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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鳳來儀》 作者:一個女人 (全書完)

第39章 我還怕誰

  劉珍聽得一愣,她看看大妞再看看紅鸞,最後對大妞道:「姐姐,妳知道的,我們真的沒有銀錢了。」

  大妞頭也不抬:「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劉秀她過幾天要去做宮女了,比我們這些宮奴可強太多了,可劉珍妳有這麼一位妹妹,相信也不用在這裡待多久才對。」

  她很少會如此開口說話,也極少會有如此強硬的時候。

  劉珍臉色不變:「我們不要說那麼多有的沒的,前幾天妳打了劉秀自我們手中搶走了那麼多的錢,現在我們姐妹手中已經沒有錢了,所以才要找妳借一點,我說話算數,日後一定奉還。」

  紅鸞微笑:「我相信姐姐的話,只是我認為到時候還要麻煩姐姐買那麼多的冥鈔燒給我太麻煩了,所以,不借。」

  劉珍皺起眉頭來:「大家都是姐妹,紅鸞妳不要太絕情好不好?」

  紅鸞沒有說話,反而起身走到門邊猛得把門打開,看著門外的兩個宮奴:「姐姐們在外面聽得不辛苦?還是進屋裡聽吧,還有熱茶奉上。」

  兩個宮奴臉上微紅,相互看了看再看看屋裡的劉珍姐妹,沒有理會紅鸞自她身邊擠了過去。

  劉秀起身指著紅鸞喝道:「妳借還是不借?」

  紅鸞看也不看她對劉珍道:「劉珍姐姐,妳說我絕情?真是不敢當,用姐姐的話說,銀錢現在是救命的,姐姐此時要借我的錢就是如同是借我的命,相比起來還是姐姐絕情才對。」她施施然走到桌邊坐下,倒了兩杯茶看向新進來的宮奴:「喝茶,兩位?」

  劉秀就要衝過來卻被劉珍攔住:「紅鸞,妳也知道秀兒要做宮女了,大家姐妹一場也不過是苦些日子,秀兒會照顧我們的。」這話已經是威脅了,等於是說紅鸞妳不借,就要小心劉秀做了宮女之後收拾妳。

  紅鸞歪了歪頭:「妳們要借多少?」

  大妞的眉頭皺了起來,她想開口說什麼看看劉秀又把嘴巴閉上了。

  劉秀得意了:「妳身上所有的銀錢。」

  紅鸞依然不理會她只是看著劉珍,等她說話。

  劉珍想了想:「那天紅鸞妳自我們姐妹手中硬奪走八十文錢,我們姐妹就向妳借一百六十文錢吧。」

  紅鸞笑著搖頭:「我沒有那麼多呢。」

  劉秀柳眉倒豎:「妳沒有?再說一遍試試。」

  劉珍再一次拉住她對紅鸞道:「我也是為妳好,妳知道秀兒的脾氣,她是個心腸極軟的人,只要妳拿出一百六十文錢就算是賠罪了,以後我也會還妳,過去的恩怨秀兒也就會忘掉,妳如果真的不夠,可以借一借嘛。」她的目光在大妞的身上轉了轉。

  紅鸞拍拍手:「不用演什麼戲,我沒有那麼多的銀錢,就是有也不會借給妳,我還要留著保命呢。」

  這次不等劉珍姐妹開口,那兩個西廂的宮奴跳了起來:「妳真是不識好人心,珍姐姐不是為了妳好?妳蠻橫那麼久,打了劉秀姐姐多少次,劉秀姐姐大度不想為難妳,妳卻不識抬舉?」

  紅鸞盯著她們:「妳們是哪裡蹦出來的,哦,我知道了,妳們這是想攀高枝啊,可要小心了,萬一不小攀得太高摔下來滋味可不好受。」

  劉秀已經再也壓不住:「打,給我打!狠狠的打,給我打死她自有我去姑姑面前分說。」她當真認為自己已經是宮女了。

  兩個宮奴和劉秀都衝了過來,紅鸞雖然做過乞丐身手還算靈活,會一點打鬥的技巧,但她並沒有學過武,一人面對三人,她還真是沒有把握。

  況且今天晚上還有差事,她不想把力氣浪費到這上面。

  伸手捉住先衝過來的劉秀,腳伸出去把她絆倒在地上,趁機踏上去後大叫:「住手,我給妳們銀錢就是了。」說著話,腳下用力把劉秀踩得大叫。

  劉珍急得跺腳:「都是姐妹,這是何必,這是何必。」她過來拉劉秀:「紅鸞,妳早些給銀錢就是嘛,總動手動腳的傷到誰也不好不是?而且,我們四個人呢,真動手妳不吃虧。」她這次把自己算進去了。

  紅鸞沒有太為難劉秀,鬆開腳劉珍把劉秀拉起來,同時給大妞一個眼神。

  大妞微微一愣,便起身走出了屋子。

  大妞的身子還沒有消失在門口,劉秀已經一掌打在紅鸞的臉上:「賤婢,妳敢打我?看我改日回了貴妃娘娘打死妳。」她說著話第二掌又打了過去。

  紅鸞避開了她的第二掌,還手就是一拳。

  劉珍勸架上來就抱住紅鸞:「秀兒就是個急脾氣,紅鸞也不要跟她一般見識,我們有什麼事情坐下來說,坐下來說。」

  劉秀卻在同時大叫:「給我打她。」她和兩個宮奴衝了上來。

  劉珍一個人是抱不住紅鸞的,可是另外兩個宮奴也過來抱她,紅鸞打架的本事都是學自乞丐們,陰損下流的招式居多,她被人纏住了雙臂,當下想也不想便屈膝狠狠的撞向了劉珍的下體:那對女子來說同樣是要害。

  劉珍疼得放開紅鸞,劉秀的拳頭也到了,打到了紅鸞的右肋上:她沒有去管疼出冷汗來的劉珍,又提起拳來再打過去——今天她要狠狠的出一口惡氣。

  她惡狠狠的盯著紅鸞:「我要打死妳。」她不是在說玩笑,就算是今天弄不死紅鸞,他日也不會放過紅鸞的。

  紅鸞已經一腿踢倒一個宮奴,又甩開另外一個宮奴,再次用了陰損的招數不顧自己會被打,去摳宮奴的眼睛,把那宮奴給嚇得鬆手才被紅鸞給甩開的。

  「要打死我?」紅鸞冷笑:「很好。」

  劉秀狠狠的用拳打過來:「就是要打死妳,怎麼樣?」

  「我給妳銀錢。」紅鸞叫道。

  劉秀恨恨的道:「打死妳銀錢自然是我的。」一拳打在紅鸞的肚子上,卻被紅鸞撓破了臉,又痛又氣更是想把紅鸞打死才出氣。

  紅鸞又叫:「可是妳們賠給我的銀錢已經被我送了人。」

  「送了誰我都會讓她吐出來!」劉秀現在還怕誰,她可是貴妃娘娘的人,而且她現在氣得發狂了,腦子根本就不管用了,只一心要把紅鸞、要把所有和紅鸞站在一起,奪了她銀錢的人都統統的打死。

  紅鸞大叫著抓了一把劉秀:「妳敢?妳知道我給誰了嗎?」

  「我有什麼不敢的?誰要了我的錢,我不止是讓她把錢吐出來,還要斷了她的兩隻手!」劉秀大叫著揮拳打紅鸞:「妳以為仗著姑姑護著妳,我就不敢動妳?我告訴妳,現在我想打死妳,哪個也護不住!」

  「是嗎?誰妳也敢打?誰也護不住?」門推開了,有人站在門口冷冷的看著劉秀。

  劉秀因為是逆光並沒有看清楚來是誰,不過看服色並不是花宮女,如果花宮女在她也不敢動手大鬧的。

  所以她吼道:「當然敢,妳來了就先讓妳嘗嘗什麼叫做痛,看妳還敢不敢亂出頭,敢不敢護著這個紅鸞賤婢!」

  紅鸞卻不動了,也不說話只是用手攏了攏自己的頭髮。
第40章 倉促之計

  劉珍躺在地上大聲喝斥劉秀:「秀兒,住口!莫要上了紅鸞的當,我們姑姑和晴姐姐都是極尊敬的,巴不得能孝敬晴姐姐呢,怎麼敢對晴姐姐放肆。」

  「就是,劉秀妳感覺自己有本事了,可是這裡還是花姑姑做主,還有晴姐姐呢,妳如果想耍威風也要做了宮女之後,現在妳還是老實些,莫要惹得姑姑和晴姐姐生氣。」紅鸞馬上接道:「要知道姑姑和晴姐姐才是這院子裡的主子,妳還什麼都不是,再說姑姑和晴姐姐一向待我們極好,妳就算是做了宮女也要對姑姑和晴姐姐恭敬些才是。」

