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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王] 這就是生活 作者:日出東方 (已完成 )

[網王] 這就是生活 作者:日出東方 (已完成 )

什麼是生活?

生活不是用高品質的東西把人生裝點得花團錦簇,而是學會在平平常常的日子裡用普通的東西生活得有品位。

生活也不是灰姑娘和王子的愛情劇,而是要經歷很多很多不公,很多很多委屈,到最後也未必會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冥冥之中有個詞叫「命運」,而生活裡也有一個詞叫「堅韌」。

不是含著金湯匙出生,就不要做白天鵝的夢;腳踏實地的生活,也許夢還有實現的可能。

生活就是一堂課,教會你很多很多。有很多差距,你必須承認,有很多不公,你必須接受--
  
但是同時,也有很多美好,等你去享受。


[ 本帖最後由 globe 於 2014-4-27 23:2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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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

  天啊,這是哪裡?
  黑暗之中,她什麼也看不見。想動動手腳,也得花費很大力氣--而且還根本動不了。
  地獄?不會吧,我這輩子就是個平凡小女子,哪裡有犯下這種下地獄的大罪了?而且……死之前她還救了個小女孩呢,怎麼能這樣啊啊……
  
  猛烈的震動,擠壓,還有一群人嘰嘰喳喳很激動的聲音。
  終於,她出了這個牢籠,眼前一片光明,可是——
  為什麼周圍全是水?我在游泳嗎?
  「哎呀哎呀,真的呢,剛出生的嬰兒真的會游泳哎!」一大群女孩子的尖叫——是日語?
  她愣了一下,然後就被人從水裡撈上來了,God,誰的手這麼大——等等,為什麼我會變成這個樣子啊?
  短短的肉呼呼的小手小腳,……啥也沒穿,啊,上帝!
  她尖叫出聲,然而耳朵聽到的卻是自己發出來的洪亮的大聲嚎啕。
  「啊,好大的哭聲呢,這小丫頭身體好得很哪。」
  慈祥的,老太太的聲音,一雙皺巴巴的,很溫暖的手輕輕把她擦乾,轉身對一個正在護士們的攙扶下從水盆裡爬出來的美麗少婦笑著說。
  「啊,真的,健康就好,健康就好啊。」少婦很寬慰的樣子。
  哦,好漂亮的女人啊。她瞪大了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美麗的女人。
  大大的,睫毛長長的黑眼睛,一頭柔順如絲的黑色長髮,清麗的五官,看上去很惹火很標準的身材,白皙的皮膚——但是最特別的是她的氣質,高雅如蘭,使人一看之下就覺得如沐春風,這樣的氣質,沒有深厚的涵養是不可能有的,這個美女肯定是個高級知識分子,或者是哪個富貴家庭的大小姐吧?
  直到那個女人高興地把自己抱在懷裡舉起來仔細看了看,她才發現自己似乎是在醫院裡。周圍是大群護士,和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老太太——全是女的。
  「千代女士,感謝你願意嘗試我們醫院新引進的水中生產,您的合作對我們是一次非常寶貴的經驗,這是一份協議,請您簽署,遵照協議,您可以享受我們醫院免費的一個月高級母嬰護理,還可以得到贈送的六個月份的嬰兒食品。」一個看上去像是護士長的護士拿過一份文件,遞給已經躺到床上的美女。美女換了一隻手抱她,另一隻手在協議上簽下端正秀麗的「千代百合子」,幾個標準的漢字。
  喲,果然,美女肯定很有文化——能寫很多漢字的日本人不多呢,而且寫得這麼漂亮。她對美女的評價又上了個檔次。
  「千代女士給寶寶起個名字吧?」護士長問,同時又拿過一張表格,她拚命想轉動脖子,但是很抱歉,剛出生的嬰兒不太可能做得到這點。
  大概是出生登記表吧。
  「叫什麼呢?」千代百合子喃喃自語了一句,扭頭,看到了窗外。
  「嗯,櫻花開得這麼燦爛,就叫『櫻』吧,一個單字就好了。」百合子決定了。
  「咦,這名字很普通哦,不再想想嗎?」護士長問。
  「不用了,簡單的名字,簡單的生活,就很好了,我不求她能多麼優秀,只要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就好啦。」百合子親暱地晃了晃肉呼呼的她,「是吧,寶寶?而且我的想像力也挺有限的,想不出什麼更好聽的了,你喜不喜歡啊。」
  問一個嬰兒喜不喜歡自己的名字,真是有創造力。千代櫻翻了個白眼——就算她不同意,有用嗎?
  「啊啊……」只能發出幾個簡單的音節,千代櫻表示同意了——日本人的名字嘛,起來起去也就是那麼回事兒,女孩子都叫「某某子」,男孩子都叫「某某郎」,諸如此類了。
  「啊,你同意了,那麼,你好啊,千代櫻!」千代百合子非常鄭重地對她打招呼,抓起她的小手搖了一搖。
  真有個性!千代櫻評價。這不是那個很經典的老捨對舒乙打招呼的方式嗎——美女真的很有個性。
  
  過了一會兒,護士把她抱走去洗澡,量身長和體重,她不得不承認,被放在秤盤上稱重的感覺可真奇怪——看到自己小到能躺在秤盤上的感覺更奇怪。
  「多漂亮的孩子啊,真可憐,一出生就沒有爸爸。」那個幫她記錄的護士小聲感歎了一下,「千代女士這麼好的女人,怎麼會這樣可憐,那個男人好沒有良心啊。」
  ??——沒有爸爸?可憐?哇,似乎聽到了了不得的事情了呢——難怪她們稱呼美女作「女士」這種不太常聽到的稱呼,確實,她沒結婚,不能稱「某某太太」,她又生了孩子,也不能叫「某某小姐」——當初發明「女士」這個詞的人真天才。
  已經被取名千代櫻的她,豎著耳朵,想再聽聽,可惜那兩個小護士很快就轉移了話題,想必是這種事情見的多了,已經不夠新鮮了。
  也確實啊,懷了孕卻被拋棄的少女還少嗎?不過多半那孩子輪不到出生就被打掉了,這樣看來,她已經夠幸運的了,還有機會再享受一次生命。
  不過……為什麼還是要做單親家庭的孩子。千代櫻歎了口氣。
  那個……似乎已經很遙遠的前世,她還叫做「白英蘭」的前世,她就是一個私生女,生活中從沒有過父親的痕跡。當然啦,她的日子也根本沒有小說上的那麼慘,她媽媽雖然一開始沒啥錢,但是特能幹,自己一個人開了一個小早餐攤,因為做得好吃又便宜,每天生意好到把人累死,不出幾年,小攤子就成了一個小飯店,然後變成連鎖店,最後變成大集團,她上下學有高級轎車接送,闊氣得很。
  基本上除了沒有關於父親的話題可談之外,她的生活還是很正常的,她生活很規矩,學習很出眾,也沒有什麼人對她說三道四,偶爾有人嫉妒,散播一下她的家庭流言,她也從來不當回事兒——老師很偏袒她,很寵愛她,根本聽不得那些人說她什麼不好,散播流言的傢伙總是撈不到什麼好處的。
  但是偶爾,還是會有點遺憾的,不過一直到母親去世,她也沒有問過關於父親的什麼事兒——問了又有什麼用,那個男人在母親懷孕時就拋棄了她們,可見也不是個好東西,問了還平添煩惱,沒有那個必要啦,反正她活的挺滋潤的——平平穩穩一路考上醫科大學,畢業以後有母親的財力支持,開了一家診所,因為她自己長得很有親和力,又是女人,加之醫術很不賴,所以診所多半來的都是很有點錢的闊太太,治病的同時還能向這個女人吐吐苦水,嚼嚼八卦,爽得很——她是個極善於聆聽的人,不太愛說話,嘴巴嚴得很,所以生意越來越好。
  所以,歸根結底——何必糾纏於「生父是誰」這種沒有啥意義的問題。
  不過也真是倒霉,媽媽剛去世一年,留下大筆遺產給她,她還沒享受幾天呢,清明節去上墳,就為了救個小女孩,被一輛違章行駛的轎車給撞得成了現在這個模樣了。
  
  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是很強的,所以很快就擺脫了抑鬱狀態,接受了自己作為嬰兒再重新開始的命運。
  只是半夜的時候,也會聽到美女——她實在不能接受管跟自己心理年齡差不多大的百合子叫媽媽——歎著氣撫摸她的臉頰,一邊小聲跟她道歉——「對不起哦,小櫻,媽媽不能給你一個完整的家庭,真的很對不起,不過媽媽會好好疼你的,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每次聽到這種話,她就覺得好心疼,也想起了自己那個才剛過五十就去世了的母親,更加心酸,但是她前世早就已經是快三十的女人了,加之從來沒有掉眼淚的習慣,所以只能安慰性地伸出小手摸摸美女的臉蛋——權當鍛煉吧。
  生活就是這麼狗血,也許是因為命運的相似,她死了之後才又轉世到了這樣的單親家庭吧。
  
  不管怎麼樣,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顯然美女也不是個拿得起放不下的女人,又或許是「反正事情已經發生,再哭也沒用」的思想鼓勵了她,幾天以後她就沒在半夜跟千代櫻說話了,反而天天拿著報紙在上面找招聘廣告和出租房子的廣告。
  而且,她也不完全是孤身一人——
  「百合子,我來啦。快幫把手,重死了!」
  說曹操曹操到,病房的門被人拿胳膊肘推開,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進來了。左手拎著一個很大的保溫桶,右手抱著一個看起來跟千代櫻差不多大的孩子。
  「中午好啊,優紀。」美女趕快從床上下去接過保溫桶,被喚作「優紀」的美女,留著一頭乾淨利落的短髮,雖然看上去有點狼狽,但還是掩蓋不了那美艷高貴的氣質。「你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早?」
  「啊,我是來告訴你個好消息,」優紀坐在床邊,把手裡的嬰兒放到千代櫻躺著的嬰兒床裡,千代櫻撇撇嘴,不情願地任由美女把她往邊上挪一挪,好騰出地方給那個據說名叫「亞久津仁」的小子。
  優紀真是把名字給取反了,叫什麼「仁」哪,叫「魔」還差不多——現實跟理想差距果然不是一般的大。亞久津比她大兩個月,已經會爬了,很不老實,而且,大概是同為嬰兒,千代櫻總覺得他帶著一股囂張霸道至極的氣質,不過畢竟是小孩子,他還是過於單純了點,千代櫻從他眼睛裡一眼就能看出他在想什麼,所以總在亞久津想欺負她的時候大聲嚎叫,讓美女趕快把她抱起來遠離這個小魔頭。
  年齡的差距真的會帶來實力的差距啊。千代櫻總是很悲憤地想,要是她跟亞久津一樣大,看看誰厲害!
  
  「哦,說吧。」美女眼睛一亮。
  千代櫻也豎起耳朵想聽聽——很稀罕,亞久津這次來的時候睡著了,現在睡得正香。所以千代櫻也就老老實實任由他佔據大部分嬰兒床酣睡。
  「其實也不算完全的好消息啦。」優紀想了想,「我找到了一個很好很好的房子,地方大,是個四室一廳,周圍的環境也很好,安靜,山清水秀的,很適合孩子成長,而且,這個房子還有自己的小院子,價錢低得難以想像,只要市中心兩室一廳的一半價錢就好啦。」
  「哇,有這種好事?」美女睜大了眼睛,表情難以置信。千代櫻也不相信有這樣的房子,一般來說,這壞處肯定也小不了,多半是對生活很有影響的。
  「你先聽我說啊,天上怎麼可能有這種掉餡餅的好事兒,那個房子在一個老年社區裡,是一個大老闆買給他年紀很大的媽媽的,那個老太太很古怪,對人很苛刻,不願意和兒子一起住——我想多半是討厭她兒媳婦吧——身體不怎麼好了,但是還非要自己過活,那個老闆就很擔心,想找個用人來伺候,但是老太太又嫌棄用人多半都又粗鄙又手腳不乾淨,不肯,所以那個老闆就想要找個年輕人跟她一起住,事實上就是要一個高級用人啦——要求還蠻高咧——要有大學文憑,長得不能太差,風度好,會做飯做家務,脾氣還要好,善於跟人相處……你說這難度不是太高了嘛,所以啊,他就把房價降得很低很低,而且還答應給配車,以免年輕人上下班不方便。但是——事實就是那個老太太實在太難對付了,前後有三個年輕女孩子,都叫她逼得受不了,寧可去租一個死貴死貴的公寓,也不肯跟她一起住了。」優紀聳聳肩。
  「唔,這倒是個問題,」美女撓了撓下巴,「但是我覺得也沒什麼大不了啊,咱倆上學的時候去做義工,什麼古怪的老頭子老太太沒見過啊,這個老太太也不會有那麼難對付的啦,只是現在年輕人多半都不會跟老年人相處罷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而且,我看他的條件——簡直就像是為咱們倆專設的嘛,咱倆長得不能說風華絕代吧,但是說是美女絕對不會有人反對,而且咱們都有大學文憑。然後我就去找了那個老太太——果然很難對付,就好像你幹什麼她都能給你挑點毛病出來,不愧是富太太啦。不過我把咱倆的情況告訴了她,她居然也沒有反對哎!我就想找你商量商量,雖然有點棘手吧,但是這麼好的機會實在是……就跟天上掉餡餅沒有兩樣了。」優紀有點無奈地說,「只是我怕這樣一來,咱們就跟她的用人沒有什麼兩樣了——我是不在乎吃苦受罪了,可是我不想我兒子受氣。」
  「咱們可沒有那麼多選擇,」美女不客氣地說,「有一個便宜房子住,還有車可以用,你還猶豫,真是不知足,她既然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富太太,怎麼會跟兩個小孩子過不去,你要是擔心,那麼你就出去掙錢,我在家裡照顧兩個孩子還有那個老太太,等孩子長大了到了上學的年齡,就好說了不是嗎。」
  「啊,你真的願意這麼做?我只是覺得這樣太委屈了你。」優紀很驚訝。
  「啊喲,我又不是什麼富家小姐,你也知道我這個人神經比較大條,不會在乎被個老太太罵啦,想當初……」美女眼神忽然黯了一下,「什麼難聽的話和冷嘲熱諷我沒聽過啊,我就不信一個身體不好的老太太會比那個女人還變態,只是你,一個人要掙四個人的用度,你能行嗎?」
  「那你就更不用擔心了,我最厲害的時候,一個人打四份工呢,也沒怎麼樣不是嗎?你要是能照顧孩子,我就可以全力工作了。」優紀很自信地說。
  「那麼咱們就把合約簽了吧。」美女拍板了。
  
  於是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
  一個月以後,美女抱著千代櫻,亞久津優紀抱著亞久津仁,兩個年輕漂亮卻過早有了家室之累的薄命紅顏,拎著兩個不大的箱子,坐了足足三個小時的公交車,來到了位於東京市郊的一個老年社區。正好是黃昏,這個暮氣沉沉的社區也是死一般的寂靜,兩個年輕女人的單薄身影,不免顯得有些悲涼。
  
  「您好,木村夫人。」
  走到社區裡面一個看上去檔次就比較高的獨門獨院的房子跟前,優紀和美女對視一眼,放下箱子,對坐在院子裡的一個又乾又瘦的老太太規規矩矩地鞠躬問好。
  千代櫻很感興趣地睜大眼睛看著這個老太太,她很瘦小,一頭花白的頭髮梳得一絲不亂;穿的衣服雖然不怎麼華麗,顏色也比較低調,但是跟眾多富太太打過交道、從中學到不少關於吃穿的學問的千代櫻一看那面料的光澤和手工,就知道那可不是一般人穿得起的。這老太太老雖老,氣勢卻是一點也不減,雖然戴著老花鏡,但是一雙眼睛仍然銳利的很,週身圍繞的強大氣場讓人覺得自己是在參見某國的皇太后,手裡的龍頭枴杖拄在身前,挑剔的眼光把兩個年輕女人上下打量了一遍,才不鹹不淡地哼了一聲,算是表示打招呼了。
  「你們倒是不錯,比前幾次那幾個強得多了,就是不知道你們能堅持多久?」老太太冷冷地說道,站起身來,步履微顫地往屋子裡走,「你們住在樓上,趕快去把東西放下到餐廳來做飯,也讓我老婆子好好見識一下,我兒子大力稱讚的年輕人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優紀撇了撇嘴,遞給美女一個「你看,果然很變態吧」的眼神,兩個人提起箱子抱著孩子上了樓,旋風一樣收拾好東西,把孩子放在床上,趕快就下樓了。
  
  過了大約兩個小時吧,優紀和美女上樓來了,坐在床上,一邊拿著奶瓶喂孩子,一邊互相交流看法。
  「雖然有點苛刻,不過你不可否認木村夫人果然是很有品味的人啊,我覺得她並不是挑剔,只是對生活品質要求比較高而已啦,比我想像的好得多了。」美女率先發表看法。
  「對啊對啊,而且,你看她戴的首飾,穿的衣服,都好有氣質哦,真不愧是貴婦人啊,而且她的指點都很有道理,跟她一起吃飯,我覺得自己都變得有氣質起來了呢。哦,真是偶像,什麼時候我有她那種氣度,我就要膜拜我自己了。」優紀也嘖嘖誇讚,「咦,真不知道為什麼別的年輕人都受不了?」
  「我覺得挺好嘛,可能,別的年輕人受不了吃個飯還這麼麻煩吧?又要佈置餐桌又要講究用餐儀態的,而且我看木村夫人在別的方面肯定也是這麼要求的,換了我,工作了一天已經累得要死,回到家裡還要滿足她的要求,會感到受不了是肯定的。」美女理智地分析。
  「啊,幸好你在家呆著,我出去上班,回來就可以吃飯——我覺得這地方簡直就是為了咱們倆而存在的嘛。」優紀很慶幸地說,「你不是從小就喜歡這方面的東西,正好可以讓木村夫人指點指點你,將來孩子也能有好的教養,多好啊,簡直是憑空掉下一個貴族老師嘛。」
  
  對啊,看樣子還真有這麼個意思。千代櫻不用想也知道大概是什麼樣子了——木村老太太久居上位,肯定免不了對人頤指氣使的習慣,她這樣的貴婦人必定是講究生活品位的,對於現下年輕人的輕浮肯定很看不慣,所以言辭裡免不了苛責一番——但是優紀和美女卻正好滿足了她的要求——她們倆年輕漂亮,卻因為年紀輕輕就已經闖蕩社會多年,肯定早就磨平了稜角,修養夠好,兼之她們本身就很有氣質有教養,自然不會對老太太的要求感到反感——想必相處肯定是很愉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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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utter1381  樓主| 發表於 2011-8-28 17:05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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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代櫻的幼兒時光

  本來是抱著忍辱負重的心態來到這個社區,和一個尖酸挑剔的貴婦人相處,卻因為種種機緣而意外地相處愉快。亞久津優紀、千代百合子、千代櫻和亞久津仁這有點奇怪的「一家四口」卻在外人不可思議的眼光之下在這個大房子裡一住就是五年,居然相安無事。
  可見人與人之間的相處的確是需要互相包容忍讓的,儘管木村直子夫人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點——比如挑剔,比如囉嗦,比如有點尖酸刻薄,但是她的優雅的風度儀態、博學和品位卻也毋庸置疑(千代櫻一直覺得這種性格真是很矛盾——不都說人越博學越寬容嗎?),讓兩個年輕的美女崇拜得五體投地,巴不得她能多多指點指點她們倆關於「如何做一個有氣質的女人」的知識——對於兩個職場女性,這無疑是至關重要的,也就一廂情願地忽略了過程中要承受的批評和訓斥——風度氣質這東西可不是哪兒都能學得到的,有錢也得有人肯教才行啊。
  受益的不光是兩個大人,千代櫻和亞久津仁也在這老太太的身邊一天一天長大,閒來無事,他們跟她學到了好多好多東西——儘管很多思想方面的東西千代櫻都不一定贊同,木村夫人出身於上流社會,她的思想有很多是站在上流社會的角度來看的,對於他們這兩個不可能進入這個層次的孩子來說顯然沒什麼用,但不可否認還是很有道理的,就當做故事聽唄。
  千代櫻有這個判斷力,但亞久津可沒有,所以,每次聽完木村夫人的教導,千代櫻都得重新把亞久津洗腦一下,免得他因為受到和自己身份地位不匹配的教育而將來在社會上變得寸步難行。
  好在他們倆和木村老太太的相處時間還是有限的,所以亞久津並沒有向木村老太太的思想靠攏,還是更多的受到千代櫻的影響,雖然他不一定理解這兩種矛盾,但是實踐證明,在一個較為低層次的社會群體裡,還是他這個青梅竹馬教給他的東西更管用。
  但是千代櫻也感覺到,亞久津的血液裡似乎有一種暴力因子在流淌,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越來越明顯,這讓她有點擔心,不過顯然亞久津在這方面有種不可思議的天賦——他那凶狠的眼神和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戾氣讓他成為了一個相當恐怖的存在,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幼兒園裡沒有哪個男生敢惹他,所有敢對他表示挑釁的小男孩都會被打得很慘,優紀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對憤怒的家長鞠躬道歉。
  
  不過不是沒有好處,要知道,孩子也有自己的社會和階級,同樣也存在著弱肉強食的現象,但是鑒於千代櫻和亞久津總是呆在一起,維持著在老師看來也覺得不可思議的友誼,所以即使是幼兒園裡最刁蠻任性的女孩子也不敢對千代櫻因為「聰明乖巧而最受到老師寵愛,總是得到點額外好處」的現象——表示出什麼不滿。雖然說千代櫻才不在乎這些腦子還沒長全的小孩子有什麼想法,但是若因此而被孤立被欺負也不是什麼愉快的經驗——所以,與其被欺負,還不如自己成為領袖來得方便。
  
  「小櫻,你可不可以教教我這個算術題怎麼做?」怯怯的女孩子聲音在耳邊響起。
  這是數學課,因為幼兒園的教學從來都是圍坐在彩色的泡沫地磚上進行的,所以什麼姿勢的孩子都有。
  千代櫻正伸直了腿坐在地下,後背靠在牆上,無聊得發呆——前世二十幾歲的女醫生如今淪落到做幼兒園數學題的地步,可真是夠悲慘,所以千代櫻從來不做作業,在其他孩子老老實實做數學題的時候她從來都是有恃無恐地幹別的事情。
  「啊?當然好啊。」千代櫻回過神來一看,這不是前幾天才剛剛轉到這裡,因為身體有殘疾而很受歧視的小女孩栗卷凌乃嘛。一開始其他小孩子因為她跑不快也跳不高,性格又內向而格外喜歡嘲笑她甚至欺負她(可見「人之初,性本惡」這句話乃是至理),只有千代櫻願意跟她玩——在千代櫻眼裡,因為不能進行劇烈活動而讀過很多書的文靜的栗卷凌乃比其他咋咋呼呼的小女孩可愛多了,而且千代櫻乃是「亞久津大人的女朋友」(暗戀亞久津而不可得的小女孩們給她的「榮譽稱號」,著實把她雷得夠嗆——幼兒園的小孩子現在也不純潔了啊)——得罪了千代櫻意味著必然會招來亞久津的凶狠報復,這才停止了在暗中進行的排斥和欺負。
  「喏,你看,每隻雞有兩隻腳,每隻兔子有四隻腳,那麼……」千代櫻有點好笑地給栗卷凌乃講解數學題,亞久津在旁邊肆無忌憚地把腦袋擱在千代櫻大腿上睡大覺——這是千代櫻不能忍受的壞習慣之一,亞久津總拿她的腿當墊子或者枕頭,這傢伙就喜歡在木村老太太面前裝紳士,然後私底下毫無顧忌地在她面前暴露他的暴君本質——
  當然她可以理解啦——裝相是很辛苦的嘛,也難怪他發洩一下。
  
  給凌乃講完題以後,千代櫻發覺班上的女孩子都用一種又羨慕又憤恨的目光看著自己,她當然知道這是為什麼。
  目前為止,亞久津乃是都立幼兒園裡最英俊的男孩兒,他雖然不怎麼用功,但是有千代櫻在旁邊逼著他學習,再加上他本身也聰明的很,所以給人的印象就是帶著一股吊兒郎當壞小子的不羈氣質,而且還學習好,所謂「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嘛;亞久津的體育天賦是很明顯的,什麼籃球足球,跑步跳高,他可是「打遍幼兒園無敵手」——所以幾乎是所有女孩兒的白馬王子。
  但是這個白馬王子卻對除了千代櫻以外的任何女孩子都沒表現出任何好感——雖然千代櫻自己根本沒覺得他對她就有什麼不同,但是畢竟是從小就一起長大,自然會比跟別人親近得多——尤其是亞久津這傢伙本身就不喜歡和人交往,所以她簡直成了眾矢之的。
  ——對這種荒謬的邏輯千代櫻決定不予置評:跟幼兒園小孩子斤斤計較簡直是侮辱她的智商,況且,退一萬步,她們就算嫉妒她,又能怎麼樣啊?一群小屁孩而已啦。
  「啊喲,起來啦,到一邊去睡,我的腿都叫你壓麻了。」不悅地試圖抓住他的脖子把他從自己腿上推開,千代櫻發現這個角度很不好發力,只好很不客氣地推他。
  「囉嗦,不要命令我!」亞久津一點都沒有起來的意思,囂張地叫她閉嘴,翻了個身接著睡。
  千代櫻大怒,飛快地把腿抽出來,亞久津的腦袋咣當一下撞到了地上,他一骨碌坐起來,對千代櫻怒目而視,千代櫻會怕他才有鬼,當下雙手環胸,細長的丹鳳眼一挑,「怎麼,想打我?來呀,誰怕誰啊!」
  亞久津憤怒地瞪了她一眼——這女人簡直就是他命裡的魔星,他不止一次拳頭癢癢得想和她大打出手了,可惜師出無名,而且如果讓老太婆(優紀)知道他敢對她動粗,老太婆一定會勃然大怒,大發雷霆,他就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鑒於以上種種,亞久津磨了磨牙,恨恨的往牆上一靠,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
  千代櫻才不管他心情如何,讓他躺在腿上一節課就已經很給他面子了,這傢伙還真把她當椅子墊不成?德性!
  但是……還真有不怕死的——
  「亞久津君……」軟軟甜甜地小女孩聲音,來自「全幼兒園第一美女」——坂田優香,這個女孩子長得那叫一個水靈,簡直跟洋娃娃似的,可惜,可能因為家境太好,所以又驕縱,又任性,性格不怎麼討人喜歡(至少不討千代櫻喜歡,她認為這純屬本質問題——凌乃家裡也很有錢,可是人家怎麼就這麼乖巧聽話啊?),但是詭異的是,她居然喜歡亞久津!——千代櫻對此的註解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如果你想睡覺的話,可以躺我的腿上啊,我不會介意的。」坂田優香笑得那叫一個……呃,千代櫻偷偷跟凌乃比了個嘔吐的表情,凌乃忍俊不禁,但又不敢笑出聲來,只好使勁兒憋著。
  她要是能成功才怪了——「閉嘴啦,女人,離我遠一點,煩不煩啊!誰要躺你腿上啊!」亞久津凶狠地一瞪眼。
  「嘖,『亞久津大人』,這麼粗暴對待女孩子要遭雷劈的。」真是毫無憐香惜玉之情啊,千代櫻撇撇嘴,怪聲怪調地說。
  「女人,不要命令我!」亞久津實在受不了了,一躍而起,無視滿屋子小男生憤怒譴責的眼神,大搖大擺地出去了——留下第一百二十三次示好失敗的坂田優香抽抽噎噎哭得梨花帶雨。
  千代櫻大爺似的攬過凌乃的肩,學著亞久津的樣子,翻著白眼,囂張地佔據了一大塊地盤。
  凌乃溫順地像個小媳婦兒似的靠在千代櫻旁邊,恬靜清秀的臉上帶著點促狹的笑意。
  類似的戲碼每天都要在班上上演一次,真是叫人百看不厭啊——生活真美好不是嗎?
  
  幼兒園很早就放學了,目送著栗卷凌乃被她那溫柔的爸爸媽媽抱上她家的豪華轎車,順便再一次拒絕了他們送他倆回家的好意——他們住的地方實在不是一般的遠,讓人家送會很不好意思的。
  「亞久津和千代真是好孩子,凌乃跟我們說過好多次你們兩個的事情呢,謝謝你們替我們照顧她,她從小身體就不好,本來不想讓她上幼兒園的,但是又怕她在家裡呆著性格會越來越內向……所以,真是謝謝你們啊。」
  「不用客氣,阿姨,這是應該的嘛,凌乃是很可愛的女孩子,我很喜歡她,絕對不會讓人欺負她的,阿姨叔叔放心好啦,是吧,仁?」
  千代櫻落落大方的爽朗勁兒和亞久津那種虎頭虎腦的氣質特別讓栗卷夫人欣賞——眼前這跟自己女兒一樣大的兩個孩子一點也沒有小孩子的羞澀,待人接物都那麼得體,而且聽說他們不但學習好,體育也好,各方面都比同齡孩子優秀得多,而且似乎很有號召力,多棒啊,有這樣的朋友照顧真是凌乃的幸運。
  「嗯。」亞久津只好點點頭——話都是千代櫻在說,他沒啥發言權。
  栗卷夫人遞給他們倆一袋子點心——她聽女兒說,這兩個孩子的媽媽工作很忙,每次都很晚很晚才來接他們,中午也沒有便當可以吃,就吃幼兒園的營養午餐——所以她經常買一些點心給他們權當謝意。
  「謝謝阿姨,改天媽媽有空我會請媽媽上門去拜訪您的。」千代櫻毫不客氣地笑納了——這倒不錯,照顧凌乃,還有點心可以吃,她已經餓了呢。
  
  「亞久津君,小櫻,明天見啊!」凌乃笑盈盈地趴在後車窗上跟他倆招手。此時天已經有點暗了,千代櫻也朝她揮手,亞久津君照例是那麼站著,沒啥動作,但是凌乃覺得很高興。
  亞久津君和小櫻站在一起看上去好漂亮哦,夕陽做背景,真的好像一幅畫啊。
  栗卷凌乃最喜歡看著這幅畫面了,一想到明天還可以看見他們兩個,她就覺得好期待。
  ——他們兩個都好優秀哦,而且長得都那麼好看。雖然千代櫻不如坂田長得漂亮,但是凌乃還是認為千代櫻是最好看的——她個子高高的,又挺拔又帥氣,而且還是班上女生的領袖,眼睛裡有一種光芒,讓她看上去特別有味道,她懂的也好多,會彈琴,會畫畫,會跳舞,還能讀懂很厚的書呢,真的真的好厲害啊。
  「小櫻和亞久津君真的真的很優秀很優秀,可是……」凌乃直到看不見亞久津和千代櫻,才老老實實坐到車後座上,仰頭看著媽媽,「他們兩個也好可憐啊。」
  「是嗎?為什麼這麼說啊?」栗卷媽媽很詫異地問女兒。
  「雖然沒有人敢惹他們啦,可是,別的小朋友都經常拿著新奇的玩具穿著新衣服來上學,可是他們兩個從來都沒有這些東西,所以那些家裡有錢的小朋友都暗地裡說,他們家裡一定很窮。而且他們的營養午餐都是最便宜的那種,如果是我的話我想我一定吃不下去,但是他們兩個每天都吃那個……而且……」凌乃扁了扁嘴,「雖然他們沒有說,可是,我覺得,我覺得……他們好像沒有爸爸呢!」
  「是嗎?你怎麼知道的?」栗卷媽媽非常驚訝,連開車的栗卷爸爸都豎起耳朵聽。
  「我只是覺得很不對勁啦,雖然我是不知道,可是中村君每天也都走的很晚,他告訴我說,他見過亞久津君和小櫻的媽媽,都是長得特別漂亮的阿姨,可是,這麼長時間了,他從來沒有看見過有像是爸爸的人來接過他們。」
  「那也許是他們的爸爸更忙呢?」栗卷媽媽想了想說。
  「媽媽還記不記得我說過有一次老師狠狠地懲罰了小櫻和亞久津君?」凌乃表情很悲傷,「那是因為他們兩個把剛來的和田君給打得很厲害,亞久津君打架我不覺得奇怪,可是小櫻根本就不是會打架的女孩子,所以我覺得肯定是和田君說了什麼話或者做了什麼很過分的事情,和田君就是那樣子,家裡很有錢,就覺得所有人都應該聽他的,但是亞久津君從來都沒把他當一回事兒。後來我聽中村君說,中午吃飯的時候,和田君命令亞久津君和小櫻把位子讓給他,但是他們沒有理他,他就罵他們是沒有爸爸的野種——真的很過分對不對?小櫻那天發了很大脾氣,她和亞久津君當場就撲上去把和田君給揍了一頓,揍得真的很狠,然後死活不肯向和田君道歉,被當著眾人面罰站了一上午連眼淚都沒掉一滴,就是不肯承認是他們的錯呢,後來老師也沒有辦法,只好把和田君轉去另外一個班了。」凌乃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話,累得要死,喘了一大口氣。
  栗卷媽媽感到很震驚,一方面是驚訝那兩個孩子竟然家庭條件這麼不好;一方面是對自己女兒的觀察能力感到很吃驚。
  想了想,她柔聲問,「凌乃,你喜歡他們嗎?」
  「當然喜歡。」凌乃大聲說。
  「喜歡他們,就要尊重他們,不管他們是真的沒有爸爸也好,怎麼樣都好,既然是你的朋友,你就要尊重他們,明白嗎?不要隨便說人長短,也不要故意表現出很同情的樣子,這樣才對,否則會傷害他們的感情的。」
  「哦,我知道了。」凌乃點點頭。
  
  其實千代櫻和亞久津才不在乎自己沒有父親這件事,他們只是不能容忍那個和田雄一郎那種囂張的態度罷了(真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這小子以為自己是誰啊,長著麼大還沒有同齡人人敢命令他們呢,真是找死。而且他倆也的確不認為自己有什麼錯——是那小子挨揍挨少了才對吧,口無遮攔的,一點基本的教養也沒有。
  拎著栗卷媽媽給的點心,千代櫻和亞久津晃悠著來到幼兒園對面的公園,坐在長凳上你一塊我一塊地慢悠悠(事實上是餓虎撲食一般)把點心下肚,突然聽到一個非常非常傲慢的聲音。
  「哼,真是不華麗的吃相,人也一樣不華麗。」
  千代櫻噎了一下,很憤怒地看過去,不遠處的石桌石凳旁——一個衣飾華貴,長著一頭銀灰色頭髮,發尾上翹看上去很摩登的跟他倆差不多大的男孩正非常不屑地看著他倆的吃相,那眼神好像看見了兩頭狼吞虎嚥的豬。
  !!這傢伙長得可真妖孽。千代櫻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粉嫩粉嫩的臉頰,眼睛下面有一顆淚痣,一雙丹鳳桃花眼,俊得要命,小小年紀就有一種無法形容的貴族氣質,一身看上去很有范兒(但千代櫻覺得挺搞笑)的白色西裝,黑亮的皮鞋,脖子上還像模像樣地繫了個紫紅色的領結,一副西洋小紳士的派頭,——的確比他們這兩個穿著舊衣服舊牛仔褲,坐在長凳上抱著點心狼吞虎嚥的小孩兒華麗多了,只是那語氣可真讓人拳頭發癢。
  「華麗不華麗管你屁事啊,嫌礙眼你別在這兒呆著啊,公園又不是你家開的。」把最後一口點心隆重下肚,千代櫻回過神來,挑挑眉,萬分不屑地回擊,「你以為你就很華麗啊,招搖得跟孔雀似的,真庸俗。」
  小男孩兒瞪大了眼睛,張口結舌,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一時間似乎震驚過頭而失去了語言功能。
  「……果然是不華麗的女人,本少爺才懶得跟你計較。」半晌,他恨恨地丟出一句。
  「切,我倒是想知道你能怎麼跟我計較?看看你這副細皮嫩肉養尊處優的樣子,弱不禁風的體格,這小身板,嘖……我不介意跟你單挑,不過你打得過我嗎??」非常憐憫地看了他一眼,搖搖頭,千代櫻把點心袋子扔進垃圾桶,拍拍手,拉過亞久津,「走吧,仁,咱們去俱樂部打網球去。」說罷大搖大擺地走掉了,留下一串比他更囂張的笑聲遠遠傳來——「Byebye,小水仙花!」
  「……」小男孩兒氣的臉蛋通紅,跳下凳子朝遠處的勞斯萊斯走過去,戴著白手套的司機給他拉開車門,他氣憤地坐進車裡,想著剛才那兩個個子至少比他高半頭的男孩女孩——尤其是女孩那惡劣的笑容和拿他耍著玩兒的口氣,他簡直氣死了。
  「管家!」他恨恨地捶了一下車廂壁,「去給本少爺找一個體育教練來,本少爺要讓那兩個不華麗的傢伙心服口服!」
  「呃,好的景吾少爺,只是您想學什麼?」管家看見小主人心情糟了個透,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他剛剛去買報紙了,沒有看見千代櫻他們,所以對小主人口中的「那兩個不華麗的傢伙」感到很茫然。
  「網球!本少爺要學網球!」逐漸降溫的腦袋想起剛剛那倆傢伙說要去打網球,小男孩兒拍板了。
  「是,我馬上報告老爺這件事。」管家恭敬地說。
  「哼,敢說我細皮嫩肉養尊處優?還弱不禁風?」小男孩兒憤恨地看著窗外,雖然早就看不到那倆傢伙的身影,「總有一天本少爺會證明給你們看,我跡部景吾才是最強的!」
  他真的被刺激到了,只不過是隨口一句話,卻招來一頓挫,真是受傷不淺。
  同時,他也把那個又不華麗又囂張的女孩那張臉深深刻在了腦海裡。
  不過他沒想到的是,他很努力的學了網球,卻再也沒看見那倆傢伙,因為一星期以後他就在父親的安排下去了英國留學,再次見到千代櫻,已經是十年以後。
  
  虐小孩兒最近簡直成了千代櫻的愛好之一,前生的大醫生現在才是個學齡前兒童,整天精力過剩閒的無聊,就連這種無情的諷刺也能讓她覺得生命不再那麼蒼白。
  「你笑夠了吧,看上去就像一個傻瓜。」拎著球拍到了練習室,亞久津被依然掛在千代櫻嘴邊的詭異笑容刺激得頭皮發麻,很不耐煩地說。
  「……」本小姐懶得跟你計較。千代櫻瞪了他一眼,開始熱身。而亞久津早在她發呆的過程中就熱身完畢,開始對著牆擊球了。
  體育這玩意兒果然是需要天賦的啊。千代櫻看著亞久津不斷反手正手相間的大力擊球,看著他那輕快地腳步,酸溜溜地想。
  網球這東西真是累死人,而且還會造成網球肘——但是去學田徑她更不樂意——她討厭劇烈運動,可學舞蹈沒啥意思,學瑜伽拉丁舞什麼的又太貴了,再三權衡之下,她還是管美女要了錢和亞久津來到這個網球啟蒙俱樂部辦了一張包年卡。
  教練看到這麼小的孩子也來學網球,很詫異,建議他們還是等到上了小學高年級以後再開始,畢竟網球拍不算輕,而且打網球對體力要求很高,小學高年級以前,大部分孩子連把球擊過網的力氣都欠缺。
  不過面前這兩個顯然是異類,身高力量都遠高於同齡人的水平,尤其是那個男孩兒,簡直就是天生的運動健將,肌肉柔軟,身材比例勻稱,有驚人的爆發力和持久力,只要是專業人士,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個絕好的苗子——不論是什麼運動。
  女孩稍差一些,但是也很難得了,個子高,身材好,反應敏捷。教練想了想,還是決定收下他們——畢竟天才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啊,稍稍培訓,等到長大了,就是絕佳的網球選手。
  看到亞久津毫不費力地把球往牆上打,千代櫻就一陣心酸——真悲哀,自己現在打上十幾個來回就累得半死了,這小子還真是得天獨厚啊,可他還身在福中不知福,總是很不屑地說:
  「那種抽擊小球的遊戲有什麼好玩兒的!」聽得她真是惡向膽邊生。殊不知,她在對著數學題說「這種弱智的題有什麼好做的!」的時候,很多人也有這種感覺。
  生活就這麼日復一日的過去了。
  時光流轉啊。千代櫻看著自己的小手小腳感歎了一下,期望著這具身體長回前世那麼大的日子趕快到來。


[ 本帖最後由 globe 於 2014-4-27 17:2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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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代櫻最後的小學時光

  啊,又背上書包的感覺可真好啊!
  雖然已經六年級了,但是千代櫻還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總是喜歡這麼感歎。再世為人的感覺真的很奇怪,就像靈魂遊離於體外,看著另一個自己慢慢成長。但是不同點是,這一次的人生,她可以在某種程度上進行有意識的調控。
  人類的精神渴望支配自己的肉體。這句話形容她再貼切不過了。
  上了小學,她還是一樣不學習,但是還是一樣回回考第一名,不僅僅是總成績第一,而且還是所有單科排名第一,在這個公立的都立一小,她千代櫻就是「無敵」的代名詞,只要有她參加的比賽,無論是學術的還是體育的,基本上別人就和冠軍無緣,兼之又名列校園三大美女之一——風頭之勁實在是所向披靡,無堅不摧。
  然而她還有一個身份——亞久津的女朋友。
  鑒於都立一小的學生很多都是直接從都立幼兒園直升上來的,好處就是熟人很多,但這同時也就意味著千代櫻永遠無法擺脫這個讓她和亞久津都感到吐血的稱號——亞久津也常常被人暗地裡稱為「千代櫻的男朋友」。
  算了,越描越黑,他倆都懶得去辯解了——他們願意這麼想就由他們去好了,而事實上,大家也很有理由誤會的——每天一起上學、一起回家、一起打球、一起吃飯——這如果都不算親密的話什麼才算?
  從被美女自醫院抱回家中,算算已經過了十二年了,美女和優紀如今也算是職場上的成功女性。美女最近又升了職,成為公司產品研發部的部長,而優紀已經當了三年公關部的老大,一旦總經理退休,她倆中的一個很有可能問鼎這個職位。收入當然也不可同日而語,至少,她倆的收入合起來也足夠在市裡買下一套很不錯的大公寓了。
  但是他們還是住在老年社區的大房子裡,和木村老夫人一起——初見木村夫人,她高貴,卻是老態龍鍾,但是跟兩個有活力但稍嫌單純的美女住在一起,還有兩個白紙一樣的小孩兒,就等於四張大白紙等著她往上畫東西,木村夫人的生命因為有了新的目標而重新煥發了光彩,她倒越活越精神了,十二年下來,奠定了至高無上的皇太后地位,呼風喚雨,好不得意。
  對此他們四個人都沒啥怨言,木村夫人就像是生命裡的一座橋,沒有這座橋,優紀和美女都不可能熬過那幾年艱難的歲月——孩子嗷嗷待哺,工作又累又沒有希望,更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若不是木村夫人這裡的大房子和車,他們恐怕就得為了每個月的房租和伙食費發愁;若不是有木村夫人在家裡,她們也不敢把孩子丟下,而如果還要照顧孩子,就不能專心工作,也不可能會受到賞識得到提拔,就沒有可能給孩子創造一個良好的環境。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木村夫人的存在就像是一個庇護所,而目前他們都沒有離開這個庇護所的打算,木村夫人已經離不開他們,他們更不忍心丟下她。美女和優紀也明明白白告訴兩個孩子,只要木村老夫人還活著,他們就不會離開這個社區。
  不過呢,優紀和美女拿出了積蓄給亞久津和她一人買了一套小公寓,如果將來他們能考進東京市裡的大學,就可以在市裡住了,不用每天花那麼長時間在路上。
  呵呵,強悍吧,剛上小學就有了自己的房產啦!千代櫻每次想到這一點,就會露出那種她自認為很迷人的、但是亞久津卻認為「極其變態且詭異」的笑容。
  
  又是一年情人節,在被西化很嚴重的日本,這可是一個相當重要的節日。
  千代櫻拉開課桌,照例被裡面洶湧而出的巧克力淹沒,鞋櫃裡、儲物櫃裡,到處都是紮著粉紅色絲帶的巧克力。
  然後還有更大的麻煩,年復一年啊——
  「千代學姐……」
  歎氣,回頭,千代櫻露出完美的笑容看著站在面前……呃,是個五年級的學妹,手裡拿著一個包裝精美的巧克力。
  「什麼事?」雖然她早就知道是什麼事,但是還是要問一句的。
  「那個……能不能幫我把這個巧克力交給亞久津學長?這個,是……友情巧克力。」可愛的學妹臉頰緋紅,囁嚅著。
  「好的,我一定給他。」不過你確定他知道你是誰?千代櫻很努力地吞下了這後半句話。而且……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是一臉告白的表情卻又拚命強調這是「友情」巧克力呢?千代櫻很納悶。
  「喲,誰的啊,你的還是亞久津君的?」
  有點促狹的清脆溫柔的女孩子聲音,栗卷凌乃慢慢朝她走過來。
  「亞久津的,我可沒有同性戀傾向。」千代櫻把巧克力扔進手上拎著的兩個大號塑料袋右邊的那一個,習慣性地伸手挽住凌乃。凌乃的腿部殘疾經過小學休學兩年去美國進行手術矯正已經基本恢復正常,但是還是沒法很快地走路。據說她爸媽本來是準備把她轉去私立冰帝學園的,但是因為千代櫻和亞久津都不可能進入那裡,她就非要來公立學校不可,對於她的友情,千代櫻很珍惜,也很感動。
  「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麼明明是一副告白表情,卻非要強調這是『友情』巧克力啊?」千代櫻特無奈地說。
  「你傻啦?誰有那個膽子去挑戰你作為『亞久津的女朋友』的權威啊?」凌乃不客氣地說。
  「……我不是他的女朋友啊……」真是無力,千代櫻覺得自己快瘋了。
  「你去跟他們說吧。」凌乃聳聳肩。
  「咦,那就更不對了,既然認為我是他女朋友,居然還有膽子用粉色的絲帶包紮巧克力,她們就不怕我當著她們的面把巧克力丟進垃圾桶?」千代櫻翻著白眼。
  「啊,千代櫻學姐可是學校偶像人物,溫柔善良,不可能會這麼做的啦。」凌乃模仿著不知道是哪個小女生的聲音,嗲聲嗲氣地說。
  千代櫻差點栽個跟頭。
  「是……是這樣嗎……?」她無語了。
  「而且,如果直接給亞久津君的話,八成會被當場拒收的,到時候恐怕情人節就會成『心碎節』了。所以,通過你轉交,真是最好的辦法了。」凌乃做了一個總結。
  「這群小姑娘腦子被打壞了還是怎的,既然知道會被拒收,還是一年一年堅持不懈地送,真是堅強。」千代櫻搖頭,「果然是人性本賤——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怎麼能這麼說呢,亞久津君也是很有魅力的啊。」凌乃不贊同千代櫻地刻薄評價。
  那倒是真的。千代櫻心說。
  除了長得帥,亞久津最大的魅力恐怕就是他那目空一切的暴君氣質。何謂暴君氣質,舉個例子——比如全校第一美女出雲輝夜姬,幾乎能讓見過她的男孩子都拜倒在石榴裙下,可是唯獨亞久津從來不買她的賬,別說為她做這做那了,基本上同班三年,根本沒正眼看過她一下——搞笑的是,出雲還偏偏就喜歡跟亞久津套近乎,連帶著視千代櫻為死敵。
  真有性格。千代櫻搖搖頭,感到很費解——男人不都是感官動物嗎?雖然在她加起來快到四十歲的眼光看來出雲輝夜姬也不過是蘿莉一隻,但是……同齡的男生感受應該不同吧?——那亞久津到底是心智成熟太晚還是啥別的原因?
  而且,大概是作為家裡唯一的男孩子,亞久津有個很好的品質——從不跟女人計較。對付男生他可以肆無忌憚,但是對女生他卻沒啥好辦法,只好採取視而不見的態度。不過據說,在放學路上,他曾經幫忙一群女孩子把攔路搶劫調戲的混混少年給狠狠暴揍一頓,從此就成了女生眼裡的冷酷王子,並獲得了「亞久津大人」這個讓千代櫻狂笑了好久好久的稱呼。
  
  「喂,這是你的,」衝進亞久津他們班,千代櫻哐噹一聲把一大袋巧克力扔在亞久津課桌上。「這下好了,又一年不用買巧克力了,嘿嘿,今年你收到的沒有我收到的多哦。」
  「你要就給你好了,我才不吃巧克力。」亞久津懶洋洋地看了一眼,無聊地說。
  「對了,還有一件事兒……三個月以後的畢業典禮上,你打算怎麼處理你校服上的第二個扣子?」千代櫻坐到他旁邊,眼裡閃動著八卦之光。
  「什麼第二個扣子,你在說啥?」亞久津一臉茫然。
  哦,對了,她都忘了,除了她估計沒有女生有膽子和「亞久津大人」討論關於第二個扣子的歸宿問題,畢竟她是「亞久津的女朋友」啊,在別人的女朋友面前覬覦人家的男友,這不是找死麼?
  「嘖,你好歹也算是咱學校的頭號白馬王子啊,有點覺悟好不好,難道你不知道得到學長的第二個扣子,就意味著將來有可能和學長譜出浪漫戀情?」千代櫻調侃。
  「……沒興趣。」亞久津表情扭曲,擠出幾個字。
  「我倒是有個主意,要不要聽聽?」千代櫻靈機一動。
  「……不要。」亞久津很警覺。
  「那好吧,那就這麼決定了,我就不跟你討論了,別忘了到時候把你的扣子交給我。」千代櫻從善如流,「也許趁著畢業典禮咱們可以發一筆小小的橫財呢。」
  
  櫻花紛飛的五月,都立一小的畢業典禮如期舉行。
  千代櫻作為六年級優秀代表,進行了一次非常聲情並茂的演講,博得了在座家長學生的熱烈掌聲,一切都很完美。
  如果,再加上由學校新聞社主辦的「千代櫻學姐的校服領結和亞久津大人的校服第二個扣子」抽獎大拍賣,就更完美了。
  呵呵,繽紛的小學生活,這麼快就結束了呢。
  千代櫻站在飄落的櫻花花雨裡,笑得有些感慨。
  想到即將到來的漫長的暑假,還有正前方正在召喚她的國中生涯,千代櫻數著鈔票,充滿了希望。
  
  畢業典禮之後,畢業班的學生們就要全力準備畢業考試了。
  這次考試是他們上小學以來最重要的一次,因為這是全東京聯考,所有的孩子將會被放到全東京來排名,意義重大。
  「小櫻,仁。」還有半個月就考試了,看見兩個孩子還在沒心沒肺地瘋玩,美女和優紀不由得面面相覷,終於忍不住在飯桌上出聲問了。
  「畢業聯考……你們兩個準備得怎麼樣了?」美女問。
  「雖然我們一向很相信你們兩個的實力啦,但是,這是全東京聯考,好歹重視一下嘛,這對你們以後的升中學很有影響的。」
  「啊?哦,放心啦,放心啦。我們有在好好準備啊。」千代櫻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裡的勺子。
  「是嗎?」兩個美女齊聲問,滿是懷疑。
  「你們兩個怎麼回事兒,吃飯時候就好好吃飯,不要討論這種沒有什麼意義的話題,影響孩子食慾。」木村太后發話了。
  「我這不是擔心嗎,您看他們兩個,上了六年學,我就沒看他們認真學習過……」
  「是啊,那每學期期末拿回來的優秀成績單都是誰的啊?」太后哼了一聲,「我說你們倆可真是莫名其妙,就剩半個月了,就算是沒有好好準備,現在問還有什麼用啊,要管不早管,現在管有意義嗎?就算是考不好又怎樣啊?再說了,要是上小學就拚死拚活地學,那國中,高中,大學又該怎麼辦?」
  「呃……」優紀噎了一下,雙手舉起,示意自己認輸,悶著頭吃飯。
  亞久津和千代櫻對視一眼,聳聳肩,不發表意見。
  ——其實在這方面日本和中國還真挺像,一到大考,全家人都跟著緊張。其實根本沒有那個必要,該考成什麼樣,平時的表現就已經決定了,緊張也不能起到什麼作用反而增加心理負擔。
  
  千代櫻是一點兒也不操心,在中國讀了那麼多年書,早就練就了一身考試硬功,現在不過是個小學考試,考不好才真讓人笑掉大牙了。
  至於亞久津……千代櫻也不覺得有什麼好擔心的,他雖然平時吊兒郎當,但是事實上是很懂事、很知道事情輕重緩急的。他的成績雖然比不上千代櫻這麼變態,但是也絕對不差,而且他還是個運動天才——這也是很讓人看重的方面。以他的水平,千代櫻絕對不擔心。
  
  但是還是有必要談一談的。
  「仁,你到底有沒有信心表現的得很好?」吃完飯,趁著只有他們倆在廚房洗碗的時候,千代櫻問。
  「我不知道你的『很好』的標準是怎樣,要是用你的水準來衡量,那我可沒信心。」亞久津哼了一聲。
  「那就用你的水準,——全東京前一百名,不是很難吧?」千代櫻問。
  「不知道,不過我肯定會好好考就是了。」亞久津想了想,回答。
  「嗯,我想你也不會考不好,畢竟你是我千代櫻的青梅竹馬,可不能給我丟臉啊。」千代櫻洋洋得意地說。
  「……」亞久津非常鄙視地看了看正在得意忘形的某女,沉默。
  「呃,我只是……算了,不過,仁,你也知道的,你也知道咱們的媽媽這些年有多麼不容易,她們這麼拚死拚活地打拼,不就是為了咱們倆麼。你平時很狂很傲,這沒啥大不了的,但是你也得證明給人看,你有狂傲的資本才行。」千代櫻突然有點傷感地說,「你是男孩子,你更應該讓優紀為你驕傲,你說這個年齡的父母,有什麼好比的?不就是互相之間比比誰的孩子更好嗎,上次跟她們倆去公司聚會,你也看到那些中年大叔大媽了,不就是孩子得了個才藝表演獎嘛,一個個狂得就跟什麼似的,我還不信了,就憑咱們倆,還鎮不住這些人?你說對不對?」
  「哼,那當然。」亞久津想起上次的聚會,忍不住冷哼一聲。
  「所以,仁,最後一搏,咱倆好好加油。」千代櫻拍拍亞久津的肩,微笑。
  
  開考的鈴聲響起又結束。最後一科考完以後,千代櫻淡定地收拾好文具,走出考場,去找亞久津。
  美女和優紀早就等在學校外面了,看到他們倆出來,急不可耐地問:「如何?」
  千代櫻點點頭,「我想是不錯。」
  亞久津不耐煩,「好啦,老太婆,別問了,等著看成績吧。」
  
  幾天以後,正在公司上班的優紀被辦公室裡一個同事打開教育報時迸發出的尖叫嚇得差點腿一軟摔倒。
  「誰啊,太誇張了吧。」優紀怒目而視,沒好氣地問,「怎麼啦,中澤?」
  「噢,部長,報上登出來東京聯考的排名榜了。」一個男同事回答,同時趕緊湊過去看,「不知道我女兒考得怎麼樣?」
  「哦。你家孩子考得如何啊,中澤?」優紀也湊過去看。「咦,不錯嘛,全東京第三百二十名,很好了啊。」
  一片恭喜之聲,中澤千惠臉上的表情很驕傲。還有其他幾個職員也都陸續找到了自己家孩子的名次,有人歡喜有人憂。
  到最後——「對了,部長的兒子今年也該參加聯考的吧?」不知是誰問了一句,頓時整個屋子裡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著優紀。
  「是啊。你們誰幫我看看吧,他在都立一小,叫亞久津仁。」優紀對這種寂靜感到有點錯愕。
  「啊……找到了!」中澤喊了一聲,又突然沉默了。
  「怎麼了,第幾名啊?」有人催促。
  「哇哦!太厲害了!全東京排名第五十,而且還是體育滿分!」剛剛那個男職員大叫一聲。
  「哇,太厲害了啊!恭喜恭喜啊,部長!」
  優紀被這個驚喜刺激得有點暈頭轉向,定了定神,「再幫忙找找百合子家的女兒,也在都立一小,叫千代櫻。」
  
  靜默,極度靜默。剛剛還很驕傲的中澤臉色越發灰暗。
  「千代部長的女兒真叫千代櫻嗎?」有人用難以置信的聲音向優紀確認。
  「我想都立一小只有一個叫千代櫻的女生吧?」優紀眨眨眼,回答。
  「……老天。」那個人頓了頓,「這孩子是全東京市第一名,所有科目全部滿分,體育加試也滿分。」
  優紀愣了愣,笑了,滿面春風地踩著三寸半的高跟鞋出了辦公室,去找千代百合子了。
  孩子們幹得太棒了,這個喜事,今晚一定得去慶祝一下。
千代櫻的暑假奇遇(一)

  翻來覆去……翻來覆去……翻來覆去……
  「仁,你到底在幹什麼!」冷眼看著亞久津躺在地板上翻過來滾過去,就是不知道要幹什麼,坐在沙發上織一條披肩的千代櫻忍無可忍,暴喝一聲——這傢伙又怎麼了,學狗狗在地上打滾,弄得她心煩,她最近迷上編織,源於某天在書店看到的美人身披漂亮披肩的海報,她一時興起,回家就要心靈手巧的美女教他。
  美女驚喜於她終於有了點淑女氣質的苗苗,馬上教給她好幾種針法,她倒是全記住了,可惜實踐起來,還是有些難度。編織這玩意兒需要無與倫比的耐心,對她這種明顯精力過剩的少女來說簡直是噩夢。披肩織到一半,她就快要爆炸了。
  「無聊啊……」亞久津呻吟了一聲,破天荒地沒有吼那句經典的「女人,不要命令我!」。
  「無聊就出去啦,要不然……」千代櫻不理他,「要不然我教你織毛衣?」
  亞久津噌地一下坐起來,非常鄙視地給了千代櫻一個大白眼,繼續躺倒。
  呃……原諒她吧,她只是提個建議……話說回來,這真是她長這麼大提出的最有創意的意見了——教亞久津學編織。
  
  唉,一晃就過了十幾年了啊……千代櫻經常有一種滄桑感,面前這個又囂張又聰明的傢伙,自己真可以說是看著他長大的了,看著他由一個嬰兒逐漸長高,變強壯,逐漸形成他自己的性格,這感覺真是好奇妙。
  想到這裡,她眼神柔軟了很多,雖然一直以來兩個人就又打又鬧,數不清有多少次對對方暴跳如雷,大吼大叫,但是……他們感情還是很好的,親密無間,像兄妹一樣,雖然兩個人並沒有血緣關係,但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是血緣也無法代替的。
  亞久津啊,雖然外人看來都是一副狂暴的不良少年樣子,可她一直都知道——他是個好男孩,聰明,勇敢,而且性格堅強,儘管從小便頂著私生子的名份,遭到別人若有若無的鄙視,但是他從來沒有把自己看得低人一等,該怎麼活就怎麼活——但是他多少還是有些鬱悶的吧,不然也不會性格這麼暴躁了。
  千代櫻很佩服他,她不在乎,是因為她的心智早就成熟到不會管別人去想什麼的地步,她不喜歡虐待自己,而是喜歡用自己在任何方面的強悍實力打擊得對方失魂落魄。她一直非常喜歡別人嫉妒她——她一直相信,沒人嫉妒的人絕對是庸才,越多人嫉妒她,她就越興奮,而獲得了更多的動力勇攀高峰。而亞久津不過是個小孩子,能做到這一點,已經相當不容易。
  她明白他的煩惱,因為她自己也有這種痛苦。
  他們都太聰明了,不論是體力還是腦力,都聰明到不需要付出多大努力便可以達到別人也許要努力一輩子的高度。隨之而來的後果就是——不知道珍惜。不管學什麼都是一學就會的感覺並不總是好的,這也就意味著沒有什麼東西能讓他們堅持很久——沒有方向感的人生很可怕,亞久津通常用肢體語言來發洩——運動和打架,而她不喜歡打架,只能拚命讓肢體勞累來驅趕心裡那種可怕的空虛感——只是這只能緩解一時。
  他們都需要一種東西能讓他們來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千代櫻若有所思地撓著下巴,看著亞久津因為天氣的炎熱和心裡的暴躁而像一具死屍一樣躺著。
  話說回來……他今天似乎格外煩惱啊。
  「仁,咱們出去走走吧?我也覺得無聊。」千代櫻放下手裡織了一小半的披肩,感慨這種需要極度耐性的東西真不太適合自己,她伸了個懶腰,提議道。
  「好吧。」亞久津跳起來,表示同意。
  
  暑假已經放了將近半個月了,他倆成天無所事事,在街上到處東遊西蕩,千代櫻本來想去學點東西的,暑假裡各處都有各種各樣的輔導班,但是她一走到跟前就又不想學了,可是又沒事兒干……太無聊了。
  百無聊賴之中他倆開始到各種街頭網球場、籃球場什麼的地方挑戰。
  偌大的東京市有數不清的街頭球場,千代櫻不太喜歡打籃球——玩籃球的男孩子個頭通常不矮,她一個女生在男生堆裡面總感到不自在……還自卑於自己的身高,雖說因為從小喜歡運動,個頭已經有一米六五多,在這個年紀的女生裡絕對是高個兒了,但是還是不能跟男生比,所以她很少下場打籃球,只是在一邊看,只是偶爾跟亞久津搭檔橫掃群雄一把。
  相比之下她還是寧可打網球。
  轉戰近百個街頭網球場之後,水平大大的暴漲,只可惜他們還是覺得無聊,最近又不想玩了,所以就造成現在這種尷尬局面——上了街不知道要幹嘛。
  倆人相顧無言,歎了一口氣,千代櫻掏錢買了兩個巨大的冰激凌,一人拿著一個,慢吞吞地到處晃悠。
  走過一條小巷口,千代櫻漫不經心地往裡面掃了一眼——這種地方通常會有小太保小太妹啥的,可惜至今還沒有一個小混混能從他們這兩個凶人手裡搶走半點東西……倒是被他們倆搶去不少。
  一開始這種時候千代櫻通常比較緊張,上輩子當好孩子當太久了,不太適應這種場面,但是亞久津似乎天生就是幹這行的,運動神經格外發達的他出手又狠又快,幾下子便把那些小混混打個落花流水,再毫不客氣地搜刮走他們身上最後一分錢。
  這種陣仗經歷幾次,就習慣了。而且,千代櫻也開始覺得很刺激了。雖然那些痞氣的小太保她很討厭,但是她不介意稍稍虐一下那些身上打了無數個洞、喜歡塗艷麗唇膏和指甲油的小太妹。女人打架通常沒有什麼技術含量,就是揪頭髮抓臉踢肚子這幾招,可惜對上千代櫻就沒用了,一般來說,一耳光撂倒一個不成問題。
  但是今天很不一樣啊。
  千代櫻伸手拽住繼續往前走、顯然什麼也沒看見的亞久津的衣服。
  「是我看錯了嗎?那群傢伙正想搶劫老人家?」她指著巷子裡那幾個模模糊糊的黑影問。
  亞久津瞇著眼睛看了看——「沒看錯,那是個老頭子。」
  「太過分了。」千代櫻罵了一句,轉身一看,亞久津已經往那邊走過去了。
  
  被一群看上去很誇張的眼神不懷好意的少年圍在中間,李懷新覺得……這個世界可真是前途堪憂,如今的不良少年們連老年人都不放過了嗎?
  這群從他自銀行取錢出來就盯上他的不良少年還真是執著,他都已經故意在菜場兜了好幾圈,還去了很多家商店,他們還真有耐性,看來是真的缺錢了。
  「唉,少年人,年紀輕輕的為什麼不好好上進,反而要這樣墮落呢?」看著眼前那個明顯還很稚嫩、唇上才剛剛長出一層細細的鬍鬚的「小男生」,李懷新感覺很可惜,雖然這幾個小子在他眼裡就跟一群想挑戰獅子的小羊羔差不多,但是他學武一輩子也不是用來打架的,此刻他仍舊抱有一點慈悲之心,試圖勸阻。
  「少廢話,老頭子,包裡的錢交出來,否則……」為首的少年看上去很拽地把嘴裡叼的半截香煙彈了一彈,惡狠狠地對李懷新吼。
  「……你……」李懷新剛想說什麼,巷口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
  「別是我看錯了吧,橫田,上次被教訓的還不夠嗎?你也就這點出息了,不敢去搶別人,專門欺負小孩子和老人了對吧?」
  被稱為「橫田」的不良少年明顯驚慌了一下,儘管只有一下。
  李懷新眨了眨眼睛,看看面前突然出現的兩個少男少女,眼睛不由得一亮
  ——好苗子,絕對是練武的奇才!看那兩個孩子高挑而充滿青春活力的身材,細腰長腿,四肢修長,動作靈活有力,而且已經隱隱有一些貼順的肌肉,還有那閃爍著強大自信的眼神——不是狂妄,而是基於對自己的絕對信心而散發的魅力,李懷新突然覺得……這個世界還是有希望的。
  「怎麼又是你們兩個!」橫田惡狠狠地丟掉香煙,「兄弟們,上!」
  「真是自不量力。」少女哼了一聲,出手迅如閃電,那不良少年還沒等衝到跟前,就已經被扼住了喉嚨。
  
  千代櫻向丟垃圾一樣把那個快被她掐暈的傢伙扔到牆上,耳邊聽到呼呼風聲,暗叫不好,身形一矮,回身就是一個掃堂腿,正好踢到那個想從後面偷襲的傢伙的腿骨,只聽見一聲慘叫,那傢伙抱著腿坐在地上嚎叫得像殺豬。
  這廂亞久津更加戰績輝煌,十來個不良少年,他已經放倒了一半。
  「小心!」千代櫻回身,看見亞久津背後一道不祥的亮光,大叫出聲,已經太晚了。
  天!千代櫻動作不及,在心裡尖叫一聲。
  「小畜生,休得無禮!」
  一聲洪鐘般的斷喝,那個剛剛還縮在角落裡的老頭子突然暴起,千代櫻只覺得眼前一花,一個人影便衝到了亞久津身後,然後,一聲貌似骨骼斷裂的脆響。
  千代櫻呆住了,不僅僅是因為老人那鬼魅一般的身手,也是因為……剛剛那一聲,是她暌違了十三年的漢語。
  一時間百感交集,千代櫻怔怔地看著「故國人」那熟悉的長相,眼淚差點就掉了下來。
  等她回過神來,老人已經笑瞇瞇地看著他們了。
  突然有種被耍的憤怒,千代櫻知道自己的臉色肯定不怎麼好看。亞久津也用一種被耍了的憤怒眼光看著他。
  「少年人身手不錯啊,學過武術嗎?」老人笑瞇瞇地袖著手,打量著他倆。
  「沒有。」千代櫻沒好氣地回答他,又瞇起眼睛,「你到底是誰?」
  「啊,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李懷新,中國人,今年七十三了。」老頭子好脾氣地回答她。
  「明明就身手好的不得了,幹嘛還扮豬吃老虎裝得很弱小?」千代櫻很是不忿,她已經隱隱感到這老人不是個簡單人物,姑且不論那一手功夫水平如何,單看他七十三了,還有這麼敏捷的身手,就叫人毛骨悚然了。這人到底……是幹什麼的?
  「呵呵,在下來日本大概快二十年了,沒幹成啥事業,就是開了一間武館教幾個徒弟而已。」李懷新呵呵笑著,就像個慈祥富家翁。
  「……」千代櫻語塞,沒想到居然碰上個深藏不露的高人——一個異國人能在日本開起一間武館,得到那些彪悍的武道中人認可,那功夫絕對不是等閒之輩。
  「既然你沒事兒,我們就走了,真是……」千代櫻一拽亞久津的袖子,準備閃人,本來想見義勇為一下,沒想到成了班門弄斧。
  「唔……現在的年輕人啊,好沒有禮貌……」李懷新的聲音,千代櫻無語,唰地轉過身來,「那你想怎麼樣啊?」
  「天色這麼晚了,東西又這麼重,好歹也得幫幫我老人家,送我回家去吧?」李懷新仍然笑瞇瞇。
  千代櫻和亞久津目瞪口呆,面面相覷——老天爺,這麼理直氣壯抓壯丁的還是第一次看到,而且還是個看上去很正派的老頭子!
  但是長期跟木村夫人呆在一起,讓他倆沒有拒絕老人的習慣,只好一邊腹誹一邊上去接過老頭子手裡的大包東西。
  「哇哦……」千代櫻手上一沉,差點栽個趔趄,「什麼東西這麼沉?」
  「哎呀,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弱不禁風,幾個鉛塊而已,就拿不動了?嘖……」李懷新一邊念叨,一邊兩手空空,背著手,步伐穩健地走出巷子。絲毫不擔心後面的兩個小孩把東西扔到他頭上把他砸個半身不遂。
  我怒∼!
  千代櫻氣結,指使人還說這種風涼話?!他們今天一定是出門沒看黃歷(如果日本有這種東西的話),碰到個扮豬吃老虎的莫名其妙的老頭子……
  跟亞久津恨恨地對視一眼,兩個人別無選擇,只好拎著兩大包死沉死沉的鉛塊費力地跟在老頭子身後,一路上祈禱他家很近……
  
  天哪!這老頭是怪物嗎?——哦不,是魔鬼!
  千代櫻把袋子一扔,一頭倒在榻榻米上,渾身一點勁兒都沒有了,大汗淋漓,像是剛洗過澡。
  他們跟老頭子一路走來,居然硬生生走到了離東京十萬八千里的神奈川!提著足有幾十斤重的鉛塊,還得卯足了勁兒跟上老頭子看似悠閒實則奇快無比的步伐,她沒在半路死掉算是運氣!
  「唔,體力上還是過得去的。而且這個年紀能有這種毅力,也屬難得了,不錯不錯。」
  李懷新氣定神閒地坐在武館大堂的太師椅上,用蓋碗喝著茶,看著癱軟在地的兩個小孩兒,微笑。
  千代櫻都沒力氣說話了,累得她昏昏欲睡,甚至顧不得看看外面已經黑透了的天色。
  「今天已經很晚了,就在我這兒住下吧。」李懷新替他倆決定了,「去打個電話給家裡人,然後去洗澡。」
  「喂!老頭子你……」亞久津早就忍不住了,跳起來就想撲上去,卻在接觸到老頭子眼中的凌厲光芒和不容置疑的命令時,突然失聲。
  李懷新走到僵住的亞久津身邊,伸手就在他胳膊上捏起來,大為興奮」嗯,多麼柔軟的肌肉啊,真是天生的武術好手,沒受過訓練就有這種水平,真是天才啊……」
  又來了,沒有一個教練看到亞久津不會有這種反應,相比之下……她真是感到心酸。
  「嗯嗯,女娃兒也不錯啊,腰高,腿長,肌肉結實,這面相一看就知道很聰明,想我老漢這麼多年還沒收過女弟子呢,臨老了收一個關門女弟子也不錯……」李懷新倒是沒有捏她,只是繞著她一圈一圈走。
  「……」說實話,早就猜到這個結果了,不然的話這老頭子搭公交車回來不就行了,還費這麼大勁兒走回來。
  儘管如此,千代櫻還是感到很無語,「剛剛那算是入門考試?」
  「嗯……只是小測試而已……」李懷新笑得還是很慈祥。「怎麼樣?願意做我的關門弟子麼?」
  他是絕對猜到我們不會拒絕吧?
  「師父在上,受弟子一拜。」千代櫻無奈,拱拱手,用字正腔圓的漢語朝李懷新唱了個大喏,一揖到地。——不知道別人拜師怎麼拜,但是像他倆這樣拜師……絕對不屬於正常途徑吧?
  這下輪到李懷新驚悚了。
  「你會說漢語?」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千代櫻,這丫頭的普通話不是一般的標準啊……而且還會用這麼正宗的古典用語……嘖,李懷新更加滿意於自己的眼光——他那帶了十幾年的幾個徒弟,雖說資質都不差,但是也談不上太好,繼承不了他全部的絕學,這不免讓他有點失望,所以這幾年他一直在尋覓更加優良的璞玉來雕琢。
  「很吃驚嗎?」千代櫻挑挑眉,「所以以後別在我面前用漢語罵我啊,我聽得懂。」
  李懷新大笑,頗有餘音繞樑三日不絕的味道。
  
  今天還真是頗有點「奇遇」的味道,兩個不良少年被武學大師看中,從此走上正途,除暴安良……
  千代櫻從浴室裡出來,步履蹣跚地往房裡走,一邊想著,一邊走到這間武館唯一的客房裡。榻榻米上已經鋪好了被褥,她揉著酸痛的胳膊,一頭扎進被褥裡,亞久津還沒睡,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她過來。
  「喂……」旁邊的亞久津低沉的聲音響起,「你怎麼會說漢語的?」
  「……仁……」千代櫻摸了摸頭髮,「哈哈,我自己偷學的。保密好不?」
  「……」亞久津無言,表情很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好吧。」
  「說真的。仁,我想,你應該能找到讓你有興趣堅持下去的東西了。」千代櫻笑著說。
  「是嗎?」
  「武道啊……很博大精深的,尤其是中華武術。」千代櫻很肯定地告訴他,「希望你好好學,不然的話……估計會有苦頭吃。」
  「這個我相信,雖然這拜師是夠莫名其妙的。」亞久津估計也想到了李懷新的腹黑,撇撇嘴。
  「唉……以後週末還得跑到這個地方來練武,真是……」千代櫻歎了口氣,「不過,學中國功夫很酷啊!」至少那架勢比什麼空手道之類的養眼多了。
  難道自己以後會走上「功夫少女」的路線?多狗血的情節!
  
  還沒等她想個清楚,眼皮子就撐不住合上了。但是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使勁兒從睡眠的深淵裡掙扎出來。
  「仁,你今天似乎心情格外不好,為什麼?是不是因為優紀阿姨跟人家出去吃飯了的緣故?」她趴在被窩裡,問躺在一旁大睜著眼睛的亞久津。
  今天中午是一個長得很英俊,看上去也很有派頭的男人開著他那名貴的寶馬轎車送優紀回來的,優紀一進家門就急急忙忙打扮起來,穿上正裝又上了那個男人的轎車,竟然只跟亞久津打了個招呼,告訴他自己要出去吃飯,就走了。
  當時要不是她用力拖住他,亞久津一定會衝出去給那個男人一個下馬威。
  亞久津沒回答,但看那表情,像是默認了。
  「仁,我一直想告訴你……」千代櫻想了想,決定還是提醒他一下,「隨著我們漸漸長大,不再需要太多的照顧,所以我們的媽媽又開始談戀愛,甚至決定結婚,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我希望你有個心理準備,不要讓她們為難。」
  「我不喜歡!」亞久津臉色僵硬,硬邦邦地說。
  「你不能這麼自私。」千代櫻歎了口氣,「她們兩個都還這麼年輕,女人嘛,總要嫁一回才不枉此生,況且她們兩個又都這麼漂亮,一定很多男人追,……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哼,那又如何,非要嫁也不是不行,只是你怎麼敢肯定嫁了就比不嫁好?那些男人有幾個是真心?別忘了她們都已經不是年輕少女了,而且還有我們這兩個拖油瓶!」亞久津臉色更加不悅,「我長這麼大,打過老太婆主意的人還少嗎?可是一聽到她還有個兒子,還不是一個個退避三舍,生怕老太婆賴上他們似的!」
  「不是所有男人都這樣,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那不公平。」千代櫻握住他的手,亞久津掙扎了一下,沒有掙開。
  「我只是提醒你,如果真的有一個真心愛著優紀,不在乎她的過去的男人出現,你要理解並接受才是,如果你死活不答應,優紀也一定會為了你而犧牲自己的幸福,可是你這麼做,是很自私的。」
  「……那麼你呢?」亞久津沉默了一下,「如果百合子阿姨也打算結婚什麼的,你要怎麼辦?」
  「我會高興地祝福她,並且提醒她別忘了做婚前財產公證。」千代櫻微笑,「我想最近一兩年進展還不會這麼快,不過誰能知道事情怎麼發展呢?反正我早就決定了,如果美女結婚,我肯定不會跟她一起住的,畢竟……那不是我的親生父親,我沒法接受他。咱倆在市裡不是都有房子嗎?咱們可以搬出去,互相照應嘛。」
  「為什麼你總是能這麼坦然?」亞久津迷惑地看著她,「你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對什麼事都這麼……氣定神閒。」
  「因為生活就是生活,它會把事情推到你面前,你除了接受並適應,別無選擇。」千代櫻看著他,笑得很淡定,「事情不會因為你不願意而不發生,所以,我從來不擔心。我想你也應該學會這種態度,畢竟你將來是要走自己的路的。」
  「我知道了,我會聽你的。」亞久津想了想,「只是我真的很看不上今天那男人。」
  「沒關係,要是他敢玩弄優紀,大不了咱們倆趁天黑把他打個半死就是了。」千代櫻輕描淡寫地拍拍他的肩。「不早了,睡吧,我快要散架了。」
  她噗通一聲摔進棉被裡,「真是災難,以後天天都要來這個地方接受老頭子的荼毒……」還沒說完她就睡著了。
  亞久津在黑暗裡坐了一會兒,也躺下睡著了。這個話題實在是有點沉重,但是他天生一根筋,從來不會困擾太久,所以……他也不再想了,順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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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代櫻的暑假奇遇(二)

  啊……天哪……
  剛剛從武館受虐歸來,就拖著渾身酸疼酸疼的肌肉,千代櫻和亞久津推著購物車,兩個人腳步沉重地在超市裡從貨架上拿下一盒一盒的商品。
  「黃瓜……西紅柿……紫菜……洗衣粉……」千代櫻對照著手上的購物單,「啊……還有水果沒買……」
  她腳步虛浮,亞久津臉色木然,兩個人就像機器人似的往水果區轉過去。
  
  自從成了李老頭的關門弟子,他們的地獄生活就開始了。
  每天,一大清早就要爬起來趕公交車去神奈川的「守義武館」,七點之前要坐在大廳裡背誦據說是李老頭師門從古傳到今的武訓(鬼知道這是不是老頭子自己編的),聽老頭子的精神訓話;然後就開始一上午的基本功練習,壓腿、踢腿等等熱身動作過後,就開始扎馬步兩個小時,之後再練習基本的出拳、收拳等動作,幸好中午還管飯,不然一定會餓暈過去。中午最熱的時候靜坐冥想,居然連午覺都沒得睡(千代櫻悲憤),下午開始體力練習……
  雖然知道練功是很辛苦的,他倆體力也著實不算差,但是也不是這個樣子吧……扎馬步扎到無法蹲馬桶,打沙包打到寫不了字兒,跑步跑到睡不醒。
  Oh,Jesus Christ!誰來拯救她啊。
  才練功一個星期,每天的精力就被消耗得一乾二淨,晚上六點多才放他們回家,回家來吃飯吃得那叫一個氣吞山河,吃完了,往沙發上一倒,動都動不了了,然後第二天還要早早起床……啊!!!這真的是暑假嗎?!
  好的一面就是……她做夢老夢見下樓梯,據說這是長個兒的徵兆,她熱切渴望自己的身高能在三年之內突破一百七十公分;壞的一面就是……覺怎麼睡都不夠,更別提出去打籃球打網球了。
  李老頭的前面三個弟子都已經工作了,只有他倆放暑假,有時間天天報到,李老頭滿腔熱情高漲地訓練著他的新弟子,似乎把他倆操練到快掛掉很能取悅他——真是魔鬼!千代櫻一邊咬緊牙關堅持著,一邊在心裡把他罵得體無完膚。
  罵歸罵,她還是知道李老頭是為他們好——他倆早就過了習武的最佳年齡了,軟功必須從三歲開始,硬功最晚也要六歲就開始練,否則根本不能成大器。要不是看在天資相當好的份兒上,李老頭才不會搭理他們。他們已經比那三個師兄落後太多,必須付出更大努力,趕快跟上才行。
  千代櫻或許很多缺點——比如懶,但也得看對啥事而言,遇到她有興趣的東西,她的勁頭比別人足得多。而且她不管前世今生,最討厭半途而廢——倒不是有多堅韌的毅力,只是覺得比較虧而已,而她喜歡佔便宜。
  所以,她儘管快不行了,但還是咬牙使勁兒堅持——亞久津能做到的話,她也一樣做得到。她知道自己習武的天資絕對不如亞久津那個怪物,而且開始得又這麼晚,估計在李老頭心裡,亞久津才是重點培養對象,她只是附帶的——老頭沒收過女弟子,所以順便把她捎上了。她雖然不嫉妒亞久津,但是總難免感覺自卑,她只好採用「靖哥哥」的辦法——笨鳥先飛,用勤奮彌補天資不足。
  
  「啊!那堆橙子在打折!」千代櫻眼睛一亮,看著大標牌下面的橙子……哦,沒剩幾個了,我沖——轉眼間千代櫻就出現在橙子前。
  吔!她搶到了,飛快地把剩下的橙子全掃進塑料袋,千代櫻準備勝利會師——一轉身,看見一個溫柔清秀的美婦人站在她身後,欲言又止。
  「啊,小姑娘……」美婦人顯然剛剛從千代櫻讓人眼暈的速度中回過神來,「可不可以……」
  「對不起,可不可以把這袋橙子讓給我們?我們有急用。」
  美婦人身旁一個小男孩出聲了,——看上去跟他們倆差不多大的樣子,淡茶色的頭髮,戴著一副眼鏡,臉孔俊秀,一雙鳳眼漂亮得很——就是表情看上去冷冰冰的,嚴肅之極,要不是周圍沒有其他男生,千代櫻很懷疑這話是不是他說的。
  ?看來有人早就瞄上了那堆橙子,只是動作沒她快罷了。
  不過,這像是要求人的態度嗎?千代櫻眼睛瞇了起來。
  「啊,國光,不要這麼說……我們去別的地方買吧。」美婦人見狀,趕緊攔住兒子。
  「呃……」美女說話,不好駁回,千代櫻撓撓頭,「阿姨要是想要,就給你們好了,反正也還沒付錢。」說罷把袋子遞出去。
  「真的嗎?」美婦人一臉驚喜,「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家裡來客人,做菜需要用橙子,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附近的超市都賣完了,所以……」她急急解釋著,「真是謝謝你啊!阿姨用這袋蘋果跟你換好不好?」
  「不用這麼客氣啦,阿姨,我也不是非要吃橙子不可。」千代櫻揮揮手,「我自己再買就好了。」
  美婦人感激地點點頭,趕緊去交款台了。
  千代櫻聳聳肩,只好又拽了一個袋子去裝蘋果。亞久津站在一旁,雙眼直愣愣地也不知道在看什麼——多半是啥也沒看,今天練武累得半死,回來的時候又想起來家裡的日用品該補充了,超市只在晚上才處理打折商品,可是美女和優紀今晚加班,所以他們只好又出來買東西,他倆都已經困得恨不得倒在地下就睡,哪管是在外面還是在家裡。
  掏出美女的信用卡刷完之後,兩個人拎著大包東西坐上車,回家了。千代櫻一轉眼就忘掉了那個很帥的男孩——由於身體的勞累,她現在腦袋處於空白狀態。
  
  「啊,真是我佛慈悲……居然還有能休息的一天,太幸福了……」千代櫻和亞久津一邊狂吃手上拎的大包小包的零食小吃,一邊在街上逛蕩。千代櫻口齒不清地感歎了一句,亞久津發出了一個意義不明的音節,似乎是在表示同意。自從開始練武,他倆的食慾呈幾何級數暴漲,兩個小時不吃點東西就覺得餓。
  李老頭昨晚去了北海道參加一個據說是「武林中人」的聚會,明天才能回來,帶了三個師兄一起去,把他倆撇下了——估計是因為兩個小弟子還沒成啥器,拿不出手吧。
  這一來倒正中千代櫻下懷——沒有魔鬼教練逼迫練武,就算是一個平常的日子也顯得幸福無比了啊!
  
