麼,他所能做的選擇只有一個……
  ……
  西維亞在第一時間感受到了那澎湃的空間系魔法能量在自己的身周匯聚,甚至不用抬起頭,她都能知道,在她的頭頂有來自異域的鬼東西正在掙扎著,嘶吼著,恨不得一口將所有人類吃光……
  空間魔法的成形時間極短,從卷軸被撕破到空間魔法正式發動之間不過是三五秒之間的事情,從未有過的強烈的魔法波動引起的冷風吹著他的腰背——她知道,也許下一秒,自己就要被「流放」到不知名的深淵,甚至連生存與死亡都不是她能說的算的!
  第一秒,她望眼欲穿;
  第二秒,她怒不可遏;
  第三秒,她急燥如火;
  第四秒,她絕望透頂;
  第五秒,她看見他了!巴諾-菲爾斯,他正在以生命之中最迅猛的速度向她衝來,意圖將她從這樣的困境中解脫出去,可是,時間已經不夠了,她不能因為自己的危機而使另一個也陷入同樣危險的境地!
  她不能!
  她努力搖頭,她出聲怒斥,她淚如雨下——原來,一秒之間,世界竟也可以過得如此漫長而煎熬!
  當西維亞最後被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緊緊擁抱的時候,一切外在的危險與災難彷彿都離她而去,滿心所存留下來的只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美意——她滿足了,當你的愛人能夠這樣的話不顧一切地向你衝來的時候,她還能有什麼不滿足,什麼怨念呢?
  所以,當空間魔法正式發動的剎那,西維亞閉著眼,緊緊地攬著巴諾,將自己的腦袋深深地埋進他的懷裡——與之相同,巴諾也是雙手環抱著她,那力道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也不要分離,再也不要讓他感受這種瞬間之間的生離死別!
  空間魔法的發動到結束不過瞬息之間,拉斐爾看著他們相擁著消失,突然爆發出一種異常的歡喜,喉間不自覺地發出一種非人的笑聲,那麼地顛狂,那麼地悲傷,聽著完全不似一個人類能夠發得出來的聲音!
  自從他追出來的時候,拉斐爾就已經有些瘋狂了,為了他心底的那份執念,他的理智被衝動所掩蓋,他無法去冷靜地思考一切的前鋪後墊,自然更是無法預備著行動之後的撤離——他在撕扯那張空間魔法卷軸的時候,隱身藥水的功效就已經被打破,所以,他的笑聲還未停止的時候,無數的飢渴的亡靈已經閃動著眼眶中的鬼火將他裡三圈外三圈地圍困起來,爪牙並用,撕扯、啃咬、剝離、掠奪……
  非人的笑聲之後是非人慘叫之聲,只是,此時,這裡只有亡靈,沒有人類——沒有同情他際遇的人類,更沒有拯救他的人類!
  慘叫之聲大約過了五分鐘左右才算完結,剩下來的便只是亡靈們啃食的聲響,再過兩分鐘,當亡靈們逐漸散去的時候,在那片血色鋪滿的地面上,重新站起了一具嶄新的白骨,骨頭上還帶著尚未脫離的筋膜以及少量鮮血——這是拉斐爾,亡靈拉斐爾,咎由自取的拉斐爾……
  ……
  空間傳送的時間很短暫,幾乎是一個眨眼之間,整個世界便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她的鼻子首先感受到環境的不同——這裡很濕潤,絲絲的水汽與涼氣隨著她的呼吸,一路從鼻腔進入到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之中,讓它們記住了這種獨特的美。
  「啊,啊欠!」只是可惜,乍然從灼熱而極度乾燥的環境中驚醒,西維亞脆弱的鼻粘膜果然沒有這麼快適應這裡的空氣,在她深呼吸之後,立馬作亂,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以至於這會,他連說話的聲音都帶著鼻音,顯得脆弱卻又可愛。
  「這是哪兒?」西維亞悶悶道,「剛才透過空間窗口,怎麼看到這邊是一片亡靈天地,可是,現在怎麼這麼安靜?」
  「窗口顯示的只是這裡大概的映像,並不代表著真實情況就是這樣——當然,我們很幸運。」巴諾的眼能夠夜視,此時自然看得比西維亞還要更清楚。
  聽著巴諾的聲音,西維亞突然只覺無數情緒洶湧而來,排山倒海,連她也控制不住,就這樣傾注而出,在她沒能意識到的時候,她便突然攥起雙拳,用力地捶打著他,邊打還邊罵他逞能,指責他衝動誤事,指責他無數的好與壞——巴諾就這樣雙手環著她,任由她打,任由她念,任由她哭,不言不語不勸,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的一切施為……
  直到西維亞哭累了,打累了,回神了,她才注意到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到了他的腿上,整個人被他抱入懷中,舉止親暱,姿式曖昧。
  只是,此時的她累了,倦了,既是不想也是沒力氣更換位子了,就這樣打了一個小小的呵欠,腦袋在他懷中蹭了兩蹭,說道:「我累了,先休息一下。」
  說著便毫不客氣地閉上了眼,當真是準備休息。
  巴諾見狀,微笑著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然後體諒地將身體的姿勢調整成最適合西維亞休息的狀態——就當西維亞呼呼大睡的時候,同樣辛苦了好幾個小時的巴諾卻是精神熠熠,甚至比一般的小年輕還要更加地活力充沛!
  他望向懷中的小人兒時是唇角上揚,眉眼彎彎,五官之上哪怕是一片最微不足道的皮膚都能讓他感受到與眾不同;只是,當他從懷中抬首之時,一切柔情褪去,剛毅有餘,整個人便在瞬間轉換成了一隻石雕人,生硬、死板、骨頭硬——這天下能令他柔化的也只有西維亞罷了,所以,他是不會放手的,死也不放!
  再所以,為了不打擾懷中人的休息,眼前的這一切都是礙眼的東西,正好可以給他試試劍——這個全新的環境類似於是人工開鑿的地下坑道一般,九曲十八彎,這些大道小道上都會出現一些遊蕩的亡靈,只是,亡靈的存在靜得異常,並且,這裡的照明是如此晦暗不清,所以,西維亞自然無法第一時間察覺到這裡有亡靈存在。
  巴諾也沒打算讓她知道,所以,一手攬著懷中人,另一個飛出一件物事,仔細看來,那竟然是一柄不足6寸長的小劍,小劍旋轉著,如同一隻翩躚的白蝴蝶,在無數亡靈之間雀躍地跳躍著,每過一處,便是一片飛灰,一隻亡靈覆滅!
  小劍紛飛,安靜地收割著亡靈的生命,而亡靈們卻也是異常地安靜,靜得彷彿它們本就是死的一般!
  西維亞沒有休息多久便從短暫的睡眠中醒來,只是,她不願意起,抱著巴諾的腰,枕在他的懷中,享受著這難道的寧靜與舒適——對她而言,生活中的幸福就是這麼簡單,只要這個值得的人,一直在她的身邊,不離不棄……





216 地下通道

    “滴答,滴答……”九曲十八彎的小道上靜得只能聽到水滴落地的聲響,偶爾有風從不知名的角落吹了出來,經過這曲折的小道的轉動,風聲也被“吹”出了各種各樣奇特的聲調,好像有無數的聲音在同時發出怪聲一般,乍聽之下,很是詭異冰@火中文

    冷風撲面,西維亞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只覺渾身滿是寒意——這樣的環境實在很容易讓人想起某種恐怖片的鏡頭啊……

    巴諾可不知道西維亞腦補著什麼樣的畫面,伸手將她往自己的懷中更攬了攬,問道:“冷?”

    西維亞先是搖了搖頭,而後一頓,轉而點頭

    巴諾被她這即搖頭又點頭的動作弄得有些迷糊,所以,他乾脆自己動手確認她是冷還是熱——伸手,握住她的手,捏捏……嗯,溫度還好

    既然不是冷的,那麼剛才她是怎麼了?

    正疑惑間,不知從何處竄飛來一個黑影,“撲啦啦”地從這一頭飛到那一頭,幽暗的光線中,飛行物投下一個巨大而模糊的影子,西維亞在飛影出現的剎那微微一抖,巴諾這才猛然明白,她是害怕了

    “不用的,這裡沒有什麼危險事物,”巴諾攬著她輕聲安撫

    “沒的這個,”西維亞吐舌應道,不由自主地又往巴諾懷裡擠了擠——身後的溫暖給她以無限的安全感,“我們這是傳送到哪裡了?又在往哪兒走?”

    “我們在修道院下面,”巴諾給出的答案令人頗為驚愕,“這裡應該是早期修築修道院時開築出來的小道”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西維亞本能性地轉身抬頭,想要看他的表情,只是,此時此地的環境令她只看到一片黑暗

    “早期的修道院都是使用死囚犯來修建,算是為他們淨化罪惡所以,他們生活的地方以及他們所有走過的地方都將銘刻上教義經文,令他們得以常常閱覽,以平靜內心的惡魔”巴諾的聲音很平很穩在這樣的環境裡聽著竟不知怎麼地生出幾分神聖感

    “這裡的牆壁上刻有教義經文?”西維亞聽入神了,大感興趣道,“念幾篇出來我聽聽——早聽說黑岩荒地上有個修道院,可是一直不知道這座修道院原本信任的神祗是哪個,你看看,能看出他們所崇敬的神祗嗎?”

    “這是摩耶爾教,是一個多神教”巴諾聽她感興趣,也樂得與她分享自己的所見所得,“摩耶爾教的至高神明是水神他擁有無上法能滋養萬物眾生;有日神,脾氣暴虐,卻是戰士的守護神,受到日神庇護的勇士可以通過陽光獲得力量,陽光越燦爛,他們的能量越強大;有風神,調皮得像個孩子喜歡和人打賭,一旦招惹他不開心了,他便會揭起億萬黃沙把你掩埋——嗯,歷史上就曾經有一個國王因為得罪風神而被整個部族都被風神滅亡的記錄……”

    西維亞側耳聽著,頗覺有趣地笑道:“這聽著倒像是個典型的沙漠原生教的教義——沙漠里水最珍貴,所以,水神最是無上法能,而且他崇敬的神祗又大多與沙漠中的日鋤活有關只是,沙漠民族一向是流浪的民族,怎麼會建這麼一個形勢奇特的修道院?”

    “不知道,這裡的教義都是對神祗的謳歌,等我們找到圖書館,也許能從那裡得到一些答案”

    “你還惦記著圖書館艾”西維亞聞言有些哭笑不得,“我們這會連怎麼出去都沒個主意,哪來管什麼圖書館?”

    不料,巴諾卻道:“你既然想看這裡的典籍,自然要去圖書館”

    西維亞開了開口,最後化為抿唇一笑——好吧,既然有人這麼有心地記著自己的喜好,自己的需要,那麼,她也不好打擊他的積極性,不是?

    當然,最重要是因為,這種被人惦記著,被人寵愛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好了,美好到連她自己也不忍破壞

    “咔咔……沙……”突如其來的聲音刺耳而尖銳,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岩石上打磨一樣,這是兩人一路行來唯一出現的異樣情況,西維亞當即便是眼前一亮——有動靜就有變化,雖然“二人世界”的感覺挺好,但是,此地的環境實在太過惡劣,能夠有所改善的話,總是件好事!

    聲響越來越密集,越來越接近,突然間,西維亞只覺腰間一緊,整個人騰空而起——她被巴諾抱著一下躍起,跳到了凹凸不平的石壁上的某一個凸起的岩石之上!

    幾乎在他們剛剛立足的同時,窄小通道的頂部傳來一陣岩石鬆動的聲響,而後,“轟”得一陣巨響,一大片的岩石從上而下地脫落下來,砸進窄小的通道裡,瞬間煙塵四起

    西維亞埋進巴諾的懷裡,躲避那嗆人的煙塵,沒曾想,她還沒什麼特別的舉動,便覺自己的左臂上一陣麻癢,即而身後一陣揚風之聲——

    “小綠,你在做什麼?”西維亞口中發不了聲,只能在腦海中發問

    “有敵襲,”小綠乖巧地回答著她的疑問,“我是你的守護魔植,在你的安全受到威脅的時候,我可以自主選擇出擊,這是法則允許的”

    “敵襲?什麼敵襲?”西維亞一邊在腦海中問著,一邊用手捏了捏巴諾手臂上的肌肉,示意他警惕

    以巴諾的實力哪裡需要她特地提醒?早在沙塵揚起之時,他的手邊便已經飛掠過一道白色光影,將空中亂飛的石塊紛紛打得粉碎——小劍就像是游魚一般在漫天的沙石粉塵之中遊走,偶爾突然爆起一陣閃亮的光,將那些潛藏在沙石之中的幽魂淨化

    “主人,有大怪物過來了!”小綠緊張的聲音響起,西維亞看不見,聽不著,只能本能地拽緊巴諾的衣物,全身繃起——這個信號令巴諾也隨之警惕起來

    “咻……嘭!”勁風撲面,沙石飛走距離兩人大約兩三米左右的岩壁突然受到重擊,巴諾腳下一蹬,騰空而起,手中長劍橫揮——

    “鏘!”響亮的撞擊聲震得西維亞耳鳴目眩接下來的過程對她而言就像是一場災難一般,她就這樣被巴諾緊擁著,經歷了一場激烈的對抗,每一次能量的碰撞對她而言都是一次苦難的洗禮由上至下,由里而外,每一個細胞都被重重地撞擊捶打,承受著遠超出她所能承受的巨大壓力可是,她卻又不能言語,甚至連張張口動動手指的能力也沒有隻能這般痛苦地默默承受——幾乎每一次對抗,她都以為自己要死了,可是,下一次,她又將承受一輪新的痛苦……

    如此反反复复,西維亞的神智迷迷糊糊,所以她完全沒辦法注意到,當她在承受這些痛苦的時候,瑩綠的光從她的額間開始向她全身的每一個細胞傳送,最初只是沿著身體的主動脈傳送,繼而沿著血脈的各個支脈不斷延伸再延伸,直到最後,甚至要進入最細緻的毛細血管之內!

    “轟!”西維亞眼前綠光炸起,神識之中登時茫茫然一片,什麼也感覺不到,靈魂好似脫離了**,置身於無形的虛空,漸漸地,她發現自己能“看見”了,她能“看見”那狹窄的通道,能“看見”那些爬滿岩壁的有如蝌蚪一般的古怪文字,能“看見”依舊漫天飛舞的煙塵,甚至能“看見”抱著自己在空中騰躍的巴諾,以及與他對抗的怪東西……

    戰鬥中的巴諾突然心有所動地望向某個方向,他這一偏心,他的對手便窺得良機,數只橫枝拍打過來,無數細葉橫飛,縱然他身形再快,防禦再周全也免不了被割出幾道傷口,倒是他懷中的西維亞既得他的庇護,又得“小綠”的保護,幸而免傷

    西維亞清晰地“看”著這一切,看著那個與巴諾戰鬥的巨樹揮舞著巨大的樹冠,一股腦地向巴諾抽打而去,青紫色的樹枝和紫黑色的葉,無一處不在顯示著它的邪惡與暴虐——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就能“看見”了,而且,還“看”得如此清晰,甚至連巨樹身上的每一道樹疤,每一個樹洞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漸漸地,她發現巨樹身上呈現出幾種不同的色澤,有如章魚須一樣四下游走的根係是墨黑色的,巨大的樹幹是棕黃色的,粗壯的主枝是深褐,而無數細枝和樹葉則多是青色,她不明白這些色澤究竟是真的存在還是自己的幻覺,本能地,她集中精力,想要去分析它們,卻沒料想,剎那間,無數的色澤在她眼中迅速匯聚,最後在樹冠的中心處形成一個耀眼無比的橙色核心,有如太陽一樣不斷向外散發著強大的能量——

    幾乎在她盯上核心的同時,巨樹宛如受到了強烈的刺激一般,突然發起瘋來,無數枝椏四下拍打,撞擊下眾多石塊,與此同時,與巴諾進行的戰鬥也越發地瘋狂起來

    只剎那,一種強烈的直覺讓她明了,那橙色核心絕對是巨樹的核心所在,只要擊潰那裡,一切就會結束!

    菲爾斯,菲爾斯,菲爾斯!西維亞本能地呼喚著,強烈的意念穿透全身,頓時,便有如電擊一般,顫抖著,痛苦著,闔然閉眼……陷入暈迷的西維亞不知道在她消失的剎那,巴諾竟像是與她有了心靈感應一般,視巨木的一切攻擊於不顧,長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巨大的五星,一束極光從五星之中穿越而出,無聲無息地正中巨樹的樹冠中間,生生在那裡開出了一個直徑一米有餘的大洞!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無論是巨樹的枝椏還是漫天的沙塵,抑或是巴諾,全都靜止不動……

    一陣微風不知從何處飄來,撫過巴諾的衣角,卻捲起了無數飛灰——在風中,巨樹一寸一寸地化為灰燼,隕落……

    巴諾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直到飛灰散粳直到沙石安定,他才小心地一直護著西維亞的左手,望著懷中暈迷的女孩,望著那張一點血色也沒有的慘白的臉,若有所思……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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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 晉級與發現

    “滴答”的水聲在耳邊漸漸連成一片,好似雨打芭蕉葉一般,隨著水聲匯聚,接著便著“沙沙”的流水聲,有如清泉漫淌石上,跳躍得輕盈歡快。

    有水便有生命的滋生,嬌嫩的小芽在水的滋潤上生長,抽枝長葉,開花結果——從生到死的每一個過程都在水的看護和滋潤之下,浸淫在這樣的水中,感受著那種脈脈溫柔的能量在全身周轉,對最細緻的部位進行最柔軟的呵護,對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進行了最徹底的滋養,舒服得令“她”只想攤開全身,任意地生長……

    順著心意,放開整個身心,讓軀體得到一個徹底的釋放,宛如一下子長高了好多,長長了好多,一下子可以觸及更廣闊的天空,更深厚的大地,更無垠的世界……

    “我升三級了?”西維亞此時正在識海之內,愕然地望著自己攤開的紫色枝葉,有些不太敢相信這樣的事實——從她學習植培師這才幾年時間啊,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跳過了人家二三十年的辛勤努力,這就進入了三級植培師的門檻?

    晉階一級植培師,可以說是她在植培院數年的積累打下的基礎,後經薩門的傳承刺激,由此水道渠成;晉階二級植培師,則大多是薩門的功勞——他將自己最後剩餘的生命能量傳導給了西維亞,雖然數量不多,但卻是植物體內最精純的能量精華,自然直接推動了西維亞的晉階。

    但是,從二級到三級卻不是一個單純憑藉著魔力能量的數量與精純度就可以突破的門檻,它更多涉及的是對植物本源的認知與操縱,這需要接觸眾多不同品種,不同等級的魔法植物,親手培育足夠多足夠優秀的植物後才有可能晉升——這種對本源的認知與操作絕對影響了一名植培師未來的發展方向。

    按常理,一名植培師起碼得要經過十年以上的積累才可能達到這樣的水平——這不是憑藉資質的優越就可以跳過的關卡,而是需要切切實實地用時間與經驗積累出來的笨功夫。

    話雖如此。但是,目前的情況卻是西維亞切切實實地成為了一名3級植培師——她的植靈迅速長大,比之2級時的植靈要大了足有一倍左右,通體艷紫,瑩潤如玉,無論是竹枝還是竹葉都經過自然能量的淬練。雖然柔軟依舊,但卻韌性十足,輕易不可傷損。

    除此之外,在植靈周邊圍了一圈小水溝模樣的事物,其間水霧瀰漫。不時有水滴從水霧中凝結,滴入“水溝”之中,激起一片流水之聲——這些靈泉圍繞著植靈。滋潤著植靈,同時,又因植靈的存在而越加靈性十足,水與竹,竹與水之間形成了一個互相滋養的良性互動,彼此滋長,讓西維亞的靈魂感受到一種被細密呵護的舒適感。

    小綠和小q已經不再依賴在紫竹身上,而是更喜歡在“水溝”中撒歡。就如同他們幻形出來的幼童模樣一般,他們的愛好似乎也在向孩童靠攏——喜歡游泳,喜歡玩水……

    好吧。這當然是西維亞自己在yy,小綠或許還帶著些孩童心性,可是小q卻已經是不知道成長了多少年的老妖精了。自然不可能重溫童年——他們之所以喜歡泡水,正是因為這水是由西維亞的能量凝聚而成的最純粹的自然之力,對兩個小傢伙的植靈最是溫養,可以促進它們進化,與此同時,這樣的溫養也能加強西維亞與它們之間的契約之力。

    小綠一入水便是撒開歡兒,什麼也顧不上,玩得開懷,小q卻是不同,陪著小綠瞎鬧騰一陣,他便注意到西維亞的忡怔,抖抖身子,他輕輕盈盈地飄起,飛到紫竹身上,不輕不重地敲打著竹身,說道:“我剛才才和小綠討論過了,你這次晉升3級恐怕是運氣與實力的雙重原因— —當然,運氣佔的成分比較重,只是,這次晉階畢竟勉強,對你未來的發展不是很有利,恐怕你晉階4級要比一般植培師更為艱難。”

    “運氣?什麼運氣?”西維亞不解。

    “你被鬼槐攻擊了,受它的刺激,靈魂出體,得以見識到魔植最本源的面貌,這在某種程度上正好符合了晉升3級的心境,再加上你一直與我、七葉、小綠有著最直接的聯繫,所以,植靈的發展本就最貼近魔植本源,幾相結合,便造成了這樣的誤會……”

    “誤會?”西維亞的情緒有幾分扭曲——如果她現在是人類的姿態,她的五官一定會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分佈……

    “咳咳,是的,誤會……”小q猶豫了一下道,“我曾經研究過你們的職業法則,發現還是有些法則漏洞可以利用……只是,這並不能真正提升你的實力,所以,我沒和你說……”

    “既然沒說,以後就都不要說了,”西維亞倒是心無芥蒂地揮揮枝葉,讓他放心,因為她其實蠻能理解小q不說的原因——能量的修行必須是一個量變引起質變的過程,如果借用某些捷徑手段欺騙了法則,擁有了不屬於自己的實力等級的東西,也許在最初的時候可以耀武揚威,但是,不屬於自己的終究是不屬於自己,欺騙法則的人終究有一天會為自己的欺騙而付出代價。

    小q聞言,卻是又激動又感動,難得主動地抱住西維亞的枝葉蹭吧蹭吧地很是親熱——西維亞倒是沒啥感覺,畢竟她現在是植靈狀態,還是一株紫竹呢,究竟哪是腳哪是手都沒感清楚,怎麼能感覺到什麼不好意思呢,倒是玩水正開心的小綠有所察覺,大叫一聲也撲了上來,抱住西維亞的另一枝枝葉,學著小q的模樣也蹭起來,一副很是親熱的模樣。

    西維亞在識海之中與兩隻植靈親熱了好一會兒,才放開神識,慢慢回到身體之中——當身體的知覺慢慢復甦的時候,她感覺到了那份令人難以拒絕的溫暖正團團環抱著自己,無聲地喟嘆一聲,她調整自己的身體,雙手環上某人的腰,依偎得更加親暱。

    巴諾以手代梳穿行在西維亞半長不短的發間,間或在她的頭皮上按摩兩下,令西維亞舒服得直哼哼——此時的她就像是一隻被主人撫毛的貓咪,懶洋洋,很是舒適。

    隨著身體各項機能的逐漸復蘇,西維亞聞到了一種很奇特的香氣,清幽間帶著些許血腥味,不時在鼻前環繞一下,很是勾人——她曾經聞過這種香氣,雖然才一次,但卻依舊印象深刻,那是屬於一種特殊的魔法墨水的香氣,取自珍稀魔獸的血,配以數種特殊植物材料製作而成,是5級以上的魔法師們常用來書寫珍​​貴魔法咒語或施法筆記的墨水,因為它的保質期長並且香氣怡人,所以在歷史上曾經一度流行。

    鼻翼輕輕抽動,她挪了挪身子,然後睜開眼,順著嗅覺找到了那些書——才睜眼,她便發現自己正趴在巴諾的懷中,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他們倆正以書為床!

    “這裡是哪裡?”西維亞張口,聲音微啞。

    “修道院的典籍室,”巴諾一邊回答不邊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個水囊,擰開蓋子,遞到西維亞唇邊。

    雖然渴,但是西維亞仍然很有節制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先是含入口中,任由水滋潤了口腔的各個角落,這才嚥下,如此幾次,她便遞回水囊,示意自己足夠了。

    巴諾也沒有催她多喝,默默接回水囊。

    解了渴的西維亞則繼續問道:“我們之前不是在地下通道裡受到那個什麼鬼槐的攻擊,怎麼這就到了典籍室了?”

    “你怎麼知道那株變異魔植叫鬼槐?”巴諾答非所問。

    “小q說的,”西維亞自然沒什麼好隱瞞的,順帶把自己晉升3級的事情也說了出來。

    這下,巴諾倒是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環住西維亞的手中聚集了些力量,略作試探,才道:“你的能量核心雖然是已經晉升3級,但是不是很穩定,說明你的晉階很勉強,這次的事情結束後,你需要一次鞏固性修行,要不然,容易傷及根本。”

    “嗯,我知道,小q也是這麼說的,”事涉自己的未來發展,西維亞自然是很鄭重地點頭應允了,然後,問題又回到最初,“你還沒說我們怎麼就到了這裡來了呢。”

    “那株變異魔植就是從這裡穿行到通道裡去的,”巴諾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指了指不遠處道,“那邊還留著它挖的地道。”

    西維亞稍抬起身子,想要看清那所謂通行地道,可是,她此時身體正虛,勉強起身卻沒立穩,一下子又摔回巴諾的懷中。

    而巴諾將她攬了攬,卻是沒有鬆手的打算。

    西維亞有些彆扭地挪了挪,而後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便也沒再掙扎,換了個舒適的姿勢,順手取過巴諾左手邊的一本書,隨意翻開一頁——嗯,滿紙是龍飛鳳舞一般不知所云的字符,丟開;再拿一本,隨手一翻再丟開;再拿一本,隨翻幾頁繼續丟開……

    如是幾番,她終於翻到了一本自己能看得懂的文字,並且,幸運的是,這一回,她拿到的東西恰好是​​她最想要找的東西——《穆沙修道院生活手札》。





218 九生迷魂草

    “……穆沙長老受到摩耶爾主神的召喚,於黑岩荒地之中發宏願,以畢生之力建築學院,以供祭摩耶爾神,此後百年,穆沙長老的繼願者不斷努力,終於建成穆沙修道院,這裡的每一瓦,每一磚,都是由心生宏願的虔誠信徒徒手而得,精心堆砌,每一分牆體,每一寸土地都受到水神的庇護。”

    “……早晨四時,雲藹初起,此時凝聚精露,純潔清淨,以此淨身可除卻塵世罪行,以清淨的姿態承受水神的神恩……午後四時,霞光掩映,這是來自摩耶爾的警示,我們要虔誠地誦經祈禱,以洗刷我們在世間所行的惡……”

    “……苦行者在修道院的北院進行苦行磨練的時候,不慎擊穿地脈,靈泉噴湧——這一定是摩耶爾的恩賜,它終年不息,脈脈不絕,它讓病者復甦,它令死者淨化……”

    ……

    “這裡光線不好,不要再看了,”溫暖的大手摀上西維亞的眉眼,同時,合上她手中的書,巴諾說道,“你要喜歡,我們把它帶走就是。”

    “不是說這裡的典籍被封印了,不能帶出典籍室嗎?”西維亞雙手貼在他的手上,指間輕輕扣著他的食指,卻並未特別用力——那隻蓋住了她半場臉的手溫暖得讓人心生眷戀。

    “這本書沒有封印,可以帶走,”巴諾說著,順手便把那本手札收入空間戒中,同時掃了眼倒了一地的各種珍稀典藏道,“你還需要再找找有沒有感興趣的書嗎?或者,找些傭兵下來幫忙整理一下再說?”

    西維亞聞言皺了皺鼻子,有些猶豫地掃了眼典籍室,只見得滿地狼籍——也許是因為之前佔據這裡的是一隻不懂事的變異魔植,所以,為了保證魔植的枝葉有足夠的生長空間,大部分的書架都被推倒。原本應該被珍藏的典籍散落一地,紙製的、皮製的、竹木製的、骨製的、石片製的……各種各樣的材料與形制讓西維亞很有一種大開眼界的感慨。

    “算了吧,還是等人來收拾吧,這實在是太多了,好麻煩……”西維亞說著,就要轉身走人。可是,她還沒走出兩步,卻突然頓住了——有一種奇特​​的直覺令她停住腳,令她轉身而行,就好像四肢被某種牽引力拉扯著。一直往某個特定的方向走去……

    巴諾見狀本想攔阻,但西維亞卻及時遞過一枚眼色來,攔下了他的動作。而西維亞便這般以著極彆扭的姿勢向前走著。跨過一堆典籍,踩得腳下吱啞作響——如果有外人看著她的行為保准心疼死,畢竟這一地的書,無論哪一本都是天價啊!

