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尷尬而危險的位置
別問我為何不恨,因為恨也是很奢侈的情緒。
這是某天玉璧寫給茶樓裡說書先生的故事中讓蕭慶之印象深刻的句子,平鋪直白,但卻是至理。
三月江南煙雨天,柳絲下絲竹裊裊,給江南的煙水更添上了幾分空濛,代表性顯得有了幾分輕愁。莫怪乎江南的文人們總能寫出那麼淒婉的詩句來,身處這樣的山水之間,人總要發一點千古幽思之類的東西。
蕭慶之在府衙裡整理公文之餘,忍不住想起那串佛珠,不諱言,那串佛珠成了他心裡的一個結,一個十分不好解開的結。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詰問:「為什麼父親要在十歲之後把我送進宮中,送到陛下身邊,為什麼母親疏遠於我,待我與子和完全不同。為什麼父親要用完全沒有商量的語氣讓我執子侄禮給姑母送終,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告訴我,姑母與陛下有那樣一段過往。」
這種種般般串成一條線,蕭慶之很不願意去面對那個結論,但是他必須面對。這樣的線串起來,再愚笨的人都會去猜想那樣一個可能性,所以他也同樣猜想了。一經猜想,他發現自己的人生就完全是個純粹的玩笑,或許他應該去感激那十年無憂的童年時光,或許他應該怨恨後十年內心可謂暗無天日的少年時光。
他最好的歲月,與最壞的時光,此刻都浮現到眼前來。甚至還有蕭瑜走時,空洞中帶著解脫的眼神。
「陛下,臣唯願只是臣一廂情願的猜測,而非真實。我不是謝春江,沒有那樣恬淡的情懷,我也不是玉璧。可以從旁觀者的角度去看待一切事務,我更不是父親,可以將一切埋在心底永不言明。我是蕭慶之,是看到就會說破,說破便會做破的愚蠢之輩。」蕭慶之緊緊握住手中的筆。然後緩緩鬆開。他不信這一切,因為在此時一切不過只是猜測而已。
玉璧明顯覺得蕭慶之最近心情不是太好。就算天天哄著他,給他做好吃的,他臉上的笑意也並不曾增添一點。直到玉璧看到那串佛珠似乎換了位置時。才驚覺蕭慶之可能已經知道了這串佛珠背後的故事。
他比她想得更多更遠。可能這串佛珠背後,還有她所沒有想到過的事情。
「慶之,你最近在想什麼?」玉璧特意把蕭慶之拖出來逛街。街上陽光晴暖、行人如織,市井間交雜的買賣聲給人一種很平凡而安定地感覺。
頂著陽光。蕭慶之微微瞇起眼睛:「玉璧,倘若不幸被你言中,我該如何?」
側臉認真看向蕭慶之,玉璧不太能明白,所謂的不幸言中是指的哪一件事:「什麼不幸言中?」
蕭慶之輕笑:「我不是母親所出,甚至還可能不是父親的血脈。」
這個雷未免也太嚇人了,玉璧甚至停下腳步來:「你是什麼意思,你為什麼這麼說。平時也就我胡思亂想,今天你怎麼也胡思亂想起來了,你怎麼能不是蕭家的血脈。你如果不是,父親為什麼讓你繼承爵位,蕭家的族老們又怎麼肯讓你繼承,他們看血脈可看得比什麼都重。」
「玉璧,我是說倘若。」
可他這倘若分明是在說,我已經有證據了,已經把事兒像串珠子一樣串起前因後果來了,玉璧皺眉說:「那又怎樣,你也讀過佛經的,佛家的教旨是,成佛之前穿衣吃飯,成佛之後吃飯穿衣。成佛前後都沒什麼別,就算真不幸被我言中了,那你以後的生活一定要和現在不同嗎?」
