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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 《璞玉驚華》作者:不要掃雪(全書完)

[穿越重生] 《璞玉驚華》作者:不要掃雪(全書完)








書名:璞玉驚華
作者:不要掃雪
 
作品簡介:
  前世,不顧一切嫁給癡戀的男人,嬌縱任性讓她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今生,她有錯改錯、有恩報恩、有債討債,誓要活出一個精彩人生!

※(1)全文分四卷(卷一47章、卷二85章、卷三109章、卷四85章),總共326章。

 (2)全文章節名稱、順序皆無誤。


[ 本帖最後由 globe 於 2014-4-23 23:1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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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新生

料峭春紅苞待放

001後悔

  小窗外,雨一直下個不停,落到芭蕉葉上,那叮叮噹噹如同打在心尖尖上似的,泛起一陣莫名的傷感。

  雖已經入春,可寒氣依舊逼人,夏玉華定定地站在窗前望著外面那片被雨籠罩住的天地。她只穿了一身寬大的裡衣,單薄的身子卻如同絲毫感受不到寒意一般,沒有任何的反應。

  屋子裡極其簡陋,除了幾樣必備的用品以外,半樣裝飾的物件也沒有,就連床上的被單也單薄得厲害。一切都與這原本寬敞大氣的房間極不協調,空蕩蕩的透著一股子淒涼的味道。

  「小姐,進去坐吧,窗前太冷了。」唯一的丫鬟鳳兒心疼地提醒著自家主子,這幾年小姐的身子眼看著一天不如一天,病了的話連個湯藥也難得周全,可是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

  可夏玉華卻並沒有理會,仍就站在那裡。身後不時傳來另外一名女子惡毒地嘲諷與辱罵,如果換成以前,她早就已經衝上去將陸無雙的嘴巴給撕個稀巴爛,可現在,她卻像沒有聽到一般,懶得搭理。

  突然,「砰」的一聲,一個茶杯應聲而碎,如同承載著砸它之人的憤怒一般,瓷片與茶水瞬間濺起,快速朝著四周擴散開來。

  「夏玉華,你還真是沉得住氣,我這樣罵你竟然半點反應也沒有,這還是不是當初那個不可一世的夏大小姐呀?」罵了這麼久,見夏玉華竟半點反應也無,甚至於連回頭看她一眼都沒有,陸無雙一時間氣得不行,只好砸東西發洩。

  「難得你今日不演戲了,讓你多說幾句又何妨。」夏玉華終於轉過了身,異常平靜的看著那個曾經被自己當成最好姐妹的人。

  幾年下來,她早就不再是以前那個被大將軍王的父親捧在手心,刁蠻霸道、任性妄為的夏玉華,惡毒的話聽多了,慢慢的也就麻木了。殘酷的現實幾乎磨平了她最後一絲稜角,亦讓她明白以前的自己是多麼的幼稚可笑。

  夏玉華的平靜深深地刺激著陸無雙心底深處的那一抹憤怒,她蹭的一下站了起來,直接衝到夏玉華身旁,一把將人拉了過來,邊搖晃邊大吼道:「你還不死心嗎?以為還有機會得到他的原諒?做夢吧你,他將你扔到這鬼地方,對你不鬧不問便說明了一切!要不是顧忌皇家臉面,早就一紙休書將你掃地出門了!你這個陰魂不散的賤人,為什麼噁心成這樣還要占著正室的位子?」

  正室?難道所有人都以為她在意的真是這麼個名份嗎?夏玉華心中突然覺得分外諷刺,她不怒反笑,嘴角淡淡的弧線勾勒出說不出來的嘲諷:「我已經死心了,對他、對你,還有我自己。」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好好想想你做的那些蠢事吧!十三歲起你就死纏爛打的纏著他,哪怕明知他討厭你還要不擇手段的嫁給他。你以為這樣他就會愛你了嗎?你以為他是那種可以隨意任人擺布的人嗎?」

  陸無雙一把甩開夏玉華,指著她的鼻尖怒吼道:「他是端親王最喜歡的兒子,是皇上最看好的皇家子嗣,是整個京城名門貴女心中仰慕的完美公子。像你這樣一無是處、死不要臉的女人,有什麼資格配得上他?到這會才說死心了,你裝給誰看、裝給誰看!」

  「你說得對,是我太自不量力,一意孤行去強求一些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提到這些,夏玉華心中不由得一陣刺痛,她深吸了一口氣,定定地看向眼前那個憤怒不已的女人,好笑地說道:「我曾以為我的愛多麼熱烈而勇敢,卻原因來不過是連卑微的資格都不曾擁有。我不顧一切的愛他,可到頭換來的只是他加倍的怨恨與厭惡。」

  她顯得有些哽咽,眼角蒙上了一層微微的水氣:「為了這份固執而可笑的愛,我付出了最慘痛的代價。現在,我真的後悔了,如果當初不這般任性妄為,如果當初聽了父親他們的勸告,如果當我不那般自私,或許現在的一切都將變得不同。」

  她不想回憶太多,可是記憶卻一點一滴不斷的湧現,嫁給他後,他甚至連正眼也沒有看過她幾次,無情與冷漠比任何利器都更容易殺死人心。

  沒有夫君的寵愛,即使她有著正室的虛名亦抵不過這大院裡頭勢利的人心。而父親的突然離世更是讓她受盡世態炎涼、嘗遍人間冷暖。哪怕是個最低微的奴才也敢在她面前吐口水,最膽小的下人亦敢對她不屑一顧。

  她曾經憤怒、傷心、絕望,而現在只剩下麻木。

  「說得真好聽呀!」陸無雙不可思議地嘲笑了起來,她最討厭看到夏玉華現在這幅模樣,看透了一切似的,連悲喜都無關緊要,似乎一切都不能夠再左右的心境。

  她寧可看到這個賤人吵鬧、打罵,那樣的話她心裡才會平衡才會高興,可如今這個賤人竟然完完全全的變了,實在是讓她相當惱羞成怒:「死心有什麼用,你這個害人精,應該去死才對!」

  「這世間已經沒有可以讓我牽掛的東西,死有什麼難呢?」夏玉華微歎一聲,轉而是少見的釋然,如同想到了什麼,目光中竟還露出了多少年不曾有過的欣慰:「可我答應過爹爹會好好活著,所以不論多難我都會好好的活下去。這麼多年我從沒聽過他的話,他最後的遺言總還是要去做的。」

  她神情恬靜,如同看到了父親一般,整個人頓時顯得愈發的安寧。

  「是嗎,真跟脫胎換骨了似的,看來這幾年的閉門思過可沒有白費呀!」陸無雙忍著心中的厭惡,突然奸笑了起來,一副挑釁的表情衝著她說道:「對了,有兩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吧?今日我權當做回好人,告訴你也無妨。」

  「關於前幾年我肚子裡沒掉的那個孩子你也不必再自責了,其實我壓根就沒懷什麼孩子,不過是故意給你找點事罷了。」

  「我知道。」夏玉華異常平靜地說著,如同在聽一個與已無關的故事。

  「知道?你不知道!」陸無雙大笑了起來,片刻之後這才繼續說道:「夫君後來也知道你是無辜的,只不過卻只是稍微說了我幾句便不了了之,根本就沒提過半句放你出去的話,更別說其他的了!」

  聽到這些,夏玉華微微苦笑一聲,點了點頭,一副果真如此的樣子道:「原來真是這樣,他那般聰明怎麼可能被你糊弄?終究不過是不想再看到我罷了。」

  夏玉華的反應讓陸無雙頓時有種說不出來的無力感,她沒想到聽到這樣的話竟然還打擊不到這個賤人。難道這個賤人真的已經放下了一切嗎?

  不,不可以!陸無雙銀牙緊咬,臉上更是無比的狠辣。這樣的夏玉華讓她覺得異常可怕,而她也絕不能夠允許這樣的夏玉華再走出這禁閉的屋子半步!

  「還有一件事你可聽好了!」她逼近夏玉華,強迫兩人目光對視,而後極其張狂,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可知道你的父親,也就是咱們威武不凡的大將軍王夏冬慶,為何會突然指揮失誤釀成大禍鬱鬱而終嗎?那是因為他跟你一樣自以為是,仗著自己的軍功便不將所有人放在眼中,甚至於連皇上都敢威脅。你說,這樣的大將軍王,皇上還敢用嗎?」

  說到這,陸無雙得意地笑了起來,而她接下來要說的話更是要死死地戳中這個賤人的心臟,讓這賤人活活氣死。

  可就在陸無雙準備再出聲之際,卻見夏玉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滿臉悔意地說道:「我知道,是因為我不知天高地厚、一意孤行,父親為了幫我達成所願而以邊境戰事為威脅讓皇上賜婚。原本便功高蓋主被皇上諱忌,如此一來更是為皇上所不容。」

  這一切她早就知道了,當癡戀退去,理智回歸的那一刻起,許多事情她便一清兩楚了。若是當初不這般癡傻,或許父親就不會死、夏家不會敗落,而她也不會淪落到這般地步。如今,她是真的後悔了,可是一切卻再也回不去了。

  「對、對、對!」陸無雙不可思議的望著夏玉華,從沒有發現這個女人竟然是如此的聰明。這樣的夏玉華更是讓她受不了、受不了!

  「都是因為你,所有的事都你一手造成的!你毀了夫君的前途、害死了你的父親,讓我這麼多年來都只能屈居妾位!你這個害人精,害了多少人,你這樣的人還不去死,留在這世上還有什麼用!去死吧你,去死吧……」

  陸無雙氣得不行,她邊吼邊失控地將夏玉華猛的一把往後推去,夏玉華身子原本便弱,又絲毫沒有防備,整個人瞬間往後一仰,直接摔倒在地。

  只聽「砰」的一聲,她的後腦勺徑直撞到了身後的柱子之上,一時間鮮血直流。強烈的疼痛讓她閉上了眼睛,她沒有力氣再開口說半句話,可奇怪的是此時腦袋卻異常的清醒。

  「小姐!」就在她倒下之際,鳳兒連忙衝了過來,一把跑到她身旁邊哭邊費力地抱著她大聲哭喊著:「小姐你怎麼樣了,快睜開眼呀,你別嚇鳳兒呀!」

  鳳兒望著自己被主子的鮮血染紅的手,心中悲慟無比,這些年來小姐已經夠可憐了,就算以前真有什麼錯,這些年的苦也夠償還了,可為何還要如此殘忍的對她呀!

  小姐只不過是不懂事、任性而已,卻從來沒有想過害任何人,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要將所有的錯全往她的身上推呢?

  「哭什麼哭,死了更好,活著害人害已!」陸無雙起先還嚇了一跳,可很快心中卻有種說不出來的興奮,這樣也好,這個女人一早便應該死!

  鳳兒抬起頭來,忍住心中的憤怒,使勁朝著陸無雙叩頭道:「二夫人,求求您救救小姐吧,念在你們姐妹一場的份上,找個大夫救救小姐吧。」

  「救她?我可沒那麼蠢,都死皮賴臉這麼多年了,死了倒乾淨!」陸無雙冷笑一聲,邊說邊一腳朝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夏玉華狠狠踹去,而後便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夏玉華覺得自己的意識在一點一滴的消失,耳畔鳳兒悲慟的哭泣也漸漸遠去。她知道自己終於要離開這個再無任何留戀的世界,也終於可以與疼愛她的父親再次相見。

  可此刻她的心竟沒有一絲的恐懼,而是異常的踏實、安寧。在最後一絲意識消失之際,她無聲地告訴著身旁的鳳兒,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她一定不會再那般自私、那般執迷不悟,她會選擇完全不同的人生,更會好好珍惜身旁那些愛她的人。
002重生

  再次睜開眼時,夏玉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不可思議地看著身旁的一切。

  粉色紗縵裝飾的檀木雕花大床、華美精致的雙閣玉屏風、及人高的特製清晰琉璃鏡……甚至於還有那滿室淡淡蘭花的幽香,這一切的一切熟悉得讓她瞬間心如刀割。

  這裡不是別的地方,而是她未出嫁時住了整整十六年的閨房,這裡的每樣東西都是父親親自替她挑選而來,每一樣都充斥著父親對她濃濃的關愛。

  可是,風光無限的夏家、整個大將軍王府不是早就隨著父親的死而不復存在了嗎?她怎麼會來到這裡?

  還來不及想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一道熟悉而愉悅輕快地聲音突然從外室傳來,由遠及近,清晰地在她耳畔響起。

  「小姐,您睡醒了?奴婢現在就服侍您洗漱換衣,老爺已經在大廳等您了,說是再不快些,一會可趕不上端王府的馬車。到時要是見不到世子,您可別怪老爺沒張羅哦。」

  鳳兒邊說邊將手中盆子放下,準備先扶看上去睡得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夏玉華起來換衣裳。

  誰知她的手還沒來得及伸過去,卻見自家小姐竟突然站了起來,一把伸手抓住了自己的手。

  「鳳兒,你剛才說什麼?你是說我爹,我爹他老人家還沒有死?」聽到鳳兒的話,夏玉華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如同被雷電擊中了一般,一時間心都快蹦了出來。

  「呸、呸、呸!」鳳兒一聽,連忙對著一旁連呸了三下,而後這才擔心地朝夏玉華說道:「小姐,您沒事吧,一大清早,怎麼說起胡話來了,老爺一直都好好的,您怎麼能這般咒他呢」

  「好好的?我爹好好的?」夏玉華喃喃地重覆了兩句,而後如同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朝著自己臉上狠狠地掐去。

  「小姐快住手,您這是做什麼呀?」鳳兒同狀,自是嚇得不行,連忙伸手拉住夏玉華:「不會是中邪了吧?來人,快來……」

  「鳳兒,你等等。」夏玉華連忙制止住鳳兒叫人,她剛才清楚的感覺到了臉上被掐的疼痛,這說明一切都不是夢,更不是幻覺。

  她快速起身,不可思議地拉著鳳兒一陣端詳,好一會這才發現鳳兒那張稚嫩的小臉上果真找不到絲毫倍嘗世間冷暖的蒼涼。

  不等鳳兒擔心地追問,她又馬上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又一圈,似乎想找更多的東西求證著什麼,而後她終於站到那及人高的琉璃鏡前仔細照了起來。

  鏡子中的人的確是自己沒錯,只不過那張臉白皙紅潤,沒有半點的病態,更沒有額角那道被陸無雙陷害時,劃破而留下的傷疤。她不敢置信的伸手摸上了自己粉嫩的臉頰,那種年少青春洋溢出來的氣息真實得無法形容,縱使再多的脂粉亦無法拼湊。

  一時間,她眼中的淚竟這樣止不住的落了下來,她怎麼也沒想到老天爺對她這般仁慈,原本她以為一切都太遲了,無法重來,可現在卻真的給了她這麼個重新改過的機會。

  那種悲喜交加、無以述說的滋味實實在在的讓她不可自控。她又是哭又是笑,看著鏡中如同新生的自己激動得無法形容。

  「小姐您今日到底怎麼啦,可別嚇鳳兒呀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鳳兒現在就去叫老爺過來?」一旁的鳳兒實在是被又哭又笑的主子嚇得不輕,看這樣子,不會是被鬼給附身了吧?

  「不,不,我沒事,我真的沒事。」夏玉華一把抱住鳳兒,拍著那小小的肩膀說道:「就是做了一個惡夢而已。讓我抱抱你鳳兒,什麼都別問,什麼都別說,就讓我好好抱一會你,一會就好了。」

  原來是做了個惡夢,鳳兒終於長長的鬆了口氣。雖早已受驚過度,但自然是不會違背主子的意願,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裡任夏玉華抱著,不時還安撫性的拍著夏玉華的後背。

  好一會,夏玉華才從漸漸平復了下來,雖然心中俯就激動不已,但卻已經能夠控制得住此刻的情緒。

  「鳳兒,今日是不是三月三?一會,我們是不是要去東興寺燒香?」擦乾淚,她極力保持著鎮定,不想再讓鳳兒瞧出她太過於異樣。

  對,從前的事都不過是一場惡夢,如今惡夢醒了,而她亦徹底的醒悟,要開始全新的人生。鳳兒見主子終於正常了過來,連忙使勁點頭頭道:「對呀小姐,今日端親王府的人也會去,世子也會去哦,您要是再不快點梳洗,可就真追不上他們了。」

  夏玉華不由得握住了自己的拳頭,往事在腦海之中一幕幕的重演。三月三去東興寺燒香,她清楚地記得這天鄭世安當著諸多王候權貴的面嘲諷於她,而她卻依然自以為是、死纏爛打地說不論如何也要嫁給他原來,她回到了六年前,回到了十五歲,回到了父親還沒有死,婚還沒有定,一切悲劇都還沒有展開之際。

  她心中再次百味俱陳,好一會這才露出一抹異常堅定地微笑。夏玉華呀夏玉華,從今天起,你要好好珍惜身旁那些愛你的人,好好守護想要守護的值得你愛的人,好好地活出一個全新的人生!「鳳兒,替我更衣梳洗,我要馬上去見爹爹。」她不願再想太多,朝著鳳兒一臉期待地說道:「我要馬上去見爹爹。」

  強烈的渴望與興奮讓夏玉華無法再只是等待,她邊說邊自行動手梳洗,想快一些,再快一些見到日思夜想的父親。

  鳳兒顯然弄不明白自家主子到底做了一個多麼可怕而古怪的夢,不過小姐向來任性,什麼事都是想起一齣是一齣的,因此見這會急著說要去見老爺,倒也沒有再如之前那般擔心,而是馬上應聲,利索的替她梳洗起來。

  收拾妥當之後,夏玉華直奔大廳而去,府中一切都熟悉無比,彷彿她原本從來都不曾離開過一般。一路上,不斷經過的僕人朝她行禮問好,她根本無暇顧及,一口氣提著裙擺小跑直接便來到了前廳。

  她終於停了下來,面前坐在那正朝著她親切無比的笑著的人不正是這世上最疼最愛她的父親嗎?原以為這一輩子她都不可能再見到他,卻沒想到,如今父親竟再次活生生的回到自己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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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滿足

  那一生,夏玉華最最後悔的便是父親在世時,從來沒有好好珍惜過這世上最疼愛她的父親,所以一直到死,她內心最大的傷疼並不再是為了那個根本不愛她的人,而是被自己的無知與自私一次又一次傷到的父親。

  當再次看到那個將自己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的父親時,她的心無法再保持鎮定與堅強。

  「爹爹、爹爹……」她顧不上喘息,顧不上任何的東西,愣了片刻之後便再次抬步,直接撲到了夏冬慶的懷中,又是哭又是笑的緊緊抱著他,激動得無法形容。

  「傻孩子,今日這是怎麼啦?」夏冬慶被自己寶貝女兒的舉動給嚇了一大跳,邊緊張的詢問著,邊趕緊拍著女兒的後背安撫著。

  夏玉華此時根本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個勁地搖著頭在夏冬慶懷中哭著、笑著。見狀,夏冬慶只好先不多問,而是耐心的安慰著。

  好一會兒,夏玉華這才漸漸平靜了下來,她終於鬆開了緊緊抱住父親的手,一臉滿足地盯著瞧個不停,如同怎麼看也看不夠一般。

  「好了好了,咱們玉兒總算是停下來了,快些坐下休息一會,瞧這都哭成什麼樣了,爹爹看著都難受。」

  夏冬慶心疼不已,邊說邊將夏玉華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而後又接過侍女遞過來的帕子親自替女兒擦干臉上的眼淚:「傻丫頭,到底出什麼事了?別著急,慢慢說給爹爹聽,爹爹一定幫你解決,絕對不會讓咱玉兒受委屈的,好不好呀?」

  「不,什麼事都沒有,什麼委屈也沒有,玉兒只是看到爹爹太高興了而已。」夏玉華使勁地搖了搖頭,此時此刻能夠再見到父親,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真是個傻丫頭。」夏玉華見狀,寵溺地笑了起來,只當這寶貝女兒又在撒嬌而已:「爹爹這不是天天在家嗎,怎麼弄得跟好幾年沒見過了一般。」

  夏玉華一聽,連忙收攏了些情緒,不再那般激動失常,她不想讓父親太過擔心。許多事情自己心中明白就行了,從現在起,她便要重新開始新的人生,而爹爹與夏家,她也會來好好守護。

  「是女兒不好,昨晚做了個噩夢,這會才恍過神來,倒是讓爹爹擔心了。」她看著夏冬慶微笑著說道:「好爹爹,咱們快去用早膳吧,玉兒餓死了。」

  不知怎麼回事,今日的玉兒總是讓夏冬慶有種怪怪的感覺,雖然剛才又哭又笑還是跟個小孩子一般,可總覺得這丫頭一夜之間長大了似的,特別是那臉上的笑,看似還如以前一般活潑,卻總讓他有種難以理解的滄桑感。

  「好好好,咱們趕緊用早膳,一會還得去東興寺,遲了的話可就趕不上端親王府的馬車了,到時沒追到鄭世安那小子,你又得不高興了。」聽女兒說餓了,他不再多想,只當玉兒可能真被昨晚的夢給嚇壞了,邊說邊朝一旁的婢女揮了揮手,示意她們布上早膳。

  而夏玉華則不由得愣住了,聽爹爹突然提到鄭世安的名字,她的心如同被人狠狠踩了一下似的生疼生疼,重生前的種種境遇頓時閃過她的腦海,一陣說不出來的酸楚瞬間在心間擴散了開來。

  見夏玉華神情突變,夏冬慶自是擔心不已,正欲出聲詢問,卻見夏玉華突然出聲道:「爹爹,咱們今日不去東興寺了。」

  「不去了?為什麼呀?」夏冬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剛才那話真是他的寶貝女兒所說的嗎?

  玉兒向來任性,許多事也都是想起一齣是一齣,今日一主意,明日說不定又是一主意,這都不假,可是唯獨有一樣卻是十頭牛也拉不回。那就是她時時掛在嘴裡的安哥哥,只要與鄭世安那小子有關的,說什麼她都不會落下。

  這去東興寺可是玉兒盼了好久的,當時還是她死活硬是讓他拉下這副老臉去跟端親王討了個面子,約好了三月三這日兩家人一起去燒香。當然玉兒為的可不是燒什麼香,最主要的自然還是想藉機親近她的安哥哥。

  這好不容易讓端親王應了下來,並且說好了鄭世安也會去的,可這會的功夫,自家丫頭怎麼可能突然說不去了呢?他寧可相信自己聽錯了,也無法相信自己的女兒會放棄這樣的機會。

  看到夏冬慶如此驚訝,夏玉華自然明白父親心中的疑惑,她裝做不在意地笑了笑,繼續說道:「沒什麼,就是突然不想去了,燒香有什麼好玩的呢,路又遠又累的,還不如待在家裡頭舒服。」

  「可是鄭世安那小子也會去的,你不是要……」

  「他是他,我是我,沒理由他去我就一定得跟著去吧。」

  夏玉華打斷了夏冬慶的話,微微歎了口氣道:「爹爹,以前是玉兒不懂事,成天只會任性妄為、胡攪蠻纏,不僅讓爹爹操碎了心、丟盡了顏面,而且還惹下不少麻煩,憑白讓人厭惡、害人害已。爹爹您放心,以後……」

  她頓了頓,深吸了口氣,斬釘截鐵地說道:「以後,玉兒再也不會那樣了」

  這一下,夏冬慶更是震驚得無法形容,除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外,如今是連眼睛看到的都無法讓他相信了。

  眼前這個一臉正色、冷靜而沉穩的說著這番話的少女果真是他的女兒嗎?

  「玉兒,你,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愣了好一會,夏冬慶總算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他伸手摸了摸夏玉華的額頭道:「要是哪裡不舒服的話,爹爹現在就讓人去請大夫過來。」

  「爹爹,我沒事,也沒有說胡話。我清醒得很,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您也沒聽錯,玉兒真的知道以前做錯了許多,玉兒不想一錯再錯。」夏玉華拉下夏冬慶的手握到自己手中,一臉認真地說道:「玉兒不想再執迷不悟,不想再任性妄為,玉兒只想從此後好好的與爹爹一起過日子,好好的守著咱們這個家,好好的過新的生活。」

  「孩子,你……你怎麼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呀。」夏冬慶雖然仍震驚萬分,可心裡頭卻當真欣慰不已。
004一家人

  一直以來,因為夏玉華的娘親走得早,所以夏冬慶是又當爹又當娘,總怕這孩子缺少愛,最後卻實實在在給寵過了頭。

  刁蠻任性倒也罷了,可關鍵是脾氣倔得跟頭牛似的,只要是認定了的事,不論好壞,誰說也不聽,非得達成心願才肯罷休。

  若換成平日裡的一些瑣事也就罷了,可要命的是自打前兩年這丫頭見過鄭世安那小子以後,便一門心思想要嫁給人家。

  他堂堂大將軍王的女兒也不是說沒那資格嫁給端親王家的世子,可問題是鄭世安那小子壓根就不喜歡玉兒,每次見到不是冷嘲熱諷就是跟躲瘟神似的。這樣的女婿,他哪裡放心讓玉兒嫁過去。

  可玉兒這孩子卻偏跟吃了秤砣似的鐵了心,好說歹說,怎麼勸就是不聽。而且不論人家如何嫌棄如何嘲笑,卻依然不捨不棄的死纏爛打,非人家不嫁,否則寧可剪了頭髮出家當姑子。

  他也實在扛不過,最後只得由得她去,甚至沒辦法,時常被逼著給這孩子去製造些與鄭世安見面的機會。

  如今卻突然聽到這孩子說不這般了,這一時間整個人跟做夢似的,當真是完全反應不過來。

  「爹爹,您別怕,我真沒事。只不過昨晚那個噩夢讓我突然想明白了許多東西,腦子開竅了而已。」夏玉華自然能夠體會到父親此時的心情,她微微一笑,安慰著說道:「雖然明白得晚了一點,不過總算還來得及,不是嗎?」

  「是,是來得及,自然來得及。」夏冬慶頓時聲音都有些哽咽了,他激動無比,若不是向來心性堅定,這會只怕早已是老淚縱橫:「咱們玉兒真的長大了,懂事了,爹爹真是高興、高興呀我想,你母親她在天有靈也可以含笑了。」

  「好了爹爹,您別太激動,當心身子,大悲大喜可都是不利於身體的。」夏玉華起身扶著夏冬慶:「早膳都備好了,咱們用膳吧。」

  「好好,都聽咱玉兒的,用膳、用膳。」夏冬慶不住地點頭,任由夏玉華扶著她到一旁的飯桌前坐下。

  夏玉華親手盛了一碗小米粥送到夏冬慶面前,拿起筷子正準備再替父親布膳,卻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手中的筷子也先停了下來。

  她看了夏冬慶一眼,而後又朝身旁站著服侍的鳳兒說道:「鳳兒,你去把梅姨和二少爺請過來吧,這麼早,他們肯定還沒用膳,我看今日這早膳也夠四個人的,請他們過來,一家人一起吃點吧。」

  鳳兒一聽,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反應過來,看了一眼也愣住了的老爺,這才連聲稱是,快步退了下去。

  「玉兒,你不是一向都不喜歡……」夏冬慶的聲音很輕,顯然是有所顧忌。玉兒一向不喜歡阮氏母子,即便是同父異母的弟弟,也從不喜歡他當著她的面提起,更別說讓她跟他們一起吃飯什麼的了。

  這話頓時讓夏玉華心裡一酸,她清楚地記得,自打父親去世之後,在她還沒有被鄭世安軟禁起來的時候,沒有哪個親戚去看過她一眼,卻唯獨這個一向被她不待見,甚至經常惡意仇視的姨娘帶著成孝去看過她幾次。

  母親死後,父親便只納了阮梅這一房妾氏,怕她不高興,一直到阮氏生了孩子也都沒有將她扶正。至今成孝都還背著個庶子的身份,哪怕夏家就他那一個兒子。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阮氏是個壞女人,所謂的溫柔善良都只不過是裝出來騙人的,可直到最後父親死了、夏家落魄後她才真正明白,誰好誰壞。

  她還記得最後一次阮氏帶著成孝去看她,見她日子過得竟那般淒涼,當時便哭得傷心不已,直道若是冬慶在,定然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受這樣的委屈。最後走時,原本生活就已經捉襟見肘的阮氏,竟然還硬塞給她一小袋碎銀子,說是再怎麼樣,多兩個錢防身總會好一些。

  那一世,她是瞎了眼,是非黑白就是看不明白,可這一世,她清楚一切,自然不會再去辜負那些個真正對她好的人。

  「爹爹,玉兒以前不懂事,總是讓您為難。成孝畢竟是我的親弟弟,梅姨這麼多年也不容易,日後咱們一家子好好過日子吧,玉兒不會再蠻不講理了。」

  她真心實意地說著,臉上閃動著釋懷的笑容。她要改變命運,自己做錯的自然得改過來,至於別人做錯的,日後也得一一討回來!夏冬慶聽後,更是欣慰無比,他滿是感慨地點了點頭,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眼中卻已閃動著淚光。這一下,他是真的相信,自己的女兒的的確確與以前不同了。

  阮氏與現在才七歲的兒子夏成孝很快便過來了,夏成孝畢竟還只是個孩子,除了很是奇怪地偷偷打量著夏玉華以外,其他的倒也沒什麼。在他看來,這個姐姐向來便是不喜歡他的,一年到頭見不到幾次不說,平日更是沒在一張桌子上吃過一回飯,而今日卻是不知道怎麼會突然叫他們過來一起用膳了。

  相對於孩子,阮氏則明顯顯得激動不已,一直到聽見夏玉華喚她梅姨,而後坐下一起開始吃了好一會東西之後,都仍然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梅姨,您別光喝粥呀。」夏玉華見狀,夾起一條春捲送到阮氏的碗中:「這個味道不錯,您也嘗嘗。」

  「好,好。」阮氏更是激動,連手都有些微微的抖動,不知所措的看了夏冬慶一眼,見他溫和含笑著朝自己點了點頭,這才有了些真實感,趕緊低頭夾起那根春捲一口便塞進了嘴,眼中卻是閃過點點淚光。

  「成孝也多吃點,吃多些才能長得更高更壯哦。」夏玉華自是看到了阮氏眼中的淚光,她心中也是一陣動容,怕一下子讓阮氏太過不習慣,所以便轉移視線與坐在旁邊的弟弟說起了話來。

  夏成孝自然沒有阮氏這般拘束,孩子天生的敏感告訴他,眼前的這個姐姐的確是真心真意的在跟他說話交流,因此這話跟珠子似的蹦了出來,滿滿的帶著開心。

  飯桌上的氣氛變得自然了不少,也慢慢溫馨了起來,而小孩子最是容易放得開,見姐姐似乎開始喜歡自己,夏成孝的話也慢慢多了起來,一時間廳裡的歡笑聲也漸漸響起。

  當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之際,卻見有侍從從外頭走了進來稟報。

  「老爺,端親王府的鄭世子來了,說是端親王府已經準備好出發去東興寺了,端親王讓世子過來問問老爺怎麼還沒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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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全然不同

  聽說鄭世安竟然親自過來了,夏冬慶頓時有些為難,雖然玉兒一改初衷實在是天大的好事,可是東興寺一行畢竟是他好說歹說拉著端親王去的,如今突然不去了,那豈不是讓人家以為自己是在成心耍人嗎?