    向前再向前,被牽引著的西維亞一路“走”到了典籍室的極深處,停在一處半傾頹的書架前,而後一點瑩光在書架與牆壁之間形成的三角地帶輕輕環繞一圈後無聲消失​​。

    “以後不准把自己的身體隨意交給別人控制,”巴諾眉間微蹙。上前擁住西維亞,口吻之中帶著一種霸道的佔有欲。

    西維亞抿唇微笑,很是順從地點頭。語帶欣悅道:“好∼”

    抱住巴諾的一支手臂蹭了蹭,她這才探頭望向那個三角地帶,問道:“那裡有危險不?”

    巴諾隨意掃了一眼道:“沒有——至少暫時沒有。”

    暫時沒有?西維亞微一挑眉。卻還是一點也沒遲疑,彎身鑽進了那處三角地帶——經過書架的時候,整個人有一種穿透了一個膜狀物的感覺,從頭到腳被某種特別的能量洗禮了一番,說不上不舒服,卻也是頗為彆扭。

    “這是自生結界,”巴諾自然也跟著西維亞進來,由於空間狹小,他幾乎是貼著她站立的,說話時,氣息自然是吹在她的耳後頸間,吹得她直縮脖子。

    不過,自生結界嘛,貌似目前為止,西維亞只在一種物種上見到過——她微瞇眼,神情中帶出些危險的意味來:“你是說,這裡也可能存在一只'母株'?”

    昏暗的光線中,卻只見巴諾微微一笑,並未言語。

    西維亞見狀,一轉頭,兜頭越往裡鑽了過去——這是一個很神奇的經歷,分明而言,這應該是一個由傾倒45度左右的書架與牆壁之間形成的三角空間,就算是書架再寬再大,空間也是有限,可是,西維亞卻覺自己已經往裡面走了足有七八米了,卻依舊沒有撞見那些產生“自生結界”的母株。

    早在走進三角空間約三米左右距離時,光線已經完全昏暗,此時負責照明的是巴諾手提的一盞魔法燈。

    走著走著,西維亞突然頓住腳步,摸摸左邊的青石牆,再摸摸右邊的木製板牆,她道:“這是幻境?”

    “你總算有所察覺了,”巴諾笑道,“我以為,你恐怕還要再走個七八米才會想明白。”

    “真是的,我哪裡有這麼笨的!?”西維亞嬌嗔地白了他一眼,“看來這只'母株'應該是一株具有幻象能力的魔植,只是,我們進來這麼久,這裡的景色一直沒有變化——難不成,它的能力就只有這麼一點?”

    “究竟如何,還是親眼為證比較實際,”巴諾繼續笑道,“是你來,還是我來?”

    “我來,我來,這麼好的鍛煉機會可不能讓你浪費了!”西維亞興致盎然,從腰間掏出隨身培養皿就開始翻找起來,然後獰笑著掏出一顆墨紫色的種子,置於手掌間,雙手合什,指縫貼於唇前,微頜眼,默默念咒——隨著自然能量的注入,墨紫色的嫩芽從種子中長出,抽芽長葉,迅速成長出一片豔紫色的小花苞。

    當第一株小花苞綻放的時候,巴諾可以清晰感覺到空間中一股強烈的自然能量被攝入花苞之中,緊接著,第二朵花綻放,又是一波能量被攝,第三朵,第四朵,第五朵……當第八朵小花也綻放開來的時候,整個空間終於出現了扭曲,顯露出了它本來的模樣。

    “九生迷魂草!”真正看到那一片九葉九叢的晶瑩小草的時候,西維亞直接驚呼出聲,“沒想到現在居然還有這樣的魔植存在!”

    基於植培師的本能,她向前蹦了幾步,就想湊近了觀察,不過,巴諾卻不可能讓她冒這樣的險,不等她蹦噠兩步便已經被巴諾捉住手,拉住身。

    “沒事,沒事,別看它可以製造幻境,看著蠻嚇人,但是,這片連生的九生迷魂草完全沒有植靈的跡象,恐怕是一片'無魂魔植'——就像沒有靈魂的人類一樣,只剩下|肉|體,哪裡有什麼可怕的?”西維亞拍了拍巴諾的手背安撫了他兩句,然後繼續向前蹦噠,直接湊到了草地邊上,不過,當她踏腳想要踩進草地的時候,卻被一道光給擋了回來。

    “哎呀,太興奮了,都忘了它現在是'母株',地上是有培育陣的。”西維亞叫著又向後跳了兩步,圍著草地轉了兩小圈,直接召喚起識海中的小q道,“小q,你有辦法破壞這個培育陣嗎——我看不懂它。”

    “主人,咱們能商量件事不?”小q的聲音此時顯得格外諂媚,他抱著紫竹枝,笑得無比燦爛,同時,也無比可愛,“我教您如何完整地收攏了這個培育陣,您只要把那九生迷魂草交給我,可以嗎?”

    西維亞本就想問小q是否能夠“兼容”這片九生迷魂草,只是,沒想到,她還沒來得及問,小q自己就先把持不住了,所以,西維亞一面憋著笑,一面故意刁難他道,“這片九生迷魂草都是連生的,在一個根系上生長,嚴格意義上而言倒算是同一株魔植,可是,它卻又能由一而百,化身眾多——這麼奇特的屬性你確定自己能夠駕馭?再說了,這個培育陣是將魔植轉為陰性植株,聚集陰氣的,我拿來做什麼,難道把你們一株株都變成'母株'嗎?”

    “主人,這個培育陣可不僅僅是能轉化陰性植株,只要調整得當,它可是絕好的聚靈陣,對於魔植而言有著非常好的溫養作用,尤其是對一些特別難培育的,特別嬌氣的特殊魔植而言,只要在這個聚靈陣裡溫養一陣子就能增加它們的成活率。”小q生怕西維亞不答應,各種鼓吹著培育陣的好處,然後又各種發誓自己的控制能力,短短十幾分鐘的時間裡說的話比之前一個星期裡說的話還要多。

    西維亞一邊聽一邊偷樂,眼見著逗弄得差不多了,她才道:“好吧,既然你這麼有信心,那我們就來試試吧。”

    對西維亞而言,她是欣賞了小q的各種討好,不過,在巴諾而言,他卻是看著西維亞微笑發呆了十幾分鐘——雖然他知道她是在與契約的魔植植靈溝通,可是,那副傻模樣卻是的確與發呆差不了多少——然後,她猛地一收臉上的笑容,開始翻找空間袋,掏出一顆又一顆指甲蓋大小的1級魔法晶石,以及少量2級魔法晶石。

    大約翻找出二三十顆晶石後,她捧著這一小袋魔法晶石慢慢向九生迷魂草叢靠近,將這一顆顆晶石以特殊的手法種下草坪邊緣的地面,當所有的晶石都種好之後,一抹瑩光從她的眉心飛出,迅速向九生迷魂草叢直撲而去,只瞬間,刺眼的銀光閃耀,整個世界都變成了一片光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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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 路上

    沙耶是克米特沙漠的一個老行商,從十二歲起,他就在這條商道上來來回回走了有近五十年,現在,他已經61歲了,兒孫滿堂,又不缺錢,兒女們都勸他退下來休息,可是,他卻無論如何也歇不住,他的身心早已經獻給了這條遍布各種死亡危險的商道,一年如果不走它一兩個來回,他便連個安穩覺也睡不好。

    克米特沙漠位於達姆部族與魯珀特部族之間,是一個流動沙漠,諸多綠洲有如零星散落的珍珠一般點綴在沙漠之中,每一顆都美麗不凡,正因為這些綠洲的存在,商路往來才成為可能,沙耶長年走在這條商道上,對每一顆“珍珠”都了若指掌,整個商隊有了他的存在,就如同擁有了一張活地圖,從來不用擔心會迷路——對於這樣一個死亡之地,不迷路已經是上天最大的寵愛了。

    清晨時分,天涼如水,太陽還未升起,星星早已落下,天邊泛起一層極淺的亮色,整個商隊除了守夜的佣兵還醒著,其他人便都依舊沉睡,在這樣的時候,沙耶老爹便早已醒來,一身白袍的他頭上紮著白頭巾,滿臉肅穆,正在進行著一種禮拜儀式,從自己的帳篷門口開始,每隔一段距離就要匍匐跪地,喃喃吟誦著某種經文,虔誠異常。

    一路走一路拜一路向南,沙耶老爹就這樣一個人進行著屬於自己的宗教儀式,沿途但凡看見他的人莫不行禮避讓,絕不阻擋他的去路,甚至在看到某些東西擋道的時候,還會幫忙挪開障礙物,為他清出一條通達的道路。沙耶老爹就在這樣的協助下,一路跪拜地走出老遠,留下身後的一片驚羨目光。

    當沙耶老爹在一道小沙丘上向著南方進行完最後的禮拜,向天拋灑珍貴的糧食與水,象徵著一天禮拜的結束時。他抬眼,正看見前方不遠處,兩個人影隅隅而行,正慢吞吞地向這邊靠近——雖然已經年過六十,但是,沙耶老爹的眼神卻是極好。不僅沒有老花,甚至比之一般年輕人還要犀利,所以,他一眼就認出了他們的身份。

    那是商隊僱傭的佣兵團的兩個客卿,這一次是與商隊拼路前往聖地亞坦城。商隊常年合作的佣兵團是血色玫瑰傭兵團,雖然在整個那木若措,這樣的c級傭兵團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名聲。但是,在黑斯土城附近,血色玫瑰卻擁有著極好的聲譽以及頗為不俗的戰績,所以,當傭兵團團長提出讓商隊特別照顧這兩個年輕人時,隊長自然是滿口應諾。

    只是,沙耶老爹沒想到自己能在這樣的時刻見到這樣的兩人。

    “沙耶老爹,日安。”年輕的女孩對著沙耶老爹燦爛微笑,然後才意識到自己臉上蒙著頭紗,人家根本看不見她的笑容。所以,她只能盡量用聲音來表達自己的善意,只是。彼此問“日安”並不是沙漠民族互相打招呼的慣用方式,沙耶老爹也不習慣這樣的招呼,故而,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

    女孩見狀,微一偏頭,目光在他之前灑出的糧食與水的位置上溜達了一圈後,又道:“願摩耶爾主神庇佑,沙耶老爹,沒想到您居然還是一名摩耶爾使徒。”

    這個話題顯然正中沙耶老爹的歡心所在,那張橘皮老臉一下子柔和下來,雖然不至於到露出笑容,但至少沒有了之前的不可親近。甚至而言,他還開口回應道:“沒想到羅德小姐對於摩耶爾教也這麼有研究。”

    西維爾側首抬頭,與巴諾對視微笑之後,才轉過身,對著沙耶老爹說道:“之前曾經進入穆沙修道院的典籍室翻閱了一些珍藏典籍,自然對摩耶爾教有所了解,對於水神大人的寬厚博愛、謙和仁德,我們可是非常地崇敬。”

    “摩耶爾是沙漠的生命源泉,是一切真與美的化身,”自動進入傳教模式的沙耶老爹一臉驕傲地宣講著摩耶爾教的教義——這其中的諸多是經過他的生命歷程驗證過的與人為助,與己為善的教義所以,他說過來很是生動有趣、條條是道。引得西維亞也將自己了解的教義拿出來與他進行分享、交流,甚至爭吵。

    整個交流的過程耗時頗長,不知不覺間,兩人從日頭未起討論到了日出東方,直到太陽出來,氣溫迅速升高,兩人才回過神來,一路穩當行進地向商隊的駐營地走去。

    沙耶老爹望著被男人緊緊護在懷中的西維亞,有些遺憾地微嘆一聲——可惜了這孩子是個女孩,更可惜的是,還是一個名花有主的女孩,要不然,他就可以將自己的孫輩娶了她;這樣的話,就能一直有人陪他談論教義了!

    自從突破三級之後,西維亞的知覺越發敏銳起來,自然感覺得到沙耶老爹偶爾瞟過來的目光,也能聽到他的嘆氣聲,所以,她想了想,挑了個話題來分散沙耶老爹的注意力:“沙耶老爹,你可曾在這附近聽說過什麼特殊的遺跡一類的地方嗎?”

    “遺跡?這可還真不好找。”沙耶老爹果然如她所願,很快興奮起來,熱情地為她介紹道,“克米特沙漠是流動沙漠,就算是綠洲每隔二三十年地,都會有所改道偏移,更不用說什麼城市遺跡——就算這里當真有過遺跡,恐怕也早就被沙漠掩埋,想找都很難找到了。”

    “那麼,您曾聽說過'沙城'這樣的城市嗎,大概建成於舊納多歷301年間,至今也已經是好幾百年的歷史了……”

    “這裡很多小城市都叫'沙城',歷史上以此為名的城市和人都不在少數,”沙耶老爹搖了搖頭,給出一個更令人鬱悶的答案,“所以,如果沒有更詳細一點的資料,恐怕是很難找到你想要的地方。”

    “啊咧,居然是這樣啊,我明白了……”西維亞喃喃應了一聲,一手繞著垂落下來的一縷發,若有所思。

    她雖不問了,但是,沙耶老爹都被她挑起了談興,很是興致勃勃地又將摩耶爾教的教義拿出來與西維亞探討——當然,這期間,為了避免令西維亞不耐煩,沙耶老爹還煞費心思地穿插了些自己多年行商的各種經歷、奇遇,以便讓彼此的談話可以順暢地進行。

    “沙漠中雖然會面臨諸多挑戰,例如惡劣的生存環境,流沙風暴,擅長隱匿的沙漠魔獸等等,但是,這些都不是最致命的,咱們行商這一輩子最不想碰到的就是沙盜,尤其是像'伊夫林'這樣的邪惡的暴虐的沙盜,我老頭子運氣不錯,這幾十年來,碰上的沙盜十個手指頭正好數得過來。”沙耶老爹提及此事,很是自得,對於一個領路人而言,引領的商路越安全,他們的職業聲望自然越輝煌。

    “哇,這麼厲害啊!”西維亞由衷地讚歎,“那您一定有自己的絕招吧。”

    “說開了,其實也不是什麼絕招,一個是選擇的時間正好——我每次出行都在五六月左右,這樣的時節各地的物產正豐盛,就算是沙盜也有足夠的補給可以支撐他們的消耗,所以,這種時候出門,相對而言是最安全的;其次就是路徑的選擇,克米特沙漠中的商道諸多,不斷有新的商道被開闢,也不斷有舊商道被放棄,可是,新開闢的不一定就是最好的,被放棄的也不一定就是完全不能通行,如何根據商隊的實際情況決定商路走向,也是一個關鍵。”

    沙耶老爹平生最愛,一是自己的行商經驗,二是摩耶爾教教義,西維亞與他討論的話題都有意無意地圍繞著這兩個方面,自然令他談興大發,一路暢快地說著,直到抵達駐地,直到商隊隊長找沙耶老爹確認今天的行程,西維亞這才尋著機會向沙耶老爹告別。

    “大哥,小嫂,你們大清早地怎麼就這麼有興致出去約會了?”本傑明守在駐地,一見兩人便迎了上去。

    “是小q需要一些特殊的營養,所以才這麼早起,”西維亞白了他一眼道,“只是沒想到你的浪漫細胞這麼地奇特,居然會想在這樣的凌晨時分約會。”

    “孤男,寡女,不是約會又是什麼?”本傑明與西維亞開慣了玩笑,自然順嘴便是調侃。

    “思想不純潔,”西維亞斜睨著他一眼,然後伸手拍拍他的手臂,一副安慰人的模樣道,“好吧,我們都知道你的心上人現在被困庫里埃,所以,你很相念她——這個,我們能體諒,所以,我就大度地不和你計較了。現在,我餓了,要去吃早餐,你要有什麼事兒,找你大哥就是。”

    說著,不等他反駁,西維亞便樂顛顛地跑開,將兄弟倆遺留原地。

    本傑明望著她的背景聳聳肩,轉向自家大哥,說道:“今天早上剛剛接到沙鷹來信,'灰燼沙盜'已經派人前往魯珀特部族的主城沙巴塔,如果讓他們從這裡打出一條通道來,恐怕庫里埃的情況就難以挽回了。另外,關於那個植培師的禁術,我也順道問了,的確是從'樂園'裡流失出來的。”

    “禁術的事是植培師的內務,與我們無關,”巴諾面無表情道,“至於朱麗葉-迦——她是個聰明的女人,當初既然選擇留在庫里埃,自然有她的理由和考慮,只要情勢不惡化,她是不會出事的。”

    說完,巴諾也追著西維亞的腳步而去。

    本傑明這下當真是有些傻眼,小半晌,才捏了捏鼻樑,自言自語道:“怎麼都覺得我喜歡她?這怎麼可能的嘛……算了,吃早餐就吃早餐去吧…… ”




220 誤入魔鬼窟

    黃沙漫漫,一路向遠方延伸,除了沙還是沙,看不見其它一切事物,熾熱的空氣令人有種置身烤爐之中的錯覺,只覺渾身上下都被熱浪燒灼,全身黑著黑袍黑紗,甚至連眼睛都被黑色的細紗包裹的西維亞被坐騎搖晃得有些暈暈欲睡,手上拉著韁繩的勁兒時緊時鬆,腦袋也在一點一點地,有時一不小心用了點力向前一傾,然後才陡然回神——這不是困的,而是因為消耗了太多能量與熱浪對抗而累出來的。
    巴諾原本是控制著坐騎與她並肩而行,一路上看著她這副欲睡卻醒的模樣,不由擔心起來,在西維亞再一次向前傾身,險些撲到坐騎上的時候,巴諾乾脆從自家坐騎上縱身一躍,輕悄地跳到西維亞的身後,將她往自己懷中一攬——
    “巴諾?”西維亞略一回神,懵懵懂懂地側了臉,卻沒拒絕他的善意,只是嘟喃了一句“好熱……”,然後挪了挪小屁屁,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靠在巴諾的懷中,緊接著,不到一分鐘的時候間就真正陷入沉睡——這下,無論她要怎麼睡都是安全的了。
    西維亞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巨大的嘈雜聲吵醒的——不只是人聲、牲畜聲,更多的是一些近似於鬼哭狼嚎的聲音——朦朧才醒,她第一時間感覺到外界環境的不一般,因為起風了,很大的風,吹得衣袂獵獵作響,同時也因為坐騎在逆著風奮力地趕路,像是在奪命一樣狂奔。
    她又是如何在這樣的環境裡無夢地睡了好一陣子的呢?西維亞第一反應便是如此一個囧然的問題,以至於,沒有立刻向巴諾求證他們目前的形勢,倒是巴諾見她醒了,特意調整了一下大斗篷,將外界的一切危險隔離開——正是有了這個黑色的施加了永恆防護魔法的大斗篷,西維亞這一路才能安穩安睡。
    “這是怎麼了?”西維亞出聲問——一開口,她便發現自己的聲音太小了。或者應該說是因為風聲太大,如果以平時正常的說​​話聲說話,在現在的環境裡是根本聽不清的,所以,她很快調整了音量,大聲地重新吼了一遍自己的疑問。
    巴諾低下頭。將下巴壓在她的頸窩,唇貼著她的耳,說道:“我們碰上風暴潮,沙耶正在引領我們進入魔鬼窟避難。”
    魔鬼窟?聽聲音就覺得不會是個什麼好地方……西維亞微一蹙眉,卻沒有發表什麼意見。只是主動將斗篷攏了攏,然後再往巴諾懷中擠了擠,緊緊環住他。努力不讓他在趕路的時候還要分心照顧自己。
    巴諾自然是感受到她的心意,在她額側輕吻一下,然後專心控制著坐騎趕路,不時間還出手打碎一些被風暴不知從何處卷刮來的飛石——相比於安穩的西維亞,商隊的其他人就沒有這麼好運氣了,風聲中偶爾會傳來人類的慘叫聲,也不知道他們是被風刮的,還是被石子敲打的。抑或是不幸碰上潛伏的魔獸……
    一路顛行了不知道多久,前方總算出現了一片高大的黑影,越是靠近黑影所以。風沙越小,這樣的效果很是刺激了商隊的成員們,不只是人。坐騎們彷彿也感覺到了生機,跑動的速度與效率一下子有了質的提升。
    只是,對於西維亞而言,越是靠近那處高大黑影所在,她的心跳卻越是加速,莫名的緊張感令她不由揪起胸前的衣物,蹙眉不解——她這是怎麼了?
    ……
    魔鬼窟是一片奇特的風蝕地貌,濃黑色的風蝕柱樹立在沙漠之中,一排排,一縱縱,或嚴密或鬆散,很隨意地排列出獨特的造型,這里之所以會被稱之為魔鬼窟不僅在於此地寸草不生,更因為此地有著神奇的魔力,但凡走入其間的生命都會不自覺地迷失方向,以至於最後死在其間。
    商隊實在是被風暴逼得沒辦法,只能來此地碰碰運氣,畢竟而言,直面沙漠風暴絕對是百分之一百的死亡概率,但是,如果進入魔鬼窟躲避,至少還有一線生的希望——迷路的時候,也有可能瞎眼地撞上正確方向的概率……
    也不知道如何進了魔鬼窟,也不知深入還是淺入,直到感受不到那凜冽的風勢,隊伍才在沙耶老爹及傭兵們的喝斥下停了下來,逃出風暴死亡威脅的人們戰戰兢兢地從坐騎上滑落下來,有的已經腳軟,有的抱頭痛哭,有的在四下召喚著熟悉的親友,但更多的人則是在沙耶老爹及商隊隊長的安排下開始卸貨物,安頓坐騎,清理地面,開始安營。
    西維亞也在巴諾的攙扶下下了地,藉著昏暗的天光,她看到沙耶老爹為眾人選的休息地是一處蘑菇型巨石的“傘蓋”下方,離地約有六七米高的“蘑菇傘蓋”向外平展出十餘米的長度,遮光的同時卻也擋風遮雨,只是,不知道是因為沒有太陽的原因還是這裡的地理特質問題,“傘蓋”之下極其陰冷,西維亞在地上沒站多久便覺得涼氣從地下直往自己的身體時鑽,凍得她四肢發麻。
    巴諾擁著她,自然也察覺到了這點,用斗篷將她裹得更緊一圈之後,轉身卸下坐騎身上的行李,動作迅速地搭帳篷,生火堆——本傑明本就緊跟在他們身邊,此時自然也上前搭手,效率賊高地完成了準備工作。
    神奇的是,火光一起,暖意便沿著地面迅速向四周擴散,火堆周邊兩米以內的地面都呈現出一種正適應的溫熱,西維亞目露驚訝地在地面上踩踩跳跳,而後驚嘆道:“這石頭好神奇,導熱性能居然這麼優良,好像人為控制著的一樣咩。”
    西維亞正蹦噠著,卻見林德帶著一名傭兵走了過來,作為血色玫瑰傭兵團副團長的林德正是此次護送的負責人,及到跟前,林德右手搥胸,欠身行了一個半禮,然後道:“菲爾斯大人,本傑明大人,羅德小姐,這次商團損失慘重,我們的人裡也不少受傷,據沙耶老爹說,此地會有巨蜥潛伏,所以,希望兩位大人能夠援手,協助我們看護商隊,相應的酬勞我們一定會盡力滿足。”
    “碰上這樣的情況,互相幫忙是應該的,你就不用這麼客氣啦,”本傑明笑嘻嘻地上前搭了他的肩,帶著人向一邊走去,“這些巨蜥啊,魔蛛之類的魔獸如果敢來的話,倒也正好,算是一頓加餐嘛,你說是不是?”
    嘻笑著把人帶到一邊,本傑明依舊一臉愜意的笑,但問出來的話卻是十分嚴肅尖銳:“那個沙耶不管不顧地把我們往這魔鬼窟裡帶,確定安全嗎?你可別把我們當傻子,這裡面究竟藏著些什麼東西,我們知道的可不比你少。”
    林德本能地掃視了一下四周,確定這樣的環境不可能有人窺聽,這才壓低著聲音道:“魔鬼窟裡有沙盜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沙耶老爹如果是內應,不可能會做得這麼明顯,而且,這魔鬼窟既然能被稱之為魔鬼窟,自然不是一般人能駕馭的,沙盜探明的區域極有限,就算是他們想行動,面對這麼複雜的環境恐怕也做不了什麼。”
    “你們既然有安排那就好,”本傑明放開林德的肩,右手在她的肩部輕輕拍了兩下,神色若有所指,“事情說到這份上,如果當真出了什麼事,我們可是會單獨採取行動的。”
    林德苦笑一下,點頭道:“這自然是應該的,三位本就是我血色玫瑰傭兵團的貴賓,自然擁有絕對的行動自由。”
    西維亞望著前方竊竊私語的兩人,略挑眉,側首望向巴諾道:“今天這一趟有貓膩?”
    “只是一個預防而已,”說話的間隙,巴諾已經架上鍋,燒上水,丟入硬梆梆的麵餅,煮成了一鍋麵糊——雖然口感與模樣實在不怎麼樣,但是,至少味道很好。
    西維亞被食物的香氣一刺激才發覺自己餓了,摸了摸肚皮,翻出木勺,毫不客氣地就吞吃一口——
    “燙燙燙!”西維亞被燙得直跳腳,可是,正恰好的美好滋味卻讓她不忍心把嘴裡的食物吐出來,只能拼命吸氣,不斷用舌頭捲動著散熱,而且,在嚥下第一口後,依舊不怕燙地繼續下勺,迫不及待地品嚐第二勺,沒吃幾口呢,本傑明就繞了回來,怪叫一聲,也摸出一根木勺與她搶吃起來。
    也許是有人搶食的時候,胃口特別好,本來只想稍微吃些東西墊墊肚子的西維亞,在與本傑明的爭搶中幾乎吃下了小半鍋的麵糊,直吃得她直打嗝— —肚子飽了,身下暖了,睡意自然拜訪,不知不覺間,她已經裹著斗篷,捲著小毯,枕著巴諾的大腿,直打瞌睡。
    巴諾見狀,微微一笑,伸出大手力道正好地為她揉著腸胃,好像在愛撫一隻懶貓咪,與此同時,斜睨了一眼本傑明,他警告道:“下次注意分寸。”
    本傑明嘻嘻笑了一聲,不應允也不反駁,一臉皮相地說起協助傭兵團警戒的事情,兩人分工,討論得極細緻,西維亞迷糊間聽得一句兩句,也不知其意,咋吧咋吧嘴,抱著巴諾的手,翻個身,尋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睡,朦朧之間,她彷彿看到無數火紅在自己的身下滾動,好似紅色的潮水,又好似舞動的火苗……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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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 書中的疑問