  「哦,天哪,你們又是哪裡冒出來的怪物……真是怪物年年有,最近特別多啊……」街頭網球場的常駐雙打、剛剛國小六年級畢業的泉和布川大汗淋漓,一頭栽倒在場邊的草地上,挫敗地看著場中依舊精神抖擻的兩個新來的傢伙。——兩個長得俊得不得了的男孩兒,一個戴著眼鏡,淡茶色的頭髮,俊美的臉上神情冷淡;另一個褐色的短髮,乍一看還以為是女孩子,表情溫柔,總是在微笑。
  以前沒看到過這麼強悍的人出現啊,而且跟他們一樣大,真是怪胎!泉咂了咂嘴,捅了捅布川,「喂,你說亞久津和千代那兩個魔鬼跟他們比起來,哪個強?」
  「不知道。我看恐怕勢均力敵吧。」布川喘勻了氣,回答。
  「說真的,你們還真是不走運呢,說起來,我們這兒還有兩個怪物級的傢伙,可惜他們不知道怎麼了,連著半個月都沒有再出現,要不然你們跟他們打一場,絕對有看頭。」
  顯然有跟他們一樣想法的人,一個上國中二年級的男孩兒神情很惋惜地說。
  突然泉扯著嗓子朝遠處喊:「喂!千代、亞久津!」
  ——啊,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有好戲看了!
  網球場上的人露出同樣的表情。
  
  千代櫻剛剛把一個章魚丸子塞進嘴裡,就聽見那邊有人大聲喊他們,驚得她把章魚丸子囫圇吞下,差一點噎死。
  「誰啊!混蛋!」怒氣沖沖地扭頭看那個元兇,發現居然是將近半個月沒見的、國中準備上玉林中學的泉還有他的搭檔布川——原來他們漫無目的地閒逛,居然逛到了以前常去的街頭網球場。
  「你鬼叫個頭啊!我差點噎死你知不知道!」沒好氣地伸手就在連蹦帶跳跑過來的泉腦門上彈了個大爆栗,千代櫻得意地發現——自己出手的速度比以前快了很多呢!
  泉想躲沒躲開,吃痛,大叫一聲,布川聽見,趕緊過來打圓場:「哇!你們去幹什麼了,半個月都沒露面,搬家啦?」
  「沒有,我們遇見了一個開武館的老頭子,被他連哄帶騙地收為關門弟子了,最近天天練武,辛苦得很呢。」千代櫻對自己的力量和速度的增長感到滿意,活動了一下手腕。
  「你們來的正好,咱這兒又來了兩個怪物,實力很不俗哦,估計比你們倆也不差呢!」泉下意識地站在布川後面,伸手指著那兩個新來的示意。
  「啊,真的?那我倒要看看。」千代櫻好奇心大起,伸手抓住亞久津的胳膊拖著他往球場走。亞久津不悅,「幹什麼,我還沒吃完呢!」
  劈手奪過亞久津手裡剩下的章魚丸子,連同自己剩下的隨手塞給了泉和布川,千代櫻快步走到了球場,一看之下,兩邊都愣了——
  「原來是你啊!」千代櫻和那個男孩兒大眼瞪小眼,異口同聲道。
  這不就是要走了她的橙子的那個傢伙嗎!千代櫻摸摸鼻子——這個世界真奇妙。
  「嘖,看你這身材可不像是擅長運動的啊。」千代櫻好好打量了男孩兒一下,心直口快地脫口而出。
  男孩兒皺了一下好看的眉,伸手,「我叫手塚國光。」
  看你這身材倒是個擅長運動的。手塚心道。
  由於是夏天,穿的衣服比較少,但是手塚穿的是規規矩矩的寬鬆版短袖衫和短褲,而千代櫻和亞久津穿的都是美女和優紀剛給他倆買的「情侶款」無袖緊身純棉運動背心和同樣比較緊的七分褲(千代櫻當時被雷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一件事——除了幾條女孩味道十足的裙子以外,她和亞久津的好多衣服款式都基本一樣——不男不女的中性衣服,敢情這兩個媽媽一直是把他們倆當雙胞胎打扮啊,難怪什麼都買「情侶款」的……難怪她和亞久津都掙扎不出被稱為彼此男女朋友的漩渦呢),練武半個月的成果完全顯現出來——肩膀上和手臂上的肌肉已經線條初現,腰又細了一圈,肌肉結實,一點贅肉都沒有,本來就比較長的腿,更顯得修長結實,肌膚已經不是那種蒼白了(但是亞久津還是那「死人白」),而是有了點小麥色。
  千代櫻對自己的身材相當滿意——多贊啊,有肌肉卻不是那種難看的塊狀肌肉,渾身肌肉緊實,健美修長。她本來就不喜歡那種傳統意義上的女性美:纖弱瘦削,肌膚白皙柔嫩,走路似弱柳扶風,也許有些人覺得很美吧,但是千代櫻可不這麼認為——要胸沒胸,要臀沒臀,上下一邊粗,跟干煸四季豆似的,這有什麼好看的?
  咳……扯遠了。
  
  千代櫻回過神來,伸手跟兩個男孩兒分別握了握,「我叫千代櫻,他是亞久津仁。」——就不指望亞久津能彬彬有禮地介紹自己了。
  「我是不二周助。」棕色頭髮的清秀如美少女的男孩兒總是瞇著眼睛笑,「你們……是情侶嗎?」——看那衣服絕對是情侶款的,但是看那相處模式……又不太像,他很好奇,呵呵。
  千代櫻都不知道這是第幾次澄清了。「不是,只是普通的青梅竹馬而已,我倆從小一起長大的……」
  「哦。」不二點點頭,「你們網球打得很好啊?我和手塚聽見他們說起你們好多次了呢——怪物級別的雙打搭檔,呵呵呵。」
  呵呵你個頭啊,千代櫻猛翻白眼,「你非要這麼說我也沒辦法……」
  「廢話少說,來一場吧!」亞久津不知何時搶過了布川和泉的球拍,站在場中,挑釁地指著手塚和不二。
  「好。」手塚丟下一個字,便往場中走去了。
  「多說幾個字會死嗎?」千代櫻喃喃自語,搖了搖頭。旁邊的不二聽到了,微微一笑——有趣的女孩。
  
  「Which?」手塚頂著那張冰山臉,面無表情地問。
  「正!」千代櫻不假思索,她運氣一向好。
  可惜……今天失效了。
  「嘖……」她咂了咂嘴,走到球場後部——亞久津在前,她在後是他們一直用的陣勢,拜他那柔軟的肌肉所賜,亞久津可以輕鬆做出各種匪夷所思的動作,各個方向的突然移動能力更是強得變態……算了,反正每次跟亞久津站在一起,她總是灰頭土臉。
  手塚退後兩步,高拋正手發球。
  左撇子?稀奇。千代櫻楞了一下,在球落地之前就衝到了位置,輕鬆揮拍把球打回去。
  好強的力量!手塚接球的動作一滯——這女孩不簡單!這個年紀的孩子打網球還不怎麼輕鬆,尤其是女孩兒,能把球擊過網就不錯,可是她……意料之外的強悍啊!這回球的速度和力量可真夠驚人。
  
  手塚表情凝重起來,已經來回幾十個球了,他可以感覺到對方還根本就沒認真,那個叫亞久津仁的男生,還根本就沒動彈過!全是那個叫千代櫻的女孩子在接球,可是自己這邊,不二已經跑動不少了——現在的情形,根本就是一打二!
  這麼厲害嗎?手塚不太相信。
  
  這倆人不弱啊。千代櫻心裡暗暗提高了警惕,和亞久津配合雙打少說也有六七年了,從他們學打網球開始,就經常對練或者是組合雙打挑戰別人,通常一個眼神就可以明白彼此在想什麼。
  她現在是試探一下對方的實力,結論是——少見的天才!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但是,直覺告訴她……眼前的兩個少年,只是礙於年齡決定的身體素質問題而沒法打出太有威力的球,假以時日,他們一定會在各自學校的網球部大放異彩——尤其是那個名叫手塚國光的,絕對不是池中之物!要不是仗著比他早學幾年網球,還有常年運動和練武帶來的超乎同齡人的好身體,她根本不會是他的對手。因為……他的每一球,都是異常精準,幾乎死死壓制住她打出扣殺或者其他凸顯力量的回球,就好像他知道她想怎麼打一樣。
  可怕。千代櫻暗暗惱怒——自己的運動天賦果然還是不行啊。
  
  手塚站定,決定試一試自己研究了許久的回球,他平發球,然後接球,回球,然後——
  不對……那個回球不太對勁兒,很奇怪的旋轉方式……千代櫻心中有不祥的預感。
  亞久津突然暴起,利劍一樣直射網前,堪堪在球輕輕落在網前的時候接住,可是……
  我的天!那是什麼回球!千代櫻站在球場後部,但是仗著眼睛好使,清清楚楚看見……那個球居然是往前滾的!
  但是亞久津的技術也不是蓋的,電光石火之間,他意識到球在往前滾,當機立斷,馬上往左跨一大步,在球滑出拍面之前,揮拍將球打到對方的場地——好險,正好打在邊線上,要不是事先跨一步,就要出界了。
  可是不二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神出鬼沒地出現在球彈起來的地方,接住球……
  「不好!」手塚心裡咯噔一下,順著那個力道,只能打出挑高球,這下子麻煩了——
  「很好!」千代櫻瞳孔猛然縮小,盯著球的軌跡,渾身肌肉發力,大步跑動,然後一躍而起,集全身力量於手臂——扣殺!
  
  手塚看著地下那一道深深的印子,還有自己被震脫手的球拍,心下的震撼無以復加——跟那麼多對手較量過了,對面的兩個人是迄今為止唯一能把他的零式削球打回來的!雖然,這個回球還不完整,做不到完全貼地滑動,但是……好強悍!那兩個人好像心有靈犀似的,配合得天衣無縫,他敢肯定,若是單打,亞久津仁肯定沒辦法,他即使接到了零式,也不可能在下一秒鐘跨過那麼大的距離再去接之後的挑高球;而如果不是雙打,自己也不可能在零式被打回的時候迅速反應再接著打出挑高球。
  真是精彩的一球!四雙眼睛相對,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裡的讚賞。
  
  同是打網球的,怎麼差距就這麼大?
  場邊觀戰的泉和布川欲哭無淚,他們事實上並沒看出那一球的玄妙之處,只是,單單看那默契到極點的配合,就足夠他們好好學的了,真是「定計只在轉瞬間」啊,亞久津和千代就不說了——那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對彼此瞭解到不能再瞭解,根本不需要打手勢,兩個人對視一眼,就足夠決定怎麼打了。可是……那個手塚和不二是怎麼回事啊……
  
  「行了吧,再打也打不出什麼了,我們也該走了。」千代櫻看看天色,再晚就趕不上回家的公交車了。
  「好啊。」不二笑瞇瞇地掏出手機,「留個電話號碼吧?認識你們很高興。——對了,你們也是該升學的吧?決定上哪裡了嗎?」
  「還沒呢,看看老媽怎麼說了。」千代櫻答道,一邊記下手塚和不二的電話——嘖,該讓美女給自己買部手機才對。
  「……對了,千代,我早想問你了,你是不是那個小學聯考全東京第一啊?」泉突然想起一件事,「亞久津是不是考了第五十?你們好厲害啊!」
  「……都過了這麼長時間了你才問,真是……」千代櫻哭笑不得。手塚和不二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神——他們剛剛想起來,報上登了照片的那個女孩,跟面前這個還真像……
  啊,真是奇遇啊……
  「那你們要上哪兒?」千代櫻問不二。
  「啊,我們是青春學園的,從國小直接升國中就好了。」不二回答。
  「亞久津君,希望能在網球大賽上和你碰面!」手塚的語氣很鄭重。
  「少囉嗦,誰告訴你我要打網球的。」亞久津一點也不識趣,根本不屑於表現出「英雄惜英雄」的熱血場面,「這種抽擊小球的遊戲有什麼好玩的!」
  這麼有個性的回答……不二差點就笑出聲來了,千代櫻歎了口氣,摀住了臉——亞久津沒吼「小子,不要命令我!」就已經很不錯了。
  手塚的冰山表情也被這出乎意料的回答給雷得不輕,他皺了皺眉,「不二,走吧。」看這架勢,受傷不淺。
  
  「唔……多麼柔軟的肌肉啊……少年,你真的不打網球嗎?」
  亞久津和千代櫻同時一蹦三丈高,被背後突然出現,還使勁兒捏著亞久津胳膊上的肌肉的老頭嚇得魂魄出竅。
  又來了……千代櫻定了定神,亞久津大力抽回自己的胳膊,兩個人同時回頭大吼:「你又是誰啊!」
  拜李懷新所賜,兩個人現在對所有瞇著眼睛笑得很慈祥的老頭子都心懷恐懼。
  老頭子大概沒想到他們這麼大反應,一時間也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
  「呵呵,我是伴田,是東京私立山吹學園的網球教練。」
  呵呵你個頭啊!千代櫻和亞久津一口氣沒喘上來,在心底暗罵了一句。
  「有什麼事嗎?」從小的家教讓他們不能不尊敬老人,亞久津表情扭曲,千代櫻從牙縫裡擠出這麼句話。
  「少年們,我剛剛看了你們的小學聯考成績,真是不錯啊,有沒有考慮一下到山吹來上學?」伴田氣定神閒。
  「沒考慮過。」兩個性格比較惡劣的少年少女異口同聲。
  伴田顯然沒料到這麼不給面子的回答。僵了一下。
  「山吹不是私立學校嗎,我們家可沒有這個經濟實力。」千代櫻補充了一句。
  其實倒也不是真的沒有實力,私立學校比公立的好,但是也分檔次,條件不是特別好的學校,也沒有貴到哪兒去。只是這倆人根本沒考慮過要去私立學校,所以根本不關心這種問題……反正上學的事情是家長操心不是麼。
  「呵呵,考慮一下吧,畢竟不是上小學,是中學了呢……想好了過來找我,我估計根據你們倆的學業成績和體育天才,學校可能會適當給與優惠呢……」伴田呵呵笑著,走遠了。
  最後一句話才是重點。
  千代櫻瞇起眼睛,嗯,優惠?她最喜歡佔便宜了……
  「你認為如何,仁?要不要考慮一下?」她問亞久津。
  「你是說到那個老頭在的學校上學?」亞久津一臉嫌惡,「沒門!」
  「啊,不是說有優惠麼?」千代櫻愣了一下。
  「要是真像他說的,那麼別的私立學校也一定有優惠不是嗎?你怎麼這麼死腦筋?東京又不止山吹一個私立學校!」亞久津一臉鄙視地說。
  「啊,對哦,我怎麼沒想到!」所以說,天才和白癡只有一線之隔。
  「我想有必要考慮一下了,仁,畢竟前途可不能拿來開玩笑。」千代櫻點點頭,摸摸下巴,「回去跟美女她們商量商量……」
千代櫻的暑假奇遇(三)

作者有話要說:表看霸王文啊,日出第一次有這麼足的勁頭把文章寫下去,各位鼓勵一下哈!
  「什麼!你要訂婚了!」
  千代櫻這次真的懷疑自己幻聽了,她騰的一下從凌乃房間裡那張公主大床上跳起來,頭差點碰到天花板。
  「別那麼激動啊……」凌乃仰頭,看著千代櫻上去又落下來,微微一笑。
  
  這真是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就像一個炸彈一樣,把千代櫻轟得眼前金星亂冒。
  八月份,聯考結束就跟著父母出國去了夏威夷度假一個月的栗卷凌乃回來了,千代櫻總算想起自己這個發小來,接著意識到兩個人已經好久沒見了,就馬上興沖沖地來找她了。
  她看上去氣色好極了,看來夏威夷的陽光的確有治療效果,凌乃臉色紅潤不少,人也胖了,不再是那個瘦得骨頭都能看出來的小姑娘,越發顯得她眉目如畫,氣質古典,標準的大家閨秀,尤其是那雙大眼睛,顧盼生輝,簡直能讓人忘了自己想說什麼。跟她一比,千代櫻簡直就是個鄉下來的野丫頭。
  千代櫻一直不知道她的腿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但她也不感興趣——凌乃是她的好朋友,這就夠了,不需要問這種事情,再說,反正她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但是凌乃居然告訴她——她要訂婚了!這簡直太過分了,她們才幾歲啊?而且,都什麼時代了,居然還是父母包辦婚姻?扯淡吧?
  看著對面石化掉的好友,栗卷凌乃忍俊不禁。
  「嗯,這是真的,不是現在訂婚,而是等到國中畢業,要上高中的時候,現在只是先談好而已。」凌乃微笑。
  「你……你沒發瘋吧?」千代櫻瞪大了眼睛,伸手懷疑地摸了摸凌乃的額頭。
  「沒有。」凌乃仍舊微笑,很耐心地回答。
  「……」千代櫻快傻了,「……跟誰?」
  「他……」凌乃居然臉紅了,「他叫忍足侑士,跟我一樣大,他家是我家的世交,這次去夏威夷,就是我們兩家一塊去的。」
  千代櫻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起去度個假,回來就把孩子的終身給定下了?你確定你沒事?」上帝,果然是日本人……《源氏物語》這種東西是真的存在的!
  「我向你發誓,小櫻,我的神智很清楚。」凌乃無奈地歎了口氣,「也許對你來說這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是……對我來說,我從小就知道,這是我的命運。」
  「哦,饒了我吧!」千代櫻摀住眼睛,撲通一下從床上栽了下去。
  「哎,小櫻!」凌乃吃了一驚,趕緊看看她有沒有事,「你太誇張了吧?」
  「噢噢噢噢……」千代櫻揉著後腦勺爬上來,「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你對那小子一見鍾情,所以根本就沒有表示反對吧?」
  「……我……」凌乃馬上變成了一個番茄,臉紅得耀眼。千代櫻是什麼人啊,馬上就明白了。
  Jesus Christ!現在的小孩子都這麼早熟嗎?
  她覺得今天自己受到的刺激已經夠多的了,再聽下去她會心力衰竭的。
  「不好意思……我要回家了……」暈暈乎乎地轉出了大門——不過沒忘記拎上凌乃給她和亞久津帶來的禮物。
  
  「你聽到我說什麼了嗎!凌乃告訴我她要訂婚了!」抓住亞久津的領子瘋狂地搖晃他,千代櫻沒法平靜自己。
  「咳咳……你瘋啦,放手啦!」亞久津被她弄得頭昏腦脹,把自己的衣服從她手裡揪出來,亞久津又挺屍一樣倒在了沙發裡。
  「喂!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千代櫻怒。
  「聽到啦,不就是栗卷要訂婚嗎,那又怎麼樣啊?」亞久津不耐煩地說。
  「怎麼樣?你……」千代櫻氣得張口結舌,一時間大腦當機,她跳下沙發,憤怒地回到自己房間裡。
  
  對哦,那又怎麼樣?
  一冷靜下來,千代櫻馬上恢復了正常,呆呆地問自己。
  凌乃跟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千代櫻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這個問題。
  幼兒園和小學,已經習慣了凌乃在身邊纏著她,需要她保護,她也從未意識到凌乃事實上是一個世家小姐,大家閨秀,而她只不過是個平頭百姓。
  而現在……中學就像一個分水嶺,她們終究會分道揚鑣,各走各路。
  也許凌乃的命運就是成為一個富家少爺的妻子,然後當養尊處優的少奶奶,最後成為木村奶奶那樣的貴婦人,就這麼漸漸遠離她的生活……而她也根本不會跟那個階層有什麼交集的。
  那麼她呢?她的命運又在哪裡?
  「噢,我的天……」千代櫻呻吟了一聲。
  訂婚?多麼遙遠的事情啊,他們現在才十二三歲不是嗎?而凌乃……居然已經……
  我的上帝。窮人和富人的差別就這麼大嗎?千代櫻感到不可思議,更讓她感到難以置信的是……都什麼年代了,竟然還有這種事情?聽上去簡直就是個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故事嘛……哦,她可不能這麼說,這故事可是個大大的悲劇呢。
  唉……
  她感覺渾身無力,情緒低落,慢吞吞地走到客廳裡,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兩眼發直地看電視。
  
  晚飯的時候美女看她蔫頭蔫腦的,問她怎麼回事兒,千代櫻簡述了一下整個事情,美女和優紀也都感到很無語。
  「這有什麼好驚奇的,都是這樣嗎!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們幹嘛這麼沒見識!」木村太后看他們的表情,很不耐煩。
  「話是沒錯啦,可是……」美女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那個小朋友,栗卷凌乃是吧?哦,我知道這家人,還是不錯的,她跟誰訂婚了?」木村太后問。
  「據說是叫忍足侑士……」千代櫻回答。
  「哦,忍足家啊……」太后點了點頭,「嗯,還算是門當戶對。」
  「啥?」千代櫻忍無可忍,「奶奶,你也太觀念陳舊了吧?都什麼年代了,還『門當戶對』?」
  「你激動什麼?不服氣是吧?」太后眉毛一挑,「你是不是覺得只要有愛情,其他任何事情都不是問題?笑話!我告訴你,結婚可不同於談戀愛,結婚,不單單是嫁給了某個人、娶了某個人這麼簡單,一起嫁娶的還有對方的一切!他的家庭、事業等所有東西!你覺得門當戶對觀念老土,童話上灰姑娘嫁給王子,窮小子娶了公主,看上去倒是挺好,我問你,他們怎麼過日子?」
  千代櫻張口結舌,太后露出勝利的表情,「看見了沒?『床頭黃金盡,壯士無顏色』,家庭背景上的不平等,必然帶來婚後夫妻地位的不平等,不平等的婚姻,是不可能幸福的!」
  「我知道啊,可是,重要的不是身份地位的平等,而是思想觀念上的平等啊!」
  「唔,那你覺得一個從小生活在窮困的農村,每天為三餐發愁的鄉下姑娘,她跟錦衣玉食,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少爺,思想上能平等麼?」太后氣定神閒地反問,「我也不是你想像的老封建,可是你不能否認,相似的思想觀念,從來都是產生在相同的階層!」
  千代櫻啞口無言,她喪氣地坐下,拿著勺子扒飯。
  「對了,我還得提醒你們一句,尤其是你們倆——」木村太后看著優紀和美女,「你們倆年輕漂亮,尤其要小心,別分不清真心假意,嫁給有錢人倒是很好,但問題是你就真的能這麼順利嫁給有錢人麼?上流社會可是複雜得很!」
  「這話跟我說沒用,」美女聳了聳肩,「我壓根就沒打算嫁人,一個人過日子多自在,我可不想當全職太太。」
  「我也沒打算嫁人啊。」優紀說。
  「那你最好跟那個開寶馬的說明白一點,省得人家白高興一場。」太后哼了哼。
  亞久津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說,吃晚飯,撂下碗就回房了。
  氣氛真是沉重到極點。
  
  算了。千代櫻決定換個話題,她把今天遇見那個自稱「伴田」的老頭跟他倆說的事情告訴了美女和優紀。誰成想……
  「啊喲,這種事情你們兩個自己商量著辦就好了嘛,想上私立還是公立你們自己決定,我和你媽只負責掏錢。」優紀大大咧咧地說。
  是啊,媽媽只負責買單。千代櫻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攤上這樣的母親,應該算是幸運還是不幸?應該說她倆是對孩子信心十足還是過於樂觀?
  從小就是這樣,他們倆的自由度大得驚人,想學什麼都由得他們自己,美女和優紀除了做做最基本的思想指導防止他們誤入歧途以外,從來不動手替他們幹什麼事,就連出去旅遊啥的,都是他們自己打電話訂機票、訂旅館、安排路線圖。
  也不是不好啦,這樣培養出來的孩子非常獨立,至少千代櫻對這種教育方式喜歡得很,不過可能亞久津就有點總被忽視的感覺,這也許是他性格變得這麼囂張跋扈的原因之一?
  「太過分了吧!你們倆好歹表示一下關心啊!」千代櫻無力。
  「有啥好關心的,是你們上學又不是我們上學,你們又不是啥也不會幹的小皇帝,能幹的很,這點小事還用我們來操心嗎?再說,我們給你們選學校還不是要聽你們的意見,而且這種事情我們也不懂,搞不好還被你們諷刺一頓說我們沒眼光……」優紀振振有辭。
  「綜上所述,這個事情我們不管,你們自己搞定,可以去學校看一看,問問周圍的人什麼的,別光看表面,要徹底瞭解這個學校校風如何,不然以後想轉學很麻煩——啊,決定了告訴我們一聲就行了。」美女總結道。
  !!!!千代櫻張了張嘴,默不作聲地把盤子碗收拾下去。
  「仁,出來幫我洗碗!」
  
  這下好了,又多出一項任務——替自己選學校,反正憑他們倆的成績,想上哪個學校都輕而易舉。
  多充實的暑假啊……千代櫻不得不這麼感歎。
  
  「呃……好誇張的學校啊……」千代櫻拿著冰帝私立學園的彩色介紹,瞠目結舌地仰頭看著那高大宏偉的大門,龍飛鳳舞的英文校名看上去趾高氣揚。
  老天爺,看看門口停的那一排高級私家車,司機戴著白色的手套等候在車門邊,為小主人開門的那派頭——千代櫻頭一次覺得世界的確是不公平的。
  「算了,咱們走吧。」千代櫻果斷地把介紹丟進一旁的垃圾桶,跟亞久津一起轉身準備離開。
  很華麗的學校,可惜,她實在是不感興趣——這學校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學校,而是某個高級度假村。
  而且,很明顯,是他們這種人根本進不去的,所以也就別白費力氣了。
  「栗卷是不是要上這裡?」亞久津突然問。
  「嗯,她是這麼告訴我的……哎呀!」千代櫻反應極快地往後一跳,一輛豪華的黑色勞斯萊斯剛好停在她的腳剛才站的位置。
  「喂!看著點,沒長眼睛啊!」亞久津大怒,朝顯然也被嚇了一跳的司機怒吼。
  「對不起,對不起!」可憐的司機,嚇得都結巴了——要是在這麼華麗的校園門口出了一場車禍,那樂子可就大了。
  「沒事兒,同志啊,你的駕駛技術有待提高。」千代櫻撇撇嘴,「哦,行啦,仁,我沒事兒,別嚇著人家。」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下一個學校應該就是那位怪老頭說的「山吹私立學園」了,不過在這之前,需要先找個地方填飽肚子……
  這時,幾句斷斷續續的話順著風飄進了耳力敏銳的千代櫻的耳朵——
  「侑士,你答應過人家的哦,什麼時候……」嬌嫩而又聽上去很造作的女聲。
  千代櫻「騰」地一下轉過身來,「侑士」?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不是凌乃未婚夫的名字麼?那個聲音……絕對不是凌乃吧?她從來不會用那個令人噁心的「人家」這個詞稱呼自己的。
  「你要幹嘛……」亞久津愣了一下,「喂……」
  「我聽見了某個令人吃驚的名字。」千代櫻撒腿往那邊跑去。
  
  「忍足侑士?」千代櫻站到了那輛差點撞著她的勞斯萊斯邊上,瞇著眼睛,看著正對著一個打扮得像芭比娃娃的女孩子露出溫柔微笑的少年。
  長得倒是很俊,藍色的及肩長髮,小麥色的皮膚和那高挑健美即使裹在西裝下也很有型的身材,一看就是個運動健將,一張俊美輪廓深邃的臉,金絲邊眼鏡下的桃花眼閃爍著魅惑的光彩……
  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少年略微吃驚地抬起頭來,看到了雙手環胸,靠在自家車上的高挑少女,少女正瞇著眼睛,表情不善地看著他。
  「我是,這位小姐,有什麼事嗎?」溫潤有磁性的聲音,——這傢伙的確有花心的本錢。
  「過來。」千代櫻往旁邊一跨,朝他比個手勢,叫他過來。
  忍足不悅地皺了皺眉頭,但看在對方是女生的份兒上,還是給面子的過來了。
  「如果我沒搞錯的話……你是應該要跟栗卷凌乃小姐訂婚了,對吧?」千代櫻不客氣地問。
  「你又是誰?」忍足越發不悅了,「你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我叫千代櫻,至於我怎麼知道這件事的,我可以告訴你,我是栗卷凌乃最好的朋友,是她告訴我的。」千代櫻爽快地回答他,「栗卷告訴我的時候,我真是大吃一驚,但看到你,說實話,我的吃驚變成了擔心。」
  「哦,是嗎?」忍足嘴角露出一絲魅惑的笑。
  「沒錯,我對你的人品表示懷疑。」千代櫻皺著眉,「放心,我不是專門來找你的,只是剛剛聽到那個女的叫你『侑士』,我才過來確定一下。如果我沒搞錯的話,那個女生是你的女朋友吧?」
  「是又怎麼樣?」忍足依舊在笑。
  「當然不怎麼樣,我又管不到你,」千代櫻皺眉,「只是事涉我的好朋友,我想多事地問一下罷了——你訂婚以後還會這樣,背著未婚妻跟別的女人約會?」
  「直到結婚以前,我都是自由的不是麼?」忍足輕佻地一笑。
  「那幹嘛要訂婚?」千代櫻一挑眉,「從凌乃那裡,我似乎看到了她對你有點幻想,但是……我現在覺得著幻想有點不切實際——恕我無禮,我一向就是有什麼說什麼的。」
  「啊,不會,千代小姐的性格很直爽。」忍足輕輕頷首,「你的感覺並沒有錯,我就是這樣。」
  「那麼你應該不會怪我把今天所見的事情告訴凌乃吧?她是個好女孩,只是有點太純潔了,我管不著你們這些有錢人家的少爺是怎麼回事,但是我得讓凌乃有個心理準備。」千代櫻乾脆地說。
  她根本不算什麼人物,當然不會自以為有能力阻止這種荒謬事情的發生,但是至少,幫凌乃打消一點幻想,免得以後受傷更重還是做得到的。
  「當然,我不介意。」忍足微微一笑,「栗卷小姐是個好女孩,但是……」他頓了頓,「不是我喜歡的。」
  「我知道,我沒說你一定得喜歡她不可,你有你自己的審美觀,不符合你的審美觀的,就算再好你也不一定會喜歡上。」千代櫻點點頭,「不過如果訂婚真的勢在必行,你就當我多事好了——我還是建議你以後小心一點,要知道夜路走多了總會撞上鬼的,你這樣的紳士,想必也不會希望看到這種狗血的結果,凌乃像個水晶娃娃,她很敏感,經不起摔。」
  婚姻這種事情若不是兩廂情願,結果通常不會怎麼美好。千代櫻並不是個天真的小女孩,義憤填膺地對忍足表示憤慨——人家有人家的品味,她沒有資格置喙。她根本就不認為忍足侑士會老套地對凌乃一見鍾情,但是那是人家的事情。
  忍足的眼裡閃過一抹驚訝——他原本以為這個女生會憤怒地質問他為什麼這樣,並且痛罵他一頓,威脅他幾句什麼的。
  「你很與眾不同,千代小姐。」他玩心頓起,「我有這個榮幸請你吃頓飯麼?」
  「你不符合我的審美觀。」千代櫻笑笑,「不過麼,我倒是挺想讓你請我吃飯,畢竟蹭飯的機會不多,而我一向不跟吃的東西做對。」
  忍足爆出大笑,「那麼請吧,你是我見過的最有個性的女孩子,就當是慶祝一下我們認識好了。」
  「那太好了,」千代櫻毫不客氣地回頭招呼,「仁!過來,今天的午飯有著落了!」
  忍足看著對面的亞久津,驚訝,頭一次有再次開懷大笑的衝動。
  
  「這家是我常來的西餐廳,環境很不錯,菜的味道也很正宗。」勞斯萊斯停在一家富麗堂皇的餐廳門口,千代櫻和亞久津下了車,忍足帶著他們往門口走。
  「哎,我們可沒穿正裝,人家讓進嗎?」千代櫻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沒關係的,你們跟我一起就好了。」忍足掏出一張白金卡,遞給門童,門童馬上恭敬地鞠躬,放行了。
  金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金錢是萬萬不能的。千代櫻聳聳肩,毫不客氣地拽著亞久津進去了。
  三個人在樓上的VIP包廂裡,坐下,忍足把菜單遞給千代櫻,「女士優先,想吃什麼就點吧。」
  「點餐麼,我是不會的,你是熟客,你來推薦就好了,我不挑食的。」千代櫻把菜單遞回,「不過你最好點份量大一點的東西,我跟仁都很能吃,今天恐怕得宰你一頓了。」
  「那麼亞久津君有什麼喜歡吃的東西麼?」忍足輕笑,很有禮貌地問,雖然沒想到,請一個美女吃飯,卻還要捎帶上美女的男朋友,他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遇見這種情況呢!
  「都可以。」亞久津正經起來還是很好的,「我沒有進過這種檔次的餐廳,忍足君來點就行了。」
  這女孩的性格很可愛,不會就是不會,坦坦蕩蕩,一點都不像他以前帶來的女孩子,要麼說「隨便」,要麼就裝模作樣亂點,結果上來的菜又吃不慣。
  餐具上來,千代櫻看著三排依次擺放的刀叉,歎了口氣,「哦,天,怎麼又是這種一大堆的玩意兒,吃個飯也不能簡簡單單痛痛快快的麼?我還是比較習慣用筷子……」
  「呵呵,可是這裡不能用筷子。」忍足笑道。「這些東西都會用麼?用不用我教你?」
  「會用倒是會用,只是我實在不習慣吃飯這麼麻煩。」千代櫻聳肩,太后曾經就「西餐用餐禮儀」給他們倆好好上了一課,聽得千代櫻恨不得一輩子都別有機會吃西餐——太他XX的折磨人了,對於習慣了大口吃飯甚至直接上手抓的他們倆來說,簡直就是酷刑。
  
  「Oh,my god.」千代櫻看著面前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牛排,難以置信,「這就是他們這兒份量最大的牛排?我的老天爺,這可真是太過分了。」
  「不夠再要就是了。」亞久津不耐煩地甩給她一句,拿起刀叉開始切,他直接把一塊牛排切成兩半,一口一半,一塊精心烹調需要慢慢品嚐的牛排就這麼隆重下肚。千代櫻還比他強一點,她把牛排切成三塊,三口完畢。
  忍足有點被刺激到了,他開始懷疑請這兩個人來這兒吃飯是不是他這輩子最愚蠢的決定。
  「吃得太大口對腸胃不好。」他好心勸告,他的牛排才吃了三分之一。
  「是嗎?我們平常吃飯就是這麼大口。」千代櫻很無辜地眨眨眼,「哦,這海鮮湯味道很棒。」
  「是嗎?你們喜歡就好。」忍足有點頭暈,只好乾笑。對面那兩個人用餐禮儀倒是很上道,中規中矩的,只是這飯量實在是……不華麗啊——他還沒動那大碗裡的海鮮湯呢,那兩個人已經喝進去兩碗了。
  
  一頓飯下來,就連忍足都感到肉痛,硬著頭皮刷了卡,他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再請千代櫻吃飯了!
  「吃西餐實在是不划算啊。」千代櫻感歎,「又貴份量又這麼小。太虧了。」轉身拍拍忍足的肩,「謝謝你啊,今天算是長見識了,我實在是覺得像我們這樣的人還是吃自助餐最划算。下次請你去我們家吃中國菜。」
  「好的。」就是不知道還有下次麼?忍足腹誹,跟千代櫻和亞久津仁告別,坐上車走了。
  「嗯,別人請客的感覺就是好。」千代櫻說了一句大實話,亞久津也這麼想,只是不可能總碰到這種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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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暑假彷彿很快就結束了。千代櫻卻還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守義武館裡的魔鬼特訓也告一段落,從九月開始,她和亞久津就可以跟著師兄們一起上課了——就是週末又要泡湯了。
  說起李懷新,千代櫻感覺很複雜,李懷新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她死活也搞不明白。
  這老頭子太油菜花了,經歷也太複雜了,千代櫻根本沒想過有朝一日竟然能遇見這樣的人。
  他在香港出生,據說從小就是著名的武學神童,師從當時非常有名的詠春拳大師梁而普,盡得梁氏真傳,然後被香港警察局徵召,潛入美國當了將近二十年的特務,退休以後,又漂洋過海到了日本,娶了日本太太,生了兩個兒子,兒子們現在都在英國讀書,這兩年太太去了英國看兒子,他懶得去,就一個人留在了日本。老頭子自己閒得無聊,就重操舊業,開起了武館。
  一生傳奇的經歷讓他的武學博采眾長,他什麼兵器都會用——無論是長短冷兵器還是狙擊槍、手槍之類的熱兵器;他什麼流派的武術都學過——什麼詠春拳、少林羅漢拳、東洋忍術、西方搏擊術……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聽完三個師兄告訴他們倆的師父的情況,千代櫻立刻肅然起敬——雖然當初被他耍了一番,可是能被這樣一個人物收為徒弟,那可真是無上光榮啊。雖然師兄們都是輕描淡寫地撿重要的告訴他們,但是……千代櫻腦海裡彷彿出現了當年的場面——政局動盪、殺機四伏,老頭子單槍匹馬闖天涯,無數牛鬼蛇神倒在他的槍口下……哇哦!這種經歷可不是語言能夠描述的啊——千代櫻兩眼放光。
  咳……雖然老頭子性格有點離譜——喜歡耍人玩,但是所謂……「天才必有異於常人之處」嘛,她也就不那麼在意了。
  
  而且老頭子實在是很體貼,他居然能想到——作為女孩子的千代櫻肯定不會喜歡身上長出彪悍的塊狀肌肉,所以,特地給她安排了單獨的訓練菜單和食譜——以訓練速度和柔韌性為主,飲食裡蛋白質食物份量要比亞久津少得多,穀類食物多一倍,這樣就可以增長力量而不造成大塊肌肉的形成。千代櫻非常不高興地看到自己喜歡吃的大塊肉都被換成了……豆腐和米飯,但是為了以後自己可以有一身好本事防身而且還不用變成可怕的肌肉女,還能保持瘦削健美的身材……她認了,俗話不是說「吃多大苦,享多大福」嘛。
  
  「哇哦,天哪,瞧瞧這肌肉……」吃晚飯的時候亞久津坐在優紀旁邊,優紀一臉驚歎地看著他□在外的手臂和肩膀上已經明顯有了形狀的肌肉,吹了聲口哨,「嘖,我兒子將來會是個猛男啊。」千代櫻聽到「猛男」這個詞,哈哈大笑,差點把手裡的飯碗扣在美女百合子身上。
  「老太婆,不要隨便捏我。」亞久津不悅地揮開老媽的手。
  「嗯,還是不錯的,你那個莫名其妙的師父還是有兩下子的,改天請他來家裡吃一頓飯吧。」高坐上首的太后也點點頭,發話了,「男孩子麼,就是要強壯有力量才行,瘦得像根豆芽菜,看著就讓人感到不舒服。」
  「話說回來,你們倆的學校到底選好了沒有?下週一就開學了。」美女突然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
  「等到你倆問,黃花菜都涼了。」千代櫻頭痛地說,「我們已經去山吹私立見了校長,考了入學考試,用你們的信用卡副卡交了學費了,一切都辦好了,你們只需要出席一下開學典禮就好。」
  「嗯,不錯,能幹。」優紀誇獎了一句,接著又感慨道,」哎呀,有個懂事的孩子就是好啊,昨天我們辦公室的三島還在發愁呢,他的兒子成績太爛,又有打架鬥毆的不良記錄,公立學校不肯收,私立學校又貴得很,家庭負擔又要增加,把他愁得……唉……說真的,我感覺咱倆可真幸福,孩子這麼優秀啊。」
  「可不是嗎。」百合子點頭同意,「前天晚上加班,走的時候同事約我一起去吃夜宵,我說『不用,我女兒做好了飯等我呢』。嘖,把她們羨慕得……看看,哪家人家的孩子也沒有咱家的懂事啊。」
  千代櫻和亞久津有點心虛地對望一眼——不知道這兩個信奉鼓勵教育、逮住孩子的優點就猛誇一頓的母親如果知道他倆自從上學以來已經打過了數不清的架,只是比較機靈沒留下什麼把柄才保持了清白的檔案……會是什麼表情。
  
  「我說,仁,以後咱倆還是收斂點吧……」吃完飯以後,千代櫻跑到亞久津房間裡,小聲說,「雖然我也覺得打架挺爽的,但是……中學跟小學可不一樣啊,萬一真的搞出什麼事兒來,那可就麻煩了。」
  「你在說什麼啊,咱倆主動找過麻煩嗎?都是麻煩找上咱倆的好吧?」亞久津認為千代櫻的說法欠妥。
  的確,他倆從來沒自己閒得沒事兒去找麻煩,基本上都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呃,多半都是出於應有的正義感——總能遇見認為他們好欺負的不良少年——那些傢伙挑釁,被他倆狠揍一頓,然後他們糾集一幫人再來報復,又挨他倆一頓揍……就像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真叫人哭笑不得。這就是千代櫻不喜歡日本的地方之一——校園暴力真是個永無止境的問題,而且,上帝,這地方黑幫的存在是合法的!她雖然比較厲害,但也不想某一天由於誤打了黑幫老大的孩子而被某個黑社會組織追殺……算了,想想就發抖。
  「就這麼決定了,上了初中以後絕對不要再打架——我一定會好好看著你的。我跟你說,打架是小事兒,重要的是,也許會因為打了某個咱們惹不起的人物,那可就有大麻煩了!聽到沒?反正我是一定要當個淑女的……」千代櫻下定了決心。
  「……」亞久津差點從床上栽下來,聲音扭曲,「就你?淑女?那麼請你那上帝保佑我,咱倆別被分到一個班,我會吐到死的。」
  「不管真的假的,我得裝個樣子嗎,畢竟我長得還是跟我媽很像的,說不定還能釣到個極品帥哥……啊哈哈哈……」千代櫻對他的諷刺不以為然,轉身,一邊笑得像個巫婆,一邊優雅地關上了房門。
  
  啊,櫻花開放的季節啊。
  千代櫻和亞久津背著新書包走進了山吹的校門——話說回來,「山吹」這名字可真是有夠古怪的。
  「嗨嗨!千代、亞久津!」
  歡快明亮的聲音,一頭顏色亮得很刺眼的橘紅色頭髮,千代櫻轉身,亞久津就當沒聽見,繼續往前走。
  「啊,千石啊,早啊。」一邊拽住亞久津的胳膊,千代櫻回頭跟那個少年打招呼。
  千石清純,他們那天來山吹找校長的時候碰見的,很熱情的傢伙,就是性格很是有些無恥的自來熟,還有那個掛在嘴邊的「Lucky∼Lucky∼」的口頭禪……總之是很有點麻煩的傢伙。
  嗯,對了,今天的開學典禮,是她做新生入學演講呢,可不能遲到了。
  美女和優紀今天興致勃勃地一大早起來打扮,順便把她也打扮了一下,現在她一反平日的「性感運動少女」形象,變成了身穿簡潔優雅純白色長裙、腳蹬同色系精緻涼鞋、一頭留了半年的黑色長髮梳成了古典的公主髮型,還戴著一朵百合花髮飾的——「清純優雅淑女」形象,要不是她堅決拒絕化妝,形象還可以再美麗一點。
  她倒是沒啥,感覺挺新鮮,雖然穿著長裙感覺運動不方便,不過麼,女孩子還是喜歡漂亮打扮的,她還覺得自己挺有氣質的呢——就是亞久津似乎不這麼認為,看到她的一瞬間他差點從樓梯上滾下去,而且一路上和她保持兩米遠的距離……真是太不給面子了。
  
  今年的開學典禮,最轟動的恐怕就是小學畢業聯考東京市排名第一的千代櫻同學的演講了,那彷彿從畫裡走出來的高貴優雅的「百合公主」,長裙翩翩,黑髮飄飄,不施脂粉的臉孔清秀雅致,自然而風度翩翩的舉止,輕柔磁性的嗓音……真是「無男不摧」,成功讓今年的新生們驚艷了一把。
  看來,自己有問鼎「山吹第一公主」寶座的架勢啊。
  千代櫻得意萬分地優雅地走下演講台,肚裡暗笑不已。
  「喂,我表現得如何?」拿胳膊肘捅捅一臉死相的亞久津,千代櫻悄聲問。
  「……你有沒有考慮過將來做演員?我保證你紅遍全世界,你裝相的功夫真是世界一流。」
  這就是亞久津的評語。很有……亞久津和千代櫻融合的風格——粗暴而毒舌。千代櫻差點想出手掐住他的脖子,總算及時控制住了自己。
  眼光瞟到離她不遠的出雲輝夜姬——這位暗戀亞久津足足六年而不可得,被稱為「都立一小第一美女」的勇者——正在惡狠狠地盯著她。千代櫻朝她露出一個足以氣死她的笑容,示威似的把頭靠在了亞久津肩膀上。
  「幹嘛?」亞久津直覺地想推開她。
  「出雲輝夜姬。」千代櫻紋絲不動,「她正看著你呢。」
  「……」亞久津馬上就不再掙扎了——對於這位小姐,他甘拜下風,他是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甩又甩不脫,實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因為她,他已經打了好幾場莫名其妙的架了,沒想到上中學居然還跟她在一個學校,真是蒼天無眼。——這個時候他突然慶幸千代櫻還跟他在一個學校了,千代櫻可是極度彪悍型的惡女,至少,可以拿她當擋箭牌,出雲從來不敢惹千代櫻,而且必要的時候還可以讓千代櫻出手,因為……男生不可以打女生,而女生可以打男生也可以打女生。
  這就是亞久津的邏輯。
  
  開學典禮之後就是分班,千代櫻和亞久津分別在A和B班,而出雲……在A班。話說,亞久津的臉色那叫一個風雲變幻啊……
  看來以後可有好戲看了,這簡直就是「孽緣」的最佳典範啊。
  但是,千代櫻那野獸一般的直覺告訴她,出雲輝夜姬並不是完全出於「喜歡亞久津」才窮追不捨的——也許她是挺喜歡他,但是亞久津絕對沒有好到值得她用鍥而不捨將近六年的動力來追,千代櫻覺得自己知道她真正的目的——她是想……用搶走亞久津來打擊千代櫻——大家不是一直都認為亞久津和她千代櫻是情侶嘛。
  這可不是空穴來風——想當年,她第一次踏進都立一小的時候,迎面看到的就是出雲輝夜姬那充滿敵意和挑釁的目光,當然,這勾起了千代櫻性格裡非常惡劣的那一部分——她決心永遠也不會讓出雲超過她,哪怕一次都不行。
  從那之後,她和出雲就是強力的競爭對手,兩個人明爭暗鬥了六年,但是,出雲一次也沒贏過她,不管是哪方面。
  出雲比她長得好看得多,千代櫻從來不否認這一點,甚至,她還挺喜歡欣賞比她長得漂亮的女孩子呢。她長得很像百合子美女,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不如美女漂亮,也許是性格問題?她知道自己永遠也不會有美女那樣溫良的性格和高雅的氣質——她的確是有一張溫良嫻靜的臉,但是搭配上她那堅韌又有點冷酷的性格,這張臉看上去就有幾分邪惡的美感——那完全是另一種概念。
  她也很慶幸自己不是一個極品美女——她長得不賴,但是遠遠達不到美女和優紀那樣的程度,況且,美麗一旦過頭,帶來的麻煩遠遠比因此得到的好處多得多——美女和優紀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麼?所以,做一個適度漂亮但是不是風華絕代的女人,再長一副聰明的腦瓜,還有一個好身體——她覺得自己已經很完美了,因為她早己過了根據外貌評判別人和為外表虛榮的年齡。
  
  「漂亮」這個東西,絕對不是只決定於臉蛋好看與否,否則的話,就不會有美女被醜女搶走男友的狗血橋段了(比如俞熙珍VS金三順?)——還要再加上氣質、內涵和風采問題,出雲到現在為止還不過是蘿莉一隻,而她千代櫻則是活了將近四十年的老妖精——收拾一個小丫頭而已,那還不是易如反掌?也許隨著時間流逝,出雲輝夜姬會成長為一個可以征服任何男人的女人,但是——那是不可能的,永遠會有男人不會被外表迷惑——比如,亞久津?
  而且,她比出雲聰明得多,她從來不主動跟出雲起衝突,一方面是因為她懶得跟出雲計較,另一方面——出雲永遠是挑起爭端的那一方,而千代櫻則是被迫反擊,給大家留下的印象就是:出雲是一個霸道的富家小姐,而千代櫻則是美德的象徵和永遠的勝利一方。兩下對比,出雲輝夜姬不免就有點可憐可笑——明知道永遠也贏不了千代櫻,還自不量力地挑釁。
  
  「我被選為班長了,你呢?」吃晚飯的時候,千代櫻得意的宣佈,從進了教師以後,老師的注意力就全在她身上了,東京第一名在自己班裡,這是任何老師都會高興的事情——多麼榮幸。
  「體育委員……」亞久津說。
  「不錯不錯。」優紀說。
  
  唔,中學就要開始了,千代櫻躺在床上,歎了口氣。
  至於為什麼歎氣,她也不知道。只是,直覺地感受到,圍繞在她周圍的氣場,越來越強大了——這是否預示著什麼?
再遇忍足

  伴田老頭殺上門了。千代櫻和亞久津一臉死相地捧著面前的可可奶癱在沙發裡,看著面前笑瞇瞇的伴田老頭子。
  其實老頭只想找亞久津,但是亞久津非要她跟他一起來不可,不知道為啥?
  和李懷新給她的感覺一樣,她也猜不透這個和師父有異曲同工之妙的老頭是怎麼想的——難不成他看出了亞久津的暴力本質,想用網球感化他,引導他走上一條完全不同的路?這個想法……唔,真是當之無愧的勇者。跟亞久津在一起這麼多年了,她還從來不知道這傢伙會被什麼東西感化的——所有的運動,包括武道,只是讓他發洩掉多餘的精力而不至於精力過剩而已……嗯,這麼說來,難道這就叫所謂的「感化」?
  而且,叫亞久津加入網球社?這不太現實,亞久津是個典型的「實力至上」主義者,想要他乖乖聽你的話?可以,先打敗他再說。
  而說實話,山吹的網球部想打敗亞久津……還差的遠呢。而且以亞久津這種性格,根本無法跟一群沒啥實力卻偏偏執著於傳統禮節(也就是說後輩必須尊敬前輩)的前輩相處,反正她是不能想像亞久津跟一群一年級生一樣,乖乖在網球場撿球、給學長端水遞毛巾的樣子——那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綜上所述,伴田老頭想達到目的,難度之高前所未有,目標不僅龐大,而且道路那叫一個曲折。
  
  「老頭子,不要命令我!」
  你看吧,她說啥來著。
  「嗯,今年的新血,我就看好了千石和你,結果……你卻沒來。」伴田一點都不生氣,說著廢話。
  「我幹嗎要來?」亞久津冷哼一聲,「那種抽擊小球的遊戲有什麼好玩的!而你帶領的網球部……切,完全是垃圾!」
  「對啊,所以需要你這樣實力強悍的新生來帶領。」伴田還挺精通「順桿爬」的藝術。
  「沒興趣!」亞久津一口回絕。
  「啊,好吧,來日方長,我們慢慢來……」伴田一點也沒有不高興,依舊笑瞇瞇。
  
  「嘿,我覺得加入社團也是個好主意,你不覺得嗎?」回教室的路上,千代櫻問亞久津。
  「不覺得。我不想在那種等級分明的地方呆著。」亞久津馬上回答。
  「唔,那咱們去打工如何?賺點零花錢。」千代櫻也不喜歡那種地方,所以她也不打算加入社團,而唯一可以不加入社團的方法……就是你有打工需要去,然後帶來打工地方老闆的證明。
  「好。」亞久津回答。上了中學,生活豐富多了,要用錢的地方也多了,而他倆都不想管媽媽要錢。
  
  「話說回來,加入社團是一回事兒,打網球是另外一回事兒,網球不能完全不打了啊,雖然現在咱倆都沒啥熱情了,但也不能荒廢掉,不然咱們白練了那麼多年了不是麼?不加入社團,就再另外找一個俱樂部吧,這次去個高級一點的,把啟蒙俱樂部那個卡退掉好了。」千代櫻說,「放學等我,一起去。」
  「嗯,不過你負責找俱樂部。」亞久津漫不經心地回答一聲,轉身進了教室。
  
  「……你們想幹嘛?」千代櫻莫名其妙地看著擋在面前的四個穿著網球服的大男生——不會吧,她上了初中以後就沒再打過架了呀,這群人是幹嘛的?
  「喂,你們……想幹什麼?」亞久津低沉凶狠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你就是伴爺邀你進網球部,卻被你拒絕了的那個亞久津?」其中一個看上去像是頭兒的傢伙說。
  「是又怎麼樣?」亞久津很不耐煩地坐在門口穿鞋,「等我一下,我馬上就來。」他對千代櫻說。
  「不許走。」那個頭兒冷冷地攔住了他,「我想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聽說你……說我們網球部是垃圾?」
  「那是事實不是麼?」千代櫻輕蔑地說,現在她明白這群人是哪兒來的了——伴田老頭可真不厚道,他是故意把這話透漏給網球部的人吧?激將法嗎?
  「你說什麼!你這個……」一個傢伙衝動地一把拽住千代櫻的胳膊,還沒等他說完話,亞久津的拳頭已經招呼到了他的臉上——「你再敢碰她一下,我保證你會死的很難看!」
  一拳就把那個傢伙砸到了一米之外的儲物櫃上,一聲巨響。所有人都驚慌失措地跑出來了。
  「哦,上帝,這下子可玩大了!」千代櫻以手支額,呻吟了一聲。
  
  「一盤定勝負,旗木、小早川發球!」
  為什麼又是這種情景……千代櫻一邊跑去接球,一邊無奈地想著。
  日本果然是崇尚武士文化的國度,怎麼說呢——就是啥東西都可以用「決鬥」來解決。千代櫻不以為然地反手大力擊球,小球精準地飛往對方的空檔——得分!
  這些人真的很莫名奇妙——人家不願意加入網球部,幹你們屁事啊?犯得著一個個熱血沸騰的樣子,好像不把他們狠狠修理一頓就不要活了似的嗎?
  話說回來,就憑他們這兩下子,還想修理他倆?既然受不了人家說實話,那就拿出點實力來看看啊——垃圾就是垃圾,沒救了。自大、熱血,而且還缺少涵養,嘖——千代櫻單腳著地,雙手握拍,力量集中於落地的腳上,腰部發力,打出一個剛剛從電視上看來的動作。
  「啊……不錯啊,少女。」伴田依然笑瞇瞇地說,喝了一口茶,而旁邊的部長和正選,完全呆掉了——「Jack Knife?」
  「神啊,才一年級就有這種力量,他們真的是中學生嗎?」另一個土豆雄兵目瞪口呆。
  哦,對哦,這個動作是叫Jack Knife沒錯,剛剛她怎麼也想不起來呢。千代櫻喘了口氣,伸手順了順自己的頭髮,有點出汗,不過——就憑他們也想贏她和亞久津?
  再練六十年也沒份兒啦!千代櫻突然躍起,前方的亞久津正好結束他的假動作,輕輕落下——等到對手發現上當了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一……一局終,千代、亞久津獲勝,6-1!」
  太容易了點吧?也許對方還沒用全力?管他的,他們自找的啦。
  
  「走吧,很晚了,待會兒沒車了。」亞久津拿毛巾擦了擦汗,把書包往肩上一甩,抓住千代櫻就走。
  把手裡的練習用拍往長凳上一扔,兩個魔王級別的傢伙大搖大擺地離去,留下一場蕭瑟。
  「再見啊,伴爺。」千代櫻還比較有禮貌,而亞久津根本連頭也沒回。
  
  「為什麼要辦VIP卡?你不是一向不贊成花很多錢的?」
  「生命」俱樂部裡,千代櫻從前台小姐手裡接過兩張精美的VIP卡,「那要看花在什麼上,花在運動上我就覺得很值得,咱們倆這種全能運動型的人,辦普通卡不划算,因為普通卡只能選擇一項運動,VIP隨便什麼場館都能進。而且還可以積分升級成白金卡,有優惠的,而且升級的白金卡年費還是和VIP一樣,直接買的白金卡可不一樣呢,死貴死貴的。」
  「……這種事情你決定就好了,反正錢都在你手裡。」亞久津決定沉默。
  「咱游泳去吧,剛打完球累得我一身汗,正好去水裡泡泡。我貓咪(她對美女的愛稱)給我買了一件新的泳衣,正好穿出來看看效果啊。」千代櫻帶頭往游泳館走。
  亞久津撇撇嘴——這個女人,儘管她有很多與眾不同的地方,但是本質上還是一樣——衣服再多,也覺得自己沒衣服;姿色再少,也覺得自己有姿色。她對游泳衣有一種奇特的偏好——過一段時間就要買一件新的,她的泳衣都可以論打計了。
  不過亞久津也同樣明白,對女人的衣服發表負面評論就是對她們最嚴重的侮辱,基於這一點,他從來都不肯對女士衣服發表看法——那有可能引爆一顆原子彈。
  
  「你不覺得『生命』這個名字很特別嗎?多有寓意啊——生命在於運動。我就是看到店名才決定進來看看的……」千代櫻穿著她的新泳衣,和亞久津一邊往泳池區走,一邊嘰嘰呱呱。
  「啊嘞啊嘞,這不是千代櫻嗎?還有亞久津君,好久不見!」
  想不到迎面就碰見一個熟人啊——「忍足君啊,好久不見,你好嗎?」
  鑒於他是凌乃未來的男朋友,她還蹭過人家一頓昂貴的午餐,千代櫻的聲音格外熱情。
  「還好,你們去哪裡上學了?」忍足問。
  「山吹。」
  
  千代櫻一邊繞著泳池走,伸展著四肢熱身,一邊跟忍足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突然——
  「喂,混蛋,你在看哪裡啊!」亞久津突然暴怒,一把卡住了忍足的脖子——估計是因為沒有領子好抓,只好退而求其次。
  千代櫻見狀馬上跑過來拯救無辜生命——「嘿嘿,你怎麼了?放手,你要掐死人嗎?」
  好不容易把忍足從魔爪下強出來,千代櫻隨後就被亞久津擋在身後,「這傢伙一直在盯著你的……看,你就非要穿這麼暴露的衣服嗎?」亞久津沒好氣地說。
  千代櫻恍然大悟——她剛剛還在懷疑,忍足不會是個雙性戀吧?難道他剛剛一直盯著亞久津那健美的身材看,以至於激怒了亞久津?
  恍然大悟後她得意非凡——她一直引以為傲的身材終於在某種程度上獲得了肯定,這讓她心花怒放,但是沒敢表現出來。
  「好啦,我都沒生氣,你氣個啥?快去熱身,咱們待會兒比賽一千米如何?這次我一定贏你!」千代櫻好笑地挽住亞久津手臂,推著他往前走去。
  
  啊,真舒服,游泳真是一項華麗的運動——不會流汗,她正在考慮要不要來學學跳水呢,就看見忍足坐在池邊,好像在發呆——不,是盯著她的腿看。
  「嘿,我的身材就這麼好嗎?還是說你在想著某個被甩掉的前女友?」「嘩」的一下從他面前的水裡冒出來,千代櫻揶揄道。好笑地看著他眼裡一閃而過的尷尬。
  「我一直想問你呢,凌乃在冰帝好不好?」
  「應該不錯吧,我想。」忍足漫不經心地回答。
  「嘿,我可不想要這種答案。」千代櫻有點不悅。
  「對不起,但是對我來說。栗卷小姐就是這樣。而且,女生的爭鬥男生不可以插手,尤其是像我這樣的男生,否則,她沒事也會變成有事,我只會保護我真正愛的女人,而栗卷小姐目前還沒有這個資格。」忍足說罷有點後悔,他覺得自己的話太冷酷,但是——他只是陳述事實而已。
  出乎他意料,千代櫻並沒有想像中的勃然大怒,她反而點了點頭,「的確,我理解你,保護一個自己並不想保護的女人是很麻煩的,只是事涉我的好朋友,我有點反應過頭了。其實我不應該問你這種事情的,但是凌乃就是那樣的人——溫順,善良,永遠不會主動與人為敵,跟我可不一樣……」千代櫻微微一笑,「我一直就是她的保護者,從來沒有人敢惹我,無論是男生還是女生,我不去欺負別人就不錯了。所以……我很習慣於保護她,也希望將來能有一個全心全意保護她的男人出現。」
  忍足笑了——他發現自己在這個女孩面前很容易笑,因為,跟她交流永遠不會有困難,她從來不無理取鬧,也很會站在別人的立場上為別人考慮。
  「你是我見過的最特別的女孩子,我一直就想這麼說了。」忍足讚賞地看著她,「你是我唯一一個願意說一些別的話題的女孩子。」
  「我很榮幸。」千代櫻微笑——獲得一個男人的承認遠遠比得到一個男人愛慕的眼光重要得多。「可是忍足君,原諒我的直接,我知道我不應該隨便評論你的生活——我還是那句話——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的。我想你也不願意如果當你真的遇上了你喜歡的女孩子的時候,卻因為你的『過去』太多而失去追求真愛的機會,這不是很可惜麼?女孩子是很在意這一點的,你也知道吧。」她很認真地說,「我知道凌乃不符合你的審美觀,但是你有沒有考慮過,你或許有愛上凌乃的可能呢?要知道,你喜歡的那種女人通常並不適合做妻子的。」
  「或許。」忍足坦承,「但我目前還沒有發現這種可能性。」
  「一見鍾情的事情太罕見了,至少我就不相信我會遇見這種事,你也一樣。愛的基礎在於適度的瞭解啊,如果你根本不去瞭解一個女人,你怎麼知道你就不會愛上她呢?換個角度來講,萬一你們將來真的必須結婚,互相瞭解對方的婚姻不是更容易讓人忍受一些麼?」千代櫻搖搖頭,不贊同他的觀點。隨即她又抬起頭,「忍足君,我可不可以請求你……至少在你的能力所及之處,不要讓凌乃受到什麼傷害可以嗎?我很少有女性朋友,所以我很珍惜凌乃的友誼。」
  「請求我?以什麼身份?」忍足淡淡一笑。
  「你的朋友,如果我有這個榮幸的話。」千代櫻懇切地望著他的雙眼。
  忍足沉默了一會兒。「好,我答應你。」
  「謝謝你。」千代櫻真誠地向他道謝——或許這個男人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是,他無疑是非常優秀的,人品也不見得就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千代櫻真心希望,忍足和凌乃能夠多瞭解對方一點,或許兩個人會有一個比較好的結果——就目前來看,她也很難相信忍足會愛上凌乃,但是怎麼說呢,盡人事,聽天命嘛。
  「喂!你說完話沒有?」亞久津終於忍不住了,大聲喊。
  「我來了!」千代櫻往後一仰,往亞久津那邊游過去,半路又想起什麼,回頭問:「忍足,一起來玩嗎?比賽游一千米?」
  「好啊。」忍足猶豫了一下,也跳進水裡,毫無畏懼地迎向亞久津挑釁的惡狠狠目光。
  
  偌大的泳池裡,只見三個矯健的身影,如利劍一樣劃破水面,進行激烈的競爭……
  
  「啊……天,累死我了!」最後一個來回游完,千代櫻啪地一下撲到泳池邊的地上,隨即興高采烈地大叫:「仁,我差一點就贏你了哦!」
  無數次再度奪得冠軍的亞久津哼了一聲:「想贏我,你還差得遠呢!」
  「忍足,你還好吧?還活著吧?」擔心地戳了戳癱在地上的忍足,千代櫻忍不住笑了,「你太差勁兒了吧,連我這個女生都游不過?」
  忍足累得沒力氣回答她——他渾身的肌肉都在尖叫著抗議了。要是讓他們那位華麗的大爺看見,他一定會得到一頓狠狠的嘲笑。
  「忍足的肌肉也很結實呢,平常都做什麼運動啊?」千代櫻捏了捏他的手臂。
  「我是冰帝網球部的。」
  「又是網球?怎麼我認識的外校同學全是打網球的?」千代櫻感到奇怪。
  「外校同學?哪裡的?」忍足感興趣地問。
  「只是認識而已啦,好像是青春學園的吧。六年級暑假的時候一起打過一場雙打,好像叫……」千代櫻想了想,回頭問亞久津,「喂,仁,他們是叫手塚國光和不二周助是吧?就是和咱倆在街頭球場打球的那兩個……」
  「手塚和不二?」忍足打斷她的話,「你們也是打網球的?」
  「呃……不是,我們小時候打,現在主要是練武術了,不太常打了。」千代櫻實話實說。
  「那麼……輸贏如何?」忍足感到自己的心臟在狂跳。
  「天色太晚了,我們趕著回家,沒分出勝負來,不過那兩個人很不簡單啊——咦,你幹嘛這麼關心他們倆?」
  「手塚國光,據說,他可能會在二年級的時候接任青學網球部的下任部長,天分極高,球風犀利,已經在國中網球界很有名了;至於那個不二周助,是青學第二號厲害人物,號稱『天才』。」忍足很鄭重地說,「未來的三年裡,他們將會是我們冰帝的勁敵。」
  「……有這麼誇張嗎?」千代櫻驚悚了,「還好吧,也就是厲害一些罷了,沒有你說的那麼變態吧?這不過才過了一兩個月而已,他們怎麼也不可能到這種地步啊。」
  「……」這下輪到忍足驚悚了,如果這麼說的話——他面前這兩個人比手塚和不二還厲害了?
  他們到底是何方神聖?而亞久津,如果他很厲害,為什麼沒聽過他的名字?
  「哎,不用管他,沒有加入網球部,他……呃,現在不太喜歡打網球了。」千代櫻把手塚邀戰,而亞久津的回答多麼強悍的故事簡略一說,聳聳肩,「他就是那個樣子啊。」
  忍足得使勁兒控制住自己,才不要失禮地大聲狂笑出來——那個亞久津和這個千代櫻一樣,都很有個性啊!對手塚那麼說話,想必手塚被打擊得不輕吧?話說,他真想看看當時手塚的表情啊,肯定很不華麗。
  
  「侑士,你今天心情似乎格外好啊,有什麼好事嗎?」
  晚上,跡部家的大宅裡,忍足侑士和他們的部長——什麼都追求華麗的男人,跡部景吾坐在一起吃飯,跡部注意到自己這個部下的表情,很疑惑——很少看見忍足露出這種很真正的笑容,即使只是微笑,「還有,你脖子上這道青色的印子是什麼?你不會被人打了吧?」
  「呃?」忍足摸了摸脖子——哦,好痛,亞久津的手勁兒還真大。
  「嗯?」跡部挑眉。
  「呵呵……」這真是一言難盡,而且,也沒啥好說的,忍足只好報以乾笑。「只是遇上了兩個很有意思的人,發生了一點校事情而已。」
  不知為何,跡部腦海中突然出現了十年以前那兩個超級不華麗的傢伙……他趕緊搖搖頭,強迫自己別去想,也就忘掉了追問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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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的起點

  「你好,請問這裡是要招聘侍應生麼?」
  秋日的陽光還是很燦爛,「四季」咖啡廳裡人滿為患,店長源城先生正在為沒有足夠的人手而發愁——中介公司根本無能為力,因為現在這個行業太旺了,哪有多餘的人手分派給四季……就算四季是一家著名的經典老店也是一樣沒有特權的。最重要的一點是,當服務生對相貌要求還是很高的,所以……哎,真是艱難啊。
  所以,這個從天而降的聲音就好像甘露一樣讓源城精神一振。看到推開店門走進來的兩個少年少女,他眼睛馬上就亮了。
  
  兩個人正是千代櫻和亞久津仁,他倆終於有時間啟動自己的打工計劃了。
  目前最容易找到工作的行業莫過於服務業——咖啡店、飯店侍應生真是再合適不過了,因為現在正是旅遊旺季。
  但是呢,也不能隨隨便便就去打工,萬一碰到黑店就麻煩了。所以,千代櫻在網上搜索了好久,終於找到了這家看上去相當經典的老咖啡店——原諒她,她根本不喝咖啡,所以也就從來沒有仔細研究過這方面的東西,當然對於「四季」這個店在資深咖啡發燒友圈子中的意義也一點都不瞭解。
  「四季」可是一個真正的百年老店,其歷史可以追溯到明治維新時期——那個時侯西洋的東西被大量引進日本,源城朔——四季的第一代老闆,是一位相當有眼光的商人,馬上就做起了咖啡店生意。因為他做人實誠,原料都是真正的好咖啡豆,而且都是讓美麗的少女親手在客人面前煮出美妙的咖啡,所以……這種味覺和視覺上的雙重享受帶來的利潤就像綁在火箭上一樣嗖嗖上升。
  但是「四季」並沒有藉機擴大地盤,而是仍然保持著開店時不算大的店面,只是開了很多家連鎖店而已,還有那悠久的傳統。所以這麼多年下來,「四季」已經不單單是咖啡店,而是一種品位的象徵。
  「四季」員工薪水的豐厚在業界內也很出名,但是它總處於人手不夠的狀態,原因很簡單——招聘要求太高了。能夠進入「四季」的員工,都是相貌端莊,人品高尚,而且必須是相當有氣質的……年輕人,因為客戶有很多高端人物,侍應生的角色就絕對不止端茶倒水那麼簡單,他們必須使客人覺得——在這裡喝咖啡是一種精神上的享受。侍應生們舉止必須優雅從容但是又效率極高,他們必須懂得很寬泛領域的知識——不能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是必須能夠跟上客人的步調,不至於一問三不知。
  這麼高的要求,可想而知,在這個日漸浮躁的年代裡,招到這樣的年輕人可不容易。
  好變態的店,不過我喜歡!千代櫻興奮起來,她就是喜歡挑戰——在她看來,這個店的侍應生簡直就是為了她而特設的,她對自己有著充分的自信,她也知道,這種自信帶給自己的是一種相當獨特的氣質,那會很迷人。
  至於亞久津……如果可能的話當然他倆會在一起打工,但是她很擔心店長對亞久津的態度產生疑慮。
  果然……
  「呵……千代小姐……這個,您是絕對符合我們的標準的,可是,您的朋友,這個……恐怕他的氣質不太適合當侍應生……會把客人嚇跑的。」
  面試過後,源城先生悄悄對千代櫻說。
  「我知道,不過……我有個主意,」千代櫻勾勾手指,輕聲對源城說:「為什麼不把他調去你們那個專門為女孩子們特設的『粉紅女郎』區呢?相信我,我這個青梅竹馬對付女孩子一向是無往不利。」
  「是嗎?」源城狐疑地看了一眼正在一臉囂張打量著辦公室的亞久津,悄聲問:「我怎麼看不出來?他不像是那種受女孩子歡迎的男孩子啊?」——受女孩子歡迎,不應該是那種溫文爾雅、相貌英俊、行為體貼的男生麼?
  「嘖,受女孩子歡迎也有很多種方式的。」千代櫻鄙夷他的老古董思想,「不信的話,你可以現在就讓他試試看。」
  
  粉紅女郎區是所有侍應生都不太願意服務的地方——女孩子們,尤其是正在上學的小女生們,是很令人頭痛的。因為她們永遠在不停地聊天——看一會兒菜單,然後又嘰嘰喳喳地轉移話題,弄上好半天都不能決定到底是要喝什麼。負責點單的店員人手本來就不夠,看著門口又來了新客人,然後這一桌還嘰嘰呱呱沒有決定,那種情況真是可以把人逼瘋。
  亞久津仁不爽地看著這一幕情景,心裡大為不屑——這女人不知道又要幹什麼了,竟然對店長提出把他調到這種地方來。
  不過看到千代櫻那堅決的態度,亞久津還是決定不要發表反對意見的好。十幾年相處,他很瞭解這個青梅竹馬——她從來不命令他幹什麼,但如果她堅持要他去做某件事,那麼他最好還是聽從她。
  哎呀呀,看得人都替他們著急!亞久津是在忍受不了這種低下的工作效率——他走上前,一把把那位可憐的店員A推開,「這一桌我來,你去那邊!」
  店員A看到他的制服,馬上一句話也不說地趕緊逃離這個地獄,去招呼那邊已經等了很久的新客人。亞久津抓過菜單,不耐煩地對那群粉紅粉紅的小女生吼:「決定了沒有?磨磨唧唧的,快點!」
  果然不出千代櫻所料——「啊!好帥哦!是新來的店員嗎?」
  「好像是吧,胸前的標牌——亞久津仁?」
  「哇,好囂張的氣質!配上這一身筆挺的侍應生制服,哦……狂傲和優雅的完美結合,好有型啊!」
  亞久津感到頭痛——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千代櫻要他來服務這一區——對付這群小丫頭要麼擁有聖人一樣的耐心,要麼就得拿出暴力一些的手段……前者他顯然是不具有的。
  「喂……」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帶有威脅的生音,金紅色的眼裡散發著威嚇的光芒,銀白色沖天短髮根根直立……「快點點單!」
  「是!亞久津大人!」小女生們被鎮住了,雙手合在胸前,兩眼冒星星,一臉憧憬的表情——似乎還有被虐的快感,一個個變得像小白兔一樣乖乖的。
  千代櫻在聽到那聲「亞久津大人」的時候,不得不拚命克制自己狂笑的衝動——看來亞久津這輩子都無法擺脫被稱為「亞久津大人」的命運了。
  「如何?」千代櫻朝店長擠擠眼,「我告訴過你的。」
  「啊……好好好,就這麼決定了!」源城突然有種上天派人來拯救自己的感覺,馬上雞啄米一樣點頭。
  「雖然我們倆只能當臨時店員,但是我想……」千代櫻露出一抹精明的微笑,「店長不會不給紅包的,對吧?」
  「當然,當然——呃,如果你能介紹一些同學來,就更好了。」店長突然想出了一個辦法。
  同學?噢,這可不像是個好主意——千代櫻想像了一下手塚和不二穿著侍應生服的模樣,還有忍足那桃花眼……一定會引起一場大混亂。
  
  就這樣,亞久津輕而易舉地得到了他的職位(儘管他自己可能並不想要)——「粉紅女郎區」副領班。這個起點不可謂不高。但是,千代櫻也同時祈禱……希望他的脾氣不會走向他現在已經很靠近了的一個極端。
  至於她自己,是沒有什麼區域限制的,她是「全方位」型的,就跟她的網球類型一樣。
  
  「仁,幹嘛這種表情啊?難道你在對薪水不滿嗎?」回家的路上,千代櫻看著一臉陰沉的亞久津,問。
  「總有一種被你賣了還會幫你數錢的感覺。」亞久津很不高興地說。
  「啊,有嗎?」千代櫻極其無辜地看著他,「我可是……仁?你怎麼了?」
  只見亞久津突然死死盯住了街角的一家餐廳,他的拳頭上青筋迸出,渾身都在閃耀著憤怒的火花。
  千代櫻直覺地伸手先抓住他的手,用力把他的拳頭掰開,然後握住。再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是我看錯了麼?那個不是……」優紀正在交往的「寶馬男」麼?
  「我覺得我的視力沒有問題……」亞久津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那個男人……正在車邊跟另一個身材火辣性感,而且顯然比優紀年輕得多的女人……接吻,而且,上帝保佑他,還是舌吻。兩個人正忘形,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人正在注視他們。
  世界上恬不知恥的人果然很多。千代櫻瞇起了眼睛。
  「走,仁。」千代櫻不自覺地命令道,一邊抓住亞久津的手——他看上去馬上就要撲上去擰斷那男人的脖子了,她可不能讓他犯下蓄意謀殺罪。
  「別命令我!」亞久津死命想掙脫,怒吼道。
  「走!」千代櫻半步也不讓,「就這一次,仁,求你,別過去!」
  「為什麼!那男人正在……」
  「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趕快回去把這件事情告訴優紀阿姨,別的你什麼也不能做!」千代櫻低聲怒吼——為什麼這個傢伙就不能理智一點呢!!千代櫻急中生智,掏出手機,卡嚓一聲拍下了那個畫面。
  
  千代櫻發誓自己一定是用盡了平生最大力氣才把亞久津拖回了家。然而一進門,看到的就是一副差點令他們發瘋的情景——
  寶馬男正坐在他們家餐桌旁,彬彬有禮風度翩翩地和美女還有優紀聊得正高興,桌上擺著豐盛的晚餐。
  「讓我來處理!」千代櫻低聲對亞久津說。上帝可憐她吧,她也不知道怎麼辦了,只能見招拆招,但是總比讓亞久津把那傢伙打成殘廢強吧。
  「哦,仁,小櫻,快來,跟我的男朋友中澤先生打個招呼。」優紀喜氣洋洋地招呼他們倆。
  「中澤先生好。」千代櫻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無波,但是亞久津可沒有這份修養,他狠狠地盯著中澤那張可惡的臉,帶著沉重的戾氣故意坐在了中澤對面。
  「阿姨,有什麼事情這麼高興?」千代櫻盛了一碗湯,放在亞久津面前,再硬塞了一把勺子在他手裡,亞久津咬咬牙,低頭喝了一口湯。
  「小仁……」優紀看上去有點不安,顯然她也注意到了兒子的反常,「中澤先生……剛剛向我求婚……」
  「你答應了?」千代櫻和亞久津同時喊出了聲。
  優紀看上去有點不知所措,但也有點甜蜜的表情,亞久津的臉色……簡直無法形容。
  「我……我……」優紀嚇了一跳。
  「老太婆!!」亞久津暴怒,「你想結婚,我無所謂,但是,你要是跟這個人渣結婚,我一定會要了他的狗命!!」說罷,抓起碗就砸在了中澤的頭上——連同裡面的湯一起。
  「小仁!」優紀驚駭萬分,被自己兒子的扭曲臉色嚇得張口結舌。中澤臉色發青,氣得發抖,「你,你這個沒教養的臭小子……你怎麼敢……果然是沒爹的野種!」他憤然起身,抓起餐巾匆匆離席,但是千代櫻無法忍受了,她上前一步擋住了他的去路,揚手就是一個響亮的耳光——她完全沒有控制自己的力氣,一個耳光直接把中澤扇到了牆上。
  「你再重複一遍剛才的話,我發誓我馬上就扭斷你的脖子。」千代櫻聲音溫柔,但是彷彿驚濤駭浪之前的寧靜。
  「你們在幹什麼!」優紀總算反應過來了,尖叫著扶起中澤,她氣得發抖,指著亞久津大喊:「你給我出去!」
  「夠了!」千代櫻一把拉住亞久津,抓起中澤的西裝襯衫領子,「咱們現在把話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清楚,中澤先生,免得你這個人渣還一臉無辜腳踏兩條船卻表現得好像受害者!」
  「好啊,你就說清楚!」中澤冷笑,但是笑容裡明顯有一點心虛。
  「車牌號:東京25387,沒錯吧?」千代櫻一看到他的表情,心裡就有了底。
  「沒錯。」
  「那麼請你解釋一下,十五分鐘以前,你在哪裡?」千代櫻瞇著眼睛,問。
  「當然是……在工作!」
  「哦∼,真的嗎?」千代櫻和亞久津仁呵呵冷笑,「那麼為什麼我和仁會在法蘭西餐廳前,看到你,和一位性感美麗的小姐做一些不該做的事情呢?」
  「你們在胡說什麼!」中澤臉色發白,大聲斥責道。
  「哦,通常人們被揭穿老底的時候,就會說出這種虛張聲勢的話來。」千代櫻好整以暇地掏出手機,「為了證明我沒有冤枉你,給你看個驚喜。」
  千代櫻掏出手機,找出照片,秀給他看。儘管距離比較遠,但是優紀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照片裡的男人。
  「中澤……你……」優紀臉色煞白,「你怎麼能……」
  亞久津一把抓住那個傢伙,一腳把他從門口踹了出去。接著自己也跑了。
  「嘿!仁,你去哪兒!」千代櫻趕快追了出去。
  亞久津受傷了。千代櫻清晰地知道。
  
  「仁!等等我!別跑那麼快行不行!」千代櫻使勁追著亞久津——體力上的差距這時候就看出來了,她上氣不接下氣,亞久津還是沒命往前衝。
  「……抓住你了!」千代櫻終於拽住了他的胳膊。兩個人由於慣性「啪」地一下摔成了一堆。
  「呼,呼,累死了,你跑什麼啊?」千代櫻費力地從他身上爬起來。
  亞久津沒有答話,逕自走到路邊的長凳上坐下,低低地彎著身子,千代櫻可以聽見他粗重的喘息。
  他很傷心。
  剛剛被優紀那麼一聲吼,傷到他了。千代櫻很明白他的想法——從小到大沒罵過自己一聲的母親,第一次對兒子大喊「出去」,居然是因為另外一個男人。她很明白這種痛苦,對於男孩子來講這痛苦尤其強烈,這代表著……他以後將不再會是母親心裡最重要的男人,這種經歷及體會本身比話的內容更加叫人傷心。
  ——就算亞久津平時囂張狂妄,似乎一點也不在乎優紀如何,但事實上,沒有人比他更愛優紀了。
  千代櫻想不出自己能怎麼安慰他,只好走到他身邊,把他的頭攬在自己肩膀上。她能感覺到他在發抖,但是沒有眼淚——亞久津是絕對不會流眼淚的。
  「今天不要回家了吧。」千代櫻輕輕歎了口氣,「優紀也需要時間來接受這個事實。」
  「好。」亞久津點點頭。
  千代櫻掏出手機給美女打了個電話,告訴她他們今天晚上去東京的公寓裡住。美女沒說什麼,只是囑咐他們小心。
  似乎從電話裡,還能聽見優紀的抽泣。
  她不擔心這件事情的解決,只是擔心由此引發的後遺症——優紀能禁得起這個打擊麼?
  
  「有自己的房子就是好,對吧?」拿著鑰匙開了門,千代櫻看著眼前溫暖明亮的屋子,感歎。
  亞久津沒有回答她,依然渾身散發著死氣。千代櫻沒理他,自顧自地把包扔到沙發上,「我做點宵夜吃吧,剛剛被那個死玩意兒一鬧,我差點連飯都吐出來,餓死了。你也餓了吧?要吃什麼?」說著就繫上圍裙去了廚房。
  「什麼都行。」亞久津懨懨地倒在沙發上,沒精打采。
  「那我煮點烏冬面,你先去燒水,我下去買點菜什麼的,光吃麵太沒味道。」因為並不經常住在這裡,所以冰箱根本就沒開,裡面什麼東西也沒有,千代櫻只好下樓去買。
  
  「Jesus Christ!為什麼我總是能在每個地方都碰見你?」
  嘟嘟囔囔地感歎著,千代櫻一邊從貨架上往下拿東西,一邊對身後跟著的忍足翻著白眼。
  「這話我也想說啊。」忍足笑得很「妖嬈」地回答。
  剛剛下樓,就看見忍足那輛拉風的勞斯萊斯停在樓下,他正在跟他的地N任女友——或者說是「第N星期女友」告別,她發現了一個規律,忍□往的女孩頂多只能在女友寶座上坐一個星期。
  「那個『星期女郎』不如凌乃漂亮,說真的,你要找也得找個跟凌乃差不多檔次的吧,不然的話不是太虧了?」千代櫻鄙夷他的品味。
  「這個不是主要的問題,我現在只關心你會做什麼好吃的招待我?」忍足保持著紳士的微笑,把話題帶開——剛剛千代櫻的眼神就像是要用一把AK47把那個美艷的女孩子射成篩子,這片水域太危險。而且,他目前關心的是,千代櫻這個他見過的最有個性的女孩子到底還會多少東西?
  千代櫻怒,但是也沒辦法——跟一個男人討論他的女友,這個話題很滑稽,如果這個男人又是你的好朋友的未來丈夫候選人,那就……無法形容了。千代櫻儘管胸腔裡充斥著八卦的慾望,但是也只能用一個半生不熟的朋友的身份與他對話。
  「放心,包你滿意——話說,你吃過正宗的中國菜麼?」千代櫻從善如流地把話題轉到了飲食上。
  「中國菜吃過,但是不知道什麼叫正宗中國菜。」忍足回答。
  「這個麼,總之,中國人的口味和日本人不一樣,總的來說,日本人的口味偏清淡。但是中國菜有八大菜系,每個菜系的口味和注重的方面都不一樣,你是喜歡吃清淡的,還是口味重一些的?」
  「嗯,今天還是清淡一些吧,我想。」忍足想了想,回答。
  「好吧。」「今天」?千代櫻從這句話裡聽出點別的意思——難不成他還想老蹭飯吃?一想到那頓昂貴之極的午餐,千代櫻就後悔不迭——這得讓他蹭多少頓飯才能還清這個人情啊?
  事實上,千代櫻這個沒心沒肺的性格忽略了這其中重要的一點,這一點,為以後的事情埋下了一個巨大的隱患,只是現在,無論是她也好忍足也好,都沒有意識到。
立海大遊記


  吃了一頓相當令人滿意的飯,忍足摸摸肚子,知趣地告辭了,因為他也看出來,今天亞久津有點不對勁兒——他竟然沒有用他那眼白比黑眼珠多的眼睛把他刺得滿是透明窟窿。
  亞久津主動收拾了桌子去洗碗。千代櫻就在他洗碗的時候在一邊看著,希望從他的表情裡看出端倪來。
  但是可惜,亞久津的表情就像死人一樣——面無表情。
  
  「這個週六咱們練完武術就去神奈川別的地方玩玩怎麼樣?我一直很想去立海大附屬看看。」千代櫻受不了這種氣氛——不囂張狂妄的亞久津仁實在是叫人手足無措。
  「隨你。」亞久津的回答簡單明瞭。
  「好,那就這麼定了。」千代櫻點點頭,看著他陰鬱的臉色,歎了一口氣。「仁,別想太多,我知道你不好受,但是優紀阿姨也不是故意的不是嗎?別忘了她受的打擊並不比你小多少。這幾天咱們就在這兒住著,等你們都冷靜下來再說。」
  亞久津恨恨地把菜刀砍到案板上,發出一聲巨響。
  「那老太婆看人的眼光實在有待提高!」他怒道。
  「我同意,從某些方面來講,優紀還是夠單純的。」千代櫻聳聳肩,「但是,你別忘了,你雖然應該保護她,但是卻不能干涉她的生活,感情這種東西,只能自己去體會,你不可能總是守在她身邊替她趕走蒼蠅。」
  「我知道,我只是……」亞久津噎住了,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感覺。
  「我瞭解,要是貓咪遇到這種事情,搞不好我會直接把那男人給閹了。所以,你就先別想了,說真的,你不適合思考這種問題,在我心目中,亞久津仁應該是強悍而且豁達的男子漢才對。」千代櫻拍拍他的肩,無法自已地發現一個讓她心酸的事實——她和亞久津的身高差距,正在越拉越大……淚啊。亞久津的身高正在迅猛無比地向175公分衝刺,而她……還是可憐的165公分——啊啊啊啊啊啊!
  