  夏玉華見狀,自然明白了父親想些什麼,暗自思索了一會,倒是覺得沒必要因為鄭世安而令父親為難,畢竟就算今日不見,日後也總免不了要打照面。經歷了這麼多之後,她所應該做的是學會正確面對處理,而並非一味逃避。

  片刻之後,夏玉華便主動提議帶上梅姨與成孝,一家人一起去東興寺,就當是陪她去給菩薩上香,多謝菩薩及時的點醒了她,讓菩薩保佑她們一家人從此平安幸福。

  夏冬慶見夏玉華竟然如此懂事,心中又是一陣動容,連道是得親自去向菩薩上香還願,而梅姨母子一聽這次要帶上她們一起,亦是高興不已。見時候不早了,亦不適合再耽擱下去,因此幾人稍微收拾了一下便準備出發。

  而此時鄭世安顯然早就已經等得不耐煩,坐在那裡,手中不住的轉動著茶杯蓋,滿臉都是不快。如果不是礙著父親的命令,他是根本不會主動踏入夏家半步。

  一想到那個討厭的面孔很快便要出現在他面前,還有纏著他沒完沒了的,鄭世安不知有多麼的噁心,好在父王已經答應他日後再也不會應承夏家這般無聊的事情,因此這次他也只當是行善積德了。

  只不過這一次,事情卻很是出乎意外,鄭世安終於見到了夏冬慶帶著家人一併出來了,而那個一向見到他便會不顧場合、不顧一切朝著他撲過來的夏玉華,今日卻並沒有做出如同以往一般的舉動。她雖然不時地看著自己,但神情平靜,目光更是如同陌生人一般保持著應有的距離與疏離。

  這樣的夏玉華,鄭世安還是頭一次見到,一時間反倒有些不習慣起來,心中暗自猜測今日夏玉華是不是病了,或者又在耍著什麼心眼,以至於連夏冬慶跟他說話都差點沒注意到。

  夏玉華靜靜的站在一旁,神情無悲無喜。其實,還沒進花廳前,看到鄭世安的身影時她的確內心激奮無比,甚至於險些沒控制住,差點撞上了走在前頭的梅姨。

  不過讓她自己也沒有想到的卻是,就在對上鄭世安目光的那一瞬間,她整個人卻出奇的平靜了下來。鄭世安目光之中流露出來的厭惡與憎恨瞬間讓她清醒無比,原來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改變過分毫,他一直都是那樣的厭惡她,從認識到她死,從沒變過。

  其實這樣的眼神,在被軟禁的那些年裡,她已然變得不再在意,而當初對他那種瘋狂的情愛亦早已不知何時被這樣的眼神一點點吞噬乾淨,不復存在。她知道,她早已經對他心死,早已不再愛他,而以往的那些傷痛與悲絕只不過是偏執的不甘罷了。

  如今再看到這樣厭惡與憎恨她的眼神,她突然覺得十分可笑。當年的自己真的膚淺到了極致,竟然會那般瘋狂的愛上一個僅僅只是因為不喜歡她的死纏爛打,而如此厭惡憎惡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孩的男人。

  想到他明知自己被人陷害,還將她不管不問的軟禁在那破院子裡那麼多年,一直到死亦沒有再來看過她一眼,她更是對他的絕情與冷漠感到不恥,即使真的是自己有錯有先,可這樣的男人,卻絲毫不值得她那般死心塌地的愛他。

  偶爾側目一瞥,看到夏玉華眼睛,鄭世安頓時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他真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有些問題,剛才他竟然從夏玉華的目光中看到了冷漠之外的鄙夷。

  「既然如此,我便先回去轉達將軍的意思。」他朝夏冬慶拱了拱手,夏冬慶說了為趕時間不再去端親王府一併出發,到了東興寺再匯合,那麼他自然得快些騎馬回去覆信,免得耽誤了時間。

  轉身走了兩步,鄭世安卻突然停了下來,回頭不怎麼耐煩地朝一旁一直沒有出聲的夏玉華問道:「你是跟我騎馬先行,還是……」

  話還沒說完,卻聽夏玉華平靜而果斷的回答道:「有勞世子,我自是跟家人一併坐車。」

  聽到夏玉華的回覆,鄭世安臉色頓時黑了下來,他顯然沒料到這丫頭竟然跟吃錯了藥似的,話都沒聽完便直接回絕。他還從沒如此丟臉過,倒也怪他自己今日腦袋糊了,沒事竟鬼使神差的問她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先行,實在是撞鬼了。「隨便你。」他語氣不善的扔下一句,隨後頭也不回的走了,看那樣子顯然是生氣了。

  一時間,夏冬慶自是看得有些稀裡糊塗的,原先只道玉兒這丫頭突然轉了性,卻沒想到端親王家這小子竟也有些不太正常。往日裡瞧著玉華跟躲瘟神似的,今日竟破天荒的在女兒跟前碰了軟釘子惱火離開。

  「走吧爹爹,馬車已經在外頭等了好久了。」見狀,夏玉華稍微提醒了一句,神情平靜,如同剛才什麼事也沒有,什麼人也沒見過一般。

  夏冬慶這下子總算是徹底放下心來,看來如今玉兒果真是完全想明白了,也放下了,一會到了寺裡頭,他一定要多燒點香、多捐點香油錢好好謝謝菩薩才行。

  東興寺就在城郊,並不算遠,因此沒多久便到了,去到的時候,端親王府的人已經到了,留了個奴才在那裡等著給夏府的人傳話,其他人都已經先行入寺燒香去了。

  今日來的人卻也不算多,但因為是皇家寺院,因此來的人非尊即貴,身份都不低,光看外頭那一排排顯赫的馬車便瞧得明白。

  進去沒一會,夏玉華忽然聽到後頭有人叫她的名字,停下來回頭一看,卻見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女正朝滿面嬌笑地朝自己走來。

  果然是她那個上輩子自己曾經認為最好的閨中姐妹,而實際上惡毒陰險、恨不得自己死的陸無雙。

  夏玉華心中不由得一陣嘲笑,從前怎麼一直都不會覺得奇怪,只要有鄭世安出現的地方,為何總能無比巧合的碰到陸無雙,而現在她完全明白,這一切並非巧合,而是必然,精心設計後的必然。
006疏離

  夏玉華定定地望著陸無雙,竟發現上一輩子自己那麼多年都沒有仔細端詳過這張臉。當盲目蒙蔽住雙眼後,一切看到的聽到的竟都那般的不真實。

  她曾經將陸無雙當成最好的姐妹朋友,從沒有懷疑過好眼前這個女人對自己有半絲不良的居心。陸無雙總是替她出謀劃策,即使所有的人都嘲諷她的時候,卻依然在身旁支持著自己,那個時候,她覺得這世上只有陸無雙才是真正了解自己的人,也只有陸無比才是真心懂她、為她好的人。

  在她的心中,這個好姐妹毫無缺點,善良而體貼、溫柔而純真,能夠交到這樣的朋友,是她這一輩子的福氣。

  可真相總是那般的殘忍,直到那個被自己認為完美無缺的大好人顯露出真面目的時候,她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如此的愚蠢。她真不知道當時怎麼會瞎了眼,連那麼虛偽的嘴臉竟然都看不明白。不過,怎麼都好,這一世,她再也不可能被陸無雙的花言巧語、虛偽面目所蒙蔽「玉華,你怎麼啦,怎麼這樣瞧著我?」陸無雙在夏玉華面前停了下來,很是奇怪今日這臭丫頭的反應,若是換成平時,只消看到自己,早就興奮地跑過來拉著她又說又笑的了。

  夏玉華終於收回了打量的目光。說實話,單論容貌,陸無雙的確長得極美,眉眼含情、唇齒帶笑,什麼時候瞧著都柔情似水,讓人忍不住心神蕩漾。特別是那雙媚眼,如同會說話似的,怪不得連鄭世安那般挑剔的性子也會對陸無雙頗感興趣。

  「以前不曾細看過,原來無雙姐姐竟生得如此美,怪不得那麼多少年才俊都對你愛慕有加。」夏玉華出奇的平靜,嘴角竟然還帶著淡淡的微笑。

  她先前也曾想過再次見到陸無雙時自己會有怎樣的反應,衝上去直接將她打一頓,還是痛快的臭罵一頓從此絕交?不過,到這個時候她卻無比的清醒,那樣的行為都不過是幼稚的表現。

  她不再是以前的夏玉華,不是喜怒全都掛在臉上的小孩子,如果連這一點她都無法做到,那麼這一世的重生只會毫無意義。她要做的並不僅僅只是洩恨,更重要的是要改變命運,開啟新的人生。唯有做到這些,她的重生才有意義。

  聽到夏玉華的誇贊,陸無雙嬌柔一笑,伸手拉著夏玉華道:「就你嘴甜,成天說這些好聽的哄我開心。今日還真是巧,沒想到出來上香也能碰到你,走,咱們一起後院玩玩,那裡的桃花全開了,可漂亮啦?」

  陸無雙是左相之女,雖說不是嫡出,不過卻因為陸家就這麼個女兒,姿色才藝又十分出挑,因此陸相對這個女兒極其喜愛,自小便由嫡母親自養著,在家中的地位卻也算得上是掌上明珠了。

  這京城裡頭凡是有些身份的世家子弟倒是無人不知陸家出了個無雙,愛慕者自然不在少數,當然,無雙還有個要好的姐妹同樣名聲顯赫,只不過出的可不是什麼好名。這些人一提起夏玉華來,個個皆都一臉的嫌棄,私底下都將嘲笑這世上竟有如此沒臉沒皮、恬不知恥的女子。

  而人們更是好奇,為何兩個如此雲泥之別的女子竟然能夠成為閨中密友,更有人感慨能夠容忍夏玉華這種人,可見陸無雙的心性是多麼的純良。因此這般一對比,一個愈發的被人們所不恥,而另一個則更是美名遠播。

  夏玉華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的手從陸無雙手裡掙了出來,裝做理了理額頭的髮絲:「我才剛來,還沒進去上香呢,無雙姐姐自己先去玩吧。」

  「上什麼香呀,你就裝吧,平日來這哪見過你燒香的。」陸無雙朝前邊瞧了瞧,而後小聲地對夏玉華說道:「你爹爹今日怎麼把那兩母子也帶來了?你還是跟我去玩吧,省得看著他們鬧心。」

  這會功夫,梅姨與夏成孝正在不遠處等著夏玉華,她們頭一次來這裡,也不熟悉,而夏冬慶則是一下車便碰到了不少的熟人,正忙著跟人說話打招呼,一時間倒是沒留意這邊。

  「是我讓她們跟著來的,不過是一起上個香也沒什麼鬧心的。」夏玉華不想再與陸無雙多待,徑直說道:「她們頭一次來,爹爹又沒工夫照應她們,我得過去了。」

  說著,她轉身便準備離開,陸無雙見狀,頓時有些沒反應過來,呆呆地愣在原地,如同不認識一般盯著夏玉華的背影,說不出來的奇怪。

  片刻之後她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追上去說道:「玉華,剛才我好像看到鄭世安了,看他好像已經上完香了,這會應該去了後院桃花林那邊了,你就不想去找他玩嗎?」

  「姐姐想去就去吧,時候不早了,我真得去上香了。」

  夏玉華沒有停下,轉而徑直朝一旁等候的梅姨笑了笑,而後又朝夏成孝招了招手:「成孝等急了吧,姐姐這就帶你去上香。」

  一旁的夏冬慶聽到夏玉華的聲音,也連忙匆匆與人道別,很快這一家四口便有說有笑的朝寺院正殿方向走去。

  「真是奇了怪了,今日這夏大小姐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望著漸漸走遠的夏玉華等人,陸無雙身旁的丫鬟春喜很是不解地朝自家小姐說道:「平時提都不曾見她提過那對母子,今日竟然還有說有笑的,真是不可思議。

  陸無雙亦是滿臉疑惑,雖然剛才夏玉華依舊姐姐姐姐的叫她,可那語氣卻生疏得很,如同應酬一般,更離奇的是,當她提到鄭世安在桃花林時,夏玉華竟然跟沒聽到似的,一點反應也沒有。若是換成以前,早就連蹦帶跳的拉著她去找鄭世安了,哪有可能這般。

  「八成又在玩什麼心眼吧,這大小姐的性格向來如此,想起一齣是一齣的,誰知道今日又想出什麼花招來了。」陸無雙不屑地哼了一聲:「算了,別理她了,等著看吧,一會她準會跑去纏世子的,這種人裝不了多久的。」

  陸無雙說罷,徑直抬步朝後院方向走去,那臭丫頭這會不去更好,省得總礙手礙腳的,還真以為誰愛跟她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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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奇遇

  夏玉華沒有再理會陸無雙,徑直與家人一併去正殿上香拜佛,這會正殿裡頭的人已經不多,進去之後也無需等候,直接便輪到了他們。

  等夏冬慶、阮氏拜完之後,夏玉華這才異常虔誠的叩拜、上香並且添了不少的香油錢。只不過這一回她卻並沒有再如以前一般求籤之類的,因為她心中清楚,日後她的命運更主要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上完香後,按習慣她們一會還會在寺裡用上一頓齋飯,離用齋的時候還早,所以除了年紀大些的會去茶室喝茶休息等候之外,其他年輕人一般都會邀伴去寺內其他各處走走玩玩。

  東興寺裡頭的風景不錯,特別是後院的桃花林,如今這個季節開得格外的醉人。因此許多年輕的官家子弟大多都是衝著賞花而來。

  夏玉華不想去茶室那邊,因為那裡會碰到好些認識的長輩,特別是端親王等人也在,因此跟父親說了一聲,便帶著鳳兒去寺裡頭其他地方轉轉。

  桃花林那邊她自然也不想去,不僅僅是因為知道鄭世安與陸無雙在,更主要的是這會那裡人特別多,而她現在卻早已經不喜歡那種太過熱鬧的地方。

  「鳳兒,你自個去玩吧,我想一個人走走。」沒有讓鳳兒跟著,她慢慢往寺裡頭清靜的地方走去。

  這東興寺原本便是個千年古寺,有著不少珍貴的石刻與彩繪,無需刻意尋找,只這麼隨著一處慢慢邊走邊看便已經是目不暇接。許是前世經歷了太多,這一世對於佛,夏玉華有了更多的領悟與虔誠。

  邊走邊看邊沉澱著內心各種各樣的思緒,在寧靜的古寺之內,冥冥之中如同有種力量一般讓她的內心愈發的歸於平靜。

  不知不覺間,她走到了一處小院門前,從外面看不出這小院到底是做什麼用的,不過卻有種說不出來的吸引力無聲的牽引著夏玉華往裡走。

  素樸的院子裡除了最常見不過的花木以外,並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可這裡頭的祥和卻比先前一路走來的任何地方都讓人覺得更加舒服。

  側目之間,她看到有人正盤坐在院角的樟樹底下不知道在忙些什麼。輕輕往裡又走了幾步,卻發現竟是十分年輕的僧人正用心的雕刻著手中一枚半大不小的快要雕刻完畢的漂亮石頭,而這僧人旁邊的地上還擺放了不少這樣的沒有雕刻過的原料石頭。

  「不去後院的桃花林遊玩,卻到這麼個清冷的小院裡來,倒是許久不曾碰到這樣的女施主了。」那僧人並沒抬頭,但卻對這院子裡的一切了若指掌,夏玉華的到來似乎並沒有讓他有任何的不同,依舊十分用心的雕刻著手中的東西。

  「信女魯莽,未曾得到允許便私自入內,還請小師父見諒。」夏玉華心知佛門之地最講清靜,許多地方沒有允許都不准隨意出入,這裡雖然並沒有標明不准入內,但是卻也並不是遊玩觀賞的範圍,因此自是連聲道歉。

  聽到夏玉華的話,那僧人這才暫時停下手頭的活,抬眼看了過來,笑著說道:「小師父?貧僧不小了,若是沒記錯的話,如今已是八十有五了。」

  這一下,夏玉華頓時驚訝無比,眼前的僧人明明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可他竟然說自己有八十多了,這實在是讓人無法置信。

  正欲出聲,卻聽那僧人繼續笑著說道:「施主又何需置疑,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又豈是眼睛所看到的這般簡單。貧僧並非看上去的二十好幾,而施主也非旁人眼中的十四五歲,冥冥之中無法解釋清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又何必過多的去執著?」

  這話一出,夏玉華更是震驚得無法形容,這僧人的意思分明便是在暗指她重生一事,這實在是太讓人覺得可怕,一個素未謀面的僧人竟然一語便能道破她的秘密。

  見夏玉華臉色蒼白,一副被嚇到了的樣子,僧人依舊面帶笑容,從容而道:「施主不必驚慌,貧僧與施主有師徒之緣,但卻亦只有這一面之緣。望施主日後多行善念,造福蒼生,也不枉這一世的新生。」

  僧人的話如同清心咒一般,頓時讓夏玉華整個人靜下心來,不再驚慌擔憂,不再忐忑不安。只是一面之緣尚且明白,這師徒之緣又從何說起?

  「大師慧眼明鏡,信女願聽勸告,日後定當多行善事。」夏玉華雙手合一,舉於胸前,虔誠問道:「只是信女愚笨,不明白大師所說的師徒之緣到底是何意思,還請大師明示。」

  難不成,還要她剪了頭髮歸依佛門不成?可即使如此,這東興寺可是不收女僧才對呀。夏玉華的確想不明白,而這一天接連發生了這麼多離奇之事,更是讓她不得不相信普天之下真可謂無奇不有。

  僧人自然明白夏玉華的疑惑,卻並沒有解釋什麼,只是從身旁那一堆大小形態不一的石頭裡頭挑出了一塊個頭最小,差不多只有半個巴掌大的普通小石塊遞給夏玉華道:「這個給你,你好好保管,日後自然便會明白一切。」

  夏玉華雖依舊一頭霧水,可是卻半點也沒有懷疑,十分恭敬地雙手接了過來:「多謝師父」

  見狀,僧人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看著夏玉華:「不要跟任何人提及此事,亦不要再來這裡找我。回去吧,你的家人正在四處找你。」

  說罷,僧人便不再言語,徑直拿起刻刀繼續雕刻著手中即將完成的石刻,而他每多刻一刀,那塊石頭便愈發的變得閃亮,夏玉華眨了眨眼,發現他手中的石塊似乎正在慢慢的脫變,漸漸顯露出玉石才有的光芒。

  她不由得看了一眼手中不起眼的石塊,片刻之後也不再多想,將其小心收入懷中,而後朝那僧人鄭重地行了一禮,這才退下離開。

  出去後往回走,沒走一會,卻見到鳳兒朝著自己這邊快速走來,見到她,連忙上前高興地說道:「小姐,原來您在這裡,差不多到用齋的時候了,老爺讓奴婢找您過去,咱們快走吧。」

  夏玉華點了點頭,也沒多說什麼,如同什麼事也沒發生一般,帶著鳳兒往齋堂的方向而去。

  剛剛拐出長廊不久,卻聽到有人喚她的名字,不必回頭,她便知道又是那陸無雙。

  那聲音一連叫了兩三回,夏玉華倒是不好裝做沒聽見,停了下來扭頭一看,卻見陸無雙正朝她這邊走來,陸無雙的身旁還有好幾位王孫公子,而鄭世安亦在其中,顯得那般的突出。
008應對

  夏玉華頓時默然,眼前這樣的陣勢相當的熟悉,熟悉得讓她有些麻木。即使再多的貴公子圍在鄭世安身旁,但第一眼望去最引人注目的永遠都只是他。所不同的是,以往那個離他最近、纏得他最緊的人絕對是她自己。

  她不得不承認,比起自己,陸無雙站在鄭世安身旁要相配得多,一個是少年才俊,一個是名門閏秀,只看表象著實是男才女貌,格外養眼。看到這一幕,她突然明白陸無雙為何會那般恨她,因為在陸無雙看來,她這個原本連情敵資格都夠沒有的人卻偏偏奪去了陸無雙覺得應該得到的一切。

  「玉華,你想什麼呀,叫你好幾聲才聽到。」陸無雙笑瞇瞇的朝夏玉華說著,不過卻並沒有再往她那邊走,只是邊說招著手示意她過去。

  原本夏玉華便不想理會陸無雙,再加上還有好些人在那,因此只是微微朝她點了點頭,而後便準備自行離開。

  陸玉華見狀,連忙又道:「玉華等等,你這麼急做什麼去,沒看到世子還有其他公子也在這裡嗎?」

  夏玉華只得收住了腳步,淡淡地說道:「我出來好一會了,怕家人等得急,得先走了。」

  說完,也不再理對面那些個一臉目瞪口呆的男男女女,徑直轉身離去。

  「咦,這是夏家大小姐嗎?今個還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一向最喜歡往世子身旁黏的夏大小姐怎麼改性了?」

  「就是,不會是中邪了吧,要麼一準就是腦子燒壞了。」

  「轉什麼性,依我看還是那個鬼樣,一點規矩也沒有,扭頭就走?真以為有個大將軍王的父親就了不起了嗎,瞧那橫樣,根本就沒有將任何人放在眼中」

  ……

  身後不時傳來那些人肆無忌憚的嘲諷與訓斥的聲音,夏玉華絲毫不在意,這樣的冷嘲熱諷,上一輩子她聽得太多,別人說什麼她早已不在意,更不會再為這些而做出任何不理智不值得的事情來。

  「好了,好啦,你們就別再說了。」待夏玉華完全走遠後,陸無雙這才一臉委屈地說道:「玉華不是你們說的這樣,先前我見她時還好好的,興許是有什麼心事吧,否則的話她是不可能不理我的。」

  聽到夏玉華的話,一名白衣公子笑著地說道:「無雙就別難過了,那大小姐今日可是連咱們的世子都沒多瞧一眼,不搭理你又算得了什麼?也就是你掏心掏肺的將這種人當成朋友,她呀,壓根就沒將你放在心上過。」

  見狀,陸無雙朝一旁一直沒說話,板著一張臉的鄭世安看去,頗為小心地說道:「也許玉華是知道世子不喜歡她那般黏人的方式,所以今日特意換了種別的……」

  她故意沒有將話說完,可這話說不說完眾人卻全已然明白,連聲起鬨笑了起來,只道夏玉華還真是用心良苦,欲擒故縱的招都使了出來,估計著要是再不行,怕是直接要逼婚了。

  鄭世安心裡頭原本還真是別扭得緊,今日一早在夏家,夏玉華的反常讓他頗為沒面子,而剛才又見她連看都沒怎麼多看他一眼,更是心裡頭窩著一股無名之火。

  如今聽到這話,倒是不由得暢快了不少,他頓時覺得這些人說得極在理,以那臭丫頭的性子怎麼可能突然變得這麼老實,指不定又是在耍什麼花樣。看來這次肯定又找了什麼高人指點,否則就憑這臭丫頭是絕對想不出這種上得了枱面的招術來。

  但願那臭丫頭裝久一點,最好一輩子都這麼裝著別來煩他,那他可真得時時來這裡虔誠的燒高香了。

  「笑笑笑,笑夠了沒有?總提她做什麼,你們還嫌那臭丫頭不夠煩嗎。」他陰著臉突然扔了這麼一句出來,而後徑直甩袖離開,不再理會身後那一群狐朋狗友。

  雖然他並不喜歡夏玉華,甚至無比的討厭,可並不代表可以隨意讓其他人拿那個臭丫頭來開他的涮。

  見狀,眾人頓時才發現似乎是有些過頭了,本來是嘲弄一番夏玉華,卻差點忘記了鄭世安最是討厭那女人,剛剛那些話多少也是有些涉及到了鄭世安身上,因此世子不悅卻也是情理之中。

  「好了好了,都趕緊走吧,估計著齋飯都準備好了。」陸無雙連忙小聲的朝眾人說著,一副都別再生事的模樣,而後率先快步朝鄭世安追了上去。

  用完齋飯後,眾人紛紛各自啟程回家,夏玉華只是禮節性的跟隨夏冬慶去給端親王夫婦打了個招乎,道了個別,而後便上車了。

  她沒有再見到鄭世安,亦沒有看到陸無雙,想來這兩人此刻肯定是在一起的,不過這些卻與她並無關係,如此一來倒是連表面的客套都可以省了,何樂而不為。

  上一輩子,陸無雙便是怨恨自己壞了她的好事,所以才總是千方百計的針對自己,這一世夏玉華倒還真想看看,沒有自己的爭奪,陸無雙就一定能夠得到想要的一切嗎?

  想到這,她不由得輕笑了一聲,那樣心思狠毒的女子,縱使得到了想要的名份地位,但卻一定得不到真正的幸福。老天最終一定是公平的,總有一天,所有的人都會看清那副漂亮臉蛋下的心腸,而陸無雙若不知悔改的話,終究也會為所做過的一切付出應有的代價。

  回家後,夏玉華又與家人聚了一會,之後這才帶著鳳兒回房休息。坐下喝了一杯熱茶後,她便說有些累了想睡一會,將鳳兒給打發出去了。

  等風兒走後,她這才從懷中取出先前那位僧人送給她的石頭,仔細打量。

  如果沒有經歷重生這樣的事情,或許她根本不會相信今日那僧人的話,甚至還會覺得自己是碰到了個瘋子。可現在,她絲毫不懷疑自己所聽到的一切,只不過卻是一時間無法看明白這塊石頭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竟值得那神密的高僧如此重視的叮囑自己小心保管。

  一連看了好久,她卻依舊沒有看出半點端倪,從外表來看就是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頭,根本沒有任何特別之處。正打算不再去刻意研究,收回目光之際,忽然她猛的一陣頭暈,而後看到原本毫無異樣的石頭竟然發出一道極其炫目的光芒。

  她突然想起這樣的光芒在哪裡見到過,不是其他什麼地方,就是在即將離開那個神秘的園子時,高僧手中即將雕刻好的石頭最後發出的便是這樣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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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學醫

  夏玉華大吃一驚,目光死死的盯著手中的石頭,雖然光線有些刺眼,可她卻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就在眨眼的瞬間會錯過什麼奇跡似的。

  可好半天,那石頭卻並沒有再發生什麼讓人期待的變化,反倒是那光芒漸漸退了去,如同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再次變成一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頭。

  夏玉華頓時有點失望,不過又一想,既然那大師說讓她好好保管,肯定是有什麼玄機的,還是別太過心急,先好好的收起來吧。

  想到這,她也沒有再多為這事操心,腦袋裡轉而整理起了今日所經歷的一切。算算時間,離自己、父親與夏家的命運出現決定性地轉折還有差不多一年的時間,在這一年裡,她所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

  與鄭世安的婚事倒不算難,相信沒有她的強迫,任何人都不會多事提出讓鄭世安娶她這樣的事來。只要不嫁給鄭世安,她相信應該不會再經歷那些不堪回首的歲月。所以,現在她所要做的是改變父親以及整個夏家的命運。

  兩世為人,夏玉華心中也早已經清楚,上一世父親的死雖然與她有著直接的關聯,可是卻並不是唯一的原因。說到底,還是因為功高蓋主,才會引來君主猜忌,引來這場殺身之禍,而她只不過是加速了這場禍事的到來罷了。

  而與此同時,父親的命運毫無懸念的會再次影響到這一世她與整個夏家的命運,所以,不論如何,她都要想辦法讓父親平安度過這一劫,她要改變命運,讓身旁的親人還有自己都開啟一個全新的人生。

  她細細的回憶著前世一點一滴,尋找著與父親命運息息相關的人與事,除了她這個不孝女不斷製造禍端加劇著父親的厄運以外,果然還發現了許多以前從未留意過的的細節。

  良久,她終於長長的舒了口氣,嘴角掛上了一絲淡淡的笑容。好吧,上一輩子,自己的錯要改,別人的錯也要討回,如此,她才能夠真正的改寫命運。

  一連幾天,夏玉華都安安靜靜的待在家中,並沒有如以往一般成天往外鑽,夏冬慶雖然不知道她在忙些什麼,可是卻總算是徹底相信自己女兒已經完全轉性的事實。又試探性的跟她提了一下將陸氏扶正的事,最後夏玉華竟說擇日不如撞日,當下便讓他將這事給確定了下來。

  如此一來,阮氏便正式成了夏家的女主人,而成孝也成了名正言順的正室長子,夏冬慶雖然並沒有操辦,可消息卻還是很快傳了出去,在各個權貴之間傳了開來。

  當然,各種說辭卻是並不一致,但對於夏玉華來說卻絲毫不在意。

  她這些天忙著在自己住的房間避了間小書屋出來,讓人蒐羅了一大堆的書,成天寫寫畫畫的忙得很,就連鳳兒也弄不清她到底在做些什麼。好在,夏冬慶並不會去約束,對於他來說,現在夏玉華怎麼看怎麼做都是長進。

  今日一早,夏玉華去給夏冬慶與陸氏請安,一進去便正好聽夏冬慶跟阮氏在商量著什麼。見夏玉華來了,兩人連忙不再交談,笑著讓她過去坐下。

  「爹爹與梅姨是不是商量著要給玉兒再請先生教習一事?」夏玉華進來的時候似乎聽到了夏冬慶說到了先生的字眼。雖然阮氏已經是夏玉華名義上的母親,不過她還是不習慣改口稱,而阮氏顯然也並不在意這些,能夠得到夏玉華的首肯,已是無比的開懷。

  如果夏玉華沒記錯的話,先前父親特意為她請來的幾個負責教習琴棋書畫的先生都早已被她給惡意刁難,活活氣走了。估計著父親是看她如今脾氣性情比以前好多了,這才想著重新給她找先生補補。

  說來,上一輩子的夏玉華還真是一無長處,琴棋書畫樣樣不精,所有的精力都放到鄭世安身上去了,根本就沒有心思學任何東西。

  倒是後來幾年禁閉在那小院子,為了不讓自己瘋掉,她才想起找些事情打發日子。找遍了整個院子最後只找到了幾本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翻出來的醫書,實在閒得發瘋,卻也只好一字一字的開始看。

  倒是沒想到,幾年下來,那幾本醫書竟然被她給看了個倒背如流,以至到後來,自己與鳳兒病了卻也能夠簡單的列方子,只不過是一藥難求罷了。

  除了那幾本被她翻得快要爛掉的醫書以外,還有一根鳳兒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洞簫,幾年下來,沒有教習竟然也能夠吹奏出還算入耳的旋律。

  說來,原本夏玉華是個挺聰明的人,只不過一直沒有將聰明勁用到正確的地方,成天光想著鄭世安的事情去了,哪裡還有閒工夫擺弄這些東西,如今倒是醒悟了,卻也想著的確得踏踏實實的學點東西,莫再那般一無事處,走到哪都讓人瞧不起了。

  聽到夏玉華的話,夏冬慶略微有些猶豫,而後點了點頭道:「為父見你如今性情大好,耐心也比以前強得多,正想著是不是得重新給你找先生教習一下,女兒家要懂的東西總歸還是要會一些的。」

  他邊說邊看著夏玉華,見其神情並沒有什麼變化,便又繼續說道:「剛才正跟你梅姨商量來著,你梅姨的意思是讓我先問問你的意思,想學點什麼,找何人教習之類的,她怕我一下子把你給逼得太緊了,說還是以你自己的意思為主。」

  聽到這些,夏玉華不由得朝一旁的阮氏感激地笑了笑,她自小便沒有母親,如今得了個這般貼心,這般替她著想的繼母,卻也算是一種額外的補償了。

  阮氏見狀,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回了笑,不過比起第一天受到夏玉華的優待來說,卻已經安心了不少。她向來覺得玉華這孩子並不壞,只不過是任性了一些,再加上母親死得早,沒有人正面引導,所以才難免霸道了一些。如今好了,這孩子長大懂事了,更是不由得惹人疼愛。

  「既然爹爹與梅姨說到這個,正好玉華便借這個機會將心中的想法說一下。」夏玉華見狀也不多繞,徑直說道:「爹爹,我想學醫。」
010說服

  學醫?