她說的這兩句話已經算是她能說出來的最好的寬慰了,看著蕭慶之這樣,玉璧實在有些無從寬慰起。
「倒也是這麼一說。」蕭慶之說完又繼續拖著玉璧逛街,但心裡卻滿是苦澀,他沒有告訴玉璧,倘若不幸言中,真相和真相也會有區別。正是因為他不久前才經歷過謝春江這件事,所以心裡對這樣的事情怎麼發生,怎麼開展,怎麼結束有很深刻的了解。
假如這時候所想的就是真相,他的身份就遠比現在更複雜,所處的位置也會十分尷尬。不要以為因為這層血脈關係的存在會給他帶來什麼便利,恰恰相反,這會是無盡麻煩與危險的開端。
「你怎麼還是皺著眉頭,事情真的很嚴重嗎?」玉璧這時候有點煩惱了,蕭慶之願意一肩扛著所有風風雨雨固然是好的,但一味的獨自承擔並不是好事,就算蕭慶之很強悍,這也會把他壓垮的。
蕭慶之衝她笑著搖頭說:「沒事,或許只是我想錯了方向而已。」
玉璧嚴肅而認真地抬頭看著他,直直地看進他眼底去,有一絲慌亂與不知所措,甚至還有畏懼。是什麼能讓蕭慶之產生畏懼感,跟山一樣沉穩無兩個的人會畏懼什麼,或者說畏懼誰:「人這一輩子,肯定有些事是沒有辦法一個人扛下來的,你不如跟我說明白,還有什麼是我們之間不可以說的。」
「是一個很麻煩的可能。」
這句話就說得很明白了,能讓蕭慶之覺得麻煩的,八成和天子家有點關係,就算不是直接和淳慶帝有關係,那也和他們老顧家扯不清:「你怎麼忽然知道了?」
輕歎一聲,蕭慶之說:「那串佛珠。」
真……真是天雷與狗血齊飛,傳奇與傳說並重啊!蕭慶之一說到那串佛珠,她就想到了,那串佛珠有七成可能是淳慶帝贈給蕭瑜的。現在蕭慶之又說起那串佛珠來,那最終的可能性就只有一個——蕭瑜才是親媽,至於淳慶帝,在前者成立的情況下,大概就跑不了親爹倆字了。
「為什麼要說麻煩,大不了我們當自己不知道就好了,難道非上趕著說明白,把自己弄到這堆麻煩裡去。」玉璧想得比較簡單。
蕭慶之卻不能這麼簡單地去想,但玉璧既然說了,就不要讓她跟著自己再困擾下去:「是,那我們就當什麼都不存在,回頭把那串佛珠收起來,放到誰都撈不出來的地方去。」
見蕭慶之不再那麼沉著張臉,玉璧總算放過了他:「行,我一定收到個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五月,吳州夏汛至,因為蕭慶之沒有把河堤的工程停下來,河堤很好地防御住了泛濫的洪水。至於府學,遞了本子到道台衙門去,道台衙門還在商議款項撥發的相關事宜,大約要等夏汛過後才能完成。
「楊經歷,夏汛一過就是一年一次的吏員考評,門下省會派人過來,到時候你們接待一下。該準備的名冊都準備好,至於他們要怎麼辦,不必多管,也不必時時相隨。」吳州事務很繁雜,不是說多重要,而是件件事情都要經知府衙門出來,所以蕭慶之很多時候都在伏案處理日常事務。
「是,大人。」
「報,大人,京師來信。」
「進來。」
京師來信,蕭慶之現在最不願意聽到的就是這四個字,展信一看,果然是淳慶帝發來的。除了問吳州夏汛事宜外,最主要的還是問謝春江,還提起一句,如果謝春江差事辦得不錯,提提他的職務。甚至,還在末尾用心照不宣的語氣寫道:「子雲,你既已知曉此中因由,便好生代朕照拂一二。」