  在她的引導下,亞久津的情緒總算是發洩在了練武場上,週六去神奈川見李老頭,亞久津突然變得生猛無比,出手又狠又快,跟他對練的三師兄差點就招架不住了,只有李老頭笑瞇瞇地在一邊看,不時誇獎著。千代櫻在一邊做腹肌訓練,欣慰地看到亞久津沒有把不快憋在心裡。他的性格已經很成問題了,這一點她毫無辦法,大概是天生的。她能做的就是不讓他把不愉快都鬱積在自己心裡去發霉,因為她害怕那樣總有一天會造成嚴重後果,不管發洩方式如何,只要發洩出來就好不是麼?
  
  「心情好多了是不是?」從武館出來,千代櫻不意外地看到亞久津的臉色好多了,又恢復了平日那高傲跋扈的神氣,雖然這個神色不一定討人喜歡吧,但是總比一個鬱鬱寡歡的他好得多不是麼?
  他們順著沿海公路慢慢溜躂著,千代櫻手裡拿著冰激凌,亞久津端著一罐啤酒。千代櫻就不多管閒事地告訴他青少年不應該飲酒了——她可不敢想像「亞久津大人」手拿甜筒冰激凌的景象,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哼,女人,你真囉嗦。」亞久津照例是那句話。
  「嗯,看來你的確恢復正常了。」千代櫻點點頭。
  
  「哇,不愧是立海大,果然檔次很高啊,看看這設備,嘖,咱倆當初到這兒來上學就好了,對吧,仁?」千代櫻在立海大校園裡轉悠,感歎著。
  「也就那麼回事兒吧,我沒什麼感覺。」亞久津一臉興味索然。
  「喲,網球隊還真刻苦啊,週末都在訓練哦。」千代櫻好奇地趴到球場圍欄上看——「嗯?怎麼正選隊員這麼多嗎?」
  「立海大正選和非正選的校服是一樣的。」
  估計這句話的聲音不算小,所以一個站在門口附近的少年聞言回答,他戴著一副眼鏡,頭髮是漂亮的淺紫色,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
  「你們好,你們是外校來參觀的嗎?」
  彬彬有禮的語氣,千代櫻卻怎麼聽怎麼不對勁兒——她老覺得這個音質的人並不適合這麼有禮貌,而且他的頭髮,看上去也不太對勁的樣子啊……
  「幹嘛要戴假髮,你有脫髮病嗎?」千代櫻的問題準確地命中要害,少年僵硬了一下。
  「仁王,不要扮成我的樣子!」那邊又過來一個少年,跟這個少年一模一樣……
  「你怎麼看出來我戴假髮的?」第一個少年好奇地問,他摘掉假髮——一頭銀白色的頭髮,還梳了個小辮子。這個髮型,老實說,讓千代櫻很想笑。
  「光澤過頭了。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千代櫻聳聳肩,「而且,髮根一看就跟頭皮不是一套的。」
  另外一個「真品」忍不住笑了。
  嘖嘖,都是極品正太啊……
  千代櫻感歎著,這些男生目前的身高都跟她差不多,一個個粉嫩粉嫩的,看著就想……欺負。
  咳咳,想歪了……
  「你們好啊,我叫千代櫻,他是亞久津仁,我們是山吹的學生,過來參觀一下。」千代櫻很熱情地打招呼。亞久津只是點點頭,權充打招呼了。
  「你們在訓練呢?」怎麼這麼多人圍著看啊?
  「呃……不是。是……有人……」
  「哇哦!!手塚君!!」千代櫻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球場中的兩個少年,一個反戴著棒球帽,小麥色肌膚,長得很俊,正在大口喘氣,另一個……嘛,不就是那位僅有一面之緣,但是在忍足口中相當變態的那個手塚國光嗎!他一臉淡定地站在對面的球場上。
  手塚聞言往球場外看了一眼,在看到亞久津仁的時候臉色有一瞬間扭曲了一下……
  「千代桑,……亞久津君。」他淡淡打了聲招呼。估計是想起那次很烏龍的邀戰被拒的經歷——滿不愉快的不是麼?
  
  千代櫻見證了一場很熱血——但是說實話,實在是不夠華麗的比賽——那個叫做真田弦一郎的男孩子敗得很慘很慘啊……不過,以千代櫻的水準來看,他還差得遠呢。倒是手塚,真是驚人,短短兩個月,他居然有了那麼大的進步!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他的成長速度還真是快得驚人啊!
  「手塚君很厲害。」等到比賽結束,千代櫻真心實意地誇獎。
  「謝謝。」手塚依然還是冰山臉,點點頭,「很久不見了,你們還去街頭網球場麼?」
  「最近忙著打工,沒去過了,現在一般都去正規俱樂部了。」千代櫻回答。
  「啊……這位小姐也是打網球的麼?」最初那位玩易容秀的仁王同學好奇地問。
  「這個啊,算是吧,原來打,現在不經常打了。」千代櫻實話實說,主要是因為亞久津懶得打,所以她最近去俱樂部就主要是游泳和跳水了。
  「很強嗎?手塚君,你們認識?」正牌的那位紳士問。
  「……很強!」手塚淡淡的兩個字就讓少年們驚悚了——這位剛剛大敗他們的副部長的手塚說很強,那麼這兩個人……
  「我們來打一場吧!」一個紅色頭髮,嘴裡嚼著泡泡糖的活躍少年突然跳了過來,「我是丸井文太,我們來比一場!」
  「這個……仁,你打不打?」
  「切,這種抽擊小球的遊戲有什麼好玩的?」亞久津很不耐煩。
  ——千萬別在粉絲面前抨擊他們的愛好,這是很嚴重的侮辱。千代櫻看了這麼多年熱血少年,對這句話有深刻的體會。
  所以……亞久津這句話得罪了N多人,那位仁王同學沉不住氣了,他顯然不能容忍有人對網球發表負面評論。
  「這麼囂張,想必你實力不俗嘍,有種的話,我們下去打一場怎麼樣?」他挑釁地說。
  千代櫻不悅——貌似這些網球少年都這麼莽莽撞撞而且又自以為是,她真不喜歡。「你何必這麼衝動,又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打網球,少年,你太熱血了吧。」               「你——」仁王瞪眼,隨即又冷笑,「沒有實力的人都愛說大話。」
  「不是說不說大話的問題,就憑你這樣子一兩句挑釁就受不了,想必你的實力也不會如何吧?」千代櫻冷笑回去,「打就打,誰怕誰啊,單打還是雙打?」
  「雙打!」仁王熱血沸騰了。
  「好啊,不過我們沒帶網球拍,你願意借我們用用麼?」 千代櫻想起一個很大的問題——他們沒帶網球裝備!
  不是自己的拍子,怎麼都不太順手啊……千代櫻走到柳生面前,比了比自己和他的身高還有四肢長度——還好,比較接近,就用他的了!
  「少年,你應該還有備用球拍吧?借我用用?」話說,千代櫻從來都不知道「客氣」是怎麼回事兒。
  「沒問題。」柳生答應得很爽快。至於亞久津麼……貌似他只好湊合了,目前在場的諸位,身高還沒有能和他匹敵的。
  「你可以用我的。」慘敗的真田少年喘勻了氣兒之後,神色冷峻地說。
  剛剛敗得太慘了,真田握緊了拳頭——他絕會不認輸的!三年之後的全國大賽,他一定要和手塚國光決一勝負!
  
  「千代、亞久津組VS仁王、柳生組,一局定勝負!千代發球!」
  丸井文太忙不迭想爬上裁判椅,但是被真田一把拉下,真田自己當裁判。
  手塚國光說你們很強,好,我就來親眼看看你們到底有多強,不尊重網球的傢伙……!
  瞄了一眼熱血的網球少年,千代櫻撇撇嘴——她都能猜到這位真田少年在想啥,無非是想看看他們到底是說大話還是實力過人。
  那麼,好啊。來吧!
  千代櫻揚手將黃綠色的小球高高拋起,人也隨之躍起,在球上升到最高點時,大力扣殺擊出——
  「……15-0!」真田愣了一下,隨即報出分數。
  「——那是什麼?好重好快的發球!」
  圍在場邊的少年們一時間靜默。
  「……那個女孩子的力量太不尋常了吧?」終於有人覺得不對勁兒了——這個年齡的女孩子,哪有這麼大力氣打出這麼重的發球啊?
  嘖,不錯嘛,「『虎炮』還挺好用的啊,千石也挺天才的麼,是吧,仁?」千代櫻咂咂嘴,問亞久津。
  「哼。」
  這就算是回答了。
  「『虎炮』嗎?得到好數據了呢……」一個抱著筆記本,總是瞇著眼睛的鍋蓋頭詭異少年喃喃自語,「——嗯?這不是山吹新秀千石清純的絕技之一嗎?有意思……」
  
  非常順利地拿下發球局,千代櫻發現自己的體力的確有很大提高——居然連氣都沒喘一下哎!
  被這個事實鼓舞到的千代櫻終於很難得地熱血沸騰了……
  不好意思,仁王少年,我不準備讓你贏哪怕一局呢!千代櫻瞇起眼睛,等待著對面的少年發球。
  千代櫻後場,亞久津前場,這個安排一直都沒變過,對面的兩個少年怎麼佈局,都無法突破亞久津的防線,於是——
  「出現了,柳生的鐳射光線!」
  猝不及防的快球,千代櫻沒接住。
  嗯?不錯麼,很快的速度啊。就是不知道,你的力量如何?
  千代櫻淡淡一笑,繼續安靜地等待機會。
  鐳射光線又一次出現!千代櫻在他拍子一動的時候,就直覺地往左邊移動,提住一口氣,她渾身肌肉發力,猛然暴起,眾目睽睽之下一步竄到了球的落地點。堪堪接到了那個球。
  「什麼!就連鐳射光線也沒用了!?」仁王大驚失色,驚異地看著對面那個神色淡定冷漠的少女——她根本就沒當一回事兒!第一次用是因為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可是,當她一反應過來,那駭人的移動速度……天啊,這兩個傢伙究竟是誰啊!
  「鐳射光線沒用了,那麼……」柳生推推眼鏡,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任誰看見自己的得意技輕而易舉地被回擊,都不是件可以無動於衷的事情。
  「打了那麼多次那個重發球,應該很疲勞了吧?對方又是女孩子……那麼力量和耐力一定不是長項……」
  如果換做別的混雙組合,那麼進攻女生倒是個不錯的策略,只可惜……想從力量和耐力突破嗎?這絕對是你們做過的最錯誤的決定!
  千代櫻在那兩個人商量的時候站在網前,凝神屏氣,把兩個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聽到了,她差點爆笑出來,趕快走到後場去了。
  
  下一場的戰況可以說是很激烈了,仁王和柳生總是打那種把人調動得跑來跑去的球,移動這種事情,對於兩個學過武術的人來說根本不是什麼耗費體力的事兒,就算是這樣的球,千代櫻和亞久津照樣去接,也沒見有什麼速度減慢的跡象。
  「仁,這兩個傢伙看樣子想拖入持久戰啊,而且,還故意讓咱倆不停跑,你說……怎麼回敬一下?」
  「哼……你不是已經有主意了麼?」亞久津挑挑眉。
  「呵呵,當然……」千代櫻微微一笑,很邪惡。
  那兩個人實在是很親密啊——場邊的少年都這麼感覺——說話的時候距離那麼近啊……嘖,好像一對情侶哦。
  只不過說話的內容就完全兩回事兒了而已。
  
  比賽被拖入持久戰了,仁王和柳生都大汗淋漓,儘管已經快要十一月了,他們還是覺得今天好熱。
  「怎麼搞的。那兩個人應該撐不了多久了才對啊……怎麼……」仁王感到自己的手臂都有些顫抖了,但是,對面那兩個人儘管也是一身的汗,動作卻絲毫不見減慢!
  「……」柳生突然感到膝蓋部分的一陣異樣,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一個事實,他差一點就絕望了——「那兩個人一直在打又低又深的底線球,讓我們不斷彎膝蓋,這樣消耗的體力……比他們大得多!」
  「雅治!中計了!」柳生壓低聲音,對搭檔說。
  仁王也覺得不對勁兒了,他們已經汗流浹背——從來沒有打過這麼艱難的持久戰!
  「怎麼了,少年們,不行了?」千代櫻嘴角逸出一絲笑容,輕柔地咂咂嘴,問。
  「我們不會認輸的。」仁王惡狠狠地瞪著千代櫻。
  「無所謂,反正你們總歸是要輸的。」千代櫻說了一句差點氣死他們的話,施施然走向底線。
  「這比賽已經沒啥意思了,趕快結束了吧。」走過亞久津身邊的時候,千代櫻說。
  「我早就想結束了。」亞久津不耐煩地回答。
  
  「這兩個人……是哪裡來的怪物啊……」
  臉上蓋著毛巾,咕嘟咕嘟地灌著礦泉水,仁王和柳生狼狽地跌坐在場邊的草地上,毛骨悚然地看著那兩個連粗氣都沒喘的傢伙——真的好強悍!他們的網球……怎麼說呢,沒啥特別之處,但是,又好像各方面都優異得恐怖,速度,技巧,耐力,力量……頂尖網球選手需要的素質他們一樣也不缺,看上去樸實無華的回球,事實上很刁鑽,很難打,而且,一旦你成功地接到球,你還得考慮會不會被那力度震飛拍子。
  「好恐怖的體力……」丸井咬著指尖,咋舌。剛剛最後一局,仁王和柳生被那兩個人力量大得詭異的回球震得拍子一次又一次脫手,尤其是那個女生——「Jack Knife」打得那叫一個瀟灑啊,真難以想像,他們經過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持久戰,居然還能爆發出這種力量!
  察覺到那邊投來的各樣複雜目光,千代櫻暗笑一下,運動麼,都是一通百通的,無非是反應、力量、速度和柔韌性的考驗而已,練武術需要的特殊呼吸方式,在這裡也一樣適用,最重要的是保持心態——無悲無喜,不為外物所擾。氣沉丹田,緩慢悠長,就能最大限度維持體力。
  那廂,千代櫻優雅地穿上自己的白色秋季風衣——剛剛出了汗,她可不想吹涼風感冒。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自己的頭髮,把外套遞給正在擦臉的亞久津,兩個人連看都沒有往這邊看一眼,就向校門口走去。
  「手塚君,一起走吧?這麼晚了,回東京的車應該也不多了。」千代櫻招呼著手塚,順便跟立海大少年們道別,「再見啊,熱血的網球少年們……」
  真的很熱血,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熱血沸騰的感覺了——「仁,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有的時候網球還挺好玩的呀。」千代櫻感歎。
  「也僅僅只是有時候而已。」亞久津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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薺菜餃子引發的思考


  「僅僅只是有時候」啊?果然是他會說的話。千代櫻放棄了說服亞久津加入山吹網球隊的想法——他大概會把所有正選都打趴下然後大肆嘲笑一頓——然後揚長而去。千代櫻不無遺憾地憧憬著網球比賽上,專屬「亞久津大人」的親衛隊聲勢浩大為這位魔鬼王子助威的場面……呃,算了,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的日本版……!
  「我餓壞了。」亞久津沉默良久之後終於再度開口,「今天吃啥?」
  「我做啥你吃啥,這還用問嗎?」千代櫻理直氣壯地回答,又看了看走在自己旁邊的手塚,「手塚也來吃飯吧?我的廚藝很不錯的,不信你問仁。」說真的,她還真的很欣賞這位冰山帥哥……嘖,極品正太啊,估計以後會變成極品王子,哎呀呀,現在打好關係是絕對必要的!
  ……哦,不對,她是欣賞手塚那種正經嚴肅的性格才對……
  「吃啥?我也沒想好吃啥,吃點簡單的吧,我實在懶得做複雜的東西——薺菜!」千代櫻突然看到路邊田野裡的大棵薺菜,又肥又大又綠油油的,真誘人,如果她是兔子,肯定早就跑上去大嚼一番了。
  「我決定了,吃薺菜餃子!」千代櫻大聲宣佈,「現在,挖薺菜去!」說罷就跳下田埂,撿了一根棍子就開始狂挖。
  「……」亞久津和手塚無語,對視一眼,只好也下去挖。
  「對了,看來你是決定要接受我的邀請了?」千代櫻看見手塚也下來了,心下高興,問。
  「啊。」手塚簡短回答。今天父母出去大學同學聚會,估計不會回來做晚飯,祖父也去了老朋友家玩,沒人給他做飯。
  「真是榮幸。」千代櫻聳聳肩。
  
  三個人足足挖滿了三大兜子,估計夠做一大盆餃子的了,千代櫻累得半死——她一邊挖還得一邊檢查那兩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挖的,有一種野草跟薺菜長的很像,但是,吃了會死人……她可不想英年早逝呢——也不想被救護車弄到醫院去灌腸洗胃。
  灰頭土臉地拎著大堆沾著泥的野菜上了公共汽車,感受到車上人的注目禮,千代櫻不客氣地給他回瞪過去——幹嘛,沒見過挖野菜的?千代櫻就是這樣,她從來不在乎不相干的人怎麼看自己——別以為自己是明星,走路上誰看你啊。
  
  回到公寓裡已經是晚上六點半了,千代櫻卻興致高昂地指揮三個男生和面——為啥是三個?
  因為,回到公寓的時候,他們又看見了忍足少爺……當然還有一個新的「星期女郎」——此外號來自千代櫻同學,但是亞久津同學顯然很有同感。
  為什麼她總能遇見他?千代櫻簡直無語了!——那頓該死的無比昂貴的午餐似乎代表著某種「孽緣」的開始。
  忍足看到了三個人手上提的東西——雖然他不認得這是啥,但是呢,這個點提東西回來,依據他對千代櫻的性格已經有一點瞭解,十有八九是吃的!
  一個星期過去了,忍足始終不能夠忘懷那一頓溫馨(是嗎?)美好的晚餐——據說叫「娘惹菜」中的一種的那個什麼香菇豆醬燜豬肉、清炒菜心、紅燒秋刀魚、素春卷、宮保雞丁,還有那個集合了好多種東西的被千代櫻非常自戀地稱為「千代雜燴湯」的鮮美的湯——嘖,雖然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但是,品嚐過無數美食的忍足少爺就是被這正宗的中國家常菜給征服了。不過比起菜來,更吸引他的是那種就餐的氣氛——輕鬆愉快,說說笑笑的讓人都能多吃下好多飯似的,比起他家裡就餐時的正式和拘謹,大家都穿著正式禮服,坐在長餐桌旁一板一眼,時不時還要感受到坐在上首的祖父的威嚴,忍足寧可在外面解決自己的飯。
  忍足明擺著就是一副「快請我吃飯吧」的笑容站在他們面前,千代櫻顧念著花了他N多錢的情分,也只好咬牙切齒地自投羅網請他上去一起吃飯。
  「拜託,忍足少爺,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笨拙?揉面有這麼難嗎?你的力氣就不能再大一點嗎?簡直就像個娘們兒似的!」看忍足那僵硬的和面動作千代櫻就來氣——照他這麼個揉法,下輩子他們也吃不上飯!千代櫻毫不留情地朝他噴出自己獠牙上的毒液。
  「……」忍足吞了吞口水,委屈得很——他哪裡幹過這種活兒啊!不熟練不是很正常嗎?可是看千代櫻看他的眼神,好像他很傻很低能似的,真叫他想哭。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手塚君(他剛剛知道那就是手塚,大吃一驚)和亞久津君都對他投以憐憫的眼光,尤其是亞久津,似乎還帶了那麼一點嘲笑。
  說來也難以置信。忍足頭一次感覺低人一等——也許他家世是比他們三個好上不少,可論幹起活兒來,他們顯然比他強得多,以前他從來不覺得男人應該會做飯啥的,但是,現在……他有點動搖了——或許啥家務都不會幹並不是一件值得誇耀的事情。
  「麵團要把它揉成圓的才行,不然待會兒不好拉。」亞久津一邊指教,一邊示範著。
  「哦,這樣。」手塚點頭表示瞭解。
  千代櫻一邊洗菜擇菜一邊準備材料調餡,感覺自己就像聯合了一群小孩子玩過家家……她揮刀極其嫻熟地把薺菜斬成碎段,再把買好的嫩豆腐混進去攪碎,最後加上調料。
  「快點,我的餡調好了,你們嘗一下鹹淡。」說著就夾了一點點薺菜和豆腐遞給亞久津——反正這餡生的熟的都能吃。
  亞久津習慣地探頭就著千代櫻手上的筷子嘗了一下,「太淡了。」
  「那再加點鹽——」千代櫻撒了點鹽,自己又嘗了嘗。「差不多了。」
  回頭就看見手塚和忍足都一臉無語地看著他們,「怎麼了?面揉好了?」她瞇起眼。
  兩個人馬上低頭繼續吭哧吭哧揉面並把面拉成長條。
  ——剛才那一幕……呃,真是……就好像夫妻兩個一樣,那麼自然,亞久津嘗過以後,千代櫻都沒換筷子就直接自己嘗了嘗啊……這個可真是……
  他們倆絕對關係不一般!忍足確定了自己的結論——雖然說前兩次他看他倆相處的模式實在不像情侶,但是現在看來,倒不如說——就像夫妻一樣!那種已經不需要甜言蜜語,習慣彼此存在的感覺——噢……忍足再次感到八卦之火在胸腔裡熊熊燃燒。
  千代櫻和亞久津倒是沒感覺有啥——從小就在一起長大,對對方瞭解到不能再瞭解,共用水杯啥的都已經很正常了啊,而且又不是經常這麼幹,卻渾然不覺這種偶爾的行動看在別人眼裡他們有多親密,還一直強調兩個人不是男女朋友——就他們這樣的,誰信啊!
  「然後把面揪成小麵團(就是劑子,不知道日語裡有沒有這個形容),壓成扁圓的,然後再擀成面皮就行了。」亞久津拿著擀面杖非常熟稔地擀起來,至於其他兩個人就沒這麼熟練了,忍足怎麼也做不到一邊轉面皮一邊擀,老是擀到自己的手,看得千代櫻直歎氣,一把搶過擀面杖,「去,把餡再攪一攪,我來,你這個笨蛋!」
  忍足只好放棄,去攪餡。暗自下決心——一定要學會擀面,這太丟人了!
  這廂亞久津和千代櫻噌噌噌地把面皮擀好,接下來還得教這兩個人包餃子。千代櫻再一次後悔幹嘛要邀請他們來,要是只有她和亞久津,他們早就吃完飯了!
  「……對,就這樣,然後把這兩邊往回折一下,再捏緊就好了,餡不要放太多,不然會漏出來……」
  包餃子這兩個人總算不是太無藥可救,雖然比不上他倆包的這麼快這麼好吧,但總算不是扁平的「沙灘月亮」,千代櫻也因此減少了一些對他倆不會幹活兒的鄙視。
  
  「啊,真好吃。沒想到薺菜居然這麼香,我回家也叫我家廚師來做。」忍足一邊毫無形象地一口一個餃子往嘴裡塞,一邊感歎。
  「那樣估計你就不會覺得好吃了。」千代櫻笑道,「你覺得好吃是因為這是你自己動手參與做出來的呀——當然,薺菜餃子本來也挺好吃。」
  「嗯。」手塚顯然有同感——下午打了一場激烈的球賽,回來又幹了一通「力氣活兒」,他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只是他不習慣把感受表達出來,所以才沒說而已。
  一大盆餃子放在桌子中央,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減少下去……在座的飯量都不小,一人吃上四五十個絕對不成問題。
  
  餃子很快就見了底,幾個人撐得躺在沙發上地毯上動都不想動——果然是人多了才好吃飯,大家都不自覺地使勁兒吃,怕被別人搶走自己吃少了,唉,天哪……
  飯碗倒是很好洗,反正也沒有油,好好沖一衝就行了。手塚呆了一會兒就告辭,回家還要學習,忍足繼續留在這裡聊天——主要是他和千代櫻聊,亞久津聽。
  「八點半了,你不回家嗎?」聊得高興,千代櫻不覺忘了時間,一看表,才大吃一驚。忍足雖然手腳不怎麼麻利,但是不愧是大家公子,見識廣博,談吐優雅,這聊天是相當的愉快。
  「啊……這麼晚了啊,唉,我也該走了,真是……有時候我真的不想回家啊。」忍足頗為遺憾——跟千代櫻聊天一點也不同於他約會時為了不冷場而可以跟那些小姐們找話題聊,那簡直是一種折磨;相反的,千代櫻對服裝首飾啥的一般女孩子會感興趣的話題根本不感興趣,倒是對各種運動頗為有見地,她的知識量令忍足感到吃驚——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博古通今,各個領域她都有所涉及,真是了不起的女孩子!跟她聊天是一種享受啊。
  「少來了,這兒可沒有地方留你。趕緊回去吧,別一會兒你家人以為你被綁架了,來一大票保鏢啥的解救少爺,我們可受不了這個刺激。」千代櫻撇撇嘴,笑罵。
  忍足哈哈一笑,告辭。
  
  送走了忍足,千代櫻坐回沙發上看電視,無聊地換台,亞久津拿著一本機車雜誌擋住臉。過了一會兒,他說話了。
  「我勸你最好還是少跟忍足來往吧。」他的聲音很低沉。
  「?為什麼?」千代櫻一愣,「你不喜歡他嗎?」
  「他人很好,跟我想像中的富家大少爺一點也不一樣,我的重點在於,」亞久津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你不是說他將來會跟栗卷訂婚麼?那你還敢和他走得這麼近?」
  「這有什麼的?我們又沒啥特殊關係。」千代櫻愣愣地說。
  亞久津一臉受不了的表情,「你這麼聰明的女人怎麼有時候這麼遲鈍?上次和上上次見面,你不都已經知道了忍足不喜歡栗卷,你想想看,要是栗卷發現自己身為忍足未婚妻,忍足都不怎麼搭理她,反而對她的朋友——也就是你格外欣賞,她會怎麼想啊?咱們都知道你沒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可是她難道就不會往這方面想嗎?還有別人的說三道四——」
  「……」千代櫻愕然——她的確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上輩子她也沒有談過戀愛啊。
  「你再想想,雖然栗卷是比咱們家世都要好,但是從小到大,你難道沒有意識到她一直是活在你的保護——或者說是陰影下嗎?」亞久津語氣越發嚴肅,「除了家庭條件,你的頭腦、容貌、學習成績、運動水平甚至身材身高等等等等——還有性格,哪一樣不比她強上太多太多?她天生善良軟弱,也許不會在這些方面嫉妒你,但是她不可能會甘心一輩子不如你的!若是讓她發現了忍足對你的好感,她會怎麼想?——從小到大,她沒有贏過你一次,而現在,你連她唯一的夢幻——一個英俊的未婚夫都要搶——到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會造成什麼後果!」
  千代櫻大腦一片空白,她愣愣地看著亞久津,有點不相信這會是她這個魔王一樣的青梅竹馬會說的話,但是……這的確是大實話!照這個樣子發展下去,這種情況……很有可能會變成真的!
  千代櫻臉色變了,她靠在沙發背上,有點虛脫的感覺。
  「是,是我疏忽了,一開始我只是想知道忍足是個什麼樣的人,因為我感覺這個人不大可靠,想多瞭解他一下,以讓凌乃有個心理準備,但是我沒想到這種交往本身就讓人誤會……是我疏忽了。」她用手扶著額頭,虛弱地說。
  「你明白就好,你要知道,就算栗卷跟你是好朋友,可是,我們跟她,還有忍足他們,都不是一個世界裡的人,你明白嗎?交往是交往,我們當然可以成為朋友,但是你不可能進入他們的世界的!」亞久津放緩了語氣,「說實話,我也挺欣賞忍足,他確實很優秀,但是……」亞久津言盡於此。
  「我明白。」千代櫻點頭,突然對亞久津一笑,「仁,你真的很讓我驚訝啊!這話,真是醍醐灌頂啊。」
  「哼。」亞久津哼了一聲,又把頭埋進機車雜誌裡。
  
  晚上躺在樓上自己的床上的時候,千代櫻有點失眠了——這對她來說絕對是一件罕事。
  站在窗前凝望著燈火輝煌的東京的夜晚,她突然生出幾許滄桑的感覺來。
  世事的確是由不得人的操控的啊!是不是人長大了之後,注定會有分道揚鑣的一天?
  她已經有半個月沒去看凌乃了,每次打電話,都只有傭人接電話——她開始進入社交界了,基本上每天都有社交活動參加。而想去冰帝找她呢,看見那座高高的宏偉大門,千代櫻就生出幾許寒意,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那裡面是她所不瞭解也無法接近的世界。
  她感到十分無力的是——凌乃似乎正在慢慢遠離她的生活。
  她還記得凌乃第一天到幼兒園裡那嬌嬌怯怯的樣子,說話柔聲細語,就像一隻怯生生的小兔子似的,小孩子總有點喜歡欺負弱者的劣根性,看她好欺負,刁蠻點的女孩子就集體孤立她。一開始千代櫻並沒有注意到這個事實,但是,有一天她發現凌乃正在一個人躲牆角裡偷偷哭,那副可憐的樣子一下子觸發了千代櫻的保護欲,這才有了以後將近七年的友誼。
  現在想來,是否這段友誼本身就是不平等的呢?因為有她這個誰都不敢惹的大姐頭在,凌乃才這麼快被人接受,說起來亞久津說得一點都沒錯——凌乃一直活在她的陰影下。
  所以凌乃才這麼迫不及待地脫離她的保護嗎?她依然是那樣溫柔嫻靜的女孩子,但是因為家教的問題,她的氣度慢慢變得雍容高雅起來了,彷彿也罩上了一層上流社會人物都有的面紗,千代櫻漸漸不能瞭解凌乃的思想了,這讓她感到害怕。
  真是複雜的問題啊。千代櫻自嘲地笑了起來。前世她沒有什麼耐性跟人結黨,所交的朋友也都是醫學界的,那種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朋友,有事兒就相互幫幫忙,沒事兒的時候也不會交往很熱烈——學醫的人本來就比較淡漠冷靜。
  而這一世似乎也一樣,她不太熱衷於交朋友,只喜歡跟性情相投的人走得近一點。凌乃是她唯一一個性格南轅北轍,卻又維持了這麼長時間友誼的女性朋友呢。可是,目前看來,亞久津是對的——她和凌乃始終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千代櫻知道,她很害怕友誼結束的這一天來臨;但是她也一樣明白,若是那一天真的來臨,也是正常的。自己也不會有為什麼過激的反應。
  這還能算是少年嗎?千代櫻苦笑。
從天而降的聖誕嬰兒!


  十一月似乎一轉眼就過去了。十二月二十四號的那天,突然紛紛揚揚地下起了大雪。
  東京的街頭瀰漫著濃濃的聖誕氣氛,在被歐美化很嚴重的日本,聖誕節也可算是個重要的節日了。
  「哎呀呀,仁,你有沒有發現,時間過得好快啊!」平安夜,拎著大袋聖誕飾品還有吃的東西走在街道上,千代櫻看著商店街兩旁櫥窗裡透出的溫馨的燈光,不無感慨地感歎了一下。
  「是啊。」亞久津扛著一棵很大的聖誕樹,看上去非常搞笑,難得地點頭同意。
  「貓咪,你……咦?人呢?」千代櫻回頭,突然發現走在後面的美女和優紀不見了!
  「……」亞久津環視一周,指著一家檔次很高的珠寶店,「去那裡看看。」
  ——絕對正確的猜測。兩個苦力很無奈地推門進入。
  美女和優紀正在店員的微笑(對於奢侈品店來說,就連店員的微笑也是一種額外的贈品)下試戴一條又一條的項鏈。兩個正值最有風情的年紀的極品美女,不管怎麼樣都是一種養眼的風景——她倆妝容如花,身材魔鬼,而且氣質那叫一個端莊高雅。而兩個扛著聖誕樹拎著大包小包的少年就顯得像大街上找來的搬運工……
  亞久津撇撇嘴,不耐煩地催促:「老太婆,快一點行不行?你們都已經逛了六條街了,我們快餓死了,你們倆地主婆好歹也考慮一下我們這兩個奴隸的感受行不?」
  千代櫻則興致勃勃地湊上去幫兩位美女挑選項鏈。
  「貓咪,這一條怎麼樣?」她拿起一條水晶項鏈——真是太美了,一顆一顆晶瑩剔透的五彩水晶被打磨成水滴狀,繁複華麗的設計,盡顯高貴純潔。
  「太年輕了,給你還差不多——不然媽媽給你買下來,當做聖誕禮物吧?」
  「免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女兒我不喜歡戴首飾,這麼漂亮的項鏈,我戴上絕對糟蹋了。你還是留著錢,給你自己買點貴重的好首飾吧,你也該好好打扮才對,不然浪費了你的美貌了。」千代櫻一口回絕——她這輩子精力過剩,好動而且又暴力,戴首飾簡直是暴殄天物。再說了——那種累贅而且冰涼的感覺她可不喜歡,戴上這麼貴的項鏈的話,老得惦記著別給弄壞了,多費神啊。
  「小仁,你看那塊表怎麼樣?」這廂優紀倒是又看中了一塊手錶,那手錶很特別,是運動型的,看上去一點也不厚重,反而好像太空船的顏色,設計也很酷,一看就知道是給年輕人的。不過表盤上的時間點都是一粒一粒很小的藍寶石——肯定就貴在這個地方了。
  「挺不錯。」亞久津淡淡地說。
  「小姐,幫我把這個包起來吧。」優紀馬上就買下來了,「小仁,這就算是今年媽媽送給你的禮物吧。」
  「……」亞久津沉默了一會兒,「謝謝,老太婆。」
  
  「——貓咪,我也要一塊那種表!」一看見亞久津得到了一份很貴的聖誕禮物,千代櫻就一把拉住美女哼哼唧唧地要求。
  「好好好,我給你買,我給你買——你自己挑一塊吧。」美女二話不說,馬上就答應了。
  「哦,這種表也有女式的,算是情侶表吧,小姐要嗎?」櫃台小姐機靈得很,看出千代櫻比較外向,而且剛剛又看不上女孩子都喜歡的那款水晶項鏈,想必性格比較剛強,馬上拿出女式的表。
  女式的是鑲紅寶石的,在光線下顯得格外璀璨。千代櫻興高采烈地將它收入囊中——也不是沒想過她和亞久津戴情侶表肯定又會招來八卦,但是她也沒辦法——誰叫她和亞久津在審美品位上有很多相似之處呢。
  
  總之,這個逛街購物是告一段落了,幾個人趕緊攔了一輛出租車,打道回府。
  「這一年我們過得很順心,祝賀你們兩個升職加薪,還拿回豐厚的獎金;孩子們也都做得非常好,學業優秀,身體健康,還更加獨立了。雖然也發生過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在新的一年裡,我們都應該原諒彼此的錯誤。畢竟,我們是一家人,你們要永遠記住這一點才好。」
  平安夜的聖誕晚餐,在一家五口的合作下,弄得格外豐盛。木村奶奶端坐在上首,舉起手中盛著上等葡萄酒的酒杯,說出自己的祝酒詞。
  聽到那個「我們是一家人」,千代櫻的眼淚差一點就奪眶而出——雖然他們之間,除了母子母女之外,其餘的人相互之間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但是,這麼多年過來了,他們比一家人更加親密。美女和優紀長達二十年之久的友情,還有她和亞久津之間已經延續了十三年、以後也一定會永遠延續下去的親情加友情,還有跟木村奶奶之間的感情,都是如此的珍貴。
  至於一個月以前那起不愉快的「腳踏兩條船事故」在優紀和亞久津之間造成的惡劣影響幾乎已經消弭掉了。優紀很是傷感了一陣子,但是……似乎她並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至於「寶馬男」……今後是肯定不會再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了——優紀已經一腳蹬了他,並且附送耳光兩個。當然,這和好的過程中,優紀因為對兒子愧疚而產生的小心討好是佔了主要地位的,亞久津在千代櫻的命令之下借坡下驢……總之,這是一個很圓滿的結果。
  平安夜的氣氛其樂融融,屋子裡的燈光溫暖而明亮,他們渾然不知,有一顆重磅炸彈,正在到來的路上。
  
  千代櫻和亞久津仁同時被優紀的尖叫聲驚醒,從床上一躍而起,快速飛奔下樓,差點就撞成一堆——
  門廊裡,優紀表情呆滯地拿著一封信,手裡抱著一個……
  千代櫻揉揉眼睛,抓住亞久津:「昨天我們喝的紅酒沒有致幻作用吧?」
  亞久津:「……我也不知道啊。」
  千代櫻:「那是個嬰兒,對吧?我眼睛沒出問題,對吧?」
  亞久津(遲疑地):「應該沒有……不可能咱倆同時出現幻覺吧……」
  「你們倆有完沒完?你們沒看錯,這就是個嬰兒!」
  百合子披著睡衣走到了門前,瞪了他倆一眼。隨即接過那封信讀了起來。
  這廂,亞久津和千代櫻面面相覷。——聖誕節的早上出現在家門口的孩子……天降聖嬰?
  轉頭一看,美女臉色白得像一張紙,渾身發抖,像得了瘧疾。接著,毫無預警,她一屁股坐在地下,撕心裂肺地嚎啕起來。
  千代櫻嚇壞了。亞久津一把抓起信大聲讀出來:
  「千代百合子女士敬啟:
  您肯定不認識我,不過這不要緊,我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我剛剛在婦產醫院生下我的孩子,有一位叫做千代美奈子的女士是我在醫院認識的好友。她看上去很憂慮,曾經求我,如果她死了,請我一定要把她的孩子送到這個地址,她告訴我您是她的親姐姐。很不幸,千代美奈子在半個月前去世了,她沒有任何親屬來看過她。所以我在半個月後將這個孩子遵照她的意願送給您,她說,請您一定要收養這個孩子,她給他起名叫做千代松。」
  
  信沒有署名,看來是直接跟孩子放在一起的。孩子被好幾層棉被包裹得嚴嚴實實,而且,看那樣子,似乎並沒有在門前放幾分鐘,就被習慣於早起的優紀發現了。孩子長得太漂亮了,小臉嫩得跟蛋清似的,嘴唇像玫瑰花瓣一樣紅潤,(在千代櫻看來)眼睛大得有點離譜,睫毛又黑又長,——總之,他太好看了,很難相信那是個小男孩,而現在這小東西正睜著茫然的大大的黑眼睛安靜地看著面前發生的一切。
  「啊……美奈子啊……你為什麼這麼多年一個電話都不給我打啊……就算寫封信也不可以嗎?……美奈子啊……你為什麼這麼狠心啊……」千代百合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千代櫻被驚悚到無語。
  亞久津則一臉呆滯。
  
  「所以……貓咪,這個……」千代櫻表情很扭曲,「這個小不點就是……我的表弟?」她很不高興,「為什麼你從來不告訴我我還有一個姨媽?」
  當時幾個人默默無語地給孩子換了尿布,餵了奶(兩樣東西都是千代櫻現跑出去買的,櫃台小姐看她太年輕,問:「給你家孩子買的?」千代櫻答曰:「對。」於是就看見櫃台小姐眼中燃燒的熊熊八卦之火還有那驚悚無比的表情——千代櫻怒。),坐到沙發上來討論這個從天而降的嬰兒炸彈帶來的恐慌。
  「唉,你也知道,我因為……呃,跟家裡鬧翻了,所以很多年都沒有聯繫過家裡人了,而美奈子她……當年我死活不同意她和那個人在一起,所以我們倆……嗯,關係搞得很僵,然後她就離家出走了,我再也沒有見過她了。」百合子語無倫次地解釋。然後又看著懷裡孩子的小臉,歎了口氣,「沒想到……沒想到……我最後一次有她的消息,居然是她的死訊……」淚水迅速又蔓延上眼眶,優紀趕快安慰她。千代櫻則感到頭大。
  「話雖這麼說……難道,我們還真要收養他嗎?」她問。
  「你這是什麼話?人都送到家門口了,而且還是你的表弟,那麼你說我們怎麼辦?」這次發話的居然是亞久津!千代櫻驚愕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誰來照顧他?我們倆要上學,貓咪她們要上班,木村奶奶年紀又這麼大了,誰有精力來照顧這個小屁孩兒?」況且,木村奶奶連她自己的孫子都不稀罕管,還會管這個非親非故的孩子麼?這句話千代櫻沒敢說出來。
  「雇一個保姆吧,白天讓她帶著,晚上我們回來照顧。」百合子沉默了一會兒,決定道,「這是我親妹妹唯一的孩子,我不可能不管他的。」
  「你說得容易啊,貓咪,這房子裡哪裡還有空餘的地方雇保姆?」千代櫻頭痛地指出。
  「這也是個問題啊……」優紀也說。
  一時間靜默。
  千代櫻忽然想出一個主意,「要不然這個樣子吧……讓這個誰……千代松是吧?……跟我和仁一起到東京市裡面的房子裡去住,反正要雇保姆,我那裡正好還有空房間,我們白天上學,晚上回來可以照顧他,怎麼樣?」
  「那怎麼行!你們自己都還是孩子,怎麼帶小孩子?」優紀反對。
  「那你們說怎麼辦?」千代櫻反駁,「木村奶奶又不喜歡外人住進來——而且我們也確實沒有理由讓別人住進來,這是木村家的房子不是嗎?你們兩個難道能有一個辭職?都做到這個位置上來了,你們捨得就這麼容易放棄了事業麼?況且,你們不上班,以後家裡的用度怎麼辦?——還有這個孩子的用度,一個人上班不可能夠的!」
  優紀和美女面面相覷,「好像……是這麼回事兒……」——這下子等於養了三個孩子,這從小養到大的費用可不是個小數字,而且,他是美女的親外甥,美女也不可能虧待了他——說不定會更疼他多一些呢——所以美女不可能不上班。
  「況且,我們長這麼大也沒見你倆操什麼心啊。」亞久津涼涼地說。
  美女和優紀被這個事實打擊到面目猙獰。
  
  話雖然這麼說,但是當千代櫻和亞久津抱著孩子來到他們的公寓的時候,還是感覺荒謬得很。
  因為……抱著孩子一路走來,已經聽到無數次驚呼:「哇,好年輕的爸媽啊!」
  ……千代櫻感覺自己快崩潰了,又沒法朝每個路人解釋,她鬱悶到了極點——我們看上去有這麼老嗎?!!
  「仁,你去醫院查一下這傢伙的出生證明,拿到複印件,然後給貓咪打電話,叫她趕快去辦領養手續……哦不,算了,我們自己去辦……我去聯絡一個母嬰服務公司,找個專職的嬰兒護理師來照顧他,咱倆在醫院大門口會合——對了,別忘了告訴貓咪,這個……直到千代松能上幼兒園以前,所有的照顧孩子的費用都由她負責啊。」千代櫻有條不紊地安排,突然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她那倒霉的美奈子姨媽是死在醫院的,所以如果孩子的家人不在了的話,應該由醫院負責安排收養問題才對……那就是說,千代松可能先到了孤兒院,然後被那個無名氏領回去,然後再送到他們家的!——所以說……還要去孤兒院辦理有關手續,也就是說,要把孩子「過戶」到他們家才行!而這個該死的傢伙又沒有留下名字,那就還要拿著那封親筆信去證明他們不是把孩子給拐賣了……
  老天爺,好麻煩啊!
  千代櫻真想仰天長嘯。她最恨的就是辦理各種手續了。但是……貓咪他們公司最近工作忙得不得了,根本抽不出身來,最重要的是……她們絕對不能在工作上出差錯,這個節骨眼上要是失業了,那可沒法活了。所以,只好他們兩個相對清閒的人來辦這一大套手續。
  「唉,小可憐,你倒真是無憂無慮啊……」瞧了瞧懷裡白白胖胖的嬰兒——小傢伙顯然被照顧得不錯,就沖這一點,也得上門去感謝這個無名氏一下。千代櫻忍不住歎息,又感到十分滑稽——為什麼他們這一家子都是私生子啊?她是,亞久津是,這個天降聖誕嬰兒恐怕有九成九還是——上帝真會開玩笑。
  
  這麼冷的天氣,實在是不應該出門的,可惜……過了聖誕節假期,她和亞久津又要上班去了,不趁這個時候辦,更沒辦法了。
  兩個人踩著厚厚的積雪深一腳淺一腳地往紙條上寫的地址走——就是這家人。
  「桃城宅……真是順口的姓氏。」千代櫻吸了吸鼻子,按了按門鈴。
  「請問你們找哪位啊?」出來開門的小男孩身高大概才一米六左右,一頭沖天黑髮(和亞久津有異曲同工之妙),紫色的眼睛,俊秀的五官——相當有男子氣概。只不過他臉上那茫然的表情讓他顯得很正太。
  「哦……你應該是桃城君是吧?……」千代櫻不知道該怎麼措辭——似乎怎麼說看上去都很傻的樣子。
  三個人大眼瞪小眼,直到屋子裡傳來女子溫柔的聲音:「阿武,是誰啊?」隨著這個溫潤的聲音,走出一個看上去不太年輕了的美婦人,手裡抱著一個跟千代松似乎差不多大的嬰兒。一看見門外的兩個人手裡抱的孩子,那位阿姨睜大了眼睛:「這不是小松嗎?那你們……」
  「哦,阿姨好,我是千代櫻,是千代松這小子的……表姐。」千代櫻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語言功能,忙不迭地鞠躬道謝:「家母工作很忙,今天又要去辦領養手續,所以特地囑咐我來向阿姨道謝,謝謝您幫忙照顧小松這麼長時間,您真是個好母親。」
  美婦人鬆了口氣:「哎呀哎呀,太客氣了,快進來快進來,真是,這麼冷的天,何必出來呢……還這麼客氣,我只是做我覺得應該做的事情而已了……」轉頭又吩咐小男孩——「阿武,快去倒茶拿點心來!」
  「哦。」男孩趕快跑進廚房裡去了。
  「對了,千代,亞久津,你們家裡面……撫養這個孩子有沒有什麼困難?」桃城阿姨坐在對面的沙發上,溫聲問,「我也知道很唐突,送過去一個孩子肯定會打亂你們的生活節奏,可是,美奈子……她一再囑咐我一定要把孩子送給她的姐姐撫養,其實,我們很願意收養小松的,反正已經養了三個孩子了,再多一個也沒什麼……」
  「哦,不不不,我們可不能這麼做,太給您添麻煩了,他畢竟是我們家的孩子,而且經濟上的困難倒是沒有。只是,這真是意外啊,我們家裡面……沒有人有空閒照顧他呢,我和仁要上學,我們的母親都要上班,所以……唉,我正在考慮找一個母嬰護理機構,僱傭一個嬰兒營養師什麼的來照顧他。阿姨知道什麼比較好的機構嗎?」千代櫻很煩惱地說。
  「這種機構啊,我也不知道呢……」桃城阿姨突然眼睛一亮,「要不然這樣吧?反正我沒有工作,就是在家裡面照顧孩子,而且,我跟美奈子非常投緣,也很願意幫她的忙,白天你們可以把小松送到我這裡來,反正,我家小玉跟他差不多一樣大,而且我前兩個孩子都比小玉大不少,肯定玩不到一起去。小松和小玉在一起長大,將來也可以有個玩伴呢。」
  「咦……」千代櫻也動心了,「這樣倒是不錯……你覺得呢,仁?」
  「那麼……麻煩阿姨了,我們會按月付錢給您,就算是您的辛苦費吧。」亞久津說。千代櫻點頭——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用的不是她的錢。而且桃城夫人看上去就很溫柔的樣子,還已經養了兩個孩子,說不定比專門雇護理師要好得多呢。
  「不行不行,我不能要錢,美奈子是我的朋友,幫她的忙是應該的。」桃城夫人堅決不肯。
  「您要是不收的話,我們也不會答應把小松送過來了,」千代櫻比她更堅決,「至少要付給你們他的伙食費,照顧孩子很麻煩,而且很費精力,而且,恐怕需要麻煩您照顧他到上幼兒園才可以,您有三個孩子要照顧就已經很累了。就因為美奈子姨媽是您的好朋友,所以我們更不能給您添這個麻煩。您要是不肯收錢的話,我們就只好另外找人……」
  「好好好,我收下就是了……」桃城夫人趕緊妥協,而且想想,千代櫻說得也很有道理——照顧小孩子是個長期的任務,而且或多或少都會有經濟負擔,老公一個人掙錢很不容易,就算她願意免費照顧小松,也得考慮家裡的經濟負擔,畢竟家裡只有老公一個在工作,精力她有,但是錢可不會從天上掉下來。所以想清楚了以後,她對這個女孩子的體貼和周到十分欣賞。
  
  經過一番討論以後,千代櫻決定每個月參照嬰兒護理師的標準(嬰兒護理師超賺錢的)再低一些付錢給桃城阿姨——這是出於多方面的考慮,因為養孩子最重要的並不是照顧,而是教育,她也不願意讓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來照顧千代松,而桃城阿姨怎麼說也是熟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家有家庭的氣氛,不像她和亞久津的公寓,冷冷清清的。桃城阿姨家的家教顯然很不錯——那個被叫做「阿武」的小男孩端上了茶和點心之後一直規規矩矩地陪坐在旁邊,安靜而且有禮貌。直到母親和客人討論完畢之後,他才感興趣地往他們這邊坐過來。在桃城武看來,身高比他高出一大塊的亞久津和千代櫻是兩個很有意思的人——他們好像才比他大一歲吧?卻這麼能幹呢。而且,看他們的身材,顯然是運動好手,這就更讓他感興趣了——他桃城武可是一個熱血的運動少年啊。
  「前輩們在哪裡上學啊?」他好奇地問千代櫻。——那個亞久津前輩總是帶著一股冷酷的味道,看上去不太好接近的樣子,從他說話的聲音裡似乎都能聽出某種金屬的味道呢——所以他很明智地選擇了看上去和善的千代櫻。
  「我們是山吹國中一年級的,阿武呢?」千代櫻很喜歡這個爽朗大方的少年。
  「我是青春學園國小的,明年開春會直升國中部。」
  「青春學園的?」千代櫻和亞久津同時發聲。
  「是啊……有什麼問題麼?」桃城武嚇了一跳。
  「哦……沒啥,只是,啊哈,仁,咱倆和青春學園的人還真有緣不是嗎?」千代櫻哈哈一笑。「你不會剛好還打網球吧?」她戲謔地說。
  「是,是啊……前輩怎麼知道的?前輩認識我們學校的?誰啊?」桃城武驚訝,更好奇了。
  !!真的假的,她只是隨便說說而已的……千代櫻驚悚——這可真是一個全民網球的時代啊!隨便碰上的一個就是網球少年,這概率太大了吧?
  「既然你是打網球的,那你肯定認識——手塚國光,不二周助——知道吧?」千代櫻撇撇嘴。
  「!!!你們認識手塚部長和不二學長?!」
  他的口氣怎麼好像在說的不是兩個人,而是兩個神的樣子?千代櫻吞了口口水——「手塚傳說」又升級了?
  「是啊。認識手塚更多一點,不二啊,只是見過而已。他們倆又變得很厲害了?」千代櫻大大咧咧地說。
  桃城武的直覺很敏銳,迅速地捕捉到了這句話隱藏的含義——「前輩們也是打網球的嗎?」其實他已經很肯定了——看那兩個人健美高挑的身材,還有手臂上的肌肉,八成還很厲害呢!
  「算是吧,最近找到了新的運動樂趣,不大玩網球了,但是每星期還會打上一兩場的。」千代櫻驚訝於他的敏銳,實話實說。「至於手塚和不二嘛,我們六年級畢業的那個暑假跟他們打了場球。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
  「誰贏了?」桃城武雙眼放光。
  「誰也沒贏,天太晚了,我們得趕快回家,但是結束的時候我們領先他們兩分。」千代櫻聳聳肩。
  桃城武肅然起敬。「前輩,有時間可以跟我打一場嗎?」
  「可以。」千代櫻爽快地答應了,「反正以後小松要在你們家呆一整個白天,有的是時間。」
  「太好了!」桃城武歡呼——他現在是青春國小網球部的部長,一直渴望能像手塚部長一樣在國中和高中帶領所在網球部衝刺全國大賽,沒有什麼比一個新的對手更令人興奮的了。
  ……好熱血的孩子……
  千代櫻和亞久津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彼此心態之衰老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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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海帶正太的緣分開始……


  解決了千代松的問題,那叫一個無比的爽——真是運氣送上門,擋都擋不住啊。這下子可以放心了!
  心情一好,連本來很刺骨的寒風都不覺得冷了。千代櫻把千代松順道就放在了桃城家,準備晚上再回去接他,就哼著歌兒和亞久津去了俱樂部裡鍛煉去了。聖誕節假期,就剩這麼一天空閒的工夫了——明天又要去神奈川接受荼毒。
  李懷新現在開始訓練她的平衡感了,話說,李懷新一直沒有像教亞久津一樣教她,而是從基礎開始,更加注重她的身體素質的加強,還有形體儀態的糾正——用老頭子的話來說,就是「沒有好的儀態,打起拳來也會顯得奇怪」。這話倒是沒錯,只是她怎麼聽怎麼不對勁兒……這不就是說她本人很廢柴了麼?
  正陷入無比糾結的怨恨中,呼嘯的狂風裡傳來若有若無的呻吟聲。
  
  「!!啊,天哪,這傢伙……」四處尋覓了一圈,發現在一條小巷子裡一個少年正縮成一團,而且,面前還有一灘不祥的血跡……千代櫻大驚失色,趕緊扶起他試了試他的鼻息——還好,活著,只是怎麼會這麼慘啊?看上去像是遭到了搶劫的樣子,——衣服都沒剩幾件了,凍得幾乎成了青色。
  亞久津二話不說,脫下外衣披在他身上,趕快背起他,兩個人快速朝醫院跑去。
  
  急診室。
  「沒什麼大礙,就是凍著了,而且,被人打得不輕啊,好在只是皮肉傷,沒傷到內臟。對了,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兒?」護士對等在病房外面的兩個人說。
  「不知道,我們在路上撿到他的。」千代櫻搖搖頭,「我能進去看看他嗎?」
  「好,他已經醒過來了。」
  
  「喂,小子,還死不了吧?」亞久津的問候語果然還是那個樣子……
  千代櫻瞪了他一眼。「少年,你叫什麼名字?」
  「切原……赤也……」少年嘴唇凍得青紫,哆哆嗦嗦地回答。
  「哦,切原君,你好,我是千代櫻,他是亞久津仁,我們在半路碰到你被人打得半死躺在雪地裡,就把你送到這裡來了,你家電話是多少?我通知你的家長。」千代櫻問。
  「……」切原有氣無力地報出電話。千代櫻通知了他的家長,對方說馬上就出發,半個小時之後到。
  「你家這麼遠嗎?」千代櫻皺眉問,「那這麼壞的天氣,你跑到東京來幹什麼?還有,你究竟遇上了什麼事兒?」
  「被一群不良少年搶劫了……」切原低聲說,「我打不過他們,被他們打得失去知覺了。」
  「……好了,你好好休息,待會兒我再來看你。」千代櫻又問,「記得其中幾個人長什麼樣子麼?」
  切原茫然,搖搖頭。千代櫻無奈——基本上在這一帶的不良少年他們都認識,而且都跟他倆幹過架,他倆把那些垃圾打到聽到他倆的名字就落荒而逃的地步,可是,要是根本不記得人,怎麼去找啊?
  可憐的少年顯然傷得不輕,體力不支,五分鐘就睡著了。千代櫻皺著眉和亞久津出了病房。
  「你覺得怎麼樣,仁?」
  「什麼怎麼樣?」
  「你看這小子怎麼樣?」
  「髮型太遜了……看那眼神也不是個老實的,切,換了我是不良少年,我也得狠揍他——既然打不過人家,還逞什麼能?」亞久津脫口而出。
  「……你太刻薄了。」而且你似乎本身就是不良少年中的極品吧?千代櫻無語,「我倒覺得那頭髮滿可愛,又捲又平,跟海帶似的。眼神嗎……挺不錯,我感覺跟桃城武有點像,熱血少年啊……而且長得也挺好看的你不覺麼?」
  「熱血也得挑對時候啊。」亞久津不屑,「看那小身板,弱不禁風的,還敢跟人幹架?活膩歪了。」
  「我打賭他又是一個打網球的,你信不信?」千代櫻聳肩。
  「……」亞久津權衡了一下,他很想嘲笑她一頓,但是根據一直以來的經驗,如果碰巧讓這女人猜對了,那他可有得被報復了,比如說……沒有晚飯吃。——這是個很嚴重的懲罰,因為他倆的零花錢都掌握在這女人手裡……
  「信。」最近他們的運氣很奇怪,動不動就遇到打網球的少年——那種抽擊小球的遊戲有什麼好玩的!
  「沒意思……」千代櫻悻悻地嘟囔,無聊地看著醫院門口,「咱們還得等到這小子的爸媽來呢。」
  
  恰恰好好一個小時以後,兩個一身風雪的成年人衝進了急診室——「護士,我兒子怎麼樣了?」
  男人急吼吼而惶張張,女人差點就淚流滿面了。
  「沒什麼大礙,幸好送來得及時,不然你兒子昏迷了又躺在雪地裡,衣服還叫人搶光了,再晚上幾個小時恐怕得活活凍死。」大概是見多了這種情景,護士淡淡地說。
  切原赤也的家長馬上進去看他們的寶貝兒子去了,好半天才出來。看到了千代櫻和亞久津,馬上撲上來,握住他們的手,沒完沒了地道謝。
  好不容易脫了身,千代櫻和亞久津趕快離開了。再糾纏下去,他們今天啥事兒也不用幹了。
  
  這就是千代櫻有的時候很討厭上學的原因——日本的校園暴力是個永遠無法禁止的問題。她不反對日本人思想裡強者至尊的傾向,但是,她更討厭與這個相對的觀念——弱者就會被使勁兒欺負。這個世界是要靠實力說話沒有錯,但有實力的人又何必做欺負弱小這種事情?會做這種事情的人只有一種——半瓶子醋。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就會造成比如說……「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這種現象。每次遇到這種人,她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在山吹這種也算是東京名門的學校,這種狀況同樣不在少數,雖然是因為學生檔次高一點,□裸的暴力會比較少,但是那種「冷暴力」——即精神虐待卻多了很多,後輩在社團裡被欺負、性格老實的學生總是吃暗虧等等情況都讓她很不爽,所以她經常為這種事情跟人起衝突——難道她看上去像好欺負的樣子?這輩子還沒人敢命令她呢!
  可惜似乎真的是這樣。她因為「溫柔優雅(…)」「多才多藝」「十項全能」而已經超過二三年級的前輩登上了「山吹第一公主」的寶座,自然引起很多女生找她嗆聲,雖然目前為止,因為顧忌到亞久津的凶狠,沒人敢惹她,但是她敢肯定,一旦亞久津不在她身邊,肯定會有一大堆麻煩找上她。
  她自己是不會畏懼這種笨蛋的了,但是有的時候也很後怕——萬一不是李老頭教了她不少本事,她還真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呢。所以說,在日本校園裡混,一點點的暴力和外柔內剛的性格真是必不可少。
  要不是那小子今天已經夠慘,她一定會好好給他上一課——僅僅對視一眼,她就明白,這個正宗的海帶正太就性格來說可不是塊好啃的骨頭,但是就(幹架的)實力來說,他還是個菜鳥,這兩種結合簡直有點糟!
  打消了去找人拿回正太的財物的念頭,千代櫻決定還是趕快去把千代松接回家的好。因為想了這麼多,她又有點對這個世界無力的感覺了,她需要一頓美食來給自己振作精神……
  不過麼,桃城家的小玉還真是個美人胚子……哦呵呵,蘿莉加正太,無敵王道啊——將來兩個小傢伙要是來上一段青梅竹馬的愛情——哇,太有愛了!
  ??「青梅竹馬」?!她和亞久津不就是這個詞的標準註解麼!!!千代櫻黑線。
  亞久津一臉扭曲的表情看著這女人不斷變換的臉色——不知道她又在想什麼,反正肯定不是什麼好念頭……
  不得不說,亞久津雖然有時候是一根筋的性格,但是在某些方面真是把握得出奇準確啊!
  
  切原赤也在醫院裡醒過來之後,被父母帶回了家,在老爸歎了無數口氣,老媽掉了N多眼淚之後,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真是無從追查的事情。
  切原始終不敢說出實情——他在去學校練習的公車上睡著了,一直睡到了青春學園那一站,然後就迷迷瞪瞪地走到了不知道什麼地方,最後遇見了混混團……說出去會讓人暈死的!
  不過,那天那兩個前輩在他的腦海裡留下了極深的印象,雖然就見了一面,但是他敢肯定,他一定不會忘了他們的,找機會一定要道謝才是——一想到自己曾經和死神擦肩而過,天不怕地不怕的海帶切原也有點頭皮發麻了。
  這倒也是實情,千代櫻和亞久津都有那種讓人眼前一亮的特質。他們身高遠超同齡人平均水平、身材絕佳,肌肉發達,相貌漂亮英俊,而且帶著一種充斥著邪惡、乖戾、不羈、狂傲,但是又有一身正氣的矛盾氣息,亦正亦邪的,讓人印象深刻——在他們面前,切原感到自己好弱小,這可真是稀罕,幾乎還沒有人讓他有過這種感覺呢!
  
  千代櫻和亞久津當然不知道他們很榮幸地被認人和認路本領奇差的切原記住了——他們正在學給孩子換尿布的水深火熱之中掙扎……
  「這樣?不對,看上去還是很不舒服的樣子……」千代櫻第二十次嘗試後,還是覺得沒感覺。千代松的表情還是一副受到虐待、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千代櫻趕緊又哄又抱——萬一哭出來可就麻煩大了!
  「別看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弄!」亞久津也快抓狂了——真不敢相信,學什麼東西都是天才的他們,怎麼就學不會照顧孩子?
  「呃,我知道了,原來是尿布放反了……」千代櫻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說明書,恍然大悟。
  「你……」亞久津簡直想掐住她的脖子!
  
  等到尿布倒騰好了之後,問題又來了——晚上孩子跟誰睡?半夜孩子醒了,恐怕還要換尿布,而且還要再喂一次奶,這可是個嚴重的問題——他倆都屬於睡起覺打雷都打不醒的那種人。
  「一人一晚上吧……」千代櫻無奈建議。亞久津想想,也同意了。於是開始猜拳……輸的人今晚第一個帶孩子。
  千代櫻輸了。她只好認命地準備第二天上課補覺,反正她在學校裡乃是第一牛人,簡直恨不得橫著走,無所謂啦。——她不是不喜歡孩子,只是……這個時候就學帶孩子?太早了吧?青少年的身體發育可是需要充足睡眠的啊!多悲催的人生!
  晚飯簡簡單單煮了拉麵,胡吃海喝了一頓,上樓準備睡覺!
  
  「兔子說:『你這個慢吞吞的傢伙也想跟我賽跑?』然後嘲笑烏龜……」
  把千代松放進剛剛買的嬰兒搖籃裡,千代櫻一邊搖晃著搖籃,一邊絞盡腦汁給千代松講「龜兔賽跑」,期望他趕快睡覺,可惜千代松似乎白天睡多了,精神頭旺著呢,睜著大眼睛笑呵呵地看著她,期待地聽下文——姑且不論他聽不聽得懂了。反正既然要帶孩子,就得帶好,不能光讓他吃了睡睡了吃,那是沒見識的人才幹的事兒,孩子需要聽到人說話,也就是語言中樞需要刺激才能發育得好。
  為了照顧千代松,千代櫻買了一本前世就很喜歡的《卡爾威特的教育》這部早期教育經典書籍又讀了一遍。以前是走馬觀花兼之感歎早期教育的魔力,這輩子居然就有了個「實驗品」,她說真的,還真有點興奮呢。
  「我跟你說啊,千代松,你可要好好長大,希望你很聰明,不然豈不是太對不起含辛茹苦的你姐姐我了?好好睡覺,好好吃飯,經常笑,你就能長得很好了,我會對你好的,你也不能讓我失望啊……你將來長大肯定會是個美男子,那你可要記住,絕對不能跟忍足侑士那個傢伙一個德行,要忠誠而且專一,不然的話我一定好好教訓你……不過咱也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人家不愛你,你也不要強求,堅決不允許劈腿,更不允許有了媳婦忘了姐!」
  照書上講的伸出一根手指讓千代松抓住往起拉身體,借此鍛煉胳膊上的肌肉,為提前學會爬行創造條件,千代櫻一邊絮絮叨叨地對千代松說話——不管說啥都行,反正得經常讓他聽到人的聲音。要不是千代松經常拿眼睛滴溜溜地看著她,千代櫻一定會覺得自己真是傻斃了。
  唉,還要三年啊……幼兒園最小入學年齡是三歲,這日子,長著呢!她要上學、要練武、要體育鍛煉——還要照顧孩子,天啊,再多給她一點精力吧!
  出乎她的意料,晚上她並沒有被千代松的哭聲驚醒,而是一覺睡到天亮該上學的時候。等她醒來的時候,千代松還沒醒呢!
  孩子都這麼好帶嗎?還是說她家這個比較特別?千代櫻嚴重懷疑。抱著他到樓下亞久津的公寓,開始做早飯,準備上學——哦,之前還要把這小子送到桃城家。
  「我的天,尿布都滿得快要溢出來了,你怎麼也不給換!」亞久津很不悅地說。
  「啊?他根本就沒哭啊!我都沒醒啊。」千代櫻冤枉。
  「是嗎?……好像是哦,現在還沒醒呢!」亞久津驚訝,趕快動手趁還有時間的時候給他換尿布。
  「喂,這孩子……不會有什麼問題吧?」千代櫻覺得不妙。伸手試了試他的額頭,沒發燒啊,可是,這麼大動靜,居然都不醒,這就有點不正常了呀!
  兩人面面相覷,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有些人天生體溫就偏低,別人正常的體溫在他們來講就是發燒了!
  「麻煩了!」兩個人馬上開始飛速穿衣服——不知道他是不是這樣的體質,萬一是的話又是什麼時候開始燒的……萬一這小子真的燒了一夜,那還不燒傻了!!
  衝出公寓門就攔下一輛出租車,千代櫻嚇壞了,不斷催著司機趕快。好不容易到了醫院,抱著孩子就往兒科沖。
  
  「你們兩個怎麼當父母的!孩子發燒了都不知道,太不負責任了!小孩子本來就脆弱,你們的孩子天生體溫就偏低,需要好好注意,難道醫生都沒告訴過你們嗎?……」
  千代櫻和亞久津一頭冷汗一臉黑線地站在外面讓醫生狠狠一頓訓,那個冤枉啊……天哪……
  「現在的孩子真是不可救藥,這麼年輕就有了孩子,還不知道好好照顧,你們哪……」醫生訓夠了,開始搖頭感歎。
  這可是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亞久津差點就一拳招呼上那老頭子的臉,被千代櫻一把拉住,千代櫻虛心道:「是是是,醫生說得對,我們太不負責任了,那麼以後應該怎麼注意,大夫告訴我們一下吧?」
  醫生顯然很滿意這個態度,便放緩了語氣,開始諄諄告誡,身體弱的孩子應該怎麼調養……
  
  「我!@#¥%!」亞久津強忍著出了醫院,氣得他語無倫次。不過一想他們確實不怎麼負責任,便又無話可說了。
  千代櫻則在後怕得一塌糊塗——昨天晚上還好好的,今天早上卻發燒了,說明千代松肯定是晚上哭鬧了很久……而她沒聽見!再想一想這麼好的孩子萬一真給燒傻了,她死一百次都不夠贖罪的啊!
  一直以來吊兒郎當的心態一下子放正了,看著懷裡千代松退燒之後清亮清亮的大眼睛,無辜地看著她,千代櫻自責得不得了,心疼了好一陣子。
  這是個孩子!不是個寵物!孩子沒有狗狗那麼強的生命力,而且狗一般也不會發燒的……她再不當心一點,遲早會出大事兒!
  拐進藥店去買了體溫計還有小兒退燒藥,千代櫻這才真正意識到——自己以後肩上的責任真的比山還重啊!
光下的陰影無所遁形


  又是一個學期過去了。暑假華麗麗地到來。明年,就該上國中二年級了啊……
  千代櫻穿著美女去美國出差給她帶回來的正宗香奈兒真絲白色長裙(雖然美女已經是選了最便宜的一件了,在她看來依然昂貴到不應該穿在身上),長髮披肩(話說,她某一天發現自己又長又直又亮的頭髮詭異地出現了自來卷……於是就變成了上半部分直亮,下半部分波浪的奇怪髮型——千代櫻糾結了好久好久,直到亞久津威脅說要把她拖進理髮店剃成禿頭才作罷。),用一隻簡單的白色發卡固定住,抱著書本,神色淡定地站在櫻花樹下思考著人生的問題,微風吹過,黑色長髮和白裙一起隨風飄揚,卻不知道有多少男生經過她身旁時差點忘了呼吸……
  這女人又怎麼了?每當她出現這種魂遊天外的表情的時候,就意味著她又在糾結某件事情。
  亞久津毫不客氣地一腳把從他自教學樓出來看見的第N個想要搭訕那位美女的土豆雄兵甲踹開,對之投以凶狠的眼神之後,逕自走到千代櫻跟前,毫不手軟地就是一個大暴栗彈在她額頭上。
  「嗷——!幹什麼!」千代櫻大叫一聲,完全破壞掉她那風中精靈的形象。
  「你又怎麼了?」亞久津毫不客氣的問,「再不快點,打工又要遲到了!」
  「沒……什麼……快走吧。」千代櫻眼神躲閃了一下,逕自走開。
  沒什麼?沒什麼她會這麼如喪考妣的樣子?亞久津一點也不相信她的話,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上去了。
  燦爛的夏天又到來,這就意味著四季咖啡店裡的打工又要忙得腳跟打後腦勺了。千代櫻總算藉著繁忙的工作暫時忘記了那塊壓在心裡的大石頭。
  只是,偶爾的休息時段,她還是會不自覺的發愣,心裡好像有一把鈍刀子不斷地割,說疼又不疼,說不疼呢,又讓她幾乎透不過氣來。
  一切都源於昨天……
  
  「好了啦,凌乃,用不著抹那麼厚的粉底,你已經很白了,而且才剛剛十來歲,不要化太濃的妝,很奇怪的。」
  千代櫻癱坐在沙發裡,手裡拿著一杯飲料,看著栗卷凌乃坐在她臥室裡新添的公主式梳妝台前,仔仔細細地描眉畫眼,手裡的瓶瓶罐罐不知道換了多少個,卻還是沒弄完。看得她千代櫻都快睡著了。而且……誰教的她化妝術啊,這不是誤人子弟麼?女孩子正當青春,化淡妝就足夠了,又不是半老徐娘需要借助粉底來掩飾皺紋——化妝品這玩意兒,千代櫻長這麼大還沒用過呢,她始終相信,這些東西對皮膚有害無益,就算是名牌化妝品也一樣。所以,看見凌乃這麼個折騰法,真是叫她觸目驚心。
  「可我覺得我的膚色還是不夠細膩有光澤啊……」栗卷凌乃嘟嘟囔囔地抱怨著,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左顧右盼,似乎始終還是覺得缺少點什麼。
  「你再塗多少粉底都沒有用的!叫你跟我一起去健身,你就是不去,整天悶在房子裡,當然不會有光澤!」千代櫻沒好氣地說。不是她態度惡劣,而是,她感到自己越來越不瞭解凌乃了——她什麼時候變成了一個對容貌如此斤斤計較、喜歡塗脂抹粉的虛榮女孩子?這個事實讓她清晰地意識到凌乃真的正在遠離她的生活,這種感覺讓她害怕到無力。
  「對了,小櫻,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兒麼?」凌乃並沒有理會她的意見,繼續往臉上拍爽膚水。
  「沒事兒就不能來找你麼?我們倆多久沒見面了,今天暑假第一天,跟我出去玩吧?」聽到這種問題,千代櫻驀地感到不對勁兒。
  「啊……」凌乃一臉遺憾,「不行呢,我已經報名參加了維也納少年音樂夏令營,今天晚上的飛機呢。」
  「維也納少年音樂夏令營?這是啥?」千代櫻皺眉——音樂夏令營?凌乃的鋼琴水平有好到這種地步麼?
  「你不知道嗎?哦對了,我都忘了你不在冰帝讀書來的,我們學校經常有組織這種活動,費用也不貴,七十萬就好了,我們同學有很多都去呢,她們邀請我一起去,我就答應了。」凌乃微微一笑,淡淡地說,「哦,對了,你有什麼計劃?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這個邀請一聽就不是真心的。千代櫻感到自己心更涼了,「不去,我暑假還要打工。」
  「啊,真的啊?好遺憾哦,那我們只好回來再見啦。」凌乃歎了口氣。
  聽不下去了。
  千代櫻猛然從沙發上跳起來,「既然你有事,我就不打擾你了,再見,凌乃。」
  「不送。」
  若是事情就這樣也就罷了,可是……
  就在千代櫻邁出她房門的時候,突然回了一下頭,凌乃的臉映在鏡子裡,表情是明顯的優越,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輕蔑。
  不管這個表情是不是針對她的,都讓千代櫻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逃出栗卷家越來越大的宅院的,只知道自己很難過很難過。那個表情像針扎一樣刺得她渾身發冷,她不斷說服自己相信那個表情不是針對她發出來的——但是她說服不了自己,聯想到上了國中以後凌乃越來越不對勁兒的表現,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
  
  那天下午她坐在公園長凳上發了一下午呆,連忍足走到她身邊都沒發現。
  「千代,你怎麼了?」忍足試探地拍拍她的肩。
  剛剛他坐著他家的豪華轎車經過公園,卻看見了一個不應該看見的景象——千代櫻抱著雙膝坐在長凳上發呆,她的臉上是一種混合著憤怒、無力的表情,還有一種刻骨的哀傷。
  哀傷?沒錯,是的。忍足下意識地叫停了車,走下來看看她到底是怎麼了。他認識的千代櫻可是跟哀傷、絕望之類的詞的距離彷彿另一個宇宙一樣遙遠的——她像燦爛的朝陽下怒放的玫瑰一樣令人驚艷,充滿著知性和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少有的成熟之美,優雅大氣,叫人過目不忘。
  千代櫻下意識地反手就是一掌劈在他手腕上——直到聽到人跌倒的聲音還有一聲慘叫她才回過神來。
  「忍……忍足?你在這兒幹什麼?」趕快把疼得說不出話的忍足扶起來,千代櫻才意識到剛剛自己一掌砍在了他右手手腕上——GOD!這下子可怎麼辦?忍足少年可是打網球的啊!「對不起啊……我……我……」她不知所措地看著他紅腫起來的手腕,低著頭囁嚅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嘶∼」忍足忙著倒吸涼氣緩解那劇痛了,好一會兒才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天啊,你的手勁兒還真大啊……」
  「對不起,可是你怎麼從我後面拍我肩膀,我條件反射就……」千代櫻只剩下歎氣的份兒了——遇見誰不好,偏偏遇見他。她現在都快崩潰了——忍足可不是她應該接近的人哪。
  「我陪你去醫院吧,我自己的力氣我知道,恐怕你得有十天半個月手腕都不能用了。真的對不起。」她垂頭喪氣的樣子倒叫忍足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再說手腕可真疼啊,他趕緊招呼千代櫻和他一起上了車,往他家開的醫院駛去。
  可是他們誰都沒有看見,正在臨街的一扇窗戶裡,栗卷凌乃黯然地看著轎車駛離。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剛剛她的指甲都深深陷進了肉裡,可是她一點也不覺得疼,只覺得對千代櫻的恨意和妒意像火一樣燎遍了全身。
  ——從小到大我什麼都不如你,就連唯一強過你的東西你也要搶走嗎?小櫻,你一定會後悔的!
  