  說完紅鸞看著劉秀笑了笑:「飲水思源啊,沒有姑姑和晴姐姐哪裡會有妳的好福氣?所以就算妳做了宮女,見到姑姑和晴姐姐也是要感恩,要謙卑,妳啊,永遠也大不過姑姑和晴姐姐去,還是不要鬧了趕快跪到姑姑屋外請罪是個正理兒。」

  劉秀眼下可是認為自己今時不同往日,就要去貴妃娘娘那裡當差,滿院子的人誰還放在她的眼中?要知道她可是貴妃娘娘親點的人,以後還不是前程似錦,花宮女一個獲罪被貶的宮女她會放在心上?不要說是花宮女了,就是花綻放她現在也不當一回事了。

  現在她又是在氣頭上,頭腦正發懵呢,根本沒有聽明白劉珍的意思,再被紅鸞用話一激當即便喝道:「紅鸞妳個賤婢我告訴妳,不要口口聲聲提什麼姑姑不姑姑的,那個什麼晴兒在我面前更是不算個東西!」

  「今天我劉秀就是要打妳,花姑姑來了,哼,她也只能看著。」她倒還沒有氣得完全暈頭,沒有說要把花宮女如何如何,卻根本不把花宮女的貼身宮奴晴兒當回事。

  也是,她就要成為貴妃娘娘身邊的宮女,晴兒一個宮奴怎麼能和她相比?如果她今天當真成為了柔妃的宮女,晴兒還真是無法和她相比,見面還要恭敬的給她行禮才是,但她忘記了一點,她現在還不是柔妃的宮女,還只是個宮奴。

  紅鸞輕輕搖頭:「我總算知道什麼叫做狼子野心了,我對妳並沒有做過什麼,頂多也只是被妳欺不過還兩句嘴、還兩下手罷了,妳現在還沒有去貴妃娘娘那裡,便要尋我麻煩,唉,妳全不記得我幫妳多少次完成差事,免妳受罰?」

  「狼心狗肺也不過如此吧,旁人的半點不是妳也能記到心裡,當成天大,可是旁人待妳的好,妳卻是半分也不記得。」紅鸞唉聲歎氣。

  她不擔心劉秀過來打人,是因為劉珍死力抱住了劉秀,而另外兩個宮奴看到門外的人後嚇得手足無措,哪裡還敢動手。

  今天劉秀會尋仇紅鸞倒是並不意外,但她沒有想到劉秀尋仇會下如此重手:要知道劉秀還根本不是宮女,而且能不能做成宮女還要看被人核對出身來歷等等——如果花綻放或是某人壞心,只要劉秀的出身有點問題,她便做不成宮女。

  換作是紅鸞,眼下這幾天她會伏低做小,就算是殺父的仇人在面前她也會忍住,等到塵埃落定之時,她才會痛快的動手。

  紅鸞以為這並不算是什麼聰明,一般人都會如此做,因為做宮女的事情並沒有成為鐵板上的釘,但是劉秀卻不是一般人。

  面對劉秀的毒打、劉珍的勒索,紅鸞心中生出了懼意來:現在劉秀還不是宮女便如此待自己,眼下劉秀是不敢當真打死自己,但是她當真成為宮女之後呢?

  紅鸞做乞兒的時候,三天兩頭的和其它大大小小的乞兒打架,打得頭破血流的時候也有,可是過去之後大家還是一樣過日子,所謂尋仇也不過是再打回來罷了,不會有哪一個乞兒想要把那個打了自己的乞兒置於死地。

  因為大家沒有不共戴天之仇,更沒有結成什麼死仇,非要妳死我活才可以,而她和劉秀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她以為劉秀也不過是讓她吃點皮肉之苦也就揭過了。

  顯然,劉秀並不這樣想,劉珍也好像變了一個人。

  就在霎間紅鸞便知道不能讓劉秀當真去做宮女,不然自己定會死在她的手上,倉促之間她只想到晴兒,讓晴兒對付劉秀。

  使過眼色給大妞後,紅鸞面對劉秀等人的毆打也沒有時間細想,先開始聽到屋外大妞故意弄得沉重的腳步聲,她只是匆忙的喊出那幾句話,就是想引出劉秀對花宮女、晴兒的不屑。

  劉秀中計了,不過她所說的話還並不能讓晴兒,或是讓花宮女下定決定除掉她,所以紅鸞站定,在劉珍開口提醒劉秀後才從容的說出那番話來。

  現在,紅鸞的目的已經達到,她知道接下來的事情不需要她費心了:花宮女和晴兒對院子裡的任何一個宮奴也沒有恩德,反而欺壓宮奴是常有的事情,打罵更是家常便飯。

  而劉秀本人當差常常出錯,挨打受罵更是多過其它的宮奴,再加上那些被克扣的月錢等等,她對花宮女和晴兒的仇恨絕對不淺——這就是紅鸞提醒晴兒的事情,如果讓劉秀做了宮女,還是貴妃娘娘身邊的宮女,對晴兒、對花宮女可是大大的不妙。

  還有一點,紅鸞確定花綻放和花宮女不是柔妃娘娘的人,那麼劉秀的恨意於她們來說,那可不是一般的危險了。

  計策並不完美,紅鸞倒底不是神仙,她也只能做到這一點兒,至少眼下她不能做得更好。

  紅鸞的目光落到了門口晴兒的身上,看到晴兒一步一步走進來,看到她鐵青的臉慢慢讓屋裡的眾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她知道劉秀、死定了。

  不是她心狠手辣想奪劉秀的性命,她其實所求很簡單:只是想要活下去。

  所有想要她死的人,紅鸞只能先讓她去黃泉路。

  晴兒走進來,劉秀才看清楚來人是晴兒,立時臉色一變,不過她立時想到了柔妃,當下便把下巴抬高:現在,這個院子裡還有誰敢動她一根汗毛?不怕她劉秀,也要怕貴妃娘娘責罰,要知道打狗要看主人的。

  劉秀看著晴兒,臉上的沒有一絲懼色。

  晴兒並沒有急走,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輕輕點頭:「好,妳很好。」她好像完全沒有生氣,可是話聲剛落,她揮手就給了劉秀一個狠狠的耳光!

  在這個院子裡,她和她的主子花宮女就是天,這一點不能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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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不沾血的刀

  晴兒打人可是很有技巧的,不同紅鸞的打,紅鸞打是為了打而打,為了搶半個窩頭、為自己不被欺辱而學會的打,但是晴兒是為了怎麼打人能打得疼、自己不會同樣的疼且能省力氣而特意向人請教過的。

  她舉起手掌來的動作並不快,揮過去的力道並不重,可是那一掌落在劉秀的臉上,卻立時就在她的臉上浮現了紅色的指印,不過指印並不是耳光最厲害的地方。

  劉秀被打得愣了,她在吐出一口血水來後才反應過來,指著晴兒道:「妳、妳敢打我?」

  她已經瞧不上晴兒,但是多日積威下她還是自心中生出幾分懼意來,那句質問出來便少了許多的氣勢。

  晴兒微微一笑:「妳問我嗎,劉秀?」她說的話依然是沒有什麼起伏,可是手起掌落,又一個耳光響亮的貼到了晴兒的臉上。

  她雖然也是宮奴,可是卻不用去當差做那些又累又髒的活,每天只是伺候好花宮女,再幫著花宮女管著院子裡的女奴,她在眾宮奴面前從來都是高高在上,沒有哪個敢在她面前放肆。

  如果劉秀當真已經做了宮女,不要說只是當著她的面斥責她,就是打她一頓她也只能咬牙認了,可是劉秀不是宮女,而且她打定主意絕不會讓她做宮女的。

  紅鸞看到晴兒眼底的冰冷,過去給晴兒行禮:「姐姐,劉珍和劉秀想要我送到姐姐處,請姐姐給姑姑送去那一點兒大錢,因為那些銀錢不是我所得,才想托姐姐對姑姑分說清楚明白的,可是沒有想到卻給姐姐添麻煩了。」

  她讓大妞去叫晴兒,就是猜想晴兒絕對不會舒服她手下的宮奴有人要做宮女了,還是貴妃娘娘的宮女,在晴兒看來,如果她們這院子裡要有一個去做宮女的話,絕對是她才對,這就是妒忌了。

  在她來到屋裡看到劉秀大鬧就算不會對劉秀怎麼樣,也會讓劉秀安靜些,讓她對劉秀笑臉相對現在她是絕對做不到的。不過現在嘛,晴兒便不只是對劉秀的妒忌了。

  晴兒輕輕擺手:「不關妳的事,是劉秀現在翅膀硬了而已,如果我再不來——」她看向紅鸞的臉上:「嘖嘖,妳還不被她們一起活活打死?我們宮裡的規矩可不是擺著玩兒的,如果出了人命,不要說是我了,就是姑姑也是要擔責任的。」

  紅鸞連連點頭:「姐姐說得是,我沒有想過那麼多,見識比不上姐姐,人又愚笨,進宮後也虧得姐姐多照顧我。」

  說著話,她把手在自己衣服擦了擦才輕輕扶著晴兒走到桌邊,又飛快的把衣角翻過來把長凳擦了又擦才道:「姐姐仔細傷了身子,我們這些人沒有姐姐提點可是不成的,為了我們姐姐也要心疼自己一二。」