    一覺好眠,再睜眼的時候,天色已經安全昏暗下來,經歷了一場驚險的商隊好不容易安定了下來,在大“蘑菇”的庇護下,大家有序地分成小組點燃篝火,扎起帳篷,空氣中飄動的都是食物的香氣,也許是因為大家都發現了此地岩石的導熱特性,所以,這一次紮營的時候,火堆顯然比平時要多上好幾個,雖然有些浪費燃料,但是,在經歷了沙漠風暴的災難之後,人們需要這樣的溫暖來安定神魂。
    西維亞爬坐起來,藉著火堆的光,正看見巴諾轉動著一個烤架,濃郁的香氣正是從那不斷“滋滋”響著流油的大肉塊上傳來的,雖然只灑了胡椒粉、孜然粉與鹽,但是,屬於新鮮肉食的特有香氣依舊迷人非常,雖然睡前已經飽食了一頓,但是,此時,西維亞突然感覺到自己餓了——好吧,任誰在二十多天沒吃過新鮮肉食後都會這麼饞肉的吧。
    “菲爾斯,這是什麼肉啊,聞著好香哪,”西維亞舔著唇,繞著烤架轉起圈來,還別說,這肉塊可真大個,看著分明是某種生物的一部分,但總量加起來幾乎可以與一隻小羊羔相媲美了。
    “銀絲蟒,”回答的是本傑明,不知從哪兒繞回來的他,賊溜溜地笑著,看著西維亞的臉色說道,“一條巨~~~大的蟒蛇,足有二十米長,七八十公分粗,嘴巴張開可以生吃一頭魔齒獸的劇毒無比的銀絲蟒。”
    魔齒獸是一種被馴化的低級魔獸,常用於搬運重物,尋常一隻成年魔齒獸都有三米高,體重近一噸重。
    一般女性對蛇這類的軟體冷血動物多少都會有些排斥心理,別說是吃了,光是看見了恐怕都沒個好臉色,但是,西維亞卻是個神經大條的,聞著香。舔舔唇,她緊盯著蛇肉,漫不經心地問道:“怎麼,是來襲擊的魔獸嗎?怎麼我沒感覺到有什麼特別的動靜?而且,從前可沒聽說過這種魔獸的名字啊。”
    “就你睡死的那模樣,恐怕就算是一群魔齒獸跑步經過。你也不會醒,”本傑明嘻嘻笑著,逗弄著西維亞,恰好得了她的一個白眼,以及自家大哥丟過來的一根碎骨頭。
    巴諾用骨頭警告了本傑明後。示意西維亞在自己身邊坐下,同時遞上已經切好的肉塊,然後說道:“沒有魔獸來襲擊。只是剛才在躲避風暴的時候,很多人都丟了儲備的食物和飲水,所以,特地出去獵了一隻銀絲蟒來,算是解決了這兩天的伙食問題。”
    西維亞捧著邊緣圓滑的骨片,“呼呼”地吹著肉塊散熱,不時噘起唇輕輕碰觸,以此試熱。饞嘴的模樣十分可愛。
    呼了半天,不見肉塊涼上多少,西維亞沒轍。只能耐心地等它自然降溫,為轉移注意力,她抬頭。繼續問道:“銀絲蟒是什麼魔獸,之前我都沒聽說過,是這裡的特產嗎?”
    “準確說是這片魔鬼窟的特產,是一種5級魔獸,隱匿的技術不錯,其它的倒還好對付。”
    拎著水囊正往這邊走的林德副團長聽到巴諾的這聲評價,一下便覺黑線滿頭——什麼叫“其它的倒還好對付”?銀絲蟒既然能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長得這麼巨大,可見其絕對是食物鏈的頂端,不說巨大的體型、刀劍不侵的外皮,以及迅捷的速度,單就那一口劇毒就足以毒死這裡所有的人!
    不過,不可否認的是,巴諾對付銀絲蟒的時候,的確是非常輕鬆!
    思及此,林德又想起了之前觀看到的,堪稱是絕佳表演的戰鬥,瞬間兩眼放光,一臉壓抑的激動上前行禮,然後遞過水囊道:“菲爾斯大人,這是用銀絲蟒的毒囊製作的煉金藥劑,我們團裡的藥劑師技術一般,而且現在條件有限,所以只能做出些半成品,以後,如果碰上高級藥劑師,一定能製出高級藥劑。”
    巴諾倒不客氣地道了一聲謝便接了下來,然後將烤好的肉切成塊狀,用大小正好的骨片盛了遞給林德,林德當即激動地有些手腳無措,最後是伸出雙手,一臉榮耀地像是在迎接一個王冠一樣,接下了那盤子烤肉——西維亞捂著眼,只覺他對巴諾的崇敬之情閃耀得實在令人難以直視……
    送走了林德,又吃了三塊肉,西維亞就已經被撐到不行,眼巴巴地看著巴諾與本傑明大塊朵頤,她咋巴咋巴嘴,雖然無比不甘心,卻只能挪了一個位置,從空間袋中取出一本厚厚的書籍,以及一盞魔法燈,看書消食。
    翻開書頁,屬於魔法墨水的特有香氣飄出,與食物的香氣混在一起,竟是格外地相得宜。
    西維亞現在在看的依舊是那本得自修道院典籍室的《手札》,這本手札的名字雖然是以修道院命名的,但其內容卻貫穿了這名記錄的修道士的一生,《手札》的前半部描述的是修道院的建造歷史,而後半部則是這名修道士的流浪冒險史——
    “……穆沙的使徒們被物慾迷惑了心眼,他們不再虔誠地崇敬摩耶爾,他們將摩耶爾的聖水換取罪惡的金幣,他們用摩耶爾賦予的神奇魔力攫取世間醜陋的權力,他們的慾望不斷在膨脹,最後竟然褻瀆神的領域!這必然是萬惡不赦的罪行,他們必然要受到神的懲罰,而我們,我們這些無力反抗的罪人也將被萬能的神明拋棄……”
    深紫色的墨跡力透紙背,從那寫字的力道以及有些潦草的字跡可以分辨出寫字時,這位修道士的心緒是如何地起伏波動。
    西維亞的指間輕輕在紙頁上滑動,感受著紙下的凹凸不平,若有所思——修道士們由虔誠而墮落的這段歷史她已經看了不只一遍,但是,就算到目前為止,她依舊沒能理解這個過程是如何發生的。
    正走神著呢,本傑明吃飽喝足,正剔牙呢,溜達到西維亞身邊,蹲下一看,不由吐槽道:“你怎麼還在看這段歷史啊,這一頁我都看了第三回了,你怎麼還沒看膩?再說了,有什麼疑問,光是瞪著它也瞪不出什麼花來啊。”
    西維亞涼涼地斜飛了他一眼道:“我就瞪出花來給你看了,怎麼著。”
    說話間,那頁紙頁上的紫色字跡當真如同活了一般游動起來,每一個字都像從沉睡中甦醒了一般,伸展軀體,一時間,無數線條在米白色的紙頁上游走,最後匯聚成一朵豔紫的曼珠沙華,妖艷怡麗卻又盈盈可愛。
    “這花漂亮,叫什麼名字?”本傑明伸手輕輕一戳,美麗的曼珠沙華立馬如同一片輕煙消散,“嘖,小嫂子,你這技術需要加強啊,幻像只可看,不可摸,哪裡能騙得了人?”
    “小q才接手新身體沒多久,能保持視覺的幻象就不錯了,你還想要形體——是不是最後連色香味都要俱全才行啊?”
    “這個好,要是真能連色香味都完美了,那才算是修練到家了!”
    “作夢吧你,”西維亞白了他一眼,合上書,說道,“之所以老盯著這一篇章看,主要是因為我懷疑修道院裡的'母株'可能是人為的,應該是有人想要通過這個魔法陣弄出點別的什麼東西來,可是,後來不小心,不僅沒成功,反倒弄出個'母株'半成品來。”
    “半成品?”本傑明詫異,“這個魔法陣可是將整個修道院都變成了亡靈老巢了,還只是半成品?”
    “小q鑑定了,那隻是個半成品,本來這樣的半成品是不會起作用的,不過,弄出這個魔法陣的人又自作主張地折騰了另外的東西放進去,所以,'母株'雖然沒有完全培育成功,但亡靈轉化倒是被它弄出來了……”西維亞一邊轉述著小q的分析,一邊​​只覺滿頭黑線。
    俗語說得好,不怕不懂的,就怕半懂不懂的,當年,在修道院裡實驗這個魔法陣的人顯然就是一個半懂不懂卻又自以為很懂的傢伙,如此才敢如此放肆地進行這麼危險的實驗,以至於最終致使如此有名的一座修道院變成了一座死地……
    當然,也正因為曾經那位罪人的“自作主張”,“母株”轉化魔法陣才沒有真正完成,要不然,這麼漫長的時間裡,絕對能培養出可怕的巫妖王或黑冥血巫一類的頂級亡靈,那樣的話,才真正是這個世界的災難!
    那麼,問題又繞回來了,當年,這個魔法陣是從何處來的,又是誰為了什麼緣故在這裡如此大膽地進行實驗?這與修道院的“墮落”又有什麼相關呢?
    再一次思考不通,西維亞嘆息一聲——資料不足啊,資料不足。
    嘆息完畢,她繼續後翻,找到夾著書籤的一頁,繼續開始看起來——
    “……大自然是一個神奇的魔法師,它總能創造出超越人類想像的美麗,在最乾燥的桑加坦沙漠深處,每隔二十年便會盛開一場花的盛宴,這是屬於天神的花園,在世界最乾旱的地方開出世界最美麗的花朵,將世界的色彩都集中在這裡,用全世界最美妙的語言來詮釋都無法​​解釋它的美麗……”
    “鮮花在一天一夜的盛開之後,很快就會凋​​零,每一次凋零,地面的粉岩便會增長一寸,現在,那美麗的粉色岩崖已經有了二十餘寸,難道這天神的花園只存世六十年嗎?這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奇蹟啊……”



222 夜襲

    也不知是否是因為睡前看了《穆沙修道院生活手札》,這一夜,西維亞的夢裡都是那一片接一片盛開著的美麗花朵,集聚了世間各種美麗的色彩,紅橙黃綠等等人世間所知的語言已經不足以形容它們的美麗,那已經是一種超越人類語言可以描述,思維可以想像的最艷麗最難以置信的美麗。
    這樣的美麗是如此地誘人心弦,以至於第二天一大早,西維亞根本就不捨得從夢中醒來,就算最後實在是迫於形勢不得不起床,也是一臉地失魂落魄——她的心魂早已經被那美麗的花海給勾引走了。
    失魂落魄地洗漱,失魂落魄地吃早餐,失魂落魄地收拾行裝——還不等她收回心神,巴諾已經看不過去地上前扯住她的臉頰,一通地揉搓,生生將她的五官揉搓地完全變形。
    “餵,你幹嗎呢!”西維亞重重拍開他的手,一下子跳得老遠。
    “幫你把魂兒找回來,”巴諾嚴肅著一張俊臉,一副“看,這會兒有效了吧”的神情,鬧得西維亞極其鬱悶地抱著臉輕輕安撫,心中卻是咬牙切齒——巴諾和本傑明果然是兄弟倆,平時看著好像性情各異,但關鍵時候這種惡質性情完全是同一個模樣!
    巴諾眼見她雙手捧臉,睜圓眼猛瞪自己的模樣,只覺有趣,手心癢癢地想再上前摸兩把,可是,又擔心她暴走,所以,略帶遺憾地摸摸下巴,丟出個誘餌道:“我一會要出去巡視,你要一起來嗎?”
    “要!”西維亞大聲應諾,並且以實際行動來顯示自己的決心——她很快披上外袍,帶上水囊,完全是一副出行的模樣。
    巡邏的路線是早已經安排好的,巴諾的能力最強,安排的線路自然是最困難的。在一眾魔鬼岩中上躥下跳已經是最基本的常態了,顯然,這樣的安排不適用於西維亞,但是,巴諾既然讓西維亞同行了,自然就不會丟下她。最後的妥協結果自然是,每逢到達一般人力不可為的路線時,便由巴諾抱著西維亞完成,這其間的一路甜蜜自不必說。
    不過,巡邏畢竟是巡邏。西維亞和巴諾雖然借了這樣的機會增進感情,自然也不會耽誤正事,此時。兩人便走在離地五六十米的魔鬼岩頂部,由南向北走,一個向東看,一個向西看,西維亞的掌心間不時閃動一下螢光——那是小q在發揮作用。
    小q佔據了修道院中,“母株轉化魔法陣”的陣眼,那顆半亡靈化的“母株”的身體,近段時間來。一直在適應新的軀體,這種適應的方式有兩種,一種是找一處自然能量充足的地方。安靜地紮根休憩,就如同現在在切諾利村的羅德莊園中休憩的七葉一般,而第二種方法就比較暴力。便是小q現在採用的方法——通過不斷使用植物能量,不斷刺激植物體,以達到逐個突破,逐層進軍的目的,最終徹底掌控魔植軀體的所有權。
    小q所佔據的魔植本體是一株幻象魔植,屬於異種魔植,非常稀少,沒有直接的攻擊性,只能憑藉製造幻覺來保護自己,並獵殺外物,這類魔植的晉階非常困難,但是,一旦成功晉階,其能力的增長卻是呈現幾何倍數地增強,在歷史上,曾經是植培師最喜歡的輔助魔植之一。
    只是,隨著植培師傳承的遺失,人們失去瞭如何更好地促進幻像類魔植進化的秘法,所以,便不得不放棄幻像類魔植。
    小q剛剛控制新的魔植,所能發揮的作用有限,目前為止最多只能在西維亞周身一米範圍內製造視覺幻覺,頂多是用來自娛,無法真正派上什麼用場。
    頂著烈日散步卻依舊能心情愉悅,恐怕這當真只有戀愛中的人才有如此“雅興”——西維亞一面在心中腹誹著,一面卻忍不住咧開嘴笑得開心。
    一路雀躍前行,眼前風景獨佳,身側愛人相伴——突然間,巴諾停住腳步,拉著西維亞躲到一根風蝕柱之後,然後低聲叮囑道:“讓小q保持幻象。”
    西維亞自是明白他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所以,一句話也沒多說,專心協助小q維持那一米範圍內的視覺幻象。
    大約在兩人藏起來約十來分鐘後,西維亞隱約在風中聽到細碎的說話聲,由於風大,且距離遠,她連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倒是巴諾一副很專注的模樣,卻不知道他是否聽進去了,抑或是,他究竟聽進去了些什麼東西。
    這樣的神秘模式大概維持了七八分鐘後,巴諾才拍拍她的腦袋,很是讚許地說道:“今天做得不錯,你和小q都立功了。”
    “剛才是誰在說話,有什麼問題嗎?”西維亞眨著大眼睛,無限好奇地問。
    “有人和沙盜作了筆大生意,不過,不用擔心,我們早就有所準備。”巴諾說著,看到她一副躍躍欲視的模樣,眼微瞇,警告道,“這件事情我們早有算計,你可不要瞎摻活,如果出了什麼意外,我可不幫你收拾殘局。”
    西維亞轉溜了半圈的眼登時上翻,變成了一個翻白眼:“好嘛,不給動就不給動,我還不稀罕動呢,哼哼。”
    說著,她加重腳步,也不辨方向地就往前走,沒走出兩步就被巴諾一拽一扯,輕輕鬆鬆地就被拎回了他的懷中,然後又被一陣揉搓道:“小傻瓜,走錯方向了,這會該下去了。”
    說著,抱著她便是縱身一躍,瞬間的失重感差點令人尖叫出聲,急速下墜的刺激感只換得西維亞一聲嘻笑,以及一記粉拳輕捶。
    ……
    沙漠風暴只是一時過境,但是,沙暴引起的連鎖反應卻並沒有那麼過結束,商隊決定在魔鬼窟中整頓兩天,待第三天再出發,第一天的夜裡,西維亞夢了一夜的鮮花綻放,第二天的夜裡,西維亞卻是夢到了各種奇異的喝斥聲與有人被擊打的悶痛聲——比之第一夜夢境的夢幻,第二夜的夢就顯然逼真許多,那越來越響亮的喝斥聲漸近,最近根本是逼到眼前!
    西維亞還正迷糊間,帳篷就被人揭了起來,她則被商隊中僅有的其它兩名女性從溫暖的被窩中拖出來,兩個女人抖著手,一邊往她身上套黑袍套黑紗,一邊顫抖著帶著哭音的聲音為西維亞解釋著現狀。
    “沙盜來了,沙盜來偷襲了,是'灰燼沙盜'的人,好多人,他們到處打人,好多人都受傷了……”年輕一點的女人帶著泣音說著。
    “現在別說這些了,快收拾,他們搜索的人馬上就過來了,”年邁一點的女人見西維亞算是被包裹好了,扯了人就奔出帳篷,然後與其它同樣是一身黑袍的男人們混在一起,被一幫手持武器的凶悍大漢們驅趕著,集中到了一個角落。
    西維亞瞪眼望著這一幕,最初還有一種依舊在夢中的迷糊感,及到被人推搡時腳踢到石子,傳來一股鑽心的疼痛時,她才意識到這是真實的,沙盜真的來突襲了。
    可是,血色玫瑰傭兵團呢?林德-伊夫林呢?本傑明呢?最最關鍵的是,巴諾呢?
    思及自家戀人,西維亞當即想起白天陪他巡邏時,他所謂的“有所準備”,當即心定少許,不過,隨之而來的卻是一肚子怨氣——好麼,你們早有準備了卻讓我在這裡擔驚受怕是吧,看我一會兒怎麼整你們!
    一邊如是嘀咕著,西維亞一邊悄悄伸手到腰間,摸出一顆顆小種子,隨路播撒——就算巴諾他們的計劃再萬無一失,她也不能就這麼傻傻地什麼也不作地等待人家來救援,自助者人恆助之嘛,自然是要有所準備,自己才能心安,不是嗎?
    一邊布下自己的小謀劃,西維亞一路被推搡著,與商隊的其他人擠作一團,三位女性牢牢地捉著彼此的手,一個個都是無比地緊張——沙盜是這個世界上最兇殘的傢伙,從小到大,她們聽到了無法種版本的沙盜故事,其中的沙盜無一不是被惡魔化的,兇殘嗜殺,愛財如命等暫且不說,最令女性恐懼的,恐怕還在於他們的好|色|淫|亂……
    感受著手臂上幾乎要掐出血來的力道,西維亞右手微微放出螢光,小q無聲無息地開始工作……
    “就只有這麼幾個人?”一個粗野的聲音在咆哮,“mlgbd,肖奇,你個蠢貨,你不是說是林德帶領的佣兵團來保持的嗎,林德呢?那個婊|子|養的林德呢?該死的,他難道會飛天遁地跑了嗎?”
    咆哮聲傳來的方向,似乎有人在竭力解釋了一句什麼,最終卻只換來一計重重的鞭打,皮鞭劃破空氣的聲響以及拍在肉體上的悶聲,再加上人類的慘叫聲,這一個個聲音傳入人耳,越發激起心中的恐懼,不少人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西維亞被兩個女人帶著也團起身來,蹲在角落裡,但耳朵卻拉得老長,聽著那邊的動靜——只聽得幾計鞭打之後,又傳來一聲暴喝: “搜!一個個地給我搜過去!我就不信了,就這麼點人,林德還能跑到天上去!”
    聽到這一聲暴喝,西維亞只覺心下一緊,腦子快速轉動起來——不能讓他們搜查,一旦搜查發現林德不見了,自然也會發現其他人不見了,這樣,沙盜們自然就知道這是一個陷阱了!
    就算不為他們知道這是陷阱,單就她們三個的女性身份被搜查出來也是麻煩!
    所以,她現在要給他們製造麻煩,必須要製造麻煩!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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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 解救

    當沙盜們有如餓虎惡狼一般撲向商隊成員們時,人群中響起一陣混亂的哭叫聲與衣服破碎的聲響,大部分的商隊成員都是以命賭財的人,沒有什麼家資,但商隊之中也不乏財貨眾多的財主,並且,沙漠民族又有習慣,會將財富化為金銀珠寶,隨身攜帶,所以,沙盜們這一搜查,自然搜出了無數金燦燦亮閃閃的寶貝。
    面對財物,再理智的人都免不了被欲|望迷惑了雙眼,沙盜間出現了爭搶,沙盜與商人間也出現了爭搶,一時間場面混亂不堪。
    “搶什麼,搶什麼?規矩難道都忘了嗎?找死是不是?”又是一計鞭子抽來,長達三米的皮鞭抽在人群中,根本不管抽到的是沙盜還是商隊成員,這一鞭下來,便足有七八人背上開花,血濺當場,但是,無論是誰都不敢出聲抗議,只能窩窩囊囊地忍下這口氣。
    這一下,西維亞總算看清,抽人並發出斥罵的一名年近四十的男人,面白無須,看似很和善,但卻被滿眼的戾氣破壞了整體氣質,尤其是當他揮鞭的時候,更是如同夜叉羅剎一般,很是嚇人——西維亞認真分辨了一下,沙盜中的人幾乎人人都怕這傢伙,可見其暴虐本性。
    有了皮鞭在背後催促,沙盜們的動作空前地利落起來,不多時,便快要逼近到西維亞這一邊,瞅准時機,西維亞默念魔法咒語,感應著稀薄但源源不絕的自然能量從地底迅速集積——
    “啊!”人群中,一名沙盜發出驚叫聲,全身燃起烈火,慘叫著滿地打滾,那青藍色的火焰就像是認准了這傢伙一般,只在他身上燃燒,無論他如何轉動,無論旁人如何撲打。火勢既不會蔓延到別人身上,也不會熄滅,就這樣靜靜地燃燒著,在一陣接連一陣淒慘的慘叫聲中,把一個壯漢燒成了一具焦屍。
    頃刻間,全場靜默一秒。還不待沙盜們反應過來,接二連三的意外頻繁出現,有的人被火燒,有人的被冰凍住半身,有人的被從地底鑽出來的藤蔓​​纏繞。有的人則突然身中劇毒倒地抽搐,一時間,混亂不堪。
    “該死的。有魔法師!把他們殺了,把這些傢伙統統給我殺掉!”白面中年跳著腳,面目猙獰地叫著,可是,就在他打算揮動鞭子的時候,突然間,他的動作一下子頓住,瞳孔撐大。面露青筋,彷彿一下子看到了極其恐怖的東西一般,與此同時。 “蘑菇頂”圍成的空間一角,突然有人影閃現,一部分沙盜認出了其中一個竟是白面中年男之前一直叫囂著要捉的林德。便有一班人“呼啦啦”地衝了過去……
    一團混亂之中,西維亞拖著兩個女性拖酒瓶靜悄悄地退後再退後,退後的同時,悄然釋放著粉末狀的事物——這是一種特殊的粉劑,可以安撫人的情緒,有助於讓過於激動的情緒平復下來,以免得這些沙盜太過於暴躁,動不動就砍砍殺殺……
    不知是是幻象驚嚇起了作用還是粉劑發揮了安撫效果,白面中年男突然一下子冷靜下來,望向商隊成員的目光雖然依舊殘暴,但至少多了幾分算計,少了幾分殺意——這些人還是有用的,留著他們很是能換來不少的贖金,可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就殺死了,那就可惜了。
    思及此,白面中年男一揮手,下令道:“你們這班蠢貨,腦子被老鼠叨走了嗎,怎麼還不播撒'虛弱藥劑',難道還想像這些白痴一樣去當死鬼嗎?”
    一聲令下,帶著甜香味的特殊液體便被噴灑出來,一波接著一波向商隊成員撲來,西維亞雖然早有預計屏住了呼吸,但是,到底沒能完全預防得了這種霸道的藥劑,此時,她不僅覺得手腳虛軟無力,甚至是體內的魔力運作也受到了影響,變得根本無法被調動!
    這藥劑居然連魔力的運行都能影響,實在是太可惡了!
    西維亞軟倒在地,身下墊著一個不明人士,身上壓著一位不明人士,全身上下只有一對眼珠子還能動彈,所以,只能在心中不斷咒罵——不僅咒罵這些可惡的沙盜,更是咒罵巴諾他們,嫌棄他們的動作太慢!
    耳邊聽著沙盜們將倒地的商隊成員一個拎一個地串成葫蘆串,一邊串還一邊嘻嘻哈哈,口無遮攔地說著難聽的言語,西維亞只覺越來越心急,咒罵的意念也是越來越集中,幾乎都要化成實質了!
    當西維亞身上倒數第二個人被提拉起來的時候,她聽到一聲驚喜的叫聲——
    “女人!這里居然有女人!哈哈哈,爺們幾個可是好幾個月沒見著女人了,那幫子小兔崽子玩起來雖然有點意思,但到底還是女人有味道啊!”
    說話間,只聽一聲“嘶啦”的衣裳破​​裂聲,以及“唔唔唔”的哭泣聲,西維亞滿心氣憤與絕望地閉了閉眼,無力地在心底咆哮——
    你個混賬菲爾斯,你丫要是再不出現,我tmd地就踹飛了你!
    許是她的怨念太過沉重,只聽得頭頂突然響起一陣爆炸聲,原本厚實的“蘑菇頂”也不知被什麼力量由中間炸開來,無數裂隙向四周蔓延,無數碎石從頭頂下落,還能活動的沙盜們見狀紛紛尖叫著向外跑去,哪裡管得上商隊成員們的死活?
    只是,急於逃命的沙盜們沒有發現,當他們跑離商隊成員們周邊的時候,一個魔法防禦陣突然亮起,牢牢地護衛著這些飽受驚嚇與摧殘的可憐傢伙們,甚至而言,如果有足夠細心的人一定能發現,在魔法防禦陣還未啟動之前,從“蘑菇頂”上落下的多數是小石塊,就算砸到人不過是磕碰一類的傷痕,就連斷手斷腳也不會有,並且,就算有大石塊落下,當它們落到半途時也會莫名其妙地分解成小塊!
    西維亞本就是仰面倒在地上的,自然看見了防護罩的亮起,也看到了落石的真相,但是,這一切都無法改變她心中的抱怨——是的,抱怨,她倒不是在生氣抑或是氣憤,她只是在抱怨,抱怨巴諾他們的行動反應太慢,抱怨自己​​的能力不足以自保,抱怨自己​​的運氣不夠好,抱怨一切導致現在這般手軟腳軟無魔力任人宰割狀態的每一個緣由。
    ……
    當巴諾小心翼翼從人群中將西維亞挖出來的時候,她並沒有如他所料的那般或是震怒咒罵,或是驚惶痛哭,她只是像是累極一般閉了閉眼,再睜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似是在確認他沒有受傷之後,這才合上眼,說了一​​句“我累了”,便再也沒有其它反應——若是她已經睡著了,這樣的反應倒也沒什麼不對,可是,她分明清醒著,卻是不言不語,不視不聽,一副自我封閉的模樣。
    這樣的西維亞令巴諾覺得陌生,面對這樣的她,他有些無所適從,想要安慰她吧,可是那些甜言蜜語一向不是他的專長,想要解釋吧,可是她現在這模樣好似又是什麼話又聽不進去,那麼他該怎麼做?
    正糾結間,本傑明匆匆尋了過來,說道:“已經逮著'奎蛇'了,只是他身上零碎的東西不多,林德的人輕易不敢靠近,只能麻煩大哥出手了。”
    巴諾有些擔心地望了眼西維亞。
    本傑明見狀,連忙直拍自己的胸膛道:“大哥,你儘管去,小嫂子這裡由我照顧就是,我會負責和她解釋清楚的,你放心。”
    巴諾猶豫了一秒鐘,只是伸手撫了撫西維亞的額發,然後傾身落下一個極盡溫柔的吻,這才轉身大步而出。
    “小嫂子,你要是有心情,要不要聽我說一說今天這事?”本傑明這話雖是問句,但是,他根本不待西維亞回應便已經接著往下道,“林德和大哥早就知道商隊裡有人和沙盜勾結,正好,這一帶駐紮的是灰燼沙盜,此次庫里埃被奪,灰燼沙盜聲勢大振,達姆部族雖然想要聯合其它部族圍剿他們,但是,誰都知道部族與沙盜之間本來就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所以,要想靠著部族的力量救出茱麗葉,對付灰燼沙盜,顯然是不靠譜的事……”
    “行了,你們男人們想要做什麼我才管不了,我現在要的是休息——徹底的休息。”西維亞總算是睜眼開口,此時,她身上的藥物效果還沒有散去,整個人自然是懶洋洋的,再加上之前一口氣催生了那麼多的魔法植物,本就消耗過大,更是沒有心情聽這些嘮叨。
    本傑明沒想到被拒絕得這麼徹底,滿腹的話一下子給噎在喉嚨裡,忒是難受,可是,誰讓人家是他大哥的心上人,是他未來的小嫂子呢?所以,本傑明只能摸摸鼻子,自認倒霉,道了一句“好好休息”,便轉身出了帳篷。
    才出帳篷,正好看到左前方七八米處,一具焦屍橫臥,那蜷成一團四肢扭曲的模樣說盡了此人身前的痛苦,本傑明更是忍不住再次摸了摸鼻子— —好吧,都說最毒婦人心,別看西維亞是個植培師,平時嬌嬌弱弱的,發起狠來可不比一般的男人要手軟啊,這種活活將人燒死的活子,一般人可是用不出來的……
    當然,對付這些惡貫滿盈的沙盜,再殘忍的方法也不為過!
    只是,誰也不知道西維亞之所以會採用這樣殘酷的方法,僅僅不過是因為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些被改良過的種子,一經催生究竟會是如何攻擊的……




