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琉玉宮
「這……」
孔恩霈當然知道薪火房的劉嬤嬤被皇后發落,意味著什麼,而且這皇后早不發落晚不發落,偏偏挑在高太后出宮禮佛的時候發落,那便說明了皇后不僅為了整治徐曼青處心積慮,並且也完全不在意高太后回宮之後會因此事對她發難的後果了。
若皇后有所顧忌倒還好說,怕就怕這在後宮位高權重的女人因失了兒子得了失心瘋,像瘋狗一般不分好歹到處亂咬,甚至不怕魚死網破地一味死磕就麻煩大了。
孔恩霈腦袋裡亂作一團,手上的絲帕都被攪得不像樣子。
咬了咬下唇,孔恩霈小聲道:「嬤嬤,您就行行好,如今我這嫂子一旦進了那琉玉宮去,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好好地出來……您想想,我嫂子在太后面前是極得臉的,若是太后回來看我嫂子受了苦,不可能不為她討回公道。」
「可皇后畢竟是皇后,太后再氣也不能完全撒在她身上。」
孔恩霈擔憂地看了葉嬤嬤一眼:「到時候就怕太后把這一腔怒火都撒在你們身上。「
「雖說您是替皇后娘娘辦事不假,但若主子有意責難,就算您有一千張嘴,那也是百口莫辯哪!」
那葉嬤嬤一聽,也是急得火燒眉毛。
「這些老身之前也不是沒想過,但老身畢竟是琉玉宮的奴才,皇后娘娘的懿旨豈有不尊之禮?」
「項夫人這番去,老身若是能勸能擋的必定會幫她頂著。可聶夫人您也知道,老身是人微言輕,這……」
這世上哪有人是不惜命的?這葉嬤嬤在宮裡混久了,再錯綜複雜的事情也能一眼就看穿裡面的門道,如若不然也不會在這種關頭跟孔恩霈說出這樣一番「投誠」的話來了。
孔恩霈雖然一時之間不得他法,但既然得了葉嬤嬤的保證,也算是稍稍地安了些許心。
但在這等級森嚴的後宮,就是一百一千個葉嬤嬤加起來那也敵不過皇后的一根手指頭。
眉關緊蹙地看著葉嬤嬤歎氣離去,又奉命不能離開偏殿半步的孔恩霈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究竟這深宮之中,還有誰能助她一臂之力?
孔恩霈站在偏殿門口,蕭瑟的寒風呼地掀刮過來,掀起衣袍的一角,直從空隙中鑽入,只覺得涼得磣人。
孔恩霈不禁嬌目含淚雙手合十,直朝普陀寺的方向拜了拜,只願求得一席妙法,趕緊將徐曼青救出升天才是。
再說徐曼青上得轎中,才堪堪坐定便覺得手心一片濕潤,原是早就驚出了一身冷汗來。
之前數次,徐曼青都頗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氣概,可偏偏這次,還真就有些六神無主地慌了神。
可憐她在轎上的一路,都殷切期盼著孔恩霈能趕緊找上那劉嬤嬤,傳信也好呼人也罷,只需將皇后鎮住,將她從琉玉宮弄出去即可。
可她怎麼也沒料到的事,高太后安插在偏殿中的眼線已經被皇后先行處理了,她如今卻只能懷揣著這已經不切實際的希望,正一步步朝琉玉宮靠近。
待宮轎停穩,一旁的宮娥替她打了簾子。
徐曼青下得轎來,故意接勢裝出絆跤的樣子,一個趔趄便想摔倒在地。