  晴兒很受用紅鸞的舉止,往日紅鸞雖然乖巧卻從來不像今天這麼知情識趣,她輕輕的拍了拍紅鸞的肩膀:「我知道妳受了委屈。」給了她一個只管放心的眼色。

  紅鸞欠身:「我沒有受什麼委屈,只是劉秀對姑姑和姐姐的恩德半絲也不記著,還對姑姑、姐姐喊打喊殺的,唉,是姑姑和姐姐委屈才是,為我們著想那麼多,現在能吃得飽、又能拿那麼多的月錢,不是花姑姑和姐姐我們哪裡能過這樣的舒心日子?」

  「姐姐也莫要生氣,身子要緊啊,姑姑那裡少不得姐姐,我們也一樣離不開姐姐的,千萬不能氣出點病痛來。」紅鸞說得情真意切,狗腿至極。

  晴兒心中受用的真想笑幾聲,不過她看一眼劉秀心頭又生出惱意來,並且也恨極了劉秀:沒有得勢便如此張猖,得了勢不要說她自己了,只怕小花姑姑她都不會放過的。

  紅鸞的舉止有人高興,自然也有人看不過眼去,比如劉秀。

  「妳狗腿什麼,巴結上她以為就可以保妳無事?哼,妳等著,到時候看我要收拾妳,哪個敢攔著!到時候,我非在這院子裡當著眾人的面兒,活活的打殺……」劉秀的臉要多難看就有難看。

  因為西廂的門沒有關,所以她被晴兒掌摑院子裡的宮奴們都看得一清二楚,她雖然沒有看過去,卻感覺那些宮奴眼中定是幸災樂禍與鄙視,都認定她不會再飛上枝頭了。

  劉秀卻相信柔妃,因為那可是貴妃,花宮女和花綻放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違了貴妃娘娘的旨意。她自家知道自己出身是不錯的,所以才不會被晴兒兩個耳光嚇住。

  也不是完全沒有嚇住,至少她雖然氣得半死卻不敢打還給晴兒。

  劉珍急得汗水都出來了,她大叫著打斷了劉秀的話:「秀兒,妳犯渾了不是?妳剛剛不是還在說日後能有什麼好處,也是姑姑和姐姐們的調教之功,要好好的報答姑姑和晴姐姐嘛。」

  紅鸞笑著點頭:「是啊,劉秀和劉珍可是很想好好的『報答』姑姑和晴姐姐的。」她也沒有陰陽怪氣,只是把報答二字咬得重了一點。

  這話落入眾人的耳朵自然也就不同了。

  劉珍氣得瞪向紅鸞:「妳不要曲解我的話!」

  紅鸞歪頭看向她:「我的話不對?難道劉秀剛剛所說的記恨姑姑和晴姐姐的話都是真的?我的天!劉秀不懂事,劉珍妳做姐姐的向來明事理,今天怎麼也糊塗了呢?」

  「她不是糊塗。」晴兒冷笑:「她看得太清楚了,所以已經受不得半絲氣兒。」她起身長長一歎:「紅鸞,還有大妞,妳們跟我來,人家今時不同往日,劉秀可是要去做宮女的,我們哪裡敢招惹?萬一日後人家劉秀大宮女來尋仇,我們豈不是死定了?」

  「我看妳們也住不得這屋子了,和我一起等姑姑回來看看能不能把西耳房給妳們住——惹不起,就躲著吧。」晴兒看也不看劉秀和劉珍,和紅鸞大妞向外行去。

  紅鸞當然不敢當真和晴兒手拉手,她用手扶著晴兒的胳膊,以下人的姿態跟晴兒向外行去,她知道自己這樣做可以讓晴兒高興,讓劉秀不屑並著惱。

  她記得有個老丐對她說過,天下最利害的刀子可不是鋼鐵之物,而是看不到、還不用沾血的『刀子』。

  這把刀子她用得還不熟練,不過她已經學會怎麼用了,所以她每一步邁得都很平穩,雖然腰彎下了,可是眼底深處沒有一絲謙卑,反而閃爍著餓狼獵食的光芒。

  紅鸞相信,在這裡宮裡她能活下去。當然,還必須要活得很好,她才可以報爹娘的大仇。
第42章 肯答應嗎

  劉秀盯著紅鸞、晴兒和大妞的背影,心裡十二的惱火,尤其是紅鸞在晴兒面前的謙卑模樣落入她的眼中,心中的惱火都要把她自己燒著了。

  她就要成為貴妃身邊的宮女,而晴兒只不過是一個宮奴,可是紅鸞卻一點兒也不把她放在眼中,而且對她是說打就打、說罵就罵。

  她要讓紅鸞明白,誰才是她應該巴結奉承的人!

  「紅鸞你個賤婢,給我……」她跳起來大叫,卻被劉珍給捂住了嘴巴。

  劉珍對她用力搖頭,示意她不可以亂來。

  紅鸞聞聲回頭看向劉秀,對她笑了笑,然後以口型說道:「妳有本事來打我。」

  劉秀看清楚紅鸞要說的話,當即狠狠推了一把劉珍,拼命的想甩開劉珍過去把紅鸞打死,不把紅鸞打死,她自己就會氣死。

  紅鸞再看一眼劉珍,給劉秀一個滿含不屑的笑,一樣用口型告訴她:「我等妳來打我。」轉身她扶著晴兒步出了房門。

  不把劉秀氣個半死,怎麼能把好戲唱下去?紅鸞知道現在不管是誰,都勸不住劉秀的,而她,要在花宮女那裡等她。

  因為劉珍死死的拉住劉秀,捂著劉秀的嘴巴,使得劉秀不但沒有衝過去打人解氣,而且連開口斥罵紅鸞都做不到,她的兩隻眼睛幾乎都要噴出火來,看著紅鸞三人要走出屋子了,想也不想狠狠的對劉珍的手咬了下去。

  此時紅鸞三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外,劉珍吃痛鬆開捂住劉秀的手:「妳做什麼,秀兒?」她的聲音有些高,不知道是因為太痛還是生劉秀的氣了。

  劉秀不服氣的大叫:「姐姐,妳為什麼不讓我說話,不讓我去教訓紅鸞那個賤婢?妳是害怕晴兒對不對,可是那個晴兒有什麼好怕的,她只是一個宮奴而已,我就要去貴妃娘娘身邊伺候,妳根本不必怕她,哼,我早晚會讓她知道什麼人不是她能招惹的。」

  劉珍跺腳:「妳少說幾句吧,再說下去只怕是我們連姑姑的面兒都見不到,便要身首異處了。」

  劉秀不相信:「姐姐妳是糊塗了吧,我們原來怕晴兒那個賤丫頭,現在應該是她怕我們才對!姑姑回來後自然會為我們做主,要知道我們背後有貴妃娘娘在,姑姑她也要對我們客氣三分。」

  劉珍搖頭:「誰要怕我們也是要在日後才會怕,不是在眼下,這事先不要說了,現在我們要好好的想一想,如果紅鸞和晴兒在姑姑面前說上點什麼,妳去貴妃娘娘那裡的事情就會多出波折來。」

  她早慧,自幼被鄰里親戚誇讚,近兩年家中的事情她常常想得比父母還要全面,雖然口裡沒有說但是自認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只是不幸她的父親年前去世,只餘母親和幼弟,她迫不得已只好進宮為奴,就是為了讓母親和幼弟能得二十兩銀子有個容身之處。

  劉秀哪裡肯聽劉珍的,她要現在就趕出去打人,口口聲聲的道:今天不把紅鸞打死她便不姓劉。

  「秀兒,我沒有說不讓妳去,現在晴兒她們定去姑姑那裡等姑姑回來,我們當然要去,不能讓姑姑聽信她們的一面之詞,只是我們不能就這樣過去,秀兒,現在已經到了要緊的關頭,拿出救命的銀子來吧。」

  劉珍雖然著急說話卻是有條紊的:「我們現在這個樣子不用收拾,加上我們送得銀子,妳再說些好話,記得定要謙卑,因為妳還不是宮女。」

  劉秀只道:「知道了知道了,銀票就在我身上,現在就走好不好?」

  劉珍聽到銀票二字時,目光微微的閃爍了一下下:「妳先喝杯茶,我還要拿點東西。」她並沒有什麼東西要拿,只不過是想多點時間讓劉秀沉沉氣,莫要過去因為氣惱而壞了大事。

  她在炕上翻找了一番後轉過身來:「秀兒,過去後看姑姑的眼色行事,千成不要先動手,如果紅鸞先對妳動手了,妳也不必對她客氣,反正姑姑是知道貴妃娘娘對妳的看重。」

  劉秀愛聽這話痛快的答應下來,催著劉珍快走。

  劉珍偏腿下炕:「銀票什麼的我先幫妳帶著,不要和紅鸞動手的時候被弄破了。」

  劉秀微一遲疑:「好吧。」

  她們姐妹在商量法子的時候,陽光把樹子的影子拉得有些長了,長長的樹影兒正好落在晴兒所住的東耳房窗子上。

  東耳房裡,晴兒正坐著吃茶。

  紅鸞把剛剛在西廂的話重新簡略的說了一遍,無非就強調劉秀的狼子野心,她得勢後絕對不會放過晴兒和花宮女。

  晴兒連連點頭:「紅鸞妳說得對,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真是沒有料到劉秀居然是這樣的人。」她要除去劉秀還不單單是為了劉秀的『忘恩負義』,還有一點源於她的嫉妒。

  宮女啊,近幾年宮裡進進出出的宮奴有幾千人了,可是做了宮女也不過是那麼三兩個而已:這樣的好事誰不想?