「大人?」
「噢,是陛下的書信,問夏汛的事,還問及吳州大小衙門的官吏是否各安其職,旁的也沒什麼,只是些閒話。」蕭慶之本來不需要解釋,但心神失守,莫名地就解釋了一句。
楊經歷倒沒多想,只是覺得新上任的蕭大人後台很強硬,陛下的書信隨隨便便就接到了,還全然不當回事的神色:「大人若無事,下官便下去安排考評事宜。」
「去吧。」
蕭慶之把書信擱在案頭,久久地看著出神,最終長歎一聲說:「還是玉璧想得最直接,當一切都不存在,不知道就好了。可惜,這世上的事哪裡有這麼簡單,以後我再見陛下,當真能半點不漏,以陛下對過往的執著,哪能永遠地隱瞞下去。除非……除非我能離開朝堂,永遠不再過問政事,不為官,只做市井中一小民,那倒可以永遠瞞下去。」
「只是,陛下焉能放我離開。」蕭慶之把信用火石點著扔進香爐裡,一絲青煙升騰飄散之後,他又覺得飄然隱於市井是最好的選擇:「陛下那裡,倒也不是沒主意可想,倘若良臣不再是良臣,陛下大約也只能放棄。
「陛下,我不再是那個扶不起,就害怕丟了性命的少年郎了,如今,我自然知道該如何全身而退,而這一切,是您所教給我的。」蕭慶之說完,算是作出了決定。
如今的朝堂看起來很安穩,但哪朝哪代皇子間為爭大位沒有發生過慘劇,太子固然仁德,但缺少淳慶帝所期待的雄主氣魄。至於其他皇子,小的太小,大的也基本上各有各的缺點,所以一旦他的身份被揭破,將會處在極其尷尬而危險的位置。到時候不止是身死就可以消去一切的,而是整個蕭家上下,連同玉璧都要填進去的天大窟窿。
要離去,但要慢慢來。
只是,蕭侯爺呀,這變體容易,要知道淳慶帝可不是那種,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無私先生吶!
第一百二十章 太子啊,你可長點心眼吧!
四月,夏汛一過,吳州府就開始熱鬧起來,最熱鬧的卻要屬吳州府衙外不遠處的府學。原本已經年久失修的府學,在雨季過後大興土木,眾人交口稱贊知府蕭大人乃士林典範,不因為別的,只因為蕭慶之做了一件在百姓們看來是善舉的事兒。
他自掏腰包,把府學給修了,說是說蕭大人看著幾百名生員擠在小小的吳州府後衙心有不忍,所以不待上邊議下修繕款項來,就自己掏腰包讓人去整修府學。而且,蕭大人這次掏得還不少,所謂的修繕簡直可以稱為推倒重建,怎麼也得萬兩白銀。
這件事一傳揚出來,吳州府百姓無不拍手稱好,對百姓們來說這才是真正為民著想的父母官兒,那像別的官員是奔掙錢來的。瞧瞧我們吳州府的蕭大人,在吳州府一錢銀子沒撈,反倒自己掏出萬兩白銀來給吳州修府學。
前前後後十幾位知府都沒辦下來的事,硬生生是被他拿銀子砸下來了。
「這蕭子雲腦子被門夾了嗎?」姚清甫差點氣得要衝到吳州去把蕭慶之打一頓,回了書信說再議,只要等些時候肯定能把款項準備下來。他蕭子雲就這麼沉不住氣,這不是在打他的臉,而是在打陛下的臉面。
「大人,這事該如何上報?」