她目前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地拖延,為孔恩霈那邊開展救援活動爭取時間。
可惜還沒等她跌倒在地,只覺得手肘一陣生疼。等回過神來一看,卻只見身邊一個年方四十開外,身材高瘦的太監在一旁扯住了她。
這個太監,她之前在安寧殿與皇后會面的時候曾經見過,按照他身著宮服的品級看來,應該就是皇后身邊最得力的大太監了。
只聽那扶住她的太監聲音尖細地在她耳邊輕語道:「項夫人,您可要千萬走好咯。」
「咱家知道您不是那麼想來跟皇后娘娘磕頭,可這點小把戲還糊弄不了這麼多雙眼睛。」
「我勸您還是省點心,多留點力氣在後頭,嗯?」
徐曼青被半強迫著站直了身子,知道自己的小伎倆在這些宮人面前著實是不夠看的,當下就只覺得心裡涼了半截,便狠狠地甩開了那大太監的手,雖未言語,但喉嚨之間依舊冷哼了一聲。
都說閹人因身體的缺陷容易心理扭曲,但作為醫者的徐曼青卻從來未曾對他們有過歧視。可今日遇上這樣一號人物,徐曼青在內心裡還真真是升起了一種徹骨的厭惡,甚至覺得被他碰到的地方都噁心得厲害。
正在這個當口,方才因跟孔恩霈談話而耽擱了腳程,一直落在後面的葉嬤嬤趕了上來。
見徐曼青和那大太監大眼瞪小眼弄得跟烏眼雞似的,心下裡叫糟糕,趕緊地就閃身插入二人之間道:「喲,還在說什麼話呢!再不進去,娘娘都該等急了吧?」
雖說葉嬤嬤的這般行徑算不得是對徐曼青的維護,但這大太監跟葉嬤嬤相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方才見這老貨故意留在後頭跟孔恩霈聊天,就知道這葉嬤嬤有私心。
可皇后娘娘偏就倚仗這個老婦,不過是因為她整日一張嘴就跟蜜裡調油一般,容易哄得人開心罷了。可要論起忠心不二來,這葉嬤嬤跟自己,還有那個因為直言進諫而被皇后打得起不來床的洪嬤嬤比起來,那差得可不是一點半點。
只看那大太監斜睨了葉嬤嬤一眼,直看得葉嬤嬤臉上的笑都給僵住了。
半晌後,那大太監才慢條斯理地道:「葉嬤嬤,論起來,你也是伺候皇后娘娘的老人了。說句不中聽的,若是不把主子的事兒當事,你無論是留在宮裡還是出了宮去,那都別想有好日子過。」
那大太監的品級比葉嬤嬤高了半級,都說官大一級壓死人,葉嬤嬤在他面前也沒有脾氣,只得賠笑道:「梁公公說的是哪的話?老奴方才不過是為了安撫聶夫人,所以耽擱了一些時間罷了。」
這話裡的意思,便是皇后沒必要得罪身後站著聶孔兩家的孔恩霈,說到底,為皇后減少可能的敵人,這不也是在為主子盡忠麼?
那被稱為梁公公的大太監不屑地冷哼了一聲,視線直接越過葉嬤嬤對徐曼青皮笑肉不笑地道:「對了,說到這個,在項夫人入得琉玉宮之前,忽然想起有人托了一句話,讓咱家務必帶到。」
只聽那梁公公道:「咱家的乾爹,也就是在皇上身邊伺候著的黃公公,可是特意跟咱家說了要給您帶個好。」
徐曼青一聽,身上不禁涼得更厲害了些。
這黃公公,正是之前一直在皇帝身邊出蔫主意,提出要活剝人皮為太子修容,後又被徐曼青嚴詞拒絕,最後被落了老臉的那個大太監!
徐曼青冷笑了一下,想到這還真是冤家路窄。
都說這宮裡的傾軋皆是牆倒眾人推,想不到她徐曼青尚且跟皇帝的後宮半點都沾不著邊,竟然就被那麼多人給惦記上了!