  紅鸞看一眼晴兒:「姐姐,這樣的人不能不讓姑姑知道啊,她對姑姑居然敢懷恨,也是姐姐對姑姑的一份孝心呢。」

  晴兒點頭:「是孝心,不是我一個人的孝心。」她說完看看紅鸞又看看大妞:「不過妳們和劉秀大打出手,貴妃娘娘那裡……」

  她原本沒有在此事上動其它心思,但是聽到紅鸞提起孝心二字她的心動了。

  旁人不知道,可是她卻清楚的,此事會讓她在花宮女面前、甚至在花綻放那裡都會是件不小的功勞,或者說連……她不自禁的笑了笑,反正總是有好處的。

  而好處她從來不喜歡和人分享。

  紅鸞和大妞馬上跪下道:「還要求姐姐救我們。」兩個人卻同時在心中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晴兒為難的想了一會子,在紅鸞和大妞再三的要求下終於同意幫幫她們:「要幫妳們我只有一個法子,只是不知道妳們肯不肯。」

  紅鸞聞言眼角抽動了一下:「請姐姐明言就是,我們知道姐姐都是為我們好。」她沒有滿口答應下來,因為她沒有忘掉這裡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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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翻臉相向

  晴兒沒有在意紅鸞的話,她的心思全在如何能把功勞獨佔上,而且還不會讓紅鸞、大妞知道,再讓她們承自己一份情,眼看又要到發放月錢的時候。救命之恩,讓她們拿一個月的月錢答謝還真是太厚道了。

  想到此處她伸手拉起大妞和紅鸞來,卻聽到門外傳來劉秀和劉珍的聲音:「姐姐,我們有點事情要同姐姐講,這就進來了。」

  晴兒放開紅鸞二人的手重新坐好:「我這裡有事,而且地方也小怕是容不下妳們兩尊大菩薩。」

  劉珍的聲音:「姐姐。我們知道剛剛錯了,現在就是來請罪的,當然不敢空著手來。」

  晴兒看看紅鸞二人:「好吧,我要聽聽妳們還有什麼話要說。」

  劉秀和劉珍進來見禮後,看看紅鸞二人卻並沒有開口說話,意思很清楚就是不想紅鸞和大妞在場。

  紅鸞不等晴兒說話就躬身道:「姐姐既然有事,我們先出去一會兒再回來聽姐姐教誨。」說完和大妞躬身退了出去。

  大妞看一眼身後的東耳房,再看看空無一人的院子:在西廂房裡時。晴兒說出要走時,院子裡看熱鬧的宮奴便一哄而散,悄無聲息的回了東廂,好像她們從來就沒有出來過一樣,現在,那些宮奴還是不敢出來,因為沒有人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但是有一件事情所有的宮奴都明白,不管是花宮女還是貴妃娘娘,哪一個她們也招惹不起,所以看熱鬧也要顧全小命。

  那兩個對紅鸞動手的宮奴也跟在晴兒身後溜了出來,看到晴兒沒有理會了她們趕緊回了東廂,打死也不敢隨便出來了。

  院子裡無人正好。大妞長長的吸了一口氣輕輕的道:「剛剛要急死我,還好妳把『功勞』讓了出去。」她真是心有餘悸。

  紅鸞拉起大妞的手來:「今天連累姐姐了,也多虧了姐姐,就因為事情把姐姐給牽扯進來,我當然不能只顧著出氣,怎麼也要想法子自保。」

  大妞搖頭:「不要再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我也不是發髮好心的人,進進出出這麼多人了,我從來還沒有心軟助過誰,能提點兩句的也不多,妳是我看順眼的人,而且我認為妳有本事……」她一笑:「反正,姐倆好,以後不要再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話,把命交給妳,值。」

  她沒有讓紅鸞開口,也沒有看身後一眼:「身後屋裡的事情,妳要好好的想想才成,她們能說什麼、能做什麼,不用聽不用看猜也猜得出來,而這宮裡不受財的人有,卻不在我們宮奴院子裡。」

  大妞並不是很聰明,她的腦子也只足夠自保而已,但是在宮中能活這麼久,自然也有她的利害之處。

  紅鸞撇了撇嘴:「放心吧,姐姐。其實妳應該比我更清楚,她會捨得那份功勞?那能為她帶來多少好處啊。只是我卻不知道她說得法子是什麼,聽她的話還真讓我心裡有些忐忑。」

  大妞輕輕搖頭,她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喂,晴兒姐姐叫妳們呢。」劉秀兩隻眼睛冒著火盯著兩個人。

  紅鸞和大妞沒有應聲,只是結伴行過來,走到門口的時候,紅鸞放慢了腳步用極輕的聲音道:「妳不是要去貴妃娘娘那裡伺候,不是要做宮女了嗎?怎麼還要巴結奉承一個宮奴,對了,不知道妳叩了多少頭,晴兒姐姐才答應饒過妳。」

  劉秀和劉珍來時便是一肚子的火氣,看到紅鸞時就想吞下她去,因為劉珍的眼色暫時壓下了,現在經紅鸞一挑撥哪裡能忍住,揮手就打過去:「我就是要去貴妃娘娘那裡,我就是要做宮女了,今天我就是打死妳,沒有人敢說半個『不』字。」

  紅鸞要得就是她的氣話,只是沒有打算受她一掌,所以偏頭躲過急走:「姐姐,劉秀在妳屋裡子裡還要放肆。」

  晴兒已經站起來,聽到紅鸞的話揮手就打過去,響亮的兩個耳光就落在紅鸞的臉上:「我這裡是妳能大呼小叫的嗎?沒有一點規矩。」

  紅鸞驚愕,看著晴兒完全不知道屋裡倒底發生了什麼,能讓晴兒的態度一下子轉變——劉珍二人拿出的東西,能大過晴兒在花宮女面前要立的功勞嗎?而且,明顯花宮女和花綻花同柔貴妃不是一路人,怎麼可能會容她們眼皮子底下的人到柔妃那裡去,到時候她們的主子能放過她們才怪。

  不等紅鸞反應過來,晴兒揪住大妞的頭髮晃了兩下,揚手正反就給了大妞好幾下耳光,每一下都打得響亮異常。

  大妞也完完全全的呆住了,她只是看著晴兒仿佛從來沒有認識過她一樣。她和紅鸞剛剛出去那麼一小會回兒,天怎麼就會變了呢?

  「還不給我跪下!」晴兒依然是怒氣滿面,連眉毛都要豎起,瞪著紅鸞和大妞二人喝了一句,同時伸手已經抓過戒尺來:「不知錯、不認錯是不是要吃了戒尺妳們才肯服氣。」

  紅鸞看一眼晴兒,再看看一旁的劉珍姐妹,一拉大妞兩個人都跪了下去,不管怎樣眼前虧是紅鸞絕對不相吃的。

  劉秀看得心裡那叫一個痛快,連連拍手道:「紅鸞,妳不是本事嘛,妳不是能耐嘛,妳再跳起來打人啊,怎麼不打了?」她說著話過去狠狠的踢紅鸞一腳:「妳不是說過我打妳一下,妳就還我兩下嘛,起來打我啊,打我啊。」

  劉珍低眉垂目一動不動,就好似她什麼也沒有看到。

  劉秀踢得那叫一個痛快,一腳接一腳的踢過去。

  紅鸞被她踢的摔倒在地上,自然是極為生氣,幾乎就要忍不住跳起來打人。

  她沒有挨打不還手的習慣,不過她還記得她現在已經不是乞兒,身處之地是皇宮大內,她硬生生的嚥下這口氣。

  她不想理會如同發狂般的劉秀,看向坐著沒有動的晴兒——她為什麼會翻臉相向呢?晴兒當真翻臉的話,她和大妞絕無幸理。

  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晴兒會對她們翻臉。
第44章 如何說?