  千代櫻無精打采地坐在車上,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就是不看對面的忍足。
  「你怎麼了?怎麼會那種表情坐在公園裡?」忍足終於想起來了。
  「……沒事兒,心裡有點鬱悶而已。」千代櫻不想瞞著他,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差點脫口而出,問問他凌乃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可她不知道該怎麼說——這種事情怎麼形容?而且,忍足也沒和她關係好到可以傾訴這種事情的地步,或者說,進一步加深他們之間的聯繫正是她竭力想要避免的——那就更不能說。
  忍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不知道為什麼,他隱約能感覺到發生了什麼事兒。
  剛剛千代櫻肯定是從栗卷家出來的,看她那表情,想必是跟栗卷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忍足在心裡冷笑一聲——這兩個人居然是朋友就已經很讓他驚訝了,照現在看來,這段友誼想必離結束也不遠了吧。
  他曾經聽從千代櫻的建議去嘗試瞭解一下栗卷,他也想過或許他真的能喜歡上她。可是結果,實在太教他失望了——
  這個女孩子,根本就不是她表面看上去的那樣。一次偶然的機會,他無意之間看到過她對那些試圖接近他的女孩子露出的目光——也許別人看來是溫和善良毫無妒意的,但是忍足明明白白感覺到了那目光裡的一絲怨毒和陰狠,剎那間他出了一身冷汗——一個真正善良的人,無論怎樣都不應該有那樣的神色的。最關鍵的是,她的外表依然是如此溫和無害——這才是最讓他感到戰慄的地方。
  他下意識地把栗卷和千代櫻對比,發現兩者實在是不可同日而語。雖然千代櫻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他明白,但是,他卻無法對她產生對栗卷這樣的反感——也許是因為彼此的第一印象實在是不錯,又或許是千代櫻那種「即使狠毒也是光明磊落的狠毒」的作風,還有她那本來就不同於栗卷那種溫柔外表的美艷強勢形象使然,他從來都沒有對千代櫻產生過牴觸的心理,有的只是欣賞她的美好——她那樣的人,本來就應該是囂張狂放,而且冷酷的,那種感覺,不是少年人故作深沉的冷漠,而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成年人特有的一種閱盡世事滄桑的冷酷,也許就是這樣亦正亦邪的性格,才讓她如此亮眼。
  思想的天平已經傾斜了。
  忍足苦笑,無奈地意識到了這一點,但他不準備糾正。他只是努力地隱藏起自己那近乎奢侈的念頭,因為……
  他們兩個是沒有可能的。
  
  「小心一點,每天回去要熱敷,塗上這個藥膏,不要讓它再扭到,不然就會造成永久性的損傷。」
  醫生仔細地包紮好忍足已經腫得老高的手腕,囑咐道。千代櫻在一旁聽得心發虛,生怕醫生問起是怎麼受傷的——到時候那老頭子表情一定很精彩。
  「是。」忍足點點頭,道謝之後。兩個人一起往外走去。
  「對不起。」千代櫻都不知道自己這是第幾次道歉了。
  「沒事兒,正好休息一下,找個好借口從魔鬼訓練裡逃出來。」忍足戲謔地說——暑假開始,他們冰帝的正選又要合宿集訓,監督的魔鬼菜單讓人腿都發軟。「你要是覺得愧疚的話,就經常來看看我好了——別忘了帶點好吃的。」
  「……」千代櫻目瞪口呆,「……好吧,過兩天我就去看看你,你想吃什麼?」她無力地答應——這可不能怪她不跟忍足保持距離了,打傷這位嬌貴少爺的手腕,人家不追究就燒高香了,她總得付出點代價吧?
  只是,這樣一來,就讓情況變得更複雜了。千代櫻隱隱感覺到忍足在想什麼——說句無恥點的話,她很清楚自己的魅力,可她只能裝作不知道,因為——
  她玩不起這樣的遊戲。
  
  自己最近這是怎麼了,犯煞星嗎?為什麼不想發生的事情全都擠在一起發生呢?
  從醫院出來,千代櫻堅決拒絕了忍足主動送她回家的提議——她可不想被人誤認為又是一個「星期女郎」。而且不知道為啥,她心裡的不安不但沒有減輕,反而更加重了一些。
  她的直覺一向很準,雖然她不知道這種不安到底來自何方。卻因為這一點而鬱悶到了極點。
  
  前方傳來嘈雜的吵鬧聲。「呼」地一下,一個看上去比她大挺多的漂亮女生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從她身邊掠過,千代櫻感到風把她頭髮都吹起來了。
  這是怎麼了?她腳下加快了腳步。到了吵鬧的地點,一看之下,她真想趕快溜走,可是因為事情已經牽涉到了那個女生,她實在是不忍心走開。
  兩個男孩兒被一群流里流氣的高中男生圍在中間,似乎是遭到了不小的麻煩。最重要的是,其中一個她認識——
  「不二君?你怎麼在這兒?」千代櫻詫異地看著目前還比她矮上幾公分的不二,他凜然不懼地擋在另一個男孩身前,那個男孩兒似乎挨了幾下——嘴角破了。
  「喂,不要過去!」眼見那個美女就要衝上去,千代櫻一把拉住了她——開玩笑,這美女不是一般的漂亮,本來不良少年想劫財的,看見這種情況恐怕還要加上劫色了。
  「放開!那是我弟弟!」美女使勁掙扎,卻發現自己居然掙不開這個小女生的手——就像被鐵鉗夾住了一樣。
  「不二君是你弟弟?那好,你乖乖站在一邊,我去解決!」千代櫻揚眉,把包甩給她,「幫我拿著包,站這兒別動啊!」
  「呃?啊……喂!」美女不知所措地看著千代櫻踩著女王一般的步伐朝不良少年走過去了。
  很好,正好心情不爽,打場架發洩一下——
  「我說,你們有完沒完,欺負兩個小男生?」千代櫻不屑地雙手環胸,挑著丹鳳眼斜睨著那群長得非常……怎麼說呢,「用心良苦」的傢伙。
  「你又是哪兒來的小女孩?少管閒事。」其實這段對話真的很俗,但是不良少年們永遠都只會說這一句。
  「別管我哪兒來的,看你不爽,想揍你一頓,這個理由我想就足夠了。」千代櫻冷笑一聲,輕描淡寫地挽起袖子,把頭髮拿髮帶一扎,直接就朝為首的一個走過去了。
  「找死,兄弟們——」混混頭惡聲惡氣地喊。
  「這句話應該我來說才對。白癡。」千代櫻身形一閃,劈手就抓住了他的衣領,隨便往另外的地方一甩——她發誓她真的沒看見那邊有棵樹來著,她也沒想往那邊扔他,可是他自己就撞上去了,有什麼辦法?
  樹嘩啦啦搖了好一會兒,停止以後,樹下癱著一個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
  混混們呆住了,眼看著這個身材纖細的少女甩手就把他們大哥扔開撞到五米開外的樹上——這是什麼力氣啊,他們全傻了。
  兩個小男孩和一個美少女就這麼張口結舌地看著千代櫻拍拍手,把剩下的人當人偶玩。
  「站成一排,快點,別叫本小姐動手。」千代櫻懶洋洋地用手指畫了個圈,不良少年們乖乖地排成一排,千代櫻讓他們面對著樹,一個一個照著他們的屁股就地往樹上踹。混混們想躲,又不敢,渾身抖得跟篩糠似的。
  抓住最後一個的頭髮砰砰砰地撞到樹上把他撞得頭破血流,千代櫻一點憐憫都沒有——活該!誰叫他們今天運氣不好,欺負人還叫她撞見了。對付這種人,你講理是沒用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把他們打服了再說。
  「行了,滾吧,下次再出來混,有本事就去搶比你們年紀大的,欺負國中生算個屁本事啊!」千代櫻拍拍手,無聊地揮手叫他們滾蛋。
  真廢柴,一點挑戰性都沒有,他們就毫無尊嚴地跪在她面前求饒了。日本人就是這一點特別討厭——對待弱者就可以一點人性都沒有地欺負,在強者面前就可以毫無尊嚴地屈服,甚至認為這是種美德!什麼東西啊∼
  混混們呼天搶地地逃走了,一路留下斑斑血淚∼
  千代櫻呼了一口氣,伸伸懶腰,活動了一下脖子,走到已經呆滯了的美女跟前,拿過自己的包,往肩上一甩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周助……你認識……她?」不二由美子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頓時產生想要膜拜剛剛那個女孩子的心情——這是怎樣的彪悍啊!
  「呃……算是吧……跟她打過球……」不二周助一直掛在臉上的微笑也有點僵硬了,剛剛那一幕真是巨大的衝擊啊,「對了,裕太,你還好吧?」他突然想起了身後的弟弟。
  「她叫什麼名字?你知道怎麼聯繫她嗎?」由美子熱切地問。
  「我有她的電話,雖然不知道還有沒有用……」不二周助吞了口口水。
  
  反正總之,這一天過得非常非常不爽,她在街上又溜躂了半個鐘頭,等到天黑了才回到家裡。
  亞久津已經把千代松接回來了,而且做好了飯,而且很明顯是在等她。
  拿起筷子沒精打采地把飯往嘴裡扒拉,千代櫻那萎靡不振的樣子讓亞久津很不適應。
  沒等他開口問,千代櫻就忍不住一股腦把事情都告訴他了。聽完之後,亞久津簡直要崩潰了——
  「我還以為怎麼了呢,屁大點的事兒也值得你這樣子?」他暴吼。
  「這叫屁大點的事兒!」千代櫻驚愕之後怒了,「你根本不明白我心裡怎麼想的!」
  「廢話,我當然不會明白,我只知道你這個女人有時候真是蠢到了極點!」亞久津冷笑,腿翹到桌子上。
  「我……」
  「閉嘴聽我說!」亞久津哭笑不得,「我說讓你跟忍足保持一點距離,並沒有說你就連話都不應該跟他說,怎麼說他也算是熟人,你突然不理他也太不通情理了,我的意思是,你盡量不要跟他有什麼容易讓人誤會的關係。而且我不明白你有什麼好悲傷的,再好的朋友也很少能有一輩子都保持同樣的交情的,那不現實,而且栗卷本來就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也許因為機緣巧合她曾經進入過我們的世界,但是她總有一天會離開的啊。你一向冷靜又果斷,為什麼要在這種問題上糾纏不清?她終究有她的路要走,至於這條路是好是壞我們沒有權利干涉,你明白了沒?而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我覺得跟她斷了來往反而是比較明智的事情——栗卷變得浮華虛榮了,這樣的朋友你不應該交。」
  「我明白。」千代櫻頹然道,「可是你說得容易,我卻沒有辦法這麼輕易就接受這個事實——跟凌乃好了這麼多年的人不是你啊。」
  「不管你接不接受,事實已經發生了,你就必須做決斷——要麼你就繼續跟她保持友誼,不要在乎她變得怎麼樣,反正她跟你從來就不是一路人;要麼你就趕快離她遠點,說真的,照你和忍足這種熟悉程度,我不希望看見你有一天因為那傢伙而惹上麻煩,尤其是來自栗卷的麻煩。」亞久津無情地說,「我覺得忍足不可能會喜歡上栗卷的,你最好還是放棄這種嘗試,尤其是當你因為想要幫她反而使你自己跟忍足走得太近,那就太愚蠢了,我看忍足只是有點玩世不恭,他又不是傻子,而且你也不喜歡他不是麼,所以幹嘛要讓人誤會呢。」
  玩世不恭?你有資格說別人嗎?千代櫻撇撇嘴,突然覺得自己心情一下子就沒有那麼鬱悶了——亞久津雖然是比較成問題的性格,但是不可否認,他的直覺和看人的眼光從來都是屢試不爽——也許正因為如此,他才交不到多少朋友——世界上合他胃口的人恐怕也沒有幾個。千代櫻百分之百相信他的判斷,因為照N多狗血電視劇的發展規律,她現在的情況還真有可能發展成那樣。
  這算是什麼事兒呢!千代櫻突然想到一句非常靈魂的話——光下的陰影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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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睹冰帝眾

  暑假正式開始以後,千代櫻每天忙得昏天黑地,上班回來,累得倒在床上就起不來了。千代松已經一歲大,而且看樣子並沒有給那場病燒傻了,千代櫻總算放下了心。現在她幾乎就是整天把他放在桃城家,有時候連晚上也不接他回來了。
  就在這渾渾噩噩中度過了將近一個星期。要不是忍足實在忍不住打來電話討債,她絕對就會選擇性永遠遺忘掉自己的承諾。
  
  心下忐忑地坐著出租車來到跡部家在郊外的大宅子,千代櫻非常有先見之明地帶了足夠支付四位數出租車費的錢——這地方是沒有公交車的,因為周圍方圓好幾里地都是跡部家的私產,平常人來,都是坐著豪華轎車來——她威脅忍足說不給她報銷車費她就不來,忍足爽快地答應了,但是藉機又要求她多做點好吃的——主要是點心。
  這個好辦。千代櫻買了糯米、桂圓、糖桂花還有很多其他材料,用一個上午的時間飛快地做了一大盒子桂花糕、綠豆糕、千層餅啥的,準備一次性做夠讓他吃到訓練結束的點心,以後她就不用再來了∼
  
  忍足果然已經「笑靨如花」地站在門口等她了,手上示威性地包裹的白紗布似乎在提醒千代櫻這是她的錯。看到她手上提著的超大保溫盒,他的微笑就更加迷人了——要不是千代櫻警覺性比較高,說不定還真被電到。
  「喏,給你,足夠你吃上十天半個月的,別再問我要了∼錢拿來,我要走了!」把保溫盒彭地一下放在他腳邊,千代櫻不客氣地伸手要錢。
  「啊嘞啊嘞,你可真是無情啊,來了一趟,就不進去看看坐坐麼?」忍足絲毫沒有給錢的意思。
  「不用了∼」千代櫻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往後退了一步。
  「可是我沒帶錢包出來啊∼」忍足淡定地說出讓她火冒三丈的話。
  「你!」千代櫻冷哼一聲,嗖地拿回保溫盒,「不給錢的話,點心你也不用要了!」她才不受威脅嘞!
  「好吧好吧,你跟我一起進去拿錢不就行了麼,不要發火嘛∼」忍足趕緊示弱,「你看,我手腕受傷了,你就好心幫我把點心送進去吧?」
  「切……」千代櫻冷笑,但還是提著盒子進去了。
  
  跡部家的宅院怎麼說呢……變態。
  千代櫻知道自己有點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心理,但是,這地方確實是大得離譜,想想看吧,一到晚上,周圍黑漆漆一片,周圍什麼人家也沒有,這也太驚悚了啊。
  說是別墅,事實上,跟千代櫻概念中的「別墅」差距太大了啊!——修得像城堡一樣的富麗堂皇的大宅子,修剪得齊齊整整的花園和草坪,網球場、游泳池、馬場、高爾夫球場一應俱全,好誇張的說。
  千代櫻一直覺得「別墅」不應該像歐洲電影裡面演的那樣——精緻美麗而不算太大的獨門獨院的房子,院子裡開滿了鮮花,後院裡有燒烤爐、咖啡桌,還有紅頂的狗房子,裡面有一條大丹狗或者金毛獵犬……的那個樣子嗎?眼前這規模,簡直趕上度假村了嘛!看來還是自己太孤陋寡聞啦!
  忍足一直在觀察她的表情——先是驚愕,然後是困惑,最後是不以為然的表情。
  「你覺得這兒怎麼樣?」他問。
  「漂亮是真的很漂亮,只是怎麼看都不像人住的地方啊。」千代櫻感歎,「太大了,而且——那麼多房間都空著,你們晚上自己一個人出來都不覺得害怕的嗎?」
  忍足哈哈大笑,「你還真是直白,希望到時候你能親自跟跡部去說說你的看法。」
  「哦——你們部長叫跡部啊……」說罷,千代櫻突然覺得有點不祥的預感,她皺皺眉,感到莫名其妙。
  「現在還不是部長,是副部長,不過下學期開始就是了。」忍足糾正。
  「哦……忍足,你們那些同學家的宅子都這樣的嗎?」千代櫻漫不經心地問。
  「基本上是,要不然就是傳統的日式大宅——不過規模跟這個可不能比。」忍足回答。
  談笑間,兩個人走到了網球場正門處。球隊正在訓練,那叫一個揮汗如雨,熱血沸騰。
  千代櫻發現,自己對忍足的態度自然多了,不再擔心會招來什麼事情,而只是單純地把他當做一個挺談得來的男性朋友——她不再考慮凌乃了,因為她本來就沒什麼錯,誰也沒規定因為忍足是凌乃可能的未婚夫——而且這還是個雙不確定因素的稱呼——她就不能認識他了。
  「行啦,你進去吧,我走了。」千代櫻剛想告別,突然想起來最重要的事兒——錢!「對了,車費四千,來回一共八千,拿來吧。」她伸手。
  「進去打個招呼吧。」忍足自顧自地順勢抓住她的手,把她拖進球場裡。
  瞬間,所有的人都停下了練習,齊刷刷地看向這邊。
  千代櫻直接抽出手,不悅地皺了皺眉——除了亞久津,她還很不喜歡別的異性跟她有什麼肢體接觸。
  「忍足前輩,這位是……?」一個個子高高,頭髮呈漂亮乳白色的靦腆少年問。
  「嘿,你不自我介紹一下?」忍足笑得十分無害。千代櫻想砍他。
  但是,看這架勢,她似乎也不能這麼輕易就離開了呀,何況,還有錢沒拿到呢。
  「大家好,我叫千代櫻,東京山吹一年級學生。」她只好淡淡地打了聲招呼。
  眾少年地眼神「唰」地一下變得滾燙曖昧。千代櫻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的變化,皺了皺眉,「你們想什麼呢?我不是他的新任女友,別太過分了啊。」
  哦……………………
  少年們曖昧眼光不減,反而更過分地看著忍足。
  「哎呀呀,忍足前輩也有被女孩子甩臉子看的時候啊……」
  !!!
  千代櫻感覺自己頭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細長的鳳眼不祥地瞇起,週身的氣場一下子凶狠起來——過強的氣勢連那堆少年們都感受到了,一個個知趣地閉上嘴。忍足見狀,趕快走向自己放錢包的地方——千代櫻可不是個能受得了這種笑話的人,待會兒惹急了她……他就死定了,說不定她會一拳把自己另一隻手腕也給打腫了。——說真的,她在這方面的嚴肅正經還真讓他感到奇怪呢。
  鐵青著臉一把抽走忍足乖乖奉上的鈔票,千代櫻及其惱火地摔門就走。
  「啊嗯,到別人的地盤上來,都不打聲招呼就想走嗎?」
  佛祖、上帝、菩薩、安拉……隨便誰都好,給她點耐心吧!千代櫻覺得自己的忍耐已經達到了極限,腳步停了一下,裝作沒聽見接著往場外走。
  只是……這聲音、這語氣……怎麼好像似曾相識的感覺啊?
  千代櫻打了個激靈,渾身僵硬地轉過身來,同身後銀白色頭髮、穿著冰帝運動服的少年正好對了個眼。
  「……!」只見少年結結實實地愣了一下,臉色由白轉紅再轉黑,剎那間渾身上下都彷彿電閃雷鳴——「是你!!!」
  「??」千代櫻一臉迷茫,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她想起來了!!——不就是四歲(還是五歲?)那年幼兒園放學以後說她「不華麗」的那個跩得二五八萬的小貴族少年麼!當時被她冷嘲熱諷一頓,差點大哭起來的那個小傢伙……他竟然就是跡部景吾?!Oh,Jesus Christ!報應來得也太快太慘了點吧!
  想到這裡,千代櫻馬上又變回了那張迷茫的臉——「我認識你嗎?」而且丹鳳眼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格外無辜。
  跡部景吾氣得差點就要昏死過去了。生平第一……啊不,是第二次,他感到怒火沖天卻又發不出來的感覺——老實說,很不爽!
  這女人還是一樣可惡!剛才那表情,明明就已經想起來他是誰了,可是下一秒鐘就變了個臉——她怎麼做到的?!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對峙著,彼此都不說一句話,千代櫻是發愁——人家的地盤,而且還這麼大,怎麼跑啊?跡部景吾則是氣得一時間失去了語言功能——當年的那恥辱的感覺和那囂張的惡魔女孩的笑聲猶在耳際,面前這個一樣魔鬼……不,更加登峰造極的惡女居然敢一副無辜的表情看著他!
  氣氛實在詭異到了極點。
  忍足實在忍不住了。過來插話:「跡部,你認識這位千代小姐嗎?」
  怎麼不認識!跡部咬牙切齒。
  千代櫻卻非常無辜地說:「當然不認識了,這就是你們的未來部長嗎?我也不知道他幹嘛要這麼看我,我又沒得罪過他啊∼」話說得她自己都不信,但是表情那叫一個誠懇。
  「……你等著!」跡部終於找回了說話的能力,恨恨地吐出一句,「樺地,去找管家,給這位……千代小姐安排一間客房,今天晚上千代小姐就住在這裡了!」
  「啊?真是榮幸啊,可是很抱歉,我今天還有事兒呢。」千代櫻笑語盈盈地一口回絕,臉上的表情卻突然冷冽下來,「很不好意思,不過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就算你是跡部景吾,我想你也沒有權利決定我的去向。」
  千代櫻很不爽,非常不爽。——這傢伙以為他是誰啊?隨隨便便就留下別人?唔……或許他有這個能力,不過很可惜,她千代櫻長這麼大,從來就沒聽過別人的命令!
  「是嗎?」跡部也冷笑,「本大爺的命令從來沒有人能違抗,對吧,樺地?」
  「是。」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個子高得嚇人的男孩——面部表情呆滯——地應道。
  「沒有人嗎?不好意思,我不在此列。」千代櫻輕蔑地瞥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抓住她,樺地!」
  「是——」話還沒說完,千代櫻猛地回過頭來。
  「少年,別怪我沒警告過你,敢碰我一下,你就死定了!」雙眼冒火,嘴角邊的微笑開始朝魔鬼方向滑落——她已經很久沒被逼到這份兒上了。
  「跡部,別……」忍足大驚,趕緊試圖阻止——天啊,千代櫻可不是個善類。
  千代櫻側身一扭,正好躲過樺地少年朝她伸過來的蒲扇一樣的大手掌,「啪」地輕輕巧巧扣住他手臂,順著他的力量往前一帶——樺地龐然的身軀控制不住地往前倒去,千代櫻再順勢一扭,直接把他的手扭到背後,「砰」地一下惡狠狠地把他摁在了球場柵欄上。樺地想掙扎,但是手肘關節被制住,根本動都動不了。千代櫻一隻手制住樺地,回頭,看著一臉難以置信表情的跡部,冷笑一聲。
  「你還想怎麼樣,來啊,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麼著。」千代櫻萬分不屑地抿了抿紅唇,「現在,馬上叫你家用人送我出去,否則我擰斷你朋友的手!」她沒心情跟跡部打馬虎眼,直接毫不客氣地威脅。
  跡部臉色鐵青,瞇著眼看著千代櫻,千代櫻有恃無恐,繼續往樺地手腕上施加著力量——這種光有體格沒有技術的傢伙,太沒勁兒了。
  眼見樺地龐大的身軀都已經開始忍不住因為疼痛而顫抖了,跡部叫來在一旁侍候的管家,命令他送千代櫻出去。
  「馬上離開我家!別讓我再見到你!」他黑著臉怒吼。
  「切,你以為我願意來啊,少自作多情了。」千代櫻隨手把樺地往跡部方向一甩,就像扔一袋麵粉,她嗤笑一聲,把包甩到肩上,沖管家努了努嘴:「麻煩你了,管家先生,咱們可以走了嗎?」
  她已經懶得掩飾自己的怒氣了。心底潛藏已久的凶狠彪悍的慾望控制不住地狂瀉而出,使她看起來像個魔鬼。
  「我送你出去。」忍足打破了這種壓抑到受不了的氣氛,回頭跟跡部說:「人是我帶進來的,我送她出去,可以吧,跡部?」
  「隨你!回來之後你的練習量加倍!」跡部已經恢復了平日高傲的樣子。
  「行。」忍足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根本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情況,現在他巴不得趕緊送走這個已經瀕臨暴怒邊緣的女煞星。
  千代櫻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直接就往外走去了。
  
  「再……」見。忍足送她到了大門口,讓自己家的司機開著車送她回去,連「再見」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千代櫻就「砰」地把車門摔上了。
  無奈。他只好自己慢慢往回走。
  怎麼會是這個樣子呢?他太費解了。看這架勢,千代櫻和跡部之間似乎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過往呢,奇怪,他倆見過嗎?
  
  回到球場,場內仍舊瀰漫著恐怖的低氣壓。忍足苦笑,接著做他的手腕復健菜單。
  千代櫻的怒氣在離開跡部家領地的時候就煙消雲散了。快到她自己都沒有想到。似乎只要不看見那傢伙,她就又能恢復平日安靜淑女的形象。
  八字不合啊。絕對的八字不合。有錢人家的少爺怎麼都一個德行啊?似乎特喜歡把自己的意志強加給別人,根本不考慮別人會有什麼感受。
  她本來還挺愧疚的,結果一聽到他那句「從來沒人敢違抗本大爺的命令」,她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哎,形容不出來的感覺——讓人想吐,而且還氣得發瘋。
  這傢伙跟那個時候一樣欠揍。千代櫻最後註解。
  出完了這口惡氣之後,她覺得自己應該反省——要是一開始她不裝作沒認出來他,也許也不會有後來的事——總之這件事情她的錯也不小。
  千代櫻不是一個會把所有不是都歸於別人身上的人,事實上她根本不情願惹麻煩。問題是,似乎在這個世界裡呆得太久,囂張太久,她都已經忘了謙恭和善是怎麼回事兒了……
  可是內心深處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仍然是那個嚮往著平靜不受干擾的生活、只想平平安安過完此生、有點小錢出去消遣消遣旅遊一把就好的心緒淡定的小醫生。
  ——目前的生活雖然足夠璀璨,但是相對的,也有說不清的麻煩和隱患埋在未來的路上。
  比如……招惹上跡部景吾這樣的天之驕子。
  前世跟闊人們打交道很多,她是越交往越不願意接近上流社會。有錢有勢的人們,尤其是暴發戶們,大多會有一個共同點——他們不知道什麼叫寬容。對於哪怕只有小小得罪過他們的人,他們也要千方百計給人家小鞋穿,以此作為混吃等死的生活中小小的娛樂。所以,雖然她不知道冰帝這幫人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但她仍然情願從來沒有見過他們。
  說來可笑,她居然有點害怕了。千代櫻深深鄙視了自己一把,卻又不覺得自己這樣有什麼不對——誰都怕招惹上不該招惹的人哪!如果放在同樣身份地位的情況下,她當然不會害怕任何人,但是,問題就是,身份地位不同啊……
  千代櫻看著車窗外漸漸變回城市的景色,鬆了一口氣之餘又非常之不爽。這一天過得非常之不愉快,兼之讓人恐懼。千代櫻下定決心,再也不會跟除了忍足之外的上流人物有什麼瓜葛。
  
  「跡部,我必須指出,你今天的行為非常之不對勁。」
  晚飯過後,忍足坐在一臉陰鬱的部長大人旁邊,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啊嗯?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評論本大爺的行為了。」跡部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你看,你還不承認。」忍足撇撇嘴,「今天你的行為可不符合你的華麗標準啊。話又說回來,」他實在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你跟千代櫻到底有什麼過節,弄得那麼劍拔弩張的?」
  「好奇心會殺死貓的,侑士。」跡部威脅道。
  「我覺得這個八卦值得我賭上我的性命。」忍足微笑。
  跡部哼了一聲,抬腿就走了。忍足詭譎地一笑——好吧,你不願意告訴我,我去問另一個好了。
  
  結果,千代櫻剛剛用美食平復了自己的心情,就接到了她非常不願意接的電話。
  「忍足,你又有什麼事兒?我警告你啊,你要是再敢跟我說關於那個傢伙的事兒,我發誓我一定會半夜去你家擰斷你的脖子。」
  冷冽的聲音自話筒裡傳來,忍足額頭上飆出一小顆汗珠。
  「沒什麼事兒,我只是想告訴你,跡部他平常並不是那個樣子的,你不要生他的氣,不過我倒是很有興趣知道,你們倆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
  忍足的聲音聽起來一點也不像他平時的調侃戲謔或開玩笑的語氣,千代櫻不由得消了氣,語氣也回復了平常的和善。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倒是應該借忍足之口緩和一下和跡部的關係才對,畢竟冤家宜解不宜結嘛。
  「你就想問這個?好吧,我告訴你就是了,請你替我向今天那個叫樺地的少年道個歉吧。還有跡部——估計他肯定不願意跟我說話——其實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認出他來了,只不過當時的感覺實在太驚悚,我沒辦法,只好裝傻,把氣氛搞得很不愉快,這是我的錯,請他原諒,另外,我也為那個時候的事情向他道個歉,儘管有點遲了。」
  「好的,我一定替你轉告他。」忍足溫文爾雅的聲音讓千代櫻心情平靜下來。
  歎了口氣,她把將近十年以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忍足。
  說完之後,雖然看不到電話那頭他的表情,可是千代櫻從那急促而且不穩的呼吸聲就能猜得到他肯定是快笑斷了筋兒了。
  想到那時候的一幕,千代櫻自己也很想笑,估計唯一笑不出來的人就只有跡部了吧?
  
  掛上電話的時候忍足還是使勁兒憋著笑,這讓他幾乎快要內傷了。然後就看見房間拐角處跡部剛剛把電話的分機掛上。
  「嘖,跡部,你也會做偷聽這種不華麗的事情麼?」忍足憋著笑,調侃道。這下倒好了,不用他轉告了,不然跡部還不一定肯信呢。
  跡部危險地挑挑眉,忍足知趣地轉移了話題。
  「那麼,跡部,人家女孩子已經道了歉了,你是不是也應該反省一下你自己?如果千代櫻說得沒錯的話,我倒覺得這件事情大部分是你的錯。」忍足公正地說。
  「什麼?你說是本大爺的錯?」跡部難以置信,以至於做出了「鬼叫」這種極不華麗的行為。
  「誰叫你自己去招惹人家的啊,被諷刺一頓當然是你活該了。」忍足不怕死地說,「而且啊,你居然叫樺地去把一個女孩子『抓』回來,這不是太過分了嗎?」他頓了一下,「不過幸好你沒有自己去抓她,要不然現在胳膊疼得不能動的多半就是你了。」
  「她叫千代櫻是嗎?」跡部自言自語,「好簡單的名字。」他抬起頭問,「你怎麼認識她的?認識多久了?」
  「說來你也許會不相信,她是栗卷凌乃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我是說,目前還是,以後可就不知道了。」忍足露出一個嘲諷的笑,「我在國中開學的時候偶然遇到她的,之後又見過幾次面,我還好幾次去她家吃晚飯來著,她是個非常驚人的女孩子——當然,也非常漂亮。」忍足補充。
  「漂亮?是嗎?」跡部冷哼一聲。
  「是。」忍足肯定地回答,「你跟她接觸過就會明白了,她……怎麼說呢,很特別,非常特別,她還有一手絕佳的廚藝。而且,網球似乎還非常強悍。」
  最後一句勾起了跡部的興趣,「網球很強?你怎麼知道的?」
  「她跟青學的手塚和不二交過手,而且,似乎對那兩個人的評價並不像我們聽說的人們對他們的評價那樣。似乎……她並沒覺得那兩個人有多厲害。」忍足回答,「不過,我看應該也差不了才對,我和她還有她的朋友碰巧辦了同一個健身俱樂部的健身卡,那一次碰見,還跟他們比賽過游一千米,她很厲害,我輸了。」讓他承認這個,多少有些丟臉,「你恐怕沒有注意到她的身材和動作,那是常年鍛煉才會得到的成果,就像你我一樣。」
  「你輸了!」跡部微微睜大了眼睛,摸摸下巴,「啊……看來還很有趣的樣子呢……那麼,改天叫她來跟咱們冰帝的正選較量一下如何?」
  「我得提醒你,千代櫻是那種你敬她一尺,她還你一丈的人,如果你想跟她交往,千萬別擺出你那副君臨天下的樣子來,那樣的話我敢保證她絕對會像今天一樣摔門就走。」忍足推了推眼鏡,「我得提醒你,女孩子跟男孩子思想是不一樣的,男孩子會不自覺地服從強者,但是女孩子就不會,即使你再怎麼強悍,讓一個女人愛慕你很容易,但是想讓她心悅誠服可就完全不是一回事兒了。」
  「你的意思是說,要本大爺去討好她?」跡部不悅。
  「你想到哪兒去了,唉唉唉,我看你這輩子也學不會怎麼跟女人打交道。」忍足以手支額,歎氣,「你肯定沒有發現,她是在你說了『從來沒有人敢違抗本大爺的命令』那句話之後才勃然大怒的吧?這就是問題所在了,這句話的本質代表了你是從居高臨下的態度看她的,這就是她最不能容忍的事情,而且不光是她,沒有人會喜歡這種感覺的。」
  「她還沒有資格跟本大爺平起平坐。」跡部傲慢地說。
  「有沒有資格等你瞭解她一些再說也不遲,而如果你不肯改變你的態度的話,你連確認的機會都沒有。」忍足平靜地、一針見血地指出。
  跡部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看樣子你對千代櫻這個女人不是一般地欣賞。」
  「對。」忍足毫不否認,「我可以告訴你,這是我長這麼大頭一次覺得跟一個女人交朋友很值得,而且一點都不乏味。所以跡部,我希望她也可以成為你的朋友。」
  「好吧,本大爺就試試看。」跡部考慮了一會兒,終於同意了。
  不過他們似乎都忽略了一點——交朋友是個兩廂情願的過程,他們的意志並不佔主導地位——人家千代櫻還不一定願意呢。
同冰帝眾互動


  「你說什麼?你希望我去跟那個自戀而且自大的水仙花交朋友!!」千代櫻坐在咖啡廳的雅座裡,驚恐的表情非常搞笑。
  「是啊。」忍足啜了一口咖啡,悠閒地說,「你不是一向欣賞實力強悍的男人嗎?那麼跡部應該很符合你的標準才對。而且你那天的話,我轉告他了,他也反省了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所以你們倆還是和好吧——多個朋友多條路,這話不是你說過的嗎。」
  「話是沒錯了,可我……」千代櫻張口結舌,訥訥不成言。
  去跟跡部那傢伙交朋友?她寧可去面對五個虎虎生風的大男人!千代櫻腹誹。
  「要是你不去的話,我就告訴跡部你叫他『水仙花』了哦。」忍足微笑。
  「算了,怕了你了,我去就是了。」千代櫻不耐煩地揮揮手,「他想怎麼個『交朋友』法?」
  「我們的集訓還沒有結束,你明天有空嗎?有空的話就去找我們吧,你也可以跟亞久津君一起來啊。跡部想要見識一下你們的網球水準。」忍足建議。
  「網球網球,怎麼又是網球,你們就沒有什麼別的好玩了嗎?」千代櫻真無奈——她到底穿越到了一個什麼世界啊?怎麼像是穿越到了一顆網球而不是地球上?
  「……」忍足無言。
  「好吧,總之我答應就是了。」千代櫻一向不磨磨唧唧,什麼事情都是說幹就幹。「對了,我給你帶的點心你吃了沒有?好吃嗎?」
  「點心……啊……」忍足的臉瞬間就垮成了一張蔥油餅,表情那叫一個悲催,「別提了,我一塊都沒吃到!」
  「啥?那麼大一盒子……你一塊都沒吃到?」千代櫻的表情難以置信。
  忍足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轉述了昨天的事情——
  就在他和跡部聊完天之後,他覺得肚子很餓,然後就想起了那盒點心,自然就回到房間裡去找……結果……
  向日坐在他床邊,一口一個地把點心往嘴裡塞,還含糊不清地跟他說:「好好吃哦,比我以前吃過的都好吃,侑士,是那個女孩子做的嗎?介紹我認識好不好?」
  忍足當時那個感覺啊,就跟被雷劈了似的——往點心盒子裡一看,只剩下渣子了……
  他怒吼著追打了向日好半天,可也沒辦法了。
  
  「我的老天爺,你們那位向日君的胃是什麼做的?而且……難道他不知道糯米不好消化嗎?桂花糕是又甜又涼的東西,一次吃那麼多也不怕把胃給吃壞了?」千代櫻簡直不敢相信——就算亞久津仁,一次也吃不下那麼多東西啊——敬佩!
  「他不知道,我知道,但是我沒告訴他。」忍足狡黠地一笑,「所以,今天早上他躺在床上,肚子又撐又痛,連床都起不了……叫他偷吃!我又不是不捨得給他吃,誰叫他連一塊都不留給我的!」
  寒∼
  千代櫻用鄙視的眼光看了他一眼,「你的良心大大的壞了,忍足。」想了想,她忍不住笑道,「說這麼多你無非就是想再要點吃的就是了唄,看在你這麼讚美我的手藝的份上,我再給你做些就是了,中華廚藝可是博大精深,點心又豈止是這麼點東西——不過這次小心,不要讓向日君看見了啊。」
  「那是自然,我非氣死他不可。」忍足恨恨地說。「對了,我正在試著跟向日組對雙打,明天希望能和你跟亞久津的組合交手,我聽說你們有個外號叫『惡魔拍檔』?認識你們這麼久居然都沒機會切磋一下,真是遺憾,明天一定要滿足我的心願啊。」
  「……」千代櫻哭笑不得,「你要是喜歡這麼叫我也沒辦法,反正總比叫『天使拍檔』來得好聽點。不過你可要記住了,千萬別用言語挑釁他,不然你會很後悔的——仁打網球的時候可不講什麼原則,他的唯一目的就是把對手打到看見他就跑。」
  「聽你的口氣,似乎你們贏定了?」忍足不服。
  「贏不贏定了我不知道,但是,你們才組成的配合對上我跟仁十幾年的默契,恐怕勝算不會很大。」千代櫻實話實說。
  「那我更期待了。」忍足微笑,招來服務員買單,千代櫻又趁機要了好幾塊看上去很不錯的蛋糕,準備拿回去吃。對於這種趁機佔便宜的行為,忍足也並不太在意——多昂貴的西點他都吃過,現在他只想知道明天千代櫻會有什麼好吃的中式點心給他。
  
  「仁,明天跟我去玩吧?跡部邀請咱倆去他家的別墅,跟冰帝的正選切磋球技呢。」千代櫻一邊做菜一邊對在旁邊幫忙的亞久津說。
  「那你弟弟怎麼辦?好幾天沒看見你,他似乎心情很不好的樣子,好不容易明天有個休息日不用上班,你不陪陪他?」亞久津反問。
  「把他帶著一起去就好了,讓他多見見人也好,再說我們也不會去很長時間的。」千代櫻想了想,回答。
  「又是忍足邀請你的吧?」亞久津不以為怪地問,語氣很肯定。
  「是啊。我覺得應該去,畢竟人家誠心邀請麼,上了一星期班,也該活動活動才對。」千代櫻回答。
  亞久津哼了一聲,「打網球打網球,那種抽擊小球的遊戲有什麼好玩的?」這幫人都怎麼了,為什麼一個個都對這玩意兒狂熱得不得了?
  「我也很納悶啊。不過還好吧,沒你說的那麼無聊——但是也沒有他們說的那麼好玩就是了,相比之下我還是更喜歡跳水和游泳。」千代櫻漫不經心地把切成小塊的牛腩碼好放進砂鍋裡,再蓋上切成塊的白蘿蔔和胡蘿蔔,紅紅白白的,看上去賣相委實不錯,加了調料,準備燉個牛腩蘿蔔砂鍋吃——她發現砂鍋實在是好東西,沒有油煙,還好消化。
  「我是無所謂了。」亞久津漠然應道,又回頭看她,「你現在想開了?不跟忍足保持距離了?」
  」我想過了,該發生的總會發生,不會發生的終究也不會發生,要是凌乃因為這樣就怨恨我,那我也沒有辦法,只能說是緣分盡了。因為她要真是嫉妒心大到這種地步,無論我怎麼做她都會猜忌我的,除非我壓根就不認識忍足——但是現在也不可能了。再說我還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我認識忍足的事情了呢,沒必要這麼小心翼翼的。」千代櫻歎了口氣。
  「你想開了就好。跟你說句實話,我一直都不太理解你為什麼這麼喜歡她——幼兒園開始她就膽小、懦弱,老實得不得了,跟你的性格簡直是南轅北轍。反正我是不喜歡她。」亞久津聳肩。
  「現在想來,其實我當初也不是因為喜歡她才跟她做朋友的——只是那個時候同情心發作,後來又覺得女孩子溫溫柔柔的也挺不錯,就一直這麼下去了,可是現在想想,發現我們倆共同語言實在是太少了,所以才會導致現在這種疏遠的情況吧?」千代櫻很無奈,「只是我總是不願意把她往壞處想,我一直都覺得她那麼老實,怕她被別人欺負。」
  「廢話,什麼本事都沒有,除了老老實實的她還能怎麼樣?」亞久津譏諷地說。
  「好了好了,不要再討論這個話題了吧。一切事情都隨緣好了。」千代櫻有點煩,「反正咱們明天去玩就是了,不要想這些有的沒有的,一想我就頭痛。」
  
  忍足坐著車來接千代櫻和亞久津了,不過,當看見千代櫻手上抱著的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兒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差點把眼鏡打碎。
  「這……這……是?」他結結巴巴地開口,眼光不自覺地在她和亞久津身上瞟來瞟去。
  「不要那副表情,」千代櫻不耐煩地堵住了他,「介紹一下,他叫千代松,是我的表弟,我的美奈子姨媽的兒子,我姨媽因為難產去世了,所以現在他就被我們收養了。聽明白了?」
  「明白了。」忍足快要掉出來的眼珠子恢復了正常——既然只是表弟,那就沒啥好說的了。「我們走吧。」
  一路上千代松一會兒也不消停——第一次坐車,第一次看見一個陌生的大哥哥,興奮得他使勁兒想掙脫千代櫻的懷抱,小手拚命想抓忍足的頭髮和眼鏡,搞得忍足快要抓狂——他一向不太喜歡小孩子。千代櫻又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根本抱不緊小孩子,亞久津也閉上眼睛假寐,根本不管,他只好一路都在跟這小屁孩戰鬥——又不能讓他摔下來,又不能讓他抓住自己。
  
  等到車終於到了跡部家的大宅子,忍足總算鬆了口氣。忙不迭地打開車門就躥下去了。千代櫻和亞久津也醒了過來。
  「你好,跡部君。」看見跡部在網球場門口站著,千代櫻有點尷尬,打了聲招呼。
  「你們好。千代桑,亞久津君。」跡部淡淡頷首,氣氛客氣得有點不自然。
  千代松真是個見風使舵的混賬小鬼。忍足腹誹——見到跡部就乖乖地睜著大眼睛直笑,怎麼就那麼折騰他呢?
  跡部的眼神滑落到千代松身上,千代櫻忙介紹:「這是我的表弟,千代松,今天家裡沒有人看他,我只好把他帶過來,跡部君不介意吧?」
  「不介意,岸本。」他回身招呼自家的管家,「去拿個兒童椅或者嬰兒床來,把這個小傢伙放在球場裡面就好了,叫個女傭來照顧一下。」
  「謝謝你了。」千代櫻倒是沒想到,——這傢伙還挺周到的麼!昨天的惡氣也就借坡下驢地沒有了。
  「不用客氣。」跡部仍舊是一臉高傲,最後看了一眼千代櫻,不無惡意地說:「你弟弟可比你華麗多了。」
  千代櫻裝作沒聽見,表情淡定。
  跡部只得作罷,收起再跟她吵一架的念頭。
  所以,氣氛還是很愉快的。
  
  「啊,你就是那個會做好吃的糕點的女生啊!我是向日岳人,交個朋友吧……?」
  在向日岳人的眼裡,大概會做好吃的就是他的好朋友……千代櫻得出這麼一個結論,接著往旁邊一閃,向日撲了個空,直接撲到了地下——差點把腰給扭了。
  拉起趴在地下的向日,忍足幸災樂禍——千代櫻似乎不喜歡和男孩子有肢體接觸,看來她對岳人很不感冒。
  至於點心嘛……忍足滿足地咂了咂嘴——早上去接他們的時候,千代櫻給了他一盒剛出爐的熱騰騰的鮮肉糯米燒麥,真是香氣四溢,他正好沒吃早飯,在車上就解決得一乾二淨——美味啊!真是一頓有愛的早餐。
  
  活潑過頭的男孩子,紅頭髮的向日岳人(沒啥特別的好感……)
  千代櫻不帶表情地閃過了他,接著在忍足的介紹下認識了冰帝一年級的正選以及候補正選——今天高年級的球員們都去了立海大練習賽,剩下的就是這些正太……
  個子還可以,(千代櫻的高不高是以她自己身高的標準來決定的)靦腆而且……單純的鳳長太郎。
  一頭很飄逸長髮的冥戶亮(囂張而且狂傲,太有愛了!)。
  那天被她欺負得很慘的憨厚少年樺地崇弘(看上去沒什麼智商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這樣,千代櫻疑惑)。
  還有個睡眼惺忪的芥川慈郎(這孩子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哪有人一天到晚睡不醒還有精力打網球的,運動少年不應該精力充沛才是嘛?)。千代櫻格外多看了他兩眼。
  總之,比起剩下的人,她覺得還是忍足和跡部看上去更順眼一些——啊,冥戶和鳳少年也很不錯,待會兒得跟他們來一局。
  千代櫻唾棄自己的審美觀太狹隘,但是沒辦法——她還是喜歡看不那麼奇怪的人。
  男孩子不應該那麼蹦蹦跳跳沒個正形的,小時候無所謂,都十三四歲了還這樣就不對勁兒了,所以對向日……她喜歡不起來,而且這個撲人的習慣很要命;
  出色的人應該有頭腦,而不應該當個應聲蟲,雖然她不知道跡部和樺地之間到底是啥關係——但是樺地——仍然,out!
  芥川慈郎啊……奇怪,也不太喜歡。千代櫻再一次質疑自己的眼光。
  鳳長太郎呢,挺好的孩子,應該膽子更大一點才對。
  
  「哎呀呀,真是出乎意料……」忍足仔細觀察著千代櫻的眼神和表情,發現她似乎對冥戶格外友善……可以理解,她可能就喜歡像她和亞久津那樣的囂張眼神凶狠的人……不過,比起那兩個真正魔王級的傢伙,他還差的遠呢!
  忍足忍俊不禁——真是有意思啊。
  
  廢話不多說,等千代櫻和亞久津熱身完畢,比賽開始!
  「忍足、向日VS千代、亞久津,一局定勝負!」冥戶自告奮勇爬上椅子當裁判。
  
  果然是高手!忍足表面上不動聲色,實際心裡並沒有如表面那麼鎮靜。
  那兩個人從站在球場上那一刻起,似乎連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了——千代櫻不再像平時那麼安靜賢淑的樣子,而是眼神變得冷酷而且犀利,裡面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激動慌亂之類的情緒,有的只是徹底的冷靜……就像伏在草叢中伺機而動的母獅子,渾身的肌肉都繃緊,只差最後的一擊必殺;而亞久津也不是那種單純囂張高傲的味道,而是……怎麼說呢,凶狠,充滿了殺氣,但是同時也冷靜到了極點。
  ……那兩個人就像是極有耐心的猛獸一樣,靜靜等待獵物自己送上門!
  忍足暗暗叫絕——不愧是練武術的,呼吸控制得極有規律,輕柔而且悠長,幾乎感覺不到。
  這場比賽恐怕會很艱難……不過,不到最後一刻,他永遠不會輕易認輸!
  
  千代櫻沉心靜氣,耐心地把注意力一點點集中起來,等待著對面的忍足發球。
  開始了!黃綠色的小球高拋上天空。
  速度還不錯,不過仍然不夠看!
  千代櫻提氣,輕鬆幾步就竄到了球的落點,手臂似緊還松,自然的甩出去——
  球看似凌厲地破空而來,而且似乎還力量不小,忍足趕忙往後退幾步,誰料到,那個球飛到半空中,就在岳人身後和他身前——那麼突然地就落了下來。他太往後退,所以根本救不到!
  「15-0!」
  本來懷著幾分不以為然的跡部瞳孔驟然縮小——那是什麼詭異的球!怎麼會以那種軌跡落下來!
  「這叫『強弩之末』。」
  千代櫻微微一笑——這種箭要是用在戰場上可就麻煩大了,但是用在網球上正好——利用前面強勁的衝力給對手造成力度很大的錯覺,調動後場的人往後退,但是事實上球的力量到場地中間的時候就已經用盡,開始往下落了。後場的人來不及救,前場的根本不知道,所以雖然球的力量實在不足看,但是卻硬是接不到——這招就叫「強弩之末」了。
  最近她開始跟師父學太極拳了,深深體會到太極一道簡直奧妙無窮啊——借力打力,以柔克剛,真是王道!
  她還是那個觀點——天下的運動都是相通的,所以「太極網球」就是她最近想要試驗的了。
  「強弩之末?」忍足錯愕地自言自語,看著千代櫻的眼神大不一樣——真是深不可測的人啊,這種詭異的球都能打出來!她到底還有什麼本事?
  
  有了心理準備,忍足下一次看到這個球的時候,便往前跑去,誰知道——他又被耍了!
  球根本沒有在半道往下落,而是直接以極快的速度打在了底線上。
  !!
  他搖頭歎息一下,又重新振作精神——她還能厲害到哪裡去呢,不到最後,不下定論。
  「你挺不錯的,只需要時間鍛煉就可以了,要是你一直這麼練下去,最多兩三年,我就不能贏你了,我佔的便宜只是因為早學了幾年網球而已。」千代櫻淡淡地出聲道,說罷又轉回後場了。
  「速戰速決怎麼樣?仁,我想跟那個長髮少年交手看看。」千代櫻對亞久津說。
  「喂,你未免太自大了!」聽到的向日不忿地大叫。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要冷靜,少年,心浮氣躁的,你能贏得了才怪。」千代櫻依舊不帶感情地吐出能讓人氣瘋的話。看都沒看他一眼。
  
  前面兩局只是試探而已了,第三局開始,千代櫻準備速戰速決。
  依然是從千石那兒學來的「虎炮」——她估計自己是有點暴力傾向,不然幹嘛什麼東西都喜歡那種強悍的呢?這個發球太有愛了!
  
  忍足和向日呼吸不由自主急促而粗重,已經打到第五局了,他們還一分都沒得——這也未免太慘了些吧!
  千代櫻沒有注意到周圍的人專注而又難以置信的目光,她所想的只是怎麼贏得更華麗一點——一對剛組沒有多長時間的雙打,想打倒她和亞久津的組合?他們還差得遠呢!
  對方的球力量已經不行了,不過她還體力充沛著呢,不過……
  亞久津半跪姿勢,右臂肌肉都一塊一塊鼓起來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到了手臂上,他眼神像火焰一樣燃燒,——大力擊出!
  「啊……」忍足無奈地看著掉在地上的拍子,還有自己微微顫抖的手腕。
  好強的力量!那傢伙真的是人嗎?他不由得看向已經恢復了平時表情的亞久津。
  「千代、亞久津組勝,6-0!」冥戶興奮到了極點,宣佈。
  熱血沸騰的感覺……
  
  「千代小姐,可以指教我一下嗎?」長太郎不好意思地問。
  「嗯……好吧。」拿著毛巾擦了擦汗,千代櫻考慮了一下,答應了——鳳少年很可愛,不好拒絕的。
  一旁的冥戶則邀請亞久津,被冷酷拒絕。亞久津扔下一群人,自顧自地走到樹蔭底下睡覺去了。
  看了一眼慘兮兮拿冰毛巾蓋著頭的向日,千代櫻撇嘴:「向日,你體力太差勁了,就這副小身板還想稱霸全國大賽?笑掉人大牙了。」頓了頓,她又說:「你要是別老那麼上躥下跳,保存一點體力,沒準還能撐得時間長一點,記住,比賽的時候,任何不必要的動作都不要去做,最大限度保存體力才是正道,跳得再高又怎麼樣?要是不能速戰速決,被拖入持久戰的話,沒有體力,你還是必輸無疑。」說罷,就跟著鳳少年去了另一塊場地。
  嘖,看來岳人還真不太招她待見啊。忍足看了看被打擊到臉色蒼白的搭檔,咋舌。
  「你先別忙著生氣,我覺得她說得對——儘管不太中聽。可是你看看她,打了這麼一場比賽,她連呼吸都沒有亂,也僅僅只是流了一些汗而已,而且,你看到她有多餘的動作了嗎?沒有對不對?所以相比之下,你就是個絕對的弱者了。你也別怪她現在看不上你,千代櫻這人,對於不是強者的人,從來都不怎麼注意的。」忍足打圓場。向日的臉色果然好了很多。
  「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他喘了口氣,平靜下來。
  
  「聽你前輩說,你很擅長高速發球?」千代櫻問。
  「啊……這個……」長太郎想謙虛.
  「男孩子不要這麼靦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來那麼多廢話。」千代櫻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那一眼卻讓長太郎有面對長輩的感覺,「我再問你一遍,你是不是很擅長高速發球?」
  「是。」長太郎脫口而出。
  「好,這才對。」千代櫻走到中間,雙手握拍,彎下腰。「使全力進攻我吧。讓我看看你到底多厲害。」
  長太郎被激起了鬥志——這位學姐真的有種高深莫測的感覺啊。
  「一-球-入-魂!」隨著那個「魂」字一出口,球勢排山倒海地壓過來。
  「很不錯!」千代櫻讚賞,隨即纖腰一扭,速度極其詭異地到了落點,「不過,還不夠強!」側身揮拍大力擊球,黃綠色小球輕輕巧巧落在了底線。
  「……」長太郎驚懼地看著底線上的印子,切身體會到了剛剛忍足他們的感覺。只有一個詞——強悍!——這位學姐究竟是怎樣變態的存在啊!
  眾人都已經無語了——任是誰,看到自己的得意技被不動神色的回擊,而回擊的人依舊一臉古井不波的表情,都會抓狂的。
  
  局終,不出意外地被包了「糯米團」(6-0),千代櫻喝了一口水,呼吸仍舊不見一絲紊亂,平靜到妖。
  「你很厲害,不過你的瞬間發球還有待完善——總之一句話,個子夠高,但是身板太弱,我覺得你需要多吃點飯。」千代櫻悠閒地擦了擦臉。
  真是無情的評價……長太郎差點淚奔。
  其實千代櫻對他已經很客氣了——長太郎有一種貼心的魅力,誰都不能對他說什麼狠話的。不像忍足或者跡部,她想虐就虐(…),惹毛她了,唰地一下,舌頭翻捲,毒液滿天飛。
  所以說,千代櫻這種生物,不是暴力的人,但是……暴力起來就不是人。
  之後上來討教的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地被千代櫻獠牙上的毒液腐蝕得心碎成一片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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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個boss級怪老頭


  打了一天球,挺爽。
  千代櫻覺得這一天過得挺舒坦,她當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冰帝眾人心目中留下怎樣恐怖的形象……那天的「未來正選」們都被她「指教」了一番,當然,得到不少有益的東西和好數據的代價就是被千代櫻一針見血得讓人恨不得一頭撞死的評論洗禮一番,真叫一個痛不欲生……!
  
  總之,這個「歡樂」的週末很快就過去,按照時間表,她又得去四季咖啡店上班了。
  話說,四季裡有一個「本月人氣排行榜」,客人們結賬之後都被請求填寫一下對於服務生的看法,順便投個票。這個舉動倒是很得人心,千代櫻曾經創下連續三個月蟬聯榜首的記錄,但是……說來也許叫人大跌眼鏡,上個月的冠軍是……「粉紅女郎區」副領班亞久津仁!!!
  這個事情,千代櫻只要一想起來就有種在地下打滾狂笑的慾望——她一點也不嫉妒他,只是覺得感到很自豪——亞久津還是她建議安排到那個區的呢!
  源城店長看見這一周的排名,非常之……欣慰。大方地包了大紅包給亞久津。
  錢是很令人高興的,但是整天被一群嘰嘰喳喳好似麻雀的花癡小女生包圍可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歷——對亞久津來說。有時候他不由得猜測——自己這個「青梅」是不是故意整他的啊?
  
  今天店裡面來了一個很奇怪的客人——一個看上去頗有點威嚴的老頭子,花白頭髮,個子不高但是很健壯,踩著木屐,穿著高級的和服,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像是能看透人心一樣。他一進門就坐到了千代櫻服務的「中國風情」區。千代櫻當然馬上踩著半高跟鞋優雅而又健步如飛地走來招呼。
  「小姑娘,你就是這家店裡最出名的服務生?」老者的聲音非常低沉圓潤,很有種磁性。
  ??不會吧?這頂高帽子也太大了點啊。千代櫻被師父李懷新和伴田老頭的腹黑給嚇怕了,對於這種看上就去就很boss的老人總是大大提起警覺心。
  「真的嗎?聽到您這麼說我必須承認我很高興,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兒啊。」老人家一般不喜歡年輕人過於燦爛的笑——或者說,老頭兒老太太就喜歡少年老成的年輕人,他們覺得那樣才穩重大方,才夠看。所以千代櫻保持著她刻意跟木村奶奶學了好半天的端莊版微笑,心中不斷暗示自己「高雅,端莊,高雅,端莊」,態度尊敬但是不謙卑。
  果然,老者看上去還算滿意地點點頭。
  千代櫻暗暗歎口氣,開始在心裡求神拜佛——她從來不太敢跟威嚴太盛的人打交道,倒不是害怕,純粹是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她知道一個法則——少說,多做。這個法則對於任何人都很有用,嘰嘰呱呱的人容易惹人討厭,也容易給人——尤其是老人輕浮的印象,這可就很不妙。
  「我是第一次來到這裡,是聽一個朋友推薦的,你就給我推薦一下這裡的咖啡吧。」老者連菜單也不看,淡淡地說。
  千代櫻並沒有立刻就噼裡啪啦推薦——看老頭子這氣度,就算是沒來過這裡也不可能對咖啡不瞭解——搞不好人家每天喝的都是那種三百英鎊一盎司的「棕櫚貓」咖啡呢。
  想到這裡,千代櫻胸有成竹。
  她用不易察覺但是又細緻入微的眼神細細觀察著一下老者的面色、氣色。
  老者也不急也不惱,如老僧入定一樣端坐,半晌,千代櫻收回了眼光。
  「如何?想好給我推薦什麼了嗎?」
  「恕我直言,我觀察您的面色氣色還有皮膚的光澤度,您最近是不是總是感到心悸、無力,有時候還會有高血壓現象?」千代櫻也跟他一樣氣定神閒。
  「你怎麼知道?」老者有點驚奇。
  「我研究過中醫,畢竟我服務的是中國風情區,而且,這個區就是我向店長建議設立的。」千代櫻不緊不慢地回答,「要是我說對了的話,我建議您還是不要喝咖啡,說真的,咖啡並不是適合老年人的飲品。您的身體有點呈現虛弱之象,恐怕是最近過於勞心所致,咖啡或許能讓人提神,但是對心臟不好,再喝咖啡的話,我恐怕您的身體會更差。」
  「哦,這樣啊。」老者慢慢點頭,「那麼你建議我怎麼做?」
  「停掉一切對心臟有刺激作用的東西,咖啡,茶,煙,酒,至少一個月內都不要用。不要吃寒涼的東西——比如螃蟹之類雖然好吃但是性質大寒的東西,如果您願意的話,我會給您列出一張禁食表;另外,多吃一些花生、黑芝麻、紅棗之類健脾養胃的食物,說到這兒,我推薦我的特色飲品——生薑紅棗雞蛋桂圓粥,現在是上午,正好是吃點心的時間,您可願意賞臉嘗一嘗?」
  「哦?」老者眼中流露出一絲興味,「這樣啊,好吧。」
  「請您稍等。」千代櫻微微鞠躬,拿著點單去了後面的廚房。
  糯米是早就泡好的,上等大紅棗、桂圓、花生也已經用山泉水泡過,千代櫻把水燒開,在碗裡打入一個雞蛋,攪勻,然後把沸水直接倒入雞蛋液——雞蛋液變成了雞蛋茸,最後再加入少量糯米,放到火上大火燒開後,加入薑汁小火慢熬。熬好之後用冰塊降溫到剛好不燙口但又很熱的溫度。
  粥盛在富有中國特色的青花瓷碗中端上,白色的糯米顆粒完整,泛著淡淡的粉紅色,趁著微微露出的大棗、桂圓肉,真是香氣四溢。
  老人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幾不可見地點點頭,「嗯……不錯。」
  千代櫻差點感激到涕淚橫流——得到一個閱歷豐富、口味挑剔的富家老人的肯定,那真是無上的榮幸,雖然這種富家老人(尤其是年輕時候就是富家少爺的老人)的想法有時候會過時,但是他們的品味確實毋庸置疑。
  「您滿意就好。」雖然比較激動,但是千代櫻還是維持著自己端莊高雅的形象。
  「年輕人,坐下陪我這個老頭子說說話吧。」老者微閉著眼睛,口氣有點疲憊。
  四季咖啡店的侍應生工作與眾不同的就是,有的時候客人也許心血來潮想找人聊聊天,這時候你不能拒絕——除非另有客人進店。
  千代櫻也不矯情,拉了拉身上旗袍,在老人對面坐了下來。
  之後老人又要了兩塊有中國特色的點心,吃飽之後,留下了豐厚的小費。
  真是令人心折的風度!千代櫻收拾好餐具以後,感歎道。
  不知道這位老者是什麼人,不過看他那衣裳料子,絕對是某個大富人家的老太爺什麼的——真是牛叉啊,光是坐在對面,被那種無所不在的氣勢籠罩,就覺得肅然起敬,但是他本人的態度卻又寬厚而和藹,那種對週身的一切都有強大控制力的氣勢——嘖,等她老了的時候要是能有這種威嚴,真是死了也值!千代櫻一向崇拜強大有所謂王者氣概的人,這個老人家真是她見過的最極品的老頭子了!
  「你在那兒雙眼放光看什麼呢?」亞久津端著盤子從她身後路過,輕飄飄丟下一句。
  千代櫻立馬清醒過來。
  希望明天那個老人家還能過來——哎,也不知道自己的服務有沒有讓他滿意啊。千代櫻有點惆悵,她真希望能從這個老人身上學到點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老年人總有年輕人拍馬也趕不上的魅力,那是由閱歷積澱出來的氣質——氣質啊氣質。這就是為什麼千代櫻喜歡同不同老年人打交道卻反而不太喜歡跟同齡人交往的原因了。
  
  第二天,老人家果然又來了!
  千代櫻毫不掩飾她的高興,而且顯然這種發自內心的高興極大地取悅了他。
  四季咖啡店也跟平常咖啡店有一點相同的,而且也讓千代櫻不滿意的就是,服務生的業績一方面也由他們推薦出去的高級飲品的數量來決定,但是千代櫻從來不這麼做,她前世就很痛恨這種做法,太不道德,而且從來不為客人考慮。飲食關乎生死,所以她推薦給人家的飲品不一定都是貴的,有的反而便宜得要死——比如說她自己開發的養生粥茶之類的東西,因為本來原料就很便宜。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排名如何,說實話,客人滿意,排名自然就上去了,絞盡腦汁去增大高級飲品推銷量的才是真正的傻瓜。
  「千代小姐,據我所知,你從來不給客人推薦這菜單上的高級飲品,為什麼?你難道不知道這對你的業績很有影響嗎?還是說你根本不在乎?」老人緩緩開口。
  「不,說真的,我很在乎,就因為在乎,所以我更加不能這麼做。」千代櫻笑答——她就不必去追究他怎麼會知道這種事情了。
  「哦?為什麼?」老人很有興趣地問。
  「飲食行業貴在心誠,做菜如此,做飲品也是如此,我雖然只是服務生,但是客人點什麼有時候也是與我有莫大的關係,所以我覺得服務生也應該對客人健康負責才對。有些東西雖然確實好喝,但是並不適合所有人,有的時候我看見有些客人只認為越貴的東西越好,真是替他們著急。所以我決定,我不會跟他們推薦貴的,只會推薦適合他們的,聽不聽由他們了,當然,我會講清楚為什麼,不然他們有可能以為我看不起他們。
  我覺得,不管做什麼工作都不能太功利,那樣會讓人走上歧途,我是學過中醫的,所謂醫者父母心,就更不能為了業績,明知道這種飲品不合適還非要推薦,那太缺德。而且,不知道您有沒有讀過老子的《道德經》?裡面有一句話我覺得很有道理——『唯不爭,天下莫能與之爭』,我只在乎我做的事情是不是合乎我的道德標準,並不在乎物質類的東西會如何。」千代櫻聳聳肩,「說真的,我真沒想到我會成了這裡最受歡迎的服務生,這倒是意外之喜,也間接證明了,我的做法才是正確的不是嗎?」千代櫻說。
  老者連連點頭,表示讚賞。「小姑娘,你很難得。」
  「謝謝。」千代櫻優雅地頷首道謝,「那麼今天您想要來點什麼?」
  「還是你來推薦吧。」
  這個星期,千代櫻老老實實地工作著,沒有去俱樂部,也沒跟忍足有過什麼聯繫——當然,更沒有去找凌乃。因為,現在想起凌乃,她就心裡隱隱作痛。
  那位boss級老爺爺基本上每天都來按時報到,幾乎嘗遍了千代櫻的養生粥茶,千代櫻大有得遇知音的感覺。她現在明白為為什麼伯牙在鍾子期死了以後要摔琴了,做飯也是一樣——沒有人欣賞,活著都沒意思。
  ——幸好,她周圍的人都很欣賞她的廚藝。但是能品出個頭頭道道來的人,卻只有木村奶奶和這位老爺爺。真是知己易得(比如亞久津)知音難求(比如木村奶奶)啊。
  
  「我看你很高興嘛,有什麼好事兒嗎?」
  亞久津歪在沙發上,一邊嘩啦嘩啦翻著機車雜誌,一邊問。
  千代櫻正在地毯上練瑜伽,聽到這話沒有馬上回答,過了一會兒才回答,「當然心情好,我遇到知音了。」
  「知音?你是說每天早上都到你那裡報到的老頭子?」亞久津問。
  「就是他。」
  「……哼,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亞久津不屑。
  千代櫻「嗖」地轉過身來,一副要好好跟他理論理論的樣子。
  「仁,你覺得我做飯做得怎麼樣?」
  「……?」亞久津提高了警惕,想了想,還是照實回答,「非常好吃啊,怎麼了?」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你吃我做的飯,從來都是注重在『大方面的味覺感受』,但是你有仔細品過每一道菜裡的細微的味道嗎?」
  「……沒有。」
  「你看,這就是『知音』和『非知音』的差別。」千代櫻乾淨利落地下結論。
  「……」亞久津果斷地拿起雜誌擋住臉,表示爭論到此結束。
  
  靜謐的音樂流淌在室內,千代櫻隨著瑜伽音樂緩緩呼吸,調節著自己的身體……
  「嗚哇——!!!」驚天動地的大哭聲。
  這聲音差點把千代櫻和亞久津的魂兒都給嚇飛了。他們跳起來,飛奔進臥室內一看——
  坐在學步車裡的千代松正嚎啕大哭,學步車旁邊,躺著亞久津的網球拍,而千代松的額頭上起了一個大包。
  Gee,這是怎麼回事兒?兩個人面面相覷,對眼前的詭異情況很不理解。
  「好了好了,小松,不要哭嘛,你是男子漢,怎麼能這麼軟弱?」千代櫻抱起她這個飛來的弟弟,一邊晃悠他,一邊哄著。而亞久津撿起球拍,仔細查看了一下,無語。
  「我知道怎麼回事兒了。」他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揉著額頭,「這小子坐著學步車想去夠我的球拍,櫃子太高他夠不著,就用他的學步車去撞,結果拍子掉下來正好砸在他的腦袋上。」
  「……」千代櫻也無語了,「小子,你真天才啊。」她歎了口氣,卻又感到有點高興——這傢伙還挺聰明的嘛,居然知道撞櫃子能把球拍晃下來,只是沒把握好準頭而已——唉。
  這時候千代松好了傷疤忘了疼,小手伸著使勁兒嚷嚷,非要網球拍不可。亞久津只好把球拍遞給他,他哪能抓得住,球拍掉在地下,他有使勁兒扭動,想要下到地下來。
  千代櫻無言,只好把他放下,千代松抓著球拍笑嘻嘻。
  不會吧?怎麼到處都是打網球的,連屁大點的小孩都要玩球拍?
  這個世界太瘋狂啦!
  
  說歸說,第二天下班去桃城家接千代松的時候,千代櫻還是順路去了趟玩具店,買了一個玩具球拍——哎,怎麼現在小孩子的玩具都這麼貴!還好,那小子喜歡的是網球拍,不是什麼「威震天」之類的昂貴東西——說真的,她一直都覺得小孩子玩變形金剛、遙控汽車啥的不利於智力發育。
  話說,到了桃城家,千代櫻在院子裡看到一副奇異的景象……
  千代松坐在學步車裡,面前放著一筐網球,他正拿著網球左一個右一個往對面拿著球拍的桃城武身上砸,而桃城武正在努力想把扔過來的球都打進另外一邊的筐子裡。
  ?——!!!
  「好高級的人形發球機啊!」千代櫻哈哈大笑,「阿武,我怎麼沒看出來你這麼天才?」
  「呵呵……」桃城武乾笑——這話到底是褒是貶啊,他怎麼分辨不出來?只好轉移話題,「學姐下班啦?今天好早哦。」
  「嗯,今天店長大發慈悲了唄。」千代櫻不在意地說,「話說,你已經加入網球部了啊,感覺如何?」
  「前輩們都好厲害!」桃城武雙眼放光,「尤其是手塚副部長,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二年級就被內定為下任部長的前輩呢!他看上去真有威嚴啊,還有大和部長……」他開始掰著手數,「不二前輩、大石前輩、菊丸前輩、河村前輩,他們現在就是正選了!」
  「哦……」Oh My Christ,「手塚傳說」難道一直都處於「升級狀態」嗎?千代櫻只好點點頭,心裡不禁有點小小的期盼——真想跟那悶得跟陶罐似的傢伙再交手一次啊!
  一抬頭,看見桃城武那亮閃閃的匪夷所思的紫色眼睛正放著光芒盯著她。
  「怎麼啦?」千代櫻被他看得發毛,往後退了一步。
  「學姐今天好不容易有時間……跟我打一局吧?!」桃城武懇求。
  「行啊,不過我沒帶球拍,只好用你的了。」千代櫻還是狠不下心腸拒絕可愛的小學弟——不過話說,她怎麼動不動就在沒帶球拍的時候被人邀戰啊?難不成以後還要把球拍隨身帶著?——噢,不要,那她不也就成了網球少年了?
青學名物

  雖然嘴上說著不想當網球少年,千代櫻還是慷慨地「指教」了阿桃,他很不錯,運動天賦也好,力量也很足夠,難得的是洞察力也不錯,最關鍵的是,他有一腔千代櫻很缺貨的——熱血和激情。
  「呼……呼……」桃城武喘著粗氣,癱坐在地上,頭暈眼花。
  這麼熱的天,呆著不動彈都流一身汗,何況是打球。可是……
  「千代學姐……」桃城看著千代櫻輕鬆地放鬆身體的樣子,覺得……這個世界真驚悚。「可不可以把你的體能訓練菜單給我一份?」
  「體能訓練菜單?我沒有那種東西。」千代櫻瞥了他一眼,「我只有一份食譜,你要的話可以給你。」
  「沒有?」桃城武睜大了眼睛,訥訥地說,「可是……你那恐怖的體力,是怎麼訓練出來的?」
  「啊,這個啊,我從三四歲的時候就開始每天大量運動了,日積月累的大概就練出來了吧。」千代櫻漫不經心地說,「我不是只打網球的,籃球、足球、排球、乒乓、游泳……基本上所有運動我都練過。你這個年紀,不要只專注於一種運動,那對身體不好。比如網球,對手臂關節損耗太大,很早落下網球肘可不是什麼好事兒,你應該適當給你的手臂休息。而且你要知道,所有運動都能鍛煉人某一方面的素質,你應該多多涉獵才對。運動無非要求這麼幾點——速度、耐力、力量、柔韌性,反應。你要全方位發展才能提高你的綜合素質,綜合素質上去了,再加上苦練,自然水平就提高了。等到你決定做一個職業網球手,再專攻網球也不遲。」
  「這樣哦……」桃城歎服,「我知道了。」
  「嗯,你很有前途,好好打球,我看你們青學,很有希望啊。」千代櫻不自覺地以大人的口吻說話了,但是桃城武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這個學姐一開始就給他一種很成熟很強勢的感覺,強者總是受到崇拜的,桃城武覺得聽她的話很對。
  「哦。謝謝學姐。」
  「好啦,我也該回去了,下次有時間跟我們一起出去游泳吧。」千代櫻拍拍褲子上的土,起身告別。
  「那個……學姐,我們這個月的月底有社團排名賽呢。」桃城吞吞吐吐地說。
  「啊,然後?」千代櫻不明所以。
  「你能不能來看我比賽?這次我一定要打進正選!」桃城興奮地說。
  「……」千代櫻無語,怎麼她總會被牽涉進網球比賽裡?「好吧,我會去給你加油的。」
  「太好了!」桃城歡呼。
  千代櫻倒是一愣——桃城武這麼喜歡她嗎?這倒是讓她沒想到。
  
  桃城少年的比賽在星期六下午。千代櫻慢悠悠地走進了青學。
  說來也真是奇怪,她認識青學的三個人,可是卻從來沒有來過這裡。
  「唔,挺不錯的學校嘛。」
  點點頭,她繼續往裡面走——根據她的經驗,這個時候哪裡聚集的女生最多,哪裡就百分之百是網球場所在地。
  「啊……手塚前輩的比賽要開始啦,快跑啊——!!!!」
  蝗蟲過境一般的女生群呼啦啦從身邊飛過,千代櫻加快了腳步——她得看看「手塚傳說」進化到了何種地步。
  不幸的是,那塊比賽場地被層層包圍了。千代櫻仗著自己個子高,鶴立雞群地看著比賽。
  「學姐來啦!」桃城武的大嗓門遙遠地響起,他們正在球場裡面看比賽。
  「進來吧,我已經跟部長打過招呼了,他居然同意了你進來呢!」桃城馬上出來,把千代櫻領了進去。
  背後那目光可真是比劍還利……一道一道的扎得她千瘡百孔。
  哎,認識重量級人物就是好啊。千代櫻幸災樂禍地盯著眾女生怨念重重的目光,毫不客氣地走進了球場。
  「那個少年是誰啊?」千代櫻拿下巴指了指場中另一個少年,嘖,一看就是好孩子的長相氣質啊,不像她,長了一張淑女臉卻是標準的惡女。
  「那個是大石前輩,他也很厲害的哦,他跟英二學長組對雙打,是青學的黃金搭檔呢!」
  「黃金搭檔?」千代櫻差點笑出聲來,上輩子不就有種保健品叫這個名字麼……嗯,還是被稱為「惡魔拍檔」比較爽,多酷啊。
  「英二是哪個?」
  「喏,就是那邊的那個——」桃城伸長了手指著一個紅色頭髮翹翹,臉上貼著一塊膠布的少年,嗯——個子不低,而且真可愛呀!千代櫻眼睛閃閃發亮。雖然也有點那種活蹦亂跳的意思,但是感覺比向日少年討人喜歡多了,不知道為啥——唉,不要有成見啊,不要有成見,向日少年也不差了……
  千代櫻給自己做著心理暗示。
  「英二前輩的絕招是舞蹈式擊球,大石學長的是攀月截擊,都很厲害的!」桃城一臉敬佩。
  「哦。我一定要領教一下。」千代櫻點頭。
  轉頭看著手塚和大石的比賽,……唉,難道說有天賦和沒天賦差別就這麼大?千代櫻看著手塚打球,感到有點暈。
  比第一次見面那個時候,還有跟真田弦一郎比賽的時候,他的水平又提高了,真是一日千里啊!千代櫻感歎。
  她有種預感——要不了多久,也許只要一個學期,她就敵不過他了!
  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千代櫻暗暗咋舌,決定回去以後得花點時間再好好練練網球。
  ——手塚國光這個小子,將來一定不是池中之物!
  就算她沒有亞久津那種看人的眼光,也能得出這個結論。
  
  比賽很快結束,很顯然,大石秀一郎想匹敵手塚,距離還有點遠呢……
  「喲,手塚君,好久不見啦。」千代櫻笑瞇瞇地打招呼。
  手塚點點頭,「的確是很久了。」上次去她家吃飯,好像已經是快要半年以前了。「來一場嗎?那邊還有空場地。」他問。
  手塚邀戰,還是個女孩子!
  場外場內不認識千代櫻的都震驚了。
  「啊,不要了吧,今天是你們社團活動,我摻和進來不太好,改天在街頭網球場再較量。」千代櫻笑瞇瞇地婉拒。
  「也好。」手塚點點頭。
  
  「哇,哎呀呀,今年你們有兩個很厲害的新生啊,桃城武,還有這個——哦,可愛的名字,海堂熏。」
  看著寫在白板上的分組表格,千代櫻感歎,「手塚,你們青學,將來了不起哦。」別的不說,光是這種激情,就是她看到過最充沛的了,就連立海大都比不上呢,冰帝麼……千代櫻皺了皺眉頭,那些富家子弟,有幾個能在將來真正走上網球之路的?不過是學生時代的娛樂罷了吧?……嗨,她操這個心幹什麼啊!
  「啊。」手塚淡淡地回答,千代櫻側首看他,發現他的眼神是無比的堅定,而且充滿了希望的。
  
  「喂,蝮蛇,你可要好好加油啊,要不然的話,可打不進正選的!」
  「嘶……閉嘴,不要囉嗦!」
  「喂!我可是好心提醒你!」
  「走開!」
  「什麼?想打架嗎?」
  「嘶……打就打,誰怕誰!」
  
  「喂,你們兩個夠了沒有!!」
  
  「?」千代櫻不解,「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啦,兩個人每天閒得無聊而已……」那個叫做菊丸英二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
  「你們!統統去給我跑二十圈!」菊丸話還沒說完,手塚那叫一個冷氣全開,沖不遠處兩個針鋒相對的正太下令,其中一個正太麼,就是我們口耐的阿桃,另一個戴著頭巾(這麼熱的天他就不熱嗎?千代櫻疑惑),不管從哪方面來看都很像一條蛇……噢,還是眼鏡蛇呢,太有愛了!
  「那個就是海堂熏?好孩子,我喜歡!」千代櫻下結論了。
  你喜歡?
  這聲音不算小,附近的人全都回過頭來……說海堂好孩子倒也算事實,但是……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宣稱「喜歡」他呢!
  不二瞇著眼睛走過來,微笑微笑再微笑。
  像是看出了不二的疑惑,千代櫻拍拍他的肩膀,「不是那個喜歡,我很欣賞他!不要誤會了,我可沒有玩姐弟戀的傾向∼」
  「啊……為什麼喜歡海堂啊?……對了,還沒有請教這位小姐芳名呢。」
  一個海膽頭的高個兒少年,帶著詭異的看不見眼睛的方框眼鏡,捧著筆記本,湊上來問。
  「為什麼?」千代櫻想了想,右手握拳,捶在左手掌上,「他外號不是叫『蝮蛇』嘛,對吧?我就喜歡那種殺氣騰騰的生物,你看啊,蝮蛇平常安安靜靜,但是想要捕獵的時候呢,就『嗖』地一下撲向獵物,一擊必殺,多有愛啊!嗯嗯,太有愛了!」
  眾人:☉﹏☉b
  手塚:……果然是符合她性格的理由……
  
  這廂千代櫻倒是很驚悚地發現自己性格中的一些隱藏因素,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這麼突然——
  她不謙恭,也不溫和,所有的溫順都是她性格中不怎麼真實的一面——是她不想要的一面,真正的她是自大而且囂張的,她總是用她自己的價值觀去評判別人,對自己看不慣的事情總想插上一腳,比如說忍足和凌乃,其實仔細想一想,忍足和凌乃之間的關係如何,又關她什麼事兒呢?
  她發現自己永遠也不能放棄自己骨子裡就有的那種……看上去沒有,實際上根深蒂固存在的憤世嫉俗心理——她永遠也不能真正放棄那種「總是意識到自己家庭有缺陷」的念頭;
  對上流社會的抗拒不是沒有原因的,她前世的社會地位雖然不低,也因為經常有有錢人客戶而見識過很多大場面——但是,所有這些都不能夠使那些人放棄對她私生子身份的鄙視和成見,她不知道這到底是誰的錯,是他們的?還是純屬她自己的心理反應?她不是上流社會出身,所以不可能融入。
  真正從平民融入上流社會,並不是有錢就可以做得到——有錢的人多了,但不是所有有錢人組成的圈子都可以被稱為「上流」社會的,不然的話,這個定義也就沒有意義了。階級的轉變需要時間,正確的說,是至少三代人的時間,才能夠完成從裡到外的轉變——生活態度和品味的轉變。不是有種說法來著——「富貴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文章」,而在這過程中,作出的努力和付出的代價是很巨大的——比如說,為了社會地位的提升,你必須以婚姻作為籌碼。
  她一點都不想付出這種代價,所以她沒有機會改變,她不可能被「貴族們」接受——不過話說回來,現代中國也不存在那種真正意義上的、像西方那樣擁有延續十幾二十幾代家譜的土生土長的中國貴族啊,也都是一群只是比一般暴發戶來得高級一點的人罷了。
  有的時候她很痛恨自己的假清高,卻又沒有什麼辦法來改變——她經受過很多閒言碎語,理智告訴她用不著放在心上,但是情感上,她總是把這些羞辱深深埋藏在心底,日積月累,變成了一種冷酷而且冷漠的性格。
  心底還是渴望著陽光燦爛的人生的吧?所以這一世才來了個大翻盤,拋棄掉以前的所有,走向另一個極端,想要盡力去融入生活……
  真是無奈,還是不能完全做到呢……
  千代櫻苦笑。
  看著眼前這些少年,她能夠從他們身上感受到純粹的青春、熱血、活力——那種不存在陰影的世界。也許她會被慢慢改變,又或者是被這另一個極端的世界推得更遠,誰知道呢?
  我的命運到底是什麼?
  千代櫻很茫然,陽光下的美好,並不能阻止她心頭的悵然和疑惑,還有一種對未來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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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在前方召喚

  日本教育系統裡有一項還是很招人喜歡的,他們很注重生活素質的培養,比如——烹飪課。
  千代櫻很喜歡這個課,她的人生信條之一就是:絕對不能虐待自己的肚子。所以她很高興可以學學各種烹飪方法,當然,對於她這種萬能人士、「山吹第一公主」來說,烹飪課無疑是又一個展示她的華麗的舞台。
  今天的課題是——草莓蛋糕?
  嗨,烘焙啊,她還真是不太擅長——第一,家裡沒有烤箱,第二,她和亞久津都不太愛吃這種帶奶油的蛋糕。
  不過嘛,烹飪這東西,基本上也是一通百通,等到老師講完了要領之後,瞄了一眼筆記,記住了大略過程,千代櫻開始飛快地和面、打奶油,洗草莓、醃草莓。
  「兩杯草莓……一杯乳酪……一杯蛋糕粉……還有四分之一杯乳酪……」
  嘴裡念叨著原料和輔料,手底下乾淨利落地收拾好東西,把烤箱預熱到三百度,拿兩個蛋糕盤用牛皮紙包好,灑上油;在打杯裡,放入黃油、糖、蛋黃、蛋糕粉和乳酪,然後在電攪拌器裡攪拌直到它們變得均勻,再把這些料平均放在兩個蛋糕盤子上;把攪拌器洗好並擦乾,在攪拌器中加入雞蛋白使它們變硬,加入糖和香草汁,塗抹在蛋糕上;烘焙30分鐘。冷卻,把一個蛋糕翻轉放在盤子上,在上面加入草莓和乳酪,作為第一層。接著放第二層蛋糕,撒上糖粉……嘖,很簡單嘛,不明白其他女生動作怎麼那麼慢。
  「Bingo,好啦!」在別的女生才剛剛開始烤的時候,千代櫻大人的草莓蛋糕已經新鮮出爐——!其間夾雜著周圍女生們無數崇拜的眼神——「啊,好厲害,都不用看筆記呢!」「哇,好漂亮哦,好想討一塊回去瞻仰……」
  「不好意思啦,同學們,今天不行,我有要送的人了,所以……改天吧。」千代櫻微笑。
  此話一出,頓時,周圍的空氣中充滿了八卦的氣氛,濃厚得可以用刀來切了。
  「是給亞久津大人嗎?」同學甲試探地問。
  「……」你那是什麼眼神,千代櫻鄙視之,但還是不得不回答,不然他們會猜得更離譜……「是啊,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哦。」漫不經心地說,索性再滿足一下他們的八卦慾望。
  
  千代櫻和亞久津仁,目前是山吹最受矚目的「情侶」——套句山吹花邊新聞的主編的話:「溫柔優雅的校花千代櫻公主配上狂傲囂張的校草亞久津大人——啊,太有愛了!」
  這話雖然很讓人惡寒,但是總的來說也算是恭維了吧……只是千代櫻怎麼都不明白,自己登上校花寶座那是很理所當然的(…),為什麼亞久津居然也成了「校草」呢?太費解了……難不成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都有受虐狂,就喜歡這種狂傲邪佞加鬼畜的帥男生?
  啊,不不不,怎麼能這樣——好歹也是她的青梅竹馬,還是對他有信心一些吧!畢竟亞久津雖然性格成問題,但是怎麼說也是年級排名前二十的「好」學生,這個自然不必說……還有他那很有另類風格的邪惡英俊(跟其他所有男生都不同的一種別樣的英俊)的臉孔、已經突破一百八十公分大關的身高、充滿了力與美的傲人的好身材、還有運動時的那種帥到能把人電暈的英姿……(以上皆來自千代櫻的同桌、「亞久津大人」的粉絲之一的描述,差點把千代櫻雷到吐血),……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啊!!真是至理名言。她怎麼從來都看不出亞久津有這麼優秀?
  不過嘛,上次以班級為單位的籃球比賽,亞久津當仁不讓地出賽,果然是惡魔……那個彪悍啊,千代櫻他們班輸得那叫一個淒慘……班主任差點都哭出來了。說歸說,千代櫻班裡,氣憤不平的只有男生,所有女生都沒有一絲悲傷,只有對球場上「亞久津大人」那運球時的瀟灑、上籃時的輕而易舉、扣籃時的帥氣以及N多的動作……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千代櫻默,雖然當時她也在尖叫之列,但是過後想起來,真是無語啊……而且最鬱悶的是,亞久津肯定看見她也在狂喊了,不然不會一晚上都得意萬分地看著她,那得意洋洋的樣子看得千代櫻真想殺人。
  言歸正傳,她把十來塊蛋糕裝進紙袋裡,揚長而去——說好了今天和亞久津一起吃午飯的。但是她根本沒意識到,比她走路速度還要快的是——山吹的八卦。
  亞久津剛剛上完體育課,一瓶鹽汽水出現在眼前,與此同時出現的還有他那魅力無匹的「青梅」千代櫻。
  不客氣地抓起汽水就仰頭灌了下去,對身後羨慕嫉妒恨之極的眼光視若無睹,兩個人溜溜躂達地往樹林子裡的石桌石凳那裡逛過去。
  「嘖,哎呀呀,這味兒……」千代櫻嫌惡地看著他那一身的汗,「你還是先去沖一下吧,真受不了……」這就是男女生的區別嗎?男性荷爾蒙導致的汗味真重。
  亞久津不悅地瞪了她一眼,逕自去洗臉。當然,洗完臉之後,隨意的一甩頭髮,散發出的「電力」又「唰」地電倒一片嘰嘰喳喳的女生。拿著他的運動服等他的千代櫻自然也受到了N多眼神的「洗禮」。
  唉,做名人也不是那麼好啊。千代櫻感歎。
  前世她可沒有機會感受一上街萬眾矚目的輝煌,這一世偏偏就因為各種原因——至少在山吹校內——嘗到了這種滋味。已經過去一年多了,她還是很難習慣這種被無數怨念的眼神穿個透明窟窿的感覺。
  
  「嘿,我今天上烹飪課,做了草莓蛋糕,怎麼樣?很炫吧?」千代櫻炫耀地拿出自己的成果。
  亞久津報復性地上上下下檢視一遍,然後點點頭,「還湊合。」
  「還湊合?很好,那你就不用吃了。」千代櫻撇嘴,轉身就走。聽見身後一聲悶笑,就跟黑暗中的惡魔似的,頓時把她嚇出一身冷汗,馬上就轉回來了。見此情景,亞久津又露出那種極其欠扁的得意臉色。
  
  「喂,仁,跟你說件事兒。」鬧劇結束,午餐開始。千代櫻遞給亞久津一塊蛋糕,有點猶豫地說。
  「怎麼?」亞久津咬了一口,露出享受的表情——他不喜歡吃甜的,所以這蛋糕就沒有放多少糖,而是放了很多草莓,香味很濃。蛋糕本身也柔軟膨鬆,口感還真是不錯。
  「校長老頭找我了。」千代櫻低聲說。
  「嗯?找你幹什麼?」亞久津也壓低了聲音。
  「他告訴我,等到國三畢業之後,他準備推薦我作為獎學金生進入冰帝高中部學習一年。」千代櫻說。
  「冰帝?」亞久津皺眉,「那不就是忍足和跡部他們的學校?咱們學校什麼時候有這種政策了?」
  「上一屆才剛剛開始的,兩校達成協議,每年選擇最優秀的學生互相交換,我也不知道到底是為啥,不過好像存了互相比較的心思。」千代櫻聳肩,「校長老頭很要面子——既然硬件設施比不過人家,那就一定要在學生素質上佔上風,所以要我務必慎重考慮。說真的,我覺得這種比賽挺無聊的啊。」
  「為山吹品牌打造造勢唄,沒啥意思。」亞久津不屑,「那麼你想去嗎?」
  「我不知道,所以才跟你商量啊。」千代櫻歎了口氣,「校長說在我身上他看到了很大希望,我也不覺得他是在誇張,所以感覺挺受用,而且你也知道,我本身就是一個喜歡這種挑戰的人,這對我也是一個很大的機遇,還有獎學金啊,獎學金呢。」
  「不要學桃城武說話,」亞久津不耐煩地打斷,「那就去吧,還猶豫什麼!」
  「我猶豫什麼難道你還不知道?」千代櫻提高了嗓門,又突然驚覺地壓低聲音,「凌乃啊!如果我去了,那不是又跟凌乃在一個學校了?我跟她……唉,沒法說了,我都不知道到底怎麼了,唉唉唉。」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亞久津哼了一聲,「如果你去了,栗卷又會處於你的陰影之下了對吧?」
  「我本來沒想這麼說的……」千代櫻喃喃道。
  「別把你自己看得太高了。況且她也不是原來的那個她了,會不會理你還是一說呢,況且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為了這種無關緊要的東西放棄一個好機會,你瘋了不成?既然你想去見識一下,那就去吧,不必管那些有的沒有的。」亞久津打斷她。
  「說得也是哦……」千代櫻若有所思。凌乃的事情壓抑得她喘不過氣來,一想起她她就覺得悵然若失,那個輕蔑的眼神讓她幾乎再也沒有勇氣去找她了。可是這麼多年的朋友不是說放就能放的,總會感覺不舒服——冰帝是個好地方,可是也是個尷尬的地方。還有,她也沒有自信在那裡就能像在山吹一樣過得如魚得水,要是日子過得太艱難,那還不如不去呢。
  「那你的意思是,我應該接受校長的建議?」千代櫻看著亞久津。
  「那要看你了,我只是告訴你不要考慮太多別的東西,如果你覺得去冰帝呆上一年能對你有益,那就去,至於其他那些爛事兒,你不去招惹他們,他們自然也不會來招惹你。」亞久津說,只是,千代櫻總感到他有點鬱悶。
  「如果那樣的話,我就得開始加入社團了。冰帝要求學生都要參加至少一個社團的。」千代櫻有點無奈——比起參加社團,她更喜歡在四季咖啡打工,「不過老頭說,國三再加入也可以,所以,我就國三再加入好了。」
  「隨你。」亞久津煩躁地把蛋糕嚥下去。
  千代櫻看到他的表情,心裡一陣難過。
  從小到大,快要十六年了,他們還從來沒分開過呢,幹什麼都在一起,突然變成一個人要離開不短的時間,這感覺真不太爽。雖然看上去還早,還有一年,但是一年很快就會過去。
  要她承認這一點很丟臉,但是她真的不知道沒有亞久津在旁邊的感覺會是怎麼樣的,估計會有點驚慌吧——前世的生命裡,沒有男人可以讓她依賴,小時候如此,長大了更是如此,雖然有很多男人追求,但是她總是看不到真心——全都是衝著她媽媽那龐大的財產來的,這就讓她更加心灰意冷,完全斷了念頭,甚至萌生過當單親媽媽的想法。
  這一世的亞久津,不能說「完全屬於她」吧,但是至少是一個可以全心地、理直氣壯地依靠的人,跟她對其他少年不同,她很久以前就沒再把他當男孩子看了,而是不自覺地開始依賴他。唉,雖然她也知道這樣不好,可是說真的,呆在亞久津身旁讓她很有安全感,不必去害怕任何事情。她不知道亞久津對她是怎麼看的,可是至少她知道,目前為止他倆之間還沒有任何擦出火花的跡象。
  人,可以堅強到某種地步,可是也會驚人地脆弱。千代櫻的理智不允許她對任何人產生過度的依賴,但是感情上她實在是不想再過那種一個人承擔所有的生活。
  走一步算一步吧,也只能這個樣子了。
  未來的事情誰也不知道,她對於「是否會跟亞久津談戀愛」這個問題還從沒想過呢,要是將來他倆真的不會在一起的話,勢必會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他們又沒有血緣關係,再保持這種看似曖昧的關係會讓人誤會的——換句話講,她總有一天得習慣沒有亞久津的生活。
  「這麼快,就快要升國三了啊……」雙眼沒有焦點地看著前方,千代櫻感歎。
  第一次看到他——哦,那是剛剛出生的時候,彷彿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一轉眼,他們都長大了。千代櫻知道,又快要到了需要做出很多選擇、建立自己未來的時候了,這輩子的童年過得太過快樂,讓她幾乎忘記了生活的真實面目。
  生活總是充滿了很多爛事兒的,唔……比如,眼下跟凌乃和忍足的關係就是一個例子。想起這一點她就頭皮發麻。幸好,忍足完美地控制住了對她的好感,他也明白挑破這一層窗戶紙會讓兩個人陷入困境,不然她一定會有去跳河的衝動。
  上輩子真不應該當個半書獃子啊!千代櫻有點抓狂——活了二十來歲跟沒活也沒啥區別,她依然還是不知道怎麼處理這種事情。
  哦,誰來教教她,到底該怎麼處理這一攤子爛事兒?
  算了,抱怨也沒用,歸根結底,如果這是某種程度上我們稱之為「命運」的東西,那她也只好接受,並且想辦法去解開它。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這十幾年竟然是如此的璀璨加上狗血,以後的生命會不會像電視劇裡虛構的情節?
千代櫻的暑假時光(一)

  「又是一年結束……」
  站在貼在佈告板上的期末考試紅榜前面,千代櫻又一次忍不住感慨萬千。眼光輕描淡寫地掃過自己戰績輝煌的名字,習慣性地往下移……怎麼移過了五十名還沒有看見亞久津?
  ——第六十八名!
  亞久津仁,你的腦子怎麼啦!
  千代櫻瞬間讓強大的氣場充滿了周圍,所有人都被她猛然爆發的強勁磁場給煞到了,千代櫻「唰」地原地轉一百八十度,然後衝向了亞久津的教室。
  
  「……」亞久津抬眼看了看殺氣騰騰的「青梅」,「你要幹嘛?」聲音裡有他自己都能聽得出來的叫做「小心翼翼」的成分——哦,太丟人了!
  「老實交代,你怎麼成績退步這麼大!」千代櫻威脅地湊近他,鼻尖幾乎快要碰到他的鼻尖,把自己本來就不小的眼睛睜大到極限,努力地試圖從那雙金紅色的眼睛裡找出一絲絲叫做「心虛」的東西。
  亞久津直接用手蓋在她臉上把她推到距離自己五十公分的距離,露出一個邪惡的微笑。千代櫻的汗毛「嗖」地一下豎了起來,「你想幹嘛?」
  亞久津把雙手放在她肩膀上,反過來湊近她,輕聲細語地說:「下周放暑假,我保證暑假第一天晚上你就知道了,你會喜歡的,相信我∼」
  千代櫻呆呆地看著他耍酷似地把運動服甩到肩膀後面,姿態優雅地走出了教室的門,好似一隻得意洋洋的獵豹。
  突然覺得不對勁兒,往周圍一看,眾人閃閃發亮的眼睛叫人毛骨悚然。
  ——「天啊,亞久津大人溫柔起來,怎麼會……怎麼會……這麼迷人啊∼」女生異口同聲地以花癡重症患者典型的嗲聲嗲氣加上詠歎調一樣的腔調感歎。
  千代櫻眨了眨眼睛,拔腿就跑了個無影無蹤。
  一邊走到操場一邊狐疑地想著亞久津那詭異到極點的語氣——溫柔?確實可以稱之為溫柔倒是沒有錯,可是,那是對她發出來的,而且還用他那平時吊著三角眼的眼睛看著她……For God Sake,這簡直太可怕了!
  好容易這位「亞久津大人」學會了怎麼用溫柔的語氣對女孩子說話,結果她的反應卻……這是不是就叫天生犯賤?她寧可他對她吼:「女人,不要命令我!」
  打了個寒戰,搖搖頭,千代櫻摸摸自己的額頭,接著把手裡拿的冰水倒在自己頭上,然後回班級去了,那叫一個心有餘悸。
  
  放暑假了。千代櫻癱在沙發上一邊看電影,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坐在她身上的千代松鬧。千代松終於改正了他的稱呼,現在知道叫百合子「媽媽」而叫她「姐姐」了,這個過程花費了很大的功夫,千代松就是非要叫她「媽媽」不可,連帶著叫亞久津「爸爸」——也不知道是誰教他的?千代櫻忍了半年,實在是無法忍受了——其實要不是帶千代松上街時總會把「爸爸」「媽媽」喊得特別大聲,以至於路人們都用極度曖昧而且擔憂的目光望著這一對年輕過度的「父母」(就是她和亞久津),她還是願意忍受一下的,不管怎麼說,看到別的小孩子都有爸爸,就他沒有,那感覺想必不會很爽。但是她還是決定把稱呼矯正過來——真正促使她下定決心的是忍足和跡部聽到這種稱呼時「很不華麗」的表情。
  其實也就是改了個稱呼,把爸爸媽媽換成了哥哥姐姐而已,本質上還是沒有啥區別的,千代松依舊由他倆帶著。
  算算看,從國一的時候他從天而降(那個時候他其實已經四個月大了,並不是他們一直以為的只有半個月大),到現在他上幼兒園了,已經兩歲多,千代櫻打算等到暑假結束,她就把他送到幼兒園去,所以說起來,還有一個任務就是給他物色幼兒園……
  「小松願不願意去幼兒園?」她把他舉起來,問。
  「不知道。」千代松的回答很妙……
  「不知道?姐姐送你去上幼兒園好不好?」千代櫻很有耐心。
  「小玉也一起去嗎?」千代松終於問出了重點問題……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千代櫻黑線,「可能桃城阿姨會把她送到他們家附近的幼兒園吧。」
  「……」千代松歪著腦袋想想,「小玉去我就去。」
  「可是那個幼兒園離家裡很遠。」千代櫻說。
  「小玉去我就去。」千代松可能是沒聽懂,也許他聽懂了是在裝傻?千代櫻無法估測兩歲兒童的智商,但是搞清楚了一個重要的問題——換言之,就是不跟桃城玉在一起,那麼他就不肯去上幼兒園!換言之,他要跟他的小……呃……「青梅」在一起。
  這個……她是沒什麼意見啦,只是恐怕又要麻煩桃城阿姨了。
  哎,這叫她說什麼好呢?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想到這個話題,千代櫻突然想起來,她那「竹馬」亞久津那天發神經,說過暑假第一天晚上就讓她知道……他都把她搞暈乎了,居然忘了追究他成績大大退步的嚴重問題!
  