既然到了這個地步,都說債多人不愁,徐曼青已經想不到還能有什麼場面能比現下的更加不利了,也不在意你這個梁公公再來雪上加霜。
徐曼青想通了,這下反倒鎮靜了下來。
只看她唇角一勾,竟盪漾出一個沁人心脾的微笑來,倒是讓那嘴巴吐著冷言冷語的梁公公一個微怔。
徐曼青朝那梁公公略一福身子,道:「今日我有幸承蒙公公您出手相助,定當『感懷在心』。日後若有機會,必定會好好『報答』一番。」
徐曼青的這一番話說得是滴水不漏,語氣用詞讓人聽不出一點錯來。
可不知怎麼的,這話語之間偏就透出了一股莫名的殺氣來,生生地讓那幫著皇后整治過無數後宮妃嬪奴婢的大太監都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徐曼青說完這話,便朝一旁還在發愣的葉嬤嬤道:「不是要進去給皇后娘娘磕頭麼?還不帶路!」
葉嬤嬤被徐曼青的氣勢給鎮住了,趕緊側了身去在前面帶路。
徐曼青看著眼前的門檻,只得深吸一口氣提起了裙擺跨過。
她的愛人此刻正在東魯前線浴血而戰,而她,卻也有屬於她自己的戰場。
待徐曼青進得琉玉宮,倒是發現這上上下下打點得非常井然有序,雖然為太子弔喪的黑花白綾都還在掛著,但絲毫未見染塵,這倒跟徐曼青預想中有可能會看到的混亂的局面大相徑庭。
位高權重的皇后自然不會事先在正堂中等著,按照慣例,得徐曼青候在堂中,待葉嬤嬤進去通傳之後,皇后才會選擇出到正堂來或者是傳徐曼青進去。
葉嬤嬤躡手躡腳地進了內殿去,果不其然,過了半盞茶不到的時間,徐曼青就被傳了進去。
徐曼青隨著宮婢進入皇后所住的內殿,內殿的門被事先打開。剛一走近,徐曼青便聞到了一股十分刺鼻的霉味。
徐曼青前腳剛踏進內殿之中,那厚重的宮門後腳便立刻掩了起來。門扉合並的嘎達聲驚得她小小地一跳,卻立刻覺著室外的光線被迅速地阻斷,眼前竟然一片昏暗。
第160章 詭異的血燕
跟在她身後的葉嬤嬤見她站在原地發怔,趕緊在她身後小聲地提醒道:「還不趕緊進去!」
徐曼青這才強忍不適放慢了呼吸,在勉強適應了室內糟糕透頂的空氣之後,這才走上前去行禮。
打一開始徐曼青根本就沒見著皇后本人,因為前方有垂地而落的帳子擋住了她的視線。也是經得葉嬤嬤提醒,徐曼青這才朝著皇后所在的方向跪了下去。
須臾之後,那重重簾幕被人從內裡打開了來,徐曼青抬起頭,這才得以看到裡頭的景象。
這不看不打緊,一看就當真嚇了一跳。
如今,那坐在雕龍刻鳳的床榻上的女子,哪還是她之前見到的那番高高在上的傲慢模樣?
只見皇后頹喪地坐在床上,懷裡抱著一個不知用什麼材料做成的東西,正喃喃自語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那東西身著華麗的服飾,外形看起來就像個十多歲的孩童的模樣,且頂部還仿造真人一般套上了唱戲班子才會用的假髮套子,煞有其事地梳了髮髻,髮髻上還別著琉玉紫金冠。那服制那打扮,不用猜都知道這假人正是仿造死去的太子做的。
而當簾幕拉開之後,裡面竟然堆了滿滿當當的東西。略一看去,除了裝衣服被褥的箱籠櫃子之外,其餘的就是各種文房四寶一類的常用物件與擺設,可那風格全然不像是會出現在皇后寢宮中的東西,倒像是在上學的貴族孩童房裡的裝飾。
如此看來,皇后不僅因念兒心切做出了這假人來日夜抱著,就連太子房中平日常用的擺設也都給搬了過來。
皇后的寢宮規制,原本就是除了太后之外最高的,雖說寢宮面積要比別的妃子大了不少,但也扛不住兩間宮殿的東西都堆合在一起。這下可真就把周圍都塞得滿滿當當的,差點連人都走不進去了。