  這話一出,頓時如同一向風平浪靜的池子裡突然被扔入一塊巨大的石頭一般,激起了不小的浪花。

  夏冬慶哪裡想得到夏玉華竟然會想到去學醫,畢竟一個女孩子家的,再加上現在這個年紀以及夏家的身份,怎麼也無法聯繫到學醫上來呀。

  而阮氏也是吃驚不已,不過卻比夏冬慶明顯要好得多,她壓了壓了夏冬慶忍不住想要站起來的身子,朝夏玉華說道:「玉兒,你怎麼突然想起學醫來了?」

  夏玉華知道不單單是詢問的阮氏,怕是夏冬慶更加好奇當中的原因,因此解釋道:「玉兒知道女兒家自然是學些琴棋書畫或者女紅之類的比較好,只不過,一來對這些的確沒有太大的興趣,二來這些天偶爾看了一本醫書,也不知怎麼的便有些入了迷,玉兒想,學些醫術總歸也是好的,畢竟是人都會有個三病兩痛的,自己會的話,心中有底,卻也是好的。」

  「可是,你都這般大了,又沒有任何的底子,學醫可不比其他,不是鬧著玩的事。」夏冬慶馬上接過話道:「再說,那些東西又枯燥又無趣,為父是怕你吃不了那種苦。」

  「爹爹只管放心,這一回,玉兒定會好好去學,還請爹爹相信玉兒這一回吧。」夏玉華一臉認真地說著,眼中是無比的堅定與自信。

  這些天,她想得很清楚,也知道,日後自己所學的醫術能夠對改變父親及自身的命運都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所以她才會下定決心好好去學。枯燥算什麼,吃苦算什麼,相較於她心中所想要的東西,這一切都毫不足道。

  見狀,夏冬慶卻是遲疑了起來,看夏玉華這樣子也不像是在開玩笑,卻是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有了如此大的決心。

  原本學醫也不是什麼不好的事,只是還從沒有過像他們家這種出身的孩子主動去學這些,更何況玉華還是個女孩子,夏冬慶倒是並不擔心夏太華能夠學成什麼樣,反正這個家也不需要這孩子用醫術來養家糊口。說來自然還是更擔心這事一旦傳出,怕是外頭的風言風語更不曉得如何說道他這個寶貝女兒了。

  「老爺,孩子想學就讓她去學吧。」阮氏倒是對夏冬慶十分了解,一下子猜到了他所猶豫的真正原因,她輕聲勸道:「孩子願意學東西,這總歸是好事,至於到時外頭人怎麼說怎麼看,咱們別搭理,莫放在心上便是。日子久了,那些說三道四的總是會看到玉兒的好的。」

  這一句倒是恰如其分的說到了夏冬慶的心坎上,他想了想覺得也是這麼個理,左右玉華的名聲再壞也不過以前那樣了,眼下再怎麼樣做的也是正經事,久了,長眼睛的自然會看到的,卻也是沒必要多去在意那些閒言閒語什麼的。

  以前玉華那般任性胡為他都認了,如今這般懂事上進,他又怎麼能夠讓這孩子失望呢。

  「既如此,你便學吧,為父親自替你物色一個好的師傅便是。」夏冬慶終於答應了,比起以前縱容這個孩子的胡作非為,現在的這決定實在是不知道好到哪裡去了。

  一旁的阮氏見狀,也不由得衝著夏玉華高興地笑了笑,如此一來倒也是好,玉華能夠做喜歡做的事,夫君也可以安心省心,可不是好事一樁嗎。

  只不過,夏玉華卻並沒有如他們所料一般高興地結束這個話題,反倒再次出人意料地說道:「爹爹不必再費心物色了,玉兒已經想好了要拜何人為師,此事讓玉兒自己去辦妥便行了。」

  夏玉華超乎尋常的沉穩與認真,再次讓夏冬慶與阮氏吃了一驚,這孩子以前倒也是個性十足,自己想到什麼便做什麼,今日雖然也是這般,但一看就知道明顯的多了十分的思考與認真,並非以往那種沒頭沒腦的衝動。

  「那玉兒想要拜何人為師?」夏冬慶下意識的順著夏玉華的話問了起來,頭一次那般認真的傾聽著、商量著。

  「歐陽寧。」夏玉華不輕不重的從嘴裡吐出了三個字,神情自若。

  「什麼?歐陽寧?」夏冬慶這回可是再也坐不住了,邊說邊直接起身走到夏玉華身旁一臉不可思議地說道:「玉兒可知這歐陽寧是什麼人?」

  夏玉華見狀,笑著起身去扶夏冬慶:「爹爹別急,聽我慢慢說。」

  她將被自己驚嚇到的父親扶回原來的椅子上坐好,繼續說道:「正因為玉兒知道歐陽寧是整個京師甚至全國最好的名醫,所以玉兒才要跟他學。玉兒也並非不知天高地厚,更不是鬧著玩,而是真心想有個最好的師傅,如此方可學到最好的醫術。」

  「可是那歐陽寧從不輕易收徒,更何況是你這種沒有任何底子的女徒弟」夏冬慶說著,如同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頓了頓,睜開眼睛朝夏玉華看去:「玉兒,你……你不會是又看上了歐陽寧了吧?」

  這話一出,夏玉華頓時差點笑出了聲,父親驚訝的理由她想到過許多種,卻偏偏沒料到竟會往這上邊去靠。

  不過想想,夏冬慶的想法也不是完全沒頭沒腦,誰讓她以前就有過這樣的不良記錄呢。當時為了纏著鄭世安,她可是什麼法子都想過了,這一回又這般反常,難怪會被誤解為是看上了歐陽寧,想藉機親近。

  「爹爹放心吧,玉兒連歐陽寧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會是那個原因。」她端著桌上的茶遞給夏冬慶,示意讓他喝上一口壓壓驚:「再說,玉兒真的只是想學醫,其他的絕對不會多惹事的。」

  聽到這個,夏冬慶這才放心了下來,可是那歐陽寧是出了名的高傲,別說是他,以前端親王親自出面替人保薦一個底子相當不錯的孩子,想讓歐陽寧收為徒,卻都被駁了臉面,如今他這不是更加沒有可能嗎?

  看到夏冬慶一臉為難的樣子,夏玉華自然猜到了他為難的原因,於是又道:「既然是玉兒要拜師,那麼這事爹爹就不必出面了,一切都讓玉兒自己處理吧。爹爹盡可放心,玉兒一定會把握分寸,不會做出什麼過份之事來。「見夏玉華一臉的從容,阮氏在一旁柔聲朝猶豫不決的夏冬慶說道:「老爺,既然玉兒心中已經有了主意,那就讓她試試吧,妾身相信,玉兒肯定會處理妥當這件事的。」

  連阮氏都這般說了,夏冬慶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麼,也罷,這孩子如今不同往日了,她想做便讓她去做好了。

  這事也就算是說定了,從夏冬慶屋子裡出來後,夏玉華心中便開始盤算著拜師一事,正想著,忽然見到有奴僕迎面朝她走來,離她五步之外停下稟告道:「小姐,陸小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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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提醒

  夏玉華領著鳳兒不緊不忙地往花廳而去,從此以後,她自然不可能再像以前一般視陸無雙為閏中密友,所以這見面的地方當然是在中規中矩的花廳,而並非閨房。

  這麼早陸無雙便跑過來找她,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事,估計著是看她這些天一直沒有什麼動靜,所以這才會忍不住跑來打探一下情況吧。沒有了她的愚蠢來陪襯,又怎麼能夠突顯出陸無雙身上的光芒?

  進到花廳之際,陸無雙正在那裡優雅地喝著下人奉上的茶,見夏玉華來了,趕緊放下茶杯起身迎上:「玉華,你這些天都忙什麼呢,一直都不見你去找我玩,害得人家只好親自上門來找你了。」

  她邊說邊想過來挽住夏玉華,那親熱的樣子任誰看了都不會懷疑她對夏玉華的親密有半絲的假意。

  夏玉華依舊不動聲色的避了開來,自行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無雙姐姐這麼早過來有什麼要緊的事吧?」

  她微微揮了揮手,示意陸無雙坐下再說,舉手投足間盡顯沉穩大氣,一時間陸無雙竟然情不自禁的跟著這手勢坐了下來。

  「玉華,你這些天是怎麼啦,怎麼看著總那麼怪怪的?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呀?」陸無雙心中實在是驚訝不已,前些天在東興寺這丫頭出人意料的表現便讓她很是想不通了,而現在更是如此。

  聽到這話,夏玉華心中不由得一陣冷笑,看來,在陸無雙的眼中,自己果然還是愚蠢才是最正常的樣子。

  她並沒有急著出聲,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茶,將手中的青花茶杯毫無聲息的放下之後這才說道:「難道無雙姐姐覺得我成天往外跑,瘋瘋顛顛的才算正常,安安靜靜的反倒不順眼了嗎?」

  這話一出,陸無雙如同被人揭了老底似的,頓時臉都憋紅了,她好一會這才回過神來,輕咳一聲道:「瞧你這話說的,我怎麼會那般想。不過是覺得你這些天很是不同,所以有些擔心罷了。」

  夏玉華淡淡地扯了扯唇角,臉上的笑意似有似無:「沒什麼,不過是突然不想再如以前那般糊裡糊塗的過日子罷了。」

  她一語雙關的說話,卻並沒有刻意看陸無雙,但她絕對可以想像得到此刻陸無雙臉上的神情會是如何的別扭。

  而果不出其然,陸無雙神情更是震驚無比,先前見夏玉華說話還是跟以前那般衝,心道果然是本質不改,這表面估計著也就是裝的,沒想到才稍微鬆了口氣,卻聽到這麼一句讓她差點連手中的杯子都沒端穩。

  這臭丫頭說得跟頓悟了似的,話裡話外可沒有半分平日的傻氣。陸無雙趕緊穩了穩神,陪笑著說道:「瞎說什麼,哪個不知死活的竟然敢說對你指手畫腳的。」

  「指手畫腳的人多得去了,倒是沒必要理那麼多,如今我卻是真心想安安靜靜的過自個的日子,無雙姐姐不會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妥吧?」夏玉華目光一轉,直視向陸無雙,話雖這般說,眼神卻是壓根不在意的漠然。

  她的事自然輪不到這個女人多嘴,只不過現在卻也不是翻臉的時候,好戲才剛剛開幕,又怎麼能夠一次性將後戲路全給堵死呢?

  「沒、沒,自然不會。」陸無雙心中更是忐忑,要說之前還覺得夏玉華是在耍什麼花招的話,現在她卻是根本不知道這個臭丫頭心中想些什麼。隱隱間,她覺得有種前所未有的壓力朝她撲面而來,而這壓力的來源卻是她一向暗自蔑視的夏玉華。

  陸無雙卻也是個厲害的角色,喝了口茶,很快便調整了自己的情緒,轉而主動移開話題,朝夏玉華道:「對了玉華,今晚去端親王府,你可得提早一些,說不定還能先找世子玩一下。還有上次我不是幫你挑好了禮物的嗎,到時你可別給忘記了。」

  聽著陸無雙如同好姐姐一般耐心細致的叮囑著,轉眼之間便收起了先前震驚不已的神情,夏玉華心中不由得暗歎,此人果真算是個厲害的角色,雖然如今不過十五六,卻已經看得出心思極深,若是換了一般同齡的女孩,面對自己這般態度,早就不高興的甩手離開了,哪還能像她這般若無所事轉移話題。

  當年自己腦袋裡成天都只裝了一個鄭世安,根本就不會再想其他,又怎麼可能不被陸無雙騙得團團轉呢?

  「端親王府?」這一下,她倒還真是想不起今晚為何要去那裡,畢竟事這麼多年了,也不可能記得以前過每一天的具體生活。

  見夏玉華一臉的不解,一旁的鳳兒連忙小聲提醒道:「小姐,今日是雲陽郡主十四歲的生辰。」

  聽到這,夏玉華這才猛的記起了這事,這一會一想起,她倒是印象深刻無比。當年的生日小宴上,她可是沒少丟臉出醜,而讓她丟臉的罪魁禍首現在正端坐在她的身旁,只不過曾經的自己並不這麼認為罷了。

  雲陽郡主是端親王最喜歡的小女兒,是鄭世安的胞妹,極受寵愛,因此當年夏玉華為了取得鄭世安的青睞,自然少不了去討好這個小郡主,生日禮物是精心又精心的挑選,只可惜卻正是因為那份在陸無雙建議下精挑細先的禮物更是惹得眾人嫌棄。

  「玉華,你不會忘了這事吧?」陸無雙見狀,一副關心地樣子說道:「世子可是對這個小妹極其喜歡,你得好好把握這個機會才行。」

  夏玉華心中冷笑,機會?丟臉的機會嗎?自己來丟臉,然後陸無雙來做好人,最後又是一齣對比反襯的好戲,讓所有人,特別是鄭世安知道,她有多麼無藥可救,而陸無雙又是多麼知書達禮?

  見夏玉華不出聲,一副看不透的樣子,陸無雙不由得柳眉輕皺,自己好些次有意無意的提到鄭世安,但這臭丫頭卻依舊一副不怎麼感興趣的模樣,再聯想到那天東興寺的事,心中頓時更是猜不透夏玉華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什麼時候起,這丫頭竟然變得如此冷靜,如此讓人琢磨不透了?

  她正欲再出聲試探幾句,卻聽夏玉華頗為認真地說道:「從今往後,請無雙姐姐莫再操心我的私事。」

012重挑禮物

  這話一出,陸無雙頓時再也難掩心中憋了好久的情緒,臉色瞬間便青一塊白一塊的難看極了。她怎麼也沒想到夏玉華竟然這麼直接的嫌她多管閒事,而且語氣那般不友善,明顯是在打她的臉,半點面子也沒給她留。

  「玉華,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當我真的閒得無聊嗎?若不是看在咱們姐妹一場的份上,我還懶得費那些心思幫你,如今倒好,反倒惹你生厭了,當真是好心沒好報。」陸無雙覺得此時的夏玉華實在可惡到了極點,她願意搭理這臭丫頭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了,沒想到這臭丫頭今日竟然還敢這般說,搞得她跟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一般。

  「我沒什麼意思,就是剛才所說的那個意思,不過是覺得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為好。其他的你若要多想我也沒有辦法。」夏玉華邊說邊站了起來:「我還有些事,就不奉陪了。鳳兒,送客。」

  「不必了,我自己會走。」這逐客令都下了,陸無雙自然沒有再留下去的道理,她強壓著心上的怒火,朝夏玉華說道:「算了,也不知道你今日發什麼神經,誰讓我比你大,我也懶得跟你計較,記得晚上帶著禮物早些到,莫失禮於人。」

  說罷,陸無雙抬腳便往外走,看那背影都知道這回氣得不輕,只不過想著晚上的事,這才不得不先忍上這麼一回,反正到時自有那臭丫頭哭的時候,看她還有什麼可囂張的見狀,鳳兒有些莫名其妙地朝夏玉華問道:「小姐,您怎麼把陸小姐組氣走了,你們不是一向情同姐妹嗎?」

  鳳兒是真想不明白,說話這些日子小姐翻天覆地的變化也就算了,總歸都是往好的方面轉變,用府中其他人的話來說,這叫可喜可賀。可是今日小姐竟然一反常態,將平日最好的小姐妹給氣走了,真不知道這到底唱的是哪一齣。

  聽到鳳兒的話,夏玉華這才收回了目光,轉而看向鳳兒,微笑著說道:「鳳兒,你記住了,日後陸無雙再也不是我的朋友,更不是什麼要好的姐妹。」

  「為什麼?」鳳兒更是奇怪了,在她印象中這陸無雙可是個不錯的人,對小姐好得多,這怎麼說翻臉就翻臉了呢?

  「沒有為什麼,你記住便可,日後總會明白的。」陸無雙沒有多解釋,對她來說,現在所有的解釋都是徒然,一切真相,在時間的慢慢流逝中終將無法掩飾。

  回到房間後,夏玉華讓鳳兒將以前陸無雙幫她挑選出來的那份禮物找了出來。說實話,東西的確是好東西,也迎合了雲陽郡主的喜好,只不過這送禮的方式不同,所起到的效果便完全不同。

  看著鳳兒手中捧著的精致錦盒,夏玉華不由得歎了口氣,陸無雙還真是聰明得很,明明她們兩人當時所送的東西都是一樣的,可那個女人自己偷偷的將禮物單獨私下給了雲陽郡主,而讓她當著那麼多人的面送出,所得到的結果自然便全然不同。

  「小姐,這件戲服可真漂亮,又是雲陽郡主最喜歡的名角珍藏的,想必雲陽郡主一定會喜歡的。」鳳兒看到那用金線繡成的華服,心裡頭一個勁的贊歎,還真是陸無雙才想得到這麼好的點子。

  「鳳兒,把這個收好,去換一樣別的禮物吧。」夏玉華自然不會再送這個,雖然雲陽郡主的確喜歡,可畢竟唱戲之人是上不了枱面的,把一個戲子用過的戲服當成禮物當著眾人的面送給雲陽郡主,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

  一時間,當年眾人毫不留情的嘲諷,雲陽郡主憤怒的指責頓時歷歷在目。更可笑的是,事後陸無雙竟然一臉自責地跑過來跟夏玉華說對不起,說什麼都怪她沒有考慮周全,忘記了郡主雖然喜歡那個名角,喜歡那身戲服,但終歸不能將這樣的東西拿到大庭廣眾下,有損郡主的臉面。還說什麼是她好心辦了壞事,讓夏玉華打她罵她都好,只要解氣就行。

  夏玉華不由得笑了起來,當年的自己還真是單純,竟然絲毫沒有懷疑陸無雙所說的話,反過來還去安慰陸無雙別在意,別放在心上。現在想想,自己真愚蠢到頭了,若是陸無雙真沒考慮到這個層面,那她自己準備的另一件戲服為何又知道偷偷地送到雲陽手中呢?

  「換別的?為什麼呀?」鳳兒不解地說道:「奴婢可聽說雲陽郡主最喜歡……」

  「照我說的做就行了,其他的不必多問。」夏玉華打斷了鳳兒的話:「挑一份貴重些的東西便可,金玉什麼的都行,不必費心思弄得與眾不同,上得了枱面即可。」

  這一世她連鄭世安都不要了,又豈會再費盡心思的去討好雲陽郡主呢。若不是因為不去終究有些說不過去,她倒真想乾脆省了這趟。

  去的話,免不了要被那些有心之人嘲笑,可不去的話,更是會讓人說她囂張跋扈,雖然現在的夏玉華並不在意別人說三道四,雖然她並不求美名遠揚,但卻再也不想因為自己的壞名聲而連累到自己的父親。

  鳳兒辦事倒是利索,很快便取了一副東珠項鏈回來,只說是夫人幫忙挑選的,問夏玉華合不合心意。

  夏玉華稍微看了一下,阮氏倒是挺有眼光,這些東珠個頭不小,大小幾乎一致,白暫圓潤十分有光澤,一看便是上品。雖然送這樣的東西並沒有什麼多大的新意,一會在其他一干禮品之中也不會太過打眼,可是上枱面卻是完全沒問題。對於她現在的想法來說,著實是最好的選擇。

  「就用這個吧,找個錦盒包好,晚上你陪我一併去端親王府。」她點頭算是通過了,轉而拿起了一旁的醫書繼續看了起來。

  晚上的宴會與王府平時的宴客不太一樣,因為並不是大的生辰,所以這次按雲陽郡主自己的意思,只是請了一些年紀相仿的王候權貴家的子弟參加,如同一個小型的朋友聚會一般,如此一來眾人也不會太過約束,而雲陽也能夠玩得更加盡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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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躲也沒處躲

  今晚的宴會,夏玉華並沒有讓人如往常一般盛裝打扮,那些繡著金線的衣裳太過炫目,壓根就不適合她現在的年紀。再者今日的主角是雲陽郡主,傻傻的穿戴那般顯眼豈不是自找晦氣。

  如今,她可再也不會象以前那樣頭腦發熱,什麼都聽陸無雙的。是非對錯、美醜好壞,經過這麼多年的歷練,再分不出來,那還真是白活了。

  這一次她沒有挑那種看上去華麗卻行動不便的長尾拖地裙,省得到時被人「一個不小心」踩到,摔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她讓鳳兒挑了一件淡綠色的素雅長裙,也沒有多少裝飾,簡簡單單的卻顯得大方利落。

  配上極淡的妝容,從鏡子中看去,卻如一片出水的荷葉,清新而富有朝氣。她微微衝著鏡子中的自己笑了笑,暗自感歎著年輕真好。所有的濃妝豔抹都沒有絲毫的必要,唯有盡量簡單才能完好的展示出屬於這個年齡的青春氣息。

  鳳兒按夏玉華的吩咐並沒有在她的髮式上插上任何金銀玉飾,而是接過一旁婢女剛剛採摘過來的一小株桃花戴到了髮際。

  「小姐,您今天看上去真漂亮。」鳳兒發自內心的贊美著,頭一次看到自家主子如此清水出芙蓉的樣子實在是別有一番味道。她向來都知道自家小姐長得好看,只不過往日小姐總喜歡戴金戴銀、濃妝盛扮的,反倒是覺得太過俗氣了些,不如現在這樣清清爽爽、自自然然的來得好看。

  「鳳兒說好,自然是真的好,以後便按這樣清爽自然的打扮即可,不必太過豔麗。」夏玉華從鏡子中對著鳳兒笑了笑,那個單純的丫頭此刻沒有一絲的憂愁,而她亦會努力讓丫頭一輩子都如此。

  收拾妥當,夏玉華先行去跟夏冬慶與阮氏打了個招呼乎,看到她的妝扮,兩老顯然都十分滿意,特別是夏冬慶,不住的點頭表示著贊許。

  又交代了幾句,夏玉華便帶著鳳兒出門了,府外軟轎早已等候,除了轎夫以外,隨行的還有兩名身懷武藝的侍從。這兩人都是夏冬慶特意從自己手下挑選出來專程保護夏玉華的,忠心程度卻是不言而喻。

  端親王府離大將軍王府不算太遠,約莫小半個時辰便到了,下了軟轎,夏玉華讓侍從與轎夫都在外頭候著,自己則領著鳳兒進了王府。

  聽那領路的僕從說,她們來得算早,除了與世子相交甚好的幾位公子已經到了以外,其他的客人大部分都還沒到。見狀,夏玉華也不好這麼快往宴會廳那邊去,反正這會那裡也肯定沒什麼人,因此便辭了那帶路的僕從,打算自己先在府中花園內走走打發些時間,而後等人來得多了一些,宴會快開始時再去不遲。

  僕從自然應了下來,這個夏大小姐來端親王府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想來這會肯定是要去找他們家世子,所以不方便跟著,因此便馬上識相的退了下去。

  王府的花園夏玉華印象還頗為深刻,領著鳳兒往西邊一處最為僻靜的地方而去,省得碰上旁人倒是讓人誤以為她又在玩什麼花樣。

  原本她是挑好了時辰出發的,卻沒想到來到這竟然還早了這麼多,進門時聽守門的無意中說了一句好像是今日的晚宴比原本預定的推遲了半個時辰。按理說,做出這樣的變動一定會提前通知到每一個客人府上,但顯然,她並沒有得到通知。

  這其中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現在去想也沒有太多的意義,所以她才會找個沒什麼人的地方先自個呆一下。今夜月色不錯,而端親王府各個地方都張燈結彩,燈籠高掛,因此即使是比較僻靜的園子亦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走了一會,夏玉華進了邊上的亭子休息,月色那般好,這亭子裡的視線也特別好,抬眼便能看到皎潔的月色。她索性賞起月來,卻是不再去多想其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園子外頭便響起一陣說笑聲,漸漸的由遠及近,顯然像是往她們這裡過來。

  「小姐,好像是世子他們。」鳳兒耳朵靈得很,一下子便聽出了鄭世安的聲音。

  「這個時候,他們來這裡做什麼?」夏玉華微皺眉頭,自然也知道是什麼人來了。可這個時候她卻並不想在這裡見到這些人——鄭世安,還有他的那幾個狐朋狗友。

  「小姐怎麼辦?」鳳兒漸漸的也知道自己的主子不再跟以前一般喜歡去纏著鄭世安了,而現在這個時候若是碰到,只怕又得讓人說閒話,污蔑自家小姐又有什麼陰謀之類的,所以下意識裡她覺得應該是避開為好。

  夏玉華抬眼掃了一下附近,二話沒說,拉著鳳兒便出了亭子,住亭子邊上的假山後邊走了過去。

  兩人剛剛藏好,鄭世安帶著三四個公子哥模樣的男子果真繞到了亭子這邊。

  「就這裡了,這裡清靜。」鄭世安邊說邊率先進了亭子坐了下來,其他幾人則紛紛跟著進來坐下。

  「我說你這也太過小心了吧,帶著我們都跑這裡躲起來了,看來那夏玉華的纏功還真是天下一流,連我們天不怕地不怕的世子都只有躲的份了。」其中一個聲音說道:「不過話說回來,這些天倒是沒見那丫頭怎麼出沒,不會真的轉性了吧?」

  「得了吧,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今日無雙見過那丫頭了,死活拉著無雙早些過來,這麼早過來,不是纏世子難道還纏你不成?」另一個聲音笑著說道:「先前那管家可是報了,夏玉華早就來了,估計著這會正跟隻蒼蠅一樣四處亂轉找世子呢」

  眾人一聽,紛紛被那人的比喻給逗樂了,夏玉華背靠著假山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半絲的表情。一旁的鳳兒擔心不已,生怕自家小姐聽到這些會受不住,不過這會兒卻也不敢隨便出聲。好在小姐還算冷靜,除了表情比較不好看以外,其他的倒是沒有衝動。

  「夏玉華是誰?」一個陌生的男聲突然從笑聲中響起,顯然並不太了解情況。
014尷尬

  那個聲音夏玉華從來沒有聽過,顯然並不是平時跟在鄭世安身旁的那些公子哥之一。不過這人卻是頗受眾人的追捧,話音一落便馬上有人替他解答了起來。

  「其仁,你小子竟然連夏玉華都不知道,那可是京城的一朵奇葩。這丫頭仗著自己父親是大將軍王,平日裡一無是處也就罷了,還刁蠻任性、自以為是,成天死皮賴臉的纏著世安,一副非君不嫁的囂張樣,害得世安現在是聽到她來了就得藏,否則一旦被纏上後果可想而知呀」

  又有人很是誇張地笑了起來:「其仁沒見過不打緊,一會在宴會上準能見到那丫頭,到時也不必誰提醒了,誰一雙眼睛不從世安身上移開,誰總想方設法的黏著世安,那一定就是夏玉華,錯不了」

  「又不是什麼好名聲的大家閨秀,其仁知不知道的有什麼打緊,少說這些無聊的話。」鄭世安的聲音從笑聲中突了出來,朝著那個不知道夏玉華的男子說道:「其仁平日大部分時間都在宮裡當差為皇上效命,偶爾有時間也得回公主府看他母親,咱們這群人裡頭,就屬他最有能耐了,清寧公主教子有方那可是遠近聞名的,哪裡跟你們這般成天無所事事。」

  其仁?清寧公主?夏玉華暗自將聽到的這些散亂的消息連起來,很快便猜到了那個陌生男子的身份。看來這人應該便是清寧公主的獨子李其仁。清寧公主是皇上最疼愛的妹妹,因此這李其仁也十分得皇上喜歡,小小年紀便入宮御前當差,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宮裡頭,以前夏玉華倒也聽說過這人,只不過卻並沒有真正見過。

  正想著,卻聽那李其仁再次出聲了:「原來是夏將軍的女兒,聽你們這口氣好像對她頗為不喜,像夏將軍那般人物,生下的女兒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估計是性子比較直率,表達方式稍微熱情了些,世安哥倒是不必跟個喜歡仰慕你的小姑娘太過計較。」

  「其仁,你是沒見過那個蠢丫頭,見過了自然就不會說這樣的話。你可不知道那丫頭以前為了討世安歡心做的那些蠢事,小爺我長這麼大,還真是沒見過那麼沒臉沒皮的女的。你聽我說,那個……」

  有人開始繪聲繪色的講起了夏玉華曾經做過的事,言辭之間是滿滿的嘲笑與鄙視,夏玉華在假山後面一字不差的聽了個全。盡管早就知道自己在所有人的眼中是個恬不知恥、一無是處的人,可真正這般親耳聽到心中卻依舊難忍憤怒。

  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自己到底做過些什麼事她比誰都清楚,雖然是過份了些,卻從來沒有半分害人之心,卻沒想到這些人竟然如此不留口德的評論於她。有些事的確是她所為,而有些事根本就是無中生有,而她心中比誰都清楚是什麼人故意造謠中傷。

  一旁的鳳兒緊緊地拉著夏玉華的手,生怕小姐一個沒忍住衝了出去,那樣的話,實在是太過尷尬,而且對小姐的名聲也不好,只怕到時又得落下一個故意偷聽的惡名了。

  夏玉華自然感覺到了鳳兒的緊張,深深的吸了口氣,側目看了鳳兒一眼,示意她沒事,也不會衝動。她心中清楚,這會就算是衝出去了又能如何,不過是再給這些人增加一筆嘲笑的談資罷了。