  自己不能死。

  紅鸞努力的平靜自己,把所有的一切仔細的想了一遍後,再次看一眼晴兒便咬牙對劉秀說道:「是非自有公斷,晴兒姐姐是好人,不會被妳們哄騙住的,妳們少在那裡得意。」

  大妞撫了撫臉,看看紅鸞也沒有說話,老老實實跪在原地沒有動。

  劉秀聞言幾乎想要大笑,如果不是在晴兒的房裡她就要笑出來:「妳還敢嘴硬,是妳們來哄騙晴兒姐姐才是真的,現在晴兒姐姐什麼都想明白了,妳還想要花言巧語騙晴兒姐姐嗎?」說著話她還要再踢紅鸞。

  晴兒此時淡淡的道:「秀妹妹,算了,不要和她那種奴才一般見識,沒的失了妳的身份,妳可是和她們不同的,以後姐姐還要妳照顧一二呢,好了,妳們在這裡、嗯,不太方便,妳們明白的。」說到此處,她對劉珍姐妹挑眉使了一個眼色:「去吧,一切有我呢,等姑姑回來,我自會讓人去叫妳們。」

  劉秀這才答應著,再次狠狠的瞪了一眼紅鸞,表示她不會就此罷手,在劉珍的示意下,她才想起謝過晴兒,也不過是草草的對晴兒行了一個禮,便轉身和劉珍走了,她認為現在肯對晴兒行禮,已經是給了晴兒極大的面子。

  相比劉珍執禮甚恭的樣子,她就顯得越發目中無人了。

  劉珍姐妹告辭晴兒親自送出去,和她們很是親熱的樣子。看著劉珍姐妹進了西廂後,晴兒叫過一個宮奴來,讓她坐到院子裡有什麼事叫自己一聲,尤其是在姑姑回來的時候,要她提醒自己過去伺候。

  只是她吩咐宮奴的時候,眼睛有意無意向西廂瞟了幾次,那宮奴也是跟在花宮女身邊的,不過並不貼身伺候罷了,當即脆脆的答應著,搬了凳子坐在院子裡。

  晴兒這才轉身進屋,看到紅鸞還跪著便笑道:「妳已經看破了,還跪著做什麼?地上涼,她們已經走遠了,還是起來吧。」

  紅鸞笑嘻嘻的起身:「姐姐的掌落在臉上雖然響,看上去臉上的傷也很重,可是我並沒有感到有多痛,當然明白姐姐沒有真想傷我們,如此,我哪裡還不知道姐姐是為了我們好?只是姐姐如此做的心思我可沒有看明白,真的不知道姐姐打我們倒底為了什麼,還請姐姐明言。」

  她就是全都明白了,也要裝作不懂才成。

  尤其是晴兒這種看不得旁人好的人,尤其不喜歡比她更聰明的人,所以紅鸞承認了一點點,那是瞞不過的,可是大部分卻假裝不知讓晴兒自己解釋:這也是取得晴兒好感的手段。

  晴兒聽到紅鸞的話,放下全部的心思,剛剛紅鸞開口對劉秀說話時,看向自己的那一眼讓她心中生了疑問,生怕紅鸞是個比自己還要聰明的人,那日後她的地位說不定就要不保:花宮女可是從來不念舊情,只問身邊的人能幫她什麼。

  看看紅鸞和大妞的神情,知道她們兩個沒有做假騙自己,心中的得意就不要提了,不過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她開口時十分的柔和並帶著幾分歉意:「只是看妳們被我傷成這個樣子,實在是心裡過意不去?痛吧,一會兒我給妳們些藥膏便不會痛了。」

  紅鸞和大妞連忙說沒有事,沒口子的謝晴兒,並且請教她的高招。

  晴兒的得意根本就掩不過,開口道:「剛剛劉秀她們姐妹可是給我十兩銀子……」

  「姐姐,姑姑回來了!」院子裡此時傳來宮奴報信的聲音。

  晴兒住口急急向外行去,不忘叮囑紅鸞二人:「來不及說了,妳們待在我房裡不要動,更不要收拾自己,一會兒到了姑姑那裡看我眼色行事,話寧可少也不要多啊。」她沒有時間多說,兩句話後就出門而去。

  大妞看向紅鸞:「有多大的把握?」剛剛晴兒的反復讓她還是生出了懼意的。

  紅鸞看著她目光堅定:「十成十。」是不是十成十只有她自己知道,可是眼下就算她也沒有底,她依然還是會如此堅定的告訴大妞。

  大妞遲疑了一下:「我不是不相信妳,只是宮裡的姑姑們性子古怪,妳是不是再想個其它法子,如果有什麼萬一也有個脫身保命之策。」

  紅鸞搖頭:「姐姐放心,我不會拿命搏的。」

  大妞沒有再說話,屋裡便安靜下來。

  好大一陣子後她們有人進來,把她們帶到花宮女面前。

  花宮女的臉上平靜就像一碗水,一絲波瀾也沒有,看到紅鸞和大妞進來,也不容她們向自己行禮問好就道:「妳們可知錯了?」

  平淡的語氣,可是卻把大妞汗水都驚了出來,她的膝蓋一軟就跪倒在地上。

  紅鸞看大妞跪倒了,她也跟著跪下去:「姑姑,奴婢們知道錯了。」

  「嗯,既然知道錯了,那就說說吧。」花宮女還是平平靜靜的,什麼也聽不出來。

  紅鸞知道自己此時的回答關係著她和大妞的性命,可是她卻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才好:晴兒是知道的,可是在花宮女面前她可不敢看向晴兒——只怕她一抬頭就會被花宮女看到,到時候才當真萬劫不復,不論她說什麼、晴兒說什麼花宮女都不會相信了。

  如果花宮女當真有意眼下偏袒劉秀,那麼她只有直言承認自己錯了,把所有的錯都攬到身上可能還有一分生機。

  怎麼說才好?!她飛快的動著腦子,御花園中花宮女和柔貴妃的對話又浮現在腦海,她終於下定決心。

  「回姑姑的話,奴婢二人不應該和劉秀有爭執,更不應該把事情鬧得滿院子的人皆知,」紅鸞說著話就要哭出來了,她把劉秀的所為都說了一遍:「還請姑姑責罰,並請姑姑為奴婢二人做主。」

  紅鸞認為自己把握不小,可是話說完她後背的汗水還是浸透了小衣。如果猜錯了花宮女現在的心思,她便只有死路一條。

  花宮女輕輕把花泡吹開:「嗯,妳們倒是沒有說瞎話,而且嘴也笨得很,那些事情我已經聽妳們晴兒姐姐說了,現在抬起妳們的頭來我看看。」

  聽到這句話,紅鸞知道自己押對了寶,花宮女和花綻放並不想用劉秀去做內應,而是現在就容不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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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若隱若明

  紅鸞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和大妞記著晴兒的吩咐要少說話,便默不作聲抬起頭來,她們現在的樣子很淒慘的。頭髮也亂了,衣服也破了,身上都是土不說,還印著不少的腳印,臉上也是看上去最慘的地方,一道又一道的指印。

  「打得還真狠。」花宮女看完:「晴兒,妳猜今兒劉秀姐妹打了她們兩個,明兒會打誰、後天又會打誰?當真去了貴妃娘娘的宮裡伺候,到時候她還想打誰呢?」

  晴兒彎下身子:「奴婢親耳聽到劉秀說的話,不用奴婢猜想她想打誰,因她都已經說了出來——她對奴婢,對姑姑可都是極為記恨的,半絲也不念姑姑對她們的恩德,」頓了頓她又加上了一句:「聽到她大叫大嚷的不只她們二人和奴婢,我們滿院子的人可以說是都聽到了。」

  花宮女聞言微微皺起眉頭:「都聽到了?」她很不高興的樣子。

  晴兒的腰更彎了:「是奴婢的錯,可是劉秀上來了性子,根本不聽奴婢的勸說,而且、而且她還叫了兩個宮奴到西廂打人,她們兩個剛剛也說到了,奴婢原本想提起姑姑來事情也就大事化小,再不濟也會等姑姑來裁決,不會再鬧下去。」

  「可是姑姑妳知道的,劉秀不是被柔妃娘娘提了一句嘛,現在我們院子裡有不少的人……」她說到這裡停下,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

  花宮女的臉上有些冷:「柔貴妃娘娘也只是提了一句而已,劉秀還真當自己是宮女!好大的膽子,在我的院子裡居然敢動手打同伴,打得還如此之凶。」

  不管是花宮女還是晴兒,絕不可能會為了紅鸞和大妞出頭去得罪柔妃,但是眼下她們主僕一唱一和說得真有其事一般,屋裡的人誰不明白這只是藉口,但是誰還在意這是個藉口呢?

  鳳鸞和大妞感激涕零的叩頭,拜謝花宮女的大恩大德:「謝謝姑姑!」

  「幸虧有姑姑在,不然奴婢們的委屈根本就說不清了。」紅鸞很用力的叩頭:「奴婢謝謝姑姑。」她除了謝謝好像也不會說其它,翻來覆去的只有這麼一句話。

  花宮女聽得膩煩擺手:「妳們今天受了委屈,我這就去見花女史給妳們討個公道。晴兒,給她們些傷藥,真真是可憐見的。」

  晴兒答應著取出傷藥來打發紅鸞和大妞離開了。

  紅鸞和大妞離開正房後,看一眼西廂兩個人對視一眼並肩走過去,用力推開門後卻發現屋裡並沒有一個人!