若不是因為外殿還要顧及皇后的臉面,由調教得當的宮人打理著,還能維持一個極好的假象,但一到這內殿裡,起居室卻已經被堆得空氣阻滯了。
徐曼青再一看,發現皇后的床榻前不遠處的桌案上,竟然還放著一盤明顯已經烏黑發爛,早就看不出原樣的果子。
徐曼青眼力極好,雖然現下寢宮內燈光晦暗,但她還是一眼就看到了那爛果子上正在緩慢蠕動著的蛆蟲,以及上方飛舞著的小蠅子。
只聽皇后抱著那假人輕輕搖晃著,臉上露出磣人的笑意,癡癡地道:「璋兒啊,這可是你最最喜歡吃的荔枝,還是從桂南特意給你運過來的呀!」
「你怎麼不吃呢?快張開嘴,來,本宮餵你。」
眼看著皇后伸手就要往那長蛆了的爛果子抓去,原本一直杵在徐曼青身後的葉嬤嬤趕緊奔了過去,巧妙地用身形擋住了皇后的手,輕聲細氣地道:「娘娘,這果子壞了,殿下喜歡吃新鮮的。」
皇后見自己的小世界忽然被人闖入,抬起有些迷離的眼神,茫然地看了看葉嬤嬤,又轉臉看了看那確實壞掉了的果子,忽然驚聲厲叫道:「這果子壞了,怎麼還不趕緊給換一盤來?你們長了天大的狗膽!竟然敢讓堂堂的太子殿下餓著?!」
葉嬤嬤連連告饒應是,就差沒跪下磕頭了。
只見葉嬤嬤使了個臉色,讓身邊的宮人趕緊送一盤新鮮的果子進來,她則在一邊不斷地說著安撫的好話。
外頭的宮人也算手腳俐落,趕緊地就遞了一盤極為新鮮的蘋果進來。
葉嬤嬤端著蘋果雙手奉上到了皇后跟前,誰知原本情緒還算平靜的皇后一見那蘋果,忽然如驚雷一般炸跳起來,一把就掃開了葉嬤嬤手中的銀盤,尖聲罵道:「混帳!這明明是霧台的蘋果!你們當本宮瞎了?分不出那桂南的荔枝與霧台的蘋果?!」
葉嬤嬤被那突如其來的銀盤子迎面砸來,當下額頭上就被砸了道大口子。
她疼得吃牙咧嘴,但在皇后跟前也不敢哀叫,只得強忍疼痛勸道:「娘娘,如今已經入了冬,就是桂南也沒有荔枝進貢了。若想再吃,還得等到明年入夏呀!」
那皇后一抬頭,本還想接著罵,誰知在看到葉嬤嬤額上那抹鮮血的時候,似乎是被觸及了什麼開關似的,忽地又癲狂不已,抱著頭彎下身子哭喊道:「血,都是血……」
「本宮的璋兒,可憐的璋兒呀……」
「好可怕……不,那不是本宮的璋兒!不是!!」
也不知是不是想起那日被馬蹄踏碎了臉面的兒子,皇后聲嘶力竭地哭喊著,那淒厲的聲音在深宮之中回盪,鑽進徐曼青的腦裡,只覺得這哭聲就跟末日喪鐘一般駭人。
徐曼青看著如癲似狂、話語毫無邏輯的皇后娘娘,這下便明白這女人是精神出了問題,用現代的醫學話語來說,極可能是抑鬱症發展到後期的狂躁表現。
平日裡若沒有受到刺激,皇后那便是抱著那假人娃娃自我封閉起來,拒絕面對現實。但一旦有人或者有某些跡象戳破了那層窗戶紙,她就會因為受到刺激而表現出一定的攻擊性。有些病情發展得嚴重的,甚至還會傷害或者殺人。
徐曼青一看皇后如今已經是這情況,原本就已經涼了一半的心如今更是涼透了。
這古代大齊對精神病自然是沒有研究,對皇后現下表現出來的異狀都歸結於她喪子之後憂思過重導致的行為異常。但徐曼青清楚,如果沒有科學的心理治療,皇后的症狀只會越來越嚴重。
而等到她發狂持凶器殺人的時候,那便為時已晚了。
皇后站起身來,將葉嬤嬤推倒在地後,又躲進被窩裡嚶嚶哭泣,看那樣子,似乎並沒有發覺跪在門邊的自己。
徐曼青隱約覺得那葉嬤嬤似有意維護自己,否則她不會這般積極地搶在前邊去,而且還故意用身形擋住皇后的視線。
但這一切也不過是徐曼青自己的猜測,畢竟這葉嬤嬤之前去偏殿拿人,明明就是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又怎麼可能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對自己轉變了態度?