  所幸這些人又說了一會總算是停了下來,估計著是離雲陽郡主的生日宴開始的時間不久了,因此那幾人很快說說笑笑的起身一併離開了。

  一直到四處再次歸為安靜,又暗自平息了一會,夏玉華這才一步步從假山後面走了出來,此刻她的神情已經恢復,並沒有先前那般難看,顯然已經調整了過來。

  「小姐,剛才世子他們實在是太過份了,怎麼能夠這樣背地裡說您壞話呢。」鳳兒見沒其他人了,心中的怒火不由得竄了出來。

  夏玉華微微搖了搖頭,抬眼看了一下愈發明亮的月色,輕聲說道:「嘴長在別人身上,豈是我們管得了的。」

  「小姐,您別放在心上,就當剛才那些人全都是在放屁,一群大男人,嘴巴比潑婦還臭,一點口德也沒有,真不知道聖人之書都讀到哪裡去了。咱們不跟他們計較,省得壞了自己的心情。」

  若是換成平日,自家小姐早就跟人打上了,好在如今這性子比以前冷靜了許多,並沒有太過衝動。只是那些人剛才的話也說得太難聽了一些,連鳳兒都想跳出去罵人了。雖然此刻小姐一副並不在意的樣子,可她卻是依舊擔心不已,連忙出聲安慰。

  「我沒事。」夏玉華看向鳳兒,淡淡地說道:「走吧,時辰差不多了。」

  她不再說話,轉身往一旁的青石小道而去,誰知剛一扭頭便看到一個十八九歲的陌生男子正杵在那邊,神情顯然頗為尷尬。

  顯然剛才夏玉華與鳳兒的對話應該是被這人給聽了個正著,而這男子似乎也意識到了眼前這個少女便是剛才一伙人所談論的對象,因此這才極其不自然。

  「我、我不是故意偷聽你們說話,只是忘了東西在亭子裡,所以才會折返。」他很是不自在的說著,而後目光朝亭子裡邊示意了一下。

  夏玉華順著那道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亭子旁邊的圍欄上搭著一件黑色的披風。這男子沒有出聲她便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而現在聽到他的聲音,更是確定這人便是先前與鄭世安他們一起的李其仁。

  「我也不是故意偷聽你們說話,只不過你們來時我已經在這裡了。」夏玉華淡淡地應了一聲,如同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般回了一句,而後略微點了點頭,不再理會李其仁,繼續抬步離開。

  走到身側時,卻沒想到李其仁再次朝她說道:「等一下」

  「有事嗎?」夏玉華不由得停了下來,此時兩人已經幾乎並肩,稍微側目便能將身旁的人看個一清兩楚。李其仁的眼睛特別的明亮,這一點極像清寧公主,據說清寧公主便有一雙如同星星般璀璨奪目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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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質疑

  夏玉華以前曾經見過清寧公主,雖然只是為數不多的兩次,而且每次也都離得不算太近,不過印象卻極其深刻。

  那是一個十分聰慧而美麗的女人,當年憑藉膽識與魄力,硬是使先帝改變了讓她去西北遊牧國和親的主意,轉而下嫁自己心儀的駙馬,她的勇氣與智慧向來都是令百姓稱贊有加。

  而李其仁則是清寧公主唯一的子嗣,除了那雙眼睛以外,其他地方倒並不太像清寧公主,顯然更傾向於他的父親,不過卻也算得上英氣不凡。濃眉大眼的五官很是端正,整個人看上去也清爽乾淨得很。

  才華膽識什麼的暫且不說能繼承到清寧公主幾分,不過夏玉華從李其仁與鄭世安那些人的談話中便能夠知曉,這人心地還算不錯,最少不像那些人一般刻薄。想來清寧公主教子還算有方,而且清寧公主的附馬雖然只是一名武將,不過為人卻也光明磊落、直率坦蕩。

  因此對於眼前這個前世並沒有真正在她生命中出現過的李其仁,夏玉華的印象還算不錯。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李其仁的出現似乎代表著她這一世的命運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漸漸發生著改變。雖然從某種方面來說,未來似乎變得有些不可預知,但她相信,只要努力,一定能夠往好的方向發展,改變原先那些不幸的發生。

  見夏玉華停了下來,臉上還帶著淡淡的友好笑意,李其仁愣了一下,最後還是略帶尷尬地問道:「那個你……你真的就是夏玉華嗎?」

  夏玉華不由得莞爾一笑,李其仁的問題以及此時的表情突然讓她覺得可愛無比,她點了點頭,坦然而道:「對,我就是先前你們口裡談論的夏玉華。怎麼,有問題嗎?」

  「不,沒、沒問題。」李其仁被夏玉華的反問給弄得更是不好意思了,他不由得撓了撓頭,心中暗惱自己真夠沒出息,平日也沒見這般膽小,怎麼今日在一小姑娘面前反倒縮手縮腳的別扭起來,連句話都說得吞吞吐吐的了。

  看到李其仁愈發不自在的神色,夏玉華卻也明白,不在意地說道:「小候爺不必覺得有什麼負擔,畢竟先前他們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況且你並沒有說我什麼過份的話,不是嗎?」

  夏玉華的坦率讓李其仁不由得平靜了不少,他看了眼前的小女孩一眼,突然有種說不出來的奇怪感,明明不過十四來歲的小姑娘,偏生說話做事跟個二三十多歲的大人一般成熟穩重,給人的感覺壓根就不像先前那些人所說的那樣。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親耳聽到,他根本就不會將眼前的人與那些人嘴裡的夏玉華聯繫到一起去。看來,還是母親說得對,這世上的人和事都不能只看表面,更不能夠聽風便是雨。是真是假、是好是歹,還是得自己多看多聽多想多分辨,不能太過盲目。

  「我只是覺得你跟他們所說的完全不同,他們對你的評價有失公允。」他認真地說著,突然有些慶幸先前的大意,若不是為了找不小心遺留的披風,想來就算不會像鄭世安等人一般去鄙視一個小姑娘,但最少也不會知道真正的夏玉華究竟是什麼樣子。

  「謝謝。」夏玉華頗為真誠地朝李其仁道了聲謝,除了家人以外,眼前這個人卻是第一個正式改變對她不好印象的人:「能夠聽到有人這般評價,我已經很開心了。時候不早了,我得先走了,否則遲到的話,怕是又容易招來不必要的是非。」

  說罷,她微微朝李其仁行了一禮,轉而先行一步,帶著鳳兒離開,去那邊已經熱鬧起來的宴會廳。

  雖然李其仁看上去是個心地不錯的人,不過做為一個剛剛才正式打照面,甚至連名姓也只是從旁的地方知道,而非正式自我介紹的人來說,剛才的交流已經差不多了,更何況此時此地也並怎麼合適他們多做交流,所以夏玉華才會當機立斷的先行告辭。

  夏玉華離開前的話讓李其仁想起了即將開始的宴會,他若有所思的望著那道漸漸看不清的背影,片刻之後這才轉身往亭子裡走,取了披風之後也跟著離開這個清幽的園子。

  等夏玉華與鳳兒到達宴會廳時,裡頭的人果然已經來得差不多了,不過估計著應該還沒有遲到,因為雲陽郡主還沒有出來,而陸無雙亦沒有露面。想來這會兩人肯定是在其他的地方相談甚歡的欣賞著陸無雙特意私下為雲陽準備的那份原本與她一樣的禮物。

  隨著夏玉華的出現,廳裡的人頓時都停止了原先的歡聲笑語,轉而全都看向了她,氣氛頓時變得異常怪異,各種各樣不同色彩的目光交織在一起,如同一場有意思的大戲即將開鑼似的,看戲的神情不言而喻。

  這樣的情況夏玉華並不意外,她平靜的將廳內的情況掃了一眼,而後只是稍微朝著眾人微微點頭示意了一下,便讓門口的婢女領她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來,等著雲陽出現,等著宴會開始,等著早些結束。

  能夠來參加今日這個小型晚宴的人都是身份不低,來頭不小的,再加上全都是些年紀差不多的同輩,又不是很正式的場合,因此倒也並不需要什麼額外的禮節,點個頭示意一下在這種場合也算是打了招呼,不算失禮於人。

  然而,原本正常的舉止卻因為是夏玉華所做出,因此頓時如同百年不遇的地震似的,讓原本靜下來等著看戲的眾人完全出乎意料。所有的人都以為應該會看到夏大小姐如入無人之室似的直奔左側首位坐著的鄭世安而去,而後纏著鬧著引發一系列的笑話來,可眼下所看到的卻偏偏完全不是,實在是讓人難以相信。

  這還是夏玉華嗎?

  很快,大感意外的眾人紛紛開始交頭接耳起來,目光中的驚訝,臉上的疑惑全然綻放,引得整個宴會廳都變得莫名其妙起來。就連原本見到夏玉華進來馬上變得一臉厭惡與不耐的鄭世安也不由得重新換了一種眼神疑惑地朝她再次看了過去。
016嘲諷

  夏玉華並沒有理會在場之人異樣的眼光以及越來越大的議論之聲。這一刻,她獨自坐在那裡,平靜異常,如同置身事外之人,而身旁人所談論的對象也並非她一般。

  這樣的夏玉華更是讓所有的人好奇不已,漸漸的議論之聲愈發的大了起來,整個宴會廳儼然成了她的討論大會似的,但卻並沒有誰出聲跟她正式打招呼或者攀談。

  有人開始說起了前些日子東興寺一事,還有人提到了夏家將姨娘扶正之事,還有人將這些日子夏玉華幾乎足不出戶等一系列的事都聯繫到了一起,在他們驚訝於夏玉華變化的同時,更多的自然是懷疑與猜測。

  她依舊沒有理會,自顧自的端著手中的茶杯,有一下沒一下的喝著,此時她不便做出任何的舉動,唯有用手中的杯子做掩飾,讓自己看上去不會顯得太過僵硬而死板。

  忽然之間,夏玉華覺得有道特別的目光似乎已經持續注視了她好久,原本並不打算理會,只當做不知道,反正這會盯著她看的人不下少數。可是那道目光卻很是特別,好久都還沒有移開,而且隱隱的竟讓她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她沒有再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下意識的抬眼看去,一下子便精準的對上了那道目光的主人。竟然是他。夏玉華不由得暗自歎了口氣,想來這也算是鄭世安頭一次用這種仔細打量的目光看待她吧。

  似乎沒料到夏玉華會突然看過來,鄭世安頓時被抓個正著的,眉頭微眉,臉上竟浮現起一絲淡淡的怒氣。他快速換上以往的目光,厭惡的別開了眼不再看她。夏玉華見狀,裝做不經意的將目光移了開來,只當做什麼也沒看到,並沒有做出任何特別的反應。

  只不過,夏玉華自己雖然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特別之處來,但是此刻做為整個宴會廳關注的焦點,她與鄭世安剛才那一瞬間的四目相接還是被不少有心之人給看了個正著,當下更是有人有些坐不住了,一副蠢蠢欲動的模樣似乎想探知些什麼。

  不過,夏玉華與鄭世安的身份終歸都很是特別,因此在夏玉華沒有主動挑事,老實待著的時候,其他人卻也不怎麼好明目張膽地尋事。而正在這時候,今晚晚宴的真正主角終於出現了。

  在座之人的注意力這才連忙從夏玉華身上暫時轉移了過去,看向出來的雲陽郡主。雲陽郡主今日一看便知道心情十分不錯,小臉上的笑容分外燦爛,如同春天盛開的鮮花一般讓人炫目。

  而與雲陽一併進來的還有另外一位姿色同樣出色的女子,不少異性的目光都看向了雲陽身旁的陸無雙,顯然在這些公子哥眼中,陸無雙的美貌有著足夠吸引注意力的資本。

  眾人同雲陽郡主打過招呼後,便馬上有人朝陸無雙打趣著說道:「難怪先前一直沒有見到陸小姐,正奇怪從不遲到的人今日怎麼姍姍來遲,卻原來是先咱們一步接小壽星去了。」

  陸無雙立刻溫婉地笑了笑,卻是並不正面回答,反倒是雲陽郡主,馬上接過話護著陸無雙道:「你們可別誤會,是我讓無雙姐姐過去陪我梳洗打扮的。」

  雲陽的護短,自然沒有誰會不知分寸的反駁,見狀,陸無雙再次朝雲陽感激地笑了笑,而後轉移話題,一副不知情的模樣頗為好奇地問道:「對了,剛才進來時你們都在說什麼呀,看上去熱鬧不已?」

  「對啊,你們說什麼呢,怎麼我們一來你們就不說了?」雲陽連聲附和,也是好奇不已。

  先前本就有人已經有些忍不住了,如今聽雲陽郡主發話問了,便連忙把握機會說道:「郡主,難道你沒發現今日這宴會,有人與平日完全不一樣嗎?」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再次不約而同的移向了一句話也沒說的夏玉華身上。雲陽原本並不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不過見到夏玉華後卻是馬上恍然大悟了起來。

  「哎,夏姐姐在呀,我還以為你還沒來呢。」雲陽倒不是說反話,如果是平日的話,只要有夏玉華的地方,她準會第一時間知道,而今日她進來這麼久,卻連夏玉華的聲音都沒有聽到,所以還真是吃了一驚。

  「多謝郡主關心,玉華也是剛來一小會。」雲陽的話,夏玉華自然得回答,她的聲音不急不緩,音量也大小合適,頭一回在這宴會上露聲,倒是給人一種頗為沉穩大度的感覺。

  聽到這話,一時間,眾人再次小聲議論了起來,而對於與平日完全判若兩人的夏玉華,雲陽明顯也驚訝不已,片刻後這才反應過來,有些奇怪地笑著說道:「玉華姐姐今日當真與平日很不一樣,難怪大伙都不時的議論於你。」

  雲陽說話也直,並沒有考慮其他,而陸無雙聽到,則微笑著接過話:「是啊,玉華今日無論是穿著打扮還是言行舉止都讓人眼前一亮,清麗、脫俗,優雅得緊,看來為了今日的宴會,當真是費了不少心思的。」

  陸無雙的話雖然挑不出任何的毛病,可是形容到夏玉華身上時,卻在所難免的讓眾人聯想翩翩,他們不由得「醒悟」過來,原來這大小姐今日這般奇怪,只不過是改變了吸引鄭世安眼球的方法罷了。

  一時間,不屑與輕視再次占據著眾人原本驚訝與疑惑的臉孔,更有甚者當即便朝夏玉華說道:「常言道習慣成自然,夏小姐今日一反常態可真是吊足了大伙的胃口呀。」

  「就是,搞得我還以為夏小姐是不是生病了,如此看來倒是我蠢笨了。」

  「哎喲,依我看還是有什麼說什麼,想做什麼便做什麼的好,比起以前的性子,今日這般反倒更讓人接受不了,還是少搞些名堂得了,也不看看有沒有效果,不照樣沒被想要搭理的人搭理嗎?」

  最後這一句一出來,頓時廳裡瞬間爆發出一陣響亮的笑聲,嘲諷與鄙夷愈發的犀利,甚至變得肆無忌憚起來。大家都清楚,今晚所有的人的確都對夏玉華的反常而倍感關注,只不過鄭世安卻依舊對那個女人是一副厭惡的態度,並沒有發生半點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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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回擊

  夏玉華眉頭微皺,終於抬眼看向說最後一句話的人。這個人她認識,不是別人,正是兵部尚書家的二公子,經常跟在鄭世安身旁,也是先前在那僻靜園子裡向李其仁大談她的江顯。

  「江公子這話並不太妥當,聽上去似乎對我很是不滿。」夏玉華並不打算再沉默下去,她不想生事卻並不代表可以任人欺負。既然低調不能息事,那她又何必一味的繼續忍讓?

  她的態度不卑不亢,情緒亦控制得十分好,那江顯不由得愣了一下,顯然並沒有料到夏玉華會如此反應。他下意識地眨了眨眼,這才說道:「我什麼意思也沒有,只是就事論事,難道不是嗎?」

  江顯邊說邊朝身旁眾人看去,一副不言而喻的模樣笑了起來。其他人見狀,都很是配合的跟著笑出了聲,雖沒明說,不過那意思再明白不過,都覺得江顯說的話並沒有什麼不對的。

  夏玉華見狀,也不惱,反倒平心靜氣地看著江顯說道:「常言道,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不錯。我自知並不是受歡迎之人,所以不想說太多、錯太多,難道這樣江公子也有意見嗎?」

  江顯被夏玉華的話給頂了回來,頓時心中覺得奇了怪了,認識這丫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以前除了胡攪蠻纏,還從沒發現竟也能說出幾句頗為利索像樣的話來。

  「我可不敢有什麼意見,誰敢對夏大小姐有意見呢,那不是自找麻煩?」江顯扁了扁嘴,嘴巴雖這般說,可一看就知道心中不服氣。

  這樣明顯的諷刺與不屑任誰都聽得出來,所有的人頓時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夏玉華,在他們看來,任這主裝得再好,如今聽到這樣的話,以她的脾氣不跳起來罵人本性全露才怪。

  正當眾人都等著看好戲時,卻沒想到夏玉華竟然不在意地笑了笑,同樣帶著幾分嘲諷與不屑回駁道:「江公子這話可真有意思。用你的話,就事論事來說,今日我可是沒有半絲的不妥之處,反倒是江公子不知怎麼回事,句句話都帶著刺,是你在找我的麻煩才對吧?」

  夏玉華這般一說,眾人倒是情不自禁的將視線又移到了江顯身上,說來也奇怪,雖然他們並不是站在夏玉華那一邊,不過剛才夏玉華的話聽著似乎也並沒有說錯。

  江顯見眾人都一副看熱鬧的樣子盯著他瞧,頓時更是氣憤起來,黑著臉朝著夏玉華毫無形象的脫口而道:「算了夏玉華,你裝什麼正經,扮什麼清高,誰不知道你那一點花花腸子,別說是世子,這裡隨便拉一個出來都瞧不上你,知道嗎」

  一時間,整個大廳頓時安靜了下來,沒人想到江顯竟然會說出這麼直接的話來,這麼赤裸裸的鄙視似乎還是有些過頭了一點,畢竟不看僧面看佛面,這事傳到夏玉華的父親大將軍王耳中,再怎麼樣也是沒什麼好處的。

  如果先前的一切夏玉華能夠忍住不發火,不像以前一般大發大小姐脾氣的話還勉強說得過去,而現在這話一出,就算是個平日裡脾氣好的,只怕也很難不翻臉了。所有的人都一眨不眨的盯著夏玉華,默默的等著不知將以何種形容爆發出來的雷霆之怒。

  一下、二下、三下……眾人連眼都不敢眨,卻發現一直緊盯著的夏玉華竟然破天荒地再次忍住了,並沒有做出什麼衝動的舉動來。

  只不過,這一回她的神情明顯變得冷漠無比,如同帶著寒霜似的竟讓人有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江顯,你瞧不瞧得上我,或者這裡有沒有人瞧得上我並不重要。現在的我就是最真實的我,不需要裝,也不用去扮,你認不認可,那是你的事,而我怎麼做則是我的事。」

  夏玉華異常強硬地說道:「記住,你不是我的任何人,沒有資格干涉我的任何事,你可以不屑、可以嘲諷、可以看不起,但請記住,一個有風度的人絕對不會做當面羞辱他人之事,因為你這是在自取其辱。」

  眾人不由得驚呼起來,夏玉華的鎮定與回擊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之外,而同時卻又不得不承認她的應對極其出色。所有人的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這個夏玉華,當真還是以前的那個夏玉華嗎?

  而江顯此刻已經被夏玉華的回擊訓得完全失去了顏面,他惱羞成怒,竟破口罵道:「少來這一套,別以為你今日說了兩句人模人樣的話就知書達禮,成了大家閨秀了,呸,狗改不吃屎,你少做夢了,不論你裝成什麼樣,世子也不會喜歡你的。」

  這一回,江顯可算是什麼都挑破了,根本就沒想過什麼臉面的問題,讓他被一個如此名聲的臭丫頭面弄得出醜,他怎麼可能會甘心?不給那臭丫頭難看,不挽回一些顏面,自然是不可能的事。

  夏玉華不由得冷笑一聲,不氣不惱地回擊道:「多謝提醒,不過還真是讓你白費心了,我早就有了自知之明,不會再強求任何事情,也不會再對任何人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更不會再做出任何讓人厭惡的舉動來。」

  這些話,是回覆亦是當眾的承諾,所有的人更是呆住了了,如同聽到了什麼絕世震驚的消息一般,久久不敢相信。他們相互之間迫不急待地議論起來,不知道夏玉華剛才所說的話到底有沒有可信性。只是一時的衝動氣話,還是真的已經斷了念頭?

  就連鄭世安都不敢置信的盯著夏玉華,半天都沒有動彈,畢竟一個成天對自己死纏爛打,成天說著非他不嫁的人,一轉眼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不會再強求任何事情,這讓他一時間怎麼可能相信得過來。

  「哈,哈哈……」江顯突然大笑起來,他並非裝的,而是真的覺得夏玉華的話十分可笑,甚至於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眾人不由得停下了議論,再次將目光轉向江顯,估計著更精彩的事情還在後頭,所以這會索性也懶得多想,繼續看起戲來。

  江顯好一會這才止住了些笑,朝著夏玉華搖著頭道:「哎呀呀,這可是迄今為止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了,夏玉華,你覺得你的話有半絲的可信性嗎?」
018上風

  江顯的挑釁分外露骨,此刻他早就沒有了任何的顧忌,別的人可能礙於夏冬慶的面子不敢對夏玉華太過份,可他才不怕,今日不讓這死丫頭得到應有的教訓,他才是真正的情何以堪。

  兩人之間的對執越來越緊張,氣氛也越來越怪異,江顯的態度顯然是要揪著夏玉華不放,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明顯這是十分沒有氣度,十分讓人覺得過份的事。可是奇怪的是,卻並沒有一個人出聲替夏玉華說半句話,所有的人不是抱著事不關已的態度,便是看戲的心理,因此巴不得這兩人的爭執更加起火才對。

  而一直沒有再出過聲的陸無雙似乎已經完全看出了夏玉華的不同,如果說以前她還以為夏玉華是裝的或者是有什麼人教著這般做的話,那麼現在她已經完全拋棄了那樣的念頭。

  雖然她並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夏玉華有如此大的變化,不過她卻不得不承認,眼前的夏玉華不再是以前那個可以任她擺布、對她言聽計從的傻子了。

  她甚至有種特別的感覺,總覺得再讓他們這樣鬥下去,不但傷不到夏玉華分毫,反倒只會讓眾人對夏玉華的印象進一步的改變,所以,就在那一瞬間,她心裡馬上做出了一個決定。

  「好了好了,江公子就別再跟一個女孩子計較了,今日可是郡主的生辰,這麼大火氣可不好。」陸無雙當機立斷打破了江顯與夏玉華之間的對抗:「再說也沒什麼多大的事,一人少說一句不就行了。都不是外人,日後也總少不了見面,和和氣氣的才好。」

  「無雙,這事你別理,我知道你心地好,就算那丫頭再過份,以前你也總會護著她。」江顯並不想就此打住,朝著陸無雙道:「我也不是非跟她過不去,只是我說的都是事實,就她的品性,說什麼以後再也不會纏世子了,誰信呀。不信的話,咱們大伙打個賭……」

  江顯的話還沒說完,夏玉華「砰」地一聲將手中的茶杯放回了桌上,這個聲音不大也不小,正好將江顯的話打斷,又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回到她的身上,更主要的是看上去卻並不覺得太過失儀。

  「江顯,有個事我想問問你。」夏玉華不想再讓這人如此放肆,更不想再跟這種沒有品行之人費事下去,這一世,她不會主動的去惹事,卻也容不得別人這般欺辱。

  「哦?夏大小姐有問題,我江顯自然得會回答,我可不像某些人那般目中無人。」江顯開始得意起來,在他看來,夏玉華怕是終於忍不住,這下大伙可算是要看到某人真相畢露了。

  夏玉華並不在意江顯的態度,沒什麼喜怒地朝他掃了一眼,頗為認真地說道:「若是我沒說錯的話,江公子小時候一定尿濕過褲子吧?」

  眾人一聽,不由得都笑了起來,眼神怪怪的看向江顯,一臉的幸災樂禍,看來這回江顯算是把這只母老虎給惹毛了,這麼個厲害的主,哪裡能夠輕易吃虧。

  江顯神情大窘,看向夏玉華的眼神都快噴出火了:「夏玉華,你……」

  不過他還來不及將話說完,卻被再次打斷,夏玉華繼續正色說道:「小時候尿濕過褲子卻並不代表長大後還會尿褲子,因為沒有什麼事是一成不變的。這世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一樣,全都是不停的在發生著改變,你一樣,而我也一樣。江公子可以選擇不相信,但不相信並不代表不存在。你可以拒絕自己做出改變,但你沒有權利不讓別人發生改變。」

  一席話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更主要的是夏玉華說的全都是道理,一時間在場任何人都想不出半句可以反駁的話來。鄭世安愈發的沉默,如同從不認識夏玉華一般看著她發愣,而陸無雙則難掩心中的不安,神情不由自主的變得有些扭曲起來。

  反應最大的自然還是江顯,這小子嘴巴張得大大的,看上去足足可以塞進一整個雞蛋,只不過卻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頭一次竟然發現自己對著這個討厭的女人無從辯駁。

  正當眾人都沉浸在夏玉華那一翻無懈可擊的反擊之語時,門口突然響起一陣清脆的掌聲,總算是將在座之人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眾人尋聲望去,卻見李其仁不知何時竟出現在門口,滿臉笑意的看著廳內的眾人獨自鼓著掌。

  「說得好,好一個世事無常,被夏小姐這般一詮釋,倒是形象逼真得不得了。」李其仁看向夏玉華,毫不掩飾眼中的贊賞。這夏玉華還真是個有意思的人,此時自己出面也算是替她做個收尾,畢竟總糾著這事的話,對這丫頭也是沒什麼好處的。

  夏玉華倒是沒想到竟會是李其仁,原先也沒留意他來了沒有,卻是沒想到這麼個時候,這人竟突然從天而降第一個如此直接正面的站在她這邊替她說話。

  「小候爺過獎了,玉華不過就事論事罷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朝李其仁微微點頭以示感謝,而先前巧遇的小插曲卻也默契地成為了他們兩人共同的秘密。

  「沒想到半路跑回來竟然看到這麼有意思的一幕,江兄今日似乎有些過份了,好歹是雲陽的生辰,怎麼弄得火藥味這般濃呢?」李其仁邊往裡走邊意有所指的朝江顯說著,這前前後後他都在外頭看了個一清兩楚,江顯今日的確是失了男子漢的臉面。

  被李其仁這般一說,江顯頓時難堪不已,不過卻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強裝無事一般,微咳了兩聲朝李其仁說道:「你什麼時候來的呀,怎麼來了也不進來,站在門口做什麼?」

  李其仁停了下來,笑著說道:「來得正是時候,應該聽到的都沒落下。」

  一句應該聽到的都沒落下頓時讓眾人都有些不太自在,幸好雲陽郡主沒那麼多心思,也不再理其他一把高興的上前拉著李其仁道:「其仁哥哥,你怎麼才來呀?我還以為今日你不來了呢」

  不等李其仁回答,卻聽一直沒有出聲的鄭世安開口道:「其仁,你不是說宮裡有事得先走嗎,怎麼這會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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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禮物

  「先前是有事,不過後來又一想怕被雲陽怪罪,所以走了一會最後還是回來了。」李其仁笑笑地說道:「畢竟比起宮裡頭挨訓來說,我可是更擔心被雲陽記恨呀。」

  「算你識相,否則我還真饒不了你。」雲陽一聽笑得更開心了,邊說邊把李其仁拉到鄭世安邊上坐了下來,自小她便與李其仁親近,除了鄭世安這個親哥哥外,就數跟李其仁感情最好了。

  李其仁的到來,漸漸的讓眾人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的從夏玉華身上轉移了出來。畢竟李其仁名氣雖然很大,不過卻很少在這樣的公開場合露面。不論是出於對清寧公主的敬畏,還是李其仁本身御前當差的原因,所有人對他的興趣卻也是相當大的。

  再加上,李其仁進來時意有所指指出江顯對夏玉華的態度有些過份了,這或多或少也讓其他人都跟著下意識的收斂了一些看戲的心態。

  夏玉華在心底卻是微微鬆了口氣,看來李其仁這麼一來倒是替她解了圍,否則剛才即便是自己占了上風,但卻也得無氣大傷。

  慢慢的,在李其仁的引導下,眾人開始談論起雲陽的生辰賀禮來,氣氛漸漸融洽了不少。在座的都是出身於王候權貴,因此個個出手都不簡單。在這種比較特殊的小宴會上,很早前便已經形成了一種攀比炫耀的送禮方式。

  大伙都不會一來便將禮物拿出送上,而是會等到人齊之後,一個個當著眾人的面才送,如此一來,越是送得貴重便越有面子,當然若是即貴重有面子又能讓主人家真心喜歡,那自然便是最出風頭的了。

  雲陽郡主身份顯貴,眾人送禮更是大方得很,不一會的工夫,各種珍寶奇玩便一個個被呈了上去,大伙都認真的對比著別人與自己的,嘴裡不說什麼,心裡頭卻是各不服氣,總認為自己送的才是最好的。

  好在雲陽件件都說好,並沒有特別說喜愛也沒特別說不好的。一圈下來,卻也就只剩下四個人還沒有公開禮物,鄭世安、李其仁、陸無雙還有夏玉華。

  陸無雙的禮早就已經送了,這點夏玉華心中清楚,只是其他人並不知道罷了,而鄭世安是雲陽的親哥哥,因此也是沒有必要在這裡才來送,如此一來卻也只剩下李其仁與夏玉華了。

  李其仁先前準備走,因此禮物早就已經讓人送上去了,雲陽派人找了過來,打開來一看卻是一個別具匠心的手工木偶。

  雲陽喜歡得不得了,連連誇贊這禮物漂亮有趣,比起前邊的那些奇珍異寶什麼的,的確看得出雲陽是真心更加喜歡。眾人倒也沒有誰要和李其仁做什麼比較的,雖然李其仁送的東西並不是多麼貴重的,不過卻也還真是有些新意,最主要的是這送禮的人跟雲陽從小交情便好,因此送什麼都會覺得是最好的。

  一陣跟風似的誇贊之後,不知道是誰提到了還沒看到陸無雙送的禮。陸無雙在這些公子哥眼中那可是最受歡迎、最有好感的,即使是一些千金小姐,關係雖說不算太過緊密,表面上卻也還是給幾分臉面。

  一時間,眾人都十分感興趣的將注意力放到了陸無雙身上,想看看這個在他們眼中蕙質蘭心的陸小姐到底準備了什麼樣特別的禮物。

  不過陸無雙顯然並沒有打算要滿足眾人的好奇心,她微微一笑,表情十分的柔美合儀,朝著眾人解釋道:「無雙自知自己的禮物肯定沒辦法與各位相比,所以為了這三分顏面,只好一早便悄悄送到了雲陽手裡,好在雲陽不嫌棄,我這才能夠順利過關。你們就別好奇了,跟你們的比都有些上不了枱面,還是給我留些面子吧。」