224 審問

    “林德,你個婊|子養的,你個懦夫,有本事你就出來和我正大光明地打一場,用這種陰謀詭計算計,你還有臉沒臉!”鮑恩在陰暗的小屋中,神經質地咆哮著,長長的皮鞭並沒有被搜羅走,依舊在他的腰間掛著,好似人們根本無視這條鞭子的殺傷力,覺得它無法造成什麼太大的傷害一般。黑暗的狹小的空間裡,只能聽見“滴答”的水聲,以及他的呼吸聲,整體高度也不過兩米,伸手向上伸,還沒伸直手臂就已經觸及凹凸不平的石壁,潮濕冰冷,近似​​於某種冷血動物的觸感。比之高度的拘束,這裡的長寬至少還稍顯“寬裕”——至少夠他七八步走一個來回。
    “林德!你出來!”伴隨著鮑恩的咆哮聲,還有一陣陣皮鞭抽打的聲音,甚至,由於空間狹小,鞭子還不時抽打到鮑恩自己的身上,可是,他卻全然顧不上這些,只是一個勁兒地宣洩著自己的情緒,一面用著各種惡毒的污穢的語言謾罵著、羞辱著,一點也沒有被人囚禁的受挫感——或許,正因為被囚禁,所以,他才更瘋狂。
    黑暗之中,時間過得極其緩慢,鮑恩叫得嗓子也啞了,揮打得手也酸軟了,就連身上也多了數道或輕或重的傷痕,可是,他那滿身的戾氣卻是不減,甚至而言,比之大喊大叫的時候更加地嚇人。一雙眼血紅血紅,有如餓狼,時刻準備著從人類身上撕下一塊肉來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光從牆角射入,有兩人走了下來,無聲無息地靠近鮑恩,無視他的猛力掙扎,一人扣住他的一隻手,像是拖著某種無生命物質一般將他提拉了起來,就往外拖,一路向上。光線卻是忽明忽暗,搖曳不定的光打在石壁上,投下濃重的陰影,黑暗的角落裡,好似躲著一隻隻小鬼,正隨時準備著伺機攻擊——兩名黑衣人就這樣一路沉默地拖著他向前。無論鮑恩如何掙扎,如何謾罵,黑衣人就像是什麼也聽不見一般,就這樣架著他穿過陰森寒冷的石質通道,直到抵達一個木架前。將他往架子上一掛,扣住手腳,蒙上眼。便就又不管了。
    眼不見,身不動,整個空間裡既沒有空氣的流動,又沒有聲音的響動,這對於一個已經處於半癲狂狀態的人而言,絕對是一種無比恐怖的暗示——至少鮑恩便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曾經對那些戰俘們所做的一切殘忍的酷刑,耳邊彷彿聽到了那一陣陣淒慘到極致的嘶叫聲,彷彿聽見行刑時。各種刑具作用在人體時細碎的聲響,聽到骨頭被一寸一寸輾碎的聲音,聽到皮膚被一寸一寸剝離的聲音……
    當林德真正站在鮑恩面前的時候。眼前的人已經嚇得只剩下最後一口氣,整個人軟軟得,好似全身的骨骼都已經斷裂一般。由於大小便失禁,混身散發著一股惡臭,全身上下,唯有那張嘴還在正常運作,正細細喃喃地說著許多話,條理混亂,有時上一句還在罵人,下一句卻已經在述說灰燼沙盜的內情——雖然這話說得有些顛三倒四,但是不妨礙林德從中挖掘出他所想要的東西。
    約摸過了半小時左右,聽著鮑恩話中已經再也沒有什麼有價值的內容了,林德這才一個眼神示意,讓人把他拉下去料理了,然後一步一頓地向外走去,一邊走,心中卻是一陣陣發冷——他與鮑恩之間的恩怨糾葛已經有近十年時間了,他最清楚鮑恩是多麼地兇殘,可是,如今,鮑恩卻是落得如此下場,整個過程中,甚至不用人對他進行任何的刑罰,僅僅只是少量的藥劑再加上幻象暗示就足以將如此一個兇徒徹底摧毀……這是多麼可怕的殺傷力啊!
    不自覺間,林德自問——如果是他,有自信逃過這樣的心理戰術嗎?
    答案是未知,可是,就是這樣的未知才更令人心生恐懼……
    帶著這樣的恐懼,再面對薩德兄弟倆的時候,林德的神態舉止便是前所未有的恭敬,不再像是從前一般,只是因為絕對的實力而導致的臣服,更多的則是一種敬而遠之的態度。
    巴諾和本傑明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自然察覺出他的態度,等到林德匯報完情況,出去重新安排傭兵團布防事物的時候,本傑明竊笑地捅了捅巴諾,戲謔道:“大哥,我們這一回可是被小嫂子陷害了哦,想來,林德以後絕對會把我們當作是瘟神一樣看待。”
    巴諾正低頭看著手中的地圖,根本沒打算理會本傑明。
    本傑明就算是自說自話,卻也很自在,摸了摸下巴,略抬首,作思考狀,他語帶喟嘆地說道:“沒想到西維亞說的'攻心為上'果然是好用啊,竟然是分毫力氣也不花費就把人嚇成這樣——大哥,她可實在是一個寶藏啊,每一次都能給人無限驚喜。”
    這下,巴諾總算是有回應,只是,他並沒有贊同本傑明的話:“這樣的結果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期,關鍵在於鮑恩惡事做得太多,太過心虛,所以,稍加暗示就變成瞭如今模樣——這件事的結果就不用和她說了。”
    “我懂,我懂,”本傑明嘻笑兩聲,然後突然拉下臉來,一副正經模樣道,“幻象魔植的威力遠超想像,有了這一個利器在手,以後就算進入'樂園'中,也不用太擔心她的安危——大哥,你什麼時候要把人帶過去?爺爺之前就已經警告過你,你的時間不多了。”
    “這次的事情結束後,我們就過去。”
    ……
    西維亞是在坐騎的搖晃之中恍然醒來的,剛剛睡醒時的迷糊再加上下左右的無序晃動,讓她產生了一種近似於暈車的不適感,本能地摀住嘴,坐直身體,瞪圓眼——
    “巴諾,你這又在搞什麼鬼?”
    巴諾攏了攏西維亞身上的斗篷,說道:“庫里埃的形勢不太好——你還記得之前在月牙泉逮著的那個偽植培師嗎?庫里埃正打算批量生產這樣的傢伙。”
    “生產偽植培師有什麼用?”西維亞一副懵懂模樣,“而且,使用禁術製造偽植培師,他們哪來的能量,這世上可沒有那麼多植培師可供他們吞噬。”
    “有人修正了禁術,”巴諾話止於此,便沒有再往下說,可是,西維亞是什麼​​人哪,本就是植培師出身,又兼且得了薩門的傳承,擁有一個完整文明的記憶,只要稍加聯想,立馬就知道修正後的禁術究竟需要付出什麼代價——禁術本就是逆倫理而為,而修正後的禁術只有可能更殘酷,不可能更仁慈,所以,最可能的結果只有一個,以生命為代價!
    “一幫畜生!”西維亞咬牙恨道,“他們製造這些偽植培師又有什麼用?”
    “獻祭——雖然目前還不了解他們獻祭的對像是誰。”
    “以這樣殘忍的方式進行獻祭,召喚出來的絕對不會是什麼正經的東西,”西維亞蹙著眉,認真思索著——由於薩門傳承的信息量實在太大,她根本無法完全吸收,只能暫時存儲在大腦中,當需要的時候,再利用“搜索引擎”進行“檢索”。
    “我想不到具體的對象,不過,脫不離那些深淵惡魔,亡靈領地一類的傢伙——這些人實在是太亂來了,連禁術都敢隨便亂改,難道他們不知道這其中的危險嗎?”
    “利益趨使自然是無所畏懼,”巴諾倒是見慣了這類因為慾望而無知無畏的人,所以,他拍撫著西維亞的背,權作安撫。
    西維亞卻是越想越深,越想越坐不作,她咬著手指頭糾結了半晌,才突然道:“不行,不能放任他們這樣做,會惹出無法收拾的大亂子的——菲爾斯,你們既然知道了這件事情,一定有想解決方法的,對不對?”
    巴諾警惕地望了她一眼,警告道:“這件事情我已有安排,你就別摻和。”
    “我才不信你能在這個短的時間內調來一個比我還合適的植培師!”西維亞挺直身子,無比自信地說道,“論對整體形勢的了解,我從一開始便參與其中,各方面都清楚;論知識了解程序,我有薩門傳承,這世上沒人比我對這個禁術了解得更通透;論及自我保護,我既有小綠,又有小q ,就算是戰鬥力有限,但絕對足夠自保,你們無須另派人手保護植培師——我就不信了,你們能找個4級或者5級的植培師來處理這事,頂多就是找個和我差不多的3級植培師,這樣的話,相比於其他3級植培師,我的優勢不是非常明顯的嗎?”
    巴諾望著如此堅定的西維亞,蹙眉沉思數秒後,才道:“這些不過是藉口,還是說說你的真正目的吧——不坦白清楚,我是絕對不會考慮你的建議。”
    “哪裡有什麼真正目的、假假目的的,反正最後都能同時實現的嘛……”西維亞嘟囔了兩聲,還是坦白道,“我看了修道院裡的古地圖,發現庫里埃一帶曾經是有名的沙漠名珠,也許那裡有薩門家鄉的線索。”
    “就算如此,也不用急於一時。”巴諾依舊對這個答案不是很滿意。
    西維亞見說理說不通,乾脆地耍賴撒嬌,各種癡纏,各種無賴,最後賴得巴諾實在是不得不妥協了,她這才摟著他的脖子,賊溜溜地笑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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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 行動

    夜半時分,某個小巷裡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吵嚷、推搡、哭鬧,最後是一行騎獸快速奔過土石路面發出的震動聲——直到一切聲響都停止之後,又過了有十來分鐘,小巷中才有人躡手躡腳地走出來查看情況。
    由於先前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此時,就算再大膽的人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前往出事現場,只能藉著朦朧的月光,踩著發虛的影子前進,還沒走到出事地點,便已經看到地面上一灘的血跡,月色之下雖然不再是刺眼的紅,但是,血腥味卻是更加濃郁,久久不散。
    再往裡,家具已經傾倒在地,四下是打鬥的痕跡,整間小屋已經空無一人,只有散落一地的家具殘骸說明了這裡曾經發生的一切混亂。
    塔莎沒敢點亮油燈,只敢將門窗稍開一條細隙,藉由這麼一點的距離,小心地向外窺探,好一會兒,她才合上窗,架上木栓,將一切門和窗都關得嚴絲合縫了,她才走進朱麗葉的房間,輕敲兩下,得到回應後,推門而入道:“殿下,又是巡邏隊在捉人,這次被捉的是木布老爹和他的小孫子。”
    朱麗葉盤坐在軟榻上,聞言蹙眉:“這已經是近十天來第七起捉人事件了,木布老爹都已經七十多歲,他家的小孫子也才三歲不到,把他們捉走了又有什麼用處?”
    “我聽說,木布老爹的兒子是幽沙部族頭領最看好的勇士,會不會是因為這個原因?”塔莎平日里可沒少下功夫與鄰里交好關係,自然了解附近人家的家庭情況。
    “由此看來,幽沙部族恐怕已經與灰燼沙盜宣戰了……”朱麗葉沉吟一聲,嚯然起身,叮囑塔莎守緊門戶,披上大斗篷,轉身就要出去。
    塔莎忙攔住她,低聲急切勸道:“殿下。剛剛才捉過人,你這個時候出去很危險的,有什麼事情不能等明天天亮了再說?現在出門不是擺明了告訴人家你在做一些秘密事務嗎?”
    朱麗葉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微笑道:“塔莎阿姨,你不用擔心,我就是在附近轉一圈而已。不會有事的,他們才剛剛捉過人,不會再對這裡保持警惕的。”
    說著,脫開塔莎的手,朱麗葉閃出門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塔莎哪裡可能放心,站在門前,雙手交握。一時在腹前摩挲,一時在胸前祈禱,在不大的廳堂間走來走去,滿心不安寧。偶爾想到什麼不吉利的場面,她忙暗罵自己兩聲,然後繼續虔誠祈禱,恨不得將今生所有的信仰之力都在這一刻發揮效用。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塔莎聽到門窗聲出現輕輕的“嗑答”一聲響,像是小石子敲擊木板,又像是鳥喙在琢弄。她一下子站住腳,全身的神經全部豎立起來,整個人處於一種極度緊張狀態。聽覺被無限放大,努力捕捉著安靜的深夜中的每一分動靜。
    “嗑答”,又是一聲短促的聲響,而後一切便歸於寧靜——如果有人的耳朵足夠尖利,依稀還能聽到有如細布滑過木器一般的細碎聲響……在這樣的寧靜中又等待了數分鐘,塔莎猛地一下躍起,以著與微胖體型完全不相符的矯健身姿撲到一扇窗前,也不開木栓,肉乎乎的白皙指腹就在木窗的最下方細細摸索一般,也不知她是怎麼弄的,竟是摸出了一張薄如蟬翼的紙片。
    縱然夜色朦朧,塔莎依舊能看清那紙上的每一個蠅頭小字,直到所有的內容都被銘記在心,她將紙片團成一團,想也不想地就往口中一塞,連嚼也沒嚼,就這般吞嚥下來。
    大約又等了半小時的功夫,一身黑色斗篷的朱麗葉總算回來了,只是,這時,她的腳下竟沾了水漬,褲腳與斗篷下部也沾上了古怪的泥漬。
    塔莎對此沒有絲毫驚訝,好似這些污跡毫不存在一般,上前為她脫下斗篷,換下衣物,然後貼上朱麗葉的耳畔,輕聲說了幾句話。
    朱麗葉脫衣服的動作頓時停住,瞪圓眼極盡驚訝道:“真的有人繞過防線偷偷進來了?人在哪?怎麼聯繫?是神殿的人嗎?本傑明有進來嗎?”
    塔莎聽到最後一個問題,微微一笑,而後正色道:“傳遞過來的消息只有這些,更具體的情況可能要等下次通知,不過,他們既然能這麼無聲無息地進到城裡來,並且找到我們,可見還是很有些能耐的,殿下不妨耐心等等,與他們合作,也許將更有把握。”
    “我倒是可以等,但是亞當他們恐怕是等不住了,黑牢那邊昨天又丟出十來具屍體,其中就有亞當的小表弟——他們實在是等不及,都說就算是他們的作為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也好過什麼也不做。”朱麗葉蹙眉說著剛剛得知的情況,憂心忡忡。
    “最近城裡戒嚴得這麼厲害,他們這時候行動簡直是找死,”塔莎極不贊同地搖搖頭,“殿下,為防暴露行踪,您以後絕對不能再與他們聯繫了——除非他們改變主意,或者有更為完備的行動方案。”
    朱麗葉苦笑一聲,只是搖頭卻不知道怎麼評論塔莎的意見——理智告訴她,塔莎的意見中肯而重要,但是,一個人永遠不可能完全理智而冷靜,對於亞當等年輕人的做法,她雖不贊同,卻也無法阻止,畢竟,當自己至親至愛的人受到傷害的時候,身為一個有血性的人,總應該要作些什麼的……
    ……
    雖然夜時發生了諸多這樣、那樣的事情,可是,時間永遠不會為某些人某些事而停留,它總是這般無情而堅定地前進前進再前進,所以,太陽依舊按照舊日的節奏升起,只是這座小城卻早已不復已往的熱鬧土石路上塵土飛揚,只要一點點風便能捲起一片又一片的沙塵,遮天蔽地。
    路上一個行人也沒有,只偶爾可見全副武裝的沙盜騎著坐騎橫行無忌地在路上狂奔而過,唯有在小城西北方向,一座黑色大門前的路口處擠了十來人,他們大多衣衫陳舊,神色悲涼。
    太陽還未爬到中天。黑色的大門提前開啟,一輛搖搖晃晃的三輪小車從黑色大門中被推了出來,車上用黑色的粗布蓋著,突然不知從哪裡吹來的風,揭起粗布一角,露出一面青白的死人面孔。人群中陡然響起一聲抽噎聲,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向前撲去,一下撲倒在三輪小車的車邊。
    推車的是一名瘸腿老漢,一張老邁的臉上滿是各種陳舊的疤痕,有刀劍傷。有燙傷,一層疊著一層,密密地將他的五官完全遮掩。乍一看上去,竟有如惡鬼一般的猙獰。
    疤臉老漢無視這些人,徑自將三輪小車推到黑色大門的左側一角,然後傾倒——車上的十來具屍體“咕咚咚”地便滾將下來,你壓我,我壓你地疊成一座小山。
    此時,那些等待在街口的人再也等不住了,一下子全湧了過來。剎時間,壓抑著的哭聲、呼喚聲、捶打聲混成一氣——找到親人屍體的人哭得肝腸寸斷,而那些沒有發現親人屍體的人心中更是糾結。他們不知道該慶幸自己的親人還沒有死亡,還是該替那些依舊在遭受各種非人折磨的親友感到痛心和悲哀……
    亞當也在這些人群裡,他抱著小表弟破碎的身軀。緊緊地,好似要把他融進自己的身體裡,可是,他沒有哭,甚至連表情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他只是瞪著地面,雙拳攥緊,沉默中,有一股可怕的能量在醞釀——他的小表弟才十二歲,那麼地天真可愛,那麼地活潑善良,怎麼能就這麼淒慘地死去呢,甚至連一具完整的屍體也無法存留地淒慘死去?
    這一切的罪惡必然要有人來承擔,就算是​​賭上他的命,他也要讓那些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亞當抱著小小的屍體,一步一步地向臨時的住處走去,每一步都是如此沉重,但每一步又都是如此堅定……
    當他最終走到住處的時候,夥伴們早已準備好了棺木和柴火,當那具小小的棺木被燒成灰燼後,一個夥伴才上前,略覺猶豫地在亞當耳邊說道:“亞當哥,木那大哥回來了,他知道我們的計劃,他不同意。”
    亞當木然地收拾著表弟的骨灰,直到將它們全部收攏到特製的盒子里後,他才起身,面無表情道:“他在嗎?”
    傳話的人連忙在前方引路,帶著亞當在小巷中繞了幾繞後,最終停在一間不起眼的矮小小屋前。領路人敲了敲門,然後便像一隻兔子一般蹦噠得老遠,只關沒轉身就怕——無論是亞當還是木那,那可都是不好惹的凶神,這次他們的意見相左,恐怕會引起一次大災難,所以,他還是能跑多遠就跑多久吧!
    亞當進門,第一眼便看到木那,他盯著他,他也望著他,四目相對良久,亞當態度冰冷地說道:“木布老爹和小狼崽昨天晚上被捉走了,你身為勇士,居然這麼怕死,難道要等到木布老爹和小狼崽都死乾淨了,你才覺得有必要動手了?”
    “阻止你們的行動是我接到的命令,我必須執行,”木那面頰微抽,卻是極其正經地向亞當警告道,“如果你膽敢有任何反抗,我就把你關在這裡,直到一切事情結束。”
    “你不能這樣,你沒有權力!”亞當怒極咆哮。
    木那卻是根本不打算與他繼續浪費唇舌,一下搶上前來,三兩下便將他制服,就像是大人制服小孩子一般地輕鬆自如,然後就這樣把亞當丟在小屋之內,而木那則搬了把椅子就地坐下,如同一個看管人一聲,守著亞當,寸步不離……





226 合作

    西維亞回到小屋的時候,正看到木那與亞當兩人大眼瞪小眼,木那是面無表情,木然地就像是一截木頭,而亞當則是雙目冒火,幾乎恨不得在木那身上燒出兩個洞來。
    “羅德小姐,”木那看到西維亞,立馬起身,略顯緊張地望著她。
    “我已經探查過了,你們的家屬暫時還沒事,他們是要用家屬來威脅,所以,短時間內不會對家屬下手。”
    西維亞一邊脫掉身上的斗篷,一邊說著。
    話音未落,屋裡的兩個男人反應各異,木那自然是鬆了一口氣,而亞當的感情則比較複雜,既是慶幸同族的生還,但一旦想起自己那不幸死亡的小表弟,以及木那不允許自己報仇的作為,一時又覺得無比地不平衡起來。
    亞當的恨意如此之強烈,以至於令人無法輕易忽略,西維亞就耐不住地蹲下身,​​盯著亞當及他懷中的骨灰盒看了小半晌,然後伸手戳了戳他的臉頰,說道:“你是亞當,我聽說過你,在這城裡,你的號召力可不小,不過,為了我們後續計劃的順利進行,現在只能委屈你一下,今天就暫時乖乖地待在這裡,可不要隨便亂動哦。”
    亞當受了木那的挾制,此時全身上下只有眼睛還能起作用,竟是連話也無法說,此時聽到西維亞如此警告,他一下子瞪圓眼,喉間雖然只能發出“赫赫”的氣音,卻依舊無法削減他嚴重抗議的強大氣場,甚至而言,由於情緒的過於激動,他的身體竟好似蛇一般蠕動起來——這樣的行為對於亞當來說實在是一種莫大的痛苦。
    西維亞這會兒可沒心思說服亞當,再拍了拍他的臉,她站直身,叮囑著木那看好亞當以及與亞當親近的那幫易衝動的小年輕們之後,她穿上斗篷。戴上斗篷帽繼續出行——時間緊迫,她要做的事情可還有很多,怎麼能在現在的情況下輕易浪費呢?
    庫里埃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古老城市,歷史上也曾經是一朝之都,很是輝煌顯赫,真正的庫里埃由三部分組成。主城區,外城區,以及小城區,三者呈品字型分佈,外城區是主城區的門戶。在庫里埃最繁華的時候,這裡駐紮了重兵,扼守東、西那木若措的咽喉要道。由此得以將大半個那木若措都控制在股掌之間。
    主城區是庫里埃最繁華的所在,這裡的一磚一瓦都沉浸著歷史的輝煌,只是,很可惜,在兩百年前,庫里埃主城區的神殿所在出現了一個空間裂隙,無數亡靈洶湧而入,將這座城市變成了一座死城。後經幾大部族聯合圍攻,很是遏制了亡靈擴張的趨勢,但是。這座曾經輝煌的城市卻也變得不再適宜人類居住,主城區的遺民大多流浪到別處定居,只有少數對故居難捨難離的居民被安排在了小城區。繼續生活——小城區曾經是主城區的農產品供應基地,所以,雖然主城區被亡靈佔據,小城區只要封住了兩個城區間唯一的通道,便算是另一個城市。
    朱麗葉他們此時所在地便是庫里埃的小城區,雖然城市建設很一般,但勝在飲水與日常餐飲能夠得到很好的保證。甚至而言,在灰燼沙盜佔據此地之前,這裡還是遍地酒店茶館民宿,專門做往來商旅的生意,日夜不絕,很是熱鬧。
    而今,整個城市僅存的酒館只剩下兩間,一間在城門口,以供出入巡視的沙盜們歇腳休憩,而另一間則在城主府邊上,專門為普通沙盜提供餐飲服務——這兩間酒館都是在沙盜的強制要求下開張營業的,平時除了沙盜關顧之外,根本沒有其他人敢進來。
    此時太陽偏西,夕照的餘溫卻依舊灼人,城門口的酒館裡只有兩三個沙盜正在喝酒,由於沙盜控制此地已經有了一段時間,商旅大多繞著庫里埃而行,所以,城中的補給有限,一般的伙食自然可以自給,但唯有酒水卻是越來越少。
    沙盜們此時喝的都是摻了水的酒,味淡如水,怎麼喝都喝不過癮,一名喜好烈酒的沙盜氣怒非常,捉著酒甕往地上一擲,藉著酒勁就在酒館中嚷嚷開,揮著拳頭砸在櫃檯前,叫囂著要打人。酒館的伙計早已經躲到櫃檯底下,抱頭蹲著,卻是任由他怎麼叫喚都不動彈的——這樣的情況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沙盜們頂多就是罵罵人,沒人敢真正砸店的。
    就在酒館大廳裡喧囂熱鬧的時候,一抹黑影從酒館側門悄然飄了進來,貼著黃土夯實的牆壁向裡走了三四米,然後一個晃身,竟就不知怎麼地消失了——有一個喝了半醉的沙盜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揉揉眼,再定睛一看,哪裡有什麼黑影?他不覺咒罵一聲,一轉頭便把這一幕拋諸腦後,興致盎然地繼續喝著那摻水的酒……
    “怎麼會是你?”朱麗葉微瞇著眼打量著這個突然出現在密室中的女孩,目光中帶著幾分略顯嚴苛的審視。
    “怎麼就不會是我呢?”西給亞脫去斗篷,嘻嘻笑著走到朱麗葉身邊,為自己倒了水,一口喝光,這才道:“這種時候,你難道不該覺得出現一個認識的人比出現一個不認識的人要更讓人放心嗎?”
    “我只是沒想到聖-巴諾會允許你參與到這樣的事情裡。”朱麗葉依舊以著一種審慎的態度面對著西維亞,在現在這種時候,這樣的態度擺明了是一種拒絕。
    西維亞見狀,微一挑眉:“怎麼,你這是看不起我?”
    “不敢,聖-巴諾選擇的人,我怎麼敢看不起?”朱麗葉換了個姿勢,言語中略帶保留。
    “嘖,隨便你,”西維亞卻是對她的態度不甚在意,“今天來找你只是想和你說,亞當那些人我已經暫時穩住了,被捉的那些幽沙人家屬暫時也還算安全,短時間內,灰燼沙盜不會有太大的行動——他們在等沙巴塔那邊的消息反饋,所以,這段時間正是我們行動的好機會。”
    一連串的信息砸得朱麗葉傻了數秒,而後,她猛然起身,雙手按在桌子上,身子前傾,不敢置信地問道:“灰燼沙盜派人前往沙巴塔了?他們要做什麼?魯珀特部族怎麼敢與沙盜合作,他們難道就不怕被其他幾個部族聯合討伐嗎?這可是違反七大部族聯合聲明的惡劣行徑!”
    “你傻了吧?誰說合作了就要公告天下?”西維亞丟了一個不屑的眼神給她,“而且,這世上本來就沒有絕對的敵人,只有絕對的利益,灰燼沙盜手上有控制亡靈的方法,並且還控制了庫里埃主城區的成千上萬亡靈,魯珀特部族最近幾年一直想向北擴張,這些亡靈正好是探路的幫手——有了它們,就可以毫無損失地探索清楚赤紅地帶的流沙區域,這對於魯珀特部族來說,可是很有誘惑力的條件。”
    朱麗葉聞言,無可反駁,那木若措七大部族的資料她早已經爛熟於心,自然了解魯珀特的野心所在——穿越赤紅地帶,魯珀特部族就能完全控制那木若措最大的晶石礦脈,為了這龐大的利益,別說是與沙盜合作了,恐怕就是讓他們違背人類準則,召喚亡靈,他們也是敢做的!
    嘆息一聲,朱麗葉倒退一步,坐了下來,咬牙道:“你要我做什麼?”
    “據我所知,你手上有人可以進入灰燼沙盜的主營區,我要過去看看。”西維亞再次丟出一個烈性炸彈一般的消息。
    “這不可能!”朱麗葉當即反對,“主營區在庫里埃主城區裡,到處都是亡靈,你個植培師進去,會被分屍的,再說了,灰燼沙盜從一開始就在全城搜羅植培師——就連最初級的植培學徒都被他們捉走了,你現在要過去,無異羊於虎口,我才不敢安排你過去,聖-巴諾的怒火我可承擔不了。”
    “事關我自己的安全,我自然小心,不會這麼輕易就出事的,”西維亞搖著手指頭,以著一種很和緩的速度說話,“主城區的亡靈已經被控制,失去了身為亡靈最敏銳的探查能力,現在存在的不過只是一個軀殼以供驅使罷了,它們是不會主動察覺我的存在;並且,灰燼沙盜在主營區所做的那些惡行是由一名罪惡的植培師主謀的,所以,也只有植培師才能最終解決這件事情——除了我親自前往,才能把這件事徹底解決。”
    在她訴說的過程中,朱麗葉的神情幾度變幻,先是強烈反對,而後是迷惑,再是掙扎,最後,她猛一搖頭,跳將起來,手指西維亞,又氣又怒道:“你居然對我進行催眠暗示!這是無比卑鄙的小人行徑!你就死心吧,我是絕對不會答應你的!”
    暗示失敗的西維亞一攤手,略覺可惜道:“你的心理防線實在是很頑固——雖然沒暗示成功,不過,你應該也看出來了,我的能力可不是一般植培師能比得了的,這一趟主城區行,我可是有絕對的自保信心,來找你幫忙,只是因為有你相助,安全性更高,卻並不代表著,沒有你,我就無法成事,如果你當真是堅決反對,那我只能說,很遺憾我們無法達成合作協議。”
    朱麗葉瞪著西維亞,恨得幾乎要在她身上瞪出幾個窟窿來,小半晌過後,她才咬牙切齒道:“好!我答應幫你,不過,這一趟,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西維亞微訝挑眉,然後微笑:“行啊,一起就一起唄。”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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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 深入虎穴