  說亞久津亞久津到。
  「走啦,陪我出去走走!」亞久津開了門就風風火火地抓住她往外跑。
  「嘿嘿嘿,小松還沒有人看呢!」千代櫻一邊掙扎一邊說。
  「送到桃城家啦!麻煩阿姨照看他一晚,反正我看他更喜歡呆在那邊∼」亞久津輕輕鬆鬆一把抓過千代松,另一隻手攬住千代櫻肩膀,裹挾出門。
  
  「∼哇哦!」看著眼前一輛超酷的銀白色機車在月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絕對的男式大碼車型,上輩子她特想嘗試一下的,可惜膽氣和力氣都不夠,怕把自己給騎到陰間去……千代櫻馬上就忘記了別的事情,「你的?」
  「對!」亞久津點頭,「仿天王星Uranus系列,我自己組裝的,不錯吧?」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完全不帶一絲平日的不屑,而是滿含著自豪,「我覺得很有趣。」
  千代櫻點頭,「漂亮,顏色好看,樣子也夠酷的,真贊!」言畢恍然大悟——「你最近就在做這個?」看見他這種不常見的快樂表情,她也覺得很高興。她對機車是沒有什麼研究啦,不過亞久津好長時間以來就一直在看機車雜誌,鬧半天是為了這個。
  「對。」亞久津點頭。
  「你一個人做的?太帥了!」千代櫻感歎,隨即話鋒一轉,「那的確可以解釋你成績下降這麼大的原因。」
  亞久津輕笑一聲。
  「別誤會,我沒在怪你什麼,我只是擔心你是不是有什麼問題而已。」千代櫻擺擺手,滿不在乎地說,確實嘛,她也不是就像她表面上那麼關心他的成績如何,她只是擔心他會不會在幹什麼不應該幹的事兒,現在看來,倒是很厲害的事情呢!
  「走吧,上車,咱們去海邊兜風!」亞久津扔過一個安全帽,意氣風發地跨上車。
  「好啊!」千代櫻興奮地坐到後面,把千代松夾在兩個人中間,往桃城家駛去。
  
  都說男人是大孩子,機車就是男人的大玩具,這話還真是沒錯……
  千代櫻摟著亞久津結實沒有一絲贅肉的腰,感受到周圍景物都變得模糊了,風馳電掣的感覺,在黑夜中馳騁的快感,的確很適合亞久津的性格,只不過……
  「喂,我說你是不是開得太快啦——啊——!!!!」
  千代櫻一路尖叫響徹雲霄——沒辦法,她雖然膽子大一點,但畢竟還是個女生啊啊啊……
  終於停下來了。
  亞久津把已經僵化掉的千代櫻從機車上拆下來,丟在了沙灘上。
  「有沒有搞錯啊你,不至於吧?」
  伸手拍拍她的臉,亞久津好笑地看著這個母老虎「青梅」呆滯的表情和茫然的眼睛,還有那保持著摟著他腰的姿勢。
  「我我我我……」千代櫻終於回過神來了,哆哆嗦嗦手腳並用地爬到了一邊,努力壓下想要吐出來的感覺,一頭趴到了沙灘上。
  「我也有事兒跟你說。」亞久津把她拽起來,一起坐到海邊的堤壩上。
  「哦,不要告訴我你也要參加獎學金計劃?」千代櫻終於順過氣兒來了,調侃道。
  「差不多。」亞久津掏出一包煙,點燃了,抽了一口。千代櫻都沒反應過來。
  「別抽煙。」千代櫻討厭抽煙的男人,她一聞到煙味兒鼻子就痛,一把搶下他的煙——果然真的是男孩子長大了就變了嗎?亞久津從來不抽煙也不喝酒,怎麼突然……
  「你有什麼事兒很煩心嗎?」注意到他的表情不是很高興,千代櫻放柔了聲音。
  「伴田老頭找上我了。」亞久津淡淡地說。
  「……」千代櫻沉默了一下,「你做了什麼了?」不是她不想相信他,而是他的性格實在是沒法讓人不產生這種擔憂啊,她又不是他的管家婆,哪能事事都看著他,他也得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嗎?所以很多時候,他們倆也不在一起了,她也從來不問亞久津做了什麼——他要是想告訴她,自然就會說了。
  「沒什麼,只不過,為了買機車而去賭球的事情被學校知道了。」亞久津直視著海面。
  「賭球?」千代櫻沉聲問,「你……什麼時候開始的?」
  「幾個月以前吧。」亞久津不甚在意。
  「你……你想用錢,不會跟我說嗎?為什麼要去賭球?」千代櫻厲聲問。接著就反省自己——他倆的錢一直都是她管的,亞久津從來不考慮錢的問題,因為一般也沒什麼地方好用錢的,無非是買菜買衣服買家居用品而已,所以她也從來沒考慮過亞久津也需要自己的錢!
  亞久津看著她的表情變換,沒說話,只是一直看著她。
  「我……」千代櫻摀住額頭,一隻手握住亞久津放在膝蓋上的手,「對不起,仁,我沒想到這一點,我忘了你也需要錢干自己的事情,是我的錯……」
  「跟你沒關係。」亞久津拍拍她的手,語氣是難得的平和溫柔,「買機車可不是個小數,我想用自己的錢,雖然我知道如果我提出來,你肯定也不會不答應,只是我不想讓你也為我負擔這種事情,雖然是仿的車,但是配件什麼的也不便宜,因為我想要一個好一點的車……」
  「噢,你誤解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責怪你亂花錢……」千代櫻搖搖頭,「你賭球是在什麼樣的地方?環境如何?」
  「不要想得太誇張了,就是一個小俱樂部,裡面的人也沒什麼危險人物,純粹是一群業餘打街頭網球的成年人聚在一起而已。」亞久津回答。
  「那就好,我只是怕你會出什麼安全上的問題,我知道你厲害,只是你也才十五而已。」千代櫻鬆了一口氣,「你也太不小心了,怎麼會把這種事情都叫學校知道了!」
  「那就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了。反正我已經攢夠了錢,今後也不會再去了。」亞久津不以為意。
  「哦,那麼伴爺幫你擺平了這件事兒?」千代櫻已經猜到了怎麼回事兒了。
  「是啊,條件是我加入網球部。」說到這個,亞久津顯然有點懊惱。
  「那你答應了?」
  「不答應怎麼辦?」
  「說得也是……」千代櫻聳聳肩,「既然答應了,就要好好表現,我知道你不喜歡跟人合作,但是也不要獨立得太過分了,畢竟如果你真的打網球,跟隊友搞好關係也很重要啊。」
  「當然,這個我知道。」亞久津點頭。忽而又問,「你……不介意?」
  「介意什麼?」千代櫻一愣。
  「賭球的事情。」亞久津問,「我記得你說過你最不喜歡不良少年。」
  「這有什麼好介意的?你又不是不良少年,我跟你一起長大的,我還不知道你啊?你雖然有時候喜歡做點出格的事情,但是也很有分寸的,再說了,我也知道,男人有男人的世界嘛,不能用女孩子的標準來衡量的。男人不出去經歷一些風浪,還叫男人嗎?」千代櫻回答,「我擔心也只是擔心你不要出什麼安全上的問題就好——比如說跟人幹架被打傷,因為賭球跟人家起衝突什麼的,其他的麼,就無所謂了。放心,我不會跟優紀說的。」
  亞久津低低地笑了兩聲。
  他就知道,他什麼事情都可以跟她說,而不用擔心她不理解或者是無理取鬧——這種事情從來不會發生在千代櫻身上。他說來很輕鬆,事實上也很擔心她的反應,不過現在看來,無須擔心。千代櫻不是一般的女孩,她很理智,瞭解並且尊重男生的世界,對一些可以讓女生尖叫害怕的男生之間的事情都泰然處之,就是這一點讓他非常欣賞並且喜歡。
  「不過下次你再要去做什麼事情的話,提前跟我說一聲,我也好心裡有數。」
  「好。」
  「……仁,再開學就是最後的一年了,一起努力吧,我們總需要做出點成績來,才能讓以後的路好走一點的。」
  
  千代櫻的夢想很狂放,很不著邊際——她想背著一個包走遍天涯,不去找什麼固定的工作,流浪到哪裡,就在哪裡打一陣子工,然後再往下一個目標進發,就這樣一直流浪,流浪到生命的盡頭。
  可是……也許是血管裡沒有流著浪子的血液,另一方面,她也想要一種安定到沒有任何風浪的生活——考上一所名牌大學,畢業之後有一份收入豐厚的工作,買一棟漂亮的別墅,找一個喜歡的男人結婚,然後生孩子……
  兩種截然相反的渴望在心中不停地天人交戰,沒有一刻停歇過。
  可是,如果把兩種生活交織在一起呢?那會怎麼樣?千代櫻不知道,但是直覺告訴她——她也許不會喜歡的。
  那麼亞久津呢?他的人生目標是什麼?
  千代櫻偷偷看了他一眼,放棄了追問的想法。
  
  如果可以,就讓生活停滯在美好的少年歲月吧。
  可是不可能。
  千代櫻一直在想像——回到上輩子死亡的年紀的時候,會是什麼感覺?會不會再發生什麼靈異事件,又將她帶到另一個世界?
  不要吧,我在這個世界有很多牽掛的。
  上帝,你真的在看顧著我嗎?
  
  思緒混亂無比,千代櫻感到頭痛,而且還有悵然。夜晚海灘上的風還是很涼的,她坐了一會兒就覺得受不了了。
  「我們回去吧。」亞久津站起來,伸手把她拉起來。千代櫻順從地跟著他再次跨上機車,帶著排氣管噴出的淡淡煙霧離開海邊。
  「仁?」這一次亞久津只是用很平常,甚至可以說是很慢的速度往回騎,千代櫻趴在他背後叫了他一聲。
  「怎麼?」亞久津低沉渾厚的聲音響起。
  「你有沒有想過……未來會是什麼樣子的?」
  「沒有。」亞久津乾脆地回答,「幹嘛要問這種白癡的問題?未來是什麼樣子,沒有人會知道,我只知道我活在當下就夠了。」
  「好回答。」活在當下就夠了。
  千代櫻默然,有的時候她真的很挫敗——為什麼累積起來活了快有四十歲,卻有時候還不如一個真正的十幾歲少年看得開?
  不管怎樣,快樂的暑假生活又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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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代櫻的暑假時光(二)


  「修心養性,自助助人,這是武者之道的一個方面……」
  李老頭威嚴而且具有穿透力的聲音迴盪在安靜的武館之內,穿著白色的、寬袍大袖看起來就瀟灑得不得了的功夫服的弟子們盤腿坐在墊子上,恭聆師父的教誨。
  這是每次上完課以後的必備節目,說實話,還是挺好聽的,李老頭不愧是風浪裡撿回一條命的好漢,無數次與死亡擦肩而過的經歷使他的人就像一顆久經磨礪的鵝卵石,圓潤、溫厚。然而安詳知足的表面下又是一顆永遠年輕的心,充滿了勃勃的生機和少年人也未必企及得了的鋒芒。
  千代櫻每次面對他,都覺得自己是在面對一望無際的大海,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這位「幸運師父」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但是毫無疑問,他的人格魅力是巨大的。
  千代櫻不怕吃苦,但她絕對不吃沒有價值的苦,她願意為之付出努力的,必定是她覺得值得的。跟李老頭學武術就是一件她願意為之付出巨大努力的事情,因為她能感到這是一件好處巨大的事情,不管是在精神上還是在物質上——從精神上說,李老頭的人生智慧可以給她無數的啟迪;從物質上說,至少讓她不會受到人身安全的威脅。
  李老頭對她這個唯一的女弟子可真是夠意思,他對她非常嚴格的同時又很能體會到女孩子愛美的心情,所以每次練武結束以後,他都會再加上一些能夠矯正武術帶給女生儀態方面的不良影響的練習,——千代櫻很高興自己的腿、腰還有胸沒有變得越來越往男性化方向發展。男人有這樣大腿肌肉紮實、腹部有三角肌、胸部寬闊結實的身材那是相當養眼,但是這些放在女孩子身上,那就不啻是一場可怕的噩夢了——她不喜歡那種沒有一點肌肉的軟綿綿瘦削削的身材,但是也同樣不想變成可怕的肌肉女。
  
  不過嘛,這次暑假,居然碰到個熟人——
  「弦一郎,你這就回去嗎?在這裡吃了午飯再走吧。」
  有點沙啞,但是非常溫柔的女聲,來自一位儀態萬方、風韻頗佳的和服婦人,李陽子原名中嶼陽子,但是嫁給李懷新之後就變成了這個奇怪的、中日結合的名字,她就是李老頭去英國探親兩年,最近才回來的妻子。已經有些蒼老的面孔五官仍然精緻,不難看出當年那艷麗的風采,陽子看著修行完畢要回去的真田弦一郎,臉上是一點不作偽的慈祥。
  「不了,謝謝您,陽子奶奶,爺爺叫我回去的。」
  很好聽的男中音,但是稍嫌生硬。
  千代櫻癱軟在武館的榻榻米上,舒服得幾乎恨不得化成一個面片緊緊貼上去。使勁兒活動著因為盤腿坐了太久而僵硬的雙腿,瞇著眼睛看著門口高大得幾乎把陽光全擋住的少年。
  哎呀呀,真田弦一郎啊……
  每次看到他那身材,千代櫻就覺得嫉妒得牙癢癢——話說,男孩子的生長速度真不是蓋的,短短兩年,亞久津身高突破了一百八十公分,正在迅猛地朝著一百八十五公分而去;而真田弦一郎這個剛剛見面的時候還跟她差不多高的熱血正太居然比她高出了半個頭了!!!這還不算,還長得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澀,輪廓怎麼看都不像是只有國三的學生,臉孔的線條變得剛毅強硬,連眼神都不再是當時燃燒著火焰的樣子,而是像深潭一樣平靜無波。不是說人一般不會嫉妒異性的嗎?為什麼她看到那兩個人,就覺得嫉妒的火焰幾乎要把自己給燒化了呢?
  唉,難道自己真的幼稚到這種地步啦?
  「唉,師母真是偏心,好歹我和仁也是師父的關門弟子呢,怎麼就從來不見您留我們吃飯啊∼」懶洋洋地翻了個身,千代櫻抱怨。
  「還用留嗎?每次不知道是誰連趕都趕不走呢。」陽子掩著嘴笑道。
  「那不一樣∼師母就是喜歡真田君啦∼」千代櫻嘟囔。
  「呵呵∼快起來幫我準備午餐去∼你不是今天中午要吃獅子頭嗎?」陽子輕飄飄地飄進了裡屋。
  「嗨∼,我送真田君出去∼」
  把自己一節一節地從榻榻米上撐起來,千代櫻追上了已經快要走到大門口的真田。
  
  暑假剛開始,她和亞久津照例去武館報到了,出乎意料的是,和他們正式弟子一樣穿著白色功夫服的居然還有一個人。
  第一眼看到真田,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確認了無數遍以後,她終於確定了眼前這個人高馬大、充滿了陽剛之氣的大男人就是很久不見了的真田,頓時小心肝碎得嘩啦啦的——她怎麼就長不到他的個頭呢?只有可憐(…)的一百七十二公分。(姐姐你知足吧!——日出憤怒ing。)
  經過師父的介紹以後,她才知道真田家居然是個有名的劍道世家,而我們的真田弦一郎童鞋的爺爺是李老頭的好友,為了讓孫子更好地領悟武道,就把他送到了李老頭的守義武館來見習了。
  真田見到他倆顯然也吃驚不小,得知他們居然是李懷新的關門小弟子之後,千代櫻都可以明明白白看見他眼睛裡寫的震驚了。這種戲劇性的重逢還真是充滿了莊嚴的神話色彩……
  
  炸彈是一個接著一個,過了一周左右,李懷新的座上客又增加了——一位同他一樣威嚴有魄力的老爺爺,帶著他的孫子和徒弟來到武館「交流」(是踢館吧?千代櫻懷疑)。重點是,猜猜這位「孫子」是誰?
  千代櫻看著坐在爺爺旁邊的手塚國光,感歎——這個世界真是太、太、太小了啊!
  同亞久津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對方眼中的無語神色。
  「師父,還有什麼炸彈,一併扔下來吧,不要這樣折磨人,太不厚道了∼」
  規規矩矩地坐到師父身邊,千代櫻從嘴角擠出一句話來。
  「?」李懷新顯然不能理解。
  於是,這場莊嚴的大會、這場意義重大的大會,正式拉開帷幕!
  主題——中國功夫對戰空手道!
  兩方分別派出選手——守義武館:千代櫻VS空明道場:能登谷!
  
  這怎麼看怎麼像是傳說中日本戰國時代的武士PK啊,兩個老頭子是兩位大名,接著下首是兩位少爺(真田和手塚),而她千代櫻和能登谷童鞋就是傳說中的炮灰家臣……
  千代櫻為這個及其富有喜劇色彩的場景腹誹了一下,隨即收斂心神,氣沉丹田,全身看似放鬆,實際上蓄勢待發,眼觀鼻鼻觀心地和對面足足比她高大了一圈的能登谷大叔(不知道他是真的年紀比較大還是跟真田手塚一樣看上去早熟?)
  「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
  
  客氣客氣而已啦,誰要他來指教啊。
  能登谷大叔,不好意思,要是輸給你的話,我今天中午就沒有飯吃了,所以……你就不要指望贏了。
  千代櫻肚裡叨叨著不怎麼厚道的話,眼神卻是進入狀態的——沉靜、危險,黑色的深潭一樣的眼睛裡燃燒著同樣是黑色的火焰。
  周圍的一切都消失在虛空中,就剩下了不遠處的能登谷,千代櫻緩緩呼吸,雙手徐徐在空中畫出一個太極圖形的形狀,然後定神。
  能登谷大喝一聲,千代櫻恍若未聞,冷冷地看著他如虎豹一樣朝自己攻來……
  手臂接觸的一瞬間,感受到他的力道方向,千代櫻紮穩下盤,順著他的力道牽引,借助他的力量反制於他,能登谷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順著千代櫻手臂的方向滑去,此時,千代櫻順勢扭轉上半身,手腕一翻,扣住他的手臂一帶——
  太極的奧妙就在於此,借助對方的力量十倍返還於對方。
  能登谷的高大身軀飛了出去,落地點距千代櫻有將近兩米的距離。
  但是他不愧有兩把刷子,落地的一瞬間腰身一挺,竟硬生生彈了起來。再次呈虎豹之姿,攻勢狂猛。
  千代櫻站定,估測著他跟自己的距離,左腿為中心,右腿向後弧形退出半步,恰恰好好左肩處迎上了能登谷的拳頭——
  能登谷只覺得自己一拳打向了虛空,明明結結實實打上了對方的肩,卻在接觸到的一瞬間驟然失卻了力量……
  千代櫻上身以一個奇妙的角度扭轉過去,而且還帶著能登谷一起轉了方向,就好像能登谷的拳頭整個被吸在了她身上,甚至無法掙脫。方向一轉,能登谷就失掉了平衡,順著千代櫻扭轉的方向直接向左邊飛過去……
  就在此時,千代櫻突然改變了柔和的動作,閃電般劈手抓住他的上臂,極其狠辣地將他摔在地上!
  能登谷想要掙脫,但是千代櫻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正好扣住了他的關節處,動一下就疼得要死,更不用提想翻身了。
  
  「好!」
  爆炸一樣的喝彩來自在一旁觀戰的手塚老頭——千代櫻只能這麼稱呼,她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叫「手塚蕃士」?又太古怪了,而且這似乎也不是個可以隨便用的稱呼吧?
  千代櫻放開了能登谷,整理了一下身上並沒有起皺的功夫服,淡淡地和能登谷互相行禮,然後坐回到李懷新的身邊。
  以靜制動,以柔克剛,順勢而為,因勢利導。
  太極的精髓用在生活中就是「愛」。一切事情都有好的一面,什麼事情都站在對方的角度考慮,對方想要做什麼,就順著他的意思來,然後利用他所帶來的影響反作用於他,這種回擊,比一味地攻擊更加具有效果和殺傷力。
  只是千代櫻覺得自己對此可以有不同的理解——至少在武道上,她認為太極也可以和一些剛烈兇猛的招數相結合,先以太極手段將對手玩弄於股掌之上,然後用霸道招數一擊必殺,震懾對方,永絕後患——這樣豈不是更有效率?該強的地方就以進攻為主,剛猛無比,該弱的地方就順勢而為——這是她第一次將自己的理論付諸實踐,貌似效果還不錯的樣子,就是不知道李老頭會怎麼評價。
  
  這場武道交流會實在是沒啥意思——千代櫻這麼覺得,什麼空手道、合氣道歸根結蒂都是發源於博大精深的中華武術,所以,「孫子」對上守義武館的「祖宗」,那叫一個一敗塗地。也許是因為中華武術的確是超卓,也許是因為真正的高手其實真的很少——不然當年李小龍對上這些日本韓國的武道大師的時候取勝怎麼就那麼容易?
  結果是非常美好的——全勝對全敗。
  
  「空明道場看上去也不是那麼強啊。」吃飯的時候,千代櫻實在忍不住,對李老頭說。
  「是嗎?」李懷新沒說什麼。
  「我不是自大,我只是覺得……這肯定不是他們的真正實力,這些弟子都弱得太誇張了點……」千代櫻吞吞吐吐地說。
  「當然不是了。」李懷新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手塚正雄可不是個徒有虛名的人物,他這次帶來的都是有天分,但是在對於武道的理解上有明顯瑕疵的徒弟,就是想讓他們得到點教訓,不要那麼目中無人而已。」
  「……那您還真順著他的意思……啊,我懂了。」千代櫻閉上嘴。
  「嗯,明白就好,吃飯吃飯,餓死了。」李懷新哈哈一笑。
  「拜託,師父,今天上午您只有坐在那裡哼哼哈哈地笑啊,說話啊,出力的都是我們啊。」千代櫻一臉黑線,「您居然還好意思說這種話,怎麼當人家師父的……」
  「啊,是嗎?可是我覺得很累啊。」李懷新一臉無辜。
  ……
  私下裡,李懷新一點師父架子都沒有,童心大得很。徒弟們對他從來都是想說什麼說什麼,肆無忌憚,根本上就是在跟老頭子鬥嘴玩。正統的師徒禮儀都是在有客人來訪的時候才拿出來用的。這也是千代櫻喜歡守義武館的原因之一——在這裡你可以真正感受到師兄弟之間的情誼,而不需要像在日本道場一樣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對師父和師兄們畢恭畢敬,嚴肅得無聊——因為照千代櫻的性格,讓她對實力不如自己空有資歷的傢伙恭敬,真是一種恥辱。
  「哎,話說,丫頭你是不是認識手塚老頭的孫子國光?」李懷新突然問。
  「是啊。」千代櫻老老實實地回答。
  「噢,難怪你有那種表情,我還以為你對人家一見鍾情了呢∼」
  「什、什麼!老頭子,你正經一點好不好!」千代櫻難以置信。
  「我很正經的,那個小子可真是不錯,可惜就是對武術沒有興趣呢,要不然我早就把你介紹給他認識了,說不定還能把他拐到我這兒來呢……真是可惜,有個美女徒弟卻不能用來使美人計……」李懷新一本正經地說。
  師兄們吃吃竊笑起來,最後發展成為毫無顧忌的哄堂大笑。千代櫻無語——這都什麼人啊,老頭子以為他是007嗎?——噢,也許他真的是也說不定……
  午後的陽光絢爛到刺痛人的眼睛,聒噪的蟬鳴透過細竹串珠的簾幕響徹了所有視力所及的地方。庭院裡的池塘邊,繁茂葳蕤的綠樹投下自己濃重的陰影,隨著不時吹起的一陣陣熏風蕩漾著翠玉一樣的枝條……
  吵吵嚷嚷的夏日呢,真是太美好了。
   真希望時間就這麼停留在夏天,多好啊。
  
  「仁,這個暑假,我們得做點有意義的事情啊……」迎著漫天的晚霞往家裡面走著,千代櫻突然心生感慨。
  「比如?」亞久津問。
  「哦……我還沒想好。」千代櫻一時間張口結舌,半晌,說了實話。
  「我就知道。」亞久津嗤笑。這女人動不動就愛爆發出一點浪漫因子,可惜終究不是浪漫的人,——泛著粉紅和熱血的情懷總是還來不及抒發,就半路胎死腹中。
  
  「我也想買一部機車……」
  路過一家車行,千代櫻突然被櫥窗玻璃吸住了,趴在玻璃上移不開眼睛。
  櫥窗裡擺放著一部漂亮得令人吃驚的新款機車,黑得發亮的外殼,搭配著一些銀色部件,中性化的設計,型號不是很大,力氣不是很夠的女性也可以輕易駕馭,流線型的設計,優美大方——和亞久津自己組裝的極具男子氣概的車不同,這款車滲透著高貴典雅的貴族氣息,讓人想起暗夜中騎在這部車上風馳電掣的惡魔天使……
  「嗷嗷嗷,我們進去看看吧∼∼」亞久津剛想提醒她——她沒有駕照。可惜晚了,千代櫻被這車迷得神魂顛倒,一把推開店門就進去了。
  亞久津無奈,只好跟著進去了。
  
  「你是就想要騎著玩,還是想飆車?」蹲下身仔細地在店員充滿期待的目光中查看這車的性能,亞久津問已經冷靜下來的千代櫻。
  「當然是飆車啦,我想晚上跟你一起去山上啊。」只要想想那種場面、那種感覺就讓人興奮呢∼
  「可你不是暈車嗎?」
  「那不一樣,坐你開的車我當然暈,但是我自己開車的話就沒有那個功夫暈車了呀∼」
  「那你這種菜鳥還是別買太貴的車,要是摔了刮了我都替你心疼,而且這部車也不適合玩飆車的,部件強度不太夠。」亞久津摸了摸外殼,很專業地說。
  「呃∼那就算了。」千代櫻的慾望來得快去得更快,當下不再說什麼,轉身就走掉了。
  「……」這人怎麼說風就是雨的?亞久津歎了口氣,跟了出去。
  
  「喂,用不著悶悶不樂的,你想要車我再替你組裝一部就是,就跟電腦攢機一樣,品牌車不一定就符合需要呢,一般玩機車沒有幾個是用原裝車的,都是自己根據需要改裝的。」
  有點好笑地看著情緒突然低落的千代櫻,亞久津說。
  「再說吧,我突然又沒有興趣了……我膽子其實也沒那麼大∼」千代櫻一點也不害臊地承認自己的膽怯。
  「噢,我的神∼」亞久津自己嘟囔了一句。
千代櫻的暑假時光(三)

  「哎,你說暑假怎麼就過得那麼快呢?下周又要開學了……」千代櫻收拾著書包,感歎。
  「美好的時光總是特別短暫,這不是很正常嘛。」亞久津往嘴裡塞著吃的東西,躺在沙發上答話。
  「據說今天市木坂網球花園有什麼青少年網球大賽,咱們去看看吧?」
  「有什麼好看的……」亞久津懶得動彈。正在這個時候,他的電話響了。
  「哪位?……老頭子,不要命令我!」他突然對著電話吼起來,千代櫻眨眨眼睛。
  「……好,我知道了。」表情扭曲地掛斷了電話,亞久津沒好氣地說:「走吧。」
  「?」千代櫻眼神很疑惑。
  「伴田老頭要我去集合,一起去看那個見鬼的網球大賽。」
  「……啊……」這就叫心想事成吧?千代櫻表情很精彩。
  
  「喂,我們是去看網球,不是去看賽馬,打扮得這麼誇張做什麼!」
  看著千代櫻一身精緻Zara連衣裙,仔仔細細往臉上擦防曬霜,頭上還戴著帽簷寬大的淑女涼帽,亞久津覺得自己的耐性受到了考驗。
  「哎喲,網球場不都是露天的嘛,看網球就是站在那大太陽底下,多鬱悶啊,你是男人,不怕曬,我可是女孩子,得好好保護皮膚呢。」千代櫻對他的怒氣不以為意,拎上百合子新給她買的白色小羊皮提包,和一臉黑線、只穿著山吹綠得像菠菜一樣的運動服的亞久津出了門。
  話說,山吹的制服和運動服都是誰設計的?前者應該得到嘉獎,後者應該被打入冷宮才對……
  那麼又帥又筆挺的銀白色制服,乍一看就有一種貴公子的氣息,穿在亞久津那天生衣服架子的身材上,真是……唉,讓人垂涎欲滴啊。可再看看運動服,反差也太大了點吧?哎喲哦,設計又醜,顏色又難看,一點運動少年的熱血都表現不出來,怎麼著也應該設計成那種貼身一點的背心好表現一下男孩子們強壯的胸肌腹肌吧?肥大得跟打籃球的一樣,一點身材都看不出來,真是失策。
  相反倒是女生的校服還不錯的——跟青學的比起來而言,跟冰帝的也不能比啊。
  上次應桃城武之邀去看青學排名賽,驚鴻一瞥了一下青學的女生制服——天哪,綠色白色混起來,胸口還有個紅色蝴蝶結,簡直是……給幼稚園小孩兒穿還差不多啊——就是小松那個年紀的孩子。
  一邊腹誹著各校的校服,千代櫻悠閒地上了地鐵,找了一節不那麼擠的車廂坐下,千代櫻注意到車廂中部有一群學生,看樣子跟他們差不多大,正在誇誇其談。
  「看,西方式握拍就是這個樣子……」一個棕色頭髮,長得還湊合,但是神態非常傲慢而且浮誇的男孩子拿著一把網球拍,揮來揮去,絲毫沒有注意到就在他手邊的座位上坐著一個小姑娘,每一次揮拍,也不知道他是有心還是無意,都差幾公分就打到那個小女孩了,但是看那位傲慢的傢伙的神色,你還以為車廂裡就他一個人呢。
  千代櫻捅了捅亞久津,示意他過去幫幫忙,但是亞久津裝作沒看見,不打算插手——儘管他的肋骨被戳得很痛,他仍然不想管這檔子閒事兒。
  好嘛,亞久津不肯英雄救美,有人肯。
  坐在女孩子對面有個上身穿著長袖運動衣,戴著頂棒球帽,下身卻穿了條短褲的男孩子開口了,「喂,你們很吵。」
  這一下子可不得了,就像千代櫻見過無數次的不良少年們——真本事沒有,就會欺負弱小,而且還傲慢自大得不可理喻。
  「喂,小子,你……」那個揮拍子的男生抓起球拍,三角眼凶狠——色厲內荏的傢伙。
  「Bingo!」少年指著他說,「像你這樣從上方拿起,才叫西方式握拍,剛才你的手勢是東方式的。」
  唔。千代櫻差點笑出聲來——她是沒看到那傢伙怎麼握拍的啦,不過這個少年真是有一條毒辣的舌頭啊,她喜歡!而且還是標準的正太——從身高看來。那就更有愛了!
  
  總之,這個夏天真是不尋常啊,隨便走一走都能看到和網球有關的東西呢。
  下了車,出了南站口,往市木坂花園走過去,千代櫻狐疑地回頭看來看去。
  「奇怪,那個小子應該也是參加比賽的吧?怎麼不見人影?」
  「管他呢,快走啦。」亞久津不耐煩。
  「喂,亞久津同志,我發現你一個很不好的缺點哦,那麼可愛的小女生你也不說幫幫人家,有沒有愛心哪∼∼∼」
  千代櫻絮絮叨叨一直到看見等在門口的山吹眾人。看看表,剛好還差五分鐘到伴爺規定的時間。
  不過其他人顯然不太滿意亞久津的態度,他們看樣子是早就到了。
  「好啦,你進去吧,我去別的地方轉轉。呆會兒再來找你哈。」千代櫻笑瞇瞇地跟山吹眾人打了招呼以後,逕自去閒逛了。
  
  走過一片草地,突然發現——那不就是剛剛地鐵上的小正太嘛。怎麼,他不參加比賽嗎?現在居然還這麼悠閒地躺著?
  很想過去搭個話,但是用什麼理由呢?
  說時遲那時快,已經有人——還是個很「粉紅」的小女生——啊,那不就是面臨無數次被球拍打到威脅的小女生嗎——捷足先登了。她看上去像是鼓足了所有勇氣去跟那個酷酷的小子說話的。
  唔,其實千代櫻一直都不太明白有些女生的性格——只不過是跟男孩子說話罷了,有什麼好害羞的?現在又不是姑娘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時代了,天天不都能見到男人嗎,有必要臉紅嗎?呃……算了,她還是別想太多的好。
  ——嗯,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多浪漫啊,酷酷的少年和羞澀的少女在火熱的夏日邂逅……
  哎呀,她想什麼呢?
  哈哈,不過他倆還真的挺配——在身高上……
  有點不厚道地幸災樂禍了了一下,千代櫻接著去逛了。
  
  哎哎,水平還不夠啊……
  感歎著高手果然少,千代櫻搖搖頭,正準備離開,突然眼角瞥到一個非常非常……嗯……特別的身影。
  「噢,man,這是什麼架勢?」伸著頭看著場內擺出奇怪架勢的少年,千代櫻喃喃自語——看上去像是某種……武術?可是哪有武術有這麼奇怪的起手式的?
  不過,少年還真是挺強的啊,還有啊,雖然那個西瓜太郎的頭型比較搞笑吧,但是長得可真是不賴呢……
  「下克上。」
  少年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為了氣死對面被他打趴在地的人,反正千代櫻是聽到了——聽到一個正太用真田弦一郎的招牌表情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這感覺還真是……詭異。
  
  日吉若走出球場的時候,感覺敏銳的他察覺到有人在盯著自己。回頭一看,是一個標準的美女,她倚在欄杆上,姿態隨意而且狂傲。她修長高挑,肯定有一百七十公分以上,穿著一襲白色的簡單精緻的連衣裙,同色的涼帽和手包。
  她的膚色不是很白,微微帶著一些小麥色,標準的鵝蛋臉,五官俊秀,輪廓卻談不上柔美——帶著幾分冷酷和剛毅之色,一雙大大的,黑色的眼睛深不見底,彷彿流動著七彩的光芒。
  她……怎麼說呢,並不是符合人們通常意義上審美觀的美人,雖然見過她的人肯定都認為她非常迷人,但是究竟迷人在什麼地方,卻不是所有人都能說得出來的。
  日吉若有一瞬間的失神。
  但他隨即就定住了心神,也不說話,回望著那個女人。
  「球打得不錯啊,少年。」千代櫻雙肘向後支在欄杆上,語氣有點吊兒郎當,「那是什麼姿勢?你學武術的嗎?」
  「在問別人之前,應該先把自己的名字報上比較好吧?」日吉若淡淡地回答。
  「啊,都忘了自我介紹了,」千代櫻一笑,自己確實是有些失禮了呢,從欄杆上拔起身子,朝他走過來,伸出一隻手,「我叫千代櫻,山吹私立的三年級生。你叫我千代就可以了。」
  日吉若輕輕和她握了握手,「我是日吉若,冰帝學園國中二年級生。原來您是前輩,真是失禮了。」
  「嗯,沒什麼啦,我倒寧可自己年輕一點∼」千代櫻聳聳肩,冰帝的?天哪,她怎麼跟這些人這麼有緣?「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日吉君,你那個擊球的架勢,是某種武術嗎?」
  「嗯,是古武術。」日吉若微微頷首。
  「古武術?」好像沒聽過……千代櫻汗,「把武術運用到網球上,真是了不起的創意。你很強。」她誇讚。
  「謝謝。」日吉若點頭,但心下有點不以為然——不是來自強者的肯定通常都沒有什麼價值。
  千代櫻知道他在想什麼,肯定是對自己的讚美不以為然唄,不過現在她又不能直接對他說「喂,小子,不要不以為然,我網球很強的」。只好笑笑了事。
  「下克上?有志氣,就是不知道跡部那傢伙知道你這種論調的時候會是什麼表情?好期待的說∼」千代櫻喃喃自語道,輕輕笑了笑。
  日吉若的聽力還真是敏銳,迅速捕捉到了這句聲音不算大的話。
  「學姐認識跡部前輩?」他好奇心大盛。
  「啊?」千代櫻回頭。
  「您剛才說……」
  「啊,是啊,算是認識吧,你肯定是冰帝網球部的吧?是正選嗎?」千代櫻大呼失策——怎麼一不小心扯出這麼多麻煩來?於是馬上先發制人轉移注意力。
  「現在還不是,不過……」日吉沒有說下去,但是眼中閃爍著不服輸的火焰。
  「是金子到哪裡都會發光的,我敢保證,跡部一定會發現你。」千代櫻為他的志氣笑了——最近她跟熱血少年打交道多了,也不由自主欣賞起這種性格來了。
  ——這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時代啊,為什麼中學網球界突然閃耀著如此多耀眼的天才?彷彿漫天的星光,耀得人眼花繚亂,幾乎不能分辨出哪個是最亮的一顆。
  心下感慨不已,同時她突然萌發出一種強烈的期望——希望有一天也能看見亞久津站在球場上,拚殺出一個屬於他的時代!如果真能看見那麼一天,叫她成為「亞久津大人」親衛隊的一員也未嘗不可啊∼
  
  和日吉若告別以後,千代櫻繼續四處溜躂,這一溜躂,看就看見了好戲了——
  「哼,小子,叫你知道我佐佐部的厲害!」
  啊呀呀,這不是地鐵上那個自大狂嘛,長得還真是有夠抱歉的,尤其是那雙三角眼,叫人有戳瞎它們的衝動呢∼
  對面的那位少年沒有答話,兀自拍著球,千代櫻彷彿能感同身受到他的輕蔑之情,因為她也覺得這個佐佐部……很欠揍啊∼
  「來了,佐佐部的子彈發球!」旁邊的傢伙高喊一聲。千代櫻抬頭一看,差點笑出來,同時也差點噁心到吐出來——這麼差勁的發球也敢叫什麼「子彈發球」?要是這樣的話,那她的發球簡直可以叫「原子彈發球」了啊。
  「嗯∼?還是真是慢得可以呢……」少年整了整棒球帽,並沒有去接球,好整以暇地吐出狂傲的話。
  下一球就沒話說了,少年打回去的時候,佐佐部還沒反應過來呢!
  接下來就不怎麼好看,佐佐部的人品和他的球技一樣卑劣,居然仗著沒有裁判,說少年的球出界。千代櫻簡直恨不得一耳光抽死他,心裡的作嘔感越來越強——這種傢伙……居然還有資格被稱為他們中學的王牌?真是可憐的學校啊……這輩子都沒有出頭的指望啦!
  
  看了一會兒,就成了佐佐部被壓著往死裡打了,棒球帽少年估計也對他噁心得要命,不然怎麼跟貓耍耗子似的玩他呢?俗話說嘛,最狠的折磨方法就是一點一點把對方的整個自尊心都給擊垮,讓他從此以後再也狂不起來。
  伸了伸胳膊,無聊地等待著這一場球結束——她還想要結識一下這位了不起少年呢。
  
  「喲,少年,喝這麼多碳酸飲料可不利於健康,會長不高的喲∼」
  越前龍馬抬起頭,一臉疑惑地看著那個悠閒地靠在自動販賣機邊上,看著他喝葡萄芬達的漂亮女生。
  哇!極品正太!千代櫻被那俊秀的臉孔上亮閃閃的金□眼電得發暈。
  「嗯?」
  「就是啊,骨頭的成分是碳酸鈣,而碳酸飲料的成分有碳酸,碳酸會和碳酸鈣發生反應的,研究表明,青少年時期喝多了碳酸飲料容易引發中老年時患骨質疏鬆症哦。」千代櫻看他一臉迷茫,好心地解釋。
  不管她和亞久津個子長這麼高是不是和從來不喝碳酸飲料有關,反正她是從來不喝任何市面上賣的飲料的,那種東西啊,根本就是個化學添加劑堆,沒有任何營養,而且還糖分過高容易讓人發胖。她一般都是喝白開水的,每週至少喝三次紅棗、生薑、桂圓之類補氣養血的東西熬的湯粥,每天早上喝一杯自己搾的蔬菜水果汁,絕對新鮮有營養,有助於美容減肥——百合子和優紀年過三十了還跟十七八歲的少女一樣年輕貌美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跟她們常年堅持喝鮮搾蔬菜水果汁是分不開的。
  「哦。」少年點點頭,繼續喝。千代櫻也沒指望他能聽自己的話,繼續不放棄地笑瞇瞇地看著他,看到他發毛。
  「有什麼事嗎?」越前龍馬不高興地咂嘴。
  「沒什麼事兒啊,就是想跟你交個朋友,在地鐵上我跟你坐一個車廂,目睹了你英雄救美的壯舉,剛剛又看了你的比賽,很不錯呢。我叫千代櫻,今年十五歲,是東京私立山吹中學的三年級生,你呢?」
  出乎意料地冷淡呢。千代櫻鄙視了一把自己的厚顏無恥——人家擺明了就是不想搭理你,你還非要搭訕,不過她對這個少年實在是太有好感了,也顧不得這一點了∼
  「越前龍馬。」少年淡淡地回答,「今年開學會到青春學園去上一年級。」
  「青學嗎?真是了不得啊∼很高興認識你,越前。」千代櫻感慨不已——今年的青學是怎麼了?手塚國光、不二周助、大石秀一郎、菊丸英二、桃城武、海堂熏……都是少見的天才啊,怎麼會都集中在了這裡?而這個新來的一年級生,搞不好會成為群星裡最耀眼的一顆呢!
  
  千代櫻剛想再說什麼,那邊亞久津走來了,她並沒有回頭看——亞久津走路的動靜幾乎小到聽不見,但是她就是知道是他。
  「仁,我在這兒呢!」朝背對的方向揮揮手,千代櫻懶洋洋地叫了一聲。
  人高馬大的亞久津很快就從樹叢那邊過來了,看到了千代櫻正與之相談甚歡的「小矮子」,眉頭稍稍皺了一下。
  「走了。」
  「好,好。」千代櫻直起身,笑著朝越前龍馬揮揮手,「再見啦,我們肯定還會再見面的。」
  龍馬很想問問她為什麼這麼肯定,但是她已經走遠了,話語留下的尾音彷彿隨著溫熱的威風飄散開去……
  她身邊是一個個頭極高的男生,穿著綠色的網球服,渾身散發出那種強者特有的氣息——這種氣息讓他情緒驀地高漲起來。
  ——也許真的會再見面呢。看樣子,聽老頭子的話到青學去,真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啊——老頭子偶爾還是會給出有點建設性的意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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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喚,排球隊!


  「劍道……不會……籃球……沒興趣……花道……坐不住……茶道……不會品……」
  千代櫻趴在課桌上,拿著一張社團報名表一項一項地看,一邊看一邊否決著——
  「天啊,再選不出來,就沒得可選啦!」
  突然發現這個非常不妙的事實,千代櫻趕緊打起精神來仔仔細細考慮社團的問題,發現自己真是太悲催了——居然沒有一樣培養淑女氣質的東西是她會的!這叫人如何是好啊∼∼∼(請自行想像京劇唱腔)
  前兩年為了打工,巧妙地沒有參加任何社團,今年可不行了,要是沒有拿得出手的社團活動,「華麗麗的獎學金」和「去冰帝學習的機會」這兩隻煮熟的鴨子就要飛了,她可不能允許這種悲劇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已經把所有富有日本文化氣息的東西都勾了去了,剩下的就是——田徑、網球、排球、棒壘球。
  田徑,累死累活的,太誇張了;網球啊,打了那麼多年,再專門去參加社團是不是有點太小題大做了,而且……跟女孩子打球太沒意思啦!棒壘球?嗯,沒玩過;排球……算了,就選這個吧,正好體育選修課也選了這個,好歹是熟悉的東西!
  
  千代櫻的決定做得是無比的迅速,上節課課間拿到的報名表,這節課課間就交上去了。
  當然,她不知道欣喜若狂的是排球隊的教練,也是學校體育老師之一——田中久美子。
  
  自從國一教千代櫻這個體育班的女生打排球開始,她就無時無刻不盼望著千代櫻能加入排球社——第一次上課,她就被這孩子給震驚了,——那是什麼樣的運動天賦啊,速度、力量、柔韌性、敏捷度……優秀的運動員該具備的她一樣都不缺,那矯健的身姿猛力跳躍扣殺的時候,她的眼睛似乎都被刺痛了,最讓她欣賞的是,打排球時那孩子眼中的專注神情,彷彿燃燒著黑色的火焰,她的集中力高得可怕,耐力更是持久,連續兩個小時劇烈的活動,她的動作竟然一點都沒有受影響!
  田中教練都不記得自己有多長時間沒有遇到這種良材美質了,她當時就立刻詢問了千代櫻,可惜的是,千代櫻居然不打算加入任何社團!田中教練為此鬱悶了好幾天。
  
  當然,不是只有田中一個人在盯著千代櫻的動向的,千代櫻是山吹少有的優秀學子,不僅學習成績出類拔萃,她的各項素質也都極其優秀,那少見的運動天賦更是叫運動社團的教練們雙眼放光,緊緊盯著她,想要努力把她拉過去。
  ——山吹閃亮亮的「雙子星」就是亞久津仁和千代櫻,傳說中這兩個幾乎同樣出色耀眼的孩子還是情侶呢;現在伴田老頭先下手為強,把亞久津抓去了男子網球部,其他社團教練簡直恨不得用眼光把那老頭子刺個窟窿——網球部已經有了一個迅速崛起、出色程度跟亞久津不相上下甚至因為性格溫柔而更受歡迎的千石清純了,老頭子太貪心了!
  
  田中抓著手裡的報名表,實在是有一種中了彩票的感覺。——山吹的女子排球並不是很強,主要是缺少身材夠高大而且力量強猛的網前攻擊性選手,這就不免在賽場上容易被人家壓倒氣勢了,現在,恰好屬於那種類型選手的千代櫻決定要加入排球部,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福星啊!
  
  千代櫻的申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通過了,上午交上了表,下午她就要去排球部報到,快得她都有點暈。
  「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三年級的千代櫻同學,從今天開始她加入排球部和我們一起訓練,大家歡迎!」田中教練熱情洋溢的態度讓千代櫻有點驚訝——據她所知,田中老師可不屬於那種會輕易激動的人啊,雖然她教了他們很久了,但是……嚴格得很啊。
  相對於田中的熱情,排球隊的正選們可沒有那麼激動。
  千代櫻威名赫赫傳遍山吹,哪有人不認識她的?且不說她是男生們一致推選出來的校花,單單是那狂到極點的學習成績就讓人過目不忘了——學校的學術競賽,什麼生物化學物理數學,只要她出手,別人就別想問鼎冠軍寶座;還有她那次在運動會上的出色表現——
  說起這個千代櫻是覺得爽得不得了,雖然純屬被趕鴨子上架去參加一萬米長跑,但是她實在是架不住班主任和班裡面同學的熱切期望,所以只好勉為其難的參加。
  一萬米她跑下來是沒有問題啦,但是跟人家爭勝,那就有點問題了∼不過,她千代櫻從來不會輕易認輸滴∼
  為了這個目標,她專門用了一個月的鍛煉時間來做長跑練習——請「生命」俱樂部裡的專業教練指導,制訂了計劃,然後開始每天那叫一個狂練啊……呼吸和跑步的節奏都要掌握得很有分寸,合理安排體力,才能拿到好的名次呢,她雖然體育厲害一點吧,但也沒有厲害到那種地步,一萬米長跑爭勝可不是說著玩的,還是需要做好充足的準備,才能有出色的表現。
  
  比賽開始的時候,千代櫻沒有馬上跟上眾人,而是在後面慢慢地將呼吸和節奏調整到自己平時的習慣,一點一點地往上提速。
  跑長跑分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體力和呼吸都很從容,慢慢進入到第二個階段,接近了自己的極限,就開始格外困難,腿也沉重,呼吸也困難,但是只要熬過這個階段,剩下的第三個階段就是機械運動了,沒有累的感覺了。
  千代櫻實在是不太喜歡這種感覺,但是她也認為這是自己難得的機會,正好可以測試自己的極限在何處,而且還有機會將極限再提高。
  一萬米,就是四百米的跑道,要跑上25圈,光是觀眾看著都覺得累,更不用說跑步的人了。而且參加這一項的基本上都是田徑社專攻長跑的社員,競爭很激烈呢!
  頭十圈千代櫻還沒有到極限,但是沉重的感覺也慢慢壓住了她,接下來的三圈一般就是努力扛過極限的時候,千代櫻保持著節奏,努力使自己不要慢下來——這可不是練習,這是比賽!不管跑了多少次,她還是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太難受了。
  跑過三圈,千代櫻終於感到自己麻木了,腿似乎自己在動,於是她就順著腿的速度再慢慢往上加速,旁邊的人都已經在或多或少開始提速,意識都已經不太清醒。
  十圈、九圈、八圈、七圈……千代櫻無意識地自己數著圈數,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在自動加速,就快要到了頂端了。
  還有兩圈!
  這是決出勝負的時候了,千代櫻開始大幅度提速,好在她沒被落下,一共十個人,目前她排第四,她開始加大步幅努力往前面趕——從小鍛煉出來的耐力和爆發力——當然,還有高個子長腿——這個時候幫上了忙,她能保持高速的時間基本上還夠跑上一圈的,彷彿感到自己身體裡有一個推動器,證明自己的渴望,和一直以來都要讓自己處於強者位置的決心此時發揮到了極限——她感受不到旁邊人了,眼中只看到終點。
  最後一圈了!觀眾席上嘈雜的歡呼和加油的聲音似乎是隔著一層霧氣傳來的,三百米……二百米——開始加速衝刺!
  千代櫻無意識地往觀眾席上看了一眼,看見了亞久津,他趴在最前面的欄杆上,金紅色的眼睛全神貫注地看著她……
  還有出雲輝夜姬,這個從上學以來就是她的對頭的女孩子,表情很模糊,很難以形容,但是她不想去管了……
  壓低身子,自然地轉變成一百米衝刺的架勢,千代櫻在那一瞬間體會到了飛翔的感覺——全身的肌肉都在吼叫咆哮著吸取著血液帶來的鬥志和能量,她從眼角能夠看見對手的身影,但是……她們都別想贏她!
  觀眾們驚呼著,看著領先於其他人的第二道千代櫻和第一道選手在一百米急速的衝刺並駕齊驅,但是最後五十米的時候,千代櫻像是打了興奮劑似的,速度突然又往上提了一個檔次!而她的對手已經沒辦法再提速,千代櫻……像是一頭矯健的獵豹一般風一樣衝過了終點——
  
  天啊!終於結束了!
  千代櫻知道自己贏了,但是她整個意識都模糊了。
  遲鈍地望著站起來朝自己歡呼的同班同學,眼前一黑,腳底下一軟,一頭栽倒在跑道上,渾身像被抽空了一樣,一點力氣都沒有。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正躺在體育場上臨時搭建的醫療棚的保健床上。依然還是大汗淋漓,連說話都沒力氣似的。
  「仁……」她有氣無力地睜開眼,對守在床邊的亞久津綻開一個虛弱的笑容,「我贏了嗎?」
  「當然,你都快死在那兒了,怎麼會不贏。」亞久津沒好氣地說,藉著惡聲惡氣來掩飾自己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
  回憶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千代櫻回過神來,才發現田中教練的講話居然還沒有結束,而隊員們都以謹慎的眼光打量著她,讓她很不自在。
  好在再過了十幾秒鐘吧,就開始正式訓練了。千代櫻雖然是三年級的,但還算是新部員,她還要跟著一年級去做基本練習。
  對此她倒是沒什麼感覺——因為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應該受到什麼特殊照顧。
  在日本校園裡,等級是非常分明的,社團裡也一樣是如此,不管你是幾年級的,也不管實力有多強,只要你是新人,你就得老老實實從基本開始做起。受到教練特別關注的人,通常也是最容易招來敵意的人——她倒情願教練忽視自己,不過看樣子不大可能——不是她自大,她知道自己的實力,而且田中教練明顯的態度更加印證了這一點。
  剛剛田中教練宣佈指定千代櫻為「自由人」位置的候補的時候,引起了一片竊竊私語。唉,但願不要引起什麼麻煩才好。
  在場地的一邊做著仰臥起坐,千代櫻的思緒又開始飄忽。
  
  ——據她那位新換的同桌反映,當時她直接就倒在地上起不來,嚇壞了他們了,「亞久津大人」(這個詞是用冒著粉紅色泡泡的聲調說的)在全校人的眼皮底下用駭人的速度衝下看臺,一把將她抱起送進了急救棚……當時全校女生都發出了意義不明的感歎和尖叫聲……
  而且據說還是非常華麗的公主抱……
  扼腕,自己咋就昏過去,竟然沒看到這種千載難逢的時候呢!千代櫻聽完同桌的長篇描述,可惜了一下下。而且怎麼好像感覺是在舞台上表演的場景啊,黑線……
  
  「一百四十八、一百四十九、一百五十……OK,做完了。」
  千代櫻面無表情地站起來,接著做壓腿。
  「千代,過來一下。」
  田中教練招呼道,「待會兒打練習賽,你上自由人位置。」
  千代櫻點點頭,「是,教練。」
  回頭看著跟自己同邊的隊友,她們探詢質疑的眼光表露無疑。千代櫻根本不在意這種眼光,畢竟一個新人被指定為自由人候補——那可是正式比賽時候的候補隊員!換了誰都會不服氣的——這讓那些已經入社兩年卻沒能得到賞識的隊員怎麼想?但是她們不服氣也沒用,她要做的就是拿出實力證明自己。
  被換下的自由人森田美和面無表情,她剛剛在上一場比賽裡受了傷,一段時間都不能再上場了,所以說千代櫻這個候補其實也就是正選隊員。森田自己倒是也很優秀,雖然她不是個氣量狹小的人,但是看著這個大名鼎鼎的美女加才女,光是站在那裡就有種冷冷的威服眾人的架勢,她還是禁不住有點苦澀。
  
  啊,看樣子很讓某人傷心了呢。
  千代櫻一直在觀察森田美和的表情,咂咂嘴,心下不太舒服——畢竟她是個突然闖入的「外來者」,不管從技術配合還是人際關係,自己都不可能一下子打入這個圈子的,而且,很有可能這個被換下來的自由人從此以後會比起她來更像「替補」了呢。
  暫且不去管這個了,千代櫻換上隊服(說實話她一直不太喜歡排球隊服——短褲也太短了啊!),感到腿□得過多,有點不自在。戴上護腕護膝,她站到了自由人位置。
  
  光和影的交匯處,那個身影像是下凡的天使……耀眼得叫人不敢逼視……
  
  俗話說嘛,「山不來就穆罕默德,穆罕默德去就山」,她不能指望像森田美和一樣跟隊友配合得這麼好,那麼她就主動去配合別人好啦……
  五局三勝,已經到了決勝局了……
  千代櫻從一躍而起,趁對方的網前隊員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出手往她們防守露出破綻的地方——大力扣殺!
  對方的後排球員想要救球,都已經接到了,可是來球太過勢大力沉——她直接坐在了地上,球也飛掉了。
  比賽結束了,千代櫻拿著毛巾擦擦汗,喝了口水,敏銳地感覺到了隊員們看她的眼神緩和了很多。
  嘛,這個世界上畢竟還是好人多的,也不是所有的千金小姐都心胸狹窄不能容人,關鍵還要看你自己的實力如何了。千代櫻拿毛巾捂著臉,輕輕笑了一下——也許她可以在社團裡找到幾個好朋友——真正的好朋友,不是同班同學那樣的「相熟」「可以一起聊八卦」的那種關係,而是……像凌乃那樣曾經心貼心的。
  過了多久了?凌乃……竟然漸漸地被她拋諸腦後了!也許她真的是天性涼薄吧?為什麼竟然如此輕易就可以把一個人拋到腦後?
  或者……是根本就沒有付出過什麼真心嗎?
  
  「你很厲害。」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千代櫻好不容易在千鈞一髮之際控制住了自己條件反射就往後面伸過去的手——忍足的事件還歷歷在目呢。
  回頭一看,是那個不幸被她頂了位置的自由人森田美和。
  「謝謝你啊。」朝她粲然一笑,千代櫻仔細看了看她——很溫柔的面孔,白皙的肌膚,帶著一點微微憂鬱的笑容……但是雙眼是水晶一般的純淨。
  「為什麼你一開始不加入排球隊呢?」森田美和問。
  「我要打工,沒有時間啊。」千代櫻笑笑,「現在想想還真是有點後悔啦。」
  「現在……」森田眼裡劃過一絲黯然,「也不晚,你這麼強悍的實力……」
  「嗨,話別這麼說,我聽說你上場比賽腳受傷了,對吧?」千代櫻聳聳肩——她怎麼會看不出來對方的苦澀?森田美和是亞久津他們班上的,她也早就聽說了,森田美和最愛的就是排球,最希望的就是能成為排球手。
  總有一點搶了別人心愛的東西的感覺呢,這可真不太好∼可是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實力高於一切。不可能為森田美和一直留著位子,不去找人頂替,如果碰巧找到了比她更強悍的人,那她也只好認命,然後繼續努力,往別的位子上努力。
  「是啊。不知道能不能恢復成以前的樣子。」森田淡淡地說。
  「別說這種喪氣話,」千代櫻面色一整,「你自己都不相信能恢復,它怎麼可能恢復呢?趕快好好養傷,不要再劇烈運動,好好做復健才對。」
  「嗯。」森田垂下眼睛,想要走開。
  千代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什麼時候都不要指望別人的憐憫,更不要指望我,社團活動對我也很重要,我不可能放水的!想要實現夢想,就得靠自己站起來,明白了嗎?」她緊緊抓住對方的手腕,強迫森田看著自己,一字一句地說。
  森田張張嘴,千代櫻又接著道:「自由人的位置不能打,難道就不能打別的位置?我知道你也是很強的,所以,拜託你千萬不要讓我失望。我喜歡強者,所以我希望有一天能和你並肩作戰!」
  森田張大了嘴,看著千代櫻那雙泛著冷酷和堅韌的眼睛,表情複雜,半晌,她閉上嘴,點點頭,第一次綻開了笑容,「我會的,不要小看我,雖然我知道你非常強悍,但是我不會認輸給你的!」
  「那就好!」千代櫻放開她。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搭,回頭走向更衣室準備換衣服。
  
  森田,若說你唯一的弱點,就是很容易喪失對自己的信心,這個弱點,是一個危險的存在!
  一旁的田中教練微微翹起嘴角。她之所以對千代櫻的加入這麼高興,並不單純是因為千代櫻的實力,而是,她身上有一種東西,這種東西,也許可以讓整個排球隊都煥發新生!
  森田,你要知道,論技巧,論資質,你都跟千代櫻不相上下,可是你缺少她擁有的一樣東西——就是一種絕不認輸的信念,一種越戰越勇、越挫越強的勇氣!所以我給你找來一個強勁的對手,就看你能不能藉著她的力量,實現你的夢想了!
  
  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人啊。
  森田一個人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出神地想著。
  田中教練是很看重她的,她知道,要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大的動力了,就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是田中教練的得意門生。
  森田一直都是溫柔善良的,雖然是討喜的性格,但是放在比賽場上可就非常的不合時宜了,她也知道自己的弱點——性格中不具有強大的霸氣,而這種霸氣無論在哪項運動的比賽場上,都是非常重要的!
  她很聰明,身材也相當不錯,對排球的技巧領悟比誰都快,可是就是因為這種性格,她從來都不能擔當起隊長的重任——也許就是因為這一點,教練才不選她當隊長的吧?
  她當然知道千代櫻,這個據說是「亞久津大人」青梅竹馬的女友的女孩,學校裡優秀得耀眼的女孩——性格也好,體育也好,學習也好,人緣也好,長得也漂亮,氣質也好。說實話,森田並不是很願意看到她的加入——女孩子的小小心思呵,就算從沒有嫉妒人的心理,也不可能對一個幾乎樣樣都比自己強、現在還連自己唯一驕傲的地方都比自己強的女生泰然處之呢。
  只是就算是這樣,她也無法不佩服千代櫻——強者的背後,比誰付出的都多不是嗎?說實話,她從來不相信一個性格柔弱的女生用冷冷的一瞥就鎮住無數想和她嗆聲的高年級前輩們,那樣的人是不可能達到這樣的高度的。她也看得出千代櫻並不是人們——尤其是男生們——所認為的柔情似水的山吹第一美女,她的一舉一動,甚至舉手投足,無不具有霸者的味道,只不過不經常表現,所以一般人才看不出來而已——那種不將任何對手放在眼裡、堅信自己必定取勝的強悍風采。
  所以……真的想好好瞭解她呢,森田很想知道,這個女孩子能夠讓自己學到什麼。
  
  「喲,一個人啊?」
  !!嚇……嚇死人了!
  森田正陷入無限的遐想之中,背後有人猛地一拍,差點嚇掉了魂。
  千代櫻早就走到她旁邊了,一臉感興趣地看著她。
  「是啊……」她虛弱地應了一聲,覺得心都在七上八下。「你怎麼沒跟亞久津君一起?」
  「他在網球社訓練呢。我就一個人先走啦。」千代櫻滿不在乎地順了順頭髮,「熱死了,你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啊,在想千代桑的加入,也許會帶來意想不到的轉機呢……」嗯,這真的是傳說中溫柔如水的校花殿下嗎?森田表示嚴重懷疑。
  「這個事情沒法說,我可不覺得自己有這麼大魅力。」唉,原諒她吧,她自己是個橫行霸道的女人,卻偏偏特喜歡跟溫柔可人的美女交往——這簡直是犯賤啊!不過呢,森田她跟……呃……完全不一樣呢,看得出是個外柔內剛的,而且也很厲害的——不止一次聽教練誇她了,也許這是個值得相交的朋友?千代櫻從來不知道含蓄,都是主動出擊,總不能一著被蛇咬三年怕井繩吧?她願意再試一試。
  
  夕陽的餘暉下,兩個同樣青春靚麗的女孩子一路走著,一路笑聲不斷。
青學名物續集


  「學姐學姐,下周我們網球部又開始排名賽了,學姐來看吧?」
  剛剛抱著努力掙扎不肯回家的千代松走出桃城家的門,桃城武這個十足的熱血少年風風火火地衝出來又叫住了她。
  「……」她真的有這麼招人喜歡嗎?為啥阿桃少年老這麼熱情呢?話說,少年的身高成長可不是一般的快,千代櫻無數次心酸加妒火中燒第N次地見證了這個事實——剛剛見到他的時候,他也就剛到她肩膀那麼高,結果,結果……才一年多的時間,他居然就比只比她矮上一兩公分了!
  「好,好,好。我肯定會來給阿武加油的!」無奈ing。
  得到千代櫻信誓旦旦的保證,桃城武喜滋滋地回屋了,——邀請學姐去看比賽可真是個獲得勝利的好方法,雖然他也不知道為啥啦,但是只要看到學姐站在場邊一臉冷冷表情看著他,他就被刺激得有無比的動力。他知道學姐其實不是這樣的囂張狂人,也許她自己都沒察覺到她有一種笑傲眾生的狂放——尤其是在比賽的時候,真是讓人崇拜!
  
  「哎,你們網球部是不是轉來個新生叫越前龍馬的?」突然想起來暑假的時候遇到的小正太,千代櫻身子一轉,叫住阿桃。
  「啊,學姐居然認識那個囂張的小不點?」阿桃明顯有些吃驚,接著便沒心沒肺地哈哈大笑,「那傢伙可真不得了呢,我看啊,這次我們青學的正選肯定得有一個被他頂了!」
  千代櫻實在不忍心告訴他——照他的實力,萬一跟越前龍馬對上,就輪到他被頂了。
  「我一定會去看看這個小傢伙的表現如何呢,阿桃也好好努力啊。」瀟灑地一揮手,千代櫻一把抓住趁機掙脫她想往桃城家屋子裡跑的千代松,硬拖走了。
  真怒,這小子到底是誰家的!千代櫻喪失了耐心,一把夾起千代松就往家走,牙癢癢地看著千代松光滑水嫩的小臉,真恨不得咬上一口。
  ……算了,一直都沒有好好照顧過他,他基本上就是在桃城家長大的,喜歡桃城家也是很自然的嘛。唉,雖然有點不是滋味啦……但也怪不了他麼,只能怪他們自己了。
  拉著千代松走在大街上,虛榮心的確是大大的暴漲——滿三歲的千代松身體結實但是一點也不肥胖,又黑又大跟黑水晶似的的眼睛,又直又挺的小鼻子,玫瑰花瓣似的小嘴,尖下巴,白皮膚,穿著一身像模像樣的小牛仔服,那叫一個招人愛!過往行人無不投以羨慕的目光。
  如果……他們不是小聲叨咕著「好漂亮的孩子,好年輕美麗的媽媽」就更好了……
  
  這廂千代松怏怏地任由姐姐拉著自己往家走,表情那叫一個憂鬱。
  千代櫻突然覺得氣場不大對頭,低頭一看,千代松的大眼睛裡已經有淚花打轉。
  「怎麼啦這是?啊?」趕緊把他抱起來,千代櫻柔聲問。
  千代松抽抽鼻子,眼淚汪汪,「姐姐,桃城阿姨是不是我媽媽?」
  「當然不是了。」千代櫻詫異道,「你跟姐姐是一個媽媽呀。」
  「那為什麼每天都是桃城阿姨去幼兒園接我,媽媽為什麼從來都不去……」千代松小聲道,眼淚有奪眶而出的架勢。
  「你就因為這個難過啊?」千代櫻哭笑不得——她可完完全全忘記了,她自己是穿過來的,當然不在乎這種小事情,但是人家千代松可是正宗的小孩子,每天下課看不到自己的媽媽,當然會心有芥蒂了。話說百合子其實是很疼他的,只不過最近公司裡的副總最近退了休,所以各大部長都在競爭副總經理的位置,百合子和優紀都是很有希望的人選,當然要努力爭取,單親家庭嗎,忽略了孩子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想當年她們親生的倆孩子都沒怎麼去接過,不是親生的自然更不用說了。
  「小朋友都說我是沒有媽媽的孩子,嗚……」千代松眼淚嘩嘩流。
  「下次誰再這麼說就上去給他一拳。」千代櫻脫口而出,然後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這簡直是在……灌輸暴力思想,「呃,我是說……」
  「桃城阿姨說打架的不是好孩子。」千代松倒是很有原則,抽抽搭搭地說。
  ……千代櫻默,這讓她怎麼說?
  「你當然不應該主動去欺負別人,可是你也不能讓別人欺負你啊!」想了半天,千代櫻來了這麼一句,「對那些喜歡嚼舌頭的人,當然要狠狠欺負回去才夠本啊。」
  ……完了,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教小孩子打架當然是不對的啦,可是……千代櫻糾結了半天——她早就有體會,孩子的世界其實也並不像大人想像的那麼純潔的,人類的原罪在童年時代表露無遺,——霸道、自私、殘忍,其實都有萌芽,只不過就是看長大之後被教養得如何了。同為小孩子,有的時候受到同齡人有心無意的傷害,會在心上留下一輩子的陰影——儘管那些可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對於孩子來說都是同樣的嚴重。與其被人欺負,當然是欺負人比較划算的說……
  「好啦,不要哭,媽媽很忙的,你知道,媽媽要掙錢養家,每天真的沒有時間來接你,而且你要知道,哥哥姐姐小的時候,從來沒有媽媽來接我們,我們都是自己上學放學,自己坐車回家的啊。」想了想,還是拿出自己小的時候的經驗安慰他。
  「真……真的嗎?」千代松擦擦眼睛,小聲問。
  「是啊。」千代櫻無比肯定地回答他。
  「那我怎麼做才對?」千代松角色倒是轉換得很快啊……
  「這樣啊,姐姐教你……」
  一大一小的身影在夕陽下越走越遠,傳來斷斷續續帶著點壞心眼的說話聲……
  
  「喂……這樣不太好吧,哎哎……」
  千代櫻和森田美和跟著桃城武理直氣壯地走進了青學的校園。排名賽就要開始了,無數男生女生飛跑著到網球場去。因為跟桃城武這個也算是有點名氣的王子在一起,而且毫無顧忌地穿著山吹的校服,千代櫻一行受到了無數羨慕嫉妒恨眼神的洗禮——主要是來自女生的。森田美和看樣子是很少經過這種陣仗,不由得有點緊張。
  「怎麼啦,理他們幹什麼?」千代櫻被這種眼神看得有點不耐煩——你們這群傢伙以為自己是誰啊,如臨大敵的表情,當我們稀罕來啊?那副歪瓜裂棗的樣子,看什麼看!
  微微勾起嘴角,盯住一群自不量力的女生,千代櫻微微瞇起眼睛,小小釋放了一下自己的騰騰的殺氣。
  「好……好厲害……」看著周圍尖叫著「啊,好可怕!」跑走的女生群,森田肅然起敬——人跟人的境界,果然是很不同的啊!「你怎麼做到的?」
  「哼,一群小蝦米而已,你也做得到的啊,試試看吧?」千代櫻哼了一聲,回頭看著森田,「我發現你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哦。」
  「是嗎?什麼?」
  「你總是太過在意別人的眼光,這其實根本沒必要,你又不是什麼明星,你當有多少人看你啊?你要記住,這個世界是要靠實力說話的,沒有實力的人,就算他們對你不友好又能把你怎麼樣?無聊的嫉妒心罷了,自己沒本事,還不願意別人有本事。所以幹嗎要管這些人怎麼想?好好過你自己的日子就好了。」千代櫻口氣有點重,森田聽得悚然一驚。
  是哦,她說得確實沒錯……森田恍恍惚惚地想著,跟著千代櫻到了球場。
  千代櫻是有手塚做後盾,堂而皇之地進入了球場好好看個清楚,當然,森田也沾了光。
  耳邊充斥著「好討厭,她憑什麼能進去!」之類的竊竊私語,森田覺得如芒刺在背,而反觀千代櫻就比她坦蕩得多,回頭一個冷冷的眼神掃過那個聲音最大的女生,嚇得她臉色發白,幾乎坐在地上——然後周圍一下子就安靜了。
  ——森田真覺得有種跪下來膜拜她的衝動。什麼叫霸氣?什麼叫囂張?這就是啊!!!
  「很好,我們看比賽吧。」千代櫻挖了挖耳朵,感到無比的清靜。
  這些女生貌似都是衝著手塚、大石、不二來的,那個尖叫聲真是花癡到了極點,讓千代櫻頭都發暈(——她可是完全不記得自己在亞久津籃球比賽的時候也這麼尖叫來著……)。不過這三個人是鐵定的正選,和候補隊員打得一點懸念都沒有,沒啥看頭。
  話說,候補和正選差別真的就這麼大啊,還是說青學正選太強了?一個個都被包了「糯米團」(6-0)的說……
  她心血來潮去看亞久津訓練的時候,沒感覺實力有這麼懸殊喲!——唉,也許還是因為山吹單打太廢柴了?說實話,基本上亞久津就是翹著二郎腿坐在教練凳子上啥也不干——沒人敢領教他的暴力網球的,也就千石清純有這個膽子……千代櫻都覺得看不下去。只不過,要是正選這麼強,候補這麼弱,那麼萬一某幾個正選因故不能上場,那怎麼辦?實力豈不是就要一落千丈?還有啊,這樣的話,候補基本上就永遠沒有機會上場了啊,這社團活動簡直太悲催了喲!唉,真是很不公呢——千代櫻很慶幸,她不是那種會淪為候補的人(所以也就在這兒說說風涼話罷了)。
  
  一個個子矮矮的,戴著棒球帽的熟悉身影頂著眾人好奇探究的目光進場了,同時,進場的還有那個曾經被千代櫻讚賞為「很有愛的眼鏡蛇」的海堂熏。
  「哇哈哈,『貓蛇之戰』啊。」千代櫻竊笑著對森田美和說,雙眼放光,「太有愛了!」
  森田差點就脫口而出「是啊,太有愛了!」這種話,她發現自己有被千代櫻傳染的趨勢。
  「我們去外面看吧,老是站在人家球場裡不太好。」隱隱發現手塚有趕人的意思,千代櫻當機立斷,拉著森田就出了場地。
  手塚頓了頓,對於她的識相很滿意。他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越前龍馬感興趣的原因並不只有龍崎教練的大力讚賞,還有……千代櫻對他的關注。
  這還是聽桃城說的,他早就猜到桃城肯定會邀請千代櫻來看比賽——這是根據桃城自己跟英二說的「有千代學姐在一旁冷冷地注視著,那感覺真是太帶勁兒了,就感到自己渾身充滿了動力,一定會贏呢」這種強悍的話來推斷的,事實也很驚人,桃城去年排名賽上果然一鳴驚人一舉殺進了正選,之後的表現也非常不錯,真是讓他感到……無語啊。難道千代櫻這傢伙有什麼特異功能不成?
  冷汗歸冷汗,手塚還是希望能有一個強力的新人的,所以,綜上所述,再加上他從窗口看到的越前和荒井的比賽,他才鬼使神差的在名單上寫上了「越前龍馬」這個名字。
  
  比賽已經進行到了白熱化階段。場中的選手大汗淋漓,千代櫻都能看到海堂熏的汗珠刷拉刷拉往下滴了。
  「怎麼感覺……海堂的動作好像變慢了?」最先發出疑問的是不二。
  「嗯,兩個人的體力消耗得差不多了,但是……海堂落入了圈套啊……」旁邊一個個子跟亞久津差不多高的方框眼睛海膽頭男生淡淡地說。
  千代櫻發覺自己還是比較習慣於亞久津這個身高的男生——其他的似乎都矮了一點點啊……所以,她對這位海膽頭格外有好感。
  是啊,落入陷阱了呢,可憐的小蛇……千代櫻看著疲於奔命的兩個人,淡淡地笑了——她怎會看不出來呢,這不就是她在國一的時候用來對付立海大的「變裝二人組」的策略嗎?那兩個人當時不知死活地決定主攻她一個人,她稍稍耍了他們一下而已了。
  這廂手塚沒有說話,無意識地看了站得離他不算近的千代櫻一眼——這種戰術太熟悉了,從當初目睹那對惡魔雙打對戰立海大柳生仁王的比賽,到現在場上那個新秀,他真是感到——時光飛逝啊!
  傑出的運動員沒有一個笨蛋。
  這句話可是實實在在的真理,體育可不像一般人想像得那麼簡單,尤其是競技體育,光有身體可不夠,跟學習一樣需要用腦子,笨蛋是永遠也不能達到真正的頂峰的!想當年邁克爾喬丹可是數學響噹噹的高材生,教授都希望他專攻數學呢,不過是人家後來選擇了籃球,對於學術方面自然就懈怠了而已。
  眼前的小龍貓可就是一個好例子呢,這傢伙不單有網球天分,腦子也夠靈活。將來絕對不是池中之物!相比之下,阿桃和海堂反倒有些落了下乘了。
  
  千代櫻走到了球場門口,突然聽到一聲驚呼,回頭一看,海堂正拿著拍子狠狠敲自己的膝蓋,那叫一個血花四濺!
  千代櫻挑挑眉,順手從別人手裡抓過了不知道誰的拍子,撿起一個球,眾目睽睽之下,輕描淡寫地朝海堂打過去。
  球精準地擊中了海堂的拍把,毫不客氣地將拍子打落在地。海堂驚訝地抬頭看,發現千代櫻站在不遠處,雙手環胸,看不出是什麼表情。
  「打球不要光用身體,要動腦子!不去反省自己策略的失誤,反而虐待自己的身體,這樣可成不了頂尖的運動員哦∼」伸出一根食指搖了搖,千代櫻嫣然一笑。
  海堂的臉不爭氣地紅了,囁嚅著說了聲「是,學姐。」
  「知道就好,下午的比賽好好努力啊。」千代櫻看著他的反應,頓覺有趣得很,輕笑一聲,轉身走出了球場。無視青學眾人看怪物的眼神。幾個一年級的更是目瞪口呆——那個眼神凶狠的海堂前輩居然還有這樣的時候?這位學姐到底是何方神聖?
  