  「她們去哪裡了?」大妞皺起眉頭。

  做宮奴的日子實在是不好受,她在看到紅鸞後才看到了一線希望,可是今天不過是一天的功夫,卻比她做了一年的宮奴還要累:累心累腦子,而且事情三波四折的,她的小心肝都快要嚇破了。

  紅鸞過去看了看劉珍姐妹的東西,回頭把自己做得一個小小的香袋給大妞:「姐姐拿這個去給東廂裡的相識,看看她們是不是在那邊。」如果當真在那邊,嘿嘿,她們就真是愚到了家。

  大妞沒有接香袋:「這能換幾文錢的,平白無故幹嘛要給她們東西?再說了這個時辰早應該睡下了,送東西過去不是平白讓人生疑?我自過去就是了。」

  紅鸞輕輕的搖頭,把香袋塞進大妞的手裡:「妳把香袋給那相識,提一下今天的事情就好,不管看沒看到劉珍姐妹妳都不要和她們說話,儘快回來就是。」

  大妞不解也只管照做,拿起香袋去了東廂。

  紅鸞坐下看著院子裡月色,月華如水啊,她的目光落在院門上:門居然是虛掩著的。花宮女已經回來,這個時辰門應該關上了才對——難道有人出去?

  她看一眼東廂眉頭挑了起來,這裡可是皇宮呢,規矩大如天的皇宮!如果不是奉了花宮女之命,單身出去就算是白天被人看到也會被打板子的,何況現在是晚上呢。

  希望出去的是一個人,而不是姐妹兩個。

  紅鸞托起下巴來看著東廂的門,計算著大妞應該要出來才對。

  東廂裡自然有它的熱鬧在,正房裡雖然只有兩個人,卻也有著有同的熱鬧。

  花宮女正在屋裡轉來轉去,她並不是焦急而是高興:「晴兒,妳果然是好樣的,我沒有看錯妳,花女史剛剛還和我……反正妳是立了功的,妳今天做得事情很好,非常好。」

  說完話她把手上的鐲子褪下來,可是想了想又戴回去把戒子取下來給晴兒:「這個先賞妳。」

  她的興奮讓晴兒很有些不明,但是有東西賞下來總是好事,便上前跪下謝過花宮女,喜滋滋的收下戒子。

  花宮女叫晴兒起來:「正事要緊,趕快起來。」

  晴兒快手快腳的起身走到窗子邊看出去:「姑姑,那個大妞已經自東廂裡出來了,手裡的香袋沒有了。」

  花宮女不屑的撇嘴:「看來可以放心了,是花女史多心她們怎麼可能有什麼心機。」她挑了挑眉:「再等一會兒,我想紅鸞和大妞兩個笨貨就要過來報信了。」

  晴兒過來給花宮女捶肩膀:「姑姑,今天晚上還有差事呢,事情是不是放到明天……」

  「不用,很快就解決完,不會耽擱差事。」花宮女唇邊浮現冷酷的笑意:「她們不去做工,我們哪裡能收到孝敬上來的銀子?她們不乖乖的孝敬我,現在辛苦也是自找的。」

  晴兒馬上奉承兩句。

  「姑姑,奴婢們有點事要稟告姑姑。」門外傳來紅鸞有些怯怯的聲音。

  花宮女挑起眉頭來,看向晴兒:這不是來了?

  晴兒出去帶了紅鸞二人進來。

  「這麼晚了不睡有什麼事?」花宮女的語氣很不耐煩,帶著三分的惱意。

  紅鸞連忙叩頭:「是劉秀和劉珍不在房裡,所以才來稟姑姑的。」

  「什麼?」花宮女很生氣:「可知她們去了哪裡?」

  「劉秀在東廂,可是劉珍卻不知道去了哪裡。」紅鸞沒有一個字的廢話,完全是被花宮女的不耐煩與生氣嚇到了。

  花宮女一拍桌子:「來人,給我把劉秀帶過來,原本想明天再發落她的,卻不想她居然一時也不消停——她在東廂做什麼?」

  她有些後悔自己叫人帶劉秀帶得有些急了,不過看看跪著的兩個宮奴放下心來——這兩個笨蛋能看出什麼來?

  「聽人說,是在、是在核計著一會兒上差的時候,她們要把奴婢二人、弄死。」大妞的臉都是白的。

  她真是沒有想到劉秀的心如此狠。

  花宮女勃然大怒:「居然在宮裡想謀害人的性命,此事我絕不能容她!快給我帶劉秀,帶劉秀!」喝完後又對大妞和紅鸞道:「妳們放心,有姑姑在絕不會容許劉秀這種惡人行兇的。」

  紅鸞再一次叩頭,面向下額頭放在雙手上:「謝謝姑姑,謝謝姑姑!」嘴邊的笑意一閃而過。
第46章 需要

  花宮女和花綻放要除去劉秀,想在自家主子那邊立功,但是卻不想引禍上身,所以她們要準備好才會動手,可是沒有想到劉秀會把除去她自己的法子,送到了花宮女的手上。

  紅鸞認定花宮女不會容下劉秀,會想辦法儘快的除去她,現在,一切的塵埃算是落定了,至於劉珍嘛——這個小小的院子裡,自從新宮奴們進來後可是事情不斷,她可不想引來花女史的關愛,所以便只好委屈劉珍了。

  她知道花宮女在演戲,可是她要拼命裝作不知道,要表現出感恩戴德來,其實這也很辛苦的。

  劉秀被人叫來後,看到跪在地上的紅鸞和大妞撇了撇嘴才給花宮女見禮,比起以前來她行禮當真是隨便了很多。

  因為花宮女雖然是宮女,卻是被貶到這種地方的人,怎麼和她這個要去貴妃宮中的宮女相比?所以不經意間的舉止就露出了她的心思。

  花宮女雖然不是宮女當中出類拔萃的人,但是多年的宮中生活察顏觀色那可是一流的,在劉秀進來後先看向紅鸞和大妞,再漫不經意的向自己行禮,就猜到了劉秀的眼中已經放不下她。

  她卻沒有放下臉來,只是淡淡的道:「劉秀,晴兒已經對我說過了一切,可知道叫妳過來是做什麼嗎?」

  劉秀聞言看向晴兒,眼中全是高興心道那些銀子不白給啊:「知道,謝謝姑姑了。」她沒有自稱奴婢。

  紅鸞早已經把身子立了起來,只不過頭還是微微低著的,但是劉秀的一舉一動她都看到了,在看到劉秀看向晴兒的時候,她心中暗笑:晴兒眼下怕是要掐死劉秀的心都有了。

  想到開始匆忙間的動念,後面的仔細一步步走過來,尤其是引晴兒上勾,心甘情願挺身而出,紅鸞是走得膽戰心驚,但是劉秀現在的舉止讓紅鸞感覺那些驚懼、被打的疼痛、所冒的險都值了。

  劉秀完全按著紅鸞所想的在做事,她如此配合怎麼不讓紅鸞心中暗喜呢。

  晴兒臉上沒有什麼變化,可是心中卻真的把劉秀恨死了,因為她知道得自於劉秀姐妹的銀子,她要吐出來了。劉秀那一眼可瞞不過花姑姑去,她不主動把銀票交上去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花宮女扔到浣衣局去。

  「知道啊,那妳還有什麼要說的嗎?」花宮女的話不緊不慢、不溫不火。

  劉秀立時開口黑白顛倒的大說了一通紅鸞和大妞的惡行,指責紅鸞自她和姐姐手裡奪走二三兩的銀子,自己今天索取她卻不給云云。她說得很快,看得出來她說得也很痛快,看向紅鸞的目光如同在看死人。

  紅鸞和大妞只是叩頭、淚流滿面卻沒有開口,因為花宮女很重規矩。

  直到劉秀說完,花宮女才對紅鸞道:「妳和她為什麼不說話?」

  「姑姑沒有問,奴婢們不敢開口。」紅鸞和大妞的額頭都磕青了。

 劉秀冷笑:「就是姑姑問了妳們,妳們也是死罪一條!」她是誰,她可是貴妃娘娘的人。

  花宮女看劉秀一眼:「看樣子妳們也有話說,那就說說吧。」

  紅鸞和大妞一開口所說和劉秀當然不一樣,尤其是說到奪劉秀的錢時,紅鸞所說的數目沒有做假:因為她知道那些錢現在都在花宮女的手中。

  「姑姑,奴婢們句句屬實,可以請我們院子裡的眾人為證。」紅鸞最後加了一句,因為花宮女需要她這一句話。

  夜已經深了,紅鸞不想再拖下去,她不說出花宮女想要的話來,事情便還要拖上一陣子,直到她在花宮女的引導下說出那句話來。

  花宮女立時道:「讓所有的人都到院子裡去。」

  宮奴們很快就在院子裡站好了,因為沒有人真正的睡下了。

  花宮女在廊下坐定,不過幾句話就問出了真相,和紅鸞、大妞所說不假,至於眾宮奴們不知道的事情,也自有晴兒和那兩個與劉秀一起打人的宮奴做證。

  劉秀聽到後來已經暴跳如雷:「晴兒妳個賤婢,妳居然敢害我?我給妳的不是真金白銀嗎?姑姑,她們都在含血噴人!妳們敢如此對我,不知道貴妃娘娘已經讓我過去伺候了嗎?妳們等著……」