    自從爆發亡靈天災之後,庫里埃主城區一直是一片死寂之城,與穆沙修道院中的亡靈不同,庫里埃主城區的亡靈是由空間裂隙中而來,出現的當時,便已經在此地標識了空間印記,並投擲了亡靈領主的標識,將這裡算作是亡靈的領地,每隔一段時間,死靈之息便會在這裡匯聚,奪取生靈之氣的同時,滋養亡靈——在死靈之息的滋養下,庫里埃主城區的亡靈們就算沒有吸食人類的生氣也能緩慢成長進化。
    雖然灰燼沙盜取得了庫里埃主城區的控制權,但是,這裡早已經成為亡靈之地,根本不適於人類居住,只是迫於形勢,只有少量沙盜駐防於此,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換防,以免引起某些不可預測的不良反應。
    這一次正是換防的時候,一隊沙盜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等待著城門的開啟,主城區的城門自然是高大厚實,建造的時候,自然是為了防止城外的敵人進入,而自從主城區爆發亡靈天災後,這座厚實的大門自然也成了防止亡靈擴張的利器,大門緊鎖,只聽得一陣“咔咔”作響,大門邊上的小門緩緩被抬起,厚約二十公分的寬大門板牢牢地將世界分割成了兩個部分。
    門板大約抬高了五六十公分,便有人“哧溜”一下從裡面鑽了出來,瘦巴的個頭,乾巴的臉,像隻老猴兒,望著在門外惡行惡狀地等著開門的沙盜們,這傢伙“嘎嘎”怪笑著,無論是笑容還是笑聲,都很是滲人。
    “老不死的,你笑個什麼勁,信不信我一斧頭把你給錘死在這裡!”一個背上背著一隻長斧的壯漢嗷嗷叫著,發洩著自己的不滿。
    老猴兒一樣的瘦高沙盜繼續怪笑著,身形卻有如紙片兒一般輕輕一飄,便閃得老遠。一邊笑,還不忘一邊叫道:“你這只笨熊還是省著點力氣留著捱日子吧,我可不陪你們找死——哎喲!哪個不長眼的傢伙居然敢撞你爺爺我?! ”
    飄得太快有一個壞處便是沒法準確地判斷飄乎的方向,眼瞧著才沒飄出多遠,這傢伙就樂極生悲地撞到了一個三輪推車上,不僅把自己給撞飛了。而且還把一車的新鮮瓜果給撞落了地,圓滾滾的青果和有些打蔫的綠葉菜散了一地。
    推車的是名老漢,見狀一面躬身不住道歉,一面彎腰揀瓜果,滿臉誠惶誠恐的模樣。甚至連眼睛都不敢亂看,只敢盯著黃沙地面。
    “老猴兒沙盜”可不管這事是誰對是錯,既然撞了他。讓他不舒服了,他自然也不會讓別人舒服,所以,他抬腳就踹,一下子踹得老漢一個跟頭摔在地上,然後也不管老漢能不能受得了,就是一通亂踹亂踩,老漢只得努力蜷起。承擔著這份痛苦,同時,還要護著瓜果。不讓它們被踢傷。
    此時,小城門已經打開,隊伍開始換防。解釋了的沙盜們經過“老猴兒沙盜”邊上也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就是一通笑話,有笑話他閒極無聊亂踢人的,也有人笑話老漢的不自量力與命大。
    如此折騰了一陣,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了,忙攔著道:“喂喂餵,老不死的,你要所他踹死了,誰給我推東西進去,你嗎?這倒是好,哥幾個正鬱悶,你來了正好給大夥疏解疏解啊。”
    說著,有幾名沙盜便賊溜溜地笑著,目光在那瘦巴、乾巴的“老猴兒沙盜”的面上及腰臀上一溜地轉。
    “啊呸!就你們這些貨色還敢打老子的主意,嫌死得不夠痛快是不是?我可不介意給你們加點料!”
    “喲喲喲,加料的要,來啊,來啊,怕你不成?”
    一時間,離防的沙盜與新來駐防的沙盜就在小門邊吵嚷開來,一個個捋高衣袖,露出手臂上的肌肉,看樣子就是要動手了。
    “吵什麼吵什麼!?”一聲暴喝從城門頂上傳來,“哪個再在這裡瞎叫喚,通通都給我死到黑獄去!”
    這話一出,全場瞬間寂然,完成防守工作的沙盜們登時撒開腳丫子跑出老遠——開什麼玩笑,好容易從裡面熬出來了,誰又想去那個恐怖的地方?他們就算是死也不要靠近那個如同地獄一般的地方!
    沒了沙盜們的蓄意干擾,老漢很快就收拾好了整車的蔬果,重新用白色的亞麻粗布蓋好,就這樣搖搖晃晃地向前推去——
    “老爹,你如果身體不行就別硬撐著,這活,我們替你幹吧。”一名中年男子同樣推著一輛蓋著粗布的小車湊過來,頗為關心地說道。
    “不用了,我這把老骨頭沒那麼容易出事,”老漢謝絕了同伴的好意,繼續推著三輪車,與其他同樣運送後勤物資的男人們一直進了那扇小門。
    門道極長,當小門“咚”得一聲重響落下之時,隔絕了內外的空間,連光線也被隔絕,門道中一片黑暗,只有木質輪子的滾動聲依舊響亮……
    不同於亡靈肆虐的西大陸,在東大陸之中,能夠自主產出死靈之息的區域十分有限,幾乎是十個指頭就能數一個遍,庫里埃主城區是這少量幾個區域中年紀最輕的一個,所以,也正是死靈之息最濃厚的一個,人類行走在這片地域,無時無刻不在感受著死靈之息的冰冷,就算是體質最強悍的戰士在這樣的環境中也會不自覺感受到入骨的嚴寒——那種冷不是針對身體的,而是足以凍結靈魂的冰冷!
    每次從這裡走過一輪,就好像在冥界遊蕩一圈,並且,不僅是人類感覺到這裡的陰寒,就連瓜果蔬菜這類含有一定生命力的物質進入這裡都會受到陰氣影響,甚至是一般的器具,例如草木製品,金屬製品,甚至是土石一類的事物在這樣的環境裡衰敗的速度也遠高於外界——庫里埃主城區原本是多麼宏偉多麼美麗啊,如今各處卻是無比地破敗,整個城市呈現出一片青灰色,所有的物質幾乎都被陰氣侵蝕怠盡……
    看守後勤的是一名胖乎乎的沙盜,不只胖,還很白,遠遠望著,還會被認作是一個大麵團,他也算是奇葩中的奇葩了——在所有人進入此地都變瘦的時候,這人卻是越來越胖,只是,這種胖卻是頗為令人心悸。
    瞇著小縫眼,胖沙盜清點好了物資後,白乎乎的手指放進嘴裡舔了舔,然後開始數起白條——一張白條是水果的,一張白條是蔬菜的,一張白條是肉食的,一張白條……反正甭管是什麼東西,通通都是用白條應付!
    推車的男人們見狀,面色發苦,但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說什麼,甚至領頭的中年男人還得一臉殷勤笑容地躬身討好,說上幾大車的好話,好容易將胖沙盜哄開心了,才見他從腰間掏出幾枚銀幣,隨手一丟道:“好了,你也別再誇了,這幾個銀幣就算是我賞你的——對了,這次的速度慢了點,下次送東西來的時候可要再快一些,不然,碰上哪個大人要吃東西卻沒材料,你們一個個就等著被抽死吧!”
    又是一翻好話連哄,總算是讓人滿意地走了,車夫們這才盯著那幾個銀幣,有人滿意,有人氣怒,有人則更乾脆,冷哼一聲,轉身便走。
    領頭的中年男人見狀也不攔著,小心地藏好銀幣與白條,走出一段距離後,卻是忍不住回頭望瞭望剛剛卸貨的地方,心頭湧起一種奇怪的滋味,似驚似懼似畏似敬,反正是複雜非常。
    夜風吹起,呼呼地在空無一人的城市裡轉悠,吹出了諸多古怪的聲響,月色之下,整個城市起了輕霧,絲絲縷縷,如紗如綢,也不知從城市的哪個角落傳來一聲奇異的嘯聲,然後陸陸續續地,從各個角落都冒出相似的聲音,好似在互相呼應一般。
    在這樣的夜裡,所有的沙盜都得了吩咐,沒人敢離開房間,外出亂走,就算是再膽大包天,再肆無忌憚的人,在這一天,這一夜都龜縮在屋子裡,與同伴們一起,聽著屋外的動靜——他們甚至連燈都沒點,連呼吸都放慢到最低限度。
    “咔”得一聲,嚴絲合逢的木門被打開​​,兩個人影輕悄地飄了出來,其中一人大咧咧地往前走,另一人則有些畏縮地前後左右望瞭望,看到同伴就這樣不管不顧地向前走,“他”不禁伸手捉住前者的衣服,張嘴就想要說什麼,可是,在話未出口的瞬間便及時捂上自己的嘴,只得以手勢與眼神強調著某種情緒。
    西維亞極耐心地看著朱麗葉比劃完,然後咧嘴給了她一個笑臉,卻是一點也沒在意她的意見,反倒一把扣住她的手,拖著朱麗葉繼續往前走。
    朱麗葉被她的態度氣得直想跳腳,卻又怕動靜太大,惹來不該惹的東西,所以,只能按捺著心中的怒意,跟著西維亞繼續前行。
    雖然兩人都是頭一次來到庫里埃的主城區,但是,西維亞卻好像對這裡無比熟悉一般,拉著朱麗葉一路沒有停頓,沒有猶豫地走著,而且,最神奇的是,這一路上竟然一個人也沒遇上,甚至連一個亡靈也沒見著,整個過程詭異得只令朱麗葉心中發毛,背脊生涼,望向西維亞的目光自然越發詭異起來——這傢伙究竟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




228 實驗1

    一路的平安順遂並沒有降低朱麗葉的警惕心,所以,當一個極淡的灰色影子從兩人頭頂劃掠而過的時候,朱麗葉第一時間將西維亞往自己懷中一攬,貼著牆便滑進小巷中,與此同時,右臂微展,鋒利的短劍已經貼著手臂滑出,冰冷的劍脊漆黑如墨,就算在月光之下也是黝暗無比。
    西維亞在她懷中眨眨眼,勾唇一笑,而後伸手安撫性地拍了拍朱麗葉的手臂,微搖頭,不出聲,只單純作口型,慢慢“說”道:不用擔心,它們發現不了我們。
    朱麗葉蹙著眉,短劍並未收回,依舊藏在衣袖之中,但卻沒有阻攔西維亞拉著她繼續前進的步伐,兩人貼著牆又走了幾米遠,影子在兩人頭頂晃悠了一下,這一回,藉著月光,朱麗葉總算看清楚了那是個什麼東西——只見一隻碩大的長了骨翅的牛狀骷髏正趴在一處建築物的屋頂,雖然光線不太明朗,但是,朱麗葉依舊能看清那傢伙全身包著一層黑褐色的膜狀物,眼眶的位置則是一團青幽的魂火在燃燒……
    西維亞突然伸手,按下朱麗葉的頭,斷開她對那牛狀骷髏的注視,與此同時,指間輕捻,少量的白灰狀事物靜靜地身前飄浮——牛狀骷髏在屋頂上待了一陣,然後也許是寂寞了、無聊了,蝠翼一展,便就無聲無息地消失無踪。
    那是什麼?朱麗葉以口型相詢。
    亡靈,西維亞簡潔的回答令人很有種以頭搶地的衝動,所幸,在朱麗葉抓狂前,她又補充地“說明”——這些擁有魂火的亡靈能夠根據靈魂波動尋找獵物,你剛才關注它的魂火,險些就要暴露行踪,下一次要注意,不要直愣愣地望著亡靈的魂火位置。
    一長串的“話”用口型說來是極慢的。不僅“說”的人累,看的人也累,總算,朱麗葉是個明理的人,知道自己差點惹了禍,她便極乾脆地施禮道歉。並表示自己不再自作主張,一切聽從西維亞的安排。
    西維亞見狀,燦然一笑,拉著她一路快走,又繞過了兩個路口。期間看到了三個不同形狀的灰影骷髏——這回朱麗葉學乖了,甚至連骷髏是啥形狀的也不看,直接無視之——最後。她們來到了一處被諸多植物環繞著的地下通道前。
    這一下,西維亞那無往不利的“魅力”失去了作用,只要她稍一靠近那些植物,它們立刻就像受到了刺激一般從柔軟的身軀裡生長出各種尖刺利齒,不斷扭動著身體就想吞噬了西維亞——相比而言,倒是朱麗葉引不起它們的興趣,只有當朱麗葉靠近地下通道的時候,這些植物才會突然露出兇象。以示警告。
    怎麼辦?朱麗葉望向西維亞,以目光相詢。
    西維亞卻像是早已經知道了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一般,揚了揚手。露出其中的一枚小炸彈模樣的奇異事物,而後,她露出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不待朱麗葉回神,便揚手一丟,將“炸彈”丟向地下通道——照例,在“炸彈”靠近地下通道的時候,植物們才開始發威,其中一顆葉子像芭蕉葉,花盤大如磨盤的奇特植物抖了抖頭頂的葉須,大葉子用力一扇,便將“炸彈”扇離了原地,恰時,邊上伸來一對羽葉,一下子將它抱入懷中,小心而細緻地呵護著。
    朱麗葉見狀正納悶著呢,便聽得一聲低微的悶響,而後那株抱著“炸彈”的魔植迅速枯萎下去,連帶著,同時也使它身周的其它魔植沾染上同樣的毒,而後,一株接著一株萎靡倒地,不多時,全場便只剩下一顆光桿子,但是頂端花朵依舊盛開的奇特植物。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西維亞向朱麗葉比了一個手勢,然後低著頭,從這光桿子首領身上很是輕鬆自在地踩了過來!
    走在陰暗潮濕的地下通道裡,每一步行走彷彿都能聽見水在流動,人心在浮動的聲音。走著走著,西維亞突覺自己的心臟好像被某種力量緊緊地白色箍住,又痛又悶,甚至一時還喘不過氣來。
    只是時間緊迫,西維亞來不及思考為什麼就這樣徑直地往上,往下,再往下……
    眼前一片強光閃現,然後一切霍然開朗——西維亞和朱麗葉可以看到一片光明之中,一身青衣女子正躺在巨大的魔法陣中,一臉的激動,很有一種躍躍欲試的味道。而圍繞著青衣女子則分佈了九個植培師,他們每人身後都跟著一株契約魔植,就像是寵物一般,總是靜靜地跟隨在主人身邊,只待主人想起它們了,伸手摸一摸,它們便又無比忠誠無比“哈皮”地佔據著主人的身後,如山如岳,巋然不動。
    而在魔法陣的更外圍,幾名白袍人正看著這一幕,一邊竊竊私語著,似乎在商量著什麼,核對著什麼。
    魔法陣啟動了,隨著白袍人注入特殊的魔法能量,魔法陣緩緩地亮起來,奇異的能量在幾名騎士體內轉了一圈後,竟是全部向青衣女子匯聚而去——當其時,接收了過飽合能量的青衣女子全身抖了幾抖,而後,白皙柔嫩的皮膚竟開始出現龜裂的痕跡,無數細絲從皮膚之下游走而出,在女子心臟上方的半空中匯聚,重新形成一個“心”的模樣,隨著她的呼吸輕輕跳動,一下,兩下,格外地有力!
    當一顆“心”完全成形之後,圍觀了許久的白袍人作了一個古怪的動作,“心”便掙脫女子肉|體的束縛,一下子飛進一名白袍人的身體,只瞬間,白袍人就像被電擊一般,全身上下猛力抖動著,半晌才緩過勁來。
    魔法陣沒有停止工作,“心”的形成也沒有停止,一旦新的“心”形成,便有一名白袍人將其取走並吸收,隨著形成的“心”越來越多,形成的速度也越來越慢,青衣女子全身竟不知從何時​​起變得浮腫不堪,原本神采熠熠的眼已經翻白,整個人幾乎離死不遠。
    大約成型了七顆“心”之後,第八顆“心”卻始終沒能成功,白袍人們見狀,其中一人揮揮手,示意實驗停止,便有一幫骷髏屁顛顛地闖進魔法陣中,捉過青衣女子的發,就這樣拖著她往外走去,就好似拖著一個無生命的物品一般。
    西維亞看得眉頭緊蹙,雙拳緊了又松,鬆了又緊——她要冷靜,要冷靜,要冷靜,最關鍵的東西還沒找到,不敢就此打草驚蛇!
    無數遍地自我催眠之事,她咬了咬牙,帶著朱麗葉小心地潛伏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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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 實驗2

    “叭”得一聲細碎聲中,朱麗葉小心地將手上暈迷的人輕輕放倒,西維亞看著這一幕,輕輕地嘖嘆一聲,然後伸腳踢了踢那人,又在他的胸膛上踩了兩腳。
    朱麗葉見狀回頭白了她一眼,卻不阻止。
    西維亞嘻笑著沖她一咧嘴,然後乖乖地繼續頭前引路——經過這一路的觀察,朱麗葉總算發現每當她在前方領路的時候,她的右手就會微微泛起一層極薄的綠色光芒,顯然是有一種特別的能量在指引著她們的方向。
    整個地下通道是一個半人工半天然的地下洞穴群,溶洞結構,有的地方寬敞,有的地方窄小。西維亞和朱麗葉這一路走來,雖然特地避了人,但是,仍然是發現了這地下的人類並不多,四下游走的大多是亡靈,而且,多以骷髏系的亡靈為主,低至1級骷髏大頭兵,高至3級骷髏弓箭手,卻並沒有超過3級的亡靈存在。
    所有的亡靈按特定的規律分了組,總是在固定的線路上游走,每次走動時,全身骨器互相磨擦的聲音響著,在溶洞中形成了一種特別的迴聲。
    也不知西維亞採用了什麼樣的方法,居然令這些亡靈對於兩個大活人視而不見,彼此間就算是擦肩而過,這些骷髏也只當她們不存在一般,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沿路走來,大約深入了有兩三百米,這其間,兩人已經看到三例魔法陣實驗——亦即將一名年輕的,活力十足的人類作為祭品,汲取他們生命力的魔法陣實驗!甚至在第三次看到魔法陣實驗的時候,兩人還親眼見證了一名吸收了祭品生命力的白袍突然全身泛起濃綠色的光芒,然後迅速晉升為3級植培師!
    這樣一來,就算西維亞不解釋,朱麗葉也明白了魔法陣的作用——它們是將人類的生命力轉換成自然能量,以此刺激植培師們迅速成長。
    又繞過一個轉角,西維亞突然停住腳。神情恍然地望著前方,目光之中卻是一點焦距也沒有,小半晌,她不自主地晃了晃,有些無力地向一邊傾倒而去,朱麗葉見狀趕忙上前一步扶住她。驚訝地張口便要問話,不過,幸而,她還記得這一路上她們是堅決不能說話的約定,在聲音冒出來之前。及時剎住了。
    就這麼短短的幾秒之內,西維亞一手扶著朱麗葉,一手撐著牆壁。總算是緩過勁來,於是,她乾脆一屁股坐到了有些硌人的石頭上,微微喘著氣,只是,雖然看似極累,但是,她的神情卻是很興奮的。一雙眼亮得都可以放出光來,那種逼人的閃亮刺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稍事休息,還沒有完全恢復狀態。西維亞卻是已經等不急了,拉住朱麗葉便是不管不顧地向前走,最初還只是普通地走著。然後是快走,然後是跑,到最後她竟是一點也不顧及會不會驚擾到人,就這般全然不顧地奔跑著,穿過一隊又一隊骷髏巡邏兵——
    “什麼人!?站住!”前方兩名守門的戰士一見西維亞和朱麗葉,便出聲喝斥,與此同時,似乎還打算向其他同伴發送消息。
    朱麗葉哪裡能讓這樣的危險情況發生?只見她一個加速,整個人便化作一陣狂風,襲捲而過,不僅把他們繳了械,而且,一樣是例行敲暈了事。
    西維亞的攻擊晚了半拍,沒能撈著一個獵物以供下手,所以頗有些遺憾地嘖了一聲,跨過守門戰士,推開那扇門——說是門,卻不過是橫亙在兩個岩溶柱之間的遮擋物罷了,破敗到西維亞隨手一推它便倒地不起。
    門板一落,迎面而來的便是數株裂得老大的食人花——哦,不,它們已經不是單純的食人花,而是食人花與鬼紋纏藤的複合體,頂端是可愛漂亮卻又十分可怖的食人花,而下方則是鬼紋纏藤那獨具特色花紋的藤身。在這種纏藤的控制下,食人花花盤上的那張罪惡鬼臉越是可以活動自如,完全360度大旋轉,想咬誰便咬誰,很是肆無忌憚。
    只要出現的是植物,自然都不用擔心,西維亞自有妙招,此時也不例外,她隨手將某種粉末向空中一灑,所有的食人花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打擊一般,一個個都蔫了,花盤收縮,露出花盤背部那美麗的紋飾來。
    乘著這一瞬間的空檔期,一抹綠光一下突破桎梏向前一沖,消失在黑暗之中,而西維亞及朱麗葉則面臨著另一波嚴峻的挑戰——
    一群骷髏巡邏兵居然脫離了控制範圍迅速向她們衝了過來,來勢洶洶,它們手上拿著的可是真刀真槍,傷在身上,一不小心可是要了人命的!
    西維亞是植培師,一般從來不用上戰場,只有朱麗葉迅速地蹂身而上,三拳兩腿地消滅著亡靈——西維亞卻是躲得老遠,只偶爾出聲提醒朱麗葉,有時實在是避不過了,倒也可以看到羽葉狀的小綠飛搧著出來助陣。
    骷髏們的等級不高,雖然數量稍微多了一些,卻並不能造成什麼太麻煩的結果,頂多是對兩人的行動略有延滯。待骷髏一解決,朱麗葉也管不上其它,拎起西維亞的後領,便迅速向“門”裡飛奔而去,雖然才幾步路的功夫,但是,里外差距之大,卻是令人張口結舌——不過才幾步距離,便可見滿桌滿地舖滿了紙,紙上畫著各種各樣奇異的魔法陣形狀,而唯一一名能喘氣的傢伙則被一條嫩綠的藤蔓緊緊纏繞起來,別說是開口說話了,恐怕連舌頭也被堵得動彈不得。
    西維亞卻是沒去理會被關押的傢伙,而是跑到一個角落,扒拉開一堆又一堆的紙片,露出了其下晶瑩如玉的一小節樹枝——​​半透明的樹枝不過巴掌大小,呈“y”字型分佈,乍看之下,像個精緻漂亮的裝飾品,哪裡會想到,它竟是某種植物的一部分身軀?
    眼見著西維亞將那節樹枝塞入懷中,被捆綁的傢伙越發激動起來,挪啊挪,扭啊扭,死命地就要掙脫束縛,但是,小q的特製的囚牢哪裡能這麼容易就被掙脫?所以,這傢伙的一切掙扎都不過是無用功罷了。
    收了東西,西維亞總算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拎過這名俘虜,又拉過朱麗葉,待三人間的距離幾乎可以算得上是親密無間了,西維亞這才取出一張昂貴到無與倫比的傳送魔法陣捲軸,一下子發動魔法——
    就在三人消失後不到兩分鐘的時間裡,一幫白袍人呼啦啦衝了進來,眼見這一室空蕩,為首的白袍發出了聲“嗷嗷”怒吼,如同噴火神獸一般,將所有人都驚動了,開始一場始無前例的大搜查,只是,西維亞他們早已通過空間魔法離去,所以,無論他們再如何折騰卻也是一點踪跡也沒能找著……
    ……
    臨時傳送陣的感覺並不舒適,西維亞這個發動魔法的人都是渾身虛軟的靠在朱麗葉身上,更不用說那個被綁架的可憐傢伙——他已經徹底地口吐白沫昏迷過去— —三人中唯有朱麗葉還算是精神熠熠,她扶了扶西維亞,開口問道:“我今天剛才去的是什麼地方,你為什麼要冒這麼大的風險去找那個東西?”
    “那是黑獄,灰燼沙盜用來進行人體實驗的地方,”西維亞啞著聲音解釋道,“他們通過這種殘忍的轉化陣法,將人類的生命力轉化為自然能量,然後強行突破天賦的束縛,令一些原本沒資格成為植培師的人,成為植培師,或者讓一些原本能量停滯不前的植培師突破現狀,以此'製造'出諸多'偽植培師',然後再用這些'偽植培師'為祭品,以此召喚更加不可控制的強大存在。”
    “他們瘋了嗎!?”朱麗葉瞠目結舌,她實在沒想到,灰燼沙盜居然已經喪心病狂到如此地步,這些行徑已經遠遠超過一個人類所能接受的範疇了。
    “他們不是瘋了,他們只是被利益蒙蔽了雙眼,所以變得無比地自大,”西維亞慢慢坐到地上,從懷中取出那一小節白玉一般的樹枝道,“這是一株千年玉株樹的殘骸,想來,這些人不知從哪裡挖到了遺跡,得了一些不完整的傳承,便開始慾望膨脹了——所幸的是,他們的水平有限,暫時還不會出現最糟糕的結果。”
    朱麗葉聞言恨恨地踢了兩腳被藤蔓纏繞的傢伙道:“你把他帶回來幹嗎,是要審問嗎?”
    “不,這種事沒什麼好審問的,我只是想用他來做個實驗,”西維亞咧齒一笑,白森森的牙在這樣的情況下顯得格外地紮眼,帶著一種森冷的意味,朱麗葉見狀,微微打了一個寒顫,又想起了那些被吸走生命力之後,瞬間由年輕轉而衰老,最後死得極其淒慘的“祭品們”,最後一絲猶豫也被她逐出腦海,她舔了舔乾澀的唇,問道——
    “你要做什麼實驗?”
    “逆向實驗,”西維亞有些為難地撓了撓下巴,“只希望這個計劃真如某些傢伙所說的可以成功……只是,我們今天的行動已經刺激到了灰燼沙盜,所以,他們必然會有所行動,所以,外面的事,就交給你了,千萬要小心。”
    “這個沒問題,”朱麗葉倒是老神在在,“他們查不出什麼事情的,你儘管做你的就是。”