  「無雙向來謙遜,依我看呀,肯定是什麼特別的好東西,郡主還是拿出來讓大伙一併看看,開開眼吧。」有人朝雲陽笑著做出了要求,這樣的宴會裡,與漂亮女人有關的事肯定都是眾人感興趣的。

  可雲陽一聽,卻偏不買帳,滿是俏皮地說道:「告訴你們,無雙姐姐送的東西可是我最喜歡的,不過今日呀,我還就是偏不給你們看,就得讓你們心裡一個個跟貓在撓似的難受。」

  眾人紛紛笑了起來,雲陽郡主這般說看來他們還真是沒這眼福了,這郡主向來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可不是那麼好鬆口的。

  不過還是有不死心的,竟然轉而朝鄭世安與李其仁下手,想讓他們倆出面說服,畢竟這哥倆不論誰出聲,雲陽可都不會輕易不理的。

  只是這如意算盤還真是打錯了,鄭世安最先表態,擺了擺手,一副不關他事的樣子說道:「你們就別指望我了,我這妹妹說什麼當哥哥的自然得向著她才對,哪有便宜你們這群小子的。」

  他邊說邊掃了眾人一眼,目光經過夏玉華時,下意識的多停留了一下,卻發現那個討厭鬼此時竟根本看都沒在看他這邊,一個人坐在那裡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麼。

  心中頓時有種莫名的空落落的感覺,被這討厭鬼給纏習慣了,現在突然這麼老實了,自己竟說不出來的不習慣。鄭世安被這突然閃過的想法弄得有些煩燥起來,暗自罵了自己一聲神經病,而後便快速移開目光不再注意夏玉華。

  眾人見鄭世安給了閉門羹,都只好看向李其仁,將希望都寄託到這主身上去了。不過顯然他們再次失望了。

  李其仁簡單得很,笑著說道:「你們都別看我,今日可是雲陽生辰,她最大,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說罷,也不理會那些人的喧鬧,自個喝酒一副身處事外的模樣。

  「好了,你們就別再想這事了,其實真沒騙你們,很普通的東西看不看都無所謂的。」陸無雙再次出聲了,她滿面笑容,朝眾人說道:「依我看咱們還是看看玉華準備了什麼大禮吧,我可是聽說玉華早早就備好,花了不少心思呢」

  陸無雙的話再次成功的讓眾人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夏玉華身上,只不過廳裡的氣氛卻陡然變得有些怪怪的,不再似之前那般自然熱鬧。

020暗潮激湧

  夏玉華知道陸無雙這又是故意的,如果沒有陸無雙偶爾在一些場合「無意識」的提及與她有關的一些事的話,怕是她的名聲也不至於像現在這般難聽。只不過這一會陸無雙肯定還不知道自己早就已經更換了那件戲服。既然那麼想看她出醜,那她卻也是沒必要顧忌什麼。

  「陸小姐這頂高帽實在太重,我怕是得承受不起。早早備好卻是不假,畢竟郡主的生辰誰都不會不放在心上,至於說到花心思,在坐之人各各都用心得很,我可是不單敢單獨承當這份殊榮。」夏玉華客氣而生疏,就連稱呼也用陸小姐,而非往日的無雙姐姐。

  陸無雙一聽,頓時臉色有些掛不住,清咳了一聲,略帶委屈地朝夏玉華道:「玉華你這是怎麼啦,什麼時候咱們之間這般疏遠了,陸小姐陸小姐的叫,難不成是覺得我不配做你的姐姐了不成?」

  陸無雙的舉動頓時讓旁人都忍不住替她覺得不值,看這夏玉華實在是太過無視囂張,果真是沒教養到了極致。

  夏玉華自然看明白了陸無雙的意圖,她不急不慢地說道:「陸小姐別這般說,我這也是為你好,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我在外人眼中本是雲泥之別,陸小姐還是與我保持些距離比較好。」

  「你這話說的,我哪是那種勢利小人。」陸無雙這下臉色才稍微好看些,見狀也不再說其他,笑著朝夏玉華道:「好了,知道你今日心情欠佳,不跟你較真這些了,你還是快些將你送給雲陽郡主的禮物拿出來吧。」

  看著陸無雙一臉的期待,以及眾人有意無意的敵視,夏玉華卻也沒說什麼,側目看了一下鳳兒,示意她將東西呈上。

  看到鳳兒雙手捧著個小小的錦盒朝雲陽走去,陸無雙頓時覺得有些不對勁,她連忙悄悄看向夏玉華,小聲問道:「玉華,你是不是拿錯東西了?」

  戲服再怎麼疊也不可能塞進這麼小的盒子,鳳兒手裡捧著送上的肯定不是原先她們挑好的戲服。陸無雙突然意識到自己這次的如意算盤可能是打空了,她倒是忘記了眼前的夏玉華似乎早就與先前不同了。

  「怎麼會拿錯,裡頭是一串東珠項鏈,雖然也是用心去挑選的,不過跟剛才那些奇珍異寶自然是沒法比的,還請郡主莫嫌棄。」夏玉華的聲音不大,不過整個廳裡的人卻都能夠聽得清清楚楚。

  雲陽拿在手中看了看,眾人也趁機看到了,果然如夏玉華自己所說的差不多,東西倒也是件好東西,不過跟前面那些奇珍異寶相比卻也不算什麼,頂多也就是拿得出手罷了。

  「玉華姐姐客氣了,這東珠可是好東西。來人,收下放好。」雲陽卻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讓人將東西收下放好。

  今日的夏玉華著實已經讓她刮目相看了,整個人眼平日完全不同。打扮得清清爽爽的不說,行為舉止,一言一語亦乾淨利落得很,送的東西也沒什麼好挑剔的,讓人多少還是願意給她幾分臉面。

  見雲陽對夏玉華的態度似乎不錯,陸無雙心裡頭更不是滋味,原本是看這臭丫頭出醜來著,可今日一直到現在卻根本沒有看到她半分不妥之處。眾人雖說先入為主對夏玉華依舊不怎麼待見,可是到這會她卻明顯感覺到不少人的敵意慢慢小了不少。如果長此下去的話,怕是用不了多久,這丫頭還真能鹹魚翻身也說不定。

  想到這,陸無雙就跟吃了隻死蒼蠅一般不舒服,又見對面坐著的鄭世安竟有意無意的朝夏玉華這邊看,當下心裡更是來火。

  趁人不注意時,她小小聲地朝坐在旁邊的夏玉華抱怨道:「你怎麼重新換了禮物也不跟我說一聲,如今你是真沒將我當成姐妹了嗎,連這樣的事都要瞞著我?白費了我一片好心。」

  「陸小姐說什麼?聲音大點吧,人多聲雜,沒聽清楚。」夏玉華自然聽到了,不過卻故意裝做沒聽清楚,反問了一句。

  陸無雙這下可算是吃了個啞巴虧,若再說一遍的話,這會所有的人都已經注意到她了,自然不好再當眾說那些,她悶哼了一聲,正想說沒什麼時,卻沒想到另一側坐著的孫小姐張口便替她重覆了一遍。

  「陸小姐剛才問你怎麼重新換了禮物也不跟她說一句,說你如今是不是沒當她是姐妹了,還說這樣的事都要瞞著她,白費了她的一片好心。」那孫小姐年紀不大聲音卻不小,字字珠圓的蹦了出來,瞬間便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夏玉華與陸無雙這邊移了過來。

  夏玉華見狀,倒還真是想感謝這孫小姐的熱心來著,她朝孫小姐微微點頭笑了笑,而後看向陸無雙道:「原來陸小姐說的是這個,如此看來倒是有些誤會了。」

  一旁的孫小姐頓時更是來了興趣,忍不住朝夏玉華問道:「難道夏小姐先前準備的並不是東珠項鏈嗎?陸小姐好像不怎麼高興,你們這到底是真有誤會還是怎麼回事呀?」

  有好奇心的可不止孫小姐一人,特別是這事關係到的兩人都是眾人倍感興趣的,一時間,不少人都附和著問了起來,巴不得多弄出點風波來,也好為這種無聊的宴會添些樂趣。

  陸無雙見狀,自然不想夏玉華多提此事,畢竟若是一五一實說破的話,對她可沒什麼好處,可是,眾人卻都朝著夏玉華詢問,並沒有直接問她,一時間倒是不知如何阻止的好。正想著,卻聽夏玉華竟從容不迫的出聲了。

  「也沒什麼,不過是先前陸小姐與我商量好了送相同的東西給郡主當賀禮,陸小姐覺得這東西郡主肯定喜歡,所以說與我都送一樣的有兩全其美的好兆頭。」夏玉華淡然地解釋著:「原本陸小姐也是一番好意,不過後來又一想送一樣的東西怕總歸有些不妥,況且這點子原本便是她想出來的,所以我也不好意思占功,正好昨日挑到這一串東珠,臨時便給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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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正面衝突

  夏玉華並沒有說得太多,不過這些卻已經足夠,畢竟在座的人個個可都是好奇心十足的,先前都想知道陸無雙到底送了什麼卻未得,而現在知道夏玉華之前準備的東西與陸無雙送的是一樣的,怎麼可能不感興趣繼續打探下去呢?

  果然,她的話音剛落,巴上便有人脫口問道:「那先前準備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呀?陸小姐可說是上不得枱面的,到底是真還是假呀?」

  這話一出,不少人都跟著打聽了起來,那孫小姐仗著剛才跟夏玉華有過一點交流,因此倒是比其人更直接一些,直接便追著夏玉華讓她說說。

  陸無雙此時緊張得不行,若是夏玉華當眾真說出來的話,那麼不論如何,她的臉面卻都會受到影響,正欲出聲想阻止夏玉華,轉移話題,卻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

  「上不上得了枱面,先前我倒還真沒有考慮這一點,不過如今見陸小姐只是私底下送給郡主,想來總是有她的道理。好在我臨時給換了禮物,否則反倒是讓陸小姐為難了。剛才郡主說了不公布的,我自然也是聽郡主的,倒是沒必要多說什麼。」夏玉華這會並沒有真打算當著眾人的面說出禮物到底是什麼來,畢竟那同樣也影響到了雲陽。

  不過,有沒有說出那東西就是一件戲服,一件雲陽最喜歡的名角所用過的戲服,這一點早就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從先前的話裡頭,即使是再蠢的人想必也聽得出當中的話外之音。

  陸無雙特意讓夏玉華準備了一樣與自己一模一樣的禮物,自己卻偷偷地先私底下送給了雲陽,而後又讓夏玉華當著眾人的面送,不用想這中間都有問題。如果東西真是上不得枱面但卻能討郡主喜歡的話,那麼陸無雙自己討巧,卻讓夏玉華當眾去送豈不是故意要讓眾人看笑話?

  若東西上得了枱面的話,這事也不地道,你都先送了還讓人怎麼出手?眾人不由得暗自猜測起來,卻是不曾想到向來溫柔可人的陸無雙也有這樣的心思。特別是同性,紛紛有種說不出來的興奮。

  陸無雙頓時窘迫不已,她下意識的抬眼朝鄭世安看去,卻見鄭世安也正好看著自己,只是目光之中閃露的卻是一種說不出來的複雜,而並非以前那樣的柔和。除了鄭世安,其他人眼中的目光也與先前有了不同,雖沒有誰明說,可任誰都看得出來那些目光代表著什麼。

  她心裡很是生氣,不管怎麼樣絕不允許有人這般破壞她的形象,特別是在鄭世安面前!「玉華,你胡說什麼呢,我什麼時候說過讓你跟我送一樣的東西給郡主?」陸無雙很快便有了主意,一臉質問的看向夏玉華,語氣異常的憤怒。她知道,這種事只要自己一口咬定,夏玉華再怎麼樣也是拿不出證據來的,更何況以她們兩人的名聲來說,任誰都更會選擇相信她,而不是相信夏玉華。

  陸無雙的質問頓時讓所有的人都不由得看向了夏玉華,而很快,下意識裡也傾向於相信了陸無雙的話,轉而對夏玉華剛才的話表示懷疑起來。也對,單憑夏玉華的話倒的確說明不了什麼,況且夏玉華這人向來名聲不好,誰知道是不是故意要陷害陸無雙的。

  夏玉華早就料到了陸無雙肯定會有這樣的一手,對於陸無雙,她實在是太了解了,怎麼可能默認自己的罪行。

  她淡淡地笑了笑,朝著陸無雙說道:「你激動什麼,不過是先前準備送同樣的東西罷了,又不是什麼多大的事,怎麼弄得跟我說了你什麼壞話似的。難道你心裡也覺得這事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嗎?」

  「夏玉華,你越說越離譜了,虧我一直將你當成好姐妹,沒想到你竟如此敗壞我的名聲,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這般記恨,非得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來抵毀?」陸無雙臉都憋紅了,那模樣十足十的難過,眼中也濕濕的,看上去好像隨時都有可能黃河絕堤一般。

  這一下,眾人自然更加同情起陸無雙來,特別是平日裡那些喜歡她的公子哥們,一個個頓時跟自己受了屈辱似的,竟有好幾人忍不住出聲討伐起夏玉華,為陸無雙鳴不平了。

  夏玉華並沒有馬上出聲,也沒有理會眾人的討伐,十分平靜的坐在那裡像是等著什麼。見狀,陸無雙頓時底氣更足了,只當夏玉華是沒話可說了,便再次滿是失望地說道:「原先,不論別人怎麼說你不好,我都不理,甚至還為了你跟他們去爭去鬥氣,可沒想到你不領情也就罷了,竟然還如此污辱我,敗壞我的名聲,我真是不知道怎麼會認識你這樣的人。以前只是覺得你脾氣不怎麼好,卻是沒想到心眼竟也這般陰險」

  說到這,陸無雙眼中的淚瞬間流了下來,一副無比後悔自己當初所付出真情的樣子,不少人見狀,更是情緒激動,紛紛指責夏玉華,並讓夏玉華給陸無雙道歉。

  當所有的質疑與指責都再一次鋪天蓋地的朝她湧來時,夏玉華並沒有過分激動,她只是平靜的抬眼將周圍的人統統掃了一遍,再一次親眼見識自己是多麼的沒有人緣。

  目光唯有經過李其仁時,才發現有那麼一些不同,並不像其他人一般,不是厭惡憤怒便是懷疑猜測。李其仁一臉的平靜的看著她這邊,如同在等著她的辯白似的。

  而鄭世安則一如既往的顯露著他的厭惡,夏玉華並不在意,原本就沒想過他會相信她,也壓根就沒往這個人這邊想過。

  收回目光,夏玉華只是略微清了清嗓子,而很快,廳裡卻頓時出奇的安靜,所有的人似乎都等著她出聲,不論她說什麼都好,總之沒有她的繼續,這戲便是沒法繼續。

  「陸小姐,原本今日這事我還真沒有多想,如今看來,卻是我太天真了。」

  她神情平靜,不喜不悲,朝著陸無雙繼續說道:「你非得說我是在詆毀你,還這般不依不饒,難不成真想讓我跟你較這個真,找什麼人證物證出來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又有何難,你莫忘了這東西當初我們是從哪裡買來的。」
022自找的

  夏玉華此話一出,陸無雙心中頓時一沉,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夏玉華,一種莫名的害怕竟然突然湧現。她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個丫頭什麼時候起竟然變得如此冷靜而聰明。

  見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夏玉華的提問而再次看向了她,陸無雙此時卻也是無後路可退,她暗自咬牙,朝著夏玉華反駁道:「別說這些沒用的東西,你以為你這樣就能夠騙得到別人嗎?就算你真找出個跟我送的禮一模一樣的東西,可那又能夠說明什麼?難道當時我們一起買過的東西,便一定是我讓你一起送給郡主的嗎,簡直是血口噴人」

  「你說得沒錯,同樣的東西是不代表什麼,只是……」夏玉華見狀,卻是沒必要再顧忌任何,轉而笑了笑道:「只不過當時向那位名角買這兩件戲服時,是你自己親口對他們說,我們要一起送人當禮物的,當時你可能並沒在意,只是隨口提了一下,不過那名角還有身旁的那些人肯定卻是記憶猶新的,畢竟你提到了郡主,對他們來說,那可是他們的榮耀。」

  這些一語道破,眾人頓時都沉默了起來,原來陸無雙送給雲陽郡主的禮物竟然會是那個,怪不得雲陽郡主那般高興,怪不得陸無雙要私底下悄悄的送。如此一來,夏玉華若真聽了陸無雙的話當眾送,後果可想而知。

  「你、你胡說!」陸無雙這下可急了,她剛才只顧著反攻,卻是忘記了當初還有這樣的小插曲。

  「我沒必要胡說,你若一定要扯下去的話,讓郡主派人現在去找那名角問一下便行了。」夏玉華果斷地說著。

  「誰知道你是不是一早便收賣了他們陷害我?」陸無雙只好打死不認,不過明顯神色卻是沒有先前那般底氣十足。

  「陸小姐,你若這般說,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原本我也不是怎麼在意這事,只是你自己一直有意扯出來,我才不得不多說了兩句。我向來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信也好,不信也好,自己問心無愧就行了。」

  夏玉華邊說邊站了起來,朝著雲陽郡主行了一禮道:「郡主,實在是對不起,今日本是你的生辰,卻沒想到因為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鬧出這麼些事情來,我知道自己不受歡迎,所以就不再打擾了,先行告辭,還請郡主恕罪。」

  說罷,夏玉華領著鳳兒抬步便準備離開,陸無雙見狀,自然嚥不下這口氣,如此一來,就算自己死不承認,這臉卻是丟大了。

  「等等,夏玉華,你這樣就想走?亂說一通,將我的名聲弄得不清不白的就想走嗎?」她連忙跟著站了起來,邊說邊衝了過去攔住了夏玉華,一副要為自己討個說法的樣子。

  而此刻,所有的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事情發展到現在,似乎誰都不好開口再說什麼,只是一眨不眨的盯著中間的兩人,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樣的事。

  「你還想做什麼?」夏玉華微皺著眉看著面前的陸無雙,不明白這人到底是聰明還是蠢,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難道以為憑幾句虛詞就能夠重新將屎盆子扣回到她的頭上嗎?

  「我不想做什麼,是你到底想做什麼?」陸無雙怒目圓睜,漂亮的臉龐滿是怒氣:「今日你不還我一個清白,我豈會讓你這般輕易離開,就算你父親是大將軍王,可凡事總講一個理字,我……」

  「講理?」夏玉華雙眉微皺,神情陡然變得異常的冰冷,那鮮見的嚴肅讓整個人看上去竟顯得分外威嚴,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氣勢。

  她算是見識到了什麼叫做無恥,都這個時候了,陸無雙竟然還敢如此大張旗鼓的討伐自己,當真是以為這般好欺負嗎?

  陸無雙不由得愣了一下,卻是沒想到剛才自己竟然會被夏玉華給怔住,她險些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剛才看到的真是夏玉華嗎?為何竟給她一種說不出來的威嚴與氣勢?

  不過她還是很快便恢復了過來,打心底豁出去,擺出一副被欺負得不行的模樣,朝著眾人說道:「對,講理,你得還我一個清白!」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夏玉華突然覺得上一輩子並不是陸無雙太聰明,而真是自己太過愚笨了,竟然連一個這樣的人都不曾看透。

  「好,你要講理,我便給你講理。」她說完這句,轉而側目看江顯等人,面無表情一字一句地說道:「江公子,有個事你們聽好了,今日我的確是早到半個時辰,不過並不是陸無雙跟你所說的急著來找世子,而是因為晚宴推遲半個時辰的事,並沒有任何人通知到我們夏家。我不知道陸無雙為何要這樣跟你們說,但請記住,許多事道聽途說可並不一定準確。」

  江顯一聽,頓時不由得臉色一紅,這不是之前他們在園子裡說夏玉華的壞話時一併說到的嗎,怎麼這丫頭知道了呢?

  夏玉華沒有理會江顯的不自在,繼續說道:「我想,你們應該都收到信了吧,而且最少應該是提前一兩天,因為這是規矩,我並不知道端親王府為何會單單忘記通知夏家,但我知道今早陸無雙跑到我家去時卻壓根沒說這事,反倒是一個勁讓我早些,說是莫遲到,失禮於人。這中間到底是什麼原因,我不想無端猜測,但是若找管家過來一問,便應該一清兩楚了。」

  她的質問鏗鏘有力並且字字在理,讓人聽後不得不跟著認真重視起來,而這一會的功夫,再也沒人出聲質問夏玉華半句,下意識裡卻是不再如先前一般對她所說之言左疑右忌。

  「竟有這等事?來人,去將管家找來當面問個清楚。」雲陽還沒出聲,鄭世安卻是當場冷著聲吩咐起一旁的下人不,畢竟在這廳裡,他才是端親王府裡最有說話權的人,而夏玉華剛才所說之事,事關端親王府的臉面,他自然得馬上弄清楚才行。

  此刻,陸無雙一陣腿軟,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她萬萬沒想到,夏玉華心思竟然如此敏銳,更沒想到鄭世安竟會馬上響應,真喚來管家要當面詢問,如此一來,那她豈不是麻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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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提醒父親

  這個事情,陸無雙心裡最清楚不過,若是一會管家真來了,一旦查問起來卻是半占懸念也不會有,可她卻偏偏還不能夠阻止,畢竟現在就如同是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發,一旦她阻止的話,無疑於是主動引著旁人往她身上來猜測。

  一時間,陸無雙只覺得從所末有的緊張,頭一次,她竟然被夏玉華這個死丫頭給逼到了這般難堪的地步,這樣的恥辱讓她無法接受。

  「夏玉華,這就是你所謂的講理嗎?你別在這裡故弄玄虛了,你以為扯出這些不相干的事來就能夠證明你先前說的那些話嗎,就可以推掉你冤枉我的事實嗎?有本事拿出點實質性的證據來!」即使到了這個時候,陸無雙也不允許自己低頭,只要她不承認,就憑夏玉華再如何說,也比不上她的影響力。

  「我不需要任何多餘的證據,如你所說,我講理。陸小姐還是別這般著急,等弄清楚剛才的事後,一切便自有定論,多說無益。」夏玉華說罷,別過頭去不再看陸無雙,端親王府的人做事動作向來快,想來她也不必再在這裡待太久了。

  夏玉華的態度再次讓陸無雙吃了個啞巴虧,看到眾人漸漸對她發生改變的眼神,她不得不閉上了嘴,暗自告誡自己這會工夫千萬不能慌不能亂,得趕緊想出個應對的好法子來才行。

  而夏玉華則異常坦然地站在那裡,從容的面對眾人各種各樣的目光,其實她並不需要向這些人證明些什麼,只不過不想再讓陸無雙覺得她還是那般好任意擺布。

  她似乎感受到了鄭世安正在看著她,那樣的目光與往日完全不同,最少沒有往日的厭惡,甚至還多了一些難得的正色。只不過,無論鄭世安如何看待她,對她來說,都已經毫不重要。她沒有理會鄭世安,很是自然地忽略轉而朝鄭世安旁邊的李其仁看了過去,迎上那道一直含笑淡定看著她的目光,微微頷首,算是做了個回應。

  夏玉華的一舉一動,馬上被眾人看了個清楚,只不過先前李其仁曾出言替她解過圍,所以如今她稍微示個好卻也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只是看到鄭世安眼中,一切似乎顯得有些變了味,一向眼中只有他的人如今卻與他如此楚河漢界,轉而朝著別的人示好,這讓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人性向來如此,即使是厭惡的東西,那也只有自己棄之不理才算正常,若反之那麼再怎麼樣這種落差也是一時難以習慣的。

  好在,管家很快走了進來,一下子便將所有人的注意力給自然而然地吸引了過去。鄭世安按捺下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快,轉而朝管家問道:「查清楚沒有,到底怎麼回事?」

  「回世子,老奴剛剛已經查清楚了,昨日負責去夏府報信的人的確沒有去夏府。當時送信的奴才去陸府給陸小姐回過話後,本來是想再去夏府的,但陸小姐卻說她反正要去夏府一趟,順便將這消息帶去就行了,不必多跑一趟。那奴才一聽,便偷了個懶,當真沒有再去。」

  管家如實的將情況給說了一遍,言語之中並沒有任何閃爍之詞,對於他來說,就事論事就行了,至於其他的糾紛自然便不關他們的事。

  而周圍的人聽到這個後,頓時心中跟明鏡似的一清二楚了,陸無雙故意不讓夏玉華知道宴會推遲之事,又掉過頭跟江顯、鄭世安等人說夏玉華早早便吵著要先來找鄭世安玩,這裡頭的玄機實在是太過明顯。再聯繫到先前送禮的事,夏玉華所說的話自然也就沒什麼刻意捏造的必要了。

  「我,我可能一時忘記這事了。」陸無雙臉色很是蒼白,不知不覺間,手上的帕子已經被她十指纏得死死,她邊說邊小心地抬眼朝鄭世安看去,卻見鄭世安此時一臉怒氣地盯著自己,一時間更是心慌不已。

  夏玉華不由覺得好笑,沒想到這會功夫,原本應該朝著她說明的人卻對著鄭世安那般小心的解釋著,當真是完全沒有把她當成一回事呀。

  「陸無雙,你也不必多做解釋,你我之間到底怎麼一回事,彼此心中最是清楚。我今日說這麼多,也並非想要怎麼著你,只是希望你記住,今日的夏玉華不再是以前的夏玉華,若你還覺得能夠和以前一般想怎麼樣我就怎麼樣我的話,那便大錯特錯了。」

  夏玉華面無表情地望著陸無雙,最後鄭重說道:「你還是以前的你,而我,卻早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夏玉華。」

  說罷,她也不再理會任何人,徑直抬步離開,只留下一屋的驚詫與議論,還有陸無雙那死人一般的蒼白與錯愕。

  京城的八卦消息傳得最是迅速,特別是昨晚之事,如一夜春風般瞬間傳了開來。當然,各種橋段都有,各種說法也層出不窮。唯一相同的是,所有的人都似乎意識到了一個鐵一般的事實,那就是大將軍王府的夏大小姐,當真跟以前不一樣了。

  夏冬慶知道這事後,異常興奮的誇贊著自己的女兒,與以前的維護與收拾殘局不同,這一次他顯得底氣十足,並且格外的自豪。如今玉華能夠站在理字上再將那些嘲諷、陷害她的人給打得無反手之力,這樣的氣勢方顯他夏家真正的門風其實夏冬慶也是個硬氣的主,否則的話也不可能成就今日的軍功,只不過是一直對著這個寶貝女兒完全沒有招架之力,再硬的骨頭到了女兒面前,那也只有慈父的一面。

  「玉兒,爹爹現在要出門,你若有事找你梅姨就行了。」夏冬慶起身收拾了一番,準備出門,如今對這女兒可是放了一百二十個心了。

  「爹爹可是要去找黃叔叔?」夏玉華先前見到黃家過來送信的奴才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因此連忙拉住了夏冬慶。

  夏冬慶笑著說道:「玉兒現在是越來越聰明了,連這個都猜到,你黃叔叔派人請我過去一趟,估計著是要商量一下西北駐軍的事宜,爹爹去去就回,晚上若是回得遲,你們就不必等我吃飯了。」

  「爹爹,有句話玉兒不知當講不當講。」夏玉華一聽當下便證實了自己原先的猜測,因此想著得先提醒一下父親才行。

  「有話就說,咱們父女又不是外人,不必有任何顧慮。」夏冬慶倒是有些好奇起來,不知道自己女兒怎麼突然說起這樣的話來。

  微微頓了頓,夏玉華不再遲疑,沉聲說道:「爹爹,玉兒以為此事您還是別參與為好。」
024主因

  夏冬慶見夏玉華這神情也不似與他開玩笑,只不過一向對他的事從不多理的女兒,今日怎麼會突然管起這些本不應該歸她管的事呢?

  他不由得嚴肅了起來,就算是從前玉華再蠻不講理的時候,也只是在她自己的那些事情上任性妄為,從不會超越本分插手到朝廷這些政事上面來。

  「玉兒何出此言?爹爹的事爹爹自會處理妥當,你一個女孩子家不可擅自論論朝政,傳出去的話,於你,於爹爹亦或者咱們夏家都是不利的,明白嗎?」夏冬慶在國事之上原則自是比家事要強得多,否則的話,如何帶兵打仗,如何信服於人。

  夏玉華見夏冬慶這般,心知自己正在踩著父親對她唯一的底線,可是有些事她卻是不得不說,否則的話,到時只怕後悔也來不及。

  「爹爹放心,女兒絕對不會跟爹爹以外的任何人談論這些,還請爹爹先聽女兒將話說完。」她也不遲疑,見夏冬慶此刻並沒有馬上反駁,心知算是一種默許,因此繼續說道:「我知道爹爹今日去黃叔叔那是為了西北駐軍之事,也知道皇上見這兩年邊境安定了下來,所以想減兵減餉,更知道爹爹與黃叔叔一定是想聯絡一些朝臣與武將一併上書皇上不要減兵減餉,對嗎?」

  這話一出,夏冬慶頓時深深地看了自己女兒一眼,如同不認識一般:「玉華,你怎麼知道這些?是誰告訴你的?」

  「爹爹,您先坐下,容女兒慢慢說來。」夏玉華邊說邊扶著夏冬慶坐了下來,而後站在一旁繼續說道:「這些並沒有任何人告訴我,爹爹只管放心,女兒絕對不會被任何人所利用,更不會因此而做出任何不利於爹爹、不利於咱們夏家的事來。」

  「那你告訴爹爹,你是如何知道這些?」夏冬慶這會的功夫可不再如先前一般不放在心上,即使玉華現在再懂事了,可畢竟也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丫頭,怎麼可能知道這些東西?

  「女兒這些天留意了一下爹爹的一些舉動,再加上黃叔叔先前也來過家裡幾趟,前些天又偶爾聽府中下人閒聊了一些西北駐軍的事,而剛才爹爹也說了要去黃叔叔家一趟,所以便猜測著父親今日出門應該就是為了剛才所說之事。」

  夏玉華早就想好了如何應對,以前她雖然任性不聽話,不過卻從不說謊,而剛剛的解釋也合情合理,所以想來也不會惹來父親的猜疑。

  果真,聽到夏玉華的解釋,夏冬慶雖然有些覺得不可思議,但是卻還是選擇了相信,畢竟自己的女兒向來都聰明得緊,如今性子比以前沉穩多了,心也細多了,從這些細節處著手而推測出其他的事來,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點了點頭,不再追著如何知曉這個問題不放,轉而又道:「玉兒,先前你說此事為父最好不要參與,這又是什麼意思?」

  說來也奇怪,這會的功夫,他反倒是想聽聽玉兒的意思了,總覺得這孩子現在真的完全不同了,說出來的話亦總是在情在理的,說不定還真能夠對他目前的事有些提醒。

  見夏冬慶明確的讓自己發表意見,夏玉華連忙抓緊機會說道:「爹爹,你可曾想過皇上為何要減兵減餉?」

  「皇上不是說了嗎,眼下邊境安定,不需要那麼多人駐守,而且國庫緊張,百姓負擔過重,所以……」

  夏冬慶的話還沒說完,夏玉華便接過來說道:「這些的確是原因之一,但是最主要的卻並不是這些。」

  她十分肯定的說著,如今的她,心中比誰都清楚皇上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害怕父親手中的兵權過大,西北駐軍足足二十萬之多,而且那裡所有的將士幾乎都對父親忠心耿耿,如今並沒有什麼戰事,皇上又怎麼放心替父親養那二十萬人為患呢?