  「恭喜啊,越前。」拍了拍早就已經出了球場的龍馬的肩,千代櫻笑道,「果然沒看錯,你蠻厲害啊。」
  「切,madamdadane。」龍馬甩甩頭。
  「下午對手是誰啊?」
  「好像是那位乾貞治前輩。」
  「噢……原來那個就是『數據網球』乾貞治?」聽桃城武呱啦呱啦對她「傾訴」的時候提過這個人,這簡直是另一個極端啊——打網球跟計算機似的計算別人的球路,他該不會是嫌自己智商太高吧?這麼個打法還有啥意思啊?那不就純粹為了取勝了嗎?
  不過也難說,也許人家就是享受這種感覺呢?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啊。千代櫻歎服。
  「數據網球?那是什麼?」龍馬一臉迷茫,「不管是什麼,我都非贏不可。」
  「啊,有志氣!好樣兒的,什麼魑魅魍魎,不用懼他,卯足了勁上就是了!」千代櫻哈哈大笑。
  多好的少年啊,真對她胃口!她就喜歡這種人。(是啊,因為多有她和亞久津的風範啊)
  龍馬倒是沒想到會聽到這種話,當下有點意外——這位只能說是「認識」的學姐,怎麼看上去比他還囂張的樣子?(真是精準的直覺)
  「我該回去了啊,阿桃,好好努力打球,不許輸啊,不然有你好看的!」用長輩的口氣對阿桃下了死命令,千代櫻拉著森田揚長而去。
  「……是,學姐。」阿桃下意識地抖了一下,連敬語都用上了。
  
  青學眾人(除了手塚不二以外)面面相覷。
  乾貞治更是「唰」地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一本筆記本,「唰唰唰」地往上又添了好多東西。
  「乾,你在寫什麼?難道在收集那個漂亮女生的資料?」菊丸湊了過來。
  「啊。千代櫻,十六歲,身高一百七十三公分,體重五十七公斤,山吹私立學園學生,是校內名人,有『山吹第一公主』『校花殿下』之稱,學習是『永恆的年級第一名』。體育也非常強悍,打破過學校運動會一萬米長跑、三級跳遠、撐桿跳三項校記錄,現在是排球隊主力,自由人位置。」乾「啪」地一下合上課本,鏡片閃閃亮——「現在看來,網球技術也相當不俗啊!剛才那一球,至少時速有一百五十公里,那還只是她隨手打出來的!控球能力也異常精準呢……」
  「……」眾人無語,——不愧是資料收集狂啊,這種資料都能收集到!
  其實乾應該慶幸自己收集的東西沒有被千代櫻看到才對。手塚默默道。不然的話她一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撲上去把資料給毀掉順便給乾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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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途之始

  「……就這樣,現在我們有了一支最強的隊伍啦!」桃城終於用一句話結束了昨天精彩的正選之戰。
  「這樣啊,真看不出來阿武你還有這種講故事的天賦。」千代櫻努力忍住一個哈欠,面對興奮的阿桃同學。人家已經仔仔細細描述,講了快要一個小時了,她可不能打擊人家的積極性啊,不能呢。
  「學姐……你太不給面子啦!」桃城武沒有得到想聽的回答,怏怏地坐在一邊。
  「那你想聽我說什麼?」千代櫻懶洋洋地看著千代松和桃城玉坐在地毯上玩一副50塊的拼圖,兩個小傢伙神情專注,看上去真是粉嫩粉嫩可愛的。
  「學姐總是這樣……」桃城武嘟囔著,「亞久津學長不也參加了網球部嗎?為什麼都不見你們有多高熱情呢,網球多有意思啊,不是嗎?」
  「唉,阿桃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喜歡網球到廢寢忘食的地步的。」千代櫻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
  阿桃的臉垮下來了。
  「……真是不公平啊,學姐你們有那麼好的天賦,卻不喜歡網球,我喜歡網球,可我卻沒有那麼出眾的天賦……」他嘟嘟囔囔地抱怨著。
  千代櫻好脾氣地笑了笑,沒說話——就是這樣,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她和亞久津這兩個人頗有點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感覺吧,擁有絕佳的運動天賦,但是從未考慮過要從事體育事業呢∼亞久津想要幹什麼她不知道,但是她是絕對不當運動員的——在比賽場上弄得自己傷痕纍纍的有什麼好的啊?她不是不明白這個世界是等價交換,但是用自己的健康來交換成功……這筆生意可不大划得來。
  她只打算走一半自己上輩子走過的職業道路——她學的是法醫人類學,本來應該是研究屍骨和死人來著,結果最後開了一個私人診所當起了懸壺濟世的醫生——有意思。不過這輩子就不會了,她會爭取到世界各地走走看看,從那裡挖出史前或者古代人類的骸骨,研究研究人類的遺跡,感歎感歎文明的魅力——多好的生活啊。
  
  ……以後是以後,現在麼,她得回去好好把那份排球隊的全新訓練計劃弄出來才行。
  山吹的女排……怎麼說呢,不上不下:不是頂尖的能打進全國大賽的隊伍,卻也不會輕易輸掉,一般就止步在關東地區,教人遺憾得很。
  千代櫻在球隊裡呆了快要一個月了,一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倒是足夠她把隊伍上上下下觀察了個遍,加之威望日高。這情形顯然讓那位正牌隊長渡邊次優子很不安,但是千代櫻不打算理她——要是我千代櫻從一開始就加入排球隊,那還輪得到你坐這個隊長的位置嘛!現在你又怕什麼呢?——征戰前夕,最忌諱的就是陣前易帥,田中教練又不是傻子,斷不會做這自毀長城的事情。
  排球隊的問題可真不是一點半點,拉拉雜雜足足寫了兩頁紙,千代櫻在電腦上做著最後的整理收尾工作。千代松坐在她腿上好奇地盯著屏幕,一邊努力認著自己認識的字,然後把它大聲嚷嚷出來跟他已經瀕臨爆發邊緣的姐姐求證正確與否。
  「好了小子,你該睡覺了。」
  一雙大手把他從千代櫻腿上一把拎走——亞久津真是天使。
  「你弄完了沒有?」亞久津問。
  「你要幹嘛?」千代櫻回頭,「剛剛回來?今天怎麼這麼晚?」看他風塵僕僕的樣子,千代櫻疑惑。
  「伴田老頭把我和千石還有一個叫什麼玩意兒的二年級傢伙留下來,給了我們單獨的訓練計劃。」亞久津道。
  心裡為那個被稱為「叫什麼玩意兒」的學弟哀悼了一下,千代櫻點點頭,「你們就是今年的單打正選了吧?」
  「是。切,真搞不懂這種抽擊小球的遊戲有什麼好玩的。」
  「你少說大話,你是還沒碰上真正的高手,我告訴你,你要是再不好好訓練,那個……越前龍馬你就絕對打不過的。」千代櫻哼了一聲。
  「越前龍馬?就是那個時候的小矮子?」亞久津冷笑一聲。
  「對。人家雖然矮,但是很厲害,他已經擊敗了青學兩個正選,把其中一個的位置給頂了,你好自為之吧,你說網球不過是抽擊小球的遊戲,但是你也沒有到無敵的程度啊,所以少說點這種話,既然答應了伴田進網球部,那就得好好完成承諾才對。」千代櫻把表格的最後一個格子填滿,按了打印鍵,打印機卡嚓卡嚓響起來。她才轉過來面對亞久津。
  「你認為我打不過那個小矮子?」亞久津眼睛一瞇,神色不悅。
  「我沒說你打不過,我只是告訴你別小看人家。」千代櫻不以為然地說。
  「很好。」亞久津哼了一聲,「我就打給你看看。」說罷,兩個人針鋒相對地瞪視對方,氣氛霎時劍拔弩張。
  「哥哥,姐姐,你們不要吵架∼」千代松一直窩在亞久津懷裡沒說話,此時看見氣氛不對,急忙哼哼唧唧奶聲奶氣地打圓場。
  「……哼。」千代櫻和亞久津同時哼了一聲,撇過頭去不再理會對方。
  真是的,who怕who啊。
  千代櫻懷著報復心理去廚房煮了一包方便麵——故意沒有煮亞久津的份。
  
  唉,這人際關係啊,真是沒法說。千代櫻一邊喝著麵湯,一邊頭疼。
  排球隊裡的氣氛並不是很融洽,主要原因在於……在於什麼呢?總的來說,就是……對候補力量重視不夠——山吹不論是網球還是排球,似乎人都有點過多了哪,所以這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說實話這個……正選還是候補,實力上也沒有太大差別,因為場上比賽總是需要換人的,但是候補上場的時間明顯比正選短得多——沒有很多露臉的機會,也就沒有出頭之日了,加上團體運動時個人的能力服從團隊的需要,所以總是不太明顯的,候補隊員不服氣正選,所以有的時候甚至會發生故意讓正選受傷,自己好上的這種惡劣的事件,可是呢,比賽受傷是很正常的事情,即使當事人覺得自己是被人陷害了,卻也有苦說不出。千代櫻這一個月遇到過不少這種事情,但是都叫她輕輕巧巧避開了,反倒是想陷害她的人摔得比較慘。她估計森田上次受傷可能就有被人陷害的因素在裡面。
  這就很成問題了,一個團隊如果這麼喜歡窩裡鬥,那還有什麼戰鬥力可言呢?所以山吹的實力才這麼不上不下的,不能整體往前邁進,卻又因為內部競爭激烈而保持不下降。說來也真是一種奇怪的平衡,想要打破平衡,結果只會有兩個——一個就是大家團結起來,然後實力上升,另一個嗎,就是變得比以前更糟糕——如何使結果變成前一個,這很傷腦筋啊——尤其對於千代櫻這個腦筋比較直比較單純,一直老老實實過日子,從來沒有經歷過什麼人際關係的鬥爭的人來說。
  不過嘛,管他的呢,這些都是需要教練來操心的事情,她只管把訓練計劃拿出來就好了!——要不然的話,要教練幹嘛?
  思及此處,千代櫻又高興起來了。
  
  「唔,你倒是考慮比較周詳——把隊員整體劃分為一隊和二隊,正選隊員一隊,候補是二隊,在京都大賽和關東大賽上給二隊適度的出場機會,然後根據比賽表現適當做出調整,在全國大賽的時候組合出最強的隊伍。嗯,好想法,好想法。」田中一頁一頁翻看著那份兩頁的計劃,點點頭,「或許這是個不錯的嘗試,誰知道呢,不過咱們山吹女排候補隊員比較多這倒也真是個事實,那麼就按照你的建議來試試看吧,不管怎麼樣,失敗了的話也不會有什麼損失嘛。」田中摸著下巴沉思了一會兒,「那麼千代,我打算任命你和森田來當二隊的隊長和副隊長,怎麼樣?」
  !!什麼?千代櫻驚了一下,一反常態地沒有馬上表態,而是一副深思熟慮的樣子——說她不想當隊長是假的,但是現任的隊長渡邊已經當了一年隊長了,在隊伍裡人緣和威望都不是她現在能比的,而且,因為加入的時間還短吧,她還是沒有找到融入的感覺,其他隊員看她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彷彿有點怕她?這叫什麼事兒,我有那麼可怕嗎?
  而當二隊的隊長麼……她有點心動了,二線的候補隊員因為很少有上場的機會,所以對於隊長的敬畏也沒有那麼強,而且……基本上就等於白紙一張,等著她往上寫東西呢。這樣的隊伍,如果□得法,想必結果也不會太差——她觀察過了,候補隊員裡有幾個還是相當不錯的。
  只是這樣一來,她和森田就等於被從一線隊裡分割出去了,這樣可不太妙……她是無所謂,可是森田的話,她的實力就算是在一隊裡也很強的,——這樣的話說不定就等於耽誤人家了呢。
  「我願意當二隊的隊長,只不過森田……我……」千代櫻猶豫了一下。
  「你怎麼?不願意跟我搭檔,還是怕我不跟你搭檔?」門口傳來森田的聲音,她嘴角帶著抹促狹的笑,看著千代櫻。
  「當然不是了,你想到哪兒去了,我只是覺得,當二線隊員,對你來說是不是不太公平哪。」千代櫻失笑——這傢伙進來得也太巧了吧?她看了一眼教練,田中微微一笑。
  「我是沒有問題,說實話,我挺想當當隊長看看哪——噢,我是說副隊長。」森田對她點點頭。
  「那麼……我們就這麼說定了?」田中輕輕一笑,「這樣好了,二隊全權歸你們負責,我也想看看,那些人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呢。」
  「……我怎麼感覺像是被您用作了白老鼠試驗……」千代櫻撇撇嘴。
  
  「喂,說真的,你到底是怎麼想的?」走出辦公室,森田低聲問千代櫻。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想法,我只是覺得……這個排球隊裡的氣氛實在是讓人很不舒服,好像……處處都瀰漫著一種……敵意,一開始我以為這是針對我來的,但是後來我發現,這是一種利益衝突呢,」千代櫻摸著下巴,「候補的陣容和正選的位置相比太大,換作是我,我也會不甘心的,只是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為大局著想,所以這種不友好的氣氛也是無可避免的——不是我說咱們隊裡人的壞話,只是我感覺有些人實在是不配當正選的。」
  「所以你就乾脆把正選和候補分開?」森田問。
  「我是這麼想的沒錯,因為這個矛盾本身無法調和,所以,堵不如疏,乾脆我們就分成兩個隊,用實力說話好了。反正教練也答應了給二隊出場機會,這樣的話,正選的席位就等於增加了,這樣想必也是有點作用的吧……而且實話跟你說,我雖然不是特別喜歡權力,但是我確實喜歡當領導者。」千代櫻聳聳肩。
  「看出來了。」森田也聳聳肩,「雖然我也不知道你這樣的性格是好事還是壞事了,但是……就我個人來說我挺崇拜強勢的人的,哈哈,而且呢,你這樣倒是也創造了一個機會給那些不甘心的人,就好比把一個很高的台階分成了兩級比較低的台階,這樣就不會讓人那麼絕望了。也好。」森田點點頭,「只是二隊隊員素質的好壞,就全看領導者的眼力了。」
  「嗯,這也是個弊端,不過麼,反正我們就快要畢業了,也就這麼一年,無所謂了。」千代櫻擺擺手。
  
  排球隊革新計劃正式啟動。
  接下來的問題就是……怎麼挑人!千代櫻左思右想,還是沒個頭緒,不禁有點心煩。
  跟森田告別以後,她一路走著一路想著,正好走到公車車站牌下,抬頭一看,有一輛車正好終點站是青春學園。
  靈機一動,她想起來阿桃前幾天一臉死相地回來,好像挨了打似的,當時很詫異,還沒來的及開口問,他就哇啦哇啦地大吐苦水——原來那個叫做乾貞治的高個子海膽頭眼鏡男被踢出了正選以後,就成了助教,盡情地用他製作的某種「化工產品」——乾汁來當作訓練不及格的懲罰,聽上去他的計劃挺完整的呀……而且這個乾汁麼,看上去就更好了。
  唔,決定了,就這樣好了。
  千代櫻一步竄上了進站的公共汽車,一路向青學而去。
新的隊伍

  「好了,全體集合!」
  一聲清脆的命令,排球隊的隊員們速度很快地集合好。田中教練抱著雙臂隊面前眼神茫然的隊員們宣佈了「自己的」新決定——「從今天開始,我們山吹女排部開始實行新的政策……」
  大略把計劃講了一遍以後,所有人的表情變成了難以置信。
  「從今天開始,二隊就由千代櫻同學和森田美和同學作為正副隊長來帶領,一切訓練安排由她們做主,她們的命令就等於是我的命令,聽明白了嗎?」田中大聲說。
  「是!」
  
  「好啦,讓我看看,很好,一共三十個人,不過呢,我只要其中的十個。」千代櫻笑得毛骨悚然,「照原本的規則,你們這群人上場的機會微乎其微,如果正選不是出了意外無法上場,你們根本就沒有機會!我說得沒錯吧?」
  沉默。
  「可是你也不能指望正選隊員都出事,那不現實,也不厚道啊∼」千代櫻拉長了聲音,「但是現在不同了,我將要從你們之中挑出十六個人,組成二線隊伍,不用擔心,你們有機會上場打比賽,至於這個機會多少麼,就要看你們自己的努力程度了,京都大賽一個半月之後就要開始,到時候至少會有一場比賽讓你們上場,打得好的話,上場的機會就會逐漸增多,等到打到關東地區大賽的時候,就要從一線和二線隊伍中綜合挑選出最好的隊員組成進軍全國的隊伍,我的意思你們明白麼?」千代櫻冷冷地問。
  「明白。」
  很好,大家都不傻。
  「好了,現在告訴我,你們有沒有信心?」
  「……有……」弱弱的聲音,聽得千代櫻火大。其實可以理解,面對正選隊員麼,總有點膽怯的心理的。
  「我聽不見。」千代櫻閉著眼睛。
  「……有。」
  「再說一遍。」
  「有!!」這次終於有了點底氣。
  也不能要求更多了。
  「很好!」千代櫻用上了軍隊裡面喊口號用的「丹田之氣」,聲音大得嚇人。「現在,統統給我繞著球場跑五十圈!」
  
  「哎∼,不行啊,不行。」森田看著一個個累死累活的隊員,搖搖頭,「這體力怎麼上場打比賽啊。」
  「體力不行可以練,我就是想通過這個辦法挑出來那些意志堅強的人,我可不要軟蛋。賽場上沒人會給你讓路,要是碰上強敵就膽怯,那乾脆認輸好了,森田,別忘了,正選輸得起,我們輸不起!」千代櫻沉聲道。
  
  五十圈跑完,三十個人癱在地上動都動不了了。千代櫻在一地的「橫屍」中走來走去,心中有了決意。
  「很好,現在,我宣佈進入二輪選拔的人,被我指到的人,去那邊集合!」千代櫻在一邊踱著步子,一邊指點著,「那邊那個,對,就是你,去集合!還有你!你!你!」手臂所指,被指到的人興奮地站起來去集合了。
  「很好,剩下的人,你們落選了。」千代櫻無情地丟下一句,然後就不再搭理她們,逕自走開。
  「為什麼!五十圈我已經跑下來了啊!」有人不平地喊。
  千代櫻沒有理她,森田笑瞇瞇地看著她,「為什麼?我來告訴你為什麼,在跑到球場那邊的時候,你故意甩手肘打在你後面的人的肋骨上,不要告訴我你不是故意的,我看得清清楚楚,如果用正常的角度擺臂,你根本就不可能碰得到後面的人,但是你偏偏就打到了人家,而且你根本沒有道歉。——現在你明白你為什麼落選了麼?」
  那個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說不出話來,難堪到了極點。
  不可能所有人都有實力進入二線隊伍,而如果沒有實力,你最好還是清清白白做人,否則的話,就成了人渣了。
  
  「好了,現在,挨個把你們的名字報上來。」千代櫻拿著筆記本,一個一個記錄面前這十個人的名字。
  「龍川夏奈。」
  「松下惠子」
  「鳳鳥院花月。」
  ……
  
  挨個自我介紹完畢以後,千代櫻道:「你們一定都很高興吧?但是別高興的太早了,我們要走的路還有很長!一個半月以後的京都大賽,二線隊員有一次上場的機會,我們必須要贏!誰要不是抱著必勝的念頭,那麼你現在就可以離開了。」說罷,指著球場大門,當然,沒有一個人走。
  「我不知道你們以前認不認識我,但是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們的隊長,森田美和是你們的副隊長,你們的訓練計劃,就是我們全權負責。我注意到你們大多數都是二年級生,這樣,上了三年級以後,你們很有可能就是新的正選,所以,打起精神來,聽到了嗎?」
  「是,隊長!」
  「很好,現在我就要給你們上第一課。告訴我,你們認為決定一場比賽勝負的關鍵是什麼?」
  「技術?」
  「配合?」
  千代櫻搖了搖頭,「錯,龍川,你來告訴我!」
  「我覺得是……士氣!」龍川夏奈低頭想了想,大聲回答。
  「很好。」千代櫻點頭。「沒錯,一場比賽是勝是敗,全看士氣如何,說技巧,除非是相差特別懸殊,否則不是什麼大問題,而論體力、配合也都是如此,一場比賽到了最後,大家的力氣都耗得差不多了,這時候就要看哪一方士氣更加高漲,意志更加堅強了,說句不好聽的,就是比比看誰先死!」說罷,挑挑眉,「而我看中的,就是你們的意志。說真的,要是論體力,論技巧,那些沒被選上的還真是有幾個比你們強得多,但是她們都沒有你們的這種『狠』勁,這就落了下乘。所謂的『狠』,就是由強大的信念支撐著,不到最後絕不輕言放棄。體力和技巧可以通過訓練來提高,但是意志力卻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增強的,而我們現在,是浪費不起時間的!」
  眾人臉色肅然,洗耳恭聽。
  「想要出人頭地,就得吃得了苦,受得了罪,起點若是本來就低,就必須認清形勢,承認自己的弱勢,然後才能往強裡進發。我後天就將你們每個人的訓練計劃交給你們,這一個半月,大家都辛苦一些,每天練習的時間要比別人都長才有可能在短時間內快速提高實力,成敗就在此一舉,清楚了沒有?!」
  「是!」
  這一聲倒真是有了些氣勢,這些人本來就是心性堅定的狠人,雖說天賦上是差了一點,但是看那眼神,一個個都不像是吃素的主兒——千代櫻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下決心把這些人挑出來的。她和森田這兩個人搭檔,絕對可以彌補技術上的不足,接下來就是需要盡快把這些人磨合成一個團體。
  她看著這幾個人在她的命令之下做仰臥起坐和俯臥撐,藉以觀察她們肌體力量上的缺陷——任何一種運動想要得心應手,都必須是身體各處肌肉力量平衡,渾然天成才行,只有某個部位力量強是不夠的。
  「龍川左臂力量不夠,松下右小腿有點虛……」森田一邊觀察指點著,千代櫻就唰唰在本子上記——畢竟也曾經學過法醫人類學,雖然後來改行當了醫生,但是這種專業的東西她還是懂得一些的,倒是森田居然會知道,這讓她不得不驚訝。
  「別這麼看著我,我爸爸是法醫,小時候我經常去他工作的醫院玩,看這些人體模型、屍體標本什麼的看多了,也就格外學習了一下。」森田注意到她驚訝的眼光,笑道。
  「真的?那咱們倆可真是志同道合,我將來就打算學法醫的。」千代櫻驚喜。
  「說真的,我還沒想好我要幹什麼,到時候再說,因為我有點懷疑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呢。」森田輕描淡寫帶過。千代櫻笑笑,也不再糾纏,接著記錄。
  
  要在兩天之內制定出合理的計劃,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千代櫻有點頭痛,拐進了「生命」俱樂部,因為加入了排球隊,最近的運動重心也就放在了排球上,所以她跟那裡的排球教練交情很不錯,找他幫忙參謀一下,再加上自己多年運動經驗,想必也不會很難就是了。
  排球館和網球館比鄰而居,連大門都只不過隔了幾米,千代櫻光顧著低頭想事情,竟然鬼使神差地走到網球館去了。
  「嗯∼這是什麼事兒,搞什麼搞……」定睛一看發現地方不對,千代櫻摸摸頭,嘟囔著準備出去。卻不成想背後傳來幾道驚訝的、熟悉的聲音。
  「千代桑。」
  「千代學姐?」
  「千代學姐!」
  「千代?」
  一時間居然沒反應過來,千代櫻愣了三秒鐘,轉過身子。
  「啊哦,怎麼是你們?」
  叫她「千代桑」的是她喜歡的酷哥冥戶亮,不過乍一看之下還真沒認出來——這傢伙怎麼成了板寸頭?
  叫她帶著感歎號的「千代學姐」的是個子高高的(怎麼看怎麼順眼的)鳳長太郎;直接叫「千代」的當然是我們很久沒有出場的忍足同學(千代櫻最不喜歡人家叫她單名「櫻」字,聽上去說不出的古怪和肉麻,但是叫「千代桑」就覺得很生疏,所以忍足就直接叫她「千代」了);至於那個叫帶著問號的「千代學姐」的麼,居然是……
  「噢,日吉啊∼好久不見,你好嗎?」千代櫻笑容燦爛地打招呼。——這小子居然還記著她,真讓她感動的說,可是剛剛她卻差點忘了人家叫啥名字……打招呼的時候就不免帶了幾分過度熱情。
  這個細節可沒有逃過以觀察力著稱的忍足,鏡片一閃,忍足下意識伸手推了推——這個被跡部慧眼識英從二年級裡提拔上來的新秀正選居然認識千代櫻?而且看樣子千代櫻還挺喜歡他的嘛!
  「你穿的是……排球隊服?」看著那短到極點的運動短褲,還有配套的運動背心,忍足忍不住問——太驚艷了啊,他都沒想到穿著總體趨向保守的千代櫻居然也會穿這樣短的衣服,看看那兩條修長結實的大腿,挺拔的身姿,線條極好的身材,配合上小麥色的肌膚、紮成馬尾的黑色長髮,和輪廓愈加深邃頗有幾分異域風情的漂亮臉孔——太讚了!不過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眼神——彼此之間也算是好朋友了,他當然知道千代櫻外表火辣,內心卻相當保守,萬一惹得她大怒,那可不太美好。
  「是啊。」千代櫻看見他的眼光,不太自在——雖然說不至於害羞到臉紅吧,但是總有點不自在。——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居然把排球服設計得這麼「大尺度」,她雖然自豪於自己挺拔的好身材,卻也不願意讓男人老盯著自己的腿看。「我加入了山吹的女排隊。」
  「你居然不去打網球,反倒去打排球?」忍足你這話也未免太大驚小怪了吧……千代櫻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跟女孩子打球有什麼好玩的。」她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好了,你們接著練吧,我最近忙得很,找時間再請你吃飯啊,Bye。」說罷就轉身拿著筆記本匆匆離開,竟是連句多餘的話都沒說。
  她走開了之後,忍足、冥戶還有長太郎都歎了口氣,頗為惋惜。日吉若看著他們三個,再聯想到那一次網球場的驚鴻一瞥,忍不住出聲。
  「你們……幹嗎這個樣子?難不成……」他猶豫地問,「千代學姐她是個網球高手?」
  「是啊,千代學姐她……唉……」長太郎似乎想到了什麼,感歎似的呼了口氣,「算了,雖然很想跟她討教一下,不過她好像很忙的樣子……」
  真的是高手!日吉若眼睛一亮,那句「下克上」在腦海裡從天而降。
  「別想你那個『下克上』了,跟她對上,你一定會被嚇死的。」冥戶亮憐憫地拍拍他的肩膀——就連他自己想起那為數不多的兩三次「指教」都覺得心有餘悸,何況日吉這樣雄心勃勃的少年——那個女人會像一把大錘子一樣把他可憐的小小雄心錘得粉粉碎的。
  「有時間再跟她討教吧,接著練我們的。」副部長兼軍師忍足發話,三個人當然遵命。
  這隨口應承下來的「有時間再請你吃飯」八成又會被無限延期……忍足突然想到了這個,面部神經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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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街籃女王!

  「多麼美好的週末!」
  她都記不起自己這是第幾次這麼感歎了——不用到武館去接受魔鬼訓練的感覺真是——怎一個「爽」字了得!
  「我發現只要不用去訓練,你的週末就是美好的。」亞久津挖苦道。
  「難道不是嗎?」千代櫻理直氣壯地反問。亞久津噎了一下,沒答話。
  這個週三開始,她的新球隊的訓練正式進入了軌道,綜合很多人的經驗和意見,千代櫻不單單做出了訓練計劃,連訓練食譜都安排好了。——這種效率和細緻程度又換來一陣驚歎。
  
  他們沿著經常散步的那條路慢慢地溜躂著,享受著難得的清閒時光——上了國三課業繁重起來,還有N多的事情要做,饒她是「永恆第一」,也頗有點疲憊的感覺,李老頭看他倆整天疲於奔命,也就大發慈悲地讓他們隔一周去訓練一次就好。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街頭籃球場格外熱鬧。一陣陣讓千代櫻無比熟悉卻又無比心煩的尖叫聲傳來,聲音那叫一個直上雲霄。
  「換條路走……呃,你又要幹什麼?」亞久津話音未落,千代櫻撒腿就跑過去了,無奈之下,他也只好跟上。
  「猜對了,果然是因為有帥哥在這裡打球。」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帥——「又帥又有錢」的帥。千代櫻得意於自己的判斷。
  場邊圍了至少兩圈女生,看那衣著,還都是出身富裕人家——可是富裕人家的孩子幹嘛大熱天的站在太陽底下看街頭籃球?
  「Oh,man,這不是冰帝的校服嗎?」拽過亞久津,千代櫻低聲說——她是根據圍觀的男生的校服好不容易才認出來的——有一次看見跡部和忍足穿過。
  「照這樣看,那個小子八成就是冰帝的傢伙。」亞久津仗著自己個子高,越過人群看見了場中的少年——
  可能跟他們差不多大,個頭和亞久津有的一拼,半長的棕色頭髮,蠻英俊的臉孔,一雙眼睛凌厲如鷹隼,身材結實高挑,舉手投足都散發著一種貴氣——即使他正在打著動作不夠優雅的籃球,這種貴氣也不能被遮掩。
  ——啊,難怪這麼多女生尖叫,富家公子和強悍男人結合起來,還真是夠迷人。千代櫻霎時理解了這幫花癡女生。
  「不上去露兩手?」推了推亞久津的手臂,千代櫻戲謔地問。闊少爺率領的一幫人貌似都是冰帝的吧?正在跟常駐街頭籃球場的那幫人對抗——說起來這些人他倆都認識,當初就是「不打不相識」,——六年級暑假她和亞久津經常逗留的地方,這也算是一個,過了三年了,這幫人熱情依然不減,真是令人佩服!
  「這玩意兒有什麼好打的。」籃球,早就玩膩了。亞久津不屑。
  老兄,你也不用憤世嫉俗到這個地步。千代櫻默默道。
  
  一場下來,「街籃五人組」輸得蠻慘。「冰帝貴公子」正準備離開。
  「啊,亞久津、千代!」
  該死的,這是誰啊!正準備走人的千代櫻和亞久津同時在心裡罵出這麼一句。
  「幹嘛?」亞久津挑著三角眼沒好氣地問。
  「太好了,真的是你們啊!」「嘩啦」一下,五人組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打招呼。
  「有事兒就說!」千代櫻不耐煩了。
  「你看,就是那一群人,好像是冰帝籃球隊的,最近在各個街頭籃球場挑戰呢,很狂的。」五人組老大山本小聲道。
  見兩個人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他索性直說:「你們有沒有興趣跟他們打一場?我想,要是你們兩個上的話,我們這邊應該勝算蠻大的。」
  兩個人還是不說話。山本急了。
  「喂,不是白打的,有好處的哦!」
  「什麼好處?」千代櫻開口了。——太好了,千代要是答應了,多半這事兒就有戲了!山本大喜。
  「他們似乎有賭上一把的意思∼」點到為止。
  「是嗎?」千代櫻瞇著眼打量打量那群人。回頭看亞久津,「仁,有興趣麼?」
  「隨你。」看這女人的樣子,亞久津就知道恐怕又得有事兒。
  這廂山本早就派了小弟去跟那群人說了些什麼。
  
  只見那個少年的眼神往這邊看過來,不知是否錯覺,她總覺得那雙眼睛裡帶著些意味不明的東西……
  「呀,是位美女呢∼就是你想要跟我們打一場籃球賽嗎?真是榮幸呢∼」
  汗∼
  千代櫻和亞久津臉色怪異地對視一眼——這傢伙該不會是忍足的兄弟什麼的吧?
  亞久津的心情莫名其妙地惡劣起來,他抿了一下嘴唇,瞪眼看了少年一眼,沒有說話。
  千代櫻也因為這稍帶點輕佻(還有輕蔑)的話語而不太高興。但是她沒有表露出來。而是淡淡地衝他輕輕頷首,「是的,帶賭注,有興趣嗎?」
  「沒有問題,那麼,什麼時候呢?」少年笑得饒有興味。
  「明天下午四點如何?」千代櫻想了想,問。
  「沒有問題。」
  於是這件事兒就這麼定下來了。明天下午四點,籃球場見。
  
  「你為什麼要跟那傢伙比賽?你不是一向都不太喜歡打籃球的麼?」俱樂部裡,亞久津在一旁看著千代櫻投籃,皺眉問。
  「探探路,或者說,看看冰帝的人都是什麼樣的。我明年不就要去冰帝上學了麼,有個大概瞭解總是好的。怎麼說,有幾個熟人也比沒有好啊。」千代櫻一邊運球,一邊回答——好久沒有打籃球,怕手生了,趕快趁這一天的時間來重新熟悉熟悉。她可是打著贏錢的主意去的,別到時候反倒輸上一大筆,那可就叫人吐血了。
  如果那群人真的是冰帝籃球隊的,那還真是不好說——不過誰知道呢,說起來,籃球可不是什麼高爾夫、馬術之類所謂的「高貴的運動」,它是完全屬於平民大眾的。冰帝的學生都出身豪富,難免有點貴族的習氣,能不能真的在球場上發揮出自己的野性,倒還真是個未知數。
  不過要說野性……她還真不相信,這群富家公子會贏得了她和亞久津的「惡魔搭檔」。
  球方向一轉,就衝著亞久津過去了,亞久津呼了口氣,輕輕跳起,投籃——三分球準確命中。
  「小仁哥∼」千代櫻突然可憐兮兮地叫喚了一聲。
  ……!
  這突如其來的肉麻聲音讓亞久津背後一陣酥麻,籃球脫手而去——
  「你這是怎麼了?」他沒好氣地看著突然變身蘿莉女生的「青梅」,她含著兩泡淚水,作出兩手捧心的姿勢,表情怯怯的,好似一隻柔弱的小兔子——柔弱?!亞久津突然覺得想吐——拜託,你想要裝蘿莉,也得考慮一下自己的身高吧?你見過175公分高的「蘿莉」嗎?
  「我說,明天可一定不能輸啊……我剛剛問過山本了,這幫人出手闊綽得很,上一場據說出了十萬元哪,而且萬一輸了,那可是要加倍還的呀……」
  亞久津無力——他早應該知道,這個女人貪財的本性是永遠不會變的!
  ……小仁哥……呃……好噁心的稱呼……
  「好啦!我知道了!」眼見她的表情有更加「粉紅」的趨勢,亞久津頭皮發麻,吼了一聲。
  「很好,那我就放心了。」千代櫻迅速收起自己都覺得噁心的架勢,恢復常態——只要亞久津盡力,那就沒問題。
  不過她顯然是多慮了——亞久津這樣的性格,會容許自己輸麼?當然不可能了。就算她不說也是一樣的,加上當時他那忽然惡劣起來的心情,就更不會輸了。
  
  艷陽天下,戰旗高張。
  千代櫻和亞久津,還有街籃五人組中的山本、高橋、大和。除了千代櫻穿著她一貫的運動短袖、緊身運動褲以外,幾個男生都穿著標準的籃球服。至於她為什麼不穿麼……
  這麼說吧,千代櫻是個有點心理潔癖的傢伙,她雖然欣賞硬漢型的男人,但是僅限於遠觀——實際上是不太喜歡跟男生近距離接觸的。女式籃球服雖然不像男式的那樣純粹就是個背心,但是也很寬鬆。籃球這玩意兒,免不了身體衝撞,她可從來不會高估比賽場上選手的人品——萬一哪個男生故意抓她衣服什麼的,那可就壞了。這也就是為什麼雖然她籃球打得不差,但是卻很少下場玩的原因——跟女生打沒什麼意思,跟男生打又得提防走光。
  所以她寧可熱一點,也絕對不穿籃球服。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龍川俊一,冰帝高等部一年級生,籃球隊隊員。」帥氣的貴公子展現起桃花牌笑容——千代櫻越發懷疑這傢伙跟忍足是親戚了……「這幾位是我的隊友,橫田,山岸、木村,還有紫川。」
  「幸會。我是千代櫻,山吹的,比你低一級。」千代櫻下意識地不打算跟他多說話,簡單地跟他握了握手。
  「亞久津仁。」亞久津還是冷冷淡淡的表情,絲毫看不出對學長的尊敬。
  「我頭一次看見女孩子敢玩街頭籃球。街籃可跟正式比賽不一樣哦,美麗的小姐∼」龍川越發感興趣地看著千代櫻——他也是頭一次看見對自己的魅力無動於衷的女孩子。而且似乎這些玩街籃的小子還很忌憚她似的,隱隱有以她和亞久津為首的架勢——呵呵,有趣∼∼
  千代櫻沒答話。只是冷淡地雙手環胸站在亞久津後面一點的位置,等他廢話完畢。
  龍川討了個沒趣兒,略微尷尬地笑了一下。
  「賭注我押十萬,你們呢?」
  「五萬。」千代櫻回答。
  規則很簡單,哪方贏了,就得到自己賭注的兩倍錢。也就是說,千代櫻他們贏了,就得十萬,龍川贏了,就得二十萬——就看你敢不敢賭了,賭注越大,贏的錢也就越多。
  千代櫻沒那麼大膽子——但凡涉及錢的問題,她一向都比較謹慎,雖然是自己掙的錢,不存在什麼愧疚感,但是一旦輸了也很不好受啊……大家都是俗人。
  兩方各出一個裁判。圍觀的人比昨天有增無減——千代櫻&亞久津仁的「惡魔組合」在這一片小有名氣,而龍川他們則是有冰帝那龐大的王子親衛隊以及崇拜者,兩方涇渭分明,相當壯觀。
  
  裁判一聲哨響,將球高高拋起。
  亞久津估算了一下距離,先發制人,一躍而起,利用自己身高的優勢一把就攔下了球——
  千代櫻默契極好地也隨之躍起,好像慢動作鏡頭一般,她跳起來的高度明顯比其他人高出一些,毫無意外地搶到球,傳給空檔處的山本,然後自己馬上往對方的地盤跑。
  山本不愧是混跡多年的老手,還是有那麼兩下子的,他運球躲閃著對方的攔截,從對方那個高壯的中鋒橫田手下將球傳給千代櫻,接著千代櫻馬上就被木村和龍川圍住,大概是看自己是女生,沒好意思直接上來搶,千代櫻虛晃一下,「唰」地越過他們倆,帶著球衝到了籃筐下。
  躍起——毫無意外地看見比自己高很多的龍川也隨之跳起攔截,千代櫻衝他詭秘一笑,半途中竟然改換方向,將球往完全相反的方向傳過去——
  不好!龍川一驚,看見了不知道何時出現在那裡的亞久津,但他又不是飛人,沒法停在空中。就在他落地的一瞬間,亞久津跳起來——一個三分球就輕鬆拿下。
  「漂亮,仁,寶刀未老嘛∼」吹了聲口哨,和亞久津擊掌,千代櫻愉悅地輕笑出聲。回頭看見龍川顯然有點難以置信的表情,笑容就更加愉悅了。
  「不錯嘛,想不到你還有兩下子,不過呢,接下來我們就要認真了∼」
  ——你煩不煩啊?長得帥了不起啊?
  無視,千代櫻甩都不甩龍川,逕自站好位置,準備下一次進攻。
  不是她故意擺酷,她最煩的就是有人說這種話——輸就是輸,少拿什麼「沒有認真」的借口來當擋箭牌,——誰叫你不認真的?活該。想跟她玩挑釁?——誰怕誰啊?
  見她再一次無視自己,龍川再次尷尬。他哼了一聲,收起自己的笑臉。
  
  「哇!帥啊!不愧是『惡魔拍檔』,出手就是不一樣哦∼」場下千代櫻這一邊的一個小子吹了聲口哨。
  就彷彿球場上只有他們兩個人似的——當然,還有三個人,不過他們主要還是起防守作用,進攻都是他們倆配合著來,亞久津佔據身高優勢,不管是灌籃還是蓋帽都很輕鬆,千代櫻雖然沒法玩這種完全仗著身高的動作,但是她體型比較輕盈,動作敏捷,移動的速度相當駭人,再加上她最拿手的就是三分球,基本上能達到十投九中的幾率,實力也相當不俗。兩個人的配合天衣無縫,流暢之極,真是絕妙。
  比賽簡直就是一邊倒,很快比分就達到了20比5。眼看著上半場就結束了。
  龍川這一邊眼看著就不行了——三個人專門防守,剩下那兩個人就只管兇猛進攻,這種組合雖然比較奇怪,但是戰鬥力卻不是一般的強——主要是那兩個傢伙準頭太好了,好像不管什麼角度都能投進似的。
  這種實力真是太可怕了……龍川歎了口氣,低下頭仔細思考戰術,沒有注意到旁邊的山岸盯著千代櫻,目露凶光。
  嗯?
  千代櫻若有所覺地回頭,剛剛她好像感覺有人很不友好地盯著她……目光落到山岸身上——那傢伙的長相,賊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善茬兒,剛剛可能就是他盯著她……
  
  下半場一開始,他們還是勢如破竹,但是……
  「我怎麼覺得不對勁兒,那個山岸好像一直專門盯著千代啊……」場下有人小聲嘀咕。
  怎麼,想嚇唬我?千代櫻看著面前一直橫在路當中的山岸,冷笑——這傢伙好幾次都好像想出手動她似的,但是又彷彿只是威脅,並沒有真正有什麼動作——想來是想讓她神經緊張吧?小子,這點小手段就不要在你姑奶奶面前玩了。
  照例閃過了他,千代櫻突然覺得不妙——腳下竟然被人絆住了,接著就看見山岸直直地朝自己撞過來——右肩一陣劇痛,接著自己就直接衝著地面倒下去了。
  「故意撞人!犯規!」群情激奮。眾人扯開嗓子大吼。
  「該死的傢伙,你故意的!」山本看著千代櫻在亞久津的扶持下勉強站起來,疼得表情都有點扭曲,他憤怒地朝山岸吼。
  「打球嘛,磕磕碰碰不是難免的。怕痛的話就不要來玩嘛。」山岸毫無愧疚之意,惡意地看著千代櫻,「女生就是嬌氣,玩什麼街籃,去做你們的編織就好啦。」這話說得不大聲,只有幾個人能聽見。
  「你怎麼樣?」亞久津現在沒空理會山岸,只顧看著千代櫻——她肩膀都腫起來了,疼得齜牙咧嘴,左手臂上擦破一大塊皮,鮮血淋漓的。
  「Son of Bitch!」千代櫻低聲罵了一句——她還真沒想到,這麼光天化日之下,眾人都在看著,那傢伙居然就敢故意撞她。
  「混賬,我非打死他不可!」亞久津凶狠地低聲道,拳頭都已經攥起來了。千代櫻一把抓住他。
  「我沒事兒,他的目的無非就是想把我們倆的組合打散,他不敢動你,就只好衝我下手,我要是真的下場了,那就如了他們的意,換上別人來的話,跟你配合不好,我們就輸定了!」千代櫻搖頭,「我不能下去。」
  「不行,你的肩膀都軟組織挫傷了。」亞久津不答應。
  「那有什麼大不了的,右手用不了,用左手就是了。」千代櫻輕描淡寫地說。亞久津這才想起來,這傢伙左右手的靈活程度其實差不多,只不過相對來說左手力量更強一點,右手更靈活一點而已。
  千代櫻一直比較得意這一點——她其實還是右利手,不過轉生以後她就開始有意識地鍛煉自己的左手了,兩邊大腦同時開發,人會更聰明的哦∼只不過她還是更習慣用右手而已。
  龍川的臉色很難看,他又不是瞎子,怎麼會看不出來山岸是故意撞千代櫻的,只不過……事關尊嚴問題,他怎麼也不能承認——堂堂的冰帝籃球隊竟然敗給街頭的無名組合,這種事情怎麼也不能發生的。
  可是……就算這樣贏了人家呢?這種勝利更讓人難堪,這麼多人看著,如果他們竟然就敢這樣贏了,他們以後還怎麼立足?
  
  「山岸,你下去,換棲川上來。」冷酷地命令,龍川咬牙。
  
  喲,換人了,看來這傢伙還是知道點廉恥的啊。
  千代櫻冷冷一笑,那笑容看得龍川有點心虛。
  
  下半場接著繼續,冰帝被罰了一個球,卻換來千代櫻戰鬥力下降,這筆買賣似乎怎麼看都划算。可惜,冰帝還要迎接的是半場的人鄙視的目光。
  千代櫻換了只手,雖然稍稍慢了一點,但是只是開始而已,隨著比賽進行,她左手用得越來越靈活了。而且,出乎意料地,她和亞久津完全換了一種打法——他們變成了兩輛橫衝直撞的戰車。
  他們的眼神就像噬人的猛獸一般,冷酷,凶狠而且殺氣騰騰。動作更加狂猛,像是突然打了興奮劑——他們被惹火了。連帶著後面那三個人氣勢也都強大起來,這架勢,誰會相信他們之前還差點就換人了?
  龍川的心一點一點沉下去,他一直以為千代櫻不過就是個籃球打得好一點的女生罷了,可是現在看來……她根本就是一隻母獅子,而山岸,把這隻母獅子給激怒了!
  本來很大的差距因為千代櫻換手而漸漸拉近,但是隨著比賽進行到尾聲,差距被反拉得越來越大了。
  結束的哨聲響起,這場充滿了惡意的比賽就此結束。
  千代櫻冷冷地看著山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極其凶狠的一拳將他撂倒在地。然後毫不客氣地拿過龍川遞上的鈔票,轉身就走開了,半句話都懶得跟他說——本來對他就無甚好感,再加上害自己受傷的這麼一出,就算是跟他客氣客氣都讓她感到噁心。
  很快就要開始排球賽了,這樣的傷勢讓她怎麼辦?本來很好的心情變得惡劣無比,千代櫻感到自己胸腔裡正燃燒著熊熊怒火,間或摻雜著幸災樂禍。
  ——實力的差距擺在那裡,就算你玩花樣成功了吧,你也一樣輸得一敗塗地不是嗎?
  不過麼,僅此一回,下次恕我不奉陪了!
  
  不知道內情的冰帝親衛隊紛紛歎息,知道內情的場上隊員難堪到了極點——玩手段陷害人家不說,而且就算這樣也被人家打得一敗塗地,這……
  龍川俊一臉色陰沉得快要下雨了,他一言不發地拿起放在場邊的運動服,走出了球場。千代櫻那輕蔑不屑的眼神就像火一樣燒得他渾身都不舒服。自始至終她也沒正眼看過他的事實更讓他尷尬萬分。
  今天真不是個好日子。龍川俊一抬頭看看天,無奈。
  
  「好厲害啊!千代、亞久津,真不愧是『惡魔拍檔』,太帥了!」
  相對眾人拿了錢又勝利的喜悅,千代櫻真是鬱悶到了極點——肩上的傷至少半個月才能好,在這期間被醫生嚴重警告不准從事劇烈的體育運動——她的球隊怎麼辦啊!京都大賽馬上就要開賽了,可是……
  「以後絕對不准再玩街籃了。」亞久津臉色也很不快——沒能把那個卑鄙小人山岸狠揍一頓,實在是叫人鬱悶——他竟然敢動千代櫻!
  
  雖然得到了兩萬塊錢,千代櫻還得到了眾人一致同意的「街籃女王」的稱號——她帶著傷換手接著打的氣魄傾倒了所有玩街籃的人——玩街籃的女孩子本來就少,千代櫻的球技早就得到了承認,再加上這次的「光榮一戰」,更是名氣大漲;但是損失同樣慘重,所以千代櫻實在高興不起來。潛意識裡,她把冰帝這群人恨到了骨子裡。
京都大賽

  從籃球賽上意外受傷,被田中猛批一頓,並且嚴禁她以後再玩籃球。這個倒是沒什麼大不了,反正她也真不想玩了——心理陰影啊。倒是隊友們的失望之情讓她很不好受。
  「好啦!千代又不是自己要受傷的,運動麼,受點傷不是很正常的嘛!倒是你們這一個個頹廢的樣子讓人看了就有氣!」森田倒是沒說什麼,只是叫她千萬別再受傷,隨後就對這些傢伙們大加訓斥,「你們是覺得自己實力差到這種地步,沒有千代就不行了嗎?那我們何必又組建起二隊來,直接還是維持一隊不就好了?看看你們這膽怯的樣子,有點志氣好不好!球隊是大家的,不是一個兩個人的,要是再這樣子,我就去找教練解散二隊,免得你們輸了還難看!」
  「呃……副隊,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啦……」被訓懵了的隊員好半天才弱弱地發出聲音來,「只是覺得……隊長不能上場有點太可惜了啦……」
  「有什麼好可惜的?你們打贏了,就還有上場的機會,半個月之後我的傷就好了,到時候我不就能上場了?這麼喜歡我上場打的話,就好好打贏京都大賽這一場啊!」千代櫻笑道。心下很感動——她本來還以為這麼嚴苛的訓練肯定搞得她很不受歡迎呢,結果沒想到是這個樣子啊。
  其實這也在意料之中,千代櫻從來都不仗著自己前輩的身份指使她們做著做那的,而且她很明白領導者要以身作則的道理,無論多麼艱苦的訓練,她都帶頭雷打不動地完成,這本身就有一種激勵作用——我做得到,你們也一樣做得到。
  而且若是訓練完成出色,她還經常有點小獎勵——比如請吃個冰激凌以資鼓勵;當然,不合格的人懲罰也是很嚴重的——最近乾貞治新開發的蔬菜汁一人一杯,還會被副隊拍下她們喝下去如何反應的照片來——那才叫生不如死的感覺呢。
  糖果加大棒,雙管齊下,實力自然大大暴漲。
  
  青學的訓練也很艱苦呢。
  去找乾補充這種可怕的飲料的時候,經常能看見被乾汁搞得一臉死相的隊員癱在地上起不來,比較慘——嗯,她的隊員也一樣了,只不過連叫喚的力氣都沒有了,直接橫屍當場。
  說實話這對她來講也是個威脅,雖然她沒喝過,但是看了N多的慘狀之後,她可一點也不想嘗試——好在目前為止,還沒有嘗過。
  經常去問候問候可愛的龍馬王子還有桃城小子,順便輕聲細語「威嚇性鼓勵」幾句——沒辦法,她倒是想溫聲軟語的,可惜桃城似乎面對她的時候就成了吃硬不吃軟的性格……真是怪哉的說。
  和桃城總是不對盤但是實際上關係挺好的海堂似乎也感染了桃城的習性——喜歡被千代櫻強大的氣場籠罩。
  青學的人還真是一些令人費解的怪胎——不過麼,還是那個說法……「天才必有異於常人之處」。
  
  京都大賽開賽了。
  幸好,排球賽和網球賽不是同時舉行,地點也離得不算太遠,走個十分鐘就到了。不然的話她還得兩頭奔忙——她又想看亞久津的比賽,又得兼顧自己的比賽。
  
  「嘖。居然沒輪到你上場就結束了?真是太浪費我的感情了!」看著亞久津坐在場外動都沒動,山吹就贏了,千代櫻咂咂嘴,感歎。「走吧,去看看立海大和冰帝……還有青學的比賽,怎麼說都是認識的人,去加加油也好。」
  亞久津才不屑去,乾淨利落地拒絕了這個提議,找了塊樹蔭躺下準備睡覺——
  「千代學姐,我跟你去好不好?」清亮的童音,裡面洋溢的熱情都快要溢出來了,千代櫻看了看面前的小學弟,疑惑——
  哦呀?這個小正太是誰?
  「我叫壇太一,我很崇拜亞久津學長——」
  Oh,My God!她聽到什麼了?
  亞久津睜開一隻眼睛,對她招了招手,千代櫻俯下身去,聽他說什麼。
  「麻煩你,趕快把他帶走吧,自從他加入網球部開始,就像魔鬼一樣纏著我,怎麼趕都趕不走。」
  「噢。好吧,我馬上就解救你於水火之中。」千代櫻忍俊不禁——亞久津脾氣確實不怎麼好,但是卻也不是隨隨便便就動手的,尤其不會動懷著滿心好意接近他的人——他還沒這麼不識好歹,所以儘管他可能並不喜歡這個小學弟,但是也沒把他怎麼著。
  「好吧,你跟我來吧。」千代櫻仁慈地答應了學弟。
  但是她很快也就後悔了,並且明白了亞久津為什麼居然開口叫她幫忙。
  因為這位壇太一學弟就像一個馬力充足半秒鐘都消停不下來的說話機器——他的問題是如此之多,熱情是如此的充沛,以至於千代櫻恨不得把手臂傷口上的創可貼撕下來貼住他的嘴。
  「呼∼」千代櫻回答完他第N個問題「亞久津學長平時最喜歡幹什麼」之後,終於忍不住了。她站定,轉過身,用一種充滿了悲憫和慈愛(…)的語氣,把雙手搭在個頭只到自己肩膀的學弟肩上,凝視著他的雙眼,溫柔地說:
  「太一,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乖乖閉上你的嘴,不要再問我任何問題,這樣我就答應帶你去看立海大、冰帝和青學的比賽;第二,繼續你的喋喋不休,然後我會把你一拳打昏,丟進旁邊的灌木叢裡——你自己決定。」
  她的語氣是如此的溫柔,這樣的溫柔更導致了這個威脅聽起來是如此的恐怖。
  壇太一呆呆地凝視了她的臉半晌,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臉突然紅了,然後乖乖地閉上了嘴,一雙大眼睛像小兔子一樣溫順。
  「很好。」她拍拍他的臉,「我們繼續走吧。」
  世界終於清靜了。
  她以前從來沒有覺得安靜的環境是如此可愛。
  
  她走馬觀花地把三個學校的地方都看了一遍——真的只是看一遍而已,跟熟人打個招呼。立海大又進來一個新的少年——哦,或許說是兩個。
  「千……千代前輩……好久不見,您還好嗎?」海帶頭的少年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出現在面前。
  九十度的鞠躬不光把切原赤也周圍的前輩嚇了一跳,千代櫻也嚇了一跳。
  「你是?我認識你嗎?」這句話脫口而出以後,切原一臉菜色的表情讓千代櫻覺得有點愧疚——這小子的確是怎麼看怎麼眼熟啊……努力回想之中……
  「啊!」恍然大悟——「切原赤也啊!」擊掌——不就是那個被打完之後扔在雪地裡的小子嗎?哦,原來他竟然是立海大的?
  「是啊,是啊,學姐還記得我啊!」切原恢復了臉色,激動中。
  「你還好吧?沒留下什麼後遺症吧?」很自然地伸手摸摸他卷卷的短髮——手感不錯,千代櫻問。
  抬頭,看見周圍她原來認識的那群少年都呆愣愣地看著她,「怎麼啦?你們不會太長時間沒見到我,就把我給忘了吧?柳生?仁王?」好歹一年級的時候還教訓過他倆呢。
  「當然不會了,千代這樣的美女我怎麼可能會忘呢∼」仁王馬上露出狐狸笑容——只是被你如天文奇觀一樣難得一見的溫柔給嚇住了而已。
  當然這句話是不會說出來的了。
  
  「喲,真田,你過得如何?」接下來是老熟人寒暄的時刻。
  「還好,你呢?」真田頷首,「最近沒在武館見到你們。」
  「啊呀。老頭子看我們太忙,大發慈悲了,真是上帝的恩典哪。」千代櫻手捧心,感歎。
  「聽說你加入了山吹排球隊?」
  「是——噢!你幹什麼!」肩膀上突然一陣疼痛,千代櫻想也沒想就一拳揮了過去,海帶正太劃出一道拋物線落地。
  真田張了張嘴,伸手拉了一下帽簷,越過石化的眾人,親手把嚇懵了的切原拉起來。
  「肩上怎麼了?」真田旋即把切原丟到一邊,皺眉問。
  「別提了,跟一幫冰帝籃球隊的打了一場街籃比賽,被他們的一個下三濫給故意撞傷了。」千代櫻悻悻地說。
  「左手上的傷也是嗎?」她到底是去打球了還是打架了?
  「那個是摔倒的時候擦傷的。」千代櫻不在意地說,「那個倒是沒什麼要緊,只可惜我的排球賽上不了場了,唉,最近日子不好過啊,萬一她們輸了的話……」搖了搖頭,千代櫻歎了口氣。
  真田點點頭——同樣作為領導者,這種感覺他很瞭解。
  「學姐……」切原戰戰兢兢的聲音響起來,千代櫻看他的樣子,歎了口氣,「切原,以後不要從後面接近我,也別把手隨便放我肩上。」
  「我不是故意的……」面對一個一拳就能把自己打飛的女人,誰都會小心翼翼吧……
  「我知道,真是抱歉,我也不是針對你,只不過我對這種情況總是有條件反射罷了,所以,你以後還是從我前面接近我好了。」千代櫻知道他以為她討厭他,解釋道。
  「哦……」
  「好啦,我還要去冰帝那邊看看,你們好好加油啊∼」一把抓過正趴在場邊看比賽的壇太一,千代櫻揮手告別。
  「再見∼」眾人一致揮手,真是整齊劃一啊(除了真田以外)。
  
  「喲,看樣子你最近過得挺滋潤嘛。」
  打量了一下剛剛比賽完了,坐在場邊擦汗的忍足,千代櫻撇撇嘴。
  「你怎麼來了?」忍足乍一聽見這個好久沒聽見的聲音,忍不住有點驚喜。
  「來看你的。」
  「真的?」忍足懷疑。
  「當然是真的。」因為她也就跟忍足比較熟而已,別的都只是「認識」罷了,所以……這話倒也不算錯,她說起來毫不心虛。
  忍足決定還是不要追究這個話的真實性的好,反正,見到她他就挺高興的了。
  「不去跟跡部打個招呼?」忍足看了看坐在不遠處,正瞇著眼睛盯著這邊的跡部。
  「跟他打招呼幹什麼?」千代櫻翻了個白眼——她巴不得再也別跟這傢伙有什麼交集。雖說關係已經趨於緩和,但千代櫻還是對跡部那「無處不在的美學」感到接受不了——那也叫「美學」?饒了她吧,如果一味的華麗就叫美學,那她寧可當個土包子。不單單是在比賽場上,就連那時候的集訓練習賽,他都要打個響指,宣稱「沉醉在本大爺的華麗美技下吧」——千代櫻初次聽到這種說法,差點把隔夜飯都吐出來——當時就借口內急跑掉了。
  忍足顯然早就已經習慣了自家部長的做派——那位大爺從小學的時候就是這樣了,倒是沒什麼感覺。不過千代櫻那眼角抽筋的表情確實很有喜劇效果。
  千代櫻摸摸包裡,發現自己帶出來的一包花生糖有化掉的跡象——本來是打算帶給自己的熟人嘗嘗的,結果忘記給立海大的了。
  「啊,這個是我自己做的花生糖,給你們嘗嘗吧——不過別吃太多啊,天氣這麼熱,吃多了糖不好。」把已經有點變形了的糖塞到他手裡,千代櫻也懶得在這邊多呆,「等你們比賽完了咱們再聯絡吧,我走了。」說罷就急匆匆地往排球場地趕去了——快到她們隊比賽的時候了。
  忍足剛剛比賽完,哪吃得下這東西,便隨手放在一旁盛冰礦泉水的籃子裡。誰承想,一轉眼,那個不算小的袋子居然不見了!
  不禁哭笑不得,心知肯定又是向日趁他不注意就偷走了,只好認命。一邊也驚奇這種熱天下他居然還能吃得下這甜膩膩的糖。
  正想著,向日拿著一大塊糖走過來,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地抱怨:「千代來了也不說跟我們打個招呼,做了好吃的也就光給侑士,真是的……」
  「少吃點糖,當心吃壞了你的牙。」忍足假裝沒聽見——其實他在聽見「做了好吃的就光給侑士」的時候,心臟就很不爭氣地跳了一下。
  「嗯……」向日心不在焉地答應著,「啊,真好吃,酸酸甜甜,還帶著涼涼的味道……」
  他說的是「糖」嗎?忍足心下疑惑,隨手拈了一塊放進嘴裡——果然,雖說是花生糖,卻沒有甜膩膩的味道,而是酸味占主要的,甜味只是很淡的一點,有花生的濃郁香味,還混雜著一股涼冰冰的感覺,夏天吃了真是舒服——端的是好味道。
  唉∼又錯過了好吃的。忍足後悔不迭,一把抓過剩下的,不肯再給向日,任他氣得哇哇亂叫,他無動於衷。
  「別叫喚了,你就不能留幾塊給跡部吃?當心他整得你半死不活。」搬出跡部來壓他,向日總算恢復了一些理智。
  ……其實真的不想留啊……忍足心酸地歎了一口氣,但還是認命地拿著為數不多的剩下的幾塊糖去進獻給部長大人。
  
  壇太一心滿意足地跟著「亞久津學長的女朋友」逛了一圈,繼續嘰嘰呱呱地匯報自己的所見所聞。
  孩子,你還不如去跟千石說這些呢,好歹人家千石是副部長,跟亞久津說敵人有多麼強大,有用嗎?
  千代櫻聽他說都聽得累得慌。
  亞久津已經睡著了,四周沒什麼人聲,只剩下聒噪的蟬鳴和夏日的微風吹來。千代櫻把身上的運動服脫下來給他蓋在身上,然後自己回排球館去了。
  
  「別緊張,放鬆,這對手並不強,放心,你們肯定能贏。」
  看著一個個初上場的隊員們神情呆滯,幾乎快要抽筋的表情,千代櫻按下自己的惱怒,安撫道。
  「我知道,可是我還是有點緊張……」
  「等你習慣了上場就不會了——不過前提是你還有機會去習慣。」森田拍拍龍川夏奈的肩膀,口氣卻不像是安慰人的。龍川聽完之後一臉菜色。
  「安啦……我會在場邊給你們加油的。」千代櫻再次安撫,一邊朝森田翻了個白眼——都說你性格溫柔,你的溫柔這個時候去哪裡了?
  
  「喲,聽說你們這次派了二線隊員上場,哈哈,你們不是在開玩笑吧?」
  對方球員裡一個長得實在是很……很「小三姨太」的女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目的,口出惡言。
  隊員們聽了,義憤填膺,千代櫻無動於衷。那個傻子繼續挑釁——真無奈,為什麼所有的人都喜歡來這一套?
  實在不耐煩聽她囉嗦,千代櫻踱到她身前——才一百六十公分的個頭,這副狐狸精尊容,也想嚇唬她?居高臨下地俯視對方,簡短地吐出幾個字:「想挑釁,找個有份量的來,至於你,還是滾開的好,別給你們隊丟人。」
  接著釋放了一下自己蓬勃的殺氣——這一招簡直是無往不利。對方表情瞬間凍結,千代櫻的丹鳳眼一瞇,那傢伙居然沒有膽子去反駁,灰溜溜地走回去。
  
  「……隊長,太帥了!」首次見識千代櫻威壓的隊員們異口同聲。
  「看見啦?這樣的賤人就是要給她點厲害嘗嘗她才會收斂,不過是紙老虎而已,有什麼好怕的?我告訴你們,但凡喜歡虛張聲勢的隊伍,絕對不是強者,真正的強者可不會把精力浪費在中傷別人身上。」千代櫻順了順自己的頭髮,輕描淡寫地說。
  「哦∼」隊員點頭。
  「關鍵是配合,還有士氣,不到最後關頭,絕對不放棄,聽清楚了沒有!」
  「是!」
  
  東風吹啊,戰鼓擂,這個世界上究竟誰怕誰?
  當然是別人怕我!
  千代櫻這麼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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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代櫻的璀璨夏日


  又放假了,天氣還這麼好,真是太給面子了!
  「你好了沒有?快走了!」亞久津敲敲門,問在裡面換衣服的千代櫻。
  「好啦,走!」門豁然打開,千代櫻一身清涼的白色夏日短款運動服出現,興高采烈。沒做什麼打扮,清清爽爽的看上去讓人舒服——亞久津就喜歡她這麼穿,他不是不知道女人都喜歡打扮漂亮,但如果你本身就很漂亮,那就不用刻意去打扮;如果本身不算太漂亮,那更不應該刻意去打扮了——世界上哪有那麼多漂亮人,多半都是普通人而已,走大街上誰看你啊,過日子自己高興就行了麼。
  千代櫻最近心情好啊——前一陣子不是忙得手忙腳亂就是倒霉透頂——打個籃球還傷到肩膀。不過呢,最近肩傷也好了,她那菜鳥球隊也贏了比賽,最重要的是,她今天可以出去痛快玩玩了——這可是具有非凡意義的,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參加某個大型集體活動。
  說起來,這次活動還算是她組織的呢——手塚和真田分別打電話過來邀她和亞久津參加他們的戶外活動——海灘聚會,可惜在同一天不在一個地方,於是千代櫻就想辦法說服了手塚把地點改在了神奈川那邊的海灘。然後忍足這個討債鬼打電話來要求她兌現那時候隨口的一句「改天請你吃飯」的承諾,無奈之下,她威逼加利誘,叫忍足去說服跡部帶著冰帝的人也來參加這個海灘活動——這下子可熱鬧了,國中網球界三大巨頭齊集一堂。
  她也沒忘了把自己的菜鳥球隊帶過去——糖果加大棒,顛撲不破的領導藝術,這顆糖可不是一般甜,眾多養眼帥哥正太絕對會成為她們生命中不能忘懷的美好回憶。
  
  於是乎,大清早,兩個人收拾妥當,把千代松送到桃城家去——這個時候就顯出有小孩子的麻煩來了——順便接上桃城武,半路碰上了青學的人,於是浩浩蕩蕩前往神奈川。
  
  「啊……大海真是美啊。對吧,仁?」
  「還不錯啦。」亞久津嘴裡叼著一根煮玉米,邊啃邊敷衍了事。千代櫻也沒計較,知道他餓得比較狠。
  上午他們亂亂哄哄一大幫子人,打了大概三個小時的沙灘排球,打到所有人都累癱——她就知道,這群人一見面肯定得想方設法鬥個你死我活。這下子,不打網球了,改打排球。
  她的菜鳥球隊裡不少人都得了重症HC(花癡)病,可以理解,換了哪個懷春少女,看見這麼多品質優良的帥哥——而且他們都光著上身,穿著沙灘短褲——都會受刺激的。
  就連森田都……怎麼說……有點把持不住,貌似只有她一個女生比較正常。其實她倒是懷疑——她這才叫不正常……吧?
  
  三校的部長見面,還真叫火花四射,——她那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原來立海大的部長另有其人,真田只是「副部長」而已……不過說真的,立海大的部長……她應該也見過……吧?千代櫻一臉痛苦地拚命回憶——為啥她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仁王大驚失色,差點把手上的玉米掉在沙子上,「你記得國一的時候手塚找真田挑戰吧?」
  「當然。」
  「那你記不記得你把我和比呂士修理一頓?」
  「廢話。」
  「那麼你難道不記得,在球場外面,站著一個紫羅蘭色頭髮的美少年,長得就像是一個美女?」
  「……有這個人嗎?」千代櫻困惑。
  
  天啊!仁王覺得他要暈過去了——幸村的美貌從小到大就是無往不利的殺傷性武器,見過他的女人——不管是多大的女人,都沒有一個人能忘記他的,可是……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的話……那我肯定不會記得。」千代櫻攤攤手。
  「?為什麼?」柳生插嘴。
  為什麼?答案很簡單——
  「我一向不喜歡長得比我漂亮的男生!」千代櫻瀟灑地丟下這句話。她的審美觀就是——男人就要高大結實,而且線條剛硬……最起碼不要太柔美的最好,換句話說,就是亞久津、真田、手塚這種「硬漢型」的才入得了她的眼。男生女相的男人會讓她渾身都不自在——唔,這大概也就是她為啥不太喜歡向日還有丸井的原因吧?千代櫻恍然大悟。
  聽到這句話的人都踉蹌了一下。
  很符合她性格的理由……
  
  雷倒眾人的插曲之後,千代櫻站起來去找點吃的東西——她特別要求了每個人都從家裡帶來點好吃的,然後大家一起吃,現在,那塊鋪在沙灘上的大野餐布上擺滿了吃的,不過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下去……
  千代櫻突然出現,擠進忍足和森田中間,然後一個猛撲,從對面的龍川夏奈手底下把手塚帶來的最後一份鰻魚茶搶到手,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塞進了嘴裡。
  圍坐在周圍的人都目瞪口呆。——因為千代櫻吃完之後就突然恢復了優雅淑女的形象。
  「你至於嘛……」忍足差點把飯團嗆到氣管裡,但還是有幾顆米粒嗆進去了——他一邊拚命咳嗽一邊笑到眼淚都出來了,龍川則一副快要暈厥過去的樣子。
  「你們這群沒良心的,居然也不說給我留一份,要不是我動作快,都嘗不到手塚家的飯了。」千代櫻一點都沒不好意思,理直氣壯地埋怨森田她們。
  嘻嘻哈哈,打打鬧鬧,午餐的時光啊……
  青春就是這麼鮮亮,如一匹花團錦簇的綢緞一樣,等待著被裁成靚麗的衣裝。
  
  「喲,這麼熱鬧啊!」
  千代櫻、亞久津、跡部、忍足、手塚還有乾以及龍川夏奈,以及剩下的幾個,一共十來個人。一群人正在為如何分組比賽玩飛盤而互相爭論,一個聲音插了進來,而這個聲音讓千代櫻怪叫一聲,嚇壞了眾人——飛盤從乾手中滑落,重重砸在他腳上,而他居然沒感覺。
  「你!」千代櫻的怒火唰地一下飆到了最高點,彷彿散發出灼人的熱氣,烘烤著備受折磨的大眾。——「你!」
  忍足趕緊摀住她嘴,被她不耐煩地一推,差點推倒在地,而亞久津正咬牙切齒地對著後面的某一個人摩拳擦掌——
  「喂喂喂,冷靜冷靜,你們這是怎麼了?」龍川夏奈莫名其妙地看著隊長突然發飆。
  「哥,你們怎麼在這兒啊?呃……」她不解地問,眼光在自家哥哥和隊長之間飄來飄去,因為隊長好像馬上就要氣爆了。「你們認識嗎?」
  「他是你哥?」千代櫻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昏厥了——氣昏的。「這個……這個……」一時間找不出什麼合適的形容詞,她張口結舌。
  「啊嗯,龍川前輩是本大爺邀請他來的,龍川前輩,介紹一下,這位是……」跡部打圓場。
  「不用介紹了,跡部,我認識她。」龍川俊一笑得很尷尬。而千代櫻已經迅速從憤怒中冷靜下來,換成了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不作任何表示。
  龍川夏奈感到一陣危險的氣息,冷汗自額頭滑下——「呃,哥,千代櫻前輩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我們的隊長。隊長,這是我哥。」
  「哼。」千代櫻咬牙,哼了一聲,不作回答。
  龍川俊一頭一次感到——女人愛記仇果然是真的,這姑娘討厭山岸,連帶著把他整個隊伍都恨上了。不過他也無法,誰叫他們理虧來著?
  哎呀呀,這其中似乎有點怪異啊……
  眾人的八卦心剎那間被點燃。
  
  「千代小姐,上次害你受傷真的十分抱歉,我已經嚴厲處罰過山岸了,我替他向你道歉。」半晌,還是龍川開口。
  千代櫻表情僵硬——這就算完了唄,她還能怎麼樣?人家一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對自己這麼低三下四,也許還是第一次呢……
  不是她心眼小,她一想起來那件事情就覺得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街頭籃球賽而已,那傢伙居然就使出這種壞來——一滴水能照出整個世界,這樣的傢伙居然也配呆在以高貴優雅著稱的冰帝籃球隊,真是讓人困惑啊。然後由不得她不反過來想——冰帝整個隊伍的素質都很讓人起疑。
  「沒關係。」僵硬地點頭回禮,千代櫻卻再也沒有玩飛盤的興致,她現在只想趕快離這個危險的花花公子遠一點。
  借口自己要去衛生間,千代櫻忙不迭地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跑到另外一邊去玩沙灘排球去了。
  今天真是……樂極生悲啊。可是也不能因為自己想揍龍川一頓,就壞了大家的興致,那可太不好了,所以她只好圖個眼不見為淨。
  亞久津看千代櫻跑了,想了想,也跟著走了,留下那一群人在一旁面面相覷。
  「哥,聽你的口氣,該不會隊長受傷……跟你有關係吧?」龍川夏奈擠擠眼睛,用胳膊肘捅捅哥哥。
  「……其實不是我弄的,但是至少跟我還是有點關係。」龍川俊一無奈——看見千代櫻那恨不得把山岸打成肉醬的眼神,就叫人汗毛直豎,更別提她身後那個眼露凶光的亞久津仁——都不是省油的燈啊……以後還是不要去打街頭籃球了。
  「那你完了,隊長她很記仇的……尤其很記跟男生的仇。」夏奈總結,投以憐憫的目光。雖然以隊長的人品,肯定不會做出什麼主動報復之類的不華麗事件,不過以後再想跟她打交道可就難了。
  話說,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魅力無匹的哥哥吃癟的樣子,真是奇觀啊,就沖這個,隊長就很值得崇拜啦!
  千代櫻一邊沿著海灘走,一邊生悶氣——雖然所有人都一本正經地說「生氣是拿別人的過錯懲罰自己」,那叫站著說話不腰疼,真輪到自己頭上,不生氣的就不正常了。——唔,就算是這個事情真沒什麼值得生氣到現在的吧,她還是生氣!不僅僅是生氣,還突然有了一種對去冰帝上學的疑慮——自己真要去嗎?俗話說,一葉落而知秋——以前總以為這些高高在上的小姐少爺們就算是比較傲慢吧,但是也正因為傲慢,就不屑於耍什麼小手段——現在看來很值得懷疑啊。
  
  「你一個人鬱悶什麼呢。」不耐煩的聲音從後方傳來,聽出來是亞久津,千代櫻也沒回頭,任由他把手放在自己肩膀上箍著走,繼續生氣。
  「我不想去冰帝了。」恨恨地一腳一腳很重很重地踩在軟綿綿的沙灘上,千代櫻咕噥。
  「就因為那幾個雜碎?你至於嗎你?」亞久津樂了——這女人不是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哦,是在別人跟前,在他跟前就跟潑婦似的),今天怎麼像個深閨怨婦自己生悶氣?
  「就是至於!」怎麼一個個都這麼個口氣,千代櫻怒,索性耍賴到底。
  「那就別去唄,頂多讓校長老頭猛批一頓,然後沒收掉你的獎學金——不就是點錢嗎,有什麼大不了的,過日子圖個自己高興,是吧?」
  「……」這話怎麼聽怎麼不對勁兒啊……千代櫻眨眨眼睛,突然想笑,怒氣消失的無影無蹤。「美得他,我還就不信了,冰帝又不是什麼龍潭虎穴的,到嘴的肥肉哪有讓給別人的道理。」
  「行啦,不生氣了?」亞久津翹翹嘴角,「今天晚上我有好東西給你看。」
  「真的?」千代櫻眼睛一亮,轉眼就忘了生氣的事兒——亞久津很少送禮物給她,就連過生日也很少送,但是呢,但凡他送禮物,都是些好東西——比如,國二的時候他就送了她一台很是不差的筆記本電腦,雖然他聲明「這是三年的禮物加起來的,不許再問我要了」,千代櫻還是高興得失眠。
  「當然,你肯定會喜歡的。」亞久津百分之百肯定。
  
  千代櫻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了……說不上是哪兒不對勁兒,怎麼說呢,就是亞久津總能輕而易舉地化解她的鬱悶心情——太神奇了,這傢伙怎麼做到的?就說剛才吧,跟他說笑一陣子,結果再想起來那個討厭的傢伙的時候,居然覺得很輕描淡寫地就不生氣了。
  摸摸鼻子,千代櫻覺得還是期待晚上的禮物比較實際,然後就高高興興地跑去玩飛盤了——本來人家都玩起來了,讓她硬插了一腳,但是這種時候嘛,千代櫻的臉皮一向是很厚的——硬把忍足趕出去,然後自己頂上去。
  「哇……好重!」龍川俊一費了好大勁兒,差點把腰給扭了,才勉強抓住千代櫻飛過來的角度刁鑽的飛盤——明顯就是帶著削掉他腦袋的目的來的。心下苦笑,抬頭看見千代櫻一臉陽光燦爛,笑得見牙不見眼地看著他——頓時毛骨悚然。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古人誠不欺我。
  
  晚上,辭別了眾人,千代櫻和亞久津坐車回了東京自己家。
  「你不是說有好東西給我嗎?哪呢哪呢?」千代櫻迫不及待地追問。
  「在這兒——」亞久津帶著她來到自己那個秘密車棚——其實就是一塊隱秘的角落,他的機車就是放在那裡組裝的,現在,那裡又有了一個新的東西,蓋著塑料布。
  亞久津一把掀開塑料布——
  「哇啊啊啊啊啊啊——」千代櫻看見面前的東西,尖叫聲直衝雲霄。唬得亞久津趕快一把摀住她的嘴——再叫下去,人家以為出人命了呢。
  千代櫻飛身撲過去抱住那輛帥到極點的機車——黑色的碳纖維外殼黑得閃閃發亮,銀色的把手和車座,流線型的線條很優雅,然後又帶著股壞孩子的霸氣——真是帥斃了!
  「喏,雖然你腿長身高也夠,不過男式的車座還是太寬了,坐上去要是卡住大腿會不舒服,所以我還是換了一個女式的大號車座。」亞久津過去給她介紹,「車把呢,我也換成了輕便的材料——我知道你有點力氣,但是男式的車把又粗又重,時間久了手太累,就不好控制了,上半部分我都是按照女生的尺寸給你做的,下半部還是男式的……」
  「嗯嗯嗯,漂亮,太漂亮了。」千代櫻一邊聽一邊點頭,心下感動到差點涕淚橫流——沒想到她就是那麼一個念頭,亞久津居然上了心,還真的給她整出一部這麼酷炫的機車來,她抽抽鼻子,感覺自己有流眼淚的趨勢,趕緊揉揉眼睛。
  她這車真是兩性設計的完美結合——她喜歡大男人的那種霸氣冷硬的車型,但是男式大號機車亞久津騎著正好,對她來說還是有點大了,而且她也同樣喜歡女士機車的精緻優雅,現在簡直是美夢成真啊!!!
  「怎麼樣?去試試吧?」亞久津提出充滿誘惑的建議。
  心下權衡了一下——她還沒駕照,當然不能這麼明目張膽地騎著上街,所以只好晚上出去過過癮。千代櫻熱血沸騰——哦,雖然她還不會騎,但是以她的聰明才智,相信很快就可以達到飆車的境界的∼
  
  「星星滿天的夏日,騎著我心愛的機車,風馳電掣。
  奔馳在山間的公路上,感覺那山是活的……」
  千代櫻大聲唱著自己把好幾首歌串起來雜交而成的旋律,和亞久津騎著機車,往山上開。
  一旁的亞久津騎著自己閃閃亮的銀色天王星,撇撇嘴——風馳電掣?歇菜吧,她剛剛學會怎麼駕駛,那速度慢得跟騎自行車似的,還好意思這麼唱……
  什麼是幸福啊?千代櫻覺得自己現在就幸福得不得了了。白天的沙灘聚會胡吃海喝,吃了個肚子溜圓,然後又笑又鬧搞得精疲力盡,但卻也把她的精神頭全給吊起來了。
  舒爽的夜間微風吹拂在臉上,黑漆漆的公路上,兩旁只有昏黃的路燈,半夜裡和亞久津一人一輛車出去兜風——哦,現在還兜不起風來——那感覺,真是讓人心都醉了。
  千代櫻最喜歡夏天了,雖然夏天很熱,但是呢,不知道為什麼,所有讓她高興和不高興的事兒基本上都發生在夏天,所以啊——
  夏日,總是如此的璀璨。
球場上的惡魔

  「龍川,那個球用右手接不到不會用左手接啊,你怎麼回事啊!」
  「……是!」隊長啊,你看我哥哥不順眼也用不著遷怒到我身上吧……龍川夏奈簡直要淚流滿面。
  「松下!不要老是把重心放在右腿上,這樣你左腿永遠也提高不了,給我換左邊!」
  「鳳鳥院,你……」BLABLABLA……
  
  啊,原諒我,隊長,原來你不是在遷怒啊……
  看著被狂風連續掃到的隊友們,龍川夏奈小小懺悔了一下,心裡平衡了許多,繼續訓練自己的基本掂球動作。
  
  大賽來臨之際,就不用再打什麼新陣型了,好好把基本功拿出來練一練,有助於在球場上穩定情緒。
  千代櫻一邊繞著球場走,指點著隊員們的動作,另一邊,森田美和在仔細看著一年級的部員練習,希望從中發現一個類似於青學越前龍馬的存在……雖然這幾率小得可憐,但總歸還是不要放棄希望的好∼
  自從認識了森田以後,千代櫻發覺到自己以前的交友範圍實在太窄,這才有了「栗卷凌乃事件」之後自己的頹喪,要是多幾個朋友的話,多半就不會這樣了。
  所以她開始有意識地跟年級裡優秀的男女生交往,而且發現成果很不錯——這才知道原來自己也挺受歡迎的,很多人都想跟自己交朋友,但是又覺得自己冷淡才退縮的。
  但是交朋友也是有限度的——她挑選的多半還是那種跟她差不多的類型——聰明,意志堅強,對自己有充分的自信。因為她深切意識到,相差過於懸殊的朋友是不可能長久的。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喲,亞久津,你最近是怎麼了,這麼有幹勁?」
  伴田教練真的很想揉揉自己的眼睛——亞久津已經連續一星期出席部活了,而且相當的積極。
  亞久津傲慢地瞥了他一眼,「老頭,我要對戰青學的那個小矮子越前!」
  真是直截了當的要求……
  伴田一口答應,「沒問題。只要你弄清楚他在第幾單打,我就把你安排在那裡。」
  山吹的最大的軟肋就是單打,不知為什麼,連續幾年單打陣線都處於人才凋零的狀態,雙打倒是一直保持著全國級的水平,逼得伴田不得不採取把勝算全都壓在雙打上,然後就指望單打能贏一場——只要一場就好!可惜啊,就連這樣的豁出去了的策略,這麼低的期望,還經常完不成啊……
  鑒於亞久津這傢伙是個不穩定因子,所以伴田只要能用千石,就絕對不用他。就盼望著能用網球慢慢改變他,讓他往正道上走——至少不要那麼乖戾吧。
  這話要是讓千代櫻聽到,絕對會跟伴田據理力爭——我們家亞久津仁哪裡有走歪門邪道了?還有啊,你這不就是等於把他雪藏了嗎,你這個暴殄天物的死老頭!
  
  很努力啊,仁,很少看見你有這麼激情四射的時候,看見你這個樣子,我也要努力了呢∼
  我們惡魔拍檔,雖然奮戰在不同的比賽場上,但是……我們永遠不會輸的,對吧?
  
  千代櫻結束了自己的部活,路過網球場,亞久津心有靈犀似的轉過頭來。
  朝他揮揮手,千代櫻比了個「我先回家」的手勢,看見他點點頭,就自己跟森田先一起回家了。
  
  「天啊,仁,你不會就這樣完蛋了吧……」
  沒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經緊緊抓住場邊欄杆,身子探出的角度——只要有人從後面輕輕一推,她就能一頭栽下去了,千代櫻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場內身高相差過於懸殊的兩個人。
  她真有點後悔來看比賽了,本來以為應該贏得很容易的說,可是……前半部分龍馬小王子確實被亞久津壓著打,可是,……難道說這就是人們所說的「二枚腰」?都已經被打到快要完蛋,卻突然爆發出無窮的潛力,那個什麼「抽擊球B」……也太玄乎了點吧?
  亞久津突然就節節敗退,但是他從來不會在這種時候放棄。
  可是……形式真的很不樂觀啊……千代櫻緊張得胃痙攣,連呼吸都屏住了。
  
  「小不點,加油啊!」一旁的菊丸忽然狂呼亂喊起來,連帶著桃城也大呼小叫。
  「……Shut——Up!」
  千代櫻表情猙獰地回頭,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吐,殺氣四溢的表情讓菊丸瞬間石化,保持著舞蹈動作不敢動,桃城也馬上閉上了嘴。兩個人在千代櫻察覺不到的時候,一寸一寸地挪走,遠離這個貌似已經陷入了瘋狂狀態的女人。
  「啊……千代學姐怎麼了,好恐怖的表情……」桃城武抱著頭喃喃自語。
  「呵呵,任誰看到自己的男朋友快輸了,都不會高興的∼」不二摸著下巴,高深莫測地來了一句。
  「是這樣嗎?」桃城武沒敢反駁,可是心裡悄悄嘀咕了一下——千代學姐和亞久津前輩是情侶?不會吧,怎麼看怎麼不像啊……
  
  賽末點了。
  千代櫻頹然坐到看臺上——仁,最後還是輸了啊……
  心裡突然覺得空落落的,千代櫻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麼滋味,就好像……看到一個傳奇被終結……
  我們的惡魔拍檔,終於不再是每戰必勝的了嗎?
  我該怎麼說呢?
  仁,我早就告訴過你——傲慢,是要付出代價的。可是你似乎從來沒有聽過我的話啊……
  
  千代櫻站起來,拍了拍衣服,頭也不回地往排球館走去,一個小時以後,她該上場了——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比賽。
  「你怎麼了?」森田看著千代櫻兩眼發直,奇怪而且憂心地問。
  「他打輸了。」千代櫻回過神來,看了她一眼,直截了當地說。
  「……你是說亞久津君輸了?」森田難以置信地尖叫了一聲,又趕緊摀住自己的嘴。
  「是啊。」千代櫻歎了一口氣。
  「可是如果你再輸了,那才是真的完了。」森田似乎明白過來她在想什麼,意味深長地提醒。
  千代櫻哆嗦了一下——感覺好像一瓢涼水兜頭澆下。
  是啊,他輸了,我要是再輸了,那才真的完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千代櫻沉默地戴上手腕和腳腕上的重力扣。
  「放心,我不會輸的。」
  
  「喲,千代同學,幹嘛這麼一副陰沉的臉啊,聽說你們這次上二線隊員?哈哈哈,要不要我放放水?」
  「真的?那太感謝你了。」千代櫻淡淡一笑。
  隊長握手,那邊那個傻瓜伸手捏住她的手,像是要捏碎她指骨一樣大力——千代櫻挑挑眉,不著痕跡地用拇指在她手上某個點一按——
  「唔——」對面的人疼得差點掉眼淚,硬是忍住了沒喊出聲來。
  有刀不練,你練劍(賤),金劍不練,你練銀劍(淫\賤)。
  千代櫻輕蔑地笑了一下,甩開對方的手,轉身到自由人位置站好。她心情現在很不爽,沒有閒心跟那傢伙打嘴仗。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丹鳳眼一瞇,掃視過自己這邊的隊員,被掃到的人,霎時間戰意高漲——開什麼玩笑,輸了的話就死定了!
  
  「嘿!」千代櫻從網前一躍而起,直接高過對方攔網的球員,狠狠把球朝著對方的空檔兇猛擊出——球打在地上,發出很響的一聲。
  「不是說要放水嗎?你還真不守信用哦。」落下的時候,惡毒地對著一開始那個大言不慚的傢伙輕聲說,千代櫻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冷笑一聲。
  出於一種自己都不明白的熊熊怒火,千代櫻這次格外生猛,生猛到了她自己這邊隊員都覺得害怕的地步。
  不過呢,這個樣子的隊長——簡直帥斃了!太猛了!偶像啊!
  山吹眾人在內心狂喊著,幹勁更足了。連帶著場邊給球隊加油的山吹拉拉隊都開始把對方聲勢浩大的拉拉隊壓制下去了。一時間整個場館裡面山呼海嘯,好不壯觀。
  「哈!」千代櫻一聲狂喝,又是一個勢大力沉的扣球,輕鬆又拿下一局。
  
  「……太猛了啊……」桃城眼睛都直了,感歎一聲。
  早就知道千代學姐有比賽,他就盼著趕快來看看,於是青學的比賽一結束就開始往排球館猛衝,順帶著連冰帝和立海大那群認識千代櫻的都知道了,於是大夥一起來看。
  之間千代櫻矯健如獵豹一樣的身影在場上揮灑自如,時而撲球,時而救球,就好像沒有什麼球她接不住——不過最過癮的還是看她扣殺,那從網前一躍而起的身姿真是說不出的好看,伴隨著氣勢十足的暴喝,接下來準能得分。對方接了幾次,貌似被球打得疼得要命,最後幾乎都沒有人敢接了——太爽了!
  同為力量型選手的桃城武尤其感到熱血沸騰——他之所以如此崇拜千代櫻,就是覺得自己怎麼都缺少那種笑傲蒼生的霸氣,那種一個眼神就能把對方嚇到的凶狠氣勢他從來都沒有,但是千代櫻就有!
  上帝太不公平了啊∼
  ——幾乎在場所有少年都拜倒在千代櫻那兇猛無比的攻勢帶來的氣概下了。
  手塚和真田沒說話,但其實內心受到的衝擊也不小。
  
  千代櫻打完了一局以後,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觀眾席——亞久津在那裡。
  目光相接的時候,兩個人朝對方微微頷首,不用說,都在那一眼裡了——
  不會輸的。
  
  「很好,一決勝負吧!」
  千代櫻冷酷地微笑了一下——對方已經被她打得失去了鬥志了,之前的囂張不復存在,連看她的眼神都帶著恐懼。
  那麼,就讓你為之前輕佻的話語付出一下代價!
  