230 形勢

    沙巴塔,美麗的沙巴塔是水神的遺珠,美麗的沙巴塔是天神的花園,美麗的沙巴塔擁有最美麗的樂園……
    沙巴塔,歌頌沙巴塔,這裡有著至美與至善;歌頌沙巴塔,讓靈魂在這裡得到超脫與淨化……
    沙巴塔,沙巴塔……
    ……
    美麗的歌聲迴盪在沙巴塔的街頭,一群遊行的藝人邊唱邊跳從行人們身邊穿過,偶爾停駐,更多的時候,他們在自娛自樂地彈唱,男人遼遠而蒼涼的聲調與女人低啞沉鬱的音色交融在一起,碰撞出一種別樣的魅力,好似一張網,輕輕悄悄地就兜住你的心,讓人聽得欲罷不能。
    這樣的音樂,這樣的歌聲,在沙巴塔的街頭經常響起,有時,路人聽得開心了,就會丟上幾個銅幣、銀幣,甚至是金幣給這些流浪的藝人,但更多的時候,這些歌者舞者只沉浸在自己的藝術世界裡,對外界的一切不聞不問——當然,如果有人當真放上一枚金幣,這些流浪藝人也絕對不會任由美麗的金蝎子躺在沙巴塔的街頭,暴露在人類貪婪的目光之中。
    本傑明在一座緊靠大街的酒館裡坐著,由於他特意挑了一個靠圍欄的座位,得以很清晰地看到熱鬧的街景,聽到這熟悉的旋律——如果當你一天十個小時都聽到類似的音樂,任誰都會對它熟悉無比。
    這個酒館雖然酒水一般,食物一般,但是勝在地理位置不錯,所以,雖然不至於客滿為患,但也很少有空桌,本傑明每天一大早便來這裡坐下,一坐就是一天,沒要酒。倒是泡了自帶的茶葉,只讓店家隨時提供熱水沖茶罷了,點心也只有幾樣——他來這裡,為的只是這裡的地理位置,自然無須委屈自己將就這些不怎麼樣的飲食。
    此時正是飯點,酒館里人聲鼎沸。絕大多數都是在附近商會、部門等工作的公職人員前來用餐,人一多,聲音也多,消息自然也多,本傑明倚欄靠坐。眼望欄下,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已經在各種聲音中捕捉自己所需要的那些關鍵字——
    “……那幫蠻子實在是很煩人。都說了幾百遍,會長沒空理他們,他們還死賴不走……”
    “……瓊安殿下昨天又出去捉沙行獸了,聽說新出現了一匹全身銀藍色的沙行獸,漂亮得就好像晴朗的天空,看來,瓊安殿下的'新歡'馬上就要誕生了啊。”
    “……最近倒是不少商隊都被沙盜襲擊,就算是有重兵把守的梅耶爾古道上也有人敢動手。簡直是瘋了……”
    ……
    眾多消息聽了滿耳朵,直到晚餐時間結束,本傑明才施施然地起身。拍了拍衣襟,一步三拖地向外走去——他可是最討厭這種任務,如果有的選擇。他寧願去直面沙盜的挑戰也不願意在這裡“浪費時間”,可是,沒辦法,既然是巴諾的安排,他就算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卻也只能用心將事情辦好。
    也恰是正好,本傑明才走出酒館,迎面便正好碰上一夥跳著舞曲的流浪藝人從前方經過,這些藝人身上大多戴著特製的印輪飾品,顯示出他們是屬於神廟庇護的流浪藝人,所以,如果沒有什麼要緊事,大多數人都是不會和他們搶道的——本傑明便在酒館門前站住腳,等著他們經過。
    那木若措是整個東大陸中光明教唯一沒能涉入的地域,這片奇異的土地多年來一直保持著即封閉又開放的奇異狀,說它們開放嘛,主要是因為大漠之中諸多文明遺跡與重要礦藏引得各方人士前方探險,尋求合作,並且,那木若措位於東大陸與北大陸的交界地,常有商旅往來兩大陸間,開闢出有名的沙漠商道。
    要說那木若措封閉卻也沒錯,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原著民極少與外界通婚,他們生在沙漠,長在沙漠,擁有著和沙漠一樣即火熱又冰寒的氣質,他們從生至死都固守在這片土地中,以部族為單位,堅守著他們自己的文明,自己的信仰——沙漠的子民並沒有向外擴張的意圖,卻也同樣不允許外界的文明,外界的信仰介入他們的世界裡。
    流浪的藝人們唱著歌頌沙巴塔的曲調,唱著頌揚先祖與神明的樂曲一路歡快跳來——現在正值神廟祭祀期間,他們的歡歌熱舞正好是對先祖、對神明最好的祭禮— —藝人們從本傑明眼前穿行而過,透過他們舞動的身軀,本傑明突然看到街對面的一間商會大門走出幾名極眼熟的人,為此,他不由微微一笑。
    那是一幫身著黑袍的壯漢,雖然全身都包在黑袍中,看不清面貌神色,但是,那通身散發出來的氣質卻是非同一般的——那是一種殺過人,見過血的彪悍,雖然他們極力壓制著,本傑明卻依舊分辨得出來,因為他也曾經經歷過那種沙場廝殺,縱然大家面對的敵人或是不同,不過,生與死之間的掙扎卻是共通的……
    本傑明並沒有就這樣死死盯著人家,瞟過一眼,記住他們出入的商會名稱,以及其它一些需要注意的細枝末節後,他便藉著流浪藝人們的天然掩護,轉身走開——這盤棋大家還在佈局階段,又怎麼能這麼快就王對王,將對將了呢?
    ……
    沉悶的奔跑聲像是鼓點一般由遠及近,捶在人們心上,引得一陣陣心神不寧,不管心中有事沒事,大部分人都秉持著最保守的態度,關門落鎖,沒有必要絕對不踏出屋門一步——自從三天前的血月之夜過後,原本駐守望在庫里埃主城區的沙盜們就好像發了瘋一般對整個小城區實行了嚴格的封鎖,甚至一家一戶挨個地將全城都搜了一遍,引得各家各戶哀聲遍地。
    雖然這兩天已經不再強行入室搜查了,但是,滿大街遊走的沙盜巡邏兵卻比從前要更多加了一倍有餘,以至於如今出門不過百米必能見到一幫彪悍大漢殺氣騰騰。
    眼見著又是一波巡邏兵從巷道中狂奔而過,土黃的煙塵四下飛揚,塔莎忙合上門縫,脫下外出的大斗篷,走向朱麗葉的房間, 一路走,她不由一路琢磨起自己這一趟外出的經過——她是以給人送餐的名義出去的,灰燼沙盜佔了庫裡矣之後,便強行捉了城中的勞動力去修築外城,所以,塔莎的這一藉口倒正合適。
    這已經不是她頭一次用這個藉口去外城探聽消息了,可是,這一次卻明顯與從前不同,一路上的各種盤查​​就不必說了,最重要的是,她甚至連小城區的城門都沒能出去——從那些同樣被堵在城門口的居民們的議論得知,自從血月之夜後,小城區就完全不讓人員出入,別說是居民了,就連沙盜們的進出也是被各種盤查,想來,現在能夠自由遊走的恐怕只有那些低級亡靈吧……
    “那麼,現在是連沙盜的自由也受到限制了?”朱麗葉聽完塔莎的述說,沉吟了一下,問道。
    “是的,沙盜之間似乎也有了互相監視的情況,這次回來的路上,正好看到兩個巡邏隊撞到一塊,兩邊人馬都是脾氣暴躁的,差點就動手——聽他們的意思,應該是分屬不同的派系,甚至有可能是不同團伙的沙盜。”塔莎在朱麗葉身邊的確是忠心耿耿,呵護異常,但是其本身卻也是在名利場中浸淫多年的老滑頭,對於派系爭鋒,互相傾軋一類的事情早已爛熟於心,稍有苗頭,就能推知個四五分真相來。
    朱麗葉聞言恍然:“我就說嘛,以灰燼沙盜的實力怎麼可能一邊與達姆部族周旋,一邊卻又悄無聲息地佔領了庫里埃,甚至還把幽沙部族的人驅趕得如同野狗一樣。”
    朱麗葉最後這話說得就有些粗俗了,塔莎聞言不免咳嗽兩聲以作提醒。
    朱麗葉微微一笑後道:“好吧,這樣的形容是有些不厚道,幽沙部族雖然被驅離了這片沙域,但畢竟還保留著主要戰鬥力,這對我們來說是個好消息。”
    “殿下,聽說主城區那邊有可能會派人再次出來搜查,而且極有可能是'黑獄'裡的人——殿下,羅德小姐那邊當真沒問題嗎?”
    “不用擔心,那小丫頭聰明得很,早就跑到外城區去了,就算他們有特別的搜索方法,短時間內都不太可能找到西維亞。”
    “羅德小姐居然能到外城區!?”塔莎登時瞪眼,“殿下,既然羅德小姐有能力帶那麼一個俘虜穿過小城區的防線,您為什麼不和他們一起離開?這裡實在是越來越危險了,您的身份如此尊貴,怎麼能在這樣危險的區域繼續盤桓?”
    “塔莎阿姨,我當時既然留下來了,就沒打算走——就算要走,也要將這裡的事情處理完畢了,再大大方方地從城門出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像是一隻喪家犬,或是像老鼠一樣窩窩囊囊地出去。”朱麗葉說話的時候很是意氣風發,一雙眼眸中閃閃發光,帶著格外明亮的野心與追求。
    塔莎見狀,只能長長一嘆——朱麗葉從來就是如此,一旦認定了某個目標便是一氣向前再難回頭,只希望這次的事情當真如她們所料的那般盡在掌握……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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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 狩獵之地

    沙漠的子民生於沙漠,敬畏沙漠,與此同時,卻又時刻渴望著征服這片沙漠——他們既是這片沙漠的僕從,又是這片沙漠的主人,這種矛盾的對抗在這個沙漠中維持了成千上萬年。
    綠源之地是克米特沙漠中有名的狩獵之地,豐沛的水源使得這裡生長出豐茂的水草,吸引了許多生物前往此地喝水進食,每年的夏秋之季,大量的狩獵者聚於此地,競賽,廝殺,雖然說不上是血流成河,但是,依舊是有諸多沙漠生靈倒在了無謂的爭搶之下。
    最近這幾天雖然不是狩獵的最佳時候,但是,綠源之地依舊迎來了一波重量級的人物,十來匹黑蜥沉默而快速地在沙地上爬行而過,特製的爪牙使它們既能快速遊走,又具備高強度的殺傷力——黑蜥是軍隊最喜愛的製式騎行獸之一,它們常以團隊形態活動,具備很強的配合性,它們武力值優良,並且行進速度頗高,當然,黑蜥的耐性也是非常不錯的。稍加培訓後的黑蜥可以完美地勝任軍隊對製式騎獸的一切要求。
    一幫或黑色或深青色的黑蜥群中,領頭的那隻黑蜥一身特異的亮紫色便顯得格外地與眾不同——當然,同樣與眾不同的還有它的主人,一名神情傲慢,面容精緻的白袍男——此人年紀雖然不大,但神態間的傲氣與貴氣卻是顯露無遺,並且身邊又有這許多人拱衛著,可見其身份應該很是非同一般。
    “這都出來六天了,怎麼連一個??影子都沒見到?到底是有人隨便糊弄我啊,還是我的運氣實在是太差了才連續這麼多天見著它?”白袍男把玩著手中的一顆金線小球,那是一顆拳頭大小的金絲小球,由無數細密的金絲一層又一層地加固、完善而得,金絲球的更裡面則有一樽玉雕的小雕像。白玉質地,非常地精緻瑩潤,大約兩個指節大小,雕出來的雕像亦是滿面可愛非迷路。
    無論是金絲球還是白玉。若放在別人身上,喜歡把玩這些東西便足以充分證明把玩者的品性如何,可是,同樣的事情由白袍男做來便硬是少了幾分煙火氣。變得清新脫俗,很是亮眼,很是與眾不同。
    “殿下不要急,這才第六天。最晚就是明天,它們一定會出現,”為諸人引導領路的是一名老漢。滿面皺紋堆在一起。但是身體卻是健碩無比,所以,一時間也無法確定這人的真正年紀,只聽他很老練地說道,“我上一次見它們進食是在十天前,以沙行獸的生活機能,它們必須在明天之內進行狩獵。然後進食。不然,它們很快就會出現機能衰竭的情況。”
    “哦?是這樣嗎?”白袍男擺弄著小球,一臉興致盎然的模樣,“當真有那麼漂亮的藍色嗎?為了這個小傢伙我可是跑了第二趟了,只希望它值得我今天這一行。”
    “值得,值得,絕對值得!”老漢拼命點頭,一臉狂熱,“那種藍,就好像天空一樣,遼闊悠遠,當它在奔跑的時候,幾乎是完全與天空融於一體——那簡直是天神的奇蹟!”
    “嘖,什麼東西都歸結為天神的奇蹟,可見天神實在是閒得很哪,這才能到處製造奇蹟,”白袍男以一種極調侃的語氣和神色說著這話,只令得老漢又氣惱又尷尬,但卻又不敢反复。
    白袍男顯然是一個習慣了自說自話,自高自大的人,他可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兀自說道:“我問過祭司,這種毛色異常應該是一種突變——這類突變生物的體能和生命往往會低於一般同類生物,只希望這只沙行獸當真足夠漂亮,要不然,就算當真馴服了,那也是一筆賺錢買賣啊……咦?那邊成群結隊跑過來的是什麼東西,沙行獸嗎?”
    順著白袍男所指的方向望去,眾人看見一陣煙塵在遠方升騰而起,不多時,便見一群沙行獸狂奔進入綠源之地,四下捕捉著那些來不及逃走的中小型生物——每一隻沙行獸都是最好的捕手,就算是它們已經喪失了曾經沙漠之王的榮耀,卻並沒有損失自身的強大戰鬥力與優異精準的配合。
    沙行獸可以稱得上是那木若措最美麗的精靈,雖然稀有,但還不至於稀有到沒人見識過——白袍男平時跟著家中長輩也是見過一些場面的,所以,對這樣成群的沙行獸同時出現的場面並不畏怯,卻也並不熱切,他的目光一直在沙行獸的隊伍中進逡巡,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地尋了有三四遍後,他總算找到了自己的目標物!
    隨著沙行獸們分散捕食,深藏在獸類們中間的那隻彩色沙行獸竟是比一般的沙行獸要更嬌小一些,但是,渾身的皮毛果真藍得通透,藍得純粹,就好像晴朗無雲的天空。
    最初,它只是在原地慢慢地跺步,然後走到一株高約一米的“蘑菇”邊上,用舌頭與唇輕輕蹭了一下,然後竟好似一下子發瘋了一般,開始在草原上肆無忌憚地快速狂奔起來,平時略顯臃腫的體型在這樣的奔跑之中反倒顯得修長而均勻,尤其是那一身藍色的皮毛,在奔跑中竟像是會發光一樣,牢牢地將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上方,為之驚艷,為之驚嘆。
    只一眼,白袍男便發現自己已經愛上了這只藍色的小精靈,那麼美麗的毛色,那麼美麗的身形,一旦它奔跑起來,騎著它的人絕對會感受到非同一般的滿足感——就好像已經把整個天空都納入自己的懷中!
    心動便是行動,白袍男腳跟一踢黑蜥的腹部,催促著它趕快前進——穿過一堆一群各自進食,甚至為食物而互相爭搶的沙行獸們,終於來到了他的“新歡”身邊。
    白袍男圍著吃飽喝足,此時正打呵欠休息的藍色沙行獸轉了一圈又一圈,一時只覺難以下手——這麼美麗的皮毛,他將如何採用手段,才能避免了傷及這一身皮毛呢?
    想來,如果品相受傷,這只藍色沙行獸的價值就會大大降低了吧——狩獵時捕捉到有瑕疵的獵物,對於白袍男而言,絕對是一件無比恥辱的事情!
    所以,他必須有一個完美的計劃,一次完美的狩獵結果!




232 救命之恩

    藍色的精靈在黃沙與天空之間奔跑,四蹄著地,激蕩起和緩的氣流,平托著龐大的身軀,令它以常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在這片鬆散的沙丘間快速前進,美麗的毛髮隨風飄揚,起伏間好似將四周圍的光都聚攏了過來,在它的身上浮起一層光暈,它自由地奔跑著,肌肉賁張,完美地向世人詮釋什麼是力與美的結合。
    如果你只是在單純地欣賞這樣的景色,只會讚歎大自然的神奇與魅力,可是,如果你想追逐它,甚至佔有它的時候,挑戰與懲罰便隨之而來——
    “嘶啦……轟!”天空中縱是晴朗,卻不知從何處亮起一道晴天霹靂,直入黃沙之中,深藍色的光弧迅速在沙礫間傳導開來,不多時,幾個人影迅速從沙下竄飛而出,狼狽地向遠方逃竄而去——他們原本是潛伏地這裡製造陷阱的,卻沒想,還沒開始行動,便已經被察覺。
    連綿的閃電不斷擊打在沙丘中,幽藍色的電光在黃沙中瀰漫開來,有如一朵朵藍色的光花在靜靜盛開,別有一種奇幻的美——只是,這種美麗是極其致命的。
    瓊安看著這一朵朵盛開如花的電光,心中又驚又喜,又急又怒——喜的是這只藍色沙行獸不只外形好看,並且當真是天神的寵兒,竟然變異出最罕見的雷系魔法!光有美麗皮毛的沙行獸不過是一時新歡,稍加寵愛,玩個新鮮,玩個獨特便也罷了,但是,一旦它擁有瞭如此強悍的實力,那麼,這只沙行獸必然會成為他所有收藏中最值得炫耀的那一個!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在於。他當真有能力捕捉到它,捕捉到這只驕傲的沙漠的王者之獸。
    拔出腰間的魔杖,杖首的三顆魔法寶石直指藍色沙行獸,他喃喃念動魔法咒語,隨著那一個個奇異的音階消失在空氣中,神奇的魔法能量在空中匯聚起來,奔跑的沙行獸極其敏感地察覺到這一切變化,狂奔向前的步伐突然緩了下來,一個折轉,避開幾名騎士的衝擊。它迴轉身,絲毫沒有猶豫地向瓊安的方向奔跑而來,那一雙有如紫水晶一般剔透美麗的眼眸中盛滿了怒意——被挑剔的怒意。
    沙行獸的速度極快。帶來的衝擊性也強,一波又一波的狙擊或與它擦身而過,或是在它身上製造出一道又一道傷口,但是,這一切都無法阻止它前進的步伐。它的目標也是始終不變,因為它感受到了另一個強者,另一個王者的挑剔——辱蔑性的挑剔!
    “哞!”沙行獸發出一陣長而厚重的鳴叫聲,前蹄高抬,毛髮直立,只聽得空中立馬傳來了一陣連續性的爆音。強大的衝擊力甚至將一隻身著護甲的黑蜥炸得側翻而去,腥紅的橙黃血液從護甲之下迅速滲出——音波攻擊是無聲無息的,就算瓊安離了它還有一段距離。卻也免不了受到了衝擊,一聲悶響,一絲血沿著耳側流出,可是,這卻一點也不影響他的行動。魔法依舊繼續,這種時候。拼得不過是誰能支持得更為長久。
    瓊安受傷了,雖然只是一絲血液,但是,對於保護他的騎士們而言,這便已經是最嚴重的失職,所有的黑蜥騎士前赴後繼地撲向藍色沙行獸,無論是蜥上的騎士還是座下的黑蜥都宛如瘋狂狀,使出各種攻擊手段,而暫時失去了施放魔法的能力的藍色沙行獸只能憑藉著身體的本能進行反擊——蹄踏、嘶咬、身撞……近身肉搏總是最殘酷的戰鬥,血淋淋並且直接、暴力。
    時間與距離在這樣的僵持著成為了決定勝負的關鍵——誰能堅持得更久一些,彼此的距離是更近還是更遠,每一分每一秒的變化都影響著戰局的最終結果。
    瓊安瞪圓著眼,很有種目眥欲裂的味道,持仗的手微微顫抖——他從未經歷過如此戰鬥,全身的魔法都被調動起來,從身體的最深處被壓榨出來,一絲一毫,一點一滴,就好像被擰乾的海綿,被強迫地擠壓出體內最後的那一點能量……
    “哞!”藍色沙行獸突然發出一聲歡喜雀躍的鳴叫聲,藍色的電光圍成光環在它身周炸開,放射狀的電弧肆意蔓延,每一條藍色的光都有如一隻手臂,緊緊捉住身邊的任意一個生物,盡情地將它們強大的能量以破壞性的方式傳導進他們的身體——瓊安的禁魔魔法失敗了,沙行獸重新找回了它的本能天賦。
    本能被壓抑使得這位沙漠王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它快速蹄踏著四蹄,蹄間電光四溢;它用力地甩動著頭頸,毛髮間藍光閃耀;它迫不及待地想要用最殘酷的手段懲罰這些給它帶來恥辱的人,它要將他們每一個都撕碎,用他們的血和生命來洗淨這種屈辱,它要——
    就在藍色的電光集蓄到即將爆發的前一秒鐘,一道幽暗的光從瓊安身後發出,輕飄飄地罩在藍色沙行獸的身上,與此同時,一個人影緊撲而上,竟是大膽地撞到了沙行獸的背上,生生將它向下壓了一米有餘!
    “哞!”全力以赴的魔法被突然阻斷,大量的魔力被瞬間從身體中抽離,藍色沙行獸發出痛苦的嘶鳴聲,努力掙動四肢,甩動身體,試圖將背上的人給甩出去,可是,每一次掙扎卻只換來一計重拳——那一下下雖然只是捶打在背上肌肉最厚實的地方,但是,那種破壞性的能力卻能夠滲透進它身體的四面八方,觸動它身體深處最敏感的神經,令它體驗到最深重的疼痛。
    原本威風凜凜,大殺四方的藍色沙行獸此時竟如同被捉住了七寸的蛇一般,竟是一點也動彈不了,甚至連一分力氣也發不出來,每一次,當它聚集力量意圖反擊的時候,那一計重拳便猛然捶下,將它的一切努力捶散——一拳又一拳,捶碎了它的堅持,打磨了它的意志。
    瓊安以及他手下的一幫黑蜥騎士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這一幕,眼見著把他們虐得死去活來的沙行獸卻在另外一個人跨|下|臣|服,那一計又一計的重拳很是有力,每一下看似緩慢悠哉,但每一下卻都是捶得“咚咚”作響,更甚者,每一下都能捶得沙行獸全身劇震!
    也不知捶了幾十下還是幾百下,藍色沙行獸終於低下它高貴的頭顱,低低地“哞”了一聲,悠長而低沉,很是柔軟,帶著濃厚的臣服之意。
    “咦?這就學乖啦?我還沒打夠呢,真是太可惜了,早知道就多捶幾下。”跨坐在藍色沙行獸身上的男人一手揪著藍色的柔滑皮毛,一手攥拳懸空,仍然擺著一副時刻要打擊的架勢,只是可惜,他這一拳蓄積的力量只能空置。
    男人有些懶洋洋的發言不僅令藍色沙行獸口吐白沫,更是令瓊安及其手下口噴血箭——丫地,他們辛辛苦苦半天沒能收服的藍色沙行獸居然就這樣被人打服了,可是,他居然還嫌不痛快?如此的差距簡直殘酷到令人無法直視啊,無法直視!
    腹誹完畢,眾人心中升起的卻是對強者的敬意,瓊安騎著神態萎靡的變異黑蜥向前兩步,然後行禮,熱情道:“我是魯珀特部族的第七皇子,瓊安-魯珀特,你對我有救命之恩,從此之後,你就是我的兄弟,生死與共,不離不棄的兄弟!”
    本傑明聽著這位年輕王子的宣言,只覺滿頭黑線——丫地,這傢伙難道以為這樣的宣言便足以償還這樣的救命之恩嗎?難道這丫的生命就這麼不值錢?
    可是,顯然,從瓊安及其手下的神態上可以觀知,他們果然是如此想的……
    好吧,這是文化差異,文化差異,文化差異……本傑明不斷地如此自我安慰……作好足夠的心理建設後,他微笑著從藍色沙行獸身上跳了下來——疲憊的大傢伙為表示自己對本傑明的臣服,主動地曲起四肢,坐倒在沙地上,呈現出一種完全不設防的姿態,那種信任感,那種臣服感令瓊安等人既羨慕又嫉妒。
    本傑明微笑地的撫了撫大傢伙的毛髮,感覺著那如絲般順滑的美好手感,這才說道:“瓊安殿下的誠意令我深感榮幸,我是本傑明-薩德,很高興能夠擁有你這麼優秀的兄弟。”
    瓊安殿下聞言當即笑開:“本傑明,你實在是太棒了,居然能把這傢伙打得毫無反手之力,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本傑明只是微笑,卻沒有說明自己獨家技藝的打算。
    瓊安見狀自然知道自己唐突了,所以,他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道:“哎,對不起,我就是太興奮了——對了,你得趕快給它治傷,黑蜥衛士的武器上都是塗有特殊藥劑的,這對沙行獸的身體非常不利,而且,還會阻止傷口自愈。”
    對於這個建議,本傑明倒是很樂於接受,甚至而言,他還很熱情地邀請了瓊安一起為藍色沙行獸打理身體——有本傑明在,沙行獸可謂是絕對臣服,不怕它會再次暴起,傷害瓊安等人。
    瓊安對於本傑明的提議自然是喜愛得不得了,當即興奮地撩起衣袖,取出解毒藥與療傷藥,與本傑明一起忙碌起來——這樣珍貴的大傢伙,就算是自己無法擁有,能夠稍加照顧,也是很榮幸的嘛!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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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 躁動

    “你們這幫豬腦子,都已經折騰了六七天了,居然連一點線索都找不出來,都是一群廢物!”內爾森氣怒地將桌面上的東西通通掃落在地上,紙筆散落,幾件玻璃器皿更是散碎一地,細碎的碎片在燈光的照耀下明晃晃地反著光,充分顯示著脆弱的鋒利。
    桌子前方還站著兩人,左邊一人是個壯碩的中年人,年約四十出頭,一臉蠻橫之氣,雖然身上沒有什麼明顯的傷痕,但卻依舊讓人感覺到一股非比尋常的凶悍;右邊一人是名三十歲左右的斯文青年,柔密的髮梳得極其齊整,衣著精緻而考究,就像一名極有修養的紳士。
    “內爾森,這次的事情也不能全怪我們,你們自己也沒法提供足夠的線索,讓我們怎麼找得到人?”中年男人被指責之後,露出一臉不悅的神色,越是加深了他身上的凶悍之態。
    “之??前是誰誇口說整個庫里埃都在你們的控制之下?現在出事了,就會推卸責任了?”內爾森煩躁異常地捶著桌子發飆,指著抗議的中年人便是一通臭罵,各種污穢的言語傾瀉而出,聽得人火冒三丈。
    中年男人本來就是個脾氣火爆的,又一向不慣於受人指揮,此時被人如此辱罵,哪裡能忍得住,他氣怒地大吼一聲,手腕翻轉,抽出腰間的短斧,一下將內爾森身前的原木長桌劈成兩半,然後又用力踹上一腳,將桌子整個踹成碎片後,這才提拉著短斧,氣勢洶洶地轉身離去。
    內爾森被他這一番突然發作嚇得先是一愣,後是一驚,再是一懼,最後,一切的情緒交錯在一起後便化作沖天的怒火,猛跳腳地在屋裡肆意謾罵。詞彙之豐富之粗野之污穢,完全超出一般人之想像。
    斯文青年原本對此局面還有些興災樂禍的感覺,可是,這一連串的怒罵一出,斯文青年免不了微一蹙眉,顯出幾分不喜。不過,他卻比之前那位被氣走的中年男人更了解內爾森唯我獨尊的壞脾氣,所以,這樣的不悅只是一閃而逝,隨即。他便押出一付又痛心又自責的模樣進行自我檢討,承認錯誤,把內爾森重新哄順了氣。他才將話題引到自己最關注的地方——
    “內爾森大師,冒昧問您一句??,這次的實驗究竟還需要多久才能完成任務?”
    “差不多就快了,”提及自己心心念念的實驗,內爾森當即雙眼放光,很是興奮,開口便是一通說明,“那些闖入者雖然對基地進行了一次令人深覺屈辱的破壞。但是,與此同時,卻也給我們提供了很好的靈感。我已經有辦法解決先前實驗中出現的一些對抗性問題,相信,再過不久就能完全解決——當然。前提是,一切能夠如計劃進行。”
    想到即將完成的實驗,想到即將實現的夢想,內爾森不禁笑起,森然的牙,猙獰的笑,帶著十足瘋狂的味道,甚至笑著笑著,他竟突然喘咳起來,但是,他竟不管不顧,越是喘咳越是笑,咳嗽聲與笑聲的斷斷續續只令人聽得渾身發寒。
    ……
    庫里埃小城區的封所依舊,原本繁華的大街上只能看到來來往往的巡邏隊,除此之外,竟是難能看到一個居民,只有在特定的物資供應時間裡,才會看到在特定的場所聚集的特定人群,整個城市都陷入了一種極其壓抑的氣氛之中,不僅是居民們生活得壓抑無比,就連那些沙盜也是異常躁動——
    當西維亞裹著黑巾從一個牆角輕輕飄過的時候,不過百米前的街市盡頭處,兩隊巡邏隊正撞在一塊,兩班人馬先是以言語互相“問候”,不多久,口頭的攻擊已經不足以宣洩他們心中的憤怒,自然是拳腳相加,互相撕打起來,所幸,這些人雖然衝動,卻依舊記得最後的禁令,沒有將武器拔出來,只是肉搏——當然,某種意義上來說,純粹肉搏的戰鬥才是最能宣洩個人情緒的一種特殊方式。
    這樣的場面對於西維亞而言並不陌生,所以,她沒有停留,更不敢觀看,只是拉了拉黑巾,將自己的存在感縮小到最低,然後就這樣輕飄飄地飄進狹窄的巷口,飄進一個只打開了一處門縫的低矮小門。
    “羅德小姐,你終於回來了!”年輕的亞當早已按捺衝動,一下子蹭了過來,很是迅速地關門落鎖,一邊壓低聲音道,“木那大哥他們早就到了,大家都在等你,就怕你在路上出了什麼意外。”
    “沒事,就是盤查得比較嚴,所以耽誤了點時間——怎麼,他們都到了?”西維亞一邊摘下身上的偽裝,一邊輕聲發問,柔和的嗓音自然而然地消除了亞當對於局勢的緊張。
    “是啊,一共來了六個人,看樣子都不好惹,我都不敢在裡面坐著,只能躲出來等您。”亞當說著,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頭。
    “嗯,這很正常,這些人都是幽沙部族最優秀的戰士和領導者,現在又必然是氣場全開,你不適應是很正常的。”西維亞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來吧,今天是個好消息,相信大家等著這個情況已經很久了。”
    兩人說著,向屋裡走去,只見一處低矮昏暗的小屋內分坐了六個人,大多都是三四十歲上下的男性,渾身上下彪悍之氣十足,亞當一直屋便覺得全身渾不自在,不自覺間已經蹭到了木那身邊,藉此緩解自己受到的壓力——這些人中,他最熟悉的就是木那。
    西維亞對於這些氣場一類的事物卻是渾不在乎,似乎一點也不受影響,她從腰間抽出一張捲軸,在幾人中間圍坐的長桌上鋪開捲軸,又挪來兩盞油燈照亮捲軸,然後指著捲軸道:“這是我剛剛探知的庫里埃主城區的布防分佈圖,根據情報,這次駐守在為庫里埃的有兩支沙盜,一支中灰燼沙盜,一支則是從'伊夫林'過來的。”
    此話剛落,當即引起一陣喧嘩,六名來自幽沙部族的鐵血戰士不自覺地用部族方言低聲交談,彼此交換意見,西維亞聽不太懂這樣的方言,但是,她卻不在乎,只是指著地圖繼續道:“'伊夫林'想要的東西是庫里埃的歷史遺產,而灰燼沙盜想要的是這座城市,大家的目標雖然有一定差距,但關鍵都在這一城的亡靈——誰要控制了亡靈,便能擁有絕對的主動權。而我們要做的,就是阻止他們對亡??靈的控制。”
    西維亞一步又一步地說出自己的設想以及計劃,最開始,戰士們還會就這其中的可行性和不可行性進行私下探討,但隨著她越說越多,他們的討論卻漸漸少了下來,更多的則是思考與權衡——思考該與不該,權衡值與不值……