「上報,怎麼報?趕緊讓度支部撥出銀子去把帳平了,蕭子雲向來辦事老道,怎麼這件事辦得這麼幼稚。」姚清甫就算是被蕭慶之涮了一道,但姚清甫沒把事兒怪到蕭慶之頭上,畢竟蕭慶之也是受淳慶帝所指派。如今蕭慶之在江南,淳慶帝殷殷吩咐讓他好生關照,他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是,大人。」
此時吳州刺史和鹽鐵轉運使也都在跳著腳罵蕭慶之糊塗。江南有不少官員都可以上書直達天聽,自然而然地就有人把蕭慶之近來在江南做的幾件事都報到了淳慶帝御前。淳慶帝看了也忍不住破口大罵:「蠢貨,你把腦子落京城了嗎。要不要朕派人給你送過去。」
太子顧弘承真在旁邊幫助處理奏折,聽到這句話不免側目:「父皇,誰把您氣成這樣,兒臣去收拾他。」
把折子遞給顧弘承,淳慶帝說:「你看看,你看看,子雲這事辦得何等愚蠢。」
接過來細看。太子看完後,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當:「父皇,這不是善舉嗎?江南道既然撥不出銀子來,子雲慷慨解囊又有何錯?」
遠在天邊的蕭慶之踹不著,淳慶帝也只好踹踹兒子過癮。不愧是一起長大的,蠢都蠢到一處去了:「子雲愚蠢,你也好不到哪去。往小了說這叫拉攏人心,他一個臣子拉攏人心做什麼,朕倒是不懷疑他的動機,但真到風口浪尖上誰要動他,隨便參一本他這輩子就足夠受用了。往大了說,他這是讓天下臣民知道朝廷如何不作為,竟讓他一知府自掏銀錢修繕府學。婦人的口舌、御史的筆、天下士子的文章,傳點什麼寫點什麼,這就是直接往朕臉上扇巴掌。」
噢,原來有指責父皇不勤政愛民、不體貼民生的意味在。顧弘承仔細想了想,說道:「父皇,子雲想來也沒想到這層上去,兒臣與子雲一道長大,子雲的心性兒臣再清楚不過。想來也是急情於吳州府學,否則不會自己掏銀錢,他再闊綽也不至如此撒錢。」
淳慶帝也不懷疑蕭慶之的動機,只是心裡不免想,難道這孩子就適合做個文臣領袖,卻不是個實幹的能臣。琢磨片刻,淳慶帝覺得挺不是滋味,這可是他寄予厚望的臣子啊,怎麼能這般不濟事:「朕不疑他,只是這件事做得太愚蠢,讓朕有些失望。」
「父皇,兒臣不是也沒想到嘛,兒臣與子雲畢竟都還有些不經世事,很難在做事之前把方方面面都想周到,總會有缺失的地方。姚道台不是說已經撥下銀錢去平帳了嗎,想來不會有什麼大礙,至於子雲那裡,再去封書信,讓他以後謹慎行事就是了。」其實擱顧弘承的話,巴不得,有臣子肯替君上分憂,這多好的臣子呀,怎麼還責備人愚蠢。
太子啊,你可長點心眼吧!
淳慶帝心中長歎,這就是他不喜歡顧弘承的地方,目光短淺了點,想事情片面了點。正是因為是厚愛的臣子,才會嚴格地要求,才會罵他愚蠢,顧弘承卻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顧弘承沒有想得那麼長遠,只覺得眼下好就好,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一個帝王怎麼能有「只求今日,不問明朝」的念頭。
淳慶帝看著他這個長子,心中湧起一股深深地失望,如果說蕭慶之做這件蠢事,他只罵一罵,斥責一頓,那麼對太子,淳慶帝僅有的就只是失望。臣子有錯,帝王可以去糾正,但帝王若輕易犯錯,承受錯誤帶來的結果的就是天下子民,太子還是不懂啊!