  「來人,給我把她綁了。」花宮女平靜的打斷了劉秀的話:「塞上嘴巴給我打,打到她說真話、實話為止,如果一直不說就打死好了。」

  嘴巴堵上,怎麼可能說得出來話來?那劉秀就等於是死定了。

  劉秀大驚掙扎著:「貴妃娘……」

  「還不給我把她的嘴巴堵上?貴妃娘娘那是何等樣的貴人,豈能讓她這種賤奴掛在嘴上,而且還有汙貴妃娘娘的清名——貴妃娘娘只是提了這個賤奴一句罷了,卻讓這個賤奴不知天高地厚了。」花宮女把茶盞摔在地上,不過聲音只是略有些提高罷了。

  劉秀拼盡了全力卻還是被人扭住綁到了長凳上,她在挨上了板子時還不明白:這些人怎麼敢對貴妃娘娘的人下手?

  疼痛很快就讓她不能再思考問題,現在讓她說什麼她都會說的,只要不再打她就成,可是她的嘴巴被塞的緊緊的,根本就無法說出一個字來。

  她終於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知道花宮女是動真格的,就算是到死她也沒有明白,為什麼花宮女這些人會站在紅鸞這一邊。

  紅鸞垂著頭,那一聲又一聲沉悶板子傳到耳中絕對不會讓人愉悅,可是她能怎麼辦?她不想死,而東廂的眾宮奴剛剛做證,劉秀可當真是想在今天晚上殺了她的。

  吸一口氣,紅鸞在心中道:雖然劉秀算是死在她的手上,可是她並沒有主動害人,她只是自保而已,劉秀如果地下有知也莫要怨天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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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試探

  劉秀被打得暈死過去幾次都被冷水潑醒,最終只剩一口氣的時候,打板子的幾人停手看向了花宮女:她們都是打人的老手,是不是一板子下去真要了劉秀的性命,完全都在花宮女一念間。

  其實,就算她們不再打下去,劉秀也是活不成的。

  花宮女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她倒真是個骨頭硬的,罷了,我聽聽她還有什麼要說的?」

  自有人過去取出劉秀口中的東西。

  劉秀卻已經連頭也抬不起來了,她用盡力氣說出來的話卻輕得要讓人貼耳才能聽到:「為、為什麼,我可是、貴妃娘娘的人。」她到死也是執念不忘。

  晴兒聽清楚後把她的話轉給花宮女聽,心下卻十二分的不以為然:如果柔妃當真是想要她的話,就絕不會讓她跟著花宮女回來,就算是讓劉秀跟回來,也不會不聞不問,怎麼著也會打發人來照看一二。

  那麼,她和花宮女還真不敢對劉秀如何,就算是花女史也一樣不敢的,但是柔妃娘娘並沒有關照劉秀一絲,可笑劉秀到死卻還是記著柔妃。

  花宮女笑了:「劉秀,妳當真是狂妄到失心瘋了,我告訴妳,妳劉秀到現在為止都是我的人,不管是宮中的花名冊上,還是妳的身份都是如此。」

  劉秀的眼睛瞪大了,不甘的「呵呵」有聲,還用力掙扎著:在她重傷之下自然沒有多大的力氣。

  晴兒低頭看著她沒有一絲的憐憫:「妳死了心吧,貴妃娘娘那是在天上的人物,隨口的一名話罷了,妳卻就此著魔,也不想想自己有幾斤幾兩重,憑什麼去伺候貴妃娘娘!」

  劉秀恨恨的盯著她,知道自己姐妹功敗垂成都是因為她。

  晴兒不在意劉秀的目光,只是揚聲道:「妳可還有話說?」沒有的話,就可以早點送妳上路了——這句話是晴兒用目光告訴劉秀的。

  紅鸞保持一種姿勢動也不動,微垂著頭不四處亂瞄,臉色有些發白就好像受驚的眾宮奴一樣,現在沒有人注意到她,她在院子裡沒有任何存在感,連花宮女也忘掉了紅鸞就在她身邊。

  劉秀點頭然後說了一句什麼,可是晴兒聽不到,她在花宮女的示意下,不得不再次彎下身子,把耳朵貼向劉秀的唇邊。

  紅鸞就在此生心生警兆,眼角狠狠的抽了一下,到嗓子邊上的驚呼卻被她用力嚥了下去,現在她不能胡亂出頭引起眾人的注意來,而且晴兒也不是什麼好人。

  劉秀又說了一句,可是晴兒還是聽不清楚,只得把耳朵又向下壓了壓,然後她忽然尖叫著跳了起來,半邊臉都是鮮血!

  劉秀卻古怪的笑著,聲音雖然極輕,可是她臉上的笑意卻讓花宮女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顫:劉秀嘴巴裡叨著的正是晴兒的半邊耳朵。

  花宮女的聲音也尖了起來:「杖斃。」她沒有想到劉秀最後還會發難。

  劉秀嘴裡的耳朵吐出來,板子也打到了她的背上,她死的時候眼睛瞪大的大大的,脖子努力向一旁扭去,正是紅鸞所在的位置,可是她卻沒有看到紅鸞就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晴兒痛叫一聲便跪下請罪,用手帕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敢再痛呼出聲,雖然她痛得直想在地上打滾。

  花宮女心裡很不舒服,不過看到晴兒的樣子想了想道:「走,我們現在去見花女史。」

  晴兒微微一愣,她的傷還沒有上藥呢,而且劉珍也不知道去了哪裡,不過八成是去了柔妃那邊,劉珍是絕對不會見到柔妃的,不過她私自夜半出去當然要捉來好好的整治一番才對。

  花宮女卻沒有解釋的意思,起身就向院外走去:「晴兒,妳帶著眾宮奴一起跟上來。」

  紅鸞沒有說話,沉默的跟在花宮女身後,猜到花宮女的心思她只是有點可憐晴兒:伺候這麼一位主子,還真不是辛苦二字能說明白的。

  劉秀已經死了,她是必須要死的,而花宮女也準備好了說辭,自然是以紅鸞和大妞為由頭來證實劉秀該死至極,但是眼下晴兒的半邊耳朵,卻讓她的想法有了改變,相信宮中不會有任何一個人來質疑劉秀的死了。

  紅鸞原本還在擔心劉秀的死多少和自己有些瓜葛,會因此讓柔妃聽到自己的名字,不想最後的事情突變,她很幸慶自己的運氣不錯——就是料到了花宮女後來的舉止,所以她才沒有提醒晴兒。

  她一路上靜默不語只在想劉珍,她如果去了柔妃那裡,現在早應該回來了,難道是看到劉秀被打所以躲了起來?可是宮中有什麼地方能讓她當真躲起來不會被發現的。

  不知不覺便走到了花綻放的大院子前,紅鸞驚覺時才發現這裡燈火通明:花綻放居然沒有睡下。聽人說,花綻放很在意睡眠的,常常說一天睡得不足臉上就會長出十道細紋來,今天到此時還沒有睡,當真是太奇怪了。

  沒有時間給紅鸞細想,她們跟著花宮女進了院子,花宮女自己進去正房,就是晴兒也留在了房外。

  晴兒的血已經把衣領浸濕,她卻只能咬牙堅持著:宮裡一般不留肢體不全的人,她並不想一直留在宮裡,可是能不能把這些年的體己帶出宮去卻在花女史的一句話,所以她拼命的忍耐著。

  紅鸞還在想劉珍的事情,可是她還沒有想清楚眉目時,就聽到有人喚晴兒進去,她聽到聲音差一點抬頭看過去:劉珍?她居然是來了這裡!

  只是聲音,但是紅鸞相信自己不會聽錯,劉珍在花綻放的院子裡,顯然比花宮女她們這些人來早一步,而且她還代花綻放叫人進去——這是紅鸞最在意的地方,因為花綻放絕不會缺少使喚的人。

  呼吸之間紅鸞便轉了很多的念頭,卻保持著自己原本的姿勢不變:抬頭,還是不抬頭?明顯這是花綻放的試探,她要做得和大多數宮奴一樣才可以,不然定會引來花綻放的疑慮。

  左右看一看再決定如何做是不成的,天知道花綻放是不是在屋裡的窗縫間向外看,就算是她本人沒有也定有她的心腹在觀看。
第48章 用作刀

  時間很短,其實抬頭與不抬頭只有眨眼間的功夫,如果大家都抬起頭來,而紅鸞沒有抬自然是她太過突出,想不被人注意也難。

  紅鸞最在意的並不是眾宮奴會不會抬頭,因為決定一切的人不是眾宮奴而是屋裡的花綻放,她的心思才最為重要。眼下她認為抬起頭來的人別有心思,還是會懷疑不抬頭的人呢?