234 用意

    夜裡的沙巴塔自有其獨特的熱鬧,在城市的大部分區域都陷入沉睡的時候,自有那麼一些區域還亮著燈——那紅艷豔的,帶著特別色彩的光,濃郁的脂粉香在小巷中飄蕩著,混合著酒香以及一些或濃或淡的香料香氣,形成了既銷魂卻又古怪的味道。
    夜裡的沙巴塔並不冷,這裡是整個那木若措唯一擁有溫泉的地域,神奇的大自然賜予這片土地以神奇的自然資源,使得這座城市擁有獨樹一幟的美好。
    街道兩旁但見粉色絲幔飄揚,無論男男女女行走在這個地方,都不免帶著幾分旖旎的神色,夜正濃時,情正酣時,一間裝飾獨特的小樓湧出一幫人馬,大多是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精緻的衣袍已經皺巴巴的,其上原本墜飾的黃金寶石也被摘取大半——多是被其主人隨手賞賜給侍候的僕人——男人人四散開來,各種勾肩搭背地四處尋歡,如此一來,便使得一幫衣著整齊的男人顯得格外扎眼。
    那是一夥五人小團體,四名大漢圍在一名面白無須,看似羸弱的男人身邊,顯然是他的護衛一類的角色。五人中,唯有被保護的男人喝點酒,雖然呼吸間的酒氣不濃,但白面之上卻泛起一層胭脂色,越發減淡了他身上的男子氣概。
    “殿下,這裡晚上還會有更精彩的表演,這麼早就離開,會錯過很多熱鬧的。”一名壯碩大漢不著痕跡地攔在這幫人馬身前,微躬著腰,一副很恭敬的模樣。
    “時間太晚了,殿下的休息時間到了,”充當護衛的一名大漢伸手格開壯漢的靠近,面無表情地拒絕道。
    壯漢眼中閃過一絲戾氣,卻是越發地躬了躬身,言辭肯切道:“打擾殿下休息實在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無論如何都是不應該的。只是這次前來表演的是'河音之輪',機會實在是非常難得,所以,希望殿下能夠撥空賞光。”
    “河音之輪”是那木若措近年來最受追捧的游吟詩人,他那美麗的歌聲如同漫漫流淌,生生不息的河水一般。滋潤著沙漠子民乾涸的心靈——甚至就連幾大部族的祭祀長老都邀請他吟唱神明之歌,以此為祭祀儀式增添神秘、神聖之感。
    既然有如此難得的表演者,這位殿下自然免不了很是關注:“'河音之輪'這半年來不是一直在休息嗎,怎麼可能又突然出來表演?”
    “殿下所言不差,'河音之輪'已經歇演了七個多月。聽說他一直在尋找適合成為他親傳弟子的孩子,這次能請到'河音之輪'也是我們僥倖,所以。才不希望殿下錯過這次表演。”壯漢說著又往前讓了幾步,擺出領路的姿勢。
    “殿下”猶豫了一瞬,最終是難抵誘惑,跟著去了。
    一行人並未走多遠便拐進一處稍顯安靜的小巷前,往裡又走了不多時,就可以婚約聽見歌唱的片斷——那支言片語便如同小貓爪子一樣,勾得人心癢難耐,直想趕快獲得它的全貌。為此,一幫男人不自覺地加快了步伐,很快便來到發出歌聲的小院。並在柔美的歌聲中陶醉……
    ……
    清晨時分,當城門剛剛開啟的時候,便迎來一群風塵樸樸的歸客。整齊有序的黑蜥衛隊簇擁著瓊安殿下以及他的貴客,一路有如旋風一般卷過尚未完全清醒的城市街道,一些早起的居民眼尖地發現那匹宛如藍寶石一樣的沙行獸,一時,驚嘆歡呼聲四起——黑蜥衛隊跑得如此迅速,根本沒幾人有足夠的眼力發現那匹沙行獸人坐著的不是他們年輕有為的殿下,人們僅僅知道,他們的小殿下出去狩獵珍稀的沙行獸,而如今,他也帶回了這只珍稀的沙行獸。
    當“瓊安殿下收服了他的新寵物”的消息悄然傳遍全城的時候,瓊安正帶著他的貴客回到了黑岩之殿——這是魯珀特部族千年以來權力的核心,只有受到天神祝福的正統嫡裔才有資格成為這座宮殿的主人。
    黑蜥衛士一路馳騁,進入重重宮門,最終停在瓊安的白狐殿中,跨|下坐騎,瓊安圍著神采熠熠的藍色沙行獸,轉了兩圈,滿目垂涎,伸出手,想要摸兩下,可是,一看沙行獸蹄下閃動的藍色電光,他便遺憾地收回手,然後抬頭,很是誠意地對本傑明道:“本傑明,我這宮裡有全那木若措最好的馴獸師,藍閃的傷剛剛好,還是讓我的人好好照顧它,才不算委屈了這只神俊的沙行獸——你覺得怎麼樣?”
    本傑明撓了撓被命名為“藍閃”的藍色沙行獸的頸毛,不甚在乎地應道:“好啊,這是我們的榮幸。”
    瓊安當即興奮起來,喚來一堆馴獸師,嚴命他們好好照顧藍閃,然後才領著本傑明,將他往自己的宮殿中引領而去,看那模樣,完全將他當作知己好友一般看待。
    本傑明是個極健談的人,只要他願意,自然能和別人相談甚歡,甚至令人產生相見恨晚的感覺,所以,一路上,瓊安只覺驚喜不斷,談興不斷,並且,越說說開心,越聊越開懷——就在兩人即將進入白狐殿內殿的時候,白狐殿總管甚為恭敬地近身行禮,並且在瓊安耳邊耳語數聲,便見他的面色微微一變。
    本傑明見狀,很是自覺地便想告知,不過,瓊安卻沒有同意,而是直接向總管吩咐道:“巴倫極少夜不歸宿的情況,你去好好查查,看看哪個不長眼的東西居然引得他這樣放肆。”
    總管領命而去,瓊安這才一臉歉意地對本傑明嘆道:“巴倫是我的弟弟——父親六個孩子中,只有巴倫和我最親近——現在正是愛熱鬧的時候,我就擔心他不知好歹,交好不良的朋友,那就糟糕了。”
    本傑明聞言笑道:“瓊安殿下實在是個好哥哥啊,我雖然沒有弟弟,但卻也有一個好哥哥——相信,巴倫殿下也一定因為有您這樣的好哥哥而深感榮耀。”
    “希望如此吧,”瓊安笑嘆。
    魯珀特部族現任族長一共有六個孩子,其中兩個是女兒,四個是兒子,而瓊安正是四個兒子中的第三子,同時,也恰好是最受寵愛的兒子,比起大殿下的暴虐嗜殺與二殿下的體弱多病,瓊安不僅身體健康,文武皆通,更常有利民愛民之舉,所以,上至魯珀特部族的上層貴族,下至平民百姓,都對瓊安寄予厚望。
    由於一大早便趕路回城,瓊安並沒有拉著本傑明聊太久,稍加拉攏之後,便讓人安排本傑明去休息,而瓊安自個兒則先去向父親、母親問候並說明此行經過,待一切完畢之後,他恰好得到巴倫回宮的消息,略加思索,瓊安便轉身去了巴倫的“金鷹殿”。
    “哥哥,你終於回來啦!我聽說你帶回的藍色沙行獸漂亮極了,正好,我的生日快到了,你就把它送給我吧,好不好?哥哥?”巴倫雖然一夜未眠,但卻異常亢奮,一見瓊安便撲將過來,拉著他的手便撒嬌。
    “不行,藍閃不是我收服的,是另有能人令它臣服,”瓊安搖頭拒絕,同時毫不客氣地便發問,“你昨天晚上去哪了,誰帶你出去玩的?”
    “是塔木舅舅介紹的一個商人,作香料生意,能力不錯,”巴倫倒是一點也不忌諱自己昨夜的香艷行程,很是興奮地與自家哥哥分享起昨夜的歡樂,“……雖然那些歌姬的唱工比不上父親最寵愛的那兩個歌姬,不過,她們舞跳得倒是不錯,偶爾看看,換換口味還是挺有意思的,還有,還有,我聽到'河音之輪'的表演,那實在是太美妙了,就是連續聽上一晚上也是一點也不煩——當然,就是可惜那是個糟老頭子,長得實在不好看。”
    瓊安聽著,一邊不時問上一些細節,待聽到巴倫轉述了所謂的商人邀請,邀請他一起去聽“河音之輪”的表演時,瓊安心中便已經有數——這一定是有人想要與自己聯繫才採用的花招吧,雖然對於這個“商人”的手段隱隱感覺不悅,但是,看到巴倫那麼高興,那麼推崇的模樣,瓊安略一思??索,卻沒有說太多,而是爽快地答應了巴倫,許諾今夜一起去聽表演。
    離開“金鷹殿”,瓊安在殿門稍一停頓便轉身向“白狐殿”的配寵殿走去,這裡養育了瓊安從各地收集來的奇特騎寵,有的是毛色異於常態,有的是能力發生變異,有的則是資質極為優秀——每次得到這些特別的騎寵,他總會格外寵愛一陣子,而今,最得他心意的新歡便是最新出現的藍色沙行獸,藍閃。
    雖然藍閃不是屬於他的坐騎,但是,這會兒,藍閃畢竟是養在他的??配寵殿之中。
    瓊安看到藍閃的時候,它獨自一獸擁有一片馴獸場,正慢悠悠地散著步,馴獸師們已經將它渾身打理清楚,所有的傷已經塗上了最好的藥,毛髮洗淨吹乾,蓬蓬鬆松,隨著他的每一步走動都輕盈飄動,很是迷人。
    看著這樣的藍閃,瓊安只覺自己的心思也隨之安靜下來,隨著它的每一個動作而起伏——越是這樣看著,他越是深覺遺憾,為什麼,為什麼這麼美麗的精靈竟然不屬於他的呢?
    當然,遺憾之餘,他又不得不佩服本傑明的能耐,只是,在如今這樣的特殊時候,突然出現這樣一個能力超凡的人,究竟是有意是無意?是好意是惡意?這一切,還需要時間來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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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 亡靈異動

    歌聲似水如潮,有時好似潺潺流水漫過草地之間,有些微澀;有時好似跳躍於山岩之間,活躍歡愉;有時好似匯聚於一湖,安??寧靜謐;有時好似從九天而降,轟然大氣……美妙的歌聲如水如絲,纏繞在聽者周身,不僅帶來頂極的聽覺盛宴,更是令人神思飄飛,恍惚看見無數美景在眼前滑掠而運。
    當樂聲緩緩低落,慢慢悠揚開去,認真傾聽的人們依舊沉浸在美妙的音樂中,久久沒有回神。
    “真不愧是'河音之輪',這樣美妙的歌聲已經很多年沒有聽過了,”久久,瓊安才回神嘆息,臉上的神色悵然,顯然是因為這音樂想起了一些難忘的回憶。
    此時,瓊安與巴倫以及一名白袍壯漢正坐在小亭前,四周波光漫漫,恰是一處小湖的中央,樂聲是從小湖的另一處亭台傳來的,合著水聲,合著夜風,自然格外醉人。
    白袍壯漢可沒有瓊安、巴倫這麼感性,早在歌聲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些不耐煩,只是眼見兩位殿下依舊沉浸不可自拔,所以,他也不好多說什麼,此時,總算等得瓊安回神,他不免積極提議道:“殿下既然喜歡'河音之輪',不如讓他多唱兩首曲?”
    “如此好的曲子,聽過一支便是足夠了,再多聽,就過了,”瓊安神色淡淡,既無不悅,也無欣喜,一時間便是難能讓人猜測他的心思。
    白袍壯漢見狀,卻是心中警醒,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只是,對於所謂藝術,所謂婉轉,還當真不是他的強項,所以,他也沒敢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轉換話題道:“我聽聞殿下最近新得了一匹神俊的沙行獸,非常之貌美,正好,我此行帶有一副全新的鞍具,因其製作技藝精湛,整體精美異常。一般人實在沒有資格使用,相信這樣一套鞍具,正恰好是為您的新坐騎打造。”
    說著,白袍壯漢拍拍手,便有下人抬著一副專門為沙行獸打造的鞍具上前來獻寶。雖然是在夜間,雖然光線不是很充足,但是。這一切都無損這套鞍具的綺麗華美,鞍具的製作者應該是一名大師級工匠,手藝非凡,鞍具內部刻有魔法陣,使得鞍具與沙行獸的身體之間更加服貼緊密,並且還具有一定防震輕身的效果。
    當然,這一切的美妙只在內部,只有內行人才看得明白。而這副鞍具最惹眼則在於它那滿滿都是黃金及各色寶石裝飾的外觀,最大的寶石足有鴿子蛋大小,最小的也有鵪鶉蛋大小。密密麻麻地在鞍具上排出一個又一個精美的圖案,不僅不俗氣,反而有一種非同一般的華麗尊貴。
    這件禮物的價值實在是太過驚人!
    瓊安望著鞍具。神色不定——他不是沒見過如此“貴”重的禮物,他所驚??訝的是這些寶石的品質以及它們體內蘊藏的強大而純淨的魔力!
    就他所知,整個那木若措之中,要想得到如此品質的魔法寶石不過幾處地方,而離魯珀特部族最近的則是赤紅地帶——魯珀特部族垂涎了近千年的赤紅地帶!
    瓊安滿面嚴肅地看著,一言不發,使得場面上的氣氛當即冷寂下來,誰也不敢隨便吭聲,生怕是任何一點異動都能破壞了彼此的默契。
    約摸靜寂了數秒鐘,巴倫殿下的一聲驚呼打破了這樣的寧寂——
    “這麼漂亮的鞍具可不是一般沙行獸可以撐得進來的,三哥,你就把那隻藍閃帶出來試試,順便給我們開開眼界嘛。”
    瓊安斜飛了巴倫一眼,才道:“藍閃不是我的,需要徵求它主人的意見才行。”
    “只是藉出來試兩天又有什麼問題?”巴倫不是很在意道,“不管那是誰,我們能看得上他的騎獸,可是他們的榮耀。”
    “我們需要尊重強者,”瓊安微一蹙眉,謹慎地警告了弟弟一聲,這才轉向白袍壯漢道,“很感謝你今天的款待,我們將記住這份情誼。”
    白袍壯漢見他一點收禮的意思也沒有,好似完全沒看懂自己的暗示一般,不免心中著急——來到沙巴塔已經半個多月了,無論他如何活動,卻都一直沒有任何進展,今天好不容易和兩位殿下搭上話,他又怎麼可能錯過這樣的機會?為此,白袍壯漢乾脆又一揮手,手下再遞上一個皮囊,他便直接將皮囊往桌上一丟,便聽得“咚”得一聲響,幾顆初步加工,未及鑲嵌的寶石從皮囊口滑了出來,在燈光??之下光華溢彩。
    “你這是什麼意思!?”瓊安當即變了臉色——這是賄賂啊,還是示威?無論是哪一種,都太過於直白,不免令人厭煩。
    “瓊安殿下不妨好好看看這些寶石,”白袍壯漢卻是一點也不在意他的不悅,反倒隱含驕傲地說道,“我想,你一定會對它們感興趣的。”
    瓊安瞪著他,沒有行動,倒是巴倫很是好奇地上前取了一顆,在燈光底下認真檢查起來,小半晌後,便聽他驚呼道:“這是來自赤紅地帶的寶石,原生礦,絕對是赤紅地帶深處的原生礦——你們是什麼人,怎麼能深入到赤紅地帶的深處?難道就不怕被流沙吞沒,或者被暴風捲走?”
    瓊安聽聞巴倫此言,當下便覺心中一震,某些特別的線索浮上心頭——早在月前,便聽說有人在頻繁與父兄們接洽,想要開發赤紅地帶,只是,這一切只是傳說,他也向父親問過,卻沒有得到明確的答复,那麼,眼前這個傢伙,難道也有著同樣的主意?
    心中想著,瓊安面上卻是神色未動,甚至他還壓住了巴倫的追問,從他手中取了寶石,隨意丟棄在那一整袋的寶石堆上,起身說道:“赤紅地帶危險重重,就算寶藏無數也需要人有命能享用,只望你們好自為之吧。”
    瓊安與巴倫一走,整個小亭中便驟然安靜下來,除了微風吹拂的聲音便是湖水汨汩流動的聲音,白袍壯漢把玩著剛才被丟下的那顆寶石,想著瓊安的言詞,他哼然一聲,手心收緊,再張開時,已經將一顆紅寶石輾成了細末,看著這些紅色寶石粉從掌心滑落,他喃喃:“好自為之?就不知道是誰需要好自為之!”
    ……
    夜晚,奇異的嘯聲在城市的遠方迴旋著,屬於小城區的老居民被驚醒之後,惶惶不安,幾乎難以入睡,因為那是屬於亡靈集結的呼嘯聲,在灰燼沙盜還沒有佔據主城區的日子裡,每隔幾年,總有那麼幾天,亡靈們會變得異常強大,此時,它們會在高位階亡靈的指揮下,互相響應著突破牆體的束縛,向四面八方奔襲而來。
    每逢這種時候,小城區的居民們都會躲進地下掩體,避難數日,躲開來自亡靈的傷害,不過,與此同時,卻有許多敢於冒險的佣兵或者希望擊殺亡靈以獲取更多積分的戰士們會來到這裡,展開一輪新的除魔戰爭。
    距離現在最近的一次亡靈暴動是發生在四年前,按照往年的規律,起碼還要再過三四年才會出現新一輪的暴動,可是,自從灰燼沙盜破壞了這裡的平衡後,誰也不敢對此做出絕對的判斷。
    與絕大多數居民一樣,西維亞也同樣被驚醒,披著厚實的大披風,頂著夜裡的寒涼,她走到屋頂,望瞭望天空中那一彎月牙彎月,再看了看主城區的方向——在沙漠這種各類魔法能量都十分稀薄的區域裡,一旦魔法能量異常聚集的時候,反應總是特別地強烈的,雖然距離稍遠,但,西維亞憑藉著自己對魔法能量的強大感知力仍然察覺了魔力的震盪。
    那是屬於自然魔法的震盪!
    望著遠方,西維亞的目光格外地幽暗,植培師的本能告訴她,這些魔法力並不是為了克制亡靈而聚集,反之,正是為了讓亡靈更加地躁動而聚集!
    小q更是從西維亞的肩頭浮現出來,證明了她的猜測——作為西維亞的靈魂契約魔植,小q與小綠、七葉一樣,可以將實體依附在西維亞身上,通過吸收西維亞身體的養分來成長,所以,當它依附的時候,西維亞的肩頭便會浮現一朵美麗的銀白花朵,那是小q的植靈標識。
    “這是'母株'的召集令。”小q幻化出人類的形象,可愛的三頭身,精緻的面容因為有些嬰兒肥而顯得特別可親可近,即便此時,他的表情很嚴肅,卻依舊不減可愛魅力,“有人通過'母株'向亡靈發出召集令,估計是要指揮亡靈進行什麼行動貌似……咦?奇怪,怎麼好像突然多了一株'母株'出來……嗯,不對,不是'母株'本體,應該是一個分身……一個,兩個,三個……一共有五個分身,看來,這批亡靈是憑藉'母株'分身來控制的,難怪他們需要'製造'那麼多偽植培師!”
    西維亞在一旁安靜地聽著小q的自言自語,神情安然,直到他說完了,西維亞才輕嘆一聲:“看來,沙盜們是要有所行動了,不過,他們調動這麼多亡靈,究竟是要去做什麼?這麼醒目的調動,又是為了什麼?”
    “管它是為了什麼,主城區裡的亡靈減少了,幽沙部族的突襲計劃不就多了一分把握?”小q踢著小腿說著。
    西維亞卻並不完全認同,低吟一聲,又陷入新的思考之中……

  



236 坦白

    茫茫大漠之中,一群騎士在黃沙之上你追我趕,奔跑引起的沙塵飛揚,遮住了視線,但是,對於技藝嫻熟的騎士們而言,這種程度的妨礙並不影響他們的發揮,各種騎獸依舊以著高速在沙漠上狂奔。
    天氣依舊炎熱,空氣依舊乾燥,但人們對於競速的熱情只有越發高漲而沒有絲毫削減。不僅奔跑中的坐騎和騎士越發地激動,圍觀的諸人也毫不示弱,呼喝聲,揚鞭助陣聲,此起彼伏,其中,又以巴倫的聲音最為響亮。
    當那一抹藍色閃電迅速從數騎的圍攻之中突圍而出,撥得頭籌,巴倫歡呼一聲,幾乎要從坐騎上站起身來,長長的鞭子被他甩動??成圈,發出一陣響亮的聲響,顯示著他的興奮之情。
    “本傑明,你實在是太棒了!藍閃也是棒極了!”巴倫靠近前,漲紅著臉,聲音微啞,滿面亢奮,竟是顯得比本傑明這個競賽者還要更激動。
    本傑明鬆鬆地攬著控制藍閃的韁繩,笑容燦爛道:“我的騎術一般,是藍閃技術很棒,根本不需要我怎麼指揮,它都能選擇最適合的道路。”
    巴倫聞言,目光轉身那匹漂亮得令人移不開眼的坐騎,滿目垂涎道:“本傑明,你能把藍閃借我騎一下嗎?就一下!”
    “這可不是能由我決定的,”本傑明面露無奈地聳聳肩,“藍閃很驕傲,你要沒能打敗它,就算是我命令了,它也不會聽——你要不信,可以問瓊安殿下,這傢伙就連瓊安殿下的面子也不給,我也沒轍。”
    巴倫依著他的說法,轉頭望向緊跟著本傑明跑了第二名的瓊安,只見他一臉無奈地點了點頭,算是應和了本傑明的說法。為此,巴倫望向藍閃的目光越發地垂涎和渴望起來,不過,可惜,藍閃對他卻是很不感冒,自故自地甩了甩頭。慢騰騰地用舌頭給自己順毛。
    巴倫雖然想討好藍閃,不過,此時身邊並不攜帶有沙行獸喜歡的食物,所以,他只是用目光錶達了一番自己的強烈渴望後。很是戀戀不捨地轉開頭,望瞭望遠方,又是頗具興致地建議道:“三哥。現在時間還早,要不,我還往遠點的地方再走走?天天待在沙巴塔,都快無聊死了。”
    “我們今天帶的人不多,再往外走,父親母親就要擔心了,”瓊安雖然也喜歡探險,但是。對於自身的安全也是同樣看重的。
    “就往前再走一段又不會有什麼事,”巴倫今天算是和瓊安糾纏上了,“再說了。走到關卡的地方正好可以讓守軍再護送我們回來嘛,兩不耽誤。 ”
    瓊安見狀無奈一嘆,最終還是從了巴倫的意願。一行人沿著沙丘的方向向前方馳騁——再往前是沙巴塔最北邊的一處哨卡,駐紮了近兩百名軍士,正常的工作是負責查驗來往的商旅,並定時清理、驅逐附近的魔獸。
    巴倫難得離開沙巴塔這麼遠,雖然這一路上實在沒有什麼太特別的景色,但是,巴倫??依舊顯得很興奮,一會兒驚嘆這個,一會兒詢問那個,一路上,嘴裡都不消停。
    一路行來,.隱約可以看到哨卡的時候,卻突然看見前方有軍士護著一幫行商緩緩行來,駝鈴聲陣陣,很有規律,聽得人心情安定。只是,這幫被護衛的行商卻很是狼狽,僅有的七八匹駱駝身上大多帶著傷,駱駝背上駝著的包裹有限,整個商隊只有十二三人,其中有三名明顯已經是殘疾人士,剩下的其他人,也是或有輕傷,或有重傷,很是狼狽——沙巴塔附近已經難得出現損失如此嚴重的商隊了,這種情況的出現實在不免令人側目。
    不用瓊安有所示意,他手下能幹的侍從已經奔上前去,攔下隊伍,開始了解情況,負責護送商隊的軍士也只是聽命行事,並不了解太多,所以,侍從最後是領著商隊的現有負責人回來報告情況。
    商隊的現任隊長是一名三十來歲的青年,因為行商途中的艱辛,他看著比實際年齡要更蒼老一些。被侍從領近瓊安一行,他沒敢抬頭看人,立刻躬身跪地行禮道:“願天神賜福,魯珀特的尊重大人們,哈夫莫感謝魯珀特部族對商旅的一切關注與幫助。”
    “你們這是碰到什麼情況了,是遇上沙塵暴了還是碰上什麼沙獸了?”巴倫坐在坐騎上,身子微微前傾,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問道。
    商人哈夫莫依舊沒敢抬頭看幾位大人——沙漠子民們對於階級的高低尤為註重,輕易不敢冒犯上等貴族,而瓊安一行人中每個人的坐騎都非同一般,自然是身份高貴之輩——只是埋頭繼續訴說道,“我們沒有遇上風暴,也沒有碰上什麼沙獸,這個季節是行商最安全的季節,我們只是倒霉地碰上了亡靈部隊,邪惡的亡靈部隊!那些可惡的骷髏襲擊了我們的營地,將我們的兄弟姐妹殺死,將我們的貨物搶奪,他們是最邪惡的強盜!”
    “亡靈部隊?!魯珀特的領地裡從來不可能出現亡靈,你在哪裡碰上的這些醜陋的、噁心的、邪惡的壞傢伙!?”巴倫幾乎要從坐騎上坐起身來跳腳,滿臉脹得通紅——明顯是急的,氣的,可見他對亡靈有多麼強烈的厭惡之情。
    “在韋蘭多通往庫塞倫的商道上,我們已經是第三個受到襲擊的商隊了,其它兩個商隊,一個商隊成員已經全部死亡,它們的靈魂必然承受著亡靈的痛苦折磨,所以,我們為他們進行了簡單的葬禮,並誦讀摩耶爾經;而另一個商隊則比我們好得多,他們擁有強大的戰士,甚至還有可怕的魔法師,正是他們為我們驅逐了亡靈部隊,才使得我們有機會得以逃脫生天。”
    哈夫莫一邊說著,一邊稱誦著摩耶爾神明,然後,他才又向瓊安、巴倫等人行了大禮後道:“哈夫莫在此向強大的魯珀特部族尋求庇護,希望強大而善良的魯珀特能夠派出軍隊掃蕩沙漠中的亡靈,保障我們這些可憐商人的安全與利益,我們願意付出應有的代價。”
    “這個建議我們會向有關機構反應,現在,感謝你的詳細說明,”瓊安在了解了全部情況後,便客氣地請人離開。
    待得軍士們護送著商隊離開之後,瓊安迴轉身,一臉歉意地向本傑明說道:“本傑明,很抱歉,接下來,我們要調查此次亡靈出沒事件,恐怕之前向你許諾的行程都無法成行。”
    本傑明聞言,卻是咧嘴一笑,很是大方地坦白道:“瓊安殿下太客氣了,說實話,我這次來沙巴塔,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為了這些沙漠亡靈,所以,我是一點也不介意兩位的失約——當然,如果你同意我加入這次的調查部隊,我會深感榮幸的。”
    “你早就知道會有亡靈會出現?!”這下不僅是巴倫驚愕非常,就連瓊安也是忌憚。
    “正式進行自我介紹一下,”本傑明對於他們的態度變化卻是一點也不介意,坐在沙行獸上,很是淡定地行了一個禮,然後說道,“我是本傑明-薩德,光明教會白羽大祭司,這次是受東大陸傭兵公會的委託,前來那木若措調查、評估沙漠亡靈形勢。”
    “薩德……你是聖-薩德一族!”巴倫瞪圓眼,不僅沒有對他產生排斥,反而越加興奮地問道,“你一定認識巴諾-聖-薩德吧,他長得什麼樣?他的武藝一定非常厲害吧?你和他比過沒有?你能不能為我引薦引薦,我可是非常崇拜巴諾-聖-薩德,要不是父親、母親不同意,我早就想參加他的部隊,去西大陸殺亡靈咧。”
    縱然本傑明自己是個愛鬧騰的人,可是,聽得巴倫這話,依舊難免哭笑不得——每次隨從巴諾出戰的軍隊大多是光明教會的教會軍,只有虔誠的信徒才有資格入選,每天的訓練內容中,背誦經文,接受教義洗禮是必備功課,像巴倫這樣的異教徒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混進教會軍裡的!
    這樣的事情可是常識,巴倫又如何會這樣地異想天開?
    本傑明正無奈著,瓊安也忍不住斥責了巴倫幾句,把他說教一通,教訓得好似打蔫的小白菜一樣。不過,有了巴倫的這番話在其中作了緩衝,原本因本傑明自曝身份引起的一些尷尬氣氛總算是就這樣被揭了過去。瓊安轉頭再望向本傑明的時候,少了幾分戒備,多了幾分溫和——畢竟本傑明的舉動是很有誠意的主動坦白,自然能給人極其良好的印象。
    不過,身為魯珀特部族的王子,瓊安依舊有著自己的立場,所以,他神色鄭重地對本傑明道:“本傑明,如果你是以一名傭兵的身份在此活動,我會表示非常歡迎,可是,如果你是以光明教會白羽大祭司的身份前來此??地,我想,我們需要以更為正式的形象與身份會晤。”
    本傑明本就不慣這樣嚴正規整的交流,此時自然是舉雙手,作投降狀道:“既然來了那木若措,自然是以自由傭兵的身份活動——我最近的所作所為,難道還不夠說明我的誠意嗎?之所以選擇在現在進行坦白,我只是希望你能夠給我一個機會,介入這次的調查,因為這批亡靈的出現對我而言,意義重大!”
    瓊安定定地看了他小半晌,品味著他的專注與認真,小半晌後,他點頭:“只要你服從安排,那麼,我們自然非常歡迎一位強者的加入。”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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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 月黑風高夜的行動