「罷了,你去寫信給子雲,告訴他,這樣的蠢事,做一件就足夠了,再有,朕親自去江南收拾他。」或許真是要求太高,寄望太多,他們都才二十出頭,淳慶帝心想,自己也才四十出頭,不說多了,至少還能看著他們二十年。但願給他們二十年時光,他們能長點心眼。
接到顧弘承的親筆信,玉璧就看得蕭慶之一副牙都快笑掉了的樣子:「太子殿下給你什麼了,把你樂成這樣。」
「未來。」
……
發瘋了,玉璧瞪他一眼,抽過蕭慶之手裡的書信從頭看到尾,半點所謂的未來都沒有看到。只看到大半篇是顧弘承替淳慶帝罵他,小半篇是顧弘承說,其實這不算什麼大事,不過既然淳慶帝說得這麼嚴重,還是注意一點好。最後,顧弘承寫道:「我與子雲之情誼遠甚旁人,願與子雲一世相得,兩不相疑。這是你說的未來呀,怎麼感覺不對勁啊!對了,你做什麼了,讓陛下用這麼嚴厲的語氣專程寫信來罵你。」
只見蕭慶之大樂,說道:「做了該做的事。」
「算了,你不愛說就不說,反正麻煩的事兒你從不愛跟我說。」玉璧見他高興,也就無所謂了,說明這是他願意看到的。蕭慶之又不蠢,被人罵還笑成這樣,那就說明其中別有深意。
「玉璧呀,若是以後我真丟了官職,只能靠你養活,你可不能拋下我呀!」蕭慶之笑瞇瞇地跟玉璧賣弄起來。
玉璧瞪他一眼說:「行啊,白天當牲畜用,晚上當禽獸用……」
話沒說完玉璧就住嘴了,這句話是某個無良的閨蜜說男人的終極用處時,跟她說過的話,結果因為這話太精闢,她就記住了,這不……一沒出溜她就往外蹦了。
「你怎麼總說些不著調的話。」蕭慶之拿回書信夾在案頭的本子裡,又折回來坐到玉璧對面說:「剛才我說的是正經的,你別不當回事,我這小半輩子在別人眼裡風光無限,什麼允文允武、文成武德。其實這些東西,真要用來養家糊口,那還不如你哥手上的木工活。自然,我不會真讓你養活,只是人人都盼著的榮華富貴出人頭地,肯定是不可能再有了。玉璧,你能接受那樣的生活嗎?」
「什麼樣的生活?」玉璧一時沒能跟上蕭慶之的拍子。
「和市井中無數百姓一樣的生活,柴米油鹽、家長里短。」蕭慶之說這個問題時還頗為嚴肅慎重。
見他嚴肅起來,玉璧也不含糊:「會和我現在的生活有很大區別嗎?」
聞言,蕭慶之一琢磨,又笑道:「不會。」
「那不就結了,榮華富貴不安穩,出人頭地路坎坷,我喜歡現在的樣子,一輩子要能一直活得像現在這樣,也是很好的。」
有了玉璧的支持,蕭慶之做起事來更加放膽兒了,一個月裡總有幹出幾件不說驚天動地,但絕對能讓姚清甫和淳慶帝都跳著腳罵他不出息、不爭氣、胡鬧的事來。
到後來,淳慶帝都懷疑蕭慶之是不是腦子裡另有圖謀,倒不是懷疑他圖謀到自己這裡來了,而是圖謀吳州府這點子事。不過這樣一直做錯不算錯、過不算過的事,能圖謀出些什麼來。
淳慶帝想想,讓人取了吳州府的吏治考評來看,翻到蕭慶之這一個卷宗,裡邊全是溢美之辭,說得民心、為官清廉,風評極佳。又寫了幾篇江南士子為蕭慶之寫的詩詞,還有江南的大儒們給他題的字句,淳慶帝看完火大:「蕭子雲啊蕭子雲,這一點點誇獎就讓你忘乎所以了?朕對你的期待可遠不止如此,你要就此流於下乘,那朕也不扶你,你且墮落去吧!」
難道真是個跟太子一樣中看不中用,能張嘴說,不能著手去做的。才罵過太了目光短淺,這回連自己挑出來的社稷良臣都跟著輕浮淺薄起來,透著那麼的無知與愚蠢。
淳慶帝為此大感憂傷,而蕭慶之則是越來越歡樂,他在江南的名聲越來越好,在江南官場得到的不屑與鄙視越來越多,在淳慶帝那裡得到的失望越來越大。多好,哪天陛下失望了,給他個閒散官職,他到時候再想辦法辭去職務,就此可以飄然歸去,隱匿於市井紅塵之中。
那些陳年往事,也就可以就此消散了。
但是,他卻忘了顧弘承寫信時給他寫的那句——父皇有語,若再愚蠢如斯,必親至江南收拾子雲,望勿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