徐曼青正愣在原地狐疑,原本守在簾幕外頭的梁公公聽到內裡的聲響,就趕忙跟了進來。
看到皇后又似發了癔症一般情緒極端不穩,那梁公公便趕緊湊上前去,跪在皇后的床前輕聲道:「娘娘,皇后娘娘,您是不是忘了,您之前吩咐老奴給您帶過來的人,現下已經在門口候著了,您不想見一見她麼?」
這梁公公在琉玉宮伺候久了,自然知道當皇后發癔症的時候要用什麼法子來對付。
像這樣的情況,只需趕緊轉移皇后的注意力,將她從太子死亡的事情上引開那便行了。
今日既然已經有徐曼青這個活靶在,他哪還用得著像平日一樣費盡心機地想法子?
果然,皇后一聽梁公公的話,嗖地就從被窩裡鑽了出來,披頭散髮再加上一雙哭得如核桃般紅腫充血的雙眼,真真能把孩童嚇得夜啼。
「哦?你把項家的那小賤人給本宮帶過來了?」
連「小賤人」這種污言穢語也能從母儀天下的皇后嘴裡蹦出來,看來這皇后已經離瘋魔不遠了。
那梁公公嘴角沁著一絲冷笑,斜睨了徐曼青一眼道:「帶是帶過來了,雖然項夫人來得是不情不願的,但老奴也算是不負娘娘托付。」
自打提到徐曼青之後,皇后原本錯亂的情緒卻像脫軌的火車忽然又併回了軌道上一般,思路竟一反前態,變得十分敏捷起來。
只聽她冷哼一聲道:「讓她來給本宮磕頭問安,那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哪輪得到那賤婦挑三揀四的?!」
皇后說罷,隨意便抽起了手邊的一個杯子朝徐曼青砸去。
徐曼青不能躲閃,只得微微低下頭略略避了避,但還是被那杯子敲到了額際,雖未像葉嬤嬤那樣被打得頭破血流,但也登時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徐曼青一聲不吭,也不打算跟個精神病人辯解——如今這皇后娘娘估計什麼都聽不進去,只要她認定了自己是害了她兒子的人,那定是會死死咬住,又怎會因為一兩句辯解就讓自己完好無損地出了這琉玉宮去?
若只是受一些打板子夾手指一類的皮肉苦都算是好的了,只要沒殘沒死地撐到援兵來救,徐曼青就可以去寺廟裡上高香了。
沒有聽見預想中的痛呼,皇后明顯地表現出了不滿,想也不想就又操起了手邊更厚實的物件朝徐曼青砸去。
徐曼青這次倒是很快就精乖了,知道皇后是欲求不滿,便應景地高聲痛呼了一聲,隨即順勢「側跌」在地,好給自己早就跪麻了的腿腳鬆鬆勁。
見徐曼青狼狽跌倒,皇后原本那一片陰霾的眼中果然閃過一抹快意。緊接著,一個又一個物事便劈頭蓋臉地朝徐曼青砸來。
徐曼青這次還真不是故意痛呼出聲,而是真的痛得哀叫了起來。
未過多時,也不知是皇后砸累了還是她手邊的東西都被砸了個精光,皇后終於停了手,氣喘吁吁地站在原地,眼神犀利地盯著徐曼青。
徐曼青自知需要盡力拖延時間,但面這種精神出了問題的人,自然不能再用強硬姿態來刺激她。如今懷柔政策固然會讓人失了尊嚴,但總比沒命要好。
徐曼青見皇后朝她慢步走來,趕緊掙扎從地上爬起,跪著低聲道:「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一聽徐曼青開口便說恕罪,當下仰天長笑道:「怎麼?如今落在本宮手上,便知道求饒了?你早幹嘛去了?之前在皇上面前的時候,怎麼不見你擺出這種姿態?」
「為何不親口跟皇上說,你便是跟那殺千刀的翼王是一伙的?還有那個趙顯恆!他活該!他憑什麼留在這宮中?他就是給本宮的皇兒提鞋都不配!」
「賤婦!當真是賤婦!」
「你們都該死!」