  比賽終結的哨聲響起,山吹三比零完勝對手。
  千代櫻走出場館的時候,甚至忘了對手學校叫什麼名字——那種又弱又自大的傢伙,沒必要去記。
  
  一陣極速的風馳電掣之後,兩個人坐在河邊堤岸上沉默無言。
  「心情不好吧?」半晌之後,千代櫻開口了。
  「……」亞久津抽了一口煙,「不是完全不好。怎麼說呢,感覺很奇怪。」
  「是不是一方面感到恥辱,另一方面還覺得那種『高處不勝寒』的完勝記錄被打破,還挺高興的?」千代櫻淡淡地問。
  「……你說的沒錯。」亞久津愣了一下,點頭。
  「那你想怎麼辦?」千代櫻哼了一聲,「輸了就是輸了,沒得話說。」
  「我知道。」亞久津很平靜,「我現在很矛盾,雖然輸給那個小鬼,我挺不甘心,但是……我真的不想打網球。」
  「你……」千代櫻忍不住了,「你不想幹這個,不想幹那個,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我不是跟你說過了,既然你不知道你到底想幹什麼,那麼就認真對待你遇到的每一個機會,也許你會發現你內心的夢想的——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傲慢是要付出代價的?你為什麼就是不聽呢!」
  這下子換亞久津仁驚訝了,「你……為什麼這麼大反應?是因為……就是因為我輸了嗎?」
  「對!」千代櫻一嗓子喊完之後才發現不對勁——勝敗乃兵家常事,她這麼激動做什麼?
  「為什麼?」我都沒激動,你這麼激動做什麼?亞久津奇怪。
  「我……」千代櫻突然張口結舌——對啊,為什麼?輸贏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他根本沒有像人家越前龍馬一樣認認真真對待網球,就是憑著自己的天賦還有底子,對上人家有同樣天賦的更加刻苦的人——他憑什麼贏呢?
  只是不甘心罷了。從小開始,逼著他學習,逼著他好好練網球,逼著他在每件事情上都努力爭第一。是因為……
  已經習慣了兩個人一起站在頂點,希望他跟自己一樣,永遠是勝利的那一個,可是——
  我從來沒有問過他是不是願意這樣,是不是願意做一個完美無缺十項全能的人。
  
  「我知道你怎麼想的,你喜歡看我站在頂點,不習慣看到我失敗對不對?」亞久津開口,聲音低沉,「可是我根本就沒有認真對待過網球,對上那個對網球那麼執著的小鬼,我憑什麼贏呢?我當然不願意輸,可是已經輸了,你又何必這麼在意?沒有人能一直贏下去的。」
  「對不起,我只是……」千代櫻煩躁地抓抓頭髮,「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
  「不用說什麼,我明白。」亞久津笑了笑,「你知道我一直很佩服你的一點是什麼?從小到大,你一直都對你自己十分嚴格,哪怕是不喜歡做的事情,只要你認為有用,就一定會投入十倍的精力去做去學。就是因為在你身邊,我才有動力跟你一樣——可是我終究還不是你這樣的人,你明白嗎?我只能在我真正熱愛的東西上投入我全部的熱情,我就只能做到這個樣子了。」
  「是我的錯,我不應該這麼苛求你的。」千代櫻點頭,伸手拍拍他肩膀,「真不容易,你居然能忍我這麼久。」
  「不,你錯了。我想要變強,自己卻又沒有你那種玩命的毅力,所以我喜歡站在你身邊,通過你來激勵自己不斷進步。」亞久津笑。
  「真的?」千代櫻睜大眼睛——哎呀呀,她居然成了亞久津的榜樣?
  「當然。」
  人跟人確實是不一樣的,我們不能要求身邊的人都圍著我們轉。他們有自己想走的路,我們無權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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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莊園》


  今天嘛,有重要的活動。
  美女百合子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做到了總公司副總經理的位置,優紀則作為老總的另一個心腹愛將被調往另一個分公司擔任全權負責人。這人事變動自己居然毫無覺察——千代櫻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跟這位小母親的關係太過疏遠了一點。現在他們就偶爾週末帶千代松回去一趟聚個餐,讓百合子和優紀好好「蹂躪」一下越發可愛的千代松,聯絡一下「母子」感情,其餘的時候麼……呃……就電話聯繫了,——不過說實話,就連電話也很少。
  這家庭情況實在有點不正常,不過他們十幾年都是這麼過來的,已經習慣了。因為母子之間年齡差距是在說不上大,彼此之間的關係比起母子母女,倒更像是朋友。聚在一起就一起瘋瘋癲癲一頓,胡說八道,百無禁忌。
  
  「啊,天哪,我怎麼不知道東京居然還有這種地方!」
  心下冒出無數個驚歎號,千代櫻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那豪華的影樓——此地名為「最美的回憶」。
  惡俗的名字配上華麗的裝飾——「喂,你說這家店,該不會是跡部家開的吧?」
  神經質地抓住亞久津的胳膊,千代櫻一臉驚恐。
  「這個……很難說啊,但是這風格怎麼看怎麼像啊……」亞久津被面前庭院裡這滿坑滿谷的各色玫瑰花雷得有點精神錯亂。
  兩個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有種進了什麼不該進的地方的感覺……
  至於為什麼會在這個詭異的地方,那時因為優紀和百合子被老總欽點為「公司形象代言人」,要在公司最近馬上要上市的廣告裡出鏡,前期需要拍很多廣告宣傳畫,於是乎,兩個心思比較一根筋的孩子就被蒙了來,美其名曰「實踐活動」——讓他們實地參觀廣告是怎麼拍的,事實上就是拎包、端茶倒水、打太陽傘加負責幫忙架設道具的勤雜工……而且還沒有錢拿。
  「可惡的老太婆……」亞久津臉色不太好地用力把一把又沉又大的太陽傘打進地裡,抹了一把汗。
  不遠處的千代櫻正站在模特跟前捧著化妝盒看化妝師化妝,順便幫忙拿東西。
  話說,兩個人一直以為自家母親的公司是做進出口貿易的,可是今天一問,才知道最近那個老總居然決定投資娛樂事業!所以呢,就成了目前的狀況了——大奧明星娛樂公司!
  以挖掘有潛力的新人為主要業務,輔以模特以及影視歌明星的包裝業務……嗨,真是讓人沒有好感的領域。
  對於娛樂圈,千代櫻那是非常的不感冒——上輩子開診所,都不知道給多少年輕漂亮在娛樂圈裡混的或出名或默默無聞的女人看過各種各樣的病——包括墮胎,間或得知了無數娛樂圈秘聞,那叫一個驚悚啊,她敢說要是有人以這個題材拍恐怖片,絕對賣座。
  ……好在和她的醫術一樣出名的就是她保密的功夫,娛樂圈裡的人都知道「那位白英蘭醫師嘴巴出了名的緊」,所以有什麼難言之隱的時候,都跑來她這裡看病。——要不然的話估計她就是不出那場冤枉的車禍也活不到三十歲。
  沒想到這一輩子居然又跟娛樂圈扯上了關係——千代櫻和亞久津隔著三十米,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裡的憂慮。
  
  「幹完活兒啦?」優紀和百合子化好了妝出現在他們面前——簡直讓他倆驚艷得一塌糊塗,「好啦,去別的地方看看玩玩吧,這裡沒你們的事兒了——哦,對了,要是不回來吃飯的話就打個電話啊。」
  聽見這話,如聞大赦,兩個人瞬間把手頭的活兒丟給正牌勤雜工,跑了個無影無蹤。
  
  「哎,雖然一想到這可能是跡部家開的地方我就渾身發冷,但是……你別說這地方還真不錯啊,好漂亮啊。」千代櫻一邊轉一邊感歎。
  在歐式庭院裡無聊閒逛——就當免費遊覽,活這麼大真沒見過華麗到這種地步的影樓——佔地無百畝,分成不同的區域,每一個區域都有不同風格的裝修和建築——難怪它居然號稱「可以拍出任何主題的東西」。
  「我剛剛聽一個場記說這地方可不是什麼人都進得來的,似乎得有會員資格,然後還要至少提前兩個月預約——而且會員資格都是有規定的,也不是你有錢就行。」亞久津補充。
  「哇哦,那咱倆還真是撿了大便宜了,哎,虧我剛剛還在腹誹美女她們呢,現在想來真是太不識好歹了啊……」千代櫻咋舌。
  亞久津點頭表示同意——「我剛剛也在心裡罵老太婆來著……」
  這麼好的機會,不抓住真是笨蛋啊。就當積累點人生閱歷也行啊。
  抱著這種想法,亞久津和千代櫻一路仔仔細細把這棟超級影樓觀賞了一遍——太誇張了,隨處都有暗藏在匪夷所思地方的照相設備,就跟科幻片似的,按一個按鈕,然後某一塊草皮翻起來,就是一個大銀幕加上攝影攝像設備……
  真是太牛叉了……
  千代櫻被震撼到說不出話來,進而萌生了「能在這種影樓裡拍一套照片,此生無憾了啊!」的想法。
  
  「咦,你們是哪裡跑來的小鬼?」
  正好逛到了一處中世紀歐洲庭院,院子裡有一棵極其巨大枝繁葉茂的大橡樹,突然從橡樹後邊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嚇得他倆魂兒都沒了。
  「我……我們是前面正拍廣告的大奧公司的……」千代櫻看著這個留著長頭髮長鬍子、戴著大蛤蟆鏡的大個子,有點戰戰兢兢。
  「噢……」大個子揮揮手,漫不經心地回到自己的照相機前,沉思。
  「這個……您不是日本人吧?」聽他日語說得不太對勁兒,再看看那高大魁梧跟公牛一樣的身材,千代櫻一瞬間就把自己一開始的害怕拋到了腦後,「您是攝影師嗎?」
  「啊,我叫約翰,是新來的,這一片是我的工作區域,我正在想這個月的題材……」攝影師心不在焉地答話。
  「呃……沒靈感啊?」千代櫻越發好奇了——她還真沒見過這種粗獷的不修邊幅的藝術家呢,「要用這個鬼……庭院做背景嗎?」差點脫口而出「這個鬼地方」,千代櫻問。
  這個古老的哥特式庭院乍一看真是有種鬼氣森森的感覺,叫人相當不舒服。仿照中世紀的建築風格,那叫一個灰暗而且壓抑。
  「中世紀嘛,不就是什麼騎士公主的童話,然後什麼神神鬼鬼的詭異事件……」千代櫻突然靈光一現,打了個響指,「『吸血鬼莊園』,如何?」
  「吸血鬼?啊……你這丫頭英文不錯嘛,真是難得。」大鬍子約翰突然反應過來千代櫻說的是英文,皺皺眉頭,「可是……吸血鬼,有點太恐怖了吧?」
  「怎麼會呢,你想啊,中世紀庭院,大橡樹——人們不是都傾向於『吸血鬼是一種美貌無比,優雅無比的生物』這種說法嘛,然後你可以發揮一下想像力,把它拍成一系列有情節的系列照片,上演一下暗夜之族的愛恨情仇——如何?」
  「嗯?嗯……你別說,還真挺像……」大鬍子精神一振,自顧自地在院子裡踱步,喃喃自語些什麼,突然轉頭上上下下打量這兩個少年,笑容越發擴大,「既然你們提出這種想法,那麼……有沒有興趣給我當模特兒?」
  越看越覺得此計劃可行性頗高——影樓最近那種色彩絢爛而且情節太美好太光明的題材出得太多,雖然都很美輪美奐吧,但是總有點膩味了。偶爾來點不一樣的口味,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少年,不想試試當明星的感覺嗎?」約翰笑問。
  「不想。」亞久津和千代櫻異口同聲。
  「啊,別這樣,人生需要多種多樣的經歷才能精彩呢∼而且你們倆真的很有氣質啊,皮膚也白,長得也好,不要浪費了啊……」
  
  千代櫻也在估摸可行性——她還從來沒當過模特兒,當然有點新鮮感;她一向很樂於嘗試新的事物——唔,不過麼,哪有給你白幹的道理……
  「如果我們同意當模特兒的話,有什麼好處?」千代櫻一臉精明地摸著下巴問。
  「好處?」約翰愣了一下,「這個……」
  「那這樣,我們打個商量,我們給你當模特兒,也不要你錢,但是照出來的照片成品要免費給我們一套,如何?不貴吧?」
  「可以,這個沒有問題。」
  「還有啊,如果你們影樓要拿我們的照片做商業宣傳的話,必須先徵得我們的同意才行。」千代櫻想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補充——我們可不能白白讓你們大發橫財。
  「你就這麼有信心能比我們影樓的專業模特兒做得還好?」
  「是啊,我們就是有這個信心。」千代櫻傲然道。
  吸血鬼這種生物可不是誰都能演的——光有美貌是不夠的,人家活了這麼多年,必定會相當有內涵,要不然也培養不出那種迷死人的魅力來。
  剛剛約翰在那裡躊躇了半天,想必就是在考慮人選問題,但多半是沒有人選——當模特兒的人不說全都是有臉沒腦子的吧,但是美貌和內涵都具備的絕對是少數——要不然的話他們也不會選擇當一隻在T台上招搖的孔雀了。
  而且就算有幸找到了這樣的模特兒,人家的工錢肯定少不了,這只不過是個初期實驗,效果如何還是未知數呢,更不用說產生商業利益了——怎麼算都是僱傭他倆合算啊。
  千代櫻拿準了約翰這種想法,篤定自己的條件絕對會被接受。
  
  果然,約翰急匆匆地跑進了樓裡,然後過了一會兒,一位看上去相當精明幹練的、穿著中規中矩的職業裝,化著煙熏妝,頭髮挽成規矩的髮髻的大嬸出來了。
  她用犀利的眼神看了看面前這兩個青蔥水嫩的小娃,有點詫異的表情,但也沒說什麼,只顧著跟約翰嘀嘀咕咕,表情那是相當的不信任,但是約翰堅持自己的觀點,非要用他倆不可。
  千代櫻也不著急,慢慢等唄,反正也沒事兒。
  「這是一份合同,你們看看是否同意,同意的話簽個名。」過了一會兒,大嬸把兩份薄薄的合同放在他們面前。
  千代櫻抓起合同,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就怕它有什麼文字陷阱,時不時就上面的條款提出疑問。大嬸顯然沒想到兩個十來歲的少年這麼小心謹慎,不禁帶上一點讚賞之意。
  再三重申自己的條件,千代櫻還是有點忐忑地簽了名——從來沒簽過什麼合同之類的東西,心下實在是有點犯嘀咕。
  打了個電話給優紀她們,然後就進了化妝間去被人拾掇。
  
  「哇哦。」
  看著自己鏡子裡面的形象,千代櫻不禁錯愕。影樓裡的工作人員顯然發揮了極度的水平,乍一看上去她都自認為自己是吸血鬼了——
  原本不是那麼白的皮膚被仔仔細細打上了粉底,現在的確是變得蒼白蒼白的,五官都被用化妝筆加深了輪廓,嘴唇用了鮮亮的紅色唇膏,然後給她戴上藍色的隱形眼鏡,她的長頭髮被整來整去,弄出了一些□浪捲兒,梳成一個精緻的髮型,最後戴上紅寶石耳墜和項鏈。
  衣服是黑色的緊身皮背心加上超短褲,然後一雙及膝的高跟長靴,她身材好的優勢這時候就凸顯出來了——整個人性感得要命。
  等到亞久津化好妝出來了以後,千代櫻覺得自己差點就流鼻血了。
  ——黑色的緊身勁裝,加一雙長筒皮靴,上衣像是一件運動背心,但是還在胸前開了一道很……大的口子,角度相當曖昧,剛好把他那幾塊結實的胸肌弄得若隱若現,兩條手臂上的肌肉也輪廓分明——最重要的是他不用塗粉底:他本身就白得夠瘆人的了。臉部化妝跟千代櫻差不多——亞洲人嗎,輪廓總是稍微淺一點,吸血鬼可是歐洲生物。他那天生衣服架子的身材被緊身的衣服勾勒得那叫一個讓人……血脈賁張啊。
  
  話說這個約翰還真有那麼點天才——他們化妝的時間裡他就已經在一張紙上洋洋灑灑勾勒出了大致的故事輪廓了,不過據工作人員說他從來不打草稿,都是即興發揮——看來這還是第一次啊。
  故事梗概很簡單也很傷感——
  本來是一對平凡的戀人,他們就要結婚了,可是就在結婚前的半個月,男孩和女孩晚上打工的酒吧裡來了幾個非同一般的客人,他們有著不似人類的美貌。
  他們一直呆到了酒吧打烊,收工的時候,男孩和女孩分別突然失去了意識,等到醒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被變成了新生的吸血鬼。
  抓走他們的是兩個古老的吸血鬼家族,而且還是不共戴天的世仇。他們都想證明自己的血統才是最強大的,於是就立下賭約,隨便從大街上抓了兩個人,吸收進家族並且當做繼承人來培養,約定四百年以後一決勝負。
  這是一條悲哀的道路,一旦走上就無法回頭——只能有人類變成吸血鬼,吸血鬼沒法再變回人類。
  為了保全自己的戀人和各自的人類家庭,兩個人不得不遵照首領的命令去做。
  曾經的家人朋友都早已經煙消雲散,剩下的就是和自己敵對的曾經的戀人。四百年的時光是多麼漫長,足夠讓人忘卻很多很多。
  一次一次的衝突和摩擦早已將身為人類時的愛情消耗殆盡,積累起來的是無限的彼此折磨和怨恨。
  可是當把對方都逼到絕境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怎麼也下不去手。
  因為……當年的放棄,不過都是出於想要讓對方活下去的心。以為早已死去的愛情,面對著當初刻骨銘心的愛人,又悄悄復活了……
  
  「就這樣?結局呢?」千代櫻嘩啦呼啦看完,抬頭問。
  「沒有結局。」約翰神秘地一笑。
  「沒有結局?」千代櫻若有所思,笑笑,「我喜歡,那麼咱們開始吧。」
  
  此時正好是黃昏時間,恰好是暗夜降臨的時刻。
  千代櫻和亞久津按照約翰的指示,先以院子裡那棵大橡樹為道具——
  夕陽收起了最後一抹餘輝,就在餘光消失的那一瞬間,地平線上出現了兩個魅惑的黑影……千代櫻和亞久津站在一起,面對著夕陽——此時要求表現的是「滄桑」。
  「感情再深刻一點,再深刻一點——好!」約翰手舞足蹈,一邊吼一邊卡嚓卡嚓按快門——知道兩個人能聽得懂英文,他乾脆就全都用英文下指令了——興奮起來很難轉換語言模式的。
  想要「滄桑」,這還不簡單嘛,兩世為人,夠不夠滄桑?千代櫻不知道這個「氣勢」是怎麼通過眼神來散發的,不過她想起自己的前世,就真是……滄桑了。不知道亞久津是想起什麼的?
  
  天啊……當明星真是個體力活兒啊。
  拍一張照片就要折騰上至少十分鐘,千代櫻覺得自己的胳膊腿都快僵硬掉了。尤其是拍那種動感照片——有很多需要她跟亞久津互相掐架再加上吸血鬼血腥肉搏的鏡頭,就得一遍一遍從樹上往下跳,然後一遍一遍對招——Oh,my God!這簡直比李老頭的訓練還要魔鬼啊!
  
  等到他倆精疲力盡地走出影樓的時候,都已經半夜十二點多了。
  本來想跟約翰大鬍子告個別的,結果那傢伙看也不看他們,兀自喃喃自語地捧著相機進到電腦房裡去鼓搗了。
  瞭解「天才必有異於常人之處」定律的千代櫻只好聳聳肩,和亞久津走了。
  「我這輩子絕對不去幹這一行!」亞久津指天發誓。「這不是人幹的活!」
  「話不要說得太滿哦∼」千代櫻有氣無力,她快要餓死了。
  回到家裡,千代櫻滿腦子都是食物,幸好冰箱裡還剩下不少菜,乾脆一鍋燴了做了咖喱亂燉,然後拿麵粉雞蛋攤了一大摞雞蛋薄餅,拿勺子把那鍋咖喱飯舀出來放在餅上捲一捲,一口下去——
  「啊,活過來了。」千代櫻瞇著眼睛,感歎。
  兩個人風捲殘雲一般幹掉了所有飯,吃到躺在地毯上動都動不了。
  「我很期待照片照出來會是什麼樣子。」千代櫻睡意濃濃。
  「嗯,我也是。」亞久津附和。
  然後兩個人就這麼在地毯上睡著了。
  
  那是一個很感傷的愛情故事,沒有結局的愛情——很巧妙的安排,可以按照客戶的想法來塑造結局,真是讓人稱心如意的商家想法啊……
  本來以為初次當模特兒,肯定很麻煩,沒想到居然還挺順利的,約翰不住口地誇讚他倆有天分,將來做模特一定大紅大紫云云。
  其實不是他倆有天分,而是……似乎他們的性格,跟故事裡面有重疊之處呢……所以做起來才那麼得心應手吧,說真的,鏡頭前那互相廝殺的動作,似乎潛意識裡滿足了他倆潛藏了多年的想跟對方大打一架的慾望啊……
  
  「哇……」
  翻看著手裡一張一張的照片,千代櫻眼睛都直了——
  這真的是他倆嗎?雖然一眼看上去樣子的確是,但是……或凶狠,或悲傷,或憂鬱的樣子……感覺好陌生啊,他倆長這麼大有過這麼多表情嗎?
  照片一共四十張,被做成了一本精緻的相冊,底下還配上幾句在千代櫻看來是三流愛情小說的筆法的句子。不過啊,確實唯美啊。
  「好天才啊,約翰。」千代櫻崇拜ing。
  「老闆看過,說值得試一試,估計會是個很新鮮的賣點啊。」約翰笑嘻嘻,估計拿到了不小的紅包。「影樓想把這張做成廣告宣傳畫,你們同意的話,就簽個名。」
  千代櫻看了看——她最喜歡這張了,看來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
  那是她和亞久津在大橡樹的樹枝上照的,千代櫻站著,背靠著樹幹,姿勢優雅嫵媚,黑色的長髮散落幾縷下來,垂到胸前,美好的身材線條全都展露出來;亞久津坐著,一條腿屈起架在身側,另一條腿隨意地垂下,大開的領口隱隱能看得出結實的胸肌——他倆手上端著晶瑩剔透的紅色的葡萄酒,凝望著對方,視線交纏,傳遞的是無言的情緒——絕望,悲壯,還有如火一般至死不休的愛戀……
  記得這應該是在走上對立之路前兩個人偷偷跑出來跟對方見最後一面的情節,喝乾了這杯酒,從此再無緣分……
  千代櫻看著看著覺得怪不好意思的,乾咳了一聲,無言地簽上名字——拜託,認識的人可千萬不要看到這張照片啊……
  
  手上抱著的影集沉甸甸的,似乎代表著某種特別的意義,千代櫻不太敢看亞久津,亞久津也不敢看她——他倆都覺得自己似乎在拍攝的過程中無意間表露了自己的心聲,這種感覺……真是太尷尬了。
  
  氣氛一直不太對勁兒,連帶著千代櫻做飯的時候都戰戰兢兢,可是一想起來那張照片,她就生平頭一次面紅耳赤,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相對無言地吃完了飯,氣氛詭異得叫人發毛。
  「我去洗碗……」亞久津站起來,經過千代櫻身邊的時候,千代櫻咬咬牙,一把抓住他的手。
  亞久津顫抖了一下。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千代櫻低聲問。
  「……」亞久津深吸一口氣,「是。」
  「我也有話想跟你說。」千代櫻站起來,站到他跟前,微微抬頭,仰視他,「你先說。」
  「……我喜歡你。」亞久津聲音低沉,完全不似他平日,「可是我……」
  「我也喜歡你。」千代櫻截住他的話,「也許我們倆想的是同一個問題,說說看,是不是。」
  「我在想,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愛你,還是說,是因為在一起時間太長,習慣了你的存在……」
  「所以你不敢特別肯定地說出來,因為你沒談過戀愛,不知道愛情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你怕你對我不是真正的愛情,怕貿然說出來,以後突然發現不對……是不是?」千代櫻迅速接口。
  「唉……我說話永遠不如你這麼伶牙俐齒……」亞久津歎了一口氣,「……對不起……我……」
  「不用抱歉,因為我也是一樣。」千代櫻低低笑了一聲。
  「真的嗎?」
  「是。」千代櫻抬頭看著他,明亮的燈光下,她可以看到他眼中的感情,但是還有……迷惘。她知道自己也一定是這樣。
  「我喜歡跟你在一起,十六年了,我已經習慣了有你在身邊。因為在你身邊有安全感,所以我……可我也沒有談過戀愛,不知道愛情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也不能肯定我對你到底是不是愛情,抑或是摻雜著習慣性的親情還有友情……」千代櫻低低的訴說著,亞久津伸手把她摟住——這個動作並不含有什麼別的意味,他們很習慣這種程度的肢體接觸,所以完全無法引發什麼幻想。
  有的時候人們確實很難把愛情和親情友情分開,沒談過戀愛的人也不知道什麼叫心動的感覺。
  他們倆的交友圈子都比較狹窄,所以不能肯定是不是因為總在一起才喜歡對方,或是就是愛情的那種喜歡——這兩種喜歡的界限並不明顯,但是實質上卻是不同的。
  「如果我們要在一起,就一定要是因為愛上對方才在一起,而不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亞久津吸了一口氣,低聲說。
  「嗯。」千代櫻腦袋枕在他肩膀上,同意。
  愛情一定要是純粹的,而不要摻雜著別的容易混淆的東西。
  他們倆都是這樣想的。
  如果貿然認為自己喜歡對方,然後就不管不顧地交往,非要在一起,結果到最後卻發現自己並不愛對方,這才叫慘劇。
  「那我們怎麼辦?」
  「我想……」千代櫻抬起眼看著他,「我們得試著跟別的人交往看看……但是絕對不要強迫自己接受完全沒有感覺的人,至少……要有點好感的……我們可以跟他們交往看看,看看會不會產生同樣的感覺……」
  只有經歷過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後依然不變的愛情,才是真正的愛情。
  如果就好像在小池塘裡捕魚,自認為捕到了最大的一條,結果發現,比小池塘大的湖裡海裡還有更大的魚然後追悔莫及——那絕對不是真正的愛情,只是狹窄天地裡的無奈之選。
  「是這樣嗎……」亞久津低喃著,「去跟不同的人交往試試看……倘若我們到最後還是只對彼此有感覺……」
  「那我們一定會在一起。」千代櫻肯定地說,「不管發生過什麼。」
  「可是如果我愛上了別人呢?」亞久津遲疑地問。
  「那麼就證明我們並不愛對方……所以,我們到時候一定會放手的。」千代櫻說,「只是不要太過刻意去做什麼,順其自然就好,打開我們的心,試著去接受別人……」
  「好。」
  「好。」
  
  不用多說什麼,都明白對方怎麼想的——
  我絕不要傷害你,所以我必須先確定我對你的心是唯一的,這樣我才有資格對你說「我愛你」。
  如果到時候我們都愛上了別人,這種朦朧的感情的破滅也不會造成什麼傷害。
  如果經過了很多人和事,我們還是只看得到彼此,那麼,心智已經成熟的我們一定會幸福的。
  如果在一起,就一定是因為我愛你。
  你要相信這一點。
一群貌似外星人的生物……


  「老頭,你要帶我們去哪裡啊?」
  千代櫻和亞久津坐在玄關穿鞋,回頭問正對著鏡子梳頭髮的李老頭——真是,這老人家該不會真的是中國版007吧?看他那油光水滑的背頭,出個門得對著鏡子打扮好久。
  「到了就知道啦。」李懷新笑瞇瞇地順了順他白色絲綢的寬鬆武術服。
  今天來了神奈川訓練,李老頭卻讓他倆帶上兩天份的行李跟他去一個地方。初步推測應該是某家道場,就是不知道在哪兒——還要住宿?不過為啥只有他們倆啊?別的師兄不去嗎?
  知道就算問了也白搭,兩個人拉著行李箱跟著老頭走到車站。
  
  新幹線呼嘯著穿過這個國家,來到了很遙遠的……沖繩。
  「哎喲喂,熱死人了,快點,老頭,我們怎麼走啊?」天哪,這太陽,毒辣得能把人都烤熟了。千代櫻一邊猛灌冰水,一邊嚷嚷。
  李懷新沒理她的鬼叫,攔了一輛出租車。
  「去平古場道場。」
  「啥?」千代櫻愕然——啥叫「平古場道場」?要嘛直接叫「平古」場,要麼就叫「平古道場」,這是啥鬼名字?
  「平古場……」亞久津瞥了她一眼——「平古場應該是個姓吧,是姓平古場的人家開的道場唄,這麼簡單的問題。」
  姓「平古場」——老天爺,日本還真是姓啥的都有啊,而且這姓氏一個比一個有喜感。
  當下忍不住大聲狂笑起來,而且越笑越止不住,到最後千代櫻笑癱在後座上。
  唔……說實話也不全是因為這個搞笑的姓氏。
  兩天以前跟亞久津——一想到這個就臉紅——算是「初次互相告白並且達成共識」吧……之後,她感覺真是無比的輕鬆,彷彿一直以來梗在喉嚨裡的什麼東西終於被拿出來了似的,連帶著心裡隱隱的鬱悶感都消失了。
  人嘛,還是需要坦誠相對比較舒服。你喜歡我,我喜歡你,可是互相都不吭聲,誰能猜得出你在想什麼?喜歡就說出來,有什麼問題都互相探討一下,才不會傷了和氣嘛。
  當然,她和亞久津之間還是跟以前沒什麼兩樣的——一直以來都對對方沒有什麼隱瞞,所以就算是把窗戶紙給捅破了,也不覺得有什麼尷尬,「尷尬」僅僅是那麼一瞬間而已——都十五六年在一起長大了,「羞澀」這種懷春少男少女的感情實在是有點多餘。
  「不要再笑了,當心抽過去。」亞久津覺得自己果真是無法理解女人的思維——這有什麼好笑的嘛?
  
  問題是——這笑起來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啊,千代櫻表情扭曲地抽了自己一個不輕不重的嘴巴,這才勉強回復正經狀態。
  「平古場…先生,初次見面,請多指教。」兩個人在背後李老頭「不准給我丟臉否則有你們好看」的可怕眼神的凌遲之下毫不猶豫地來了個九十度鞠躬。
  可是……面前這個半老不老的傢伙到底應該叫他啥啊?
  ——千代櫻一向對「稱呼」這種問題很頭疼,跟她不沾親不帶故的,叫「爺爺」人家還未必願意呢,問題是叫「先生」,這也挺不倫不類的——他到底多大年紀啊?說是「叔叔」輩的吧,那一臉的滄桑還真是不太妥當;說是「爺爺」輩的呢——人家頭髮還都是黑的呢!
  糾結歸糾結,千代櫻自認還是做足了禮數的——因為李老頭的視線陡然溫和了下來。
  「嗯……懷新,這就是你那兩個關門弟子吧?」平古場先生犀利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他們一圈,兩個人無動於衷——被李老頭那些武林裡的朋友用這種眼神都不知道洗禮過多少次了,這傢伙的打量還不是最高段的呢——「嗯,我這裡正好有一群年紀跟他們差不多的孩子,這次麻煩你了。」
  等到兩個各懷鬼胎的boss進屋喝上茶聊上天,千代櫻和亞久津就被無視了。他倆只好自己招呼自己——跑到後院的石桌邊坐下玩自己帶來的國際象棋,等那兩個口是心非的傢伙聊完天。
  「我們回來了!」
  沒等他倆回過神來,後院的籬笆門被呼嘯而來的一群少年打開,看見庭院裡坐著的兩個陌生人,齊齊停下。
  至於那兩個人麼,正陷在驚愕之中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這……這群傢伙真的是人類嘛?
  曬得跟車軸似的黑啊,而且還長得那叫一個無比的誇張啊……那個體型是怎麼吃出來的啊……兄弟你不會是骷髏族的吧……
  習慣了看見青學冰帝立海大那幫身材好得沒譜的帥男的千代櫻感覺到——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受到了衝擊……
  兩邊的人就這麼無言凝視中,誰也不肯先開口說話。
  
  「啊,永四郎你們回來了啊。」渾厚低沉的男中音,伴隨著李老頭標誌性的呵呵笑,隱藏許久的boss終於露面了。
  「已近見過面啦?這位是我的忘年之交,東京守義武館的李懷新先生,這兩個是他的關門弟子,跟你們一樣大。」平古場先生看著那詭異流動的氣氛,出言介紹,「這些都是我的弟子,這個是木手,這是知念,還有田仁志、新垣、不知火……」
  「幸會。」
  兩方的少年們抱著明顯懷疑的態度看著對方,不情不願地互相行禮。
  嘖,看樣子這幫傢伙不是什麼好東西啊……
  千代櫻覷了一眼那個明顯是頭兒的木手永四郎。
  俗話不是說嘛,「其身正,則眸子瞭焉;其身不正,則眸子眊焉」——意思就是「正派的人眼睛明亮,不正派的人眼睛昏暗」。他們的眼睛可不像她認識的那幫人一樣神采奕奕,彷彿都會放出萬丈光芒似的。這幫人一個個雖然不是完全陰沉,但是總帶著那麼點昏暗不明的色彩——呃,不過也許是因為皮膚太黑的關係?這就不得而知了。
  木手永四郎在長相上算是最順眼的一個了,跟手塚真田有相似之處,都是那種線條比較剛硬的人,可惜就是眼睛啊,算是毀了——狹長,看著很是帶著點邪氣,在方形鏡片之下閃著陰鬱的光芒。
  看這個群體怎麼樣,就看他們的頭兒怎麼樣就行了;看他們的頭兒怎麼樣,就看他的眼睛就行了。
  
  ……這可真是來者不善。千代櫻無語——李老頭把他們帶來是為了驗證驗證「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這句話嗎?
  
  「我討厭他們。」吃飯的時候,大人坐一桌,小孩坐一桌,千代櫻和亞久津兩個粉白粉白的傢伙坐在一群黑漆漆的人群中,顯得格外醒目。木手永四郎正正好好坐在千代櫻對面,千代櫻撇撇嘴,湊到亞久津跟前,不高興地叨咕了一句。
  「嗯。」亞久津答應了一聲,看著她的眼神有點驚訝——雖說他也不太喜歡這群人,不知道是不是氣場不合的緣故,他總覺得這群人怎麼這麼……彆扭……呢?但是千代櫻明確表示自己不喜歡某人,這還是第一次。
  女人看男人總比男人看男人直覺更精準一點,亞久津很瞭解這一點。他抬眼看了看木手永四郎,發現對方也在打量自己,對視的一瞬間,他就明白千代櫻為什麼討厭他了——
  這傢伙是個瞧不起女人的男人。
  呃,難怪他不招千代櫻待見呢∼
  亞久津小小冷汗了一下——我說,就算你真的瞧不起女人,你也不用表現得這麼明顯嘛,難道你不知道一個經典真理——「寧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
  
  不得不說,亞久津在某些方面真是討人喜歡得要命——
  儘管他為人比較狂傲囂張,卻從來沒有什麼性別成見,換句話說,他一點都不大男子主義。只有母親的單親環境,還有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都在無形中影響他的觀點——女人一點也不比男人差,只不過社會分工不同,有的時候顯示不出來女人的能力罷了。
  但是當生活中缺少男人的角色的時候,女人都能扛得起很重的家庭負擔,顯示出男人不具備的無比韌性。而且她們做得往往比男人更出色——他媽媽優紀和千代櫻她媽百合子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至於身邊他這位漂亮的「青梅」就更不用說了,那才叫一等一的強人。
  雖然他沒有明顯表現出來,但是他平日的言語和行為都顯示出他是個很有點紳士風度的男人——就拿出雲輝夜姬來說,明眼人都知道他不喜歡這位死纏爛打的美女,但是他從來也不表現出什麼羞辱性或者不耐煩的態度,就是平平淡淡的就是了,而且還很懂得「不動聲色不傷人地拒絕」的藝術,女生們獻慇勤的時候就算不被接受,也不會有什麼嚴重受傷的感覺。所以呢,儘管他很狂很傲,但還是一樣招女生喜歡。
  
  「別理他就是了。不過要是他主動惹你的話就給他點顏色看看,我保證以後他絕對不敢再看不起女人。」
  晚上在客房裡,千代櫻被木手永四郎無聲的輕蔑氣得發狂,壓低了聲音用力詛咒他。亞久津也不反駁,只是這麼說了一句。
  對這種人講道理是沒有用的——你怎麼能指望一席話就能改變人家形成了十幾年的觀念呢?所以就算你跟他說破了嘴皮子為什麼不應該看不起女人,他還是照樣看不起女人。
  
  第二天,武道場上。
  千代櫻冷冷地看著正在和亞久津「切磋」的木手永四郎——這些傢伙是比嘉中的網球部部員,木手是部長。他們似乎都是從小學沖繩武術的,響應木手的號召,加入了網球部,現在已經初露崢嶸,對衝向全國大賽很有信心。
  沖繩武術倒是的確有其奇妙之處,比如這個「縮地法」,因為上半身幾乎不動,所以給人造成點「瞬間移動」的錯覺。不過除此之外也看不出什麼太過厲害的招數啊,至少,她看著木手的動作,在心裡一招一招地拆,也沒啥困難啊。反正亞久津是打得輕鬆得很,最後估計是看夠了,或者是不耐煩跟他玩下去了,直接拔地而起,一個凌空飛踢解決掉——Game over!
  
  比嘉中的人面沉如黑炭,然後一個一個上去找亞久津挑戰,結果無一例外慘敗而歸。
  這下子那氣氛可有點不對勁兒了,不過平古場先生倒是挺高興——估計是因為這群少年狂慣了,不知道什麼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為自己就是老子天下第一——真可憐,收這麼一群問題徒弟也真夠您老折騰的。
  千代櫻略帶憐憫地看了看他。
  
  哎呀,跪坐了一下午,腿都麻了,結果也沒有人找她挑戰,真是無聊啊。
  千代櫻洗完澡出來,換好衣服準備和亞久津一起出去逛逛這邊的夜市什麼的,剛剛走到樓梯口——
  「千代小姐,能跟我比一場嗎?聽說你也是李先生的關門弟子,應該也很厲害吧?」
  客氣的話,但是完全不客氣的口氣。
  千代櫻出了名的吃軟不吃硬,當下表情不太友好地回頭——是木手和知念。
  這是想幹嗎——趁大人不在,欺負女生?
  「不好意思,我今天晚上要出去,」你要是想找我挑戰,白天那麼長時間你幹嘛去了?「要比的話明天白天吧。」表情冷淡地拒絕,千代櫻不準備跟他耗時間,逕直下樓。
  耳後傳來不對勁的風聲,身體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就反射性地往旁邊一閃,正好閃過木手從後方踢過來的腿。千代櫻皺眉,劈手扣住他的膝蓋,毫不留情地直接甩到一邊——看著他直接從樓梯上滾下去,絲毫沒有抓他的意思。
  「喂,你!」知念寬的拳頭突如其來,千代櫻往後一退——她忘了這是在樓梯上,結果腳下一腳踩空,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就飛下去了——
  正走上來看看出了什麼事的亞久津大驚,趕緊撲過去一把撈住面朝前撲下來的千代櫻,結果兩個人因為衝擊力太大疊在一起撞到了樓梯間的牆上,不約而同發出一聲大叫。
  亞久津痛是因為兩個人疊在一起撞上牆,他完全沒有防備,直接整個背都都撞到牆上,千代櫻的下巴還磕到他肩胛骨上,疼得他齜牙咧嘴;而千代櫻叫得比他還慘,而且……比較尷尬——她的下巴正好磕在亞久津肩膀上,差點咬斷了舌頭不說,而更尷尬的是……少女的胸部不是還在發育嘛,那個直接撞上的感覺……天哪……
  「你沒事兒吧?」亞久津覺得不太對勁兒——這傢伙應該馬上就起來的,結果怎麼……
  「呃呃呃……」千代櫻疼得倒抽冷氣,喉嚨都被啥東西給哽住了,差點就當場號啕大哭,終究是覺得」哭也不能在外人面前哭「硬是忍住,淚花在眼眶裡打轉了好久才硬生生憋回去,期間不得不使勁兒掐住亞久津肩膀,才勉強靠轉移注意力緩解疼痛。
  疼啊……
  眼淚汪汪地跟亞久津對視——我知道你肯定被我這表情嚇得不輕,但是這叫我怎麼說啊啊啊啊……
  「找死啊你們!!!」
  亞久津誤解了她的表情,以為她撞到什麼嚴重的地方了(的確很嚴重啊),大怒,暴吼如雷。接著匆匆攬住她肩膀往外走。
  千代櫻到了外面好久才順過氣來,疼痛好了一些了,坐在馬路邊直喘氣兒。期間亞久津一直很擔憂地看著她自我調整(包括拚命撫胸口和深呼吸)。
  「呼……」有氣無力地坐下,千代櫻轉眼間就燃起了熊熊怒火——木手永四郎,你們這幫人是不是精神有問題啊!半夜發神經邀戰就算了,怎麼還帶偷襲的啊?是不是男人啊!
  知曉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亞久津頓時臉色鐵青。
  「明天我一定要當著平古場老頭的面把他們打死!看看他教出些什麼好徒弟!」他恨恨地凌空揮了一拳。
  「你上場的話人家還真以為我好欺負呢,只會仗著你厲害……嘶……」胸部還是隱隱作痛啊……千代櫻表情扭曲,「當然得我自己上。」
  「你行嗎?你不是撞得挺嚴重的?對了,你死活不肯去醫院,到底撞到哪裡啦?」亞久津憂心忡忡,千代櫻則瞬間尷尬到無語。
  「啊,回去吧,被這麼一折騰我都不想出去了,回去早點睡覺……」迅速轉移話題,千代櫻若無其事地往回走。
  亞久津皺眉,「喂,不要逞強,到底撞到哪兒了?別傷了內臟什麼的……」
  千代櫻簡直想哀嚎,抱頭衝上樓梯,一把把他拉進自己房間裡。
  看他一副不問到底誓不罷休的神色,千代櫻百分之百確定他真的一點也不知道……硬著頭皮指了指自己隱隱作痛的部位,然後把他用力推了出去。
  亞久津在外面愣了兩秒鐘,然後在黑暗中臉紅得快爆炸了,真想拿頭撞牆……
  這就是不同性別之間交流的障礙啊……
  
  小樣兒的,我非滅了你不可!叫你玩陰的,叫你欺負女生!
  看著面前又來邀戰的木手永四郎,千代櫻覺得牙癢癢,拳頭癢癢,渾身都癢癢。
  眼見著木手又故技重施,主動出擊,千代櫻暗笑一下,氣沉丹田,雙手劃出太極半圓,輕而易舉轉移了他的攻勢,接著左腿為心,右腿弧線後退半步,極其溫柔地承接他凌空劈來的手刀,然後翻轉手腕,反扣住他的手肘往下一扭——
  木手「啪」地一下被帶到地上,然後千代櫻雙手扣住他肩關節和肘關節,側腰一擰,直接把他借力掄起來,然後狠狠摔到地上,最後一腳踩住他背心,叫他喊都喊不出來。
  「我叫你偷襲,叫你玩陰的!去死吧你,人渣!」千代櫻用只有周圍幾個人能聽見的聲音惡狠狠地罵他。接著報復性地直接從他背上踩過去,心滿意足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丫頭,這小子怎麼得罪你了?」李懷新有點不知所措,悄聲問。
  千代櫻恨恨地告知原委,李懷新「啊」了一聲,小聲說「教訓得好」,接著馬上恢復正襟危坐的姿勢。
  「啊,我這個女徒弟就是這樣,被我寵壞了,少年嘛,下手難免有點狠……」喋喋不休地跟平古場叨叨。
  平古場倒是沒啥反應,大手一揮——「少年人嗎,就是要血氣方剛一點啦,切磋嘛,勝敗乃兵家常事。」
  !!居然就這麼帶過去了!
  這可不太妙啊,這番話說得怎麼聽怎麼不對勁兒,……這算是默許了他徒弟對他們耍陰招嘍?千代櫻頓時提高了警惕。
  
  果然,接下來,比試無處不在——打水的時候亞久津被故意在手上澆開水,結果他毫不客氣地接了一杯開水抓住知念直接從頭上倒下去——亞久津可不是會跟他們耍陰謀的人,直接做了他,反正也沒別人看見。
  飯桌上千代櫻夾菜的時候故意被用木手用筷子夾住她的——暗中較勁?誰怕誰啊?朝他冷笑了一下,手下一使勁兒,直接別斷他的兩根筷子。
  從眾人旁邊路過的時候千代櫻像腳底下長了眼睛似的左腿跨過了田仁志伸出的大豬腳,然後右腳佯作不知直接又準又狠地踩在他腳上比較怕疼的部分,還踩住轉了幾下,然後就看見這肥豬——上帝保佑,就這身材還練武術?果真應了那句話「生命總能自己找到出路」——疼得要死還不敢喊。千代櫻一邊假笑著說對不起,一邊踩著他腳轉啊轉,接著華麗麗地揚長而去……
  行啊,你想玩陰的我就陪你玩唄,看看到底誰怕誰啊。
  
  「咱們早點走行不行?還要呆幾天啊?」千代櫻非常不爽地跟李老頭抱怨,「這幫人純粹就是一群變態啊!」
  「啊,等等,我這邊還有點事兒,要不你倆今天去沙灘上玩玩?」李懷新安撫自己明顯不高興的弟子。
  唉,真是的,太不爽了。
  兩個人怏怏地漫步在沙灘上。
  這個玩陰的偶爾玩那麼一兩下還有點新鮮感,但是你哪來那麼多心思天天玩陰的?他倆終於不耐煩了,半夜爬起來把木手從房間裡拖出來一頓暴打,然後鼻青臉腫地扔回房間,順便附上紙條一張——再敢跟我們耍陰謀就等著死吧!
  貌似威嚇終於有效果了,接下來的兩天,那群人奇跡般從武館消失了,據說是有什麼「網球集訓」?
  
  前面的沙灘上站著一個肚子肥得流油的大叔,一臉凶悍,好像是混黑社會的似的,肩膀上扛了一根竹劍,好像正在計時……
  千代櫻和亞久津不約而同地往海裡望過去——
  「我怎麼覺得像是那群人渣啊?」千代櫻指著海裡沉沉浮浮的「東西」,狐疑。
  「就是吧。」亞久津補充。
  「他們這是在……網球集訓?」那那個誇張的傢伙就是教練?
  千代櫻嘴角抽了抽,「我好像有點明白這群人為啥這麼可惡了……」
  
  從海裡上來的木手永四郎看上去都快死了似的,其他人也都是這樣,看得連千代櫻都有點不忍了——真是聞所未聞的正選選拔方法,網球是在地上打的,你練潛水有啥用啊?
  而且萬一把哪個人真的淹出點啥事兒來,誰負責啊?
  ——話說,這教練是哪裡跑出來的極品啊?他們比嘉中的肯定大腦進水了吧?
  千代櫻雙手環胸,覺得匪夷所思。
  
  「你們看什麼?」木手一邊喘氣,一邊沒好氣地問。
  「看你們唄。」千代櫻聳聳肩,「看看你會不會掛在海裡。老實說,我很期待這一幕啊∼」
  木手哼了一聲,不再理會他們。
  千代櫻心情大好,哈哈大笑著走了。一邊決定回去就把比嘉中這個情況告知那三個學校裡負責收集情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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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東大賽

  從沖繩歸來的千代櫻感到自己是從外星歸來似的——才不過兩天而已,怎麼就恍如隔世啊……她也很費解啊。所以啊,在街上看到那四個人的時候,內心的莫名其妙的興奮忽然衝破了所有禁錮破繭而出——
  「哎呀,忍足,跡部,手塚君還有真田,見到你們真高興啊∼真是太高興啦!」
  看著抓起他們的手一陣狂搖,並且用詠歎調似的口氣打招呼的千代櫻的時候,四個人不約而同地抬頭看了看天……
  還好,太陽還是從東邊升起來的。
  那麼……這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語氣是怎麼回事?最近誰得罪她了嗎?
  
  「你怎麼了?」忍足伸手摸摸她的額頭(她居然沒一把打開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問。
  今天他沒事兒,和跡部上街逛一逛,碰到了手塚還有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東京的真田,於是下車打招呼,接著,就聽見不遠處傳來跟千代櫻平時形象絕對搭不上邊的「驚喜」叫喊,然後就看見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又黑了一層的千代櫻衝過來,抓起他們的手,一臉「終於見到正常人了」的表情。
  「啊,沒什麼,只是最近受刺激過度……」千代櫻回過神來,馬上又恢復了平時的辣妹形象。目光感歎地在他們臉上流連——又看到標準而正派的美少年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你被人打壞腦子了嗎?」跡部吐槽。
  「啊,不不不,怎麼可能呢,是我把別人的腦子給打壞了。」千代櫻微笑。
  「……」無語。
  跡部,早就告訴你不要去挑釁這個女人的,你為什麼就不聽呢?忍足無言。
  
  「對了,我有事情要告訴你們,不知道對於你們來說算不算重要……」千代櫻想起來自己一早的打算,正色道,「前兩天我去了沖繩——你知道,那可真是一個詭異的地方,我從來不知道日本也有地方能讓人曬得跟非洲人有的一拼——」
  於是幾個人坐在路邊草坪上大樹蔭下,聽千代櫻用讓人噴飯的形容描述了使她變得有點不正常的這次沖繩之旅。
  「你是說你見到了比嘉中的網球部成員?」聽著千代櫻對那群人的誇張描述,忍足笑夠了之後一臉興味——這的確是個很有價值的消息。
  「我跟你說,這個比嘉中今年絕對會是全國大賽上的一匹黑馬——呃,不管從實際還是抽像意義上來說都是這樣——我敢跟你打賭。不過這幫傢伙可不是什麼善茬兒,光是從那個長相非常之抱歉的教練那匪夷所思的訓練方式裡就能看出來,這群傢伙一個個都是陰狠的角色,遇上了的話千萬小心。」千代櫻一臉慎重地警告。
  「是嗎?」忍足覺得她太誇大,「你才跟他們打了兩三天交道,就能得出這種結論?」
  「你沒聽過這句話嘛——『一葉落而知秋』,」千代櫻鄙視地看了他一眼,「他們都學沖繩武術,而且我敢肯定他們絕對會在網球中運用武術打法——我不就在打球的時候用過太極打法嗎?有個什麼『縮地法』,相當厲害,很容易給人以心理上的打擊,光是這樣還不足以讓我做出這種評價,」她頓了頓,把自己的「驚悚樓梯事件」描述了一遍,只不過略去了她和亞久津撞成一堆的情節——
  「由此可見,這幫人心術不怎麼正派,而且還很暴力,見微知著,我可不相信他們會老老實實打網球,極有可能耍一些不入流的手段。他們不單對對手狠,對自己更狠,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我也由此推斷他們一定會在今年來個大翻盤,打入全國——反正我言盡於此,你們好自為之。」千代櫻聳肩。
  「這樣啊。」忍足點點頭,「多謝你的重要情報,雖然現在還看不出來,不過我想,如果你的預言成真,我們三個學校裡遲早有一個會跟他們對上。」
  「切,什麼不華麗的手段,對上本大爺率領的冰帝,絕對沒有贏的可能!」跡部哼了一聲,高傲,「本大爺率領的網球部是最強的!」
  已經很熟悉他性格的其他幾個人都冷汗了一下,都沒當回事兒,不過千代櫻最討厭的就是他這麼說的時候,當下冷笑著鄙視道:「別老把自己當盤菜,早知道我就不告訴你,讓你吃點苦頭,那感覺肯定很美妙——少臭屁一下會死嗎?真是受不了。」言畢附送一個大大的白眼。
  如此直白的鄙視這是跡部人生中第二次領教,而且都是來自同一個人,這簡直讓他崩潰外加怒火萬丈!
  「你……」第N次在這女人面前體會到什麼叫氣到失去語言功能,跡部臉色鐵青。
  「我什麼我,你說說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知不知道什麼叫韜光養晦啊大少爺,小心把你一輩子的福氣提前透支完,你下半輩子就等著喝西北風吧你!」
  童年結下的梁子經過了十幾個春秋並沒有自行化解,反而彷彿隨著彼此交往增多而愈加深重。
  千代櫻一看到跡部就想惡狠狠地用自己沾滿了毒液的舌頭在他身上刷滿毒液叫他痛不欲生——自己千辛萬苦總結的重要情報居然被他如此無視,真是讓人憤怒啊憤怒。而且一聽到他有關「華麗」的宣言,就忍不住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這人真是不知道「收斂」怎麼寫,稱王稱霸在家裡就好了,還真的有人拿出來現,真讓人無語。
  扭頭無視掉跡部快要爆炸的表情,千代櫻回頭問真田手塚還有忍足,「今天我在家做春卷,很好吃的,要不要去嘗嘗?」
  兩位硬漢都見識過千代櫻的手藝,加上時近中午,剛剛又好好狂笑了一頓,肚子餓得咕咕叫,想了想,齊齊點頭。忍足極其矛盾地看了一眼跡部,又看了一眼千代櫻——真是難以抉擇……
  你要今天不去的話,以後你也別想再讓我給你做好吃的吃。
  千代櫻皮笑肉不笑的眼神清晰地表達出這個意思,這麼一瞬間忍足脫口而出:「好啊,我們走吧。」
  話放出口才發覺不對,但是已經騎虎難下——
  斯巴達訓練什麼的,明天再說吧,就是死我也得做個飽死鬼不是嗎?
  跟著那幾個人走了的忍足都不敢回頭,覺得自己就像明天就要被放入羅馬鬥獸場跟猛獸搏鬥的奴隸一樣悲壯。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著被所有人遺棄的跡部表情扭曲七竅生煙地上了自家的車,千代櫻哈哈大笑。接著看見了忍足譴責的目光,又有點心虛,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訕訕地帶路,「走吧,吃飯,吃飯。哈哈,哈哈。」
  「她和跡部認識?怎麼氣氛這麼詭異?」真田問一臉「就要去上絞刑架」表情的忍足。
  「……這個可就說來話長了。」忍足歎了口氣,「塵封了十幾年的恩怨啊,終於復甦了……和諧表皮之下的血腥真相就要揭開……」
  也許這傢伙確實有當神棍的潛質。千代櫻聽到他以一種悲涼的三流言情的調子感歎,背後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是讓她覺得不對勁兒的是……明明是句文藝偽青年的玩笑話,為什麼聽起來那麼像一句……讖語?
  
  姑且不去管後來的事情吧,千代櫻現在面臨嚴重的漩渦問題——
  參加關東大賽的最佳組合已經選出來了,現在的問題就是,誰當隊長?
  一隊和二隊加起來一共選出十個人來,名單是教練欽點的,二隊正副隊長千代櫻、森田美和還有一隊正副隊長渡邊、佐籐都在名單之上,這自然是不用說的,作為隊裡實力最強的四個人,田中教練真是感到難以取捨啊——千代是她一直青眼有加的,加入球隊後後來居上,至於森田那更是她的心腹愛將,雖然另一邊渡邊和佐籐當然也都很好,但是……太糾結了,我到底要選誰來率領這支球隊呢?!!
  田中心目中最合適的組合當然是千代和森田——不要以為同樣優秀老師就會同樣偏愛,偏愛也是分等級的!基本上沒有老師能夠做到完全不偏不倚,就算是以「對學生一視同仁」而聞名的老師也會有自己的喜惡,差別只在於老師對差學生的厭惡程度不同罷了,對好學生,老師總是有不自覺地偏袒的!
  可是這樣貿然更換了隊長,會不會造成人心不穩?畢竟渡邊的資歷和威望擺在那裡,當年也是她親自欽點她做隊長的。但是顯然,在氣勢和魄力上,千代櫻更勝一籌,二隊的隊員都把她當大神一樣崇拜……這絕對不是誇張,據二隊的隊員說,「最喜歡的就是看千代隊長和對手的隊長握手那一剎那的眼神PK,因為贏的從來不會是對方那個人」。
  田中教練的筆在紙上畫呀畫,時不時咬筆桿或者拍腦袋,終於——
  我決定了!
  雖然很對不起渡邊和佐籐那孩子,但是我必須為大局考慮,我必須選擇最強悍的領導者才行!
  
  「啊啊啊我不去我不去啊!」
  「走吧走吧,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你不去的話大家會看不起你的!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天啊,你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難道沒有看到渡邊和佐籐的眼神嗎?我不要啊!教練這是想要做什麼,這不是把咱倆往火坑裡推嗎!」
  
  社團活動時間,全班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班花千代櫻和班級第二美女森田在「肉搏」。千代櫻抓住桌子死活不撒手,森田則用力想把她拽出去。
  最終這番拉扯還是森田贏了,千代櫻頭皮發麻地站在了排球部眾人面前。
  令她意外的是,並沒有想像中無數道嫉恨的目光穿透後背的感覺,反而面前的眾人眼裡面都是一種期待和探究,當然,也有少數質疑的。
  見此情景,千代櫻反倒不緊張了,有了底氣。
  「好了,既然教練任命我做你們的隊長,我也不廢話了。我只問你們一句,我們要不要贏,要不要打進全國?!」千代櫻說這話的時候渾身的氣勢自然而然地展開,雙眼散發著難以形容的光芒,那無所畏懼的架勢震撼了在場的所有人,擲地有聲的問話,更是讓人熱血沸騰。
  「當然要!!!」
  眾人異口同聲。
  
  很好,很強大。
  這一招是千代櫻從手塚國光那裡學來的,一開始她還納悶這個口才並不出色的冰山臉傢伙是怎麼讓網球部眾人恨不得頂禮膜拜的,但是後來就明白了——隱藏在冰塊臉下面的是比誰都旺盛的鬥志和有信心幹掉一切敵人的自信,這就是他氣勢的來源。——不需要什麼慷慨激昂的宣言,只要你具備這樣的心境,那麼這種鬥志自然會透過你的一切散發出來!這個時候,領導者就是那把利劍上的劍鋒,你只要把自己弄得寒光四射,遇神殺神,見佛弒佛,就沒有人敢擋你的路!
  
  千代櫻做完了一番極其簡短的戰前動員,接著就宣佈了未來一個月的訓練計劃,散會,然後各人去做平日練習。
  千代櫻仰天歎了口氣——她何嘗看不到渡邊和佐籐眼裡的幾分不甘?都是年少輕狂的年紀,誰也不甘心屈居人下,何況這還是自己搶了人家的位置。
  平心而論,渡邊作為隊長也並不差,不過和千代櫻相比,屬於穩重有餘,魄力不足那一類型,只是這種時候,隊伍需要的是能帶給他們強大信心的領導者——換句話說,這時候需要的是一把火,而不是一座山,而這把火的角色,向來就是千代櫻最擅長擔任的。
  
  不過她可完全沒有奪權的意思——對她來說,當然她是喜歡當領導者,但是人都要顧全大局,也沒人能一輩子都是當領導的。如果有比她更合適的人,要她給那個人打下手,她也完全不會有什麼意見——能擔當大任的人一個特點就是能屈能伸,不懂得適時為了大局放棄自己一部分利益的人是永遠也不堪大用的。至於平日訓練和同隊員之間的關係之類的事情,她就一點都不想去做了,她也清楚自己不是個善於和人拉關係的角色,頂多只能做到人緣比較好,不過這也是很極端的——喜歡她崇拜她的人自然喜歡得不得了,嫉妒她不喜歡她的人當然也恨她恨得要死。
  雖然有的時候也為了這一點很是憂鬱,可是你不得不承認交際能力這玩意兒也是需要天賦的。她稱讚人就是因為這個人她認為有某一點值得稱讚,而不是因為他多麼有錢或者多麼有權勢——那叫拍馬屁,不叫稱讚。
  ——所以呢,也就是說千代櫻這姑娘嘴不太甜。她從來都接受不了對人阿諛奉承這類的事情。她要麼實話實說,頂多就是說的委婉含蓄,但是無中生有的事情她可說不出來。
  就算她上輩子也活了二十幾年,其實事實上很少有需要她刻意相交的人——先貧窮後富裕的家境讓她為人比較淡漠,心緒也波動很小,到了後來,當醫生多年以後,更是對人間的一切事情看得很淡很淡;同時高尚的社會地位讓她擁有很大程度上的自由(沒有人會主動去得罪醫生吧,而且還是個挺有來頭的醫生),不需要費盡心思打好人際關係,偶爾的冷漠人家也就當是醫生的通病,並沒有人真的當回事兒。
  可是這輩子不一樣啊,什麼東西都要從頭來過,這種感覺真的有時候挺不爽。不過也算是一種特殊體驗了——沒有一個有本事在商界呼風喚雨的老媽替她遮風擋雨,她只能靠自己了。
  這裡又牽扯到一個問題——她跟美女百合子的關係與其說是母女,不如說是姐妹朋友更加貼切。
  她永遠也不能忘記自己上輩子才活了不到六十歲就去世了的母親,她的死因是一輩子勞心過度。母親死了以後她頹廢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振作起來,但是始終找不到那種熟悉的安全感。
  如果她這麼容易就忘記了自己的媽媽,那真的是一種背叛。
  百合子不是不親她,她也不是不愛百合子。只是百合子不知道自己女兒的身體裡實際上是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成年人,再加上百合子生孩子的時候自己本身也不大,不如說是個大孩子,對自己的孩子也完全沒有母親的威嚴。這樣十幾年下來,也就跟姐妹差不多。
  所以她從來沒想過要指望百合子能替她幹什麼——百合子是個好女人,但本質上仍然是個小女人,儘管她能憑著自己的能力站上不低的位置,她仍舊只是一條比較粗壯的籐罷了,不是一棵堅實的大樹。
  所以她只能靠自己。
  
  「渡邊,我可以和你說幾句話嗎?」
  看著渡邊自己一個人站在場邊發呆,千代櫻咬咬牙,還是走過去了——她可不希望在進軍全國的路上有個隊員總是對她心懷芥蒂,被人暗中嫉恨的感覺特別難受。
  渡邊神色冷淡地轉過身,千代櫻努力無視她的冷淡。
  「渡邊,你是不是不高興?」還是別繞彎子了,直奔主題比較好。千代櫻開門見山。
  渡邊沒有說話,「你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當然不是。」千代櫻一口否定,「我們也別廢話了,我這個人一向有話直說,我知道你肯定是不高興的,因為你當了這麼長時間隊長,突然被我頂替,換了我我也會不高興。」
  「既然你知道,那還來找我說什麼,示威嗎?」渡邊臉上掛不住,沒好氣地說。
  「不,我是想告訴你……」千代櫻猶豫了一下,「我們可以開誠佈公地談一談嗎?到那邊蔭涼去好不好?」
  渡邊點點頭,走到了蔭涼下。
  「其實我是想告訴你啊,我非常羨慕你。」千代櫻的話讓渡邊大吃一驚。
  「你羨慕我?我有什麼好讓你羨慕的?」這個大名鼎鼎的校花居然會羨慕她?
  「你當然有,渡邊,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座山?」千代櫻反問。
  「是嗎?」
  「人們看到大山的時候都會覺得什麼?就是穩重,踏實,能夠帶給人安全感。你就是這樣的人,像山一樣。」千代櫻長長歎了口氣,「我這個人呢,從來就不是個溫和的人,跟你不一樣,從你的眼睛和你平日的一言一行就能看出來,你就是人們說的那種有『君子之風』的人,溫和,寬厚,善良,所有人都願意跟你親近。你的人緣好,威望高,難道你沒有發現嗎?可是我就不一樣了,我從來都不善於跟人打交道,或者說,我不知道應該怎麼樣像你一樣處理平常隊伍裡一些雜七雜八有關人際關係的小事情。」
  「我……」渡邊沉默了。她最近幾天光顧著鬱悶了,都沒有想過教練為什麼選了千代櫻而不選自己領軍這次大賽。
  「這是你最大的優勢,也是讓我非常羨慕的優勢。」千代櫻肯定地點頭。
  「你的意思是?」渡邊隱隱感到千代櫻的目的。
  「我就是想要告訴你啊,不要鬱悶。我覺得每個人都應該對自己有一個清晰的定位,不要避諱別人的優點,也不要妄自菲薄,要誠實面對自己。那麼我問你,我說出了對你的真實看法,你對我有什麼看法呢?」千代櫻真誠地望著她的眼睛。
  「你啊……」渡邊淡淡垂下眼睛,「你似乎生來就是為了成為勝利者的。如果真要把你比作什麼的話,你就像是一把寒光四射又鋒芒內斂的寶劍,可以輕易斬殺一切敢於挑戰你的人。其實我明白教練為什麼選你,因為你不單單能夠在場上完全壓制住對手的氣勢,還能夠給你的隊員信心,讓他們相信,跟著你就必勝無疑。」她抬起頭,眼睛裡閃著別樣的光芒,「你想告訴我的,我明白了。」
  「哦,是嗎?說說看?」千代櫻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雖然我在這方面確實不如你,可是在平常打理社團事務的能力,你卻不如我,不然的話教練也不會不叫你當個副社長什麼的了,對吧?」渡邊接著道,「你說人都有自己的定位,而我的定位就是一個可以讓人信賴和倚重的前輩。而你就是那種作戰時的衝鋒將領——」
  「雖然勇猛,但是卻永遠成不了元帥。」千代櫻接口,「所以你擔心什麼呢?你要知道,如果沒有你的默許和讓路,我是不可能這麼快就被隊員接受的,換句話說,如果不是知道你寬宏大量能夠容人,教練也未必就敢這樣陣前換將!我加入得很晚,怎麼說都是個外來者,而你們卻是從一年級開始就並肩作戰的隊友,她們認為我能夠勝任場上的領導者的角色,卻不一定認為我就是整個社團的領導者啊!只是,山吹女排太久沒有贏過了,人們都有想要贏的慾望,所以她們才甘心被我領導啊,不然的話,你叫田中教練突然任命我當社長試試,絕對行不通的!」
  「……」渡邊愣了半晌,歎了口氣,「唉,你到底是什麼人物啊,雖然你這話挺魯莽,而且也聽不出來你有多謙虛,可是我就再也無法生你的氣了呢!」
  「啊,那我的目的不就達到了嘛,不管用什麼手段了。」千代櫻輕鬆地說,「我只是想要整個隊伍團結起來,俗話說『攘外必先安內』嘛。我這個人……呃……說實話,從來不覺得謙虛是美德,我就喜歡那種知道有多少實力的聰明人,我對你非常有好感,所以我也不跟你說假話。你想想,如果一味謙虛,人家怎麼知道你的本事呢?那樣會弄得自己沒有競爭力的——當然,也不應該狂妄自大就是了。我還是那句話,你要誠實面對自己嘛。」
  「……啊,你這種論調我還真是第一次聽說。」渡邊愕然,然後又笑起來,「雖然不知道你這理論到底是不是正確的,不過看你的成功,就知道應該是有道理的。」
  
  於是這次談話就非常成功,千代櫻毫不懷疑渡邊會把這話轉述給佐籐聽——就跟森田和她一邊一樣,佐籐和渡邊也是一邊的。如果排球社的四大猛將能夠團結起來齊心協力帶領排球社,那麼勝利還會遙遠嗎?
  千代櫻從來不輕視對手,但是同樣也不會高估對手——大家都是人,排球社都是由人組成的,就算資質確實有差別也不會差到天差地遠的,就看戰略和訓練方法如何了。
  沒弄清對方實力之前就產生什麼輕視或者畏懼之類的心情實在是非常愚蠢,不到場上交手的時刻,誰也別輕言勝敗。

關東的尾聲和學園祭的開始

  關東大賽隆重開賽了。
  不同的比賽場上,不同的隊伍。
  千代櫻站在隊首,身後是今年山吹的比賽陣容,大家的表情都很肅穆。
  另外一邊,各位網球王子們也都站在比賽開幕式場上。
  大家不約而同收起了平日各異的表情,準備迎接邁向全國的最後障礙!
  
  比賽一場比一場艱難,幸好,有千代櫻無比的定力和強硬的氣勢壓陣,山吹眾人也越戰越勇,一路凱歌高唱,三十二進十六,十六進八,八進四……在拋灑無數的汗水險勝了立海大女排之後,殺進了最後的對決——
  冠亞軍爭奪戰——山吹女排對戰冰帝女排!
  
  千代櫻很少覺得對方的隊員可愛,但是這一次不同,冰帝的人不愧是貴族學校出身,氣質就是不一樣,不管是真笑假笑,至少沒有人說出什麼讓千代櫻想打死他們的話。
  這一次走到這裡,已經是史無前例,就算是這一場敗了,也已經是山吹十年以來最好的成績。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絕對不許想什麼『這次就算敗了也沒關係』,誰敢這麼想就試試看!我們站在賽場上,就是為了拿走那座冠軍獎盃的!聽清楚了沒有?不管是誰,都給我豁出去拼上這一次!」休息區,千代櫻看著因為對方散發出的氣勢比較強大而有點怯場的隊員,大聲吼道,「我們拚搏了這麼久,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必須堅持下去,絕不能敗北!」
  「沒錯,我們已經打到了這一步,勝利的曙光就在前面,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一向老成持重的渡邊也熱血沸騰。
  「都跟我一起喊——」佐籐大叫,一手握拳指天,一手指著眾人,眾人站起,也握拳指天,「山吹,必勝!!!」
  「山吹必勝!必勝!必勝!」大家玩命地吼出來,然後場邊的啦啦隊也山呼海嘯起來,一時間氣氛熱烈到了極點。
  
  「啊恩,真是不華麗的女人,對吧,樺地?」
  看臺上的跡部景吾尊貴華麗一如往昔,摸著眼角的淚痣嗤笑一聲。「那女人就會大吼大叫。」
  忍足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別老這個樣子啊,跡部?」我倒是覺得人家的華麗不輸給你,只不過你太外露,而人家是內斂的。而且人家千代櫻帶領的排球隊一舉殺進了冠亞軍爭奪戰,咱們冰帝男網可就輸了呢……當然,這句話他還是明智地沒有說出來。
  「喲,青學和立海大的都來人了啊。」跡部突然冒出一句,指著看臺上距離不遠的地方。
  青學、立海大的對決比賽在明天,今天都沒什麼事兒,而冰帝也從來不關注除了這兩個學校之外別的學校的比賽,倒是意外地都聚在了排球館。
  「這女人人緣不錯啊,連真田都來看她比賽。」跡部哼了一聲,不知道是嫉妒還是贊同。
  「她有多厲害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忍足記恨那天的斯巴達訓練,故意惹他。說實話他也真不明白了,這兩個人為啥湊到一起就針尖對麥芒,怎麼都不對付。這倆人都不像是這麼幼稚的人,會為了幼兒園時期的「深仇大恨」互相羞辱到現在啊。
  「也許『八字不合』這話是真的喲。」忍足自言自語。
  
  「幸會啊,我是高橋優子。」球網對面的女生長得十分的漂亮——反正千代櫻認為至少是比自己漂亮,個子幾乎跟她一樣高,笑起來特別可愛。而且人家有的是大家閨秀的氣質,不像她整個兒一野丫頭。
  「幸會,我是千代櫻。」千代櫻露出少見的笑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兩個人相視一笑,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對彼此的欣賞。
  「喂,比賽結束了之後一起去玩如何?」突然高橋優子低聲問。
  「好呀,不過不要去遊樂園,太幼稚了。」千代櫻一邊握手一邊回答。
  
  開始了,千代櫻發球,依舊是她平常的風格——凌厲而且迅猛。
  不過顯然冰帝和立海大的女排不在一個檔次上,千代櫻頭一次感到如此吃力——對面的高橋優子估計跟她一樣是力量加速度的猛攻型選手,兩個人勢均力敵,就看剩下的部員如何了。
  渡邊依舊是沉穩,不動如山,對方的選手也同樣從容。
  千代櫻告誡自己一定要沉住氣,千萬別熱血衝上大腦。遇到高橋優子這個第一次讓她覺得「是個好對手」的美人,也讓她心情大好。
  瞅準了對方的空檔,千代櫻躍起,不出所料,對面的高橋也躍起攔網,但是千代櫻並沒有扣球,只是輕輕把球又往高推了一下——就在兩個人落下地的時候,森田突然從後面殺出,一個扣殺就擊中了對方的場地。
  「巧妙的戰術。」高橋頷首。
  「過獎。」千代櫻拿手擦了一下額角的汗,點頭。
  ……
  「天哪,好漫長的比賽……」桃城呻吟著,仰頭靠在椅背上——坐得都累了啊。
  這兩隊的比賽真是完美詮釋了「勢均力敵」和「拉鋸戰」這兩個詞的含義,五局下來,依然沒分出個勝負,一隊贏一場,最後一場還平手,這下子就拖到了加時賽。
  場上的球員動作都已經遲緩了不少,只有那兩個疑似非人類的女人依然在精力充沛地互相叫囂挑釁扣殺,彷彿是在比比誰的嗓門更大。
  千代櫻覺得自己肯定眼睛都殺紅了——不然怎麼一股火辣辣的感覺?
  她已經覺察不到體力如何了,心裡剩下的唯一念頭就是——老娘絕對不能輸!!!
  現在兩隊都不知道換了多少次人,但是她和高橋都沒下場,一直打到現在,渾身都已經沒感覺了,就算摔地下都好像感覺不到疼似的,只有玩命地跳起扣殺,力圖打殺對方。
  身上的球衣都跟在水裡泡過一樣,濕得可以擰出水來了,千代櫻呼吸粗重,感覺自己肺部都要炸裂了,但是意識卻又奇跡般地清醒,身體好像在自己運動。
  我才不要輸!千代櫻在心裡狂喊。再一次一躍而起,這次扣殺成功了。
  
  「好慘烈的比賽……」忍足覺得自己頭上都是汗了,「沒想到女生也能打到這個地步,那兩個女人一次都沒下場換人,這是什麼體力啊,好恐怖……」轉頭看了看跡部——「不會也打成像你和手塚那個程度吧?」
  「切,真是不華麗的比賽。」跡部嘴上這麼說,眼裡可沒有一點「不華麗」的意思,目不轉睛地盯著場上的兩個玩命的女人,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你希望誰贏?」忍足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當然是千……」跡部脫口而出,突然發現不對,「……閉嘴,專心看比賽!」
  「哈哈哈……」忍足笑得像隻狐狸,「說漏嘴了吧?不過沒關係,我也希望千代贏。」
  「切,那可是迄今為止唯一敢向本大爺叫板的女人,本大爺才不相信那個凶悍到那個地步的傢伙會這麼輕易就輸了。」跡部索性承認。
  
  「就差一分了……」千代櫻低喃著,眼睛裡驀然爆發出驚人的神采——「我一定要贏!」
  伴著這一聲毫不避諱的狂喊,千代櫻站在後場拼盡所有力氣跳起發球。
  呆呆地看著排球彷彿帶著騰騰的火焰飛過上空,對方的球員徒勞地試圖接住球,卻被力量過大的球砸翻,球飛出了場地,落到了跡部眼前。
  聽見裁判高呼比賽結果的一瞬間,山吹眾人爆發出無比熱烈的歡呼。
  千代櫻和高橋優子都是眼前一黑,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直挺挺地就摔到了地上起不來了。
  
  「隊長,隊長你還好吧?」
  「嘿,千代,你可別嚇我們啊,你快點醒過來啊!」
  帶著哭腔的,焦急的,各種各樣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千代櫻的耳際,就好像來自遙遠的天邊。
  睜開眼睛,隊友的臉很模糊地在上空盤旋。
  看見千代櫻清醒過來了,眾人尖叫著把她小心扶起來,然後遞給她一杯水。
  「啊……我昏過去了是吧?」千代櫻有氣無力地問。
  「你都昏過去十幾分鐘了,嚇死我們了……」森田小心地從後面扶著她,佐籐和渡邊都一臉笑容。
  「不過我們贏了,千代,我們贏了!」
  隊員們這才想起自己已經贏了的事實,又是一陣歡呼。
  「贏了就好啊……」千代櫻無力地灌下一大杯溫鹽水,再度倒回保健床上,「我先睡會兒,待會兒叫我。」接著就兩眼一閉,睡著了。
  大概睡了足足有半個小時,醒來又喝了一杯果汁,千代櫻終於恢復了正常的意識,只不過渾身軟得沒人攙扶站都站不起來,走路腿都在顫抖。
  
  「真是一場最棒的比賽!」
  高橋儘管也慘兮兮的比她好不了多少,但是臉上依舊帶著大大的燦爛笑容。雙方隊員站在球網兩邊行禮的時候,千代櫻和高橋都不約而同地伸出手,十指相扣地在歡呼聲中舉起對方的手,在那一瞬間似乎兩個人身上都散發出了金色的光芒。
  當千代櫻代表全隊站在領獎台上的時候,她猛地把巨大的獎盃舉起,感到自己能夠衝破一切險阻。
  
  女排在關東大賽的巨大勝利讓山吹的人歡欣鼓舞,連山吹男網部的失利帶來的愁雲慘霧都被沖淡了不少。
  不過後果也很嚴重,千代櫻第二天早上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從床上爬起來,全身的肌肉都在叫囂著抗議了。
  她真想就這麼一頭睡死算了,可是不行啊,今天是立海大對戰青學的比賽,她答應過青學的人一定會去看的。
  趴在沙發上痛苦地哼哼著,亞久津把膏藥一塊一塊往她胳膊腿還有腰上貼,還給她端來早餐。千代櫻感激涕零,幾乎都要痛哭流涕了。
  「仁,你真是天使啊……」一邊費勁地舉起勺子舀起稀粥往自己嘴裡塞,千代櫻含糊不清地嘟囔著。
  吃完飯以後幾乎是掛在亞久津身上出的門,千代櫻現在連動都不敢動——一動就渾身抽筋似的疼啊。
  有個高大健壯的青梅竹馬是件多麼美好的事啊啊!
  
  「喲,不華麗的女人,怎麼成了這副德行?」
  看見她淒淒慘慘的樣子,跡部瘋狂地大笑起來。千代櫻憤怒得頭髮都要根根立起,見此情形,忍足真想捂上跡部的嘴——千代櫻這個表情就意味著她會說出一些了不得的話來弄得你痛不欲生。
  「至少我們山吹女排在我的帶領之下衝向了全國,有力氣嘲笑我你還不如去訓練訓練你家球員,等你們也進軍全國了再來跟我挑釁也不遲喲!」
  怒極反笑,千代櫻抓著亞久津的胳膊不屑地朝跡部丟下一句正中痛處殺傷力極大的話,看著他瞬間僵硬的臉色,千代櫻反過來哈哈大笑,「仁,我們去給青學加油啦!」然後慢吞吞一瘸一拐地朝青學那邊走過去。
  跡部啊,你怎麼就是學不乖呢!
  忍足連歎氣都懶得了。
  
  「啊,學姐你們來啦!」
  「嘶∼學姐好!」
  遠遠看見桃城武和海堂熏迎了上來,對她噓寒問暖,而且還非常體貼地幫忙扶她,千代櫻感慨萬千——
  「還是你們青學的比較可愛啊。」冰帝那幫都是些什麼人嘛!
  千代櫻慈祥(…)地摸了摸阿桃和小薰的頭,然後就走到看臺那裡一屁股坐下不動了。
  
  「千代學姐!」場地那一邊的小海帶切原赤也同學看見了千代櫻大駕光臨,非常激動,迅速地竄了過來,一把抓住千代櫻的手臂。
  「啊啊啊啊啊!」千代櫻慘叫——同學你輕點啊疼死啦!
  「切原,太鬆懈了!」
  隨後趕到的真田一拳就招呼到了他腦袋上,看得千代櫻瞠目結舌。
  「你沒事兒吧?」真田丟下抱著頭縮在角落裡的切原,隨即轉身問千代櫻。
  昨天那一場慘烈之極卻也精彩之極的排球賽把他們去看比賽的都看呆了,尤其是切原,那叫一個激動,都快昏過去了。立海大和青學眾人對千代櫻的評價頓時又上了一個大台階,幾乎都快要趕上手塚和幸村的等級了。
  那一場比賽實在是很好,不單單是精彩,而且還頓時點燃了他們的鬥志和熱血呢∼
  ……
  
  千代櫻深深感到——這一次來得可真是值啊!
  可惜,看不到手塚的身影真讓她感到遺憾。
  「傳說中的雙部長激戰」貌似真是比她和高橋這兩個「雙隊長之戰」還要驚悚慘烈萬分哪……那天她們正好有對綠山中的比賽,所以就很可惜錯過了,不過後來據去看了比賽的亞久津的簡短描述,好像好多女生都當場失聲痛哭了啊……真是難以想像哦。
  之後手塚就去了德國療傷去了,所以說,青學是在缺少了部長的情況下奮戰的——雖說立海大也是一樣,不過啊(千代櫻一想到這一點就莫名其妙地想笑),兩個學校的副部長可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喲,大石秀一郎的存在感和威嚴感哪比得上真田啊,所以估計有沒有部長對立海大影響不是很大,但是對青學就影響很大呢。
  不過手塚一定會回來繼續參加全國大賽的。
  千代櫻很相信這一點。
  
  她可是百分之百支持青學的,看到此時青學的狀態真讓她擔心,那麼怎麼樣能激勵一下他們呢?
  正在她想的時候,桃城悄悄跑了來。
  「學姐學姐,幫個忙吧?」
  「什麼?」
  「嗯……幫我們做做戰前動員,學姐的感覺跟部長很像,所以你來做一定有效果的。」至少肯定比大石前輩好得多了……桃城想著。
  喲,給青學做戰前動員?好啊!千代櫻一口答應,拿過桃城的校服穿上,下場站在青學正選面前。
  
  「精神狀態不錯啊,少年們。」千代櫻滿意地點點頭,不過神情又嚴肅起來,「就是鬥志還不夠旺盛!
  我知道手塚不在對你們影響不小,不過我相信你們都能克服自己心裡的恐懼感。
  我昨天的比賽你們也都去看了,如果那還不夠點燃你們的激情的話,我就不知道還能怎麼辦了。我要說的是,我絕對不會拋下我的隊員,所以手塚也絕對不會拋下你們,他一定會回來。所以你們必須把關東大賽的金牌當做歡迎他的禮物,明白了嗎?」千代櫻用上了自己的丹田之氣,所以聲音不是一般的洪亮有氣勢,隱隱也居然有了幾分手塚的影子。
  「是!」青學的人齊聲吼。
  「很好!」千代櫻伸出手舉高,「現在,用你們最大的聲音喊出來,把你們心裡的怯弱都給我清出去——青學必勝!!」
  她的聲音本來就很有穿透力,這一刻更是響徹雲霄,驚得球場上的人都雅雀無聲。
  被她驚人的氣勢所震懾,青學的眾人也都舉高手臂,狂喊——」青學必勝!!!必勝!!!必勝!!!」
  「那麼,就這樣,不要大意的上吧!!」千代櫻擲地有聲地總結。
  最後的一個「手塚經典名句」徹底cos了手塚之魂,大家還真有那麼一瞬間以為手塚就站在他們面前。
  
  「哇哦——」
  千代櫻回到看臺上,剛才的力氣全部溜走,她「啪」地一下就躺在了長凳上。
  身後傳來低低的驚呼,來自青學的非正選隊員和那三個一年級三重奏。
  「天啊,你們看到了嗎?剛剛我還真以為是手塚部長回來了呢∼」
  「是啊是啊,好厲害的女生,她是誰啊?」
  「學姐好強大啊,不愧是山吹女排的隊長,連氣勢都跟部長好像呢∼」
  
  假裝無動於衷,千代櫻心裡卻在狂笑並且對自己充滿了敬意——真是爽啊!她可以去參加cosplay大賽了!
  
  關東大賽已經結束好幾天了,千代櫻終於從渾身疼痛的可怕折磨中解脫出來,神清氣爽。
  高橋優子慇勤地打來電話,邀請山吹女排和她們冰帝女排一起去爬富士山玩。於是大家浩浩蕩蕩出發,乘興而來,盡興而歸。
  反正是很高興很高興就對了,冰帝的女生們氣質高雅,一個個都有種大家閨秀的風範,相處起來讓人很舒服,不過缺點就是不太會做雜務比如生火做飯什麼的。山吹的眾人帶了野炊工具出來,大家就在山上埋鍋做飯,千代櫻親自掌勺,做了頓美味的中國大菜,引得眾人哄搶。吃了個肚兒圓之後下山,約好以後經常一起打練習賽之後就告別了。
  
  也許「樂極生悲」真的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剛剛興高采烈地重新投入學校學習生活,千代櫻就接到一個「噩耗」——關東學園歌詠大賽將會在冰帝舉行,各校選派代表參賽。
  「千代同學,亞久津同學,山吹的榮譽就要拜託你們倆了!」
  望著圍在周圍的學校領導們,千代櫻下意識地往亞久津身邊靠了靠——
  仁,這幫人不會都瘋了吧?千代櫻和亞久津對視。
  我看也是。亞久津眼角挑了挑,無聲地回答。
  歌詠大賽!Oh My God!選了我和亞久津參賽,這不會是真的吧!!!
  千代櫻死活就想不明白了——學校裡音樂社那麼多人才,怎麼就會選上他倆這八竿子打不著的運動社團的人呢?
  