  「那最主要的原因是什麼?」夏冬慶眉頭微眉,似乎從沒有考慮過其他。

  夏玉華眨了眨眼,沉聲答道:「爹爹當知,邊境混亂之際,父親統領的二十萬大軍可讓皇上高枕無憂,可如今狼煙暫停,邊境秋毫無損,這二十萬的大軍便只會讓皇上日夜難眠」

  簡單的兩句話,頓時如響鼓敲醒了夏冬慶。自己功高蓋主,想來不被皇上猜忌都很難,再加上手上還有二十萬大軍,被皇上忌憚,所以才用減兵減餉的方式來消弱他的勢力,亦是情理之中。他不由得點了點頭,卻是沒想到這般簡單的道理卻被自己給疏忽了。

  「玉兒說得很對,看來此事為父的確是應該避嫌才好。」他說罷,又想了想,卻還是搖了搖頭,抬眼看向夏玉華道:「可是,皇上此舉卻關係到西北邊境的安穩,如果貿然減兵減餉的話,敵國若趁機進犯,那西北邊境豈不是如履薄冰?要知道那些狼子野心之人,從來都沒有真正放棄過侵占我中原」

  「爹爹的意思玉兒自是明白,爹爹向來忠君愛國,絕無二心,這一點沒有誰比玉兒更明白。只是,皇上總歸是皇上,為了他的江山穩固,怕是寧可錯殺,也不會錯過。況且此次皇上之舉本就是想看看爹爹會如何反應,若爹爹聯名眾臣反對,豈不是更讓皇上對您心生猜忌,欲將您先除而後快?」夏玉華如實分析著。

  夏冬慶也覺得自己女兒說得沒錯,但邊境安危卻是容不得半點差錯,哪怕明知要被皇上猜忌,他卻也不可能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一般,畢竟於他而言,一已榮辱是小,家國興亡才是大。

  「玉兒,你說的這些爹爹都覺得很有道理,可是爹爹身為大將軍王,保家衛國是爹爹職責所在,如果明知皇上此舉會影響到邊境安穩,卻因為顧忌自身榮辱置之不理的話,豈不是成了自私自利的昏官,也很快要成為誤國誤民的天下罪人了」

  「爹爹放心,此事不論您出不出面都不會真正影響到邊境安危,而只是會影響到您自己罷了。」夏玉華微微一笑,一語道出此中玄機。

  「此話怎講?」這一下,夏冬慶更是迷惑了,完全聽不懂女兒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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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拜師

  在夏玉華的印象中,當朝皇帝並不是個昏庸無能的君主,雖然在某些方面他的疑心的確太重,但是卻並不代表大是大非之上會真的那般不顧輕重。

  西北駐軍的重要性,皇上怎麼可能不會明白,邊境之地向來都是打打和和,從沒有什麼真正消停的時候。一旦真的減兵減餉的話,勢必會破壞原本邊境的平衡,到時戰火再起,而我朝也定會處於下風。

  以皇上的心性,是絕對不可能考慮不到這些後果,之所以他還敢提出減兵減餉,那麼一定是有了周全的準備。

  所以,皇上真正的用意其實根本就不是指向減兵減餉,而是指向於夏冬慶。一旦夏冬慶在這個事上稍有差池,那麼之後一系列的打壓與陷害怕是將會接踵而來。

  她清楚的記得前世正是父親當時因為憂心邊境、憂心國土,才不得以聯絡了不少內臣、武將反對皇上減兵減餉,而就是這事開始,讓父親的命運便漸漸有了明顯而異常的變化。

  所以這一世,她會從這源頭開始,一步步將有可能使父親被皇上猜忌、疑心而欲除去的一切隱患都消滅在搖籃這中。她要改變那一世的命運,讓一切都重新開始。

  要是她沒記錯的話,當年皇上最後採用了早已提前想好的方案——屯兵於民。也就是讓西北兵士分批駐紮。平時練兵訓練,閒時務農、墾荒種地。如此一來,不但可以自給自足,解決這麼多人糧餉的問題,而且也絲毫不會影響整體的邊境勢力。

  而後來也證實,這方法的確相當出色,只不過父親當時並不清楚皇上的用意,白白因為忠心反而招來了後面一系列的災禍。

  所以,如今來說,夏冬慶什麼都不必理,只需置身事外,明哲保身便可。她將自己的想法一一說了出來,不過卻並沒有直接說出最後皇上是如何處理的這件事,畢竟如果說得太多的話,反倒容易引起父親的疑心。

  「父親大可放心,您不參與此事的話,最後皇上也絕不會真拿西北邊境的安危去冒險。但若您參與進來的,只怕事態反倒會變得更加複雜。」她最後總結了一句道:「而且最關鍵的是,此事於您個人十分不利」

  夏玉華的話合情合理,且經得起推敲,夏冬慶不得不承認連他都不曾想到過這般周全,如果說以前只是覺得玉兒懂事長大了的話,那麼現在,他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孩子是真的脫胎換骨了。

  「玉兒,你說的這些為父覺得十分在理,只是有一點為父卻是不明白,你向來不關心這些東西,如今怎麼會這般熟悉?」夏冬慶還是有些不太放心,總擔心夏玉華是不是做了一些不應該做的事。如果真因為此事而影響到這孩子的話,他卻是萬萬不會同意的。

  夏玉華一聽,自然明白夏冬慶的憂慮,她微微一笑,異常自信地說道:「爹爹只管放寬心,女兒並不曾做任何不應該做的事。您也說了,我以前只是不關心,可並不代表就真的對這些一無所知,都說虎父無求犬女,難道爹爹就這麼不看好您女兒的聰明才智嗎?」

  「好,說得好,好一個虎父無犬女!我夏冬慶的女兒原本就聰慧了得,自然不同於一般的女兒家。」夏冬慶身上的豪氣頓時衝了出來,邊說邊站起來,一臉欣賞地拍了拍夏玉華的肩膀,毫不吝惜地誇贊著。

  在父親眼中,自己的孩子本來就是最好的,更何況玉華本來就從小聰明,只是以前沒有將聰明用到應該用的地方罷了。如今用上正途,有不同於凡響之處,自然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了。

  「玉兒放心,爹爹知道應該怎麼做了,你黃叔叔那我一會讓人去回了就行了,這事我聽你的,不去參與。」夏冬慶本就是個乾脆利落之人,理清了這其中的道道,自然也不會拖泥帶水。

  夏玉華一聽,很是開心,如此一旦這事的過程結局發生改變的話,那麼日後父親的命運也會相應的發生改變。

  兩父女又說道了幾句,見沒什麼事了,夏玉華便打算回房去忙自己的事,這幾天她還有些事沒有完全處理好,所以得抓緊一些才行。

  正欲回房,不料夏冬慶卻突然問起了她拜師學醫之事:「玉兒,那個歐陽寧可不是什麼好說話的人,要不,爹爹先想辦法幫你去問問?」

  「不必了,玉兒已經讓人打聽好了歐陽先生的一些事情,為了能夠順利一些,所以現在還在做著準備,等過幾天準備得差不多了,我自己會去找他的。」夏玉華這些天一直忙著將一些基本的入門醫書重新理順一下,想著到時若是歐陽寧要考試的話,她也能夠多幾分本錢。

  聽到夏玉華的話,夏冬慶不由得奇怪地說道:「那你都準備了些什麼呀?我可是聽說歐陽寧不是俗人,對那些個身外之物都看不上眼的。」

  「玉兒明白,爹爹放心吧,此事女兒自有主張,行與不行我亦都有了心理準備。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先且試過再說吧。」

  夏玉華的態度讓夏冬慶不由得又放心了不少,孩子有自己的主見,又處理得這般好,他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三天後的一個上午,夏玉華在完成一切準備之後,終於出發去找歐陽寧拜師。

  歐陽寧住的地方雖然也在京城,不過卻離夏家較遠,位置也極為清靜。夏玉華下了轎,在外頭稍微看了看,卻發現這歐陽寧的品味果然不俗。簡單的宅子面積不大,但從外看去,院子裡頭松柏青翠、竹蘭相接,沒有車水馬龍、沒有富麗堂皇,卻給人一種寧靜優雅、淡泊悠然的意境,真正有種大隱隱於市的味道。

  這樣的人一定是有著區別於世俗之人的崢崢傲骨,難怪連端親王的面子都敢不給,身處天子腳下,卻依舊能夠我行我素。

  片刻之後,鳳兒準備上前敲門,夏玉華卻揮了揮手示意不必,她輕提裙擺,走上台階,親自抬手敲起門來。

026歐陽寧

  敲門三次,夏玉華便沒有再繼續,而是耐心的在門外等了起來,片刻之後,門這才被慢慢打了開來。

  一個約莫十歲左右的男童從門裡頭探出了頭朝外看,見到夏玉華後又朝她身後看了一眼,卻見旁邊只有一個婢女模樣的人跟著,這才整個人跳了出來。

  「你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男童提問的方式跟一般人家的孩子有些不同,不問夏玉華找什麼人,反倒是問她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

  眼前的小男孩跟她的弟弟成孝年紀差不多,夏玉華不由得朝他微微一笑道:「小弟弟,請問歐陽先生是不是住在這裡?」

  「我問你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男童根本就不買帳,皺著眉不耐煩的問著第二遍,看那樣子,如同再不回答就要馬上閉門不理了一般。

  見狀,夏玉華倒也識趣,笑著回答道:「我叫夏玉華,是來找歐陽先生的,我想請歐陽先生收我為徒。」

  她的話剛剛說完,那個男童便哈哈大笑起來,如果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一個勁的在那裡樂個不停,笑到厲害時,還不時的摸著笑得有些生疼的肚子。

  鳳兒見狀,很是不滿,她一早就覺得這小孩子沒規矩得很,她家小姐客客氣氣的,可這小孩子卻這般無禮。正欲上前訓斥,沒想到還沒出聲便被自家小姐給攔住了。

  「小姐,您看他。」鳳兒真替自家小姐不值,先前總受那些公子小姐們的閒氣也就罷了,如今倒是連個牙都沒長全的小娃娃竟然也敢這般囂張。更何況,那些公子小姐們最後還不是乖乖被小姐給降服,今日這麼一個小奶娃,至於怕他嗎?

  夏玉華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再次朝鳳兒搖了搖頭以示警告不可這般衝動。

  一直到那孩子笑了個盡興,自個停了下來後,夏玉華這才平靜地朝他繼續說道:「勞煩小兄弟替我通報一聲,我是真心誠意的來向先生求教。」

  「你開什麼玩笑?竟然想跟我家先生學醫?趕緊回去吧,我家先生現在不收徒弟,更不會收你這樣的女徒弟。」男童根本就不認識夏玉華,所以發笑卻也不是因為別的,只是覺得眼前這女子完全不知天地厚,以為他家先生收徒弟有這麼容易嗎,說得跟吃飯一樣簡單,真是讓他長見識了。

  「先生收不收再說不遲,還請小兄弟通融一下,先替我通報一聲,讓我見先生一面。」夏玉華一早就知道這事不容易,所以對於如今的狀況卻是在意料之中。

  「不行不行,我家先生忙得很,哪有這麼多時間見人。」男童不耐煩的揮著手,示意夏玉華趕緊離開:「要是隨便哪個人都得見,那這門口排隊見先生的人早就得排到城門外三里地了」

  「你什麼意思,我家小姐可不是什麼隨便哪個人,我家小姐是……」鳳兒一聽,氣得不行,張嘴便想替她家小姐自報家門。

  「鳳兒,不許無理。」夏玉華側目打斷了鳳兒的話,而後回頭朝那男童說道:「如此,那今日我便不再打擾,煩請小兄弟轉告先生,我明日再來,不論如何,希望能夠見上先生一面。」

  男童見夏玉華穿著打扮不凡,還帶了個體面不已的下人,不用猜肯定是富貴人家的小姐,但這小姐態度卻還真是不錯,沒有那些大小姐的驕縱與自負,謙遜而平和,因此對她印象也好了不少。

  「我見你人還不錯,便好心勸你兩句,你還是早些打消這個念頭吧,省得白費力氣。我家先生是不可能收你為徒的,甚至連見你肯定都不會見,以後還是別來了,應該做什麼便做什麼去為好,學醫這樣的事不適合你的。」男童似乎見多了這樣的事,因此說起這些來一套一套的,絲毫不像個小孩子的想法。

  「多謝小兄弟良言,不過學醫之事我心意已決,無論如何也不會更改。先生見不見我是他的權利,我無法強迫,但我還是每天會來拜訪求見。」說罷,她再次朝那小娃娃笑了笑,而後便帶著鳳兒轉身離開。

  看著夏玉華離開的身影,男童不在意地搖了搖頭,而後便進去關上了門,院子附近再次恢復了先前的幽靜。

  這樣的人以前還真是不少,不過先生從沒破過例,所以眾人也都知難而退,這兩年卻是再也沒見過誰這麼貿然來過。

  回到後院,男童朝著正在藥園子裡頭忙碌的白衣男子說道:「先生、先生,您猜剛剛外頭來了個什麼人?」

  白衣男子卻並沒有順著男童的問題而提問,他依舊繼續著手頭的活,給那些藥草什麼的除草、澆水,細心地呵護著。

  「先生,您總是這樣,好像對什麼都不敢興趣似的。」男童似乎有些抱怨,不過孩子的心性總是忍不住想要訴說:「算了算了,不跟您賣關子,告訴您吧,今日外頭來了個女的,可奇怪了,說是要拜您為師,不過讓我給打發走了。」

  原來,這白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這院子的主人,也是夏玉華所想要求見的名醫——歐陽寧。

  歐陽寧跟沒聽到似的,依舊沒有理那男童,只是背對著男童的臉上多了幾絲平和的笑意。

  男童見狀,撓了撓頭想了想,又轉到歐陽寧面前,一邊幫著隨意地除草,一邊繼續滿是興趣地說道:「先生,您不知道,那個女的看上去長得還挺漂亮的,約莫十四五歲的樣子,態度也很不錯,被我那樣嘲笑也沒見生氣。她還說先生見不見她是您的權利,但她以後每天都會來。」

  「歸晚,你又幫我擅做主張了。」歐陽寧總算出聲了,不過卻也聽不出到底是在批評還是在暗許,但有一點很明顯,那就是他對歸晚這孩子所提到的人與事壓根就沒有任何的在意。

  「先生,我是覺得,那姐姐有可能根本就不是想來跟您學醫的。」歸晚一臉的賊笑,朝著歐陽寧道:「依我看,估計那姐姐肯定是仰慕先生的才學品貌,所以找出這麼個光面堂皇的藉口來見您。」

  「少在這裡貧嘴了,藥房還有一堆藥等著你搗,你若這般得空的話,一會我再給你拿一些過去。」歐陽寧不鹹不淡的扔下一句,而後起身拍了拍手,一副真的打算準備再去拿藥材的模樣。

  歸晚見狀,嚇得趕緊站起來,撒退就往藥房方向跑去,邊跑邊回頭說道:「別、別、別,我這就去,這就去忙。」

  「對了先生,那個姐姐說她叫夏玉華。」這孩子倒還真不是省油的燈,都快跑得沒影了,末了還死性不改地笑著說道:「先生,我真心覺得那姐姐長得還不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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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兩難?

  夏玉華?歐陽寧望著歸晚已然不見的方向,不由得喃喃重覆了一次。這個名字他似乎在哪裡聽過,不過一下子卻是想不起來了,但想想,倒還真是頭一次有女子想要拜他為師。

  想來肯定是哪家的大小姐閒得無聊了吧,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倒也只能一笑而過了。就連一些頗有天賦的孩子他都沒有收,又怎麼可能收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女娃娃呢?罷了,讓歸晚多擋幾次,想來也就知難而退了。

  只不過,歐陽寧這一次的想法似乎有些失算了,接下來一連好幾天,夏玉華每天都會準時的上門求見,不論歸晚如何說都依舊態度平和、不急不躁。她並沒有任何抱怨之詞,轉達過求見之意不得見後便會自行離開,而第二天卻繼續著這種毫無作用的堅持。

  這一點倒是讓歐陽寧頗為意外,半個月下來不論是刮風下雨還是烈日當空都如出一轍,就連歸晚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雖然依舊沒讓夏玉華進過門,但是對她的態度卻明顯和善了不少,等她一走,偶爾也不由得替她向先生說說情。

  「先生,要不您就見見她吧,我還真是沒見過這麼有好脾氣又有毅力的姐姐,您就算不能收她當徒弟,最少也見她一面,好讓她死心吧,成天這麼跑來跑去的多累呀。」歸晚心想,人家諸葛亮都只讓劉備三顧茅廬,先生倒好,一連半個月都讓人家吃閉門羹,實在是連他都有些不忍心了。

  歐陽寧放下手中的書,朝著眼前托著一張小臉正朝他求情地晚歸道:「你這小子,是不是收了人家什麼好處,最近可不止一次說這樣的話了。」

  「哪有呀先生,您看我是那種輕易能夠被人收買的人嗎?」歸晚一臉的不恥:「我就是覺得夏姐姐這人太過死心眼,您要是不見了她,恐怕她還真會天天上門的,這不是耽誤人家的事嗎?」

  「放心吧,再過一些日子她自然便會死心的。」歐陽寧依然沒有太過在意,雖然半個月也不算短,不過對於一些稍微有些耐性的人來說卻也算不了什麼,那個姑娘能堅持這麼久倒也不算太過出奇。

  歸晚一聽,輕哼了一聲,怏怏地走開,他倒也懶得再說什麼,自家先生的脾氣他最清楚不過,若是這般容易心軟,早就已經收了滿屋的高徒了。

  與歸晚的態度不同,夏玉華依舊沒有半絲的氣餒,此刻她正坐在書桌前自行翻看著醫書,一如先前般的努力,如同歐陽寧收她為徒不過是遲早的事一般。

  「哎喲小姐,您就別看了,依奴婢看,那什麼鬼歐陽寧根本就是個沒真本事的主,否則的話怎麼可能這麼久連小姐的面都不敢見?」鳳兒邊說邊重新給夏玉華換上一杯新茶,今日她們再次碰壁而歸,小姐倒如同什麼事也沒有一般,而她心裡可就是萬般的不舒坦了。

  「不得胡說,歐陽先生不是你所說的那種人,學醫對我來說,本就是個連最起碼的資歷都沒有的,他不見我本也是正常之事。」

  夏玉華暫時放下了手頭上的書,朝著鳳兒說道:「如果這麼簡單便能夠如願的話,那麼這個師父倒也不值得世人這般推崇了。」

  「那小姐的意思是明日我們還去?」鳳兒心裡依舊不服,她就不相信整個京城會找不出比歐陽寧更好的名醫來:「要不,小姐乾脆換個人選當師父吧,依奴婢看,宮裡那麼多太醫,個個都應該不會比他遜色才是。」

  「鳳兒,好的師父不僅僅得才學過人,更重要的是品性,特別是學醫更是如此,仁心仁術方能令其醫術達到真正的頂峰。」夏玉華說罷,喝了一口茶,臉上的神情卻是異常的認真。

  鳳兒雖然也覺得這有道理,可是那歐陽寧真的如同外頭所傳的那般好嗎?連人都不願見,一點人情味也沒有的人,還談什麼仁心仁術的:「可是那歐陽寧真有小姐所想的那般好嗎?」

  夏玉華放下茶杯,沉吟片刻後道:「不畏權貴、不屈富貴,能夠將患者一視同仁,這樣的品質便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鳳兒聽罷,似乎有些懂了,又似乎不是完全明白,因此半懂不懂的點了點頭,反正小姐打定了主意,她倒是沒必要再說什麼,小姐都不怕吃閉門羹,她這個做奴婢的還有什麼好抱怨的呢?

  正說著,外頭丫鬟進來通報,說是陸無雙來了,問夏玉華見還是不見。

  「她怎麼來了?」鳳兒奇怪地朝夏玉華說道:「小姐,她不會是因為上次在郡主的晚宴上丟了臉面,所以來找您麻煩的吧?」

  「那倒不至於,就算她對我再恨也不至於找上門來鬧事,陸無雙沒到這個地步。」夏玉華想了想朝通報的丫鬟說道:「她可有說找我何事?」

  「陸小姐說是特意來給小姐道歉的,說是想要消除她與小姐之間的一些不愉快的小誤會,其他的卻也沒有多說。」丫鬟如實回道:「不過,這次陸小姐不是一個人來的,好像還帶了幾個其他家的小姐。」

  「她倒總算是開竅了,早就應該來跟小姐您道歉了,想起那天她做的那些事,奴婢就覺得氣得不行」鳳兒一聽,一臉恨恨地說道:「小姐要接受她的道歉嗎?」

  夏玉華略微深思了一下,不由得說道:「只怕,接不接受都不是什麼討好之事。」

  陸無雙哪裡是真心覺得有錯,要是真心想來道歉又何必等到現在,還帶了幾個旁人,這不擺明了另有目的嗎?

  她猜得猜得到陸無雙會說些什麼,做些什麼,無非就是當著那些小姐的面假惺惺的懺悔那天的不妥之處。當然,陸無雙肯定會說自己都是無心之失,並沒有對她有什麼成見之類的,還會說什麼希望能夠化解開她們之間的誤解,重新維持這一段姐妹之情什麼的。

  如此一來,自己若是原諒陸無雙的話,這事稍微加加料再傳出去,立馬就成了兩個好姐妹冰釋前嫌,化解誤會,那麼原先陸無雙的所做所為都會成為可有可無的小失誤,等於成功地化解了那次事件帶給陸無雙的不良影響。

  而若是她不接受陸無雙的道歉的話,那麼眾人便會一致認為她是多麼心胸狹窄,沒有半絲人情味的人,而陸無雙則可以再次成功的以弱勢一方博得眾人的同情。因此,不論如何今日討好的都是陸無雙,不討好的都會是自己。

  「那得怎麼辦才好呀?」鳳兒也聰明得很,馬上明白了夏玉華的意思,看來今日陸無雙可是來者不善,根本就沒安什麼好心。

028欽點

  雖明知陸無雙此次前來沒安什麼好心,可是再怎麼樣也不可能閉門不見,更何況除了陸無雙以外,還有其她幾位小姐做陪,若置之不理的話,那豈不是正中人家下懷?夏玉華微微想了想,倒是很快有了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她揮了揮手示意通報的小丫鬟先行退下,而後又在鳳兒耳畔嘀咕了幾句,鳳兒一聽,頓時笑開了花,馬上點頭照吩咐去做了。夏玉華見狀,淡淡地笑了笑,而後再次拿起一旁的醫書翻看了起來。

  沒一會的工夫,鳳兒便回來了,一進門便興高采烈地朝夏玉華說道:「小姐、小姐,奴婢照您的吩咐去請夫人出面,夫人聽後二話沒說便親自去接待了陸無雙她們。您還別說,這法子真是不錯。夫人只說您近些日子身子不爽,不宜見客,其他的隻字不提。陸無雙可算是碰了根軟釘子,準備好的話一句也沒辦法說出來,自知無趣,立馬就帶著人走了。」

  「走了便走了,你也沒必要這般興奮吧?」夏玉華被鳳兒的孩子氣給逗樂了:「難道,還有什麼其他開心事不成?」

  對於自己的失儀,鳳兒俏皮的吐了舌頭,而後又道:「小姐,你是不知道,當時陸無雙那表情有多好笑,跟吃了死蒼蠅似的,要多別扭有多別扭。先別說小姐你『事出有因』的不見她,就是夫人出現在那裡也讓她心裡不知得多不舒坦。要知道,以前她可是沒少給過夫人臉色看的,現下卻只得老老實實的行長輩禮,心裡痛快才怪呢」

  「行了,這點事就讓你如此開心了?你平日對陸無雙不是挺喜歡的嗎?」夏玉華還是頭一次主動跟鳳兒談到陸無雙,依舊不喜,依舊記得曾經的種種傷害,不過卻已經可以如同談論毫不相關人一般不影響自己的喜怒。

  鳳兒一聽,當下便嘟起了小嘴,滿是憤恨地說道:「先前奴婢是瞎了眼,還以為陸無雙是真心對小姐好,所以才會喜歡她,可自從上次郡主的夜宴之後,奴婢算是看清了她的嘴臉。凡是對小姐不好、算計小姐的人,都是奴婢所憎恨的」

  鳳兒沒有理由的維護讓夏玉華心頭暖暖地,她微微一笑,伸手牽了牽鳳兒的手道:「鳳兒最好了,以後,我一定會讓鳳兒永遠都這般幸福快樂。」

  她的話,是承諾亦是發自內心的祝願,前世最苦最難的那幾年,一直只有鳳兒待在自己身旁不離不棄,盡著最大的努力來照顧著她。鳳兒的好,她一輩子都記在心裡,這世也會好好的回報。

  然而鳳兒卻自是不知道主子這般說的深意,在她眼中小姐一向對她很好。鳳兒從小便跟在小姐身旁長大,表面是主僕,私底下卻已經將小姐當成了這世上最親的親人。她笑得分外甜蜜,因為她從沒有懷疑過主子對她的好,一輩子的幸福在她看來很簡單,一直跟在小姐身旁,便好。

  晚飯過後,阮氏過來了,問了一下夏玉華近些日子生活各方面還有什麼不周全的地方,又囑咐鳳兒等人務必好生服侍,有什麼需要直接過去跟她說便是。

  阮氏的確是個十分不錯的女人,自從夏玉華接受她以後,每隔幾天都會親自過來看看、問問。家裡頭有什麼新進的好吃、好玩的,第一時間準是先讓人給夏玉華送過來,真心的將夏玉華當成親生女兒一般疼愛。

  阮氏話雖不多,不過情意卻是真切,夏玉華心中感激,慢慢的與阮氏之間的關係也是越來越親近自然。

  而今日,除了日常的一些關照詢問之外,阮氏還提到了白天之事,好心提醒道:「玉華,梅姨不是想多管你的事,只是覺得你與那陸家小姐遲早還是得碰面的,你不喜她,避她一次兩次倒也無妨,不過她若存心要見心,你又怎麼可能次次都不見呢?」

  「梅姨放心,你的意思我明白。只不過,今日她是特意為了上次郡主夜宴一事而來,她為了挽回顏面,減小不好的影響,定會拋出些讓我兩難的做法來。這個時候,我若見她,不論怎麼做只怕都會白白讓她藉機再次生事,所以我才想到讓鳳兒去請你替我出面暫時打發她們。」

  夏玉華坦言道:「等過些日子,京城裡談論這件事的人漸漸少了,她自然也不會再特意上門了,到時即便再見,想來她也不會為了一些不想提及的事而再特意費些旁的心思了。」

  聽到夏玉華的話,阮氏倒是恍然大悟,很是贊同地點了點頭:「倒是你想得周全,如今外頭這事還傳得頗為熱鬧,你自然是能夠避便避一些的好。」

  阮氏心中高興不已,如今玉華這孩子不但懂事了,而且為人處事也越來越有分寸有智慧,這令她越來越放心了。

  「對了,你拜師的事現在怎麼樣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只管說出來,就算梅姨幫不上什麼,但多個人想辦法,總會好些的。」阮氏又想起了這檔子事,聽管家說,這些日子,玉華天天都有去找歐陽寧,不過貌似情況並不怎麼樂觀。

  「這事急不來,不過,我會把握好分寸的,若是有什麼事的話,也會在最快的時間跟爹爹和您商量。」夏玉華又道:「明日我還會再去,如果有什麼消息馬上會告訴你們的。」

  阮氏點了點頭,不再多過問這些,兩人又說道了一小會,阮氏便起身準備回去,今日夏冬慶雖還沒有回來,不過小兒子夏成孝那邊還得過去照料。

  夏玉華將阮氏送到了門口,阮氏剛剛走出了幾步,突然想起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差點忘記跟夏玉華說了,於是連忙又倒了回來。

  「梅姨還有事嗎?」正準備進去的夏玉華見狀又出聲問道。

  阮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瞧我這記性,差點把最重要的事給忘了。玉華,三天後便是百花節,按照慣例,宮中也會有賞花的宮宴。聽老爺說,這次皇上可是親自點了你的名讓你一併參加,說起來你還是頭一回入宮,再加上這次又是百花宴,所以你還是得好好準備準備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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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婚事

  阮氏嘴裡所提到的百花節是京城這邊特有的一個節日,這一天上至皇家,下至百姓都會賞花設宴,祭祀花神,以求風調雨順、福貴雙臨。而漸漸的,宮中也將百花節當成了皇室成員聚會同樂的一個重要日子。

  因為每年的百花節一些有身份的嬪妃也都會出席,所以即使是皇族,也並非人人都有資格參加,各王爺候爺之類的自然是沒問題的,不過他們的家人卻只有正室夫人以及嫡出的子女才能夠一並跟著入宮參加宴會。

  宮中的規矩十分嚴格,身份資格亦都是層層講究,絲毫不得破壞。就如同夏玉華,雖然父親是大將軍王,她也是嫡出長女,但因為夏冬慶不過是異姓王,所以只有夏冬慶自己才能入宮參加,而夏玉華則並沒有資格。

  而這一次,皇上竟單獨指名讓她參加,這其中似乎並不那麼簡單。夏玉華不禁開始擔心起來,她突然發現,自己在努力改變前世命運的同時,許多先前並沒有過的人與事都慢慢的跟著隨之出現,隨之改變。更讓她心中不安的上,她絲毫也無法預知一切到底是好是壞,又會沿著什麼樣的方向繼續發展。

  「梅姨,百花宴一事,我可以不參加嗎?」夏玉華不由得朝阮氏問了一句,心中多少卻是存有一絲的僥倖。

  不過,阮氏的答覆卻沒有半點讓她再有僥倖的空間:「玉華,你不想去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恐怕會有點麻煩,畢竟這一次是皇上欽點讓你參加,若無特別的原因,是不能不去的。」

  見夏玉華神情似乎有些異樣,阮氏想了想又道:「要不這樣,一會等老爺回來了,你再問問他吧,你知道梅姨對這些事也不是特別懂的。」

  「好的,我知道了。」夏玉華點了點頭,卻是沒有再跟阮氏商量這個,阮氏說得對,有些事還是直接找父親商量會更好一些。

  送走阮氏之後,夏玉華連書也沒有再看,腦子裡一直想著百花宴的事,忽然,她靈光一閃,頓時如同想到了什麼似的,突然站了起來,抬腿就往外面而去。

  「小姐,小姐,大晚上的,您這是要去哪呀?」鳳兒見狀,邊問邊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也不知道這主子突然想干什麼。

  「我有急事,得去找我爹」夏玉華頭也來回,腳下的速度卻是越來越快。

  鳳兒都有些追不上,在後頭大聲說道:「小姐,老爺不是還沒回來嗎,您這是要去哪找他呀?」

  夏玉華才沒想這麼多,此刻她心裡已經跟明鏡似的了,看來百花宴一事還真不是簡單迴避就能夠躲得了的,若是不找個根本的解決方法一了百了的話,怕是遲早還得面對。

  正出小花園,卻見夏冬慶迎面走了過來,看到一臉風風火火往外衝的夏玉華,夏冬慶連忙邊走邊說道:「玉華,你走這麼急,幹什麼去呀?」

  「爹爹,女兒正想去找您呢。」夏玉華大喜過望,沒想到竟在這裡給碰上了。

  「爹爹這不剛回來嗎,你梅姨讓門房的人告訴我一回來便直接過來找你,到底什麼事呀,瞧把你給急成什麼樣了。」

  「爹爹,咱們回屋再說吧。」夏玉華一時也說不清,乾脆直接扶著夏冬慶往回去。

  進屋後,她又將鳳兒給打發了出去,而後這才開門見山地說道:「爹爹,先前梅姨說,皇上指名讓我參加今年的百花宴,這事女兒越想越覺得有古怪,所以才急著想找您商量一下。」

  「就這事?」夏冬慶一聽,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笑著說道:「我還當什麼大事呢,原來就是這個,不過是個普通的宮宴罷了,能有什麼古怪的,玉華,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夏玉華搖了搖頭,頗為嚴肅地說道:「爹爹,女兒覺得此事並不這般簡單。您想想看,這樣的宴會,女兒本是沒有資格參加的,以前也沒見皇上破例讓女兒參加過,這一回在西北駐軍一事之際卻特意指名讓女兒參加,難道您就真的不認為會有什麼其它原因嗎?」

  聽到夏玉華的話,原本並沒有怎麼放在心上的夏冬慶卻也沉默了起來,玉華這話倒是提醒了他,天子施恩,從來都不可能是沒有來由的,難不成,又跟他有什麼關係嗎?