「翼王該死、趙顯恆該死、你也該死,還有那個太……」
皇后明顯要將「太后該死」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也脫口而出,可在一旁守著的梁公公趕緊出聲制止,顯然皇后還沒有瘋到極致,險險地將話給收了回來。
皇后是越想越恨,看著徐曼青可憐兮兮匍匐在地的模樣,心底更是升起了說不盡的快意。
只見她在走到徐曼青身邊站定,看那樣子,明顯就打算抬手掌摑徐曼青。
徐曼青看到皇后的動作,下意識地便緊閉雙眼等著接下來的痛擊,可片刻之後卻沒見預想中的疼痛發生,這才顫巍巍地開了眼,卻發現梁公公阻住了皇后的動作,進而勸道:「娘娘,莫為了一時之氣而忘了初衷才是啊!」
皇后被攔住後,依舊惡狠狠地瞪了徐曼青一眼,這才將已經抬起的手給收了回來。
梁公公見皇后被自己勸住,明顯鬆了口氣。
若徐曼青只是被東西砸到,那傷口還可以藉口說是她自己走路不小心磕碰到了的,可如果皇帝和太后回來看到徐曼青的臉上有十分明顯的掌摑印子的話,那反倒不好脫身了。
那皇后心不甘情不願地轉身道:「難得你有心過來給本宮磕頭問安,本宮也要好好招待你一番不是?」
徐曼青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嗖地抬頭,對上了皇后浸滿了冷意的雙眸。
「來人哪,將金絲血燕給項徐氏送上來。」
皇后話音才落,門外果然進來了一個端著托盤的小婢,托盤上放著白瓷杯盞。
只見那宮婢將手中的托盤放到了徐曼青面前,徐曼青定眼一看,那白瓷燉盅裡盛著的果然是十分名貴的血燕。
徐曼青直覺不妙,若自己沒猜錯,這盅燕窩,必定是被人動了手腳的。
皇后回到了自己主位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徐曼青,催促道:「怎麼?是過慣了宮裡錦衣玉食的好日子,瞧不上琉玉宮裡的金絲血燕了?」
徐曼青只得動手將燕窩從燉盅裡舀了些出來,嘴上說道:「哪兒的事。臣婦不過是因為出身鄉野,從沒見過這樣精貴的食物,有些受寵若驚罷了。」
徐曼青一邊說著一邊動做,然後「順勢」一不小心,將整盅血燕都打翻在了地上。
「哎呀……皇后娘娘恕罪……」
徐曼青打翻了燕窩,趕緊惶恐不安地磕頭請罪。
誰知皇后見她這般作為竟然不怒不惱,反而嘿嘿笑了起來。
「梁公公說得果然沒錯。他說你冰雪聰明,腦子靈得厲害,定會故意將這血燕打翻。」
「不過你不用擔心,這血燕,本宮為你準備了很多很多,這次不小心,還有下次,下下次。」
果然,皇后話音剛落,門外又有人將一盅新的燕窩給端了進來。
徐曼青自知是難以躲過此劫,索性一改之前的卑微姿態,沉聲問道:「回皇后娘娘的話,並非是臣婦不願吃這燕窩,可若這燕窩只是補品那便罷了。敢問娘娘,您是真想要了臣婦的性命麼?」
「哈哈……」
皇后笑道:「你的性命?說真的,本宮真是恨不得現下就將你千刀萬剮了。」
「只不過你的夫君如今正在東南前線,你對皇上還有用處,後面又有太后護著,本宮確實是動你不得。」
「但是……」
皇后話鋒一轉道:「本宮雖要不了你的性命,但讓你嘗嘗本宮相同的苦痛還是可以的。」
只見皇后冷笑道:「聽聞,你自嫁入項家以來,直至今日肚皮都沒有動靜,沒能生下一兒半女不是?」
徐曼青一聽,登時只覺得五雷轟頂,眼前登時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