  「咳,其實吧,這個比賽不完全是唱歌比賽的……」班長看著她的眼神有點心虛,「這是一個集體育和藝術於一身的綜合性比賽……」
  「好吧,就算是我們擅長『體育』好了,可是『藝術』呢?我們可從來跟藝術扯不上邊的啊。」千代櫻還是不能理解——誰想出來這麼天才的主意,選她和亞久津去唱歌啊?
  「哎呀呀,你們太謙虛啦,學校領導還專門問過音樂老師呢,你們倆每學期的音樂成績都很好啊。老師也完全贊同,說你們音質好,節奏感也強,只要強化訓練一段時間,就一定能行的!而且你們是我們山吹的校花校草,你們不去誰去啊?」
  這……什麼問題只要一上綱上線了就叫人想拒絕也不敢拒絕啊……這都上升到學校榮譽層面了,說什麼也晚了!千代櫻只好訕訕答應。
  至於這個什麼「音質好」之類的事情,就全當他們說的是真的好了……反正我們是被趕鴨子上架的……
  
  說是這麼說啦,可是千代櫻和亞久津拿到歌譜的時候,還是無比鬱悶地對視了一眼。
  ——《歌劇魅影》?
  天啊,裡面可全是男女高音啊,不是在開玩笑吧?千代櫻吞了口口水——打死她也不相信她就有這個訓練上兩個月就能唱女高音的天賦,上輩子學鋼琴學了十幾年也不過就是個中上等水平,這輩子難道就會有什麼不同了不成?
  看來山吹還是人才凋零啊,沒有那種所謂的文武全才,不然也不會綜合考慮把她和亞久津推出來了。
  
  「好吧,雖然說我也感到很不可思議,但是到了這個地步也容不得我們說『不』了,既然答應下來的事情就要好好做……」千代櫻自言自語地安慰自己,和亞久津仁拿著音樂老師給的地址,找到了那個據說是「最擅長挖掘訓練新人」的聲樂老師的工作室,硬著頭皮上去敲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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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幻之夜

  千代櫻已經不想一再一再驗證「天才必有異於常人之處」這句話的無比準確性了。
  那一天下午,就好像是一個不太真實的夢的開始一樣——
  開門的不是想像中的美麗女聲樂家,而是個年過半百滿臉皺紋的歐巴桑,乍一看跟木村奶奶的氣勢有異曲同工之妙——高貴,優雅,帶著常年上位者的尊嚴,不過這位老奶奶卻更多了點說不出的味道,也許這就是所謂的「藝術家氣質」?
  「哦,你們就是裕子推薦來的那兩個要代表學校出賽的孩子?進來吧∼」意外地跟威嚴的外表不太相稱的柔軟聲音,像流水一樣,光是聽上去就讓人覺得舒服。她的身材才是最讓千代櫻驚歎的——怎麼保養的啊,難以想像一個將近六十歲的女人居然有一副二十歲的身材!好詭異的說……
  這是一間佈置得相當有格調的工作室,大概有將近一百平米的面積,大大的落地窗開著,窗邊掛著的碎花落地窗簾隨著吹進來的風飛舞,外面是一片小小的花園,種著茉莉、紫羅蘭、鬱金香之類的優雅花朵,帶著股幽幽的香氣,好聞,但是不嗆人。
  整間工作室看上去就是個品位高雅的貴夫人會客廳的風格——當然,沒有什麼傢具,就是一台看上去相當有年頭的史坦威大三角演奏鋼琴放在一角(千代櫻驚歎:乖乖,古董級鋼琴啊,這得多少錢!),一台多媒體加上下拉式大屏幕,牆壁周圍裝著練功用的欄杆。地板是實木的,天花板簡單吊頂,房間色調淡雅,讓人心緒寧靜。
  啊呀呀,這是什麼運氣啊,難道我就這麼有老人緣?似乎總是能遇到boss級的老頭老太太呢——木村奶奶、李老頭、咖啡店裡的神秘爺爺,再加上眼前這個叫做神涼子的老夫人……千代櫻看著花園裡的花,感歎。
  「嗯,倒是好苗子。個子夠高,身材夠好,腰的位置很高,腿很長,長得也不錯……儀態也還可以……」老太太並沒有對他們四處好奇打量的行為生氣,反而在他們來回看的時候摸著下巴觀察著他們。眼睛裡閃動著耀眼的光芒,「唉,你們要是早點來我這裡就好了,學聲樂舞蹈,現在開始恐怕實在是有些晚啊……」她不無惋惜地感歎著,非常扼腕的感覺,「不過也好,年齡大一點,理解力比小孩子強多了,而且,看你們走路的姿勢,應該是學武術什麼的吧?那就好辦多了……好吧,我會盡力□你們的!」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心頭湧上不祥的預感……
  
  「來,櫻子,再把這一段唱一遍——」年過五旬但精力仍舊充沛得嚇人的神涼子夫人坐在鋼琴後面,興致勃勃地糾正,「不要忘記唱到」A phantom of the opera is there』那句之前要小換氣啊∼來來來,連帶上動作,一起再做一遍看看。」
  「是∼∼∼」有氣無力地站起來走到鋪著實木地板的很有Feeling的音樂兼舞蹈教室中央,千代櫻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要回家啊啊啊啊啊啊!!!內心淚流滿面地狂吼——來這裡「特訓」已經大半個月了,千代櫻似乎又找回了一開始被李老頭往死裡整的感覺——
  每天天不亮就得爬起來,來這裡吊嗓子,壓腿,下腰,學舞蹈……這個倒還好說,畢竟學武術的,身體柔韌性本來就好,不過是把剛猛點的東西換成柔軟的而已。就是這個吊嗓子啊,好痛苦啊,同時運用丹田之氣,還得憋著嗓子使勁把聲音往高了拔,整天「啊——啊——啊——」唱個沒完,不能吃味道重的東西,不能喝飲料,不能……一大堆禁忌。而且還要接受老太太填鴨式地灌輸音樂基本知識,饒是他倆精神力強悍腦子聰明,也有點受不了的感覺,像是整天被人用音樂洗腦——千代櫻倒還好說,畢竟她識譜,也知道音樂符號,就是苦了亞久津,看他都快被逼得精神崩潰了——本來這位魔王大人就不是有藝術細胞的人,而且以他一貫的魔王形象,叫他吊嗓子深情唱高音……這個……千代櫻看著都覺得自己像陷入了某個不太真實的、奇幻色彩無比濃厚的夢裡……
  站在比賽場上被人看是一種榮耀,站在舞台上叫人觀賞就是一種恥辱。
  ——兩個人都是這麼想的,只不過顯然千代櫻心理承受能力更強一點,很快就克服了心理障礙。亞久津卻陰鬱了好久才勉強接受了這個讓人惱火的現實,期間彷彿一直有黑色的陰雲籠罩在他週身。不過最後他還是終於肯開口正兒八經地唱歌了。
  話說第一次聽到他唱「Sing once again with me,our strange duet」的時候,千代櫻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亞久津的聲音屬於渾厚嘹亮那種,用來唱這個充滿了豪情魔魅的曲調真是再合適沒有了——驚艷過後千代櫻再次體會到嫉妒之火融化自己的感覺——果然天才和一般人就是不同的嗎?對男生來說相當高的音他一下子就唱上去了,一點困難都沒有!不知道是因為他肺活量大底氣足,還是天生就是唱歌的料只是一直沒有發現……這下子換千代櫻鬱悶了。
  
  悲慘回憶完畢,千代櫻竟然有了一絲被虐的快感(…)——畢竟被蜚聲中外的聲樂教育大師操練的機會也不多啊!平常人想見還見不到呢,自己一定要知足……迅速調整著自己的呼吸,聽完轟轟烈烈的前奏之後,就開始了——
  「Beneath the opera house /I know it's there /He's with me on the stage /He's everywhere and when my song begins /I always find a phantom of the opera is there inside my mind……」
  頗具有穿透力的女高音在夏日的微風中響起,隱約還真有那麼點意思,只不過技巧顯然還不夠成熟,聽上去有點青澀。高挑修長的身影一邊唱一邊優雅地舞蹈,儘管都是些很簡單的動作,做出來卻盡顯嫵媚華麗,高跟鞋劃過地面,優雅又魅惑。
  「這一遍好多了,果然還是聰明的孩子招人喜歡,來,小仁,該你了!」神夫人的一聲「小仁」讓亞久津瞬間萎靡——最恨的就是被人叫「小仁」了,可是自家老太婆這麼叫自己可以吼而止之,面對這個萬人敬仰德高望重的老太婆,跟她大小聲無異於自殺,再加上尊敬老年人的家教讓他也根本沒想過要這麼做,那麼他該怎麼辦?當然是——
  只好忍著。
  
  拖著精疲力盡的肉體從音樂室蹭出來,兩個人累得連話都懶得說一句,坐在街頭的石凳上自顧自地大口吞吃剛剛從麥當勞買的巨無霸——都快要餓得死過去了,神老太那裡又不負責提供午餐——其實她本來也想招待他們吃飯的,可是……她的一日三餐就是燕麥粥、蔬菜還有水果,一星期才吃一次肉,——難怪她身材這麼好,可是這種伙食對於這兩個正處於生長發育旺盛時期的青少年來說簡直就是虐待啊虐待。
  
  一輛豪華轎車悄無聲息地滑過面前,在他們跟前停下,車門打開,正在埋頭狂吃的兩個人這才有空看看來者何人。
  「切,真是不華麗——」跡部景吾說了一半就明智地閉上了嘴——這場景是如此的似曾相識,不過他不會這麼不華麗地再去試圖挑釁這兩個目前眼裡只有食物的傢伙。
  「你們兩個怎麼坐在這兒吃東西啊?去跟人幹架了嗎?」忍足很疑惑,一般來說,晚餐的時候他倆都會在家裡面好好搞一頓舒舒服服的美味大餐犒勞自己的,可是現在卻灰頭土臉一臉死相地坐在街邊吃漢堡包——真的挺不華麗的喲。
  死烏鴉嘴。
  千代櫻默默嚥下一口漢堡,面無表情地丟過一個殺氣騰騰的眼神,繼續吃。
  「你們到底去幹嘛了啊?」忍足索性坐在一邊等他們吃完,暗自驚歎他們的食量——這麼能消耗巨大能量的活動可不多哦。
  「啊——」聲音一出口千代櫻馬上一臉驚恐地摀住自己的嘴,不用看也知道那兩個人的表情變得極其詭異——剛剛她不是在說「啊」,而是……用詠歎調唱出來的!
  看著千代櫻表情極其扭曲地想說什麼但是說不出來的樣子,忍足快笑抽了。
  好不容易切換回正常說話模式的千代櫻終於開口了,但是聲音都變了個調子。忍足大吃一驚。
  「好吧,我可以告訴你,但是,前提是你不准笑話我。」第N次被問到「到底幹什麼去了」,千代櫻猶豫地說。
  雖然忍足信誓旦旦地保證絕不笑,但是聽到答案以後他還是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點就打破了自己的誓言。
  但是跡部可沒那麼給面子,當場就把嘴裡的咖啡給噴了一地。一直到兩個人怒火沖天地把包裝紙丟在他倆臉上離開,他坐在車裡回家的路上還在瘋狂地大笑不止。
  「跡部啊……為什麼每次你見到那兩個人你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你的華麗呢?」忍足實在是無語,雖然他也在目送千代櫻和亞久津消失之後再也繃不住狂笑出來,但是這都不能阻止他吐槽的慾望。
  跡部沒有理他,自顧自地揉著笑得疼得要命的肚子。
  「啊恩,歌劇魅影是吧?」跡部吃吃笑著,「本大爺一定會賞臉去看的!」
  忍足也忍不住吭哧吭哧再一次笑起來——天啊,這簡直是他長這麼大遇到的最有意思的事件啊——以暴力鬼畜性格聞名的「惡魔拍檔」居然要在歌詠大賽上唱歌劇,Oh!他都找不出足以形容這個巨大新聞炸彈的詞了哈哈哈哈哈!
  這麼爆炸性的消息,不分享一下就太不應該了啊!
  
  暫且就不去管冰帝、立海大、青學其他人知道這個叫人「驚悚萬分」的消息時是什麼表情了,反正歌詠大賽得到了各校的積極響應,籌辦工作順利進行。
  於是時間就飛快地到了比賽當晚。
  
  伴隨著滿場山呼海嘯「跡部大人萬歲!」「忍足大人好帥啊!」「手塚學長,我們愛你!」……諸如此類的把主持人的聲音淹沒得一點也聽不見的呼喊聲,「關東高校聯合歌詠大賽暨畢業嘉年華會」華麗麗地開幕了。
  站在舞台側面觀望的千代櫻皺著眉頭看著那些閃閃發光的少男少女一臉深情陶醉在自己歌聲中的情景,千代櫻覺得……也許自己真是個異類也說不定,為啥看見這些傳說中的帥哥她一點都生不出「好帥呀」的讚歎之心呢?
  讓她感到非常驚悚的是——原來不是只有山吹才人才凋零,不然的話為什麼各校網球部的各位也都被推出來參加這個莫名其妙的大賽呢?
  就像她無法接受「原來手塚和真田也會唱歌」這個叫人大腦當機的事實,眾王子們也同樣無法相信「千代櫻和亞久津居然要上場表演歌劇」,其實一直到剛才,青學和立海大那些欠扁的南瓜們才離開後台——他們都想親眼確定那穿著華麗禮服的確實是她和亞久津。
  
  不過他們倆今晚還是驚人的淡定啊,是根本不生氣還是根本就是氣過頭了就不氣了?千代櫻無法確定,不過她確信他倆的戰鬥模式已經全開,心緒寧靜,一點也不緊張,就像無數次比武場上對決的前一段時間一樣,沉著冷靜。
  也許這也是目空一切的性格的一個標誌?她是不覺得他倆有多麼天才,就算經過了魔鬼訓練也是一樣,哪能同專門學這個的人相比。不過嘛,她也同樣確信真的有藝術方面超卓實力的人不會很多——
  因為這一次的大賽參賽標準嚴格得匪夷所思——各校代表必須是年級前一百名的優秀學子,必需品德良好,學習成績優秀,社團活動積極——這次大會實際上還是第一屆東京國中優秀畢業生表彰大會,換句話說,就是上台表演的全都是已經上了「東京優秀國中畢業生」名單的。
  這消息還是前兩天聽忍足說的呢,千代櫻終於恍然大悟——難怪選了她和亞久津呢,山吹也就他倆還有千石清純以及其他幾個少數的優秀人才才有這個資格了,不過要考慮到各方面的綜合因素,也只好選她和亞久津了——還真是個驚喜。也就難怪跡部忍足手塚真田都在了——手塚真田自然是肯定的,跡部嘛……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是那個討厭的水仙花還真的是個優秀的青年才俊。
  身上的華麗復古式長裙還真是夠緊的,沒好氣地把身後死緊死緊的裙帶鬆開一點,蹬掉腳上的三寸半高跟鞋——穿上這雙鞋她身高瞬間暴漲十五厘米,幾乎跟一百九十公分的亞久津一樣高了,不過這一點也不值得高興——穿高跟鞋累死了。千代櫻現在覺得,能夠穿著鞋跟細得像薯條,高得像高蹺的高跟鞋走T台的模特兒們真是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生物之一。
  千代櫻拖著沉重的衣飾坐到亞久津旁邊。——做女人就是這麼可憐,必須得委屈自己滿足男人莫名其妙的虛榮心和佔有慾。
  真XX的。她現在很有爆粗口的慾望。兼之詛咒——讓所有虛榮自大臭屁而且還沒有實力做後盾的男人們都去死吧!
  
  「唉,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不過還真是讓人驚艷的扮相啊∼對吧,真田?」不遠處的忍足看著坐在沙發椅上眼觀鼻鼻觀心,巋然不動的兩個人,小聲對真田弦一郎說著。
  「嗯,雖然臉還是那個樣子,但是感覺好像換了兩個人。」真田點頭,冰山臉雖然還是沒有表情,但是似乎很敬佩的樣子。
  「暴力且鬼畜的惡魔雙人組居然變成了高雅美麗的歌劇演員——」柳生推了一下眼鏡,「人果然是有兩面性的啊。」
  坐在椅子上的千代櫻穿著華麗繁複的白色晚禮服,下擺寬大,上身緊致,完美地勾勒出她的漂亮身材,黑色長髮做成公主式髮髻,戴上了繁星閃耀一般的假鑽發網,肩頸露在外面,脖子上帶著一條同樣款式的假鑽項鏈,臉上化了嫵媚取向的舞台妝,此刻閉著眼睛端坐在那裡(實際上是因為衣服的款式讓她只能規規矩矩坐著),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公主。
  亞久津就更讓人驚訝了——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穿西裝的樣子,而此刻他一身黑色的燕尾服,天生的衣服架子身材把衣服完美地撐起,臉上戴著遮住四分之一臉的銀色面具,剩下的臉上用化妝筆加深了輪廓,眼部線條被稍稍處理了一下,看起來透著一股邪惡不羈,而他自身的氣質無疑更加強了這一特點。
  
  「終於到了最後的壓軸曲目——由山吹中學亞久津仁、千代櫻帶來的合唱,《歌劇魅影》選段《The Phantom of The Opera》,大家鼓掌歡迎!」
  司儀話音未落,在聽到這個勁爆消息的、認識這兩個人的眾人一致沉默的時候,山吹中學的那一片觀眾席上傳來了震耳欲聾的叫喊聲——
  「啊——————!亞久津大人,加油啊!你是最棒的!用你的實力讓所有人都臣服在你腳下吧!!」
  ——BY 「亞久津大人親衛隊」的女生們。打著「亞久津大人必勝!」的條幅。
  眾人黑線。
  
  「哦哦哦哦哦哦哦——千代櫻!千代櫻!千代櫻!千代櫻!」男生們的渾厚呼喊,整齊劃一地呼喊著千代櫻的名字——「千代櫻你是今晚最美麗的女神!讓所有敢於挑釁你地位的人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吧!!你是我們心中的女神,你是山吹的勝利之光!!」然後一條寫著「千代櫻女神必勝!」的橫幅在會場上空飄揚。
  
  ——!!!!!!!!
  用「汗流浹背」都已經不足以形容眾人的表情和感受了。
  「Oh… my… God…!」表演完畢已經坐在觀眾席上的忍足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下意識地回頭看看跡部的表情——
  好恐怖!
  真想知道他現在怎麼想的——忍足使勁兒拍著椅子扶手幾乎笑抽了腸子,站都站不住了——「用你的實力讓所有人臣服在你腳下吧」?好強悍的親衛隊啊……居然無視了一向自封為「冰帝君王」的跡部大人,哦哈哈哈哈!
  
  激昂帶著神秘色彩的小提琴加定音鼓前奏響起,舞台上燈光朦朧,營造出更加神秘的氣氛——
  「 Beneath the opera house /I know it's there /He's with me on the stage /He's everywhere and when my song begins /I always find a phantom of the opera is there inside my mind————」
  冷艷中帶著純真的女高音響起,千代櫻踏著優雅的台步從黑暗中慢慢現出嫵媚的身形。深情地用歌聲訴說著克莉絲汀的期待,伴隨著她簡單而優美的舞蹈動作,還有環顧四周的期盼眼神,頓時——驚艷全場!
  話說——「魅影」呢?
  「Sing once again with me our strange duet/ my power over you shows stronger yet/you give your love to me for love is blind /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is now/your mastermind——」
  銀白色短髮沖天,邪魅的銀色面具閃耀著惑人心魄的光芒,「對比鮮明」的亞久津在眾女生的花癡驚歎中從天而降——腰上拴著鋼絲——同千代櫻互相繞著圈進行走位,最後謙恭(?)地單膝跪在她面前,執起她帶著白色蕾絲手套的手放在唇邊(——女生們幾乎要窒息了)輕輕一吻後,突然站起,把斗篷瀟灑地抖開,然後遮住自己的臉,似乎要退到陰影裡——
  只見千代櫻一邊唱著「Those who have seen your face/draw back in fear/I am the mask you wear——」一邊拉住亞久津的手,並伸手去摘面具(此處頗有懸念,眾人屏息)。
  「……It's me they hear——」亞久津懷著無限的「仇恨」接口。然後二人對視——
  「Your spirit touch my voice,in on combined——」
  最後是亞久津那無限穿透力的高音唱段——「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is there,inside your mind……」 
  
  這真是個處處瀰漫著神秘色彩的故事。台上的兩個人貌似正陷入「傳說中的無我境界」中,完全把自己就當作是故事人物了,所以表演分外地有震撼力。間奏的時候加入了熱情奔放的探戈舞步,那又曖昧又禁忌的氣氛搞得台下女生尖叫連連……
  「魅影」的面具揭開,居然是在臉上畫著色彩艷麗邪魅的玫瑰花枝籐的妝容——別說觀眾了,就連千代櫻都目瞪口呆——難怪畫完妝以後他死活不肯摘下面具,對一個男生來說,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在臉上畫花都的確有夠丟臉的,就那麼四分之一的地方,竟然活脫脫畫出一種詭異的風情……太油菜花了!
  當那摻雜著無限女高音和魅影的瘋狂吶喊的尾音結束的時候,一時間靜默,然後……
  掌聲如雷。
  
  「真是精彩的表演,太棒了!」
  「學姐太厲害了!」
  「亞久津前輩居然連唱歌都這麼好聽,太帥啦!」
  ……
  眾人衝進後台,激動不已地向滿身大汗的兩位主角表達自己的激動和崇拜。
  成為今晚萬眾矚目明星的兩個人卻都快要虛脫了——那麼厚的戲服,那麼熱的舞台燈光,那麼拉高了喉嚨的調子——簡直是酷刑啊!一下台就迫不及待地脫掉了戲服換上校服,然後就癱在椅子上,只顧著拚命喝水以潤澤快要冒煙了的嗓子。
  「唉∼這麼快就把化妝給洗掉了啊∼」看見亞久津臉上沒有那一塊詭異的玫瑰花籐(事實上下台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臉!),好幾個人都失望地歎了口氣。更有甚者,擠上來要簽名和合影。
  「天啊,不至於吧……」千代櫻一寸一寸往後挪,跟亞久津打了個眼色——「咱們趕緊跑吧!」
  於是,趁亂,兩個人拔腿就衝出了擁擠不堪的後台,一溜煙跑掉。
  一直跑到甩掉粉絲們才停下來,兩個人這才發現——迷路了。冰帝校園太大,他們跑的時候根本沒注意看路,所以現在根本就不知道到了哪裡……
  「完啦!待會兒還有頒獎典禮,回不去怎麼辦啊!」千代櫻的慘叫聲在靜謐的校園裡格外恐怖。
全國大賽前傳

  那真是個充滿了魔力的夜晚。千代櫻感歎。
  那天晚上似乎她的成功達到了頂峰——接下來的頒獎典禮上,他們的《歌劇魅影》力壓群雄,一舉奪冠,然後她和亞久津成為了山吹的「東京優秀國中畢業生」,不單單有獎狀獎盃,還有一大筆豐厚的獎學金呢∼
  美女百合子和優紀坐在前排觀眾席上尖叫到嗓子發啞,宣佈名單的時候她們高興得哭到打濕好幾塊手帕——而且連木村奶奶都來了,老太太微微笑著點頭,真是讓兩個人受寵若驚。
  最讓她感到快意的是,一向自視甚高的跡部大人的華麗演唱居然只屈居第二,——貌似宣佈名單的時候冰帝女生都哭了啊∼∼好誇張哦。
  千代櫻站在台上斜眼看著他,眉飛色舞,眉梢眼角都跳動著名為「洋洋得意」的情緒。——她就喜歡激怒他,這真是個不好的習慣啊∼
  之後跡部非常大方地請了客——冰帝、立海大、青學的眾人,加上兩個吃貨和他們的美女母親,木村奶奶沒有來——被她兒子接回本家去了,不過年輕人的聚會一個老太太也實在是沒有興趣參加。
  又是一頓幾乎把他吃到信用卡透支的昂貴晚餐,不過千代櫻已經毫無愧疚感了。
  
  之後就是暑假開始了。這是個完全悠閒的長達三個月的暑假,千代櫻和亞久津帶著千代松還有桃城玉(桃城爸媽出去旅行了,家裡幾個大孩子有桃城武來照顧,剩下的這隻小的就被千代櫻他們帶回來了——美女看見這對兒小青梅竹馬,笑得很曖昧,說「反正將來都是一家人,早點熟悉熟悉環境也好啊」。)搬回了老年社區的大房子裡住——這三年都太過忙碌(是真的很忙),都沒有時間好好跟家人在一起聚聚,也很少回來問候木村奶奶,實在是不夠孝順啊∼
  嘛∼說是悠閒,其實也很不悠閒啊,全國大賽即將開幕,千代櫻休息了半個月之後就開始風風火火地操練她的球隊,準備衝入全國了。
  至於亞久津,他奇跡般地又決定回到了網球部,據(壇太一)匯報,關東大賽立海大青學決戰那一場,越前龍馬和真田的比賽,幾乎所有認識他們的人都來看了。之激烈之驚人點燃了無數人的熱血——「亞久津前輩對我說『告訴千石他們,我一定會把他們都打敗!』!」
  壇太一閃亮亮的大眼睛彷彿天空中最明亮的星星(…),閃著夢幻般的光芒。
  千代櫻看著這個熱情過度的小學弟,都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傢伙現在是網球部的經理,說白了就是個打雜的——伴爺還真會挑人。
  可是如果你把精力全都放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地方,你將來絕對沒前途的。你看人家越前龍馬什麼時候有這麼八卦過,不都是在默不作聲地練球嗎?低調,要低調啊太一!
  
  千代櫻是很想這麼告訴他沒錯啦,只不過看他那副快樂滿足的樣子,真是不忍心說出這個殘酷的事實啊∼人跟人快樂的標準是不一樣的,也許,只要能成為網球部的一份子,他就滿足了吧?換做是她千代櫻的話,就一定要成為網球部的NO.1……才可能快樂吧?
  
  不過說真的,加入社團帶給她的多半都是……征服一個又一個困難,把所有敢於質疑她實力的傢伙都踩在腳下,並在他們屍體上插上勝利紅旗的快感,至於快樂嘛……還真不好說呢。她從來沒想過要從事運動行業的,所以也就很難把打網球打排球當做未來的目標,並在實現目標的過程中得到快樂——從來沒有過。
  不過嗎,也許這也算是快樂的一種,誰知道呢?反正她是很滿意目前的心理狀態就是了。
  
  全國女子排球分組抽籤大會在冰帝舉行,於是千代櫻又一次來到了這個將來會在這裡生活一年的地方——所以說,人不要強求,想當初她想進來的時候進不來,但是後來她不想進來了,命運又一次又一次給她進來的機會。
  「天哪,這種檔次的地方真的是學校嗎?華麗過頭了吧,感覺很不對勁呢。」
  跟她一起來的渡邊、佐籐還有森田一邊走一邊感歎著,「真是辛苦你了,要在這種華麗到不應該的地方生活一年啊∼」
  你們真是我的好朋友!
  千代櫻感動無比——因為幾乎所有其他女生知道她要去冰帝學習一年,都兩眼放光,彷彿周圍都騰起了粉紅色的泡泡,並且用極度羨慕的聲音說:「啊,好羨慕啊∼如果我能去那裡學習一年,讓我拿什麼來換都可以啊!」
  千代櫻的反應多半都是——淡定地把手上的東西捏個粉碎。
  冰帝的設施是沒有話說啦,但是最吸引她的是經常會有很多國際知名的專家學者來學校做演講或者專題報告,千代櫻很喜歡出席這種活動,在她看來這才叫有意義的校園生活呢∼
  「那你說什麼叫沒有意義的校園生活?」渡邊故意抬槓似的說。
  「沒有意義的?例子太多了,比如那個——」千代櫻摸摸下巴,指著遠處裡三層外三層圍觀某東西的人群,歡呼中夾雜著熟悉的高分貝尖叫。
  「……好驚人的場景,那是什麼?」佐籐驚呼。
  「根據我的判斷,那個東西叫做『冰帝網球部後援團』。」千代櫻一臉淡定地掏出兩個耳塞塞進耳朵裡,「我們走吧,要去會場,必須得經過這一條路。」
  
  很久都沒想過這個人了,所以一時間猛然看到這張臉,千代櫻居然愣在當場,無法反應過來。
  那個人也呆呆地看著千代櫻,她和幾個女生舉著「支持忍足sama」的牌子,和千代櫻大眼瞪小眼。
  「……小櫻……你怎麼在這裡?」栗卷綾乃的臉上並沒顯現出什麼高興的神色,反而隱隱有著幾分敵意。
  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事情真的發生的時候還是讓人感到痛苦。
  不過,你還是叫我「小櫻」而不是「千代」,讓我感覺好多了。
  「別激動,我是代表山吹女排來這裡抽籤的。」千代櫻沒什麼表情,僵硬著臉回答,然後逃也似的飛快穿過情緒激動的人群。
  
  「你怎麼了,從剛剛開始表情就不大對勁兒。」
  坐到會場的階梯教室裡,千代櫻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眼看著抽籤已經開始,森田擔憂地問。
  「沒什麼……碰到一個……故人。」千代櫻眨眨眼睛,情緒低落。
  蔫頭蔫腦地上去隨便抽了個簽,千代櫻甚至沒有興趣對對手——比嘉中女排——發表什麼看法,就拎著運動服上衣,悶悶不樂地出了門。被撇下的三個人面面相覷,終於還是森田追了上去。
  「喂,你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了?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很久,始終得不到答案。明年就要來冰帝上學,成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該怎麼辦啊?」
  頹廢地隨便找了塊草坪躺下,千代櫻到底還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森田她們三個——她需要女性朋友來傾訴這件事,因為一想起來這個問題她就想要抓狂。
  
  森田她們顯然也是頭一次聽說這樣不可思議無聲終結的友誼,一時間說不出什麼話來,就看見千代櫻更頹廢了。
  「嘛∼這個問題,我覺得不是你的錯啊……」終於,渡邊猶猶豫豫開口了。
  「是啊∼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那多半都是栗卷綾乃的錯了。她接受不了你比她優秀太多,所以就開始疏遠你了唄,這個問題很簡單啊。」佐籐想了想,附和。
  「能不能當朋友本身就要看緣分的,所以嘛,朋友還是要選擇跟自己差不多的。要是接受不了朋友比自己優秀,那就乾脆不要跟人家結交就好了嗎,我看是栗卷綾乃太神經質了吧,真搞不懂你們當初怎麼成為朋友的。」森田總結。
  「唉,所有問題都不可能只是單方面的原因,我就是不知道我是不是哪裡得罪了她,除非……」想到一個可能性,千代櫻忽然住了嘴。
  「什麼?」三個人一齊問。
  「除非我跟她有了本質上的利益衝突。」千代櫻選擇了一個非常正經的說法。
  「??」
  「我問你們,能讓本來是好朋友的女人反目成仇的是什麼?」千代櫻盯著頭頂樹枝上開出的花。
  「…………」
  長久的沉默之後,三個人異口同聲——「男人。」
  這就是跟聰明人打交道的叫人愉悅的地方了。
  
  「她的未婚夫就是忍足。」千代櫻簡簡單單地說,那天晚上大家在一起吃飯,渡邊佐籐和森田也都在場,因為上次一起去沙灘聚會,所以大家都認識,不一會兒就熱絡起來。閒談之中千代櫻得知了忍足已經和栗卷訂婚的消息。
  「啊∼∼∼」——「我們知道了」的意思。
  事情還真是驚人的八卦狗血啊!!少女的未婚夫喜歡的竟然是少女最好的朋友!!!
  三個少女的眼光瞬間曖昧起來。
  ——所以說人太聰明了也不好,三個人都是聰明傢伙,女生本來就敏感,哪能看不出來席間忍足看不出來一點點被提及訂婚的高興,而且就好像冬天喝了一杯冰水一樣有點不高興。相反他的目光老是有意無意地停駐在千代櫻身上,儘管他自己可能都沒意識到,而且這個粗神經的女人根本就沒發現——但不管怎麼樣,這種程度的關注早就已經超出一般朋友的範疇了。
  「少用那種噁心的眼神看我。」千代櫻沒好氣地一人給了一拳。
  「要我說啊,你一開始去認識忍足本身就是個大錯誤啊!」森田感歎。
  「閉嘴,這件事情我早就後悔了無數次了。可是現在你拿出來說又有什麼用!」千代櫻悻悻地說,倒不是說她後悔認識忍足,而是後悔幹嘛一時腦袋發熱,犯傻要去管他倆的事情——真是的,一時的衝動要付出慘重代價的啊!
  想像未來要跟一個對自己抱有怨念的童年好友生活在一個屋簷下,千代櫻就覺得想從冰帝那高大宏偉的教學樓一躍而下。
  「哎呀,這種東西可沒法控制,反正你也不喜歡忍足,就坦坦蕩蕩跟他正常來往就是了,你要是刻意去做什麼反倒容易落人話柄。」渡邊本來屬於話少的類型,對八卦一點都不熱衷,此刻看見話題轉向了詭異的方向,揮揮手興趣缺缺地說。
  
  話題很快就結束,本來幾個人都不是八卦女郎,也很討厭討論別人的事情——性格嚴肅正經外加暴力的少女是不會對傳播流言蜚語感興趣的,所以不一會兒就把剛才的事情拋諸腦後。千代櫻更是刻意遺忘,所以大家都恢復了正常。
  
  走到校門口的時候突然聽見背後有人叫她們名字——如果沒聽錯的話,是……忍足侑士還有那幫網球部Host正選!
  God,我得罪您了嘛?
  千代櫻她們瞬間僵硬,硬生生忍住沒回頭,背衝著他們揮揮手,然後就拔腿而逃。見識過那恐怖的後援團,初次目睹如此壯觀景象的渡邊她們驚悚萬分——在後援團的地盤一群外校女生跟網球部正選們興高采烈親親熱熱聊天——這不是找死嘛,雖然她們根本不會有什麼「畏懼」這種不華麗的情緒,但是麻煩還是能少就少的好啊。
  「人家無視你喲,侑士。」向日岳人幸災樂禍。
  「她們怎麼了?」冥戶納悶。
  「也許是有急事吧?她們一向很忙的。」善良的鳳長太郎。
  「哼,真是一群不華麗的女人。」跡部的口頭禪,「對吧,樺地?」
  「Wushi!」
  「哼,本大爺倒要看看,到底誰先站在全國大賽冠軍領獎台上!」跡部丟下這句話,傲然離開。
  ——話不要說得太滿喲,跡部。你已經在人家千代手下嘗過不止一次「樂極生悲」的經歷了吧?
  網球部眾人的心聲。
  看來跡部也不是什麼寬宏大量的人哦,還在記恨歌詠大賽上被千代櫻硬是壓過一頭的恥辱呢!
  
  千代櫻才沒有空管跡部怎麼想,她現在就是天天在排球場上把自己操練到半死,中午睡個覺之後下午去俱樂部做低氧體能訓練——上次跟高橋優子的比賽最後居然一頭昏倒,真是太不華麗了!到時候肯定還會跟她碰面,必定又是一場血戰,她絕對不會讓自己輸給高橋的!
  套句龍馬最新經典——「No one can beat me in volleyball!」
  在心裡瘋狂吶喊完之後,千代櫻驚恐地發現——自己的狂妄囂張等級正在呈幾何級數增長……
  暗暗鄙視了自己一把,告誡自己要謙恭——驕兵必敗啊!千代櫻一邊咒罵著自己的不知天高地厚,一邊用力擊打自己被勝利沖昏了頭腦的腦袋,一邊整理好衣服準備去「四季」進行自己許久未進行的打工生涯。
  「呃……好狠的女人,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從網球館裡練習完畢的冰帝正選們正好目睹了千代櫻重手虐待自己腦袋的抽風行為,冥戶懷著讚歎(?)心情感歎
  ——他很少有什麼崇拜或者欣賞的人,但是千代櫻就算一個。
  
  記得那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呢,大概是剛上國三的時候吧?
  在對陣不動峰的時候,冰帝一開始並沒有當一回事兒,派出的都是非正選,正選就他一個。
  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冰帝居然3:0輸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立學校的才改組沒多久的網球部。
  跟他對戰的是隊長橘桔平,他第一次有這麼深重的無力感,第一次感到……絕望。
  他根本贏不了眼前這個跟跡部一樣充滿了王者霸氣,但是看上去比跡部更加可靠的男人。
  他輸得很慘。
  於是回來之後,所有人都把過錯推到他身上——
  「都是因為他才輸掉的!」
  「平常跩成那個樣子,其實也不過如此嘛。」
  「現在好了吧?被除名出正選,看他還囂張什麼!」
  
  諸如此類的竊竊私語充斥在耳際,當他眼神冷冷地掃過去的時候,那些人都嗤笑著扭過頭,彷彿根本沒有說過那些話。
  被踢出正選本來就是一件讓人很難受的事情了——冰帝的原則就是「強者至上」,不會有人同情弱者的。
  而他,本來就知道自己不是跡部忍足他們那樣的天才,所以他拼上了自己的所有力氣去爭取在正選中佔有一席之地。換句話說,他的付出比天才們多一倍,卻只能得到「不輸給他們」的效果。
  他知道自己是個比較冷淡高傲的人,一直不太善於處理人際關係,所以遭到非正選們的排擠很正常。可是說歸說,當這種徹底的擠兌臨到自己頭上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還是無法等閒視之。
  不能在正選練習場上練習,非正選們聯合起來找他的茬,讓他沒有地方練習,他只好等到社團活動結束之後來到生命俱樂部練習。
  他自己給自己的和非正選們給他的雙重壓力,讓他精神幾乎瀕臨崩潰邊緣。
  僅僅憑著最後的一絲力量在麻木地堅持著。
  
  「喲,這不是冥戶嘛,怎麼,一個人練習啊?」
  又是那個惡毒的聲音,來自幾個出身暴發戶家庭的非正選。不懷好意地接近他。
  冥戶沒理他,自顧自地打球。
  「喂,你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個正選裡的廢物,還敢這麼囂張——啊!」
  話音未落,突然發出一聲慘叫。
  驚訝地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拿著拍子穿著運動服進來的千代櫻一拳把為首的傢伙撂倒在地,然後一腳踩在他胸口蹂躪了好久。
  「哇,原來你還真的是男人啊?真是奇跡,你家怎麼養出你這麼個極品的?三八得跟街頭巷尾的三姑六婆似的。嘖,看看這張叫人討厭的臉——你很閒嗎?還是說以為自己很好?要不要我來給你點教訓讓你學乖?」千代櫻瞇著眼睛,露出自己不常露出的「白森森的獠牙」,毫不留情地用毒液把他全身塗抹了個遍。
  要不是因為情緒實在是太低落,冥戶幾乎要笑出聲來。
  「你先站到一邊去,我心情不爽了很久了,今天不找個發洩的出口,我會發瘋的。」千代櫻眼裡煽動著他很熟悉的那種惡狠狠的光芒,一邊挽著袖子,「我最討厭的就是八婆一樣的男人,自己沒本事,就會落井下石——話說你們家跡部眼睛出問題了嗎?居然會讓這種沒實力又犯賤的傢伙進入你們網球部?」
  毫不留情的吐槽著,千代櫻操著球拍把那幾個傢伙修理到趴在地下起不來,末了,直接踩著橫屍一地的他們當地毯又蹦又跳,踩夠了才終於跳下來。
  也不用這個樣子吧……?
  冥戶看著她暴虐的行為,一頭冷汗,說不出話來。他雖然高傲狂放,卻從來不會打架,乍一看這肆無忌憚的行事風格,真是張口結舌。
  
  「走啦,我帶你去個地方打球去。」
  千代櫻不管他想不想去,自顧自地抓住他就拖走了。
  被她這麼一鬧,冥戶居然把自己的鬱悶暫時忘掉了。
  
  千代櫻當然是帶他來到街頭網球場,跟一群熟悉的人打了招呼以後,毫不客氣地把場地要了過來。
  「好啦,你先發球!」
  自從被踢出正選就再也沒有跟人打過比賽的冥戶一瞬間找回了站在場上比賽的感覺。凶狠出擊。
  只是……實力的差距很明顯,千代櫻的水平似乎又長進了,他想要找到進攻點,卻發現對手似乎處於一種奇怪的狀態——看似沒有防禦,卻處處都是防禦。
  他越是想要進攻,就越是找不到著力點。
  最後當然是輸得很慘。
  
  「知道你的網球敗在哪裡了嗎?」
  千代櫻遞給他一杯水,坐到他身邊。
  聽到這話,他抬起頭來,聽聽她會說什麼。
  「敗就敗在執念太重。」千代櫻一針見血——
  「你要知道,任何事情都是過猶不及。有執念不是壞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它也是個好事,但是過分的執念就絕對不是一件好事了。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但我覺得你似乎有一些自卑。是不是?」
  一句話如晴天霹靂,驚得他渾身一顫。
  「自卑嗎?」 
  「對,我跟你們接觸也不少,說實話你是我最欣賞的一個——別驚訝,就是這樣,比起忍足和跡部來,我更欣賞你。因為你知道自己不是天才,所以如此的鬥志昂揚,如此地拚命,這種精神不管放在哪裡,都是值得稱道的。」千代櫻毫不吝惜自己的讚美——她本來就是很喜歡冥戶的,因為這個傢伙從某種程度上跟她和亞久津很像啊。
  「但是你完全沒有意識到這種精神的寶貴,反而在跟那群天才的傢伙相處的時候,不自覺地就有自己低人一等的感覺,我說得對不對?」千代櫻步步緊逼。 
  「我……」
  「哎,話說你們網球部的制度還真是有點問題,太不人道了一點……」千代櫻突然自顧自地轉換話題嘟嘟囔囔。
  「不!不是這樣!我認為我們的制度並沒有什麼不好——本來就應該是強者為尊,弱者是不配得到重視的。」
  「你看,這就是問題所在,你認為只有強者才應該得到特殊待遇倒是沒有錯,錯就錯在你認為弱者就應該被踐踏。」千代櫻眼神犀利,語氣嚴肅。「你應該想一想,你被非正選們排擠,是不是也有你自己的錯——你是不是也曾經看不起甚至無形中踐踏這些沒能當上正選的人?不管你是有心還是無意,這種思想都會從你的眼神中透露出來,一旦輪到你落敗,那些曾經被你看不起的人當然要『痛打落水狗』,可你能說這全是他們的錯嗎?」
  「再者,我說你執念太重。你要知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沒有人能一輩子只贏不輸,那概率太小了,即便是你們網球部的帝王跡部景吾,他就一定能一贏到底嗎?雙部長之戰的時候,要不是手塚的手臂受傷太重,你敢保證贏的一定就是跡部?」千代櫻反問。
  「……」冥戶說不出話來。
  「想要一輩子贏下去不太可能,我們能做的就是即使是輸了也不後悔!為什麼不後悔?因為我們有認真準備過。」千代櫻放緩了語氣,「你敢不敢說,你不曾在比賽前輕視過對手?你敢嗎?」
  「不敢……」因為我的確輕視過對手。冥戶閉上眼睛。
  「這就對了,你輕敵了,而對手事實上很強,所以——你憑什麼贏?你憑什麼?」
  是啊,我曾經根本沒有重視過對手,可是對手卻出人意料地強——我憑什麼贏?這句話在他心裡迴盪著,振聾發聵。
  「說白了這次失敗歸根結底還是你自己造成的,不去反省自己有什麼失誤,反而一味地後悔、消沉著,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幹什麼?」千代櫻語氣不太高興,「你不善於處理人際關係,卻又沒有絕對強大的實力永遠站在頂端,不趕快找找改進的辦法來改變自己的心態,卻在這裡逃避面對現實,你到底想幹什麼?你知不知道你的隊友都很擔心你,這樣讓他們牽腸掛肚的,你也不好意思吧?」
  「是嗎?」冥戶完全呆住了,「可是,我現在沒有辦法回到正選隊伍裡……」
  「沒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就看你肯不肯去做。」千代櫻乾脆而且無情地說,「首先,改變你對勝敗的過度執念;其次,去利用一切你能利用的資源,放下你那無謂的自尊,去求你們教練,求跡部,求一切可以請求的人——如果你真的這麼想打球,那就不要在意什麼大男子漢的尊嚴,無謂的自尊不可能給你重回正選的機會!如果換作我的話,我一定會盡我一切努力去再爭取一次機會。如果你不能回到正選,什麼改變,什麼進步都是空談!」
  」我所欣賞的冥戶,是那個不畏懼一切挑戰的男子漢!而不是這個坐在這裡失魂落魄卻不知道怎麼做的頹廢的傢伙!」
  看著他完全呆住了的樣子,千代櫻歎了口氣——她能做的就這麼多了,接下來看他自己怎麼選擇了。
  「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說罷,轉身走了。
  
  這廂千代櫻想起這件事情來就覺得……呃……很有救世主的成就感。
  哎,說起來這冥戶亮還真是個性格彆扭的傢伙啊。
  想起來那天鳳長太郎跑來山吹找她,眼淚汪汪的樣子把她嚇了一跳,還以為他出什麼事了呢。結果沒想到他是來求她去「勸勸冥戶前輩」——聽完大略經過以後,千代櫻差點就不給面子地笑出聲來——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兒呢。
  她就不明白了,不就是輸了場球付出的代價稍微大了一點嗎,至於這個樣子嗎?十六七的少年哪來那麼糾結的思想?
  男人的思想果然很難明白!
  實在是拒絕不了長太郎那雙溫和善良的大眼睛,千代櫻硬著頭皮答應下來了。回家趕快找亞久津商量對策——他是男人,應該瞭解男人是怎麼想的才對。亞久津不客氣地嘲諷了冥戶一頓,然後教她如此如此……
  對付這種男人呢,溫聲軟語是沒有用的,這只會讓他更加彆扭加上覺得你很煩。
  首先要完全征服他的精神,把他從這種半自閉狀態中拉出來。然後趁他回不過神來的時候以旁觀者的角度一針見血地剖析他的內心,給他一記震撼。響鼓不用重錘,最後稍微提點提點他該怎麼做就夠了。軟硬兼施,才是王道。
  千代櫻是不知道為什麼長太郎居然想起來求她啦,估計是因為她比較強勢?反正既然答應了,就總要做出點效果來——對吧?
  她這麼耍完了一通之後,心裡面也直打鼓——不會震撼過度了,把這個少年給完全擊垮了吧?
  
  幸好的是,長太郎過了兩天之後就跑來感謝她,還給她帶了禮物以示感激。據他說,冥戶前輩跪在指導面前求他再給一次機會,然後也去求了跡部。
  他的行事風格似乎也變了不少,好像開朗了很多似的,雖然還是依舊比較傲嬌,但是卻不再是那種隨時準備挑戰的武士樣子了。大家對他的回歸和變化都大感驚喜。
  聽完匯報之後千代櫻真想……歌頌自己順便仰天長笑啊——想不到自己還有這本事!!
  不過長太郎沒有告訴她冥戶剪掉了長髮變成了板寸頭。所以不久之後再見到他差點沒認出來喲∼
  
  回憶到此結束。
  全國大賽的前夜,所有人都不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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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選拔,集合!


  「嗯嗯,事情就是這樣啦,關東大賽上的冠軍全員參與,所以說,小伙子們,上車吧!」
  青學,老當益壯的龍崎老太帶著一幫青春少年高高興興地坐上大巴前往那個未知的地方。
  同樣的時間,不同的地點,山吹的一眾姑娘們也興高采烈地上了一輛大客車。
  
  「I hear her vioce in the morning hour she calls me/Radio reminds me of my home far away/Driving down the road that I get a feeling that I should have been home yesterday——yesterday……」
  半路上,另外一輛差不多大的大巴從後面和他們平齊,一個熟悉的聲音正在高聲唱著經典的《鄉村路帶我回家》,然後是眾女生的合唱——
  「Country road ,take me home/ To the place,I belong/West Verginia, Mountain Mama/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
  聲音極大,美妙而且悅耳,穿透力極強,安靜的公路彷彿一下子充滿了活力。
  「嗷嗷嗷!千代學姐!」
  幾個低年級的加上桃城武都喊了起來,拚命朝車窗外揮手。
  
  「啊呀,是可愛的網球少年們啊……」排球女們也笑瞇瞇地揮手。
  不知道為什麼人家的氣場就如此之強大……
  看著對面車窗邊的眾女,少年們不約而同地想——
  都是這些三年級的前輩,除了部長之外一點壓迫感都沒有!
  啊,是啊,山吹女排有部長渡邊次優子、副部長佐籐明、隊長千代櫻還有副隊森田美和——或囂張狂妄或冷艷穩重——都是一幫具有大姐頭氣質的強悍女人啊……
  反觀青學,老是笑瞇瞇也不知道他有什麼好笑的不二,活蹦亂跳的菊丸英二,存在感不怎麼強的老好人大石秀一郎、有奇怪癖好的乾貞治……好頹廢的氣勢。
  少年們一時間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沮喪中。
  
  「你說得沒錯,青學果然都是一群叫人費解的怪胎……」看著他們毫無預兆地就陷入了奇怪的憂鬱狀態,其他人回頭,向一臉事不關己表情的千代櫻表示欽佩。
  「呵呵,呆會兒你們見到冰帝、立海大那一群人就會更加體會到我的那句名言——」千代櫻打了個響指。
  「天才必有異於常人之處——對吧?」眾人異口同聲。
  「Bingo。」
  
  其實不光是只有網球排球有這個什麼青年選拔集訓的,只要是日本有的大型運動——網球、排球、足球、籃球,啊,當然還有棒球,都有這種類似的活動。而且基本上時間都差不多。
  所以啊,建一座專用的「體育村」實在是很有必要的一種舉措呢,對吧?不同的運動分散在不同的區域,而且每塊區域都不小。
  「啊啊,千代,好久不見啦!」高橋優子歡呼著撲過來,和千代櫻來了個結結實實的熊抱。冰帝的其他女生也跟山吹熱情打招呼,看得其他學校的人面面相覷——一向以高傲華麗著稱的冰帝女排怎麼會跟其他學校的隊伍關係這麼好?
  
  「喲哈,咱們倆一個寢室哦!」看著貼在宿舍樓門口的安排表,高橋用力拍著千代櫻的背,興高采烈。
  千代櫻也很高興。
  其實她很認真地想過為什麼和高橋一見如故,結論讓她很驚悚——
  物以類聚。
  兩個人性格中都潛藏著狂妄自大囂張傲慢的因子,只不過通常不外露。而且同為有暴力傾向的怪力女王型人物,自然很有共同語言——就連身高都一樣。
  「那個是青學的隊長,據說曾經號稱『女王』,不過這個稱呼貌似已經轉移到你身上了……」
  「是嗎?」
  「那邊那個是立海大的新秀……」
  「蘿莉啊,超可愛的……」
  「還有這邊這個好像是不動峰的吧?他們的排球部跟網球部同時成了關東大賽的黑馬呢!」
  ……
  拉拉雜雜,高橋不斷地介紹新人給她認識,千代櫻自然是從善如流地上去寒暄問候,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聽著高橋指指點點,千代櫻心下由衷佩服高橋對其他學校的關注程度——這傢伙絕對跟乾貞治非常有共同語言,要不要介紹他倆認識認識?
  就這麼辦!
  千代櫻很期待八卦狂相遇的場景。
  
  「嘿,都幹嘛呢?沒事情可做嗎?」
  下午好像只有女子排球這邊沒什麼事情,於是大群女生出動,四處探索,很多都跑去了籃球和足球那邊。千代櫻自然是和高橋帶著兩個學校的一起去了網球部那邊探望。
  走到了球場邊上,看見四處散落的網球王子們,千代櫻上去拍了拍無所事事一臉茫然的切原的肩膀。
  「學姐好!」切原眼神閃亮亮地打招呼鞠躬行禮。
  「你是誰的組的?」千代櫻伸手揉揉他的頭髮——海帶的頭髮真是好摸——問。
  「龍崎組……」切原老老實實回答,面現尷尬之色,「我自己溜躂到這一邊,不知道怎麼回去了……」
  囧!
  身後的一眾女生露出看見稀罕生物的神色——路癡到這種地步的還真是不多見啊!
  「跟我走吧,我帶你回去,正好去跟其他人打聲招呼。」千代櫻覺得這孩子真是天真得可愛,於是難得發了一回善心。
  
  「噢……」
  「哦……」
  「啊……」
  「不要發出這種奇怪的聲音!」千代櫻怒——真是太不華麗了!不就是一群男的嘛,至於嗎?!
  「你要理解啊,任何一個正處在青春期的少女看到如此多帥哥美男的聚集,都會有暈倒的衝動的,這才是正常的啊!」高橋優子一邊發出類似於詠歎調的聲音,雙眼放光地盯著面前聚在大廳裡的那群男生,一邊拍著千代櫻的肩膀胡言亂語。
  ——你就是在變著法兒說我不正常吧?
  「是嗎?」千代櫻不怒,反而扯出一個微微的冷笑,陰惻惻地看著她,這表情把高橋嚇出一身冷汗,馬上恢復正常,打了個哈哈之後迅速逃離,躲到了森田身後。
  「啊,千代,你們怎麼也在這兒?」正跟跡部水仙花有說有笑的忍足突然發現了門口的排球部女生——山吹的,還有他們冰帝的。
  「我們在排球區集訓,跟你們這集訓一個性質的。」千代櫻看到穿著統一隊服還不忘自己的華麗的跡部,心情就覺得莫名其妙的不爽啊不爽!
  「哦,也是青年軍選拔?」忍足眼睛一亮——「千代很有信心進選拔隊吧?」
  「這個啊,到時候再說吧。」千代櫻興趣缺缺地回答——排球一連串的比賽,她有點煩了,實在是提不起什麼勁兒來。
  「剛剛真田還對越前說呢『我在青年選拔隊裡等你』。」桃城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插嘴。
  「是嗎?我看他的自戀指數也快跟水仙花有的一拼了。」千代櫻撇撇嘴,伸了個懶腰,回頭一看——不出所料,高橋已經和乾貞治聊得火熱了。
  「這個……我插不進他們中間去……」森田站在一邊,眼睛都快要變成兩盤蚊香,無力地解釋,「那兩個人一眼就看見了對方,然後……哦……乾君的眼鏡居然還帶閃光功能的,真是詭異啊。」
  「啊,你才發現啊?」千代櫻興致勃勃地看著那兩個人掏出自己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高橋的比乾貞治的本子精美多了——互相交換著所謂的「資料」。
  「其實他們兩個就是傳說中的八卦狂吧?」千代櫻涼涼的吐槽——本來就是啊,話說你收集資料也就罷了,有必要把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調查清楚嗎?這跟比賽實力無關吧?
  她想起來乾貞治那裡自己的資料就有氣——雖說對自己的身材很滿意,不過沒有女生喜歡自己的身高體重被一個男生調查清楚並且收錄在筆記本裡吧?
  話說這個眼鏡男還以為做得有多隱秘呢,她早就從桃城那裡套出話來了,一開始很有找他算賬的衝動,不過後來突然就沒那個熱情了——跟一個八卦男斤斤計較簡直是侮辱她的智商啊——現在的男生都怎麼了?一個一個三八得好像街頭巷尾的三姑六婆,真是欠揍。千代櫻發現自己的拳頭開始癢癢了。
  「好,我們以後一定要經常交換資料啊……」高橋優子興奮得都快像一條八爪魚一樣纏在乾身上了。
  「呵呵,彼此彼此,有了好數據一定要拿出來分享啊∼」乾的眼鏡閃閃亮亮。
  「你們兩個,聊夠了嗎?」千代櫻貌似隨意地問,但是兩個直覺比一般人都敏銳的傢伙一眼就看到了她正在微笑著折屈手指的動作,關節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
  「聊夠了。」異口同聲。
  
  「哼,真是不華麗的——」跡部帶著不屑的話音未落,千代櫻、森田美和、高橋優子、渡邊次優子還有佐籐明表情嚴肅而沉默地、齊刷刷地將視線釘在了他身上,跡部硬生生地把已經到了舌尖上的話吞了回去。
  「哼,成熟的中學生做這種傳播流言蜚語的事情不會覺得羞恥嗎?」跡部轉而嗤之以鼻,他一向討厭長舌的人,不管是男是女。
  大概是他的聲音太大,所以大廳裡的眾人都轉頭看向這邊。
  沉默。
  
  「在下覺得,敢於不要臉地在眾人面前大喊『沉醉在本大爺的華麗美技之下吧』的人——才比較羞恥…吧。」千代櫻想了想,氣定神閒地回答。
  可怕的沉默十秒。
  「哈哈哈哈哈哈……」
  先是一片類似於氣球漏氣的聲音,接下來就是幾乎把屋頂掀翻的瘋狂哄堂大笑。
  
  看見沒,這才叫偶像啊!!!
  站在千代櫻周圍的人齊刷刷地投來敬佩的目光,乾貞治又開始在他的筆記本上刷刷狂寫。
  「千代櫻的毒舌在中學界才排名前十?」高橋湊過去看,不贊同,「我覺得她根本就是全關東第一啊!」
  同意!!
  眾人——除了冰帝的之外——都在心裡向著這個「可以一句話把跡部從雲端打入地獄」的強大女人豎起大拇指。
  ——說實話,跡部這種高調之極的華麗,幾乎雷翻了所有跟冰帝交手過的學校,但是苦於找不到什麼有力的打擊方法,所以眾人只好作罷。
  但是今天,真是無比的爽啊。
  ——話說,跡部是怎麼得罪了這個可怕的女人的?好可憐的說∼
  
  抵不過眾王子熱情的晚飯邀約——其實本來是想拒絕的,但是發現周圍的女人們都用一種混合著祈求、譴責、哀求……的目光看著自己,千代櫻準備說出口的拒絕順道就無奈地變成了「如果不麻煩的話……」
  於是一眾女生帶著無比幸福的神情坐在了這些極品帥哥的中間。
  千代櫻被居心叵測的忍足硬拉著坐在了冰帝眾人旁邊——正好挨著跡部,反正她是不會影響食慾的,不過看著跡部扭曲的表情,她在考慮要不要換個位置坐……
  正想端著餐盤坐到自己最喜歡的青學那邊去,對面一位梳著半長不短頭髮的男生恍如無人一般說話——
  「冰帝對立海——冰海!立海對青春——立春!噗∼」
  然後他就自顧自地笑了。
  「閉嘴,天根,不要老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
  梳著黑白雙色頭的英俊少年額頭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顯然跟他是一個學校的,看那表情,真不是一般的恥辱。
  千代櫻看了看周圍人極力壓抑著想要暴打這位少年的衝動的眾人,心下不屑。
  「真是沒有水準的冷笑話∼」千代櫻坐到了這位少年的對面(眾人齊齊打了個哆嗦),優雅地撈起一塊壽司塞進嘴裡,嚼嚼嚼,嚥下,然後開始講——
  「一隻小白兔在路上走,它一邊走一邊左看看右看看,左看看右看看,請問,它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千代櫻微笑著問天根——當然,連帶著周圍的人。
  搖頭。
  天根冥思苦想,最後也搖頭。
  「因為它喜歡唄∼」千代櫻拉長了聲音公佈答案。
  沉默。眾人表情……無法形容……
  只有天根在那裡哈哈大笑。
  
  「有三隻小白兔,第一隻拉出來的大便是一粒一粒的,第二隻拉出來的是一條一條的,第三隻拉出來的是三角形的,這是為什麼呢?」千代櫻依舊微笑,「你們知道嗎?」環顧眾人。
  天根一臉期待地聽下文。
  「因為它用手捏的唄∼∼」千代櫻給出答案。
  
  「——啊啊啊啊啊!」——By低頭看著餐盤想吐的眾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By瘋狂大笑的天根。
  
  接下來這一桌的眾人完全不知如何反應地看著面前這兩位進行瘋狂的「冷笑話PK賽」,被千代櫻一個比一個冷的冷笑話震悚到神經麻痺。
  最後當然是天根光丟盔棄甲,敗下陣來。
  「切,就這點水平還敢拿出來現,你遜斃了!」千代櫻用標準的冥戶口頭禪作為總結,不屑地朝天根豎起一根指頭搖搖,隨即坐回跡部旁邊,津津有味地撈起排骨——吃。
  接下來足足半個月,天根都沒有再講半句冷笑話——當然,這是後話。
  看了看被打擊到瞬間頹廢的天根,佐伯虎次郎呆呆地看著眼前優雅漂亮身材高挑的女人,想要跪下來參拜她的衝動油然而生。
  用對手最擅長的東西把對手的精神連同肉體一起擊垮……
  ——這是怎樣強大的生命體啊!
  
  這一頓晚飯吃得真是盡興無比。對吧?
  哦,也許唯一不會贊成這觀點的就是臉色鐵青轉黑的跡部大人吧?不過不好意思,千代櫻向來是不會把他的想法當一回事兒的。
  
  「啊,千代啊,你真是我的偶像啊啊啊啊!你知道嗎,我看見那水仙花就來氣,可惜怎麼也鬥不過他,可是你今天輕而易舉就把他那該死的華麗擊得粉粉碎,啊啊啊啊,我真是太崇拜你啦!」
  回到宿舍裡,高橋抱著千代櫻雙眼放光。
  「那就崇拜我吧。」千代櫻翻了個白眼,一掌把她推到床上,自顧自進浴室洗臉去了。
  
  另外一邊。
  我不是告訴過你無數遍了,不要去試圖用語言挑釁千代櫻,人家功力比你高竿多了,你不會是她的對手的!
  忍足憐憫地看了一眼坐在床上幾乎氣到失去語言功能的跡部大爺——話說他今天可真是夠可憐的——啊不,應該說是只要碰到千代櫻他就是最可憐的那一個——先是被用一句又惡毒又精闢又切中要害的「輕描淡寫」(主要是千代櫻的語氣非常輕描淡寫)的話打擊到體無完膚,然後又被源源不斷的冷笑話刺激到飯都沒有吃多少——阿門。
  「嗯,要不要我去拿點什麼東西給你吃?」話音剛落,就聽見窗外高橋優子的聲音在叫他。
  「什麼事?」看到她打手勢叫他下來,忍足下樓,問。
  「喏,這是千代叫我拿來給跡部的,千代櫻說他今天晚上受刺激過大,而且幾乎就沒吃飯,萬一搞壞了跡部少爺的身體她會很有罪惡感的,叫他吃點墊墊,空腹睡覺對身體不好∼我走啦,BYE!」高橋優子笑瞇瞇地把東西塞進他手裡,揮揮手跑開。
  是一個還很燙手的飯盒,忍足打開聞聞——好香好香∼
  
  「嘛,你要不吃的話我就全都吃完了哦∼」忍足看著明明已經被盒子裡香氣四溢的糯米鮮肉糕誘惑得快要失去「永遠不再搭理那個不華麗女人」立場卻又死活放不下面子來吃東西的跡部,好笑地說,「還是說,你甘心承認你敗給她了?」
  「什麼?本大爺才不……」跡部氣勢洶洶地跳起來。
  「那就是了,人家還好心送東西來給你吃,多好的女孩子啊……而且我說你根本就是自作自受,誰叫你老去惹人家的?換了我的話我才不給你送東西吃。你還這麼不識好歹,真是好心都喂狼吃了∼」忍足嘴角沾著米粒,惡劣地揭他的短。
  跡部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吧,本大爺就賞臉嘗嘗。」說罷皺著眉頭拿起一塊糕,塞進嘴裡,接著三下五除二吃掉,又拿起一塊。
  「呵呵……」吃著美味的米糕,忍足覺得今天過得真是心滿意足——有千代櫻在的地方永遠都充滿了意料之外的事情呢。哦哈哈哈!他很久沒這麼開心過了。
  
  當然,另一邊排球部的女生樓裡,基本上所有女生們都在休息大廳裡嘻嘻哈哈瘋狂搶食千代櫻她們剛剛偷偷摸摸到廚房裡做出來的新鮮出爐的美食點心。
  我說跡部少年你可別氣哭了喲∼千代櫻一邊吃一邊看著手上的書,腦海裡卻滿是跡部景吾表情扭曲的臉——太爽了。
  
  溫柔的夜總是充滿了溫馨的東西的,就像少年的青春,可以互相作對打罵吐槽,卻從不會真正傷害對方。當我們多少年以後再回想起這段時光,總會覺得如此充實和溫暖。
青少年特種訓練營,開營!

  為期半個月的選拔訓練營很快就結束了,千代櫻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沒進入選拔隊。
  倒不是她沒被選上,而是田中打算推薦她和森田的時候被她堅決拒絕了,森田雖說很想去,但是後來想到跟一群不熟悉的人一起比賽感覺還是不怎麼好,所以也就順水推舟地把機會讓給了高橋和上野。
  千代櫻則是完全沒考慮什麼讓不讓的,在她的字典裡,就沒有個「把機會讓給別人」這麼一說——純粹是因為她在這裡呆煩了,想早點離開罷了——至於選拔隊之類的東西,沒什麼意思。再說這麼難得的漫長暑假要是全耗費在打排球上……多無聊啊。
  另外一方面的原因則是不怎麼想再見到那群網球王子,千代櫻覺得這一群人實在是幼稚的夠可以的,再加上一腔熱血,然後又精力過剩成天找茬……切。
  她還決定以後能無視就無視不二還有其他有那種叫做「腹黑」的特質的人——這個詞還是她從高橋那裡聽來的,想想真的挺合適,只不過她是真的很討厭這種人。她覺得這種特質還有一個代名詞就是「欠扁」——一臉假笑地用貌似無辜的表情說出容易讓人誤會的話——這不是欠扁是什麼?
  所以,選拔營一結束,隊伍組成確定了以後,這半個月無聊的生活終於結束了。
  「嗷嗷嗷!仁,你怎麼來啦!」
  終於換回自己喜歡穿的衣服,千代櫻跟著大部隊走出了體育村大門,一眼就看到了悠閒地靠在路邊樹上的亞久津——他穿著一身白色的運動服,白色沖天發上帶著發圈,吊兒郎當的樣子簡直是帥呆了!當然,旁邊是他心愛的機車。
  於是眾目睽睽之下,千代櫻「噌」地一下跳起來,尖叫著就朝亞久津奔過去了,當著所有人(包括網球王子們)撲到了他身上。
  「啊啊啊,我好想你啊!!!」千代櫻死死摟著他脖子,感歎。
  看到亞久津的一瞬間她突然覺得自己是跟一群不太正常的人(不包括排球女郎們)一起生活了半個月,真是恍如隔世——她都快忘了「千代櫻的生活」應該是怎麼樣的了。
  「怎麼這麼熱情,真是奇觀哪,你不會是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吧,精神錯亂了?」
  一般來說……這種情況下少年應該回手抱住少女,兩個人在大庭廣眾之下來個法式熱吻……什麼的吧?
  可惜,亞久津只是把她從身上扒下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狐疑地問。
  「哎哎哎,別提了,真是受夠了,回去再跟你講這半個月我怎麼過的——我發誓我這輩子都不要再跟不二周助和那個該死的乾貞治說話——呃,話說你是來接我的嗎?」千代櫻不以為意,她實在太高興了——再也不用把自己當熱血排球少女看待,感覺太好了。
  「要是你願意坐學校的大巴的話我也沒意見啊——」亞久津聳聳肩。
  千代櫻尖叫一聲打斷他的話,「開什麼玩笑,快,我們走吧!」說罷就興高采烈地跳上機車後座。
  「喂,我先走了啊,別忘了跟教練說一聲啊——啊啊啊啊!」話音未落,銀白色重型機車就「咻」地一下絕塵而去,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裡——只留下千代櫻尖叫的裊裊回音。
  森田撫了撫額頭,回頭掏出紙巾擦了擦高橋優子的嘴角,然後對呆愣而且眼冒金光的眾少女歎了口氣——
  「回魂咯∼不要再流口水了,人都已經走了,你們這樣子真是超丟臉的說∼」
  歎了口氣,森田滿心理解。
  唉,也怪不得她們……雖然她也經常看見亞久津君,不過這一次乍一看之下還是會愣住——好邪惡的男人!
  可是說「邪惡」完全不是貶義,不知道千代櫻來這裡半個月,亞久津去幹什麼了,本來就帶著囂張狂傲的氣質更加往「邪魅」方向轉化——而且黑色的性格偏偏喜歡穿白色的衣服,乾乾淨淨的白色運動服也能被他穿出一種霸道的味道來……那氣場實在是太富有另類的美感,叫人心裡怦怦直跳啊……
  不是都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嘛……這真是絕對真理。
  ——而且如果是一個表面邪惡內心其實很正直很保守的男人,那就更不得了了呀!
  
  「噢,這真是太爽了,我感覺我終於活過來了!」
  一鼓作氣飆車到了東京灣,千代櫻長長地吐了口氣,坐在岸邊堤壩上,內心幸福無比。
  在夏日開著酷炫的機車奔馳在山路上,騎著心愛的摩托到處遊逛……
  ——這才是她千代櫻擁有的燦爛少年生活,被拘在體育場館裡揮汗如雨,整天就是排球排球排球,那真是太悲催了——早知道就找個理由根本不去那地方就好了。
  足足半個月整天對著運動少年,都已經審美疲勞,長得再帥也完全無法勾起她一點點欣賞。
  尤其是她最近受的挑釁和驚嚇是在是有點多得過分——
  那該死的「不二事件」剛剛過去兩天,隔壁籃球區的討厭汗臭男生們就過來「聯誼」。
  ——哪個殺千刀的出的這個極度該死的主意?  
  她倒不是對籃球少年有什麼偏見,可是為什麼龍川俊一和他那群一樣可惡的部員也在裡面?
  看見龍川的一瞬間她馬上原地向後轉,跳起來就跑了個無影無蹤,快到旁邊的人根本就沒反應過來——我還就不信你敢進我們公寓來!
  
  就算事後要面對龍川夏奈那有點哀怨的臉,她也毫無愧疚之感,不過到時候才想起來問問她老哥怎麼會在這裡——不是說是國中集訓嗎?龍川俊一都已經上高中了嘛。
  得到的答案就是「冰帝高中籃球隊和初中的一起來,做個一周的普通集訓而已」,這才鬆了口氣。
  別誤會,她可不是怕龍川,只不過一想起來那次害她受傷(雖然說很快就好了,不過受傷的滋味總不好受)而且胳膊上留了一道淺淺疤痕的比賽,她就瞬間怒火沖天(可見女人的本質還是一樣的)。可是既不能沒事找事去把他們都狠狠毆打一頓,又無法忍受他們出現在自己視線之內,只好採取眼不見為淨的方法——惹不起我還躲不起你嗎?
  
  「嗯,講完了我的,講講你怎麼過的吧?」千代櫻噼裡啪啦地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心裡的不快一股腦吐出來,然後問亞久津。
  「我去考出了駕照!」亞久津得意地掏出他的機車駕照,晃了晃。
  「難怪你居然敢大白天騎車上路——噢,真該死!」千代櫻恍然大悟之後,咬牙,「早知道我就不去集訓啦,真是虧大了!」
  「行啦,別再惦記你那選拔營裡無聊的事情,也幸好你沒去選拔隊,不然就錯過好玩的了!」亞久津把她從地上拉起來,「老頭子叫我來接你去神奈川,說有好事情。」
  「是嗎?我表示懷疑。」千代櫻半信半疑,在老頭子手下吃的虧太多,不得不防。
  然後瞬間她又想起來——貌似老頭子和不二一樣都有那種叫做「腹黑」的氣質。
  想到這裡就更火大了——哼,老人家逗逗我們小輩也就罷了,權當「綵衣娛親」了唄,而且事後老頭子都會給點甜頭,要麼是好吃的要麼是好玩的。
  ——話說不二你小子算哪根蔥,也想跟我來這一套,還指望我乖乖買你的帳?做你的清秋大夢去吧!但願你以後識相一點別再來惹翻了我,否則有你好看的。
  亞久津看著千代櫻臉色風雲變幻,心道,這女人又怎麼了,翻臉比翻書還快。
  
  「青少年特種訓練營?這是什麼東西?」站在李老頭面前,千代櫻和亞久津異口同聲。
  ——不會是《衝出亞馬遜》裡獵人學校的少年版吧?太誇張了!
  千代櫻暗自揣摩著。
  「簡單的來說就是個綜合性帶有一定軍事化色彩的國際性少年夏令營。有那麼點童子軍的意思,不過要難度大得多。不要不識好歹哦,要不是負責帶營的總教官是我原來的老部下,你們不在的時候剛好來看我,帶來了這個消息,我哪有這個神通去搞到這種小事情?我一聽就想著,這選拔條件你們都符合,正好叫你們倆去長長見識,順便檢驗一下你們這幾年在我這裡學習的成果。這才非逼著他選了你們倆呢,這叫倚老賣老知不知道,你們當我願意做這種事情啊?」李懷新看著這兩個傢伙懷疑的眼光,怒了,「趕快回去收拾東西!三天後出發!」
  「哦,謝謝師傅,謝謝師傅!」
  對視一眼,趕緊忙不迭地鞠躬道謝安撫老頭子,他倆都覺得很興奮——這簡直是千載難逢的機遇嘛,太酷了!
  
  看來這次老頭子終於肯實實在在給點好處了。
  回到家裡,把這件事情告知家裡的人,兩個美女睜大了眼睛,同樣很興奮。
  然後千代櫻和亞久津就開始忙忙碌碌打包行李——雜七雜八的東西可真不少。
  
  「你好——哦,忍足啊?」千代櫻心情大好,連帶著聲音都雀躍起來。
  「哦……有什麼好事嗎?這麼興奮?」忍足有點呆愣。
  「好事當然有啦,而且還是很大的好事呢!」千代櫻一邊整理東西,一邊回答。
  當然,最後告知了忍足自己要去幹什麼,千代櫻完全忘記了明天就是關東青年軍決戰美國西海岸青年隊的比賽了——不過那種比賽跟她沒有關係啦——她是這麼想的。
  
  「呵呵,看樣子你要失望了,跡部,人家可根本就沒打算來看比賽呢。」掛上電話以後,忍足看著面色不善的跡部,有點幸災樂禍地說,「她和亞久津三天以後就要去美國參加國際青少年特種訓練營了,正忙著準備呢。」
  跡部咬牙,「真是個不華麗的女人!」居然不來看本大爺的比賽——你是不是在昭告天下——本大爺的實力你看不上!?
  「喲,我說你生個什麼氣啊,你不是跟她一向都不對付麼?」忍足涼涼地說。
  
  跡部啞口無言,自己生悶氣——他確實跟她不對付沒錯,不過要說真正的起因多半都是……千代櫻從來不拿他當一回事兒的態度每次都能成功激怒他。話說天之驕子的跡部大爺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忽視?而且忽視他的還是個跟他同樣囂張的女生!
  該死的女人,居然在本大爺跟真田比賽到一半的時候就轉身走掉,還把重要的比賽忘個一乾二淨!而且還總是毫不留情地出言譏諷!——本大爺真的就有這麼讓你討厭嗎?
  越想越鬱悶,越想越委屈,表面看來很王者,事實上是個大傲嬌的跡部景吾覺得自己都要發瘋了!
  
  嘖,真是可憐——他看著好像什麼都不在乎,其實神經遠遠沒有堅韌到千代櫻那種雷打不動的地步,難得遇到一個讓他不情願地承認其實力的女生,結果還老在人家手下上演從天堂掉到地獄的戲碼……
  忍足其實非常能夠理解跡部的想法,因為他倆的脾氣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真是相像到可怕的地步。而且除了不會像他一樣肆無忌憚地展露自己的「華麗」這一點不像之外,千代櫻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嘴巴比他毒辣一百倍;而且人家也從來沒自稱「本小姐」之類的。
  不過啊……話說這個千代櫻不會是天生來專門克他跡部景吾的吧?
  他特喜歡看這兩個人互相較勁的場面——超級刺激,比看恐怖片有意思多了!而且總能聽到經典的話語,雖然對心臟的考驗也是比較大的,不過他還年輕得很,沒有關係。
  
  「喂,管家,去動用一切力量查到千代櫻他們到底是參加了哪個國際青少年特種訓練營,不管你動用什麼手段,去增加名額也好怎麼著也好,開營的時候本大爺和忍足都要在那裡!」跡部氣勢洶洶地拿起電話吼了一頓。
  「喂,話說你自己想跟人家一爭高下是你自己的問題,關我什麼事!」忍足愣了一下,大叫,「我才不陪你去呢!」
  「抗議無效!」跡部無視他。
  我@#¥%%…………&……!
  忍足就想起來千代櫻問過他——「你們網球部成天陪著一個自戀水仙花發瘋,不覺得煩嗎?你就沒有過想要一拳打扁他的臉的衝動?」
  當時他哈哈乾笑兩聲就過去了,不過現在他真的很想把這個行動付諸實施啊!
  
  不過忍足性格的特點之一就是樂天派——跟跡部認識不只一年兩年了,而是足足快要十年啦!他是個什麼樣的人自己早就瞭解了。雖然有點不情願,不過一想到跡部肯定會繼續遭到「致命打擊」的那個景象,真是叫人無比的爽啊!
  哦,要問問他為什麼有這個自信?
  ——簡單啊,千代櫻自己就已經足夠氣死他的了,再加上一個亞久津也在身邊,那不是太顯然了嗎!
  
  「喂,不會吧?我眼睛出問題了嗎?」
  拉著行李箱走到機場候機大廳裡,千代櫻一眼就看到了實在是不應該出現的東西——一把抓住亞久津的胳膊,她簡直不能相信這是真的!
  那兩個……那兩個……一個穿著白色西裝,一個穿著水藍色西裝,打扮得好像馬上要登上雜誌封面的那兩個該死的好看的……是……是……Oh,她真有馬上昏厥過去的衝動——直覺告訴她,他們倆會在那裡,絕對不是偶然。
  
  「你們在這裡幹嘛?」恢復了鎮定以後千代櫻走過去,淡淡地問。
  「你們去幹嘛,我們就去幹嘛。」跡部得意洋洋地朝她揮了揮手裡的機票和宣傳單子。
  「切。」千代櫻翻了個白眼——果然是特權階級,人數都已經滿了,硬給□兩個人去——真叫人不爽,「看到標題了嗎?青少年『特種訓練營』,要求入營者必須體育素質良好,而且還要受過正規武術訓練,敢問你倆去了能幹什麼?那裡可是整天有搏擊、拳擊、散打比賽的,想去給人當沙袋嗎?」
  「你以為本大爺不會嗎?」跡部冷笑了一聲,「身為跡部財團繼承人,你以為從小到大打著綁架本大爺主意的人還少嗎?怎麼可能沒有自保的能力——本大爺是空手道黑帶!」
  「我受過拳擊訓練。」忍足答。
  「哼。」千代櫻和亞久津齊齊哼了一聲。
  這倒是真沒想到,我一直以為他就是個會打網球的紈褲子弟來著。千代櫻有點不爽,但是又有點同情——好可憐的童年,這是不是造成他性格如此之變態的原因之一?總是有身家性命之憂的人,當然要盡可能享受生活……對吧?
  她突然覺得看跡部順眼多了,眼光柔和了很多。
  ——哼,現在知道了吧?本大爺的華麗可不是空殼子!
  看到她表情的變化,跡部洋洋得意地笑了一聲。
  不過要是跡部知道千代櫻是這麼想的,非得暴走不可。
  
  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可不是一般的無聊,千代櫻拿出自己剛剛買的美國著名法醫凱西萊克斯寫的《骷髏拼盤》原文版開始看,亞久津在看電影,跡部大爺在一旁打盹,忍足則在饒有興趣地擺弄他為了這次旅行而新買的數碼相機。
  幾個人倒也相安無事,最後都睡著了。
  
  「哇,真的好像聯合國啊!」
  看著佔地面積不小營地前集合的青少年們,千代櫻感歎——幾乎是什麼人種都有,什麼打扮也都有,黑人白人黃種人,好像還有印第安血統的——真不愧是「國際」訓練營啊。
  不過西方人就是比東方人高大不少啊,他們幾個在國內絕對算是高個子的,在這裡也就算「不矮」的普普通通身高,而且體型還都是偏瘦的——乍一看還真是有點不適應。
  拿到宿舍表和分組表,去領了東西,千代櫻拖著大包小包倒在營地的床上喘氣。
  還沒來得及跟同宿舍的三個漂亮姑娘打招呼,就聽見喇叭裡的聲音——
  「你們有二十分鐘的時間鋪好床鋪,打掃房間,擦乾淨玻璃,換上制服,然後到操場上集合,遲到的人,旗子就被扯掉一面!」
  
  雖然不知道這個「旗子被扯掉一面」是什麼意思,千代櫻反射性「噌」地跳起來,發揮自己最快的速度找到塑料袋子裡裝著的迷彩服——幸好穿的衣服簡單,上下一扯就脫下來了。
  然後直接把沒打開的行李箱往大櫃子裡一塞,拽出床單床墊來就趕緊地撲在床上,迅速地整理好不多的統一物品,然後拿起笤帚拚命把地下的垃圾掃起來裝進袋子裡。
  這時候就看見那三個同屋的也都已經換上制服收拾好,一個金髮碧眼的抓起抹布衝進浴室接了水擦桌子櫃子有衛生間表面,一個黑頭髮棕色皮膚的抓出拖把去涮,最後一個好像是中國人,她拿著擦玻璃用的海綿拖把就踩上凳子擦玻璃。
  ——顯然都不是千金大小姐。
  千代櫻很滿意。
  
  玩命似的跑到操場,千代櫻發現她們居然是第一個到的!小小高興了一下。
  黑得跟炭一樣的牛高馬大的教官面無表情,在手裡的文件夾上記了個什麼東西,千代櫻低頭,看見自己迷彩服的胸口上有個號碼——13號。
  教官拿著秒錶卡點,人們都陸陸續續衝出了宿舍樓,氣喘吁吁地集合。亞久津在她出來大概一分鐘以後也就很快出來了。
  「那倆人呢?」千代櫻眼看著時間就快到了,教官都已經在喊「十、九、八、七……」了。
  基本上最後三秒鐘,忍足和跡部出來了。好險,好在沒有遲到。
  千代櫻鬆了口氣——第一天來就被扣分的話,那也太遜了。
  
  「很好,大家都做得不錯,不過嘛……這才剛剛開始!」黑炭教練露出一口白得耀眼的牙齒假笑了一下,顯然為沒有人遲到感到遺憾,「接下來,我就要看看你們的房間整理的如何了……」
  幾聲小小的倒抽氣聲音響起,教官聽到了,笑得陰陰森森,和另外幾個等在一邊的教官一起進去。
  和站在旁邊的三個室友對望了一眼——我們的……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等待是非常痛苦的。
  半個小時以後,教官們出來了。他們手上拿著文件夾,大聲宣佈被扣分的房間——房間裡的每一個人都被扯掉一個旗子。
  「我的上帝,一共才二十個旗子,第一天就扯掉一個,還有一個月呢,怎麼辦啊!」金髮碧眼的漂亮姑娘——來自俄羅斯的娜塔莎小聲嘟囔著,在胸前劃著十字架。
  營地裡所有人都必須說英語,所以你可以聽到各種奇奇怪怪的口音,娜塔莎的口音就帶著重重的……呃,大概那就是所謂的俄羅斯腔。
  「別緊張,我看不見得。」千代櫻用嘴角小聲說。
  「一號樓一樓——101,103,106,扣掉一面旗子!」個子最矮的女教官打開文件夾宣佈,「二樓——205,206,207扣掉一面旗子!三樓……」
  千代櫻她們提心吊膽地等著三樓的結果——等到宣佈完了之後,長出了一口氣——她們301沒有被扣分。——啊啊啊啊,真想當場跳草裙舞啊!
  回頭一看,亞久津神色如常,跡部忍足就不太好看了……
  被扣分了啊,哈哈哈,太正常了,他們兩個大少爺要是會打掃房間才怪了,尤其是跡部,知不知道掃帚怎麼用還是一說呢!
  千代櫻在心裡乾笑了幾下,發現自己笑不出來——他們四個就相當於日本代表隊,多丟人啊!
  接下來就是分組,共有三十個國家的青少年,每個國家四到八個人,美國人多,共十二個。一共二百四十個,分成八組,每組三十個人。
  千代櫻很高興自己和亞久津在一組,跡部忍足也跟他們一組……這還真是不太美妙。
  
  接下來就是開營儀式,總教官約翰遜發表了一通聽起來很驚悚的講話,叫人頭皮發麻。
  可見接下來的日子一定不會好過的。
  然後上午剩下的時間就可以自由安排,千代櫻他們組是B組,組員男生十八個,女生只有十二個。
  大家握手,自我介紹——跡部景吾居然規規矩矩地說「我」而非「本大爺」,這叫千代櫻有點意外,轉而又想到這傢伙大概因為頭一天就丟了一面旗子,看上去老實多了,也意識到形勢不容樂觀,所以收斂了很多吧。不過他們已經有點拖眾人後腿了——除了他和忍足之外,只有另外兩個人被扣分,而最終成績是要以組員平均分來計算的——他要是再不識好歹耍囂張,估計會被男生聯合起來揍一頓——那幾個來自美國、俄羅斯、法國的男生雖然都很和善,但是也都人高馬大肌肉發達,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為期一個月的訓練營的項目很多——什麼拳擊比賽、散打比賽、自由搏擊賽就不用提,還有攀巖、高空彈跳、獨木舟等等在日本可不太大眾的活動,甚至還有射擊、射箭、馬術之類有錢人玩的運動。千代櫻看著這好幾個她從未有過涉獵的運動,心下咋舌——真是任務艱巨,道路曲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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