    夜黑風高日,殺人放火時,這樣的一句話, 西維亞聽了有十來年了,雖然如今也有十來年沒有聽過那屬於遙遠生命的另種語言,但在新的生命中,依舊聽到過諸多類似的諺語,由此可見,有些東西無論民族,無論時空,都是共通的。
    無月之夜,風高之時,不僅視覺受到限制,就連聽覺、嗅覺等等知覺也會受到大自然的限制,此時,如果要採取什麼特殊行動,自然是最恰當的時機。
    對於庫里埃的沙盜而言,環境如此惡劣的夜晚,他們的人是不需要執夜的,因為惡劣的風暴可以阻止絕大多數敵人靠近,包括亡靈,沙盜們大多聚集在駐點之內,喝酒賭博,嬉鬧消遣,玩得不亦樂乎——對於這些亡命之徒而言,生命就需要及時享樂,自從進駐了庫里埃之後,這些散漫慣了的沙盜被人為地約束著,以令他們像軍隊一樣規矩,像軍隊一樣忠於執行命令,實在是憋坏了他們,所以,在特殊時候的偶爾放縱,上司自然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太計較。
    庫里埃小城區通往主城區的主要通道在小城區的東北方,只有一道石門攔阻,此地早在庫里埃主城區發生亡靈天災的時候就被永久封存,就算灰燼沙盜進駐後,幾番努力也沒能將石門開啟,反倒越弄越糟,甚至將石門之後,通往主城區的百米通道給弄塌了半邊,以至於最終封死了這條通道。
    不過,也正因此,這裡並沒有沙盜把守。
    當月黑風高的風暴之夜,滿城是沙塵飛揚,滿耳是暴風呼嘯,卻有一群人馬悄然靠近通道石門,他們躬著身抵抗著風壓,小心地向前再向前。沿著牆根一點點地磨蹭,雖然沒有光,雖然前路艱難,但是,他們都是精挑細選的戰士,不僅戰力強悍。更是對小城區的地形了若指掌。
    好不容易摸到石門邊——門前的石質浮雕是最好的指示物——三名戰士從三個不同的方位抱住石門左側的浮雕,指尖摸索,扣在某個特殊的節點,然後只聽他們同時默念“一、二、三”,在某個瞬間同時用勁。抱著浮雕順著某個方向一扭一擰!
    “咚!”一聲悶響乍起,緊接著便是一串“??”作響,好似有什麼機關在蠢動一般。就算是在風暴聲如此響亮的夜裡,這個聲響依舊刺耳非常,如果換在平日,只第一聲響,便可引來全城的沙盜了,由此,倒也難怪這些人要特地挑著暴風之夜如此特殊的時刻前來觸動機關。
    “??”的聲響大概持續了有十分鐘,浮雕的後門地面上終於出現了一個小洞。長寬約一米,僅夠一個成年人進出,開啟機關的幾人按著早已商量好的順序依次進入。最後進入通道的人在牆壁上輕輕一觸,小洞迅速閉合上,石門所在。浮雕之側便恢復正常,沒有人再能從這裡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神秘通道的出口在庫里埃主城區的神殿一角,這裡曾經是亡靈最集中的地方,可是,灰燼沙盜進駐這里之後,便將亡靈們驅逐出這片領域,他們封印了通往異次元的通道,只在特定的時候進行有限的開啟,以便補充“兵源”,亡靈們被從曾經的家園驅逐出來,但他們卻並不甘心,依舊在神殿附近徘徊,雖然受到某種特殊的壓制,它們無法攻擊沙盜,但沙盜們也無法阻止它們在這附近遊蕩——沙盜與亡靈之間卻也形成了一種平衡,奇妙而脆弱的平衡。
    風暴之夜,神殿的沙盜巡邏隊卻依舊沒有停工,頂著滿天飛舞的風暴,巡邏的強度不僅沒有降低,反倒越發加強,其中,大部分的兵力都集中在了神殿的外圍——沙盜們似乎也擔心亡靈產生什麼特殊的異變,畢竟,人類與亡靈是不死不休的死敵,現在雖然能夠對亡靈稍加利用,卻並不代表著,亡靈對人類的威脅已經消息。
    這種外緊內鬆的防衛方式倒正好便宜了這些潛入者,大約二十人的潛入者悄悄聚集,為首一人身形嬌小,顯然是個女性,她在風中抬高手,指間向上,感應著風暴之中的能量流動,然後比了一個手勢,這二十餘人當即分作兩波,一波六七人護在這名女性身側,而其餘人等順著牆根悄然潛出——他們要去尋找沙盜,他們要給這些可惡的傢伙們製造一些麻煩事兒。
    西維亞裹緊身上的披風,在幾名幽沙部族精英戰士的護佑下迅速向神殿的中心狂奔而去,沿途之上,她的手心綠光頻閃,每一次閃動都會聽到一陣“唏唏嗦嗦”的細碎聲響滑過,那是受到她干擾影響而移動的魔植,亦是設置在這附近的魔法陷阱。
    快要到神殿中心的時候,西維亞突然立起手,臨時叫停,在一片黃沙漫天之中,她平伸手,美麗的綠意沿著她的指間向前延伸,清雅的花香隨之飄逸出來,迷人非常——護衛在她身周的諸人不禁浮現出幾分迷醉的神采。
    綠意在黑暗之中蔓延,忽快忽慢,忽進忽退,似乎在與某種力量玩起捉迷藏一般,西維亞感應到這一切,先是微覺驚訝,而後不屑一笑,掌心翻轉,一個魔法施出,滿天盈綠的光甚至照亮了亂飛的沙塵,自然也讓人看清中心殿前種植的那一排排惡毒的魔植——紫紅色的魔法植物約二米高,密密麻麻地集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高牆一般的事物,深紅色的花朵或含苞待放,但半露花容,極少有盛放的,妖異的色澤令人一看便是頭皮發麻。
    幽沙部族的幾名精英看到這一幕更是容顏失色,幾乎驚呼出聲——這一片紫紅魔植是那木若措遠古傳說中的至惡魔植,它的種芽生長於人類的腐屍之中,它的成長需要用人類的血液來灌溉,它的盛開需要祭獻上百名人類的靈魂!
    可以說,這完全是一株用踐踏人類生命與靈魂才換得盛開的邪惡魔植!
    關於它的傳說已經深入人心,人們對它既恨且懼,幾乎只這一眼,這些精英們便幾乎就要喪失戰鬥的決心,所幸,還有西維亞,還有這個不受傳說影響的,身為植培師的西維亞。





238 中計

    “來了,終於來了!”庫里埃主城區的某個地下洞穴中,內爾森咧開嘴,露出森然一笑,目光異常瘋狂,眼眸之中竟流轉起一派腥紅之光,令幾名忙碌的植培師更加地感覺懼怕,只得越發地專注於忙碌之中,甚至連抬頭看他一眼也不敢——內爾森的邪惡已經深入靈魂,他們對他的懼怕也一樣深入靈魂。
    內爾森抬起右手,指間幽光流轉,他哼哼笑了兩聲,戴上一隻綠色的特殊手套,只見他體內的邪惡能量經過手套的過濾後再流轉出來便已經是純粹的自然魔法能量——只是,這樣的純粹之中隱隱藏著幾分令人心生不安的邪氣。
    隨著內爾森的動作,洞穴之中,所有植培師迅速撤離,將這裡留給他一個人施為——對於驕傲的內爾森而言,好不容易碰上一個可以較量的對手,他自然不會“以多欺少”,因為他對自己的實力無比的信任,他相信,這世界上沒有比他更出色的植培師,所以,他堅信自己在對抗之中一定能夠勝利!
    西維亞小心地看著眼前的植物牆,沒有擅加靠近——直覺告訴它,這裡面有古怪——綠色的纖長嫩草小心翼翼地靠近,在稍加碰觸牆體的時候,紫紅色的枝葉迅速絞纏而上,將細葉絞成碎屑,鮮綠的草液沾染上紫紅的枝葉,色澤強烈反差的雙方令人看著很是彆扭。
    西維亞微微抿了抿唇,取出幾顆種子,往地下一按,然後迅速注入魔力,土地迅速壟起,痕跡呈現波浪狀迅速向“牆體”靠近,而後但見“牆體”的某處根部冒起一陣白煙,大概寬約20公分的紫紅植株向下沉降了四五十公分,並且枝葉迅速枯萎。整片植株呈現出枯黃色澤。
    這一下似乎惹惱了這些植物,它們發出一陣奇異的尖叫,無數紫色枝條化身箭矢,迅速向西維亞一行發射而來,西維亞眼見之前的攻擊有效,自然是再接再厲。竟是對迎面而來的紫色箭矢不管不顧——從幽沙部族挖來的這幾個戰士可不是當擺設的,在狹小的空間裡,他們彼此配合,以最小的消耗格開了所有的攻擊,出於謹慎。他們都是用武器格開箭矢,沒有絲毫受傷。
    事實證明,這種謹慎是非常值得表揚的。因為當箭矢落地之後,竟化作一條條尺長的小蟲,在眾人周圍蠕動著,流出的黃色殤水迅速腐蝕了地面。
    西維亞乘空瞄了眼地面,指間一挑,丟出一個小袋給身邊的一名護衛,他扯開袋口,捉出其中的粉末便開始播撒。隨著粉白色的粉末落地,紫色的小蟲竟發出陣陣慘叫,扭吧扭吧地便化成一灘屍水……
    就在這短短的僵持時間裡。紫紅色的“牆體”迅速整合,竟是生生將被西維亞炸枯萎的那部分牆體給吞噬下來——果真是用吞噬才能形容這樣詭異的一幕,其間的噁心之處已經不是人類能用想像來形容的。西維亞見狀,眉頭緊蹙,竟是頭一次對某種魔植起了完全毀滅的心思——這樣邪惡的東西如何能再活於世?不過是平添噁心罷了!
    意隨心動,幾處白煙從紫紅“牆體”的四方升騰而起,只是,這一回,它們造成的破壞竟不如之前,最多不過是使得植株矮下幾分,卻並沒有全株枯萎——這是這片紫紅魔植起了防備之意,還是它們有所進化?
    西維亞一邊揣測著,一邊又丟出幾顆種子,決定換一種方式繼續攻擊——
    植培師之間的戰鬥是一種神奇的戰鬥,既有空間又有時間,但與此同時,卻又是種精細的活計,考驗的不只是魔力的大小,魔力的分配,更考驗眼力及佈局能力。
    魔植的選擇,魔植間的配合,魔植的取捨排布,魔力的收放,魔法咒語的選擇與施放……每一個步驟都嚴格關係著戰鬥的勝負。
    西維亞越戰越是面色蒼白,額頭滲出密密汗珠,緊抿的唇間一點血色也沒有——相對而言,她其實處於弱勢,因為她直面的是魔植,隨時有可能出現一些未知的危險,而對方植培師卻深藏在安全的地點,除非是西維業能觸動大量的能量反噬,否則頂多只能對付魔植,而無法對付植培師!
    不過,再危險的戰鬥,只要不到最終失敗的時候,她都要堅持再堅持…??…
    ……
    “桀桀桀,這麼好的原材料,你就別想跑,就這麼給我留下來吧!”內爾森的狂笑聲在整個地下洞穴傳播開來,只見他猛然一個甩動,一波強大的魔法波動傳導到地面之下,在魔法能量的刺激中,無數魔法咒符迅速亮起,如同一株又一株扭曲的藤蔓一樣彼此糾纏,蔓延出一派別具特色的魔法陣。
    就在魔法陣發動的當時,西維亞的肩頭猛然亮起一派銀光,小q的警告聲才剛剛出現,強大的能量已經從西維亞等人的足底衝湧而出,其勢之快,甚至令人來不及反應,無數細如游絲的根系已經衝土而出,將所有人都裹得嚴嚴實實,好似一顆顆圓繭一般,而後,所有的根係向地底一收,迅速消失——除了由下而上被破裂開的土地無聲訴說著這裡曾經發生的一切,其餘竟是一點痕跡也不留,甚至就連那片林立於神殿前的紫紅色魔植牆體也在悄然地退化,最後化作一灘紫紅色的液體迅速滲入地底……
植物根系迅速在地底穿行,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有時甚至做出一些大弧度的旋轉,根本不顧它們之中的“乘客”是否受得了這樣高強度的行進。
    當西維亞從這樣的暈頭轉向中終於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身處於一處地底洞穴之中——空氣中飄蕩著曾經熟悉的氣味,昏黃的光線一直刺激著她的眼,令她無法視物,只能隱隱約約看到身前有一個人形事物正在逐漸靠近……
    “桀桀桀,真是一個漂亮的好孩子啊,看這植靈是多麼地活潑啊,果然只有學院派的傢伙們才能培養出這麼誘人的孩子啊。”噁心的笑聲近在咫尺,一個有如蛇一般冰冷滑膩的指間碰觸到西維亞的臉頰,沿著她的下頜骨輕輕滑動,只令人全身毛孔悚然,皮膚之上浮現起一成片的雞皮疙瘩……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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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 誘惑

    藍色的閃電在空氣中迅速聚集成團,變成強力的球形閃電,飛竄入亡靈群體中,猛然炸開,連綿的閃電呈放射性地發射開去,從高處看,便如同一朵盛開的藍色煙花。
    藍閃一路噴射著藍色的球形閃電,一路駝著本傑明殺進深處,在他們的身後是一條依舊殘留著電光的通路,沿途兩側的亡靈大多被強力的雷電打得粉碎,就連靈魂之光也被震懾,消逝,回歸永恆的安寧。
    本傑明降服藍閃的時候,雖然表現出不錯的武力水平,但是,實際上而言,他卻是一名魔法師——白羽大祭師的頭銜已經很明確地說明了他的法師身份,但是,當他真正在戰鬥中發揮出自己的實力時,瓊安與巴倫仍然為此大吃一驚。
    本傑明是一名戰鬥法師,一名可以像戰士一樣衝殺在最前方,給敵人製造最直接最強力傷害的戰鬥法師——他們往往擁有不俗的武力值,習慣使用最實用的魔法,極少在念誦咒語與蓄積魔力上花費太多的時間,注意術法的實用性而忽視了它們的美觀性。
    只見本傑明在藍閃的配合下快速地衝殺在對抗亡靈的第一線,手中揮動著一柄經過特殊處理的平衡法杖,一個個中低級的光明魔法連續不斷地放射而出,幾乎每一下都命中亡靈最致命的地方,令它們當場消逝,無法再行抵抗——他的戰鬥力如此之彪悍,甚至都已經超過了那些以殺傷力見著的鐵血戰士!
    “光明魔法對付亡靈果然是非同凡響,”瓊安遠遠看著這一幕,喃喃自語,側身一瞥,瞄到巴倫滿臉的躍躍欲視,他毫不客氣地打擊他道,“你就別想亂動什麼歪腦筋,這樣的戰鬥連我都不被允許下場。你就更別想!”
    “我多帶幾個人總沒事的啊!”巴倫不滿抗議,“我是沙漠的子民,我要成為部族的勇士,你們總不讓我參加戰鬥,我如何實現我的夢想!”
    “以後有合適的情況自然會給你鍛煉,可是。現在,不行!”瓊安毫不客氣地打壓了他的抗議,再回頭望向戰場的時候,本傑明已經取了一名亡靈巫師的冥靈,正駕著藍閃凱旋歸來。
    “本傑明。怎麼樣,玩得很痛快吧。”巴倫駕著坐座上前兩步,迎著本傑明。雙眼放光地問道。
    “玩?”本傑明斜睨了他一眼,手中法杖翻轉,用沒有鑲嵌魔法寶石的一側敲了他一記,這才道,“每一場戰鬥都是生死之戰,哪裡能用玩的心態對待?你如果還是這樣沒長大的模樣,恐怕你這輩子,瓊安殿下都不會放心讓你進入戰場的。”
    “我沒有。我沒有,”巴倫生怕本傑明所說的情況成為現實,趕忙反駁道。 “我就是順口一說,其實我很尊重戰鬥的,你們不要誤會啊!”
    本傑明見狀低低笑了兩聲。又伸手揉了揉他的亂發,這才對瓊安道:“瓊安殿下,這波亡靈和前面幾次的一樣,都是人為控制的。”
    瓊安看著他手中把握著的巫師冥靈,微微頜首,“最近幾天碰上的亡靈都只是少量的遊蕩者,而且,只攻擊商隊,碰上軍隊巡邏居然還會知道避讓,由此可見果然是有幕後指揮者,只是,他們的目的似乎只是騷擾?也不見有什麼特別的動向……”
    本傑明聞言微微一笑,並不多言,決定讓瓊安他們依憑自己的能力得出結論。
    瓊安看著已經漸進尾聲的戰鬥,陷入沉思之中,而巴倫則拉著本傑明,向他討教著對付亡靈的方法。
    又一次的亡靈作戰結束了,打掃戰場的事情自然由專門的將領完成,而瓊安則傾聽著他們關於戰鬥的匯報,在他面前,一張大地圖上,已經有多處標上了紅色的標識,那是最近一段時間,魯珀特的領地中,亡靈出沒的痕跡——這些紅色標識分散佈置,幾乎很難發現它們有什麼共通之處。
    盯著大地圖看了許久,瓊安突然伸手,將一顆綠色的標識往某個位置一放,而後緊緊盯在那處,目光森然——那是庫里埃,曾經的亡靈聚集之地,灰燼沙盜佔據那里之後,據說控制了那裡的亡靈,那麼,在這樣的敏感時刻裡,有人指揮亡靈騷擾魯珀特部族,很難不令人聯想,這是灰燼沙盜們的作為。
    然而,這種騷擾又是為了什麼?
    ……
    “他們這麼做,為了展示力量,也是為了要挾,”一個嘶啞的聲音在瓊安身後響起,他猛地一震,轉過身去,屈身行禮——來人正是他的父親,魯珀特部族現任族長,人稱黑鋼之岩的岩-魯珀特。
    “父親,之前幾次三番前來接觸的那些人是灰燼沙盜的人?”瓊安是個聰明小孩,自然懂得什麼是舉一反三。
    “是的,他們希望我們派兵打破巨石之隘的防線,作為代價,他們會提供亡靈控制技術,協助我們開發赤紅地帶。”岩-魯珀特立於地圖前,挺直背望著這張地圖,目光幽深,讓人看不明白,對於這樣的建議,他究竟是讚同還是反對。
    開發赤紅地帶!這是每一代魯珀特部族統治者的期待,並且,他們也為此付出了多年的努力,秘密葬身於這片地域的魯珀特人已經不計其數——如果他們當真掌握了亡靈控制技術,那麼,是否就能更安全更迅速地探明赤紅地帶的地形地貌?
    瓊安只要一想到赤紅地帶中那遍地的魔法寶石便覺得自己心跳加速——那是整個那木若措之中最龐大的寶石礦脈,只要完全擁有它,雄霸那木若措將不再只是幻想!
    心臟“砰砰砰”地快速跳動著,熱血在身體裡沸騰,衝擊著大腦,令他幾乎就要脫口而出那個衝動的決定,可是,在看到巋然屹立如山如岩的父親時,瓊安便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一般迅速冷靜下來——
    “亡靈控制技術一定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實現的吧,要不然,人類早就戰勝了亡靈,西大陸也不至於變成如今的慘況了吧。”瓊安聽到自己發出這樣的置疑之聲,聲音雖然是從自己的口中說出,但卻好似是從遠方傳來的一般,有一種不真實感。
    “很好,你總算不像你大哥、二哥一樣糊塗,”岩-魯珀特讚許地望了眼一直寄予厚望的三子,“魯珀特雖然有野心,但是,我們依舊是人類,如果連人性都丟失了,那就連野獸都不如——如果你們變成這樣的人,我會親手殺了你們!”
    瓊安看到父親那雙包含森然殺意的眼,全身一個機靈,連連搖頭,發誓自己將保有良心與人性。




240 玉株樹的選擇

    “多麼漂亮的小傢伙啊,魔力充沛,植靈飽滿——哦,還是一顆太陽花,這可是個極難得的小傢伙啊……”嘖嘖的讚嘆聲迴盪在西維亞的耳邊,聽得她全身寒毛直立,雖然那冰冷的指間不再在她身上游移,但那充滿惡意的目光卻沒有稍離她的身側,依舊帶著強烈的垂涎之感。
    “你是誰!?”西維亞大聲質問著,試圖用聲音來給自己增加勇氣。
    “我是你的主人——即將是你的主人,桀桀桀……”帶著寒氣的聲音忽遠忽近,帶著令人頭皮發麻的戲謔。
    西維亞憋著一口氣,待那個氣息再靠近之時,猛然催發,一記微型的植物炸彈彈射出去,緊接著便聽到對方發出一陣慘叫聲——不過,不等西維亞得意起來,纏繞在她身上的根系便收到了指令開始迅速收縮,擠壓著她的骨骼與內臟,強烈的痛苦令她眼前一陣陣發黑,可是,她卻並不後悔。
    痛苦似乎無邊無際,又似乎瞬息而過,在因痛苦而產生的神誌恍惚的間隙,她恍惚聽見那冰冷而歇斯底里的咆哮——
    “該死的,放開我,我要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同時,好似又聽得有一個斯文低啞的聲音在勸說著,那聲音極低,說話的速度極快,朦朧間,西維亞根本無法捕捉那個聲音,神智就這樣沉沉浮浮,浮浮沉沉,也不知過了多久,當西維亞痛得一身冷汗淋漓之後,始作俑者終於“良心發作”,命那些根系鬆開些許,西維亞終於能獲得喘息之機。
    經過這一趟折騰,她也不知怎麼地,竟就這樣適應了洞穴之中昏黃的光線以及略有些刺鼻的味道——眨了眨眼,她望著眼前的老男人,瞬間生出一種荒謬感——這個影響著庫里埃所有亡靈。殘忍地用人類的生命與靈魂來進行實驗的惡魔竟長得一副老好人的慈祥模樣,並且,他還是一個5級植培大師!
    西維亞很相信自己的眼光,眼前這位大師是一名憑藉著自己的積累一步步成長的5級植培師,而不是藉用秘法,掠奪他人魔力後硬性突破——這樣一位大師怎麼就製造了這樣的慘劇?
    西維亞瞪著他。滿臉不可思議。
    “桀桀桀,看來你的視覺已經恢復了,真是一副健康的好身體啊,這麼快就能免疫神經毒素,實在是太令人羨慕了!”內爾森盯著西維亞的臉。目光掃過的地方一片顫栗,有一種類似於被冰冷的蛇爬過一般的不適感。
    內爾森依舊在感嘆著西維亞的年輕與活力,言語中充滿了對自己逐漸蒼老的身體的嫌惡與仇恨——西維亞聽著。不免猜測,難道這樣的自然衰老就是內爾森如此變態的原因嗎?
    可惜,除了內爾森之外,沒有人能夠給她答案,而她自然不敢向內爾森詢問……
    “不過,不用擔心,再等一會兒,再等一會兒。我就能擁有和你一樣健康而年輕的身體,再等一會……”內爾森喃喃完畢,轉身後退幾步右手用力一揮。一團青翠轟然入土,整個大地陡然亮起,無數魔法字符開始在地面上游移。不同的魔法字符快速交錯著,然後向四面八方蔓延開去,迅速將整個洞穴都佔領。
    “來吧,把你的魔力與生命都貢獻出來吧,來吧,讓我們一起來見證這個偉大的進化,”內爾森的聲音緩緩地低下去,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令人只覺眼皮沉重,神智模糊——就在她快要陷入沉睡的剎那,整個人猛地往下一墜,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拖入泛著魔法光芒的地底,與此同時,她體內的魔力正在迅速流失,連著她的力氣,她的生命一起流失……
    “來吧,來吧,來吧,只差這一個了,只差這一個就足夠了!”內爾森狂熱非常地瞪著正逐漸沉入地底的西維亞,當她只剩下腰底以上還在地面之上時,一點銀光從洞穴的中心聚集,然後猛地一漲成長為一個銀色光球——內爾森再也按捺不住地向前跑了兩步,瞪著那個銀色光球,滿臉激動地就要伸手去捉!
    “哧啦……”一道火光灼來,令內爾森本能地退後兩步,但是,他的目光卻依舊不離那銀色光球,隨著西維亞身體的緩級下落,光球中的事物越發地清晰起來——那竟是一株玉色的小樹,不過巴掌大小,通體晶瑩如玉,分杈的枝頭懸碰上兩片小巧精緻的玉葉,光華流轉間,似乎看見玉葉之上墜著一滴水滴就要流淌下來一般。
    “玉株樹……這果然是玉株樹……”內爾森喃喃,目光痴迷而狂熱——只是,這一次,他學乖了,沒敢在玉株樹依舊處於保護結界的情況下靠近。
    如玉的小樹先是在空中盈盈流轉,然後慢慢下落,降落在洞穴的正中心,當根部觸及地面的瞬間,一道玉色的光極溫柔地向四面八方蔓延開去,然後迅速滲透地下——此後,小樹方圓三米範圍內都變成了玉石一般的地面,光潔可人,瑩潤可愛。
    內爾森再也等不住,噌噌噌地便竄上前,迅速向小樹撲去——
    “嘶……咚!”內爾森跑得太快,玉石地面又太過光滑,自然,他毫不意外地滑倒了,屁股著地,四肢朝天,依托著背部向斜前方滑出了老長的一段距離,幾乎在快要滑出玉石地面的時候,才堪堪停住……
    “嘻嘻……”安靜的洞穴中突然出現細碎的竊笑聲,內爾森猛地一下躍起,大聲喝道:“誰!”
    目光四下掃望,整個洞穴依舊散發著光芒,顯示著魔法陣正在運行,而西維亞已經沉得只剩下一顆腦袋還在地面上,整個空間的能量都在向一個方向匯聚而去,那便是被他稱之為玉株樹的玉色小樹……
    內爾森犀利??的目光最後轉向了玉色的小樹,神色複雜地小心呼喚一聲——“玉株樹?剛才是你在笑?”
    “嘻嘻……”洞穴中又是一聲細碎的竊笑,而後便見西維亞整個人猛然向下一沉,徹底消失在地底,而玉色小樹宛如受到了刺激一般快速膨脹起來!
    “?!”強大的氣流沖擊之下,內爾森被重重拍飛到洞穴一角,雖然他及時開啟了魔植守護,但是,仍然被沖擊得口吐鮮血,待他再睜眼之時,卻看到了令他目眥欲裂的一幕——
    美麗的玉株樹居然在向西維亞擺出臣服之姿,他尋覓了許久,養育了許久的玉株樹竟然拒絕了他,卻向一個遠比不上他的植培師表示臣服!
    這究竟是個什麼世道啊!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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