  片刻之後,夏冬慶這才看向夏玉華道:「玉兒,前天皇上已經對西北駐軍的事下旨做出了最後的定奪。正如你所料的一樣,最後的決定並沒有真正影響到西北駐軍維持邊境安穩的整體實力,而且爹爹因為聽了你的勸告也沒有給皇上以及那些想捉我把柄的人任何機會。而就在當天,散朝之後,皇上單獨留下了為父,說了讓你參加百花宴的事。難道……」

  夏冬慶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目光中的閃爍卻是已經顯露出他的擔心。

  夏玉華見父親總算是想到了,點了點頭再次說道:「這一次,皇上本想通過西北駐軍之事找爹爹的茬,好藉機遏制於您,只不過卻並沒有得到想到的結果。天子馭人,總不過兩個最基本的方法,要麼就是打壓,要麼就是拉攏,反正不論他想做什麼,最終的目的無非都是想讓他自己安心罷了。」

  「身為異姓王,為父如今的封賞已經足夠豐厚了,再往上卻是不可能。皇上也不可能再讓為父有機會勢力更加壯大,但又得拉攏示好的話,必定只能在其他方面以示恩澤。為父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如今你也已經十五了,此番特意召你進宮,怕是想拿你的婚事做文章。」

  夏冬慶也不傻,很快便分析清楚了這其中的玄機。只不過玄機易猜,事情卻難解。如果皇上真在百花宴上當眾賜婚的話,那麼不論是哪家,他都是沒有辦法抗旨的。

  他就玉兒這麼一個寶貝女兒,這人生大事自然不想委屈於她,雖然皇帝賜婚的話對方身世肯定不會差到哪裡去,可是其他方面卻是誰也沒法保證,更別提能不能夠真心真意的對自家女兒好了。

  他這一輩子想法很簡單,不求玉華日後大富大貴,只求有個能夠值得拖負終生之人好好的待他女兒一輩子這就足夠了。

  「若只是簡單的賜婚倒還好,再怎麼樣也還有商量的餘地,怕只怕……」夏玉華頓了頓,滿面凝重地說道:「怕只怕這一回可不是簡單的賜婚。」
030再次上門

  若只是普通的賜婚那還好,人選上並不會那麼快就一口咬死,多少也會先徵詢一下夏冬慶的意思,可是如今皇上的目的很明顯,只是為了能夠以婚事而牽制住夏冬慶,所以這要嫁的對象估計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見父親似乎有些不太明白自己的意思,夏玉華便再次提醒道:「爹爹,皇上若想以女兒的婚事起到制約您的作用的話,那麼您覺得誰成為您的親家,才能讓皇上對您手握重兵稍微放心一些呢?」

  夏冬慶一聽,不由得眉頭緊蹙,他下意識地說道:「以皇上的性子,怕是只有放在自已人手上才會安心。難不成,皇上想將你指給哪個皇子?」

  「父親說的有理,不過卻還是忽略了一點。」夏玉華沿著夏冬慶的思路繼續說道:「皇上不但生性多疑,而且十分忌諱各皇子們私底下結黨營私、爭奪儲位。不論他將女兒指給哪個皇子,那麼勢必就等於給那個皇子增加了一個手握重兵的後盾支持。您說,以皇上的精明,他會主動去給自己的兒子、給儲位惹那麼多的麻煩嗎?」

  「如此說來的確有道理,那麼你的意思是皇上……」夏冬慶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一時間怒氣馬上衝上頭頂,憤憤地說道:「他敢,他若敢,為父就算抗旨也絕對不會答應。」

  這會工夫,不必夏玉華再多說,夏冬慶心裡也跟明鏡似的了。按照皇帝的如意算盤來看,太子本來是最為合適的人選,只要太子娶了自家女兒,結成聯姻的話,那麼在眾人看來,他這個大將軍王日後造反的可能性也就會小得多。

  但太子早就已經有了太子妃,而他堂堂大將軍王的女兒自然不可能充當側室,否則的話便成了拉攏不成,反倒更容易讓他心生不滿。因此,照這樣看來,唯有皇上自己出面納了玉華,如此一來,即不會使他這大將軍王的顏面受損,又能夠牢牢的牽制住他。

  「爹爹先莫激動,眼下這些也不過是咱們自己分析得出的結論罷了,也許是我們想多了也說不定。但是,女兒也不瞞父親,不論如何,女兒是絕對不想入宮為妃的,女兒知道爹爹心疼玉華,所以還請爹爹提前替女兒想個兩全之策,萬一到時真是這樣的話,也好應對。」

  夏玉華當下便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雖然她也知道父親肯定也不會願意她進宮成為皇帝的女人。或許對於別的人來說,那是求之不得的機會,想著辦法也要將女兒送進去,但她相信自己的父親卻絕對不會,因為,在父親的眼中,她的幸福比一切都重要。

  果然,夏冬慶毫不含糊地說道:「玉兒放心,爹爹怎麼可能會將你往火坑裡推?別說皇上現在這麼大年紀了,就算是個風華絕代的英俊少年,爹爹也不願讓你一輩子待在那種人心險惡、危機四伏的地方不得善終。」

  他拍了拍夏玉華的手,沉吟片刻道:「好,不論咱們分析的對不對,總之這事爹爹得先做好準備才行。此事你不必憂心,三日後只管跟爹爹安心入宮赴宴便可,其他的交給爹爹去處理就行了,爹爹保證絕對不會讓玉兒受半絲的委屈。」

  「女兒謝過爹爹。」夏玉華安心一笑,這種有爹爹在身旁不顧一切護佑的感覺,真的很好。

  第二天,夏玉華如往常一樣,收拾妥當便準備出門去歐陽寧那裡繼續堅持不懈的敲門。剛出院子,卻是看到牆角枝頭飛來幾隻喜鵲歡快的叫個不停。

  鳳兒一見,只道是好兆頭,滿是興奮的堅信今日一定會有所收獲。夏玉華只是笑了笑,卻不說話,今日能夠有所收獲自然是好,若是還與平時一般,她也依舊不會氣餒。

  到了地方後,習慣性的敲了敲門,夏玉華心裡頭暗暗地數了幾個數後,歸晚果然如期打開了門。

  「夏姐姐來了?」歸晚笑瞇瞇地出來跟夏玉華打著招呼,這些日子下來,他們之間倒是熟得很了,每天都會在門口閒聊上幾句,而後又各自回去,即不尷尬,也不會有什麼不愉快的。

  夏玉華照樣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歸晚,今日又得麻煩你了,再去幫我通報一聲吧。」

  「夏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從沒有落下哪一天幫你通傳的,其實現在都不用通報了,每日這個點門一響,不用問都知道是你來了。」歸晚不知道從哪裡摸出幾個棗,邊說邊往嘴裡塞了一個,末了還遞給夏玉華一個道:「吃嗎,特甜,不騙你。」

  「謝謝。」夏玉華心中微微失落了一下,看來今日又跟昨天一樣的結果,不過,她卻馬上調整好了心態,接過歸晚遞過來的棗子,學著歸晚的樣也一口塞到了嘴裡。

  「嗯,真的很甜。」細細吞下後,她點了點頭,贊許不已,而後又朝歸晚說道:「好了,既然你家先生今日還是沒空,那我明日再來了。」

  說著,她親暱的摸了摸歸晚的腦袋,而後便朝一旁的鳳兒示意了一下,轉身準備離開。

  鳳兒心中也是一陣失落,出門時明明看到喜鵲叫個不斷,還當有什麼好事,小姐拜師的事會有什麼轉機,卻沒想到一點也不準,真是白叫了,也白讓她興奮了。

  「夏姐姐,你怎麼這麼快就走了呢?」歸晚見狀,連忙出聲叫住夏玉華。

  鳳兒回過頭,朝著歸晚做了個鬼臉道:「不走難不成你還留我家小姐吃午飯嗎?怎麼,還想讓我家小姐站在這大門口陪你玩泥巴,給你講故事?」

  「鳳兒,你都多大了還跟個孩子似的,也不怕歸晚笑話你。」夏玉華側目說了鳳兒一句,而後又轉身朝歸晚說道:「還有事嗎?」

  得到夏玉華的袒護,歸晚先是朝著鳳兒得意地回了個鬼臉,而後說道:「夏姐姐,我是沒什麼事了,不過……」

  他故意拖著沒說出下面的話來,神色看上去頗為神秘。

  「不過什麼?」鳳兒卻是有些急了,趕緊催促道:「臭小子,有什麼話趕緊說,別賣關子了」

  「你急什麼,人家夏姐姐都不催,真是的。」歸晚邊說竟邊往門檻上一坐,見夏玉華也等著他的下文,這才又將後頭的半截話給說了出來。

  「不過先生說了,今日你若來了的話,讓我問你幾個問題。姐姐若是都答對了,便讓我請姐姐進去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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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三道問題

  此話一出,夏玉華頓時喜上心頭,原本還以為今日又與往常一樣,只能再次無功而返,卻沒想到歸晚竟然給了她一個這麼大的驚喜。藉歸晚之口向她提問,看來歐陽寧終於還是給她機會了。

  雖然答對了並不代表就能夠收她為徒,但至少卻是贏得了一次正式見面的機會,一次可以進一步爭取的機會。不論如何,這已經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進步,最少說明近一個月來,她每日的堅持得到了歐陽寧的認可。

  鳳兒亦是開心不已,趕緊著連跟歸晚說話的語氣態度都變了。而歸晚亦不客氣,一口一句他平時可沒少替夏姐姐在先生面前說好話,那模樣別提多有意思。

  「行行行,下次來,我一定給你帶好吃的,你就別耽誤時間了,趕緊幫我家小姐出題吧。」鳳兒性子急,再次催促起來,不過這回臉上可是笑容滿面的,絲毫沒有先前的不耐。

  「少來了,我可不是那種貪圖小便宜的人,我就是見夏姐姐每天都這麼堅持,心裡頭挺感動,所以才樂意幫忙。」歸晚才不理會鳳兒的示好,轉而朝著夏玉華獻起殷勤來。

  這人與人之間相處的還真是沒法說,有時就是一種眼緣,沒什麼太多的理由。就像歸晚一樣,因為歐陽寧的緣故,平時可沒少見過各種各樣想方設法討好他的人,但是他卻偏偏誰都不當回事,唯獨就是對這個夏姐姐特別有好感,久而久之心裡頭就是想要幫她,不幫還不舒坦似的。

  夏玉華會心一笑,自然領了歸晚的好意,真心的謝過之後卻也關心起歐陽寧讓歸晚問的題目。

  見狀,歸晚自然也不再耽擱,轉而忙起正事來。畢竟先生的交代他可是不能出半點差錯的。雖然心裡頭希望夏姐姐能夠過關,不過卻也不敢有半點放水的行為,否則的話到頭來不但自己要受罰,而且還會讓夏姐姐再也沒有半點的機會。

  「聽好了,第一個問題來了。」歸晚神情正色了不少,一副考官的模樣朝著夏玉華說道:「先生讓我問你一個最簡單的,你可知道大夫診斷病情時,最基本的方法有哪些?」

  夏玉華一聽,倒真是覺得歐陽寧並沒有存心刁難的意思,對於習醫來說,這的確是再基本不過的東西了,若是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的話,貿然跑來求師,當真是對於這名師的一種極大的污辱。

  她微微一笑,鎮定地答道:「通常來說,普通大夫一般會用望聞問切這幾種方法來給病人進行基本的診斷。望,指觀氣色;聞,指聽聲息;問,指詢問症狀;而切,則指摸脈象。」

  聽到夏玉華清晰而簡潔明了的答案後,歸晚肯定地點了點頭,而後又繼續問道:「第二個問題,先生讓我問你,人為何不宜大喜大悲?」

  聽到這第二問,夏玉華心中再次對歐陽寧給出了肯定,由易到難,由淺入深,但又並沒有超越正常的範圍。若求見之人答得出來,那麼便給一個見面的機會,若是答不出來,卻也只能說是自身不足了。

  「人有七情,即喜、怒、憂、思、悲、恐、驚。」她依舊從容而道:「而七情又與身體內的五臟六腑息息相關,萬事皆有度,情感亦是如此,過度則會引起身體相應的地方出現虧損。大喜傷心,大悲傷肺,是以,若想身體康健,一定得多加控制自己的情緒。」

  「很好。」歸晚頓時對夏玉華出色的回答表示十分滿意,連先前故意裝出來的嚴肅也不由得散了開來。雖然第二個問題也並不是什麼難題,不過夏姐姐的回答卻相當的出色,若是第三題再這般順利答出的話,便馬上可以帶著去見先生了。

  歸晚的肯定讓夏玉華不由得笑了笑,但她知道,這兩道題目都不過是些涉及到常識的東西,想來接下來的定會有所改變,最少一定會更加具體到與醫術等有關的方面來。

  果不出其然,歸晚明言,還有最後一道問題,而這個問題卻是具體病例的考問:小兒驚風具體症狀有哪些,又當如何用藥。

  聽到這個問題,夏玉華心中暗自歎了聲幸好,雖然她並沒有半點實際的經驗,不過這種基本的病案卻是在以前的醫書上看到過,心中清楚得很。

  她沒有半絲的遲疑,不急不慢地說道:「小兒驚風是一種孩子常見的病症,一般以一到五歲的幼童犯病居多。突然發病,會出現高熱、神昏、驚厥、痰鳴、兩眼上翻、凝視或者斜視的狀況,可持續數息甚至更久的時間,嚴重者可反覆發作,更有甚者因持續這種狀態過久而危及性命。

  「治小風驚風,可用鉤籐、僵蠶、天麻、全蠍、黃連、大黃、膽南星、浙貝母、天竺黃、裝在、牛黃、朱砂滑石、麝香入藥,煎水服食,份量視小兒病症輕重具體而定。」

  說完之後,夏玉華朝著晚歸張大嘴的樣子問道:「歸晚,我沒說錯吧?」

  「對、對、分毫不差。」歸晚這才回過神來,滿是贊歎地說道:「夏姐姐,這回我可是完全相信你是真心來拜師習醫的了,沒想到你竟然還有些底子,怪不得,怪不得。」

  聽到歸晚的話,夏玉華不由得笑了起來,很有意思地反問道:「你這話倒是有趣,我若不是真心來拜師習醫的,那我每天來這裡做什麼?」

  歸晚只笑卻是不回答,這個時候,他早就清醒了過來,自然不可能如實告之先前他曾誤以為,夏姐姐是為了裡頭那個一表人才、風度翩翩的先生而去的。

  「恭喜夏姐姐全部答對,現在,我可以帶你去見先生了。」歸晚機靈的轉移了話題,轉而滿臉高興的拉著夏玉華便往裡走去。

  鳳兒見狀,抬腳便準備跟著進去,誰知歸晚卻馬上掉頭說道:「你不准進,先生只說讓夏姐姐進去,可沒准你進去。」

  「我說你小子,是不是成心要跟我做對呀。」鳳兒一聽可不幹了,只當是歸晚公報私仇。

  「行了小鳳姐姐,我可是說真的,先生的脾氣你不知道,要是不按他的規矩,小心到時反倒影響到夏姐姐。」歸晚只好態度認真的又解釋了一次,省得讓鳳兒誤會。

  見歸晚也不似開玩笑,鳳兒倒是不好再說什麼,看了看夏玉華,總歸還是有些不放心讓自家小姐一個人進去。

  「既然如此,鳳兒你就在外頭等著吧,累的話自己找個地方坐著休息一會,這裡有歸晚帶路就夠了。」夏玉華果斷的下了命令,而後便轉身跟著歸晚往裡走去。
032與想像不相符

  事實上,就算歸晚沒有讓鳳兒留下,夏玉華也會自行交代,因為從先前所了解到的情況中她就知道歐陽寧是個極其喜靜的人,沒有經過允許的話,家中從來不會有多餘的人進出。

  不要說是陌生的外人,整個家中除了藥僮歸晚以外,便只有一名廚娘、一個馬夫,再加一個打雜的僕人。所以,夏玉華自然也不會去破壞人家的習慣與規矩,省得給人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白白的浪費了好不容易得來的這麼一次機會。

  跟在歸晚身後往裡走,夏玉華越發的覺得這院子裡頭比起外面來顯得更加的寧靜而舒適,沒有一絲一毫刻意的布置,卻散發著一股濃濃的樸實與自然,那種洗淨鉛華的純淨對比著外頭京城的繁華與世俗,讓人有種誤入桃源的錯覺。

  歸晚徑直將她帶到了後院,剛剛踏足時便有一種若有若無的藥香隨著風一併撲面而來,抬眼看去,卻發現整個後院圍出了一個大大的藥園,各式各樣的藥草頓時映入眼瞼,讓夏玉華有種目不暇接的欣喜。

  她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多各種各樣的藥材同時出現在自己眼前,心裡頭說不出來的歡喜,如同找到了失散多年的朋友似的,有種特別的滿足感。如果說,上一輩子一開始她只是因為要找點事情做不讓自己瘋掉的話,那麼這一輩子短短的時間下來,她卻已經真心的喜歡上了學醫。救人救已,行善積德,這世間沒有比這種事情更讓她覺得有意義。

  「夏姐姐,你發什麼呆呀,先生就在那邊呢。」見身後跟著的人不知何時竟停了下來,歸晚連忙又倒了回去。

  聽到歸晚的提醒,夏玉華這才回過了神,點了點頭,跟了上去。

  藥園最裡頭的角落裡,歐陽寧正背對著夏玉華與歸晚在那裡打理著一株半人高的藥草。歸晚在五步之外停了下來,朝著歐陽寧通報道:「先生,夏姑娘答對了您出的三道題,我已經將她帶過來了。」

  說罷,歸晚也不等回覆,偷偷抬眼朝一旁的夏玉華示意了一下,便先行退了下去,很快離開了藥園。

  知道眼前的人便是自己一直想要求見的名醫歐陽寧,夏玉華頓時有種微微的錯愕,從背影身形體態看來,歐陽寧應該十分年輕,這一點倒是與她想像中的年紀很是不相符合。

  而當人正式轉過身來看向她這邊時,夏玉華更是意外不已,不由得疑惑不已地盯著面前這個最多不過二十六七歲的翩翩君子看得出神。

  夏玉華的反應讓歐陽寧也頗為意外,這麼久以來,他見過各種各樣求見他的人所不同的反應,有的討好、有的激動、有的緊張、有的欣喜若狂……但帶著疑惑的出神卻還是頭一次見到。

  片刻之後,見面前的女子還沒有主動出聲的意思,歐陽寧只得輕咳了一聲,提醒道:「姑娘為何這般打量我?」

  聽到聲音,夏玉華這才恍然大悟,猛的清醒過來,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歐陽寧的聲音極為低沉,柔和而有一種特別的吸引力,甚是好聽。

  「抱歉,玉華失儀了,還請先生見諒。」夏玉華很快便恢復了鎮靜,朝著歐陽寧行禮解釋道:「玉華雖久聞先生大名,知先生醫術精湛、醫品卓然,卻沒曾想過先生竟不過二十幾歲,如此年輕,所以方才如此吃驚。」

  說起來,還真是讓夏玉華有些哭笑不得,先前她為了拜師之事,可是沒少讓人打聽歐陽寧的各種事情,卻是沒想到自己竟然將這個最基本的年紀給忽略掉了。也難怪,如此醫術高超,如此名聲顯赫,下意識裡,任誰都會以為一定是個經驗豐富的長者,又怎麼會想到竟會是如此的年輕。

  聽到夏玉華的解釋,歐陽寧也不由得笑了笑,隨和地說道:「看來,我應該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才更加符合你的想像吧。」

  夏玉華微微一笑,並沒有否認,有一手如此了得的醫術,又有那般平和的心境,這世上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還真是很難找得出幾個這樣的人來。

  見狀,歐陽寧又道:「歸晚說你答對了那三道題,如此說來,你倒是有些醫學基礎了?」

  說罷,他不再看她,繼續打理起身旁的藥草來,如同身旁已經沒有人似的,專注而用心。

  夏玉華心中清楚,歐陽寧此刻見她,並不代表著同意收她為徒弟,如果說先前個把月的堅持拜訪以及剛才答對的三題目成為了她進這院子敲門磚的話,那麼現在起,她的表現則會直接成為有沒有機會爭取拜師的重要關鍵。

  所以,她並不打算誇大,也不打算過謙,在歐陽寧這樣的人面前,誠實才會是最佳的法門。

  「先生的話,玉華不敢完全稱是,雖然熟讀過幾本醫書,對一些基本的醫學知識也有些了解,但卻僅僅只限於紙上談醫的階段,至始至終並沒有機會做過任何實際的接觸。」

  她坦誠而道:「玉華知道自己資質並非奇佳,也無旁人那麼好的底子,但玉華不怕苦、不怕累,願意花費比旁人多十倍百倍的時間與精力去努力,懇請先生給玉華一次機會,玉華一定會好好珍惜。」

  「你很誠實,也很有毅力,但是學醫並非你所想像的那般簡單,也並非你所想像的那般有趣。甚至可以說,這是一件極其枯燥、無聊而費時費力的事。況且,即使你花費比旁人多十倍百倍的精力,也不一定能夠比旁人做得更好。」歐陽寧繼續打理著手頭上的活,心平氣和地說著。

  事實上,他所說的話更像是一種勸說,一種善意的讓人知難而退。

  「我知道」夏玉華看著歐陽寧熟練而沉穩的動作,亦跟著不急不慢地說道:「先生所說的一切,我都想得很明白了,一早便有了心理準備。而且不論如何,我都不會半途而廢。雖然我不敢說自己日後必定能夠成為如同先生這般有本事的神醫,但我一定會成為一名有品性的良醫。」

  她的語氣雖然極其溫和,不過目光卻無比的堅定,就在良醫兩字落地之際,一直打理著藥草的歐陽寧終於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一臉正色地看向了夏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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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如實告之

  若不是親眼所見,歐陽寧很難相信,剛才的話出自眼前這個十來歲的小姑娘之口。

  醫德醫德,正因為醫在前,德在後,所以絕大多數學醫之人首先追求的都是精湛的醫術,卻往往忽略了德行。而眼前這個看上去涉世未深的女子卻顯而易見的表達了她所追求的境界,醫者,德為先。若非看到了那一刻夏玉華目光之中所自然流露出來的那股堅定與真誠,歐陽寧當真會以為是有人教這她這般說。

  人的眼睛不會輕易說謊,那一瞬間,歐陽寧看到了一個純淨、善良的少女站在自己面前,那雙明亮的眸子透露著與年紀完全不相符合的堅毅與執著,使得她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獨特的光芒與力量,不由讓人也跟著動容。

  「你為何想要學醫?」歐陽寧這回認真了許多,站直身子看向夏玉華。如果說先前他只是想盡快讓這姑娘死心放棄的話,那麼現在卻是比之前多了一份原本不應該有的好奇。

  不久前他才知道這些日子天天準時上門求見的女子是大將軍王夏冬慶的寶貝千金,也就是這段時間整個京城都在紛紛熱議不知何故突然轉性了的大小姐。怪不得先前聽歸晚說起夏玉華這個名字時總覺得在哪裡聽說過,卻是沒想到以她這樣的身份,竟然會生出學醫的念頭,更沒想到理應嬌滴滴的大小姐卻能如此執著而堅定。

  他並不想去多加分析判斷外頭盛傳的那些東西是真是假,向來他都不認為傳言能夠完全採信,只不過他還真是沒有料到,真正的夏玉華竟會與傳言所說的如此不同。

  歐陽寧此刻的提問讓夏玉華愈發的多了一些信心,她沒有猶豫也沒有任何的遲疑,沉聲答道:「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為了改變家人的命運。唯有如此,將來我才能夠有能力改變更多無助之人的命運。」

  這樣的回答再一次讓歐陽寧吃驚不已,從來沒有人這般坦言學醫首先是為了自己,其次是家人,最後才是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眼前的女孩在承認自己的私心之際,亦是如此的坦蕩而從容,這一點,著實讓歐陽寧大感意外。

  「用己所學改變自己以及家人的命運,這一點並無不妥之處,只是你先前說最少將會成為一名有品性的良醫,難道你不覺得做為一名有品性的良醫,不是應該將懸壺濟世置於先,而後,方是自己的私欲?」歐陽寧愈發的對夏玉華好奇起來,他淡淡一笑:「況且,以你及家人的身份,又何需你如此奮力去改變什麼命運?」

  歐陽寧這一回的反問格外的犀利,他的確不明白,以夏玉華的養尊處優,為何會想到什麼改變自己以及家人的命運這樣的問題,還有,就算真有這個必要,那麼,單憑一門小小的藥術又能夠有什麼作用?

  可是,看夏玉華的神情,卻也並沒有半絲說笑的樣子,那樣的認真本不應該隨意質疑,只不過是因為她的身份所以才會讓人下意識的想到了這些。

  「先生說得沒錯,就目前而言,我與家人似乎並沒有什麼需要改變的地方,但是,人無近憂必有遠慮,誰又能夠說得清將來的事?況且,名利富貴本就如過往雲煙,聚散亦是平常之事。在我看來,這些都不過是水月鏡花,唯有一技之長方是真正屬於自己的財富。」

  夏玉華語帶感慨,坦言道:「除去那些虛無的表象,其實我還不如一個普通人,一旦家中有所變故的話,便形同廢人,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卻毫無辦法。如果我能學有所成,方可改變自己將來的命運,改變了自己,才有能力去改變家人,而最終,也只有保全了自己與家人,我才能夠幫得到更多的人。這便是為何我會將為自己,為家人置於先的原因所在。」

  聽到這些,歐陽寧不得不再次細細地看向夏玉華,卻是沒想到,居安思危、自強不息在這個女孩的詮釋下竟然是如此的有說服力。他無法想像一個十幾歲的女子,而且是一個從小長在富貴人家的女子為何會有這般有深度的思想。他甚至有些慶幸今日並沒有出太過刁鑽的題目,否則的話,怎麼可能見識到這個貪慕權貴的京城裡頭竟然也會有如此特別的小姑娘。

  略帶贊許地點了點頭,歐陽寧並不掩飾自己對夏玉華的認同:「你的想法很有趣,獨特而富有智慧。說實話,像你這樣身世的大家小姐能夠有這樣的想法,實屬不易。只是,即便如你所說,為何獨獨只有學醫才可,學醫的話,又何必非得找我才行?」

  歐陽寧緊隨而來的問題讓夏玉華微微沉默了一下,為何想到學醫,其實道理很簡單,一則是因為前世那幾年的時間累積了一點點不算基礎的基礎,以至於這一世倒是真心的生出了喜歡之心。二則,只有她心中清楚,她若是能夠學得一手精湛的醫術的話,日後在扭轉父親以及夏家命運的時候可以起到十分關鍵的作用。

  只是,這些原因她卻是不能夠跟歐陽寧如實道來,但她卻也不想說假話隨意應付,因此頓了頓後這才說道:「請先生恕罪,前一個問題我暫時無法如實相告。至於為何認定非找先生學藝不可,那是因為先生不但醫術精湛,更主要的是您的醫德與人品讓玉華欽佩,唯有跟著您這樣仁心仁術的先生,方能學到真正具有靈魂的醫術。」

  說到這,夏玉華滿臉真誠,異常鄭重地請求道:「所以,玉華真心懇請先生能夠收我為徒」

  最後的話,她並非是說好話奉承,醫術高超之人好找,醫品卓越之人也有,但是兩都能夠做到最佳,卻是並不多見,歐陽寧便是兩者皆備。

  而歐陽寧顯然也並不認為夏玉華是在拍自己的馬屁,對於夏玉華的給他的高評價微微一笑,倒是坦然受之:「話都聊到這個份上,我似乎也找不出什麼拒絕你的理由。」

  這話一出,夏玉華頓時心中一喜,但這份驚喜還沒不得及完全擴散開來,卻見歐陽寧語氣一轉,轉而略帶抱歉地說道:「只不過……」

034柳暗花明

  「只不過什麼?」見歐陽寧突然來了個轉彎,夏玉華不由得反問了起來。剛才的驚喜實在來得太過突然,她還還沒來得及完全做好心理準備,所以這會卻也沒有太大的落差。

  原本便應該不可能那麼順利的事,如今再遇轉變反倒是讓她覺得更為正常,畢竟眼前的人是歐陽寧,而非其他普通之人。

  見夏玉華似乎並沒有因為自己的話而過多的影響情緒,歐陽寧卻是不由得對眼前的小姑娘更加欣賞,他沒有再遲疑,朝著夏玉華說道:「只不過我早已說過不會收任何弟子,所以也是不可能收你為徒的。」

  「為什麼?」這一回輪到夏玉華不解了:「先生一身本事,為何卻偏偏不肯收任何弟子傳承衣缽,以便能夠造福更多的人?先生現在年歲雖輕,但總歸會有遲暮老去之日,如此,豈不是太可惜了嗎?」

  「各人皆有各人的考量,具體是什麼原因,請恕我無法相告。收徒一事,只能對姑娘說聲抱歉了。」歐陽寧並沒有說太多,只是簡單的回了一句。這世上之事就是這樣,有時並不是想說清楚就能夠說清楚的,莫說是面對這麼個初次見面的小姑娘,就算是朝他自己的師父他也無法說明白這其中緣由。

  夏玉華見歐陽寧一臉不可改變的樣子,這才明白外人所傳歐陽寧從不收徒竟然是真的。先前只當是他眼光較高,一直沒有遇到合適的徒弟人選,現在看來,這其中應該是別有隱情。不過怎麼都好,既然人家有人家的原則與堅守,那她卻也不好勉強於人。

  雖然她十分想成為歐陽寧的徒弟,十分想跟隨這位出色的名醫學習,但是卻也得尊重歐陽寧的原則與堅守。不論是什麼原因,總歸她已經努力做到了最好,一直堅持到了最後,而結局則並不是她所能夠控制。能夠得償所願,固然是最好,而如現在一般,努力了卻依然沒有做到,那她也沒有什麼好後悔的了。

  她微微歎了口氣,很是可惜地說道:「先生為人,玉華深信不疑,想來肯定是有極其特別的理由,否則也不可能做出不收任何徒弟的決定。雖然不能夠成為先生的徒弟覺得十分遺憾,但是玉華亦理解、尊重先生的決定。」

  「雖然無緣成為先生的弟子,不過今日一見,卻也讓玉華受教不少。這些日子多有打擾,還望先生莫見怪,玉華真心謝過。」她再次朝歐陽寧行了一禮以示感謝,依舊如同先前一般敬重,並無半絲懈怠之心。

  夏玉華不卑不亢、從容有禮,即使是最後明知只能無功而返,再也沒有半絲希望可言,卻依然保持著少有的坦然與平和。歐陽寧還真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特別的人,莫說女子,就算是男子也少有。

  他不由得好奇起外頭那些與夏玉華有關的傳言來,他無法相信那些傳言所說的人真的與眼下他所看到的夏玉華是同一個人。但不論是傳言太過不實,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總之眼前的少女的的確確有種超乎年齡的聰慧與魄力。

  她不像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也不似普通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確切的說,她更像是一位經歷過滄桑與坎坷的磨難之人,那樣的內涵與心境絕非一般人所能比擬,隱隱的竟讓歐陽寧有一絲說不出來的矛盾與複雜。

  「你不必謝我,我並沒有教你任何東西,相反你今日的言行反倒是讓我很有感觸。」歐陽寧並不隱瞞自己的想法,如實說道:「以你的天資,只要肯下苦功的話,日後必有所成,即便不拜在我的門下,亦沒有多大的影響。」

  「能得先生肯定,已然足矣,請先生放心,日後玉華定當繼續努力,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習醫之路。」她雙目堅定,面帶微笑,那種說不出來的鬥志讓整個人看上去顯得格外耀眼。

  歐陽寧突然想起了夏玉華剛剛進入藥園時的情景,他無意側目時所看到的那個望著滿園藥草驚喜得出神的夏玉華。他知道,那樣的喜歡,如果不是發自於內心的話是絕對不可能裝得出來的。

  他的心裡頓時有些不忍,一個如此有天賦又難得真心真意喜歡習醫,並且心智堅定、努力不懈的好苗子,的確是可遇不可求,只可惜,因為當年年少輕狂的一句誓言,他卻不得不一直堅守下去。

  見已經沒有可再爭取的餘地,夏玉華也不便繼續久留,再次向歐陽寧致謝之後便先行告辭,退出了藥園。園子外頭,歸晚正在那裡等著,見夏玉華出來後,不必問也知道結果如何。

  「夏姐姐,你也別難過,我家先生並不是覺得你不好,只是他真的是不收任何徒弟。」歸晚安慰著夏玉華:「今日先生破例見你一面已經表示他對你的認可了,你真的別太在意了。」

  「放心,我明白的。」她點了點頭接受了歸晚了好意。

  「夏姐姐,那我先送你出去吧。」見她神情似乎還算正常,歸晚倒也沒那麼擔心了,不過畢竟心中也清楚,遇到這種被人拒絕的事,擱誰身上都不會多好受,因此便想著趕緊送夏玉華離開這個地方應該會比較好一點。

  夏玉華微微笑了笑,不再說什麼,轉而先行啟步往外走去。雖然一開始便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可是此刻心裡頭說沒有失落那是不可能的事。她只得告訴自己,不論如何絕對不能放棄,即便沒有歐陽寧這樣的師父,她最終也會達成所願的。

  「等等。」快出後院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歐陽寧的聲音。夏玉華不由得馬上停了下來,卻見歐陽寧不知何時竟跟著追了上來。

  還沒來得及出聲詢問,歐陽寧站在那裡再次出聲了:「夏姑娘,雖然我有約在先,不能夠收任何人為徒弟,不過,我這裡有醫書千冊,你若有興趣可以隨時來查閱,要是碰到什麼不懂的地方,我也當盡力替你解答。」

  聽到這話,夏玉華簡直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說來,歐陽寧雖然在名義上沒有收她為徒弟,可是實際上卻等於已經同意了教她醫術。雖無名卻有實呀。於她而言,這簡直就是天大的喜訊,當真有種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驚喜。

  「多謝先生,多謝先生。」夏玉華喜出望外,可是這會除了感謝之外,自己竟然不知道再說什麼。

  「謝就別謝了,這可是有代價的,以後你得替我打理後院那一園子的藥材,這可不是一件輕鬆的活呀。」歐陽寧釋然一笑,這樣的解決之法的確還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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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顧忌

  夏玉華知道,從現在開始,她已經幸運的得到了歐陽寧的首肯,而她的學醫之路亦算是正式的啟步,在先前自己的預設之下正式開始。

  這是重生以來又一件令她興奮無比的事情,她知道,靠著自己的努力,她正在一點一點的改變著未來,雖然她依舊不知道還有多少的風浪在已然慢慢改變的命運中等待著她,但她卻並不畏懼。

  說起來歐陽寧當真是個不錯的人,亦是她重生之後所遇到的大貴人。如今他們雖無師徒之名,卻已是師徒之實。所謂的替他打理藥園作為交換條件也不過是個說辭,畢竟要弄清楚那藥園裡的各類藥草亦是一門大的學問,歐陽寧也不過是變著法子教她罷了。

  離開之前,歐陽寧簡單的摸了一下夏玉華的底子,而後很快便有針對性的找出了兩本醫書給她,讓她帶回家先自己看。又約定每隔兩日讓她過來打理一次藥園,一來可以將這兩天積累下來的不懂的問題做出解答,二來也可以在打理藥園的過程中慢慢教她了解各式藥草的藥性功能等,積累些實際的經驗。

  歐陽寧的教法與安排很是合理,即自由又十分有針對性,並且最主要的是按著夏玉華已有的底子與天資可以隨時調整,因此頗讓夏玉華稱心不已。她十分慶幸能夠碰上一位這樣的良師教導,遺憾的是自己雖感激不已,卻終究不能稱上一聲師傅。

  從歐陽寧家出來的那一刻,夏玉華覺得整個京城的天都變得格外的藍,未來的路也變得無比的寬敞。

  回府之後,她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夏冬慶與阮氏,夏冬慶聽說歐陽寧雖不能收玉兒為徒,但卻願意指點女兒學醫,一時間開心不已。畢竟在這之前,這樣的事情可是根本就不可能的,如今自己的女兒果真做到了,這充分說明玉華有多麼出色,怎麼能叫他不欣慰呢?

  「爹爹、梅姨,日後我隨歐陽先生習醫一事還是莫外傳吧。」夏玉華說道:「一來我不想給先生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二來,我也不想因為此事而再起風波,咱們自己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便行了。」

  夏玉華的意思,夏冬慶自然也明白,他點了點頭道:「你能這般想,為父自是欣慰,不論是你,還是咱們夏家,低調行事總是不會有錯。放心吧,為父也不是什麼喜歡四處炫耀之人,我女兒的好,日後眾人總是會看得到的,不急於一時。」

  聽到這父女二人說這些,阮氏倒是如同想起了什麼似的,朝著夏玉華說道:「玉兒,有個事梅姨不知當說不當說。」

  「梅姨有事就說吧,玉華自當好好聽著。」見阮氏一臉的認真,夏玉華的注意力很快便轉移到了阮氏身上來。

  「玉華……」阮氏遲疑了一下,又看了看一旁的夏冬慶,最後才道:「以後你每隔兩天便要去一次歐陽先生家,雖然我們都知道你去做什麼,不過,你總歸是未出閣的小姐,而那歐陽先生年紀也不大。梅姨倒並不擔心歐陽先生的人品,只不過有的時候人言總歸還是可畏,梅姨擔心萬一日後被有心知道藉機生事的話,怕是對你的名節不好。」

  這個問題,阮氏其實一開始就有所考量,只不過先前也並不確定玉兒能不能達成所願。而如今雖已達成所願,但卻並沒有真正拜師確定師徒關係,往後這常去常往的,怕是難免會有些不好的影響。

  一來玉兒還是待字閨中的年紀,二來那歐陽寧也不過二十六七,雖然他們自己知道玉華只是去學東西而已,可難保總會有些喜歡無事生非的人藉機造謠中傷,到時對玉兒的影響可就不是一點兩點了。

  阮氏的擔心並不是沒有道理,夏冬慶雖是武將,在規矩方面並沒有那些個滿嘴孔孟之道的文臣那般死板,但聽到陸氏的話後,卻也不由得有時擔心起來。

  「玉兒,你梅姨所說倒是十分有理,如今你也不小了,若是因此事而累及名聲,日後怕是對你的婚事更加不利呀」夏冬慶這一下也顧忌了起來:「要不然,看看能不能再跟歐陽先生商量一下,麻煩他隔幾天到咱們府中授累一趟會不會更好一些?」

  「爹爹,您的想法女兒明白。只是,一來先生能夠賜教本就已屬不晚易,若是再讓他親自上門,怕是反倒會讓先生心生誤會,從而令此事受到影響。」夏玉華客觀說道:「再者,縱然先生可以屈尊到咱們府上,但是那滿園子的藥草又怎麼可能帶得過來?所以,女兒以為爹爹的想法並不太實際。」

  聽到夏玉華的分析,夏冬慶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顯然,跟著歐陽寧學醫,這樣的機會是極其難得的,畢竟這可是玉兒的心願。可是他也不得不考慮一下女兒的將來,若是因為這事而耽誤了日後的終身大事,豈不是更得不償失了?

  見夏冬慶一臉的猶豫,夏玉華自然明白他此刻的心思,想了想不由得微微一笑道:「爹爹又何需這麼擔心呢?女兒以前那麼沒有分寸,也沒見爹爹這般頭疼,如今不過是怕有人會藉機說些閒言碎語罷了,又何必太過放在心上。」

  「話是這樣說,可你的終身大事自然得謹慎一些,若是無故受到影響,你讓我亡後有何面目去見你母親呀。」夏冬慶一提到夏玉華的生母,整個人頓時不由得泛起一絲傷感,即便在戰場上再如何英勇,堂堂七尺男兒卻依然有著那一份心中的柔軟。

  「爹爹,玉兒現在只想好好的學點東西,好好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因為擔心一些無中生有的中傷而放棄習醫的話,即使女兒名聲如虹,也是不會開心的。」

  夏玉華想了想,索性將心底的話全數說出:「更何況,婚姻這種事,未必見得有好名聲就一定能夠遇得良人,一生幸福。再說,我們也管不了別人的嘴,即使是聖人,也還有對聖人不滿之人,更何況是我這樣的普通人。只要行得正、做事無愧於心、自己開心便足矣,又何必過多在意那些所謂的流言蜚語呢?」
036不受委屈

  夏玉華的想法很簡單,上一世她便不在意這些虛名,做自己的事,管別人說什麼都無妨,即使栽了天大的跟頭,卻也從沒有覺得自己的行為得拘泥於世人的指指點點。

  重活了一生,她的想法改變了不少,但對那些虛名卻依然不會過多的去強求。通過努力能夠讓這一世的名聲變得好些,那是錦上添花,再好不過。可是,如果自己做得很好了,卻還是阻止不了有心之人的惡意中傷,那卻也不必太過在意。

  如果你在意這些,始終活在別人的評價之中,那麼這一輩子便成了為那些虛名而活,為了一些不相干的無聊之人而活,這樣的話實在太過不值。

  「爹爹,嘴長在別人身上,說什麼咱們也只能由他們。清者自清,時間久了自然一切流言蜚語終將自行散去。若是我們太過在意的話,只會事事束縛自己的手腳,那樣的日子實在沒有意思。」

  夏玉華微笑著看了一眼夏冬慶與阮氏,很有感觸地說道:「咱們自己的日子,自己過,自己覺得好就行了,又何必想得太多呢?一切順其自然就好了,有些東西得隨緣。況且女兒覺得,只聽流言便輕易認定女兒品行的話,這樣的人,這樣的人家,女兒不嫁又有什麼呢?」

  一席話在情在理,聽得夏冬慶與阮氏不由得連連點頭。夏冬慶本就不是什麼太過拘泥於世俗之人,眼見女兒如今如此有主見,且見識不凡,對自己的事情又都設想得周全不已,更主要的是這心態異常的平穩,因此倒也不再過多的干預她的這些事情。

  「既然玉兒自己心中有數,又思量得如此周全,為父卻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你說得對,咱們夏家之人向來不是那麼死板死腦筋的人,別人愛幹嘛幹嘛,咱們過好過咱們自己的日子便行了。」他邊說邊站了起來,臉上的神情也輕鬆了不少,看向女兒的眼神愈發的滿意而自豪。

  見父親這般說,夏玉華也很是開懷,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為了父親、為了這個家日後的命運,可這條路上不論她做些什麼卻都不能夠跟任何人解釋太多,包括自己最親最愛的父親。父親能夠體諒自己,對她來說,便已經是莫大的開懷。

  父女又聊了幾句,夏玉華這才回到自己的房間。

  拿出歐陽寧給她的醫書先簡單的翻了翻,發現裡頭所記載的內容果然都是如今她這個基礎上基本可以自行學習的。特別讓她欣喜的是,好些比較難的地方都會有一排排的小字另行做著註解。這書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小字註解應該是以前歐陽寧研讀時所註,如此一來,倒是方便了不少。

  一連快兩天,夏玉華都捧著醫書將自己關在屋子裡看個不停,比起先前自己找的那些書來說,歐陽寧給她的書明顯針對性強得多。她不但看得認真,還將一些心中的疑問一一記錄了下來,以便到時去時可以一起提出來請教解答。

  剛剛用過午膳沒多久,阮氏便帶著人過來了,見夏玉華還在那裡埋頭苦讀,連忙說道:「玉兒,你怎麼還在這裡看書呀,下午得跟老爺一起入宮參加宴會,現在趕緊開始準備才行。」

  「鳳兒,小姐看書看忘了,你們怎麼也不提醒一下?」她又朝鳳兒看了一眼,這丫頭年紀太小,到底還是服侍得不太周到。

  「梅姨,不關她們的事,早先鳳兒就催我了,是我說遲一點的。」夏玉華卻是一點也不急,在她看來,入宮也就那樣,無非是換身衣裳,再稍微打扮得體面一些就行了,花不了多少功夫。

  「算了,好在我過來了,抓緊一些,還是來得及的。」

  阮氏暗歎,這孩子,讀起書來竟然把什麼事都給放到一旁了。幸好她不太放心,怕鳳兒等人有沒想周全的地方,所以提前過來看看,不然手忙腳亂的,出錯不說,只怕根本就來不及了。

  「趕緊放下書,時間緊著呢,咱們得快點才行。」阮氏邊說邊朝一旁的鳳兒說道:「還愣著做什麼,馬上去準備東西,開始給小姐梳洗打扮。」

  見阮氏親自替自己張羅起來,夏玉華不好拂了心意,只得連忙放下書,主動地配合著。

  阮氏昨日便特意為了宴會給她送了一身新製的衣裳過來,樣式是如今京城最為流行的,淡粉的顏色也很是適合十五如花的年華。昨日只是大概看了幾眼,還覺得不錯,現在換到身上更是讓人顯得特別的青蔥而富有朝氣。

  「梅姨,這麼早就換更衣梳洗打扮,會不會太急了些呀?」夏玉華輕輕甩了甩衣袖,覺得這流動袖看上去的確很有味道。

  聽到夏玉華的話,阮氏倒是有些哭笑不得,看來這孩子是壓根就不知道其中的規矩,所以才會如此不重視:「你不知道,百花宴雖然還有差不多兩個時辰才開始,不過所有參加的人都得提前半個時辰入宮。宮裡地方大,規矩多,跟咱們府中可是完全不同的。」

  「原來是這樣,我倒是疏忽了。」聽到阮氏的話,夏玉華這才恍然大悟,難怪這麼急著梳洗,提前一個時辰,再加上路上所花費的時間,剩下來的時間還真是不多了。

  屋子裡來來去去的人更加多了,不過,好在阮氏親自指揮,因此忙而不亂,再加上夏玉華喜歡簡單的打扮,因此整體來說也沒有太過麻煩。

  一邊妝扮,阮氏一邊在旁邊給夏玉華說了一些入宮後的事宜,提醒她要注意的地方。夏玉華對這些並不太清楚,因此倒也細細地聽著,總歸不想在裡頭出什麼差錯。

  裝扮得差不多之際,夏冬慶也過來了,看上去他已經準備妥當,只等著出發便可。阮氏是不必去的,因此見夏玉華已經妥當,便示意出發。

  「時候差不多了,馬車已經在外頭等著。」他朝寶貝女兒笑著說道:「玉兒放心吧,那件事爹爹已經準備妥當,不論皇上是何用意,為父都不會讓你受半點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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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偶遇

  夏冬慶並沒有說破到底是如何準備的,但他神情極是自信,想來沒有絕對的把握是不可能這般放心的跟自己女兒說這話。

  而夏玉華也沒有多問,對於父親的本事她心中有數,千軍萬馬都不在話下,更何況是應對一個提前預知的小危機。兩父女沒有再耽誤工夫,跟阮氏告了別,便出門上車直奔皇宮方向而去。

  坐在馬車上,夏玉華心裡頭倒是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想來也有些意思,前世自己竟然一次也沒有入過宮,就連陸無雙,不過是一個區區宰相庶女都跟著家人進宮參加過別的宴會,雖然只是遠遠的連皇上面也沒看清楚過。

  而她,也許是因為名聲實在是太壞,也許是因為太過頑劣父親怕她闖禍,因此從沒帶她進宮過。

  不過,她卻是一點也在意這些,皇宮那種地方於她而言沒有半點的吸引力,前世如此,這一世更是如此。如果可以的話,她寧可像前世一般永遠不踏足那裡。可是她卻心中明白,因為父親、因為夏家,日後,她怕是免不了與皇宮裡頭的那個所謂的主子有所較量。要想改變前世的種種不幸,皇上自然是最需要應對的關鍵所在。

  而今日應該算得上是第一次正式的交鋒,當然,皇上並不知道,其他的人也不知道,唯有她心中才清楚這一切。兵書有云,知己知彼方可百戰不殆,皇上固然厲害,手中權勢又是無人可比擬,不過,她卻擁有著對未來許多事情的先見與預知,從這一點上來看,自己是占據著主動的。

  沒有顯露出絲毫內心所想,夏玉華已經學會了用從容做為自己最好的外在神情表露,內心一天天的強大,而從容亦成為了一種習慣,一份寵辱不驚的優雅。

  馬車速度漸漸的慢了下來,透過車簾縫隙稍微看了一眼,發現已經到達了皇宮大門,按規矩,王候家的馬車應召入宮者可以一直行至中門,到了那些,所有的人都得下車步行,由專門守候的宮人引路方可繼續前行。

  剛下車,夏玉華便見到又有馬車緊跟著也到了,不用細看,她馬上便認出了那是端親王府的人到了。出於禮節,明知來人是誰,她們肯定是不能夠當做沒看見一般先行離開的。

  很快,端親王夫婦便在宮人的服侍下下了車,而跟在後頭的則是鄭世安與雲陽郡主。做為端親王府嫡出的長子長女,鄭世安與雲陽的到來卻是完全在夏玉華的意料之中。

  夏冬慶很快便上前與端親王夫妻打起了招呼,言辭之間全都是場面上的那一套話,並沒有其他什麼特別之處。而夏玉華則規定的站在後頭等著,安靜而平和,連一旁的宮人都不由得多打量了幾眼。

  她是頭一次進宮,那些宮人沒見過她,所以多看兩眼倒也正常,只不過,夏玉華感覺到還有一道別的目光一直在注視著她,她沒有側目,不想理會。不用猜那道目光的主人一定是以前一直對她厭惡不已的鄭世安。

  「好些日子沒見到玉華去府中玩了,都說女大十八變,看看這才幾個月沒見竟出落得這般嫻靜靈秀,難怪連皇上都對要特意召她進宮參加宴會,果真是大不一樣了。」端親王妃不知何時將目光落到了後頭的夏玉華身上,也不知道是真心覺得不同了,還是順口客套一下,反正卻是將眾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都給引到夏玉華這邊了。

  夏冬慶見狀,笑著說道:「王妃實在是抬舉這孩子了,這孩子心野得很,沒少讓人操心,可沒王妃說得這般好。只不過這些日子總算是懂事了一些,卻是讓我這個當爹的多少省了些心罷了。」

  「玉兒,還不趕緊過來給王爺王妃見禮。」夏冬慶邊說邊回頭朝夏玉華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跟端親王夫婦打個招呼。

  夏玉華自是聽命,上前朝面前的端親王夫妻行禮請安,言行舉止大方得體,卻是沒有半點可挑剔的地方。

  「玉華姐姐如今可真成了大家閨秀了。」一旁的雲陽俏皮地說道:「改日我可得向玉華姐姐好好討教一下在最短的時間內進步的秘方才行,省得母妃總說我沒個大家閨秀的樣子。」

  雲陽說話向來都直接,其實她倒並沒有什麼旁的心思,只是真心認可夏玉華的轉變罷了,不過聽到其他人的耳中,這多少總覺得有那麼一絲取笑的意味在裡頭,誰讓夏玉華以前的名聲實在是太不好了呢。

  「你這孩子,胡說些什麼。」端親王妃連忙看了一眼夏冬慶與夏玉華,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轉而馬上訓斥雲陽道:「成天沒個正形,什麼時候才能夠讓我省心些。」

  夏冬慶自然知道端親王妃想什麼,因此便趕緊打起了圓場,無謂為了雲陽這麼一句無心的話弄得氣氛更加別扭。轉移開話題後又說上了兩句,看著時候也差不多了,因此便藉機讓宮人帶路,繼續前行。

  見狀,端親王夫婦自然應和,此次百花宴設在御花園內,因此一行人很快在宮人的引路下一並往御花園方向而去。

  端親王與夏冬慶兩人並肩走在前方閒聊著,雲陽因為剛才的事被端親王妃給拉到身旁一併跟著。夏玉華自然不能走到端親王妃的前面,因此只好跟在後頭。

  原本走在後頭倒也沒什麼,不過偏生鄭世安卻不遠不近,不快不慢的跟著,幾乎與她並肩而行。並肩而行倒也沒什麼,偏生鄭世安總不停的朝她看,弄得她心情很是不快。可她也不好太過刻意的去與鄭世安拉開距離,只得裝做什麼都不知道,目不斜視的走著自己的路。

  說實話,她真的很不喜歡此刻這樣的感覺,她寧可鄭世安如同以往一般見到他就躲,也不希望他總用那樣複雜的目光不停的打量她。那樣的目光讓她覺得有些——噁心。忽然,她的胳膊被鄭世安無聲的拉住,這突然的舉動讓夏玉華更是分外不悅。

  「你做什麼,放手。」她壓低著聲音看了鄭世安一眼,並不想驚動前邊的人。
038讓你也嘗嘗這種滋味!

  「做什麼?我還想問你呢」鄭世安似乎顯得有些生氣,不過卻也如同夏玉華一般刻意壓低了聲音。這裡畢竟是皇宮,而前邊的人則是雙方的長輩,驚動了他們自然誰的顏面都不好看。

  他邊說邊放慢了步子,而被拉住的夏玉華也不得不跟著放慢了腳步。

  「我不知道你什麼意思,趕緊放手,讓人看到了不好。」夏玉華壓著火氣低語著,左右稍微看了看,卻見倒是並沒有有宮人注意他們。

  鄭世安依舊沒有放手,只不過拉著夏玉華的動作更加隱藏了些:「夏玉華,你到底發什麼神經,難不成真打算日後再也不跟我說話,不理我了嗎?」

  「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嗎?有什麼不好的?」她厭惡地皺著眉,若不是擔心被人注意,早就一把甩開鄭世安了。

  真是好笑,這人性還真是夠賤的。一心一意只在意他時,換來的不過是冷眼嘲諷與厭惡,如今不去搭理卻偏生還來招惹她,當真夠讓人噁心。見到夏玉華目光之中流露的厭惡之情,鄭世安頓時如同被人狠狠踢了幾腳似的,踹到了痛處。他萬萬沒有想到,以前一直被他用這種目光鄙視的人,如今竟反過來這般看他。這讓他更是接受不了,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嚴重的損害。

  「對,沒錯。我是最討厭你來煩我。」他負氣而道:「你是真的也好,裝的也罷,最好有始有終,一輩子都別煩我。」

  「世子大可安心,我說的都是真的,日後若我再煩你的話,情願被雷劈,絕不食言。」夏玉華一臉的冷漠,沒有表情地盯著鄭世安拉著自己胳膊的那隻手。

  見狀,鄭世安臉都綠了,冷哼一聲,馬上鬆開,直接甩手不再理夏玉華,快步朝雲陽她們追了上去。

  夏玉華心中一陣冷笑,掏出手帕撣了撣剛才被鄭世安抓過的地方,而後便恢復了平靜,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頭繼續往前。

  那個一向不可一世的世子現在心裡一定是說不出來的憋悶吧,想到這,夏玉華心中升起一陣說不出來的快感。只可惜這個地方並不合適,否則的話,她剛才真會趁機好好羞辱那個驕傲無比的混蛋一番,也讓他嘗嘗被人輕視的滋味。一路不再有其他的插曲,到了御花園後,兩家人自然而然的便分了開來,不再一併同行。

  他們來得不算早也不算遲,不少王候、皇親國戚都已經到了,而皇上與妃嬪則還沒有這麼快來臨。眾人都結伴閒聊、賞花,在宴會正式開始前先行熱絡一番。

  與端親王夫婦一般,夏冬慶很快便忙碌起來,交代了一下夏玉華之後,便過去跟人應酬。王候與王候之間三三兩兩的相談,而各個貴夫人也一樣,各自找著各自熟悉、關係好的一併在御花園裡頭邊走邊看。年輕的世子、郡主們更是如此,找著自己的同伴賞花聊天,興致頗高,玩得不亦樂乎。

  鄭世安一來便被一群人給拉走了,而雲陽亦找到了可心的同伴一併走開,夏玉華跟這些人都不熟,也不再如前世十來歲時一般喜歡去湊什麼熱鬧,因此自行挑了個安靜些的地方待著,邊看花邊順便打量一下這些形形色色的貴人們。

  那樣的熱鬧似乎跟她半點關係也沒有,這麼多年下來,她已經習慣了孤獨。內心分外平靜,並沒有什麼得失之感,有的不過是冷眼旁觀的淡然。

  離她身旁不遠,一名小宮女規矩地站在那裡候著,夏玉華知道那是父親怕她第一次入宮不熟悉,所以特意喚了個宮女給陪著,有任何事都可以馬上詢問。那小宮女卻也分外懂事,並不曾靠得太近給她有任何不適的感覺,遠遠的守著,倒是盡職不已。

  沒一會工夫,來了名太監,給眾人傳了皇上的口諭,說是皇上臨時有點事要耽擱一會,讓眾人可以先在御花園內四處玩玩,不必拘泥。

  原本今日來的便都是些身份高貴的皇親,再加上皇上傳了口諭,因此更是沒什麼好猶豫的,藉著有時間在御花園內四處賞玩。

  雖說各王爺候爺家裡頭人人都有不少的奇花奇木之類的,不過這御花園內的風景卻並非他處所能比擬。莫說一年四季的花木都能在這裡見到,就連許多珍稀、快絕跡的品種亦十分之多,因此哪怕是這些看慣了寶貝的貴人們此刻興致也是極佳。

  夏玉華依舊在人少的地方坐著休息,想著一會等那片紫色鈴蘭花處圍觀之人少些後再過去瞧瞧。紫色的鈴蘭的確還沒曾見過,遠看已是風姿無限,近看想來定是更顯不凡。

  正想著,身後傳來一道聽上去有些熟悉的聲音:「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莫不是整個御花園都沒有你喜歡的地方?」

  夏玉華回頭一看,卻見那朝她說話之人正是上次在雲陽生日宴上替她說話的小候爺李其仁。

  「原來是小候爺,玉華有禮了。」夏玉華自是起身,微微朝李其仁福了福,算是打了個招呼。李其仁是公主之子,再加上本身也在宮中御前當職,因此出現在這裡倒是一點也不奇怪。

  「別小候爺小候爺的叫了,聽上去怪別扭的。我的朋友都叫我其仁,這樣的稱呼倒是自在得多。」李其仁走到夏玉華身旁停了下來,繼續說道:「這樣吧,我也不叫你什麼夏小姐、夏姑娘之類的,叫玉華可行?咱們也打過好幾回照面了,我想應該算是朋友了吧?」

  李其仁的直率、不擺架子讓夏玉華很是欣賞,她原本也是爽快之人,微微一笑,點頭便應了下來:「你若不嫌棄,我自然願交你這樣的朋友。」

  聽到夏玉華乾脆而爽快的答覆,李其仁顯得開心不已,指著那邊的紫色鈴蘭道:「我瞧著你都看了那邊好久了,應該是極喜歡的,怎麼不過去細賞一番?」

  「人太多,我想等人少一些時再去。」夏玉華也不隱瞞,解釋道:「我不太喜歡人多,再說跟那些人也不熟,所以能夠少打交道便少打交道吧。」

  李其仁再次抬眼看了看那邊,果然發現不時總有三三兩兩的人來來去去,倒是比起其他地方更加熱鬧得多。

  「要不,我先帶你去御花園其他地方轉轉吧,皇上怕是一時半會沒這麼快過來。這裡我熟,人少景又佳的地方還是能夠找出幾處來的。」李其仁熱心的提議著,卻是不想總讓夏玉華坐在這裡乾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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