  想到劉珍離開院子,想到劉秀死之前眾宮奴的證言,紅鸞帶著一臉些微吃驚的神色抬頭看了一眼劉珍,然後又飛快的垂下了頭。

  不會是每一個人的心思都一樣,但是在此事上,眾宮奴都在劉秀的口中知道劉珍去柔妃那裡,但是眼下她卻出現在花女史的房中,怎麼也會讓人有些吃驚的。

  而且現在眾宮奴因為劉秀的死正在膽戰心驚中,所以聽到劉珍的聲音下意識的都會抬頭,可是抬起頭的一霎間就會想起劉秀的死、想起宮中的規矩與花宮女的辣手,定會飛快的低下頭。

  頭是抬了起來,不過應該什麼也沒有看到就又低下了頭才對,太過驚訝真的看了一眼劉珍的,或是根本不抬頭的,不是心思沉穩之輩就是另有居心。

  紅鸞不想成為其中的任何一種,所以霎間她抬頭又低頭,根本沒有想看到劉珍,也沒有想去看晴兒,她的眼睛根本沒有想落在任何人的身上。

  可是她在低頭的一霎間,卻感覺到了,的確是感覺而不是看到,她的動作一是快二是沒有想過要看任何人,她感覺到了劉珍的目光。

  劉珍的目光盯著她,直直的盯著她。

  紅鸞並沒有看清楚,只是模糊的看到劉珍好像已經轉過身去,只是偏回頭來的樣子,她這樣注意自己什麼意思?或者說,她在花綻放跟前說了什麼?紅鸞的心高高的提起來。

  就算劉珍先到一步,花宮女是花綻放的心腹,她和晴兒所說的話花綻放應該會更能相信一分,何況劉珍是自己前來的,有這樣的心思機巧在花綻放面前未必是件好事呢。

  眾宮奴的反應和紅鸞差不多,只是抬頭的前後不同,紅鸞因為遲疑了一點點,所以她抬頭的時間即不早也不晚:其實差了這麼一點點,如果不是特別仔細根本不會注意到。

  晴兒進去了,院子裡沒有人動一動,大家屏聲靜氣的立在那裡。

  紅鸞和大妞是前後立著,在前面的大妞全身上下除了被夜風吹拂而動的髮絲,手指頭都沒有動一下,更加沒有低頭給紅鸞使眼色之類的,而紅鸞十分的本份,和大妞一樣微垂頭沒有輕喚或是輕咳的舉止。

  靜,但是壓抑。

  眾宮奴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倒楣的人是誰,如果是紅鸞或是劉珍,她們當然不在意,但是如果因此事殃及池魚連累到她們——並不是不可能的。

  正屋那裡終於又傳來了聲響:「紅鸞、大妞,女史大人請妳們進去。」

  原本上下都稱呼花綻放為姑姑,因為花綻放不喜歡人家稱她為女史大人,但是她的侄女來了之後,她也只能讓大家喚她的官階。

  出來傳話的人依然是劉珍。大妞和紅鸞答應著,步上臺階。

  可是劉珍沒有立時轉身就走,她看向紅鸞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才引著大妞和紅鸞進屋,紅鸞和大妞的臉上都浮現出怒色,不過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上前來。」花綻放阻止了大妞和紅鸞開口:「抬起頭來。」然後她長長的一歎:「下手實在是太狠了些,就算是姑姑訓誡也萬不會打到臉上去。」

  劉珍立時跪在地上請罪:「奴婢知錯,懇請女史大人和姑姑責罰。」

  花綻放看著小几上的茶盞:「妳倒是個伶俐的。」這話聽不出喜怒來,也是因此更讓人心中生懼。

  紅鸞和大妞都是一副不知道說什麼的樣子。

  劉珍再次叩頭:「奴婢被自家妹子矇騙,大錯已經鑄成,只求女史大人和姑姑重重責罰,再給奴婢一次改過的機會。」

  花綻放伸出手指輕輕的彈了彈茶盞,聽著那清脆的聲音她看一眼花宮女:「妳的人,妳的意思呢?」

  花宮女欠身,兩個人的目光相撞她微微一愣,雖然眼中閃過不解還是道:「劉秀性子如此頑劣,視同伴性命如草芥實在是要嚴懲的,至於劉珍嘛,她的性子原本就柔弱,一向聽劉秀的話行事,雖然有錯但罪不至死。」

  紅鸞跪在地上聞言神色間有些變化,最後卻是幾分懼意留在了臉上。

  大妞卻是一開始就生出懼意來,卻和紅鸞一樣不敢動、也不敢開口說什麼。

  花綻放的目光在她們二人身上一轉而過:「嗯,妳說得有道理,死罪能免但活罪難饒,我看還是要打上幾板子,宮中的規矩錯了就要罰的。」

  「是,姑姑。」花宮女恭敬的答應:「奴婢也向姑姑請罪,是奴婢管教不力。」

  花女史點頭:「妳倒是個明白人,此次的事情我記下來的,月錢先扣一個月的,如果再有什麼事情,我便只有上報。」

  「謝謝姑姑,奴婢定會盡心做事。」花宮女施禮。

  花綻放擺手:「用心當差就好。來人,拖她下去重責十板,讓同院的宮奴看著引以為誡。」

  紅鸞和大妞臉上都閃過解氣的神情,雖然極力壓抑著卻還是顯現了出來,但紅鸞心中卻有著十二分不安,花綻放把事情處置的也太簡單了。

  劉珍落淚卻沒有大喊大叫著告饒,而是向花綻放叩頭:「謝女史大人。」

  花綻放的目光落在了紅鸞和大妞身上:「嗯,妳們受傷了。我看,今天晚上的差事妳們便不用去了,但是明天的差事卻不能誤了,我們人手少,妳們也是知道的。」

  紅鸞和大妞都極為高興叩頭謝過了花綻放。

  「嗯,妳們以後好好當差做事,也不要心中記恨,好了,妳們出去吧。」花綻放一句話就打發紅鸞和大妞。

  紅鸞和大妞自正房出來,被夜間的風一吹才發現身上的內衣都濕透了,還真是涼,但是兩個人連目光也不敢交換,低著頭行到了眾宮奴身邊看劉珍被打。

  劉珍閉著眼睛,臉色白得嚇人,淚水與汗水交織在一起,如果不是把嘴巴塞了起來相信定會大叫出來。

  紅鸞只是看著劉珍緊閉的雙眼若有所思。

  板子打在劉珍身上沉悶的響聲傳不到正房裡,現在屋裡只有花綻放和花宮女二人。

  花宮女正焦急而不解的道:「劉秀一死,如果到時候柔妃萬一要劉珍怎麼辦?」

  「妳急什麼,劉珍、心思太活了些,我還要再看看她能做出什麼事情來。」花綻放的手指沿著茶盞無意識的滑動:「不過那個紅鸞和大妞也讓我有點不放心。」

  「她們?笨得和那些個宮奴沒有什麼不同,姑母也看到了的。」花宮女不在意:「我倒是看劉珍很不放心,就像姑母所說,她的心思太活了,平日裡卻完全沒有看出來。」

  花綻放看一眼花宮女:「妳啊,到現在還沒有想清楚嗎?妳分明就是被人當作是刀,做事太急了、實在是太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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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太正常

  花宮女吃驚之極:「姑母所指何人?」

  「妳說呢?」花綻放眼皮也沒有抬一下。

  花宮女想了想道:「不可能的,是我和姑姑商量好想要除去劉秀,那兩個宮奴根本不可能猜得到,這是其一。其二,就算是猜到了,我會不會殺劉秀、什麼時候殺劉秀還是要由我說了算,她們並沒有多說一句話。」

  花綻放抬眼帶著三分氣惱:「當然不是那兩個宮奴,嗯,也不一定,不過想借刀殺人的正主兒應該是永福宮的那位。」她說到後來聲音極輕。

  花宮女微微一愣:「可是白天的時候,姑母並沒有……」

  「我也是剛想明白不久,還是那個劉珍來之後我才想明白。我不明白是那位高高在上,為什麼要和一個宮奴過不去——她們姐妹在御花園倒底做過什麼呢?」現在花綻放幾乎是自言自語了。

  花宮女衝口而出:「劉秀就是為康王殿下摘了一朵花,除此之外沒有做過其它。」

  「不對,一定有什麼事情是妳不知道、身在那裡也沒有看到,卻落入了那位的眼中,不然她開口要人後為什麼還要讓我們把人帶回來?旁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妳也不知道那位的手段嗎?」花綻放的眉頭皺了起來:「不過也怨不得妳,我也差點就被瞞了過去。」

  「留下劉珍,一來我想看看那位的反應,二來嘛,我也想看看這個劉珍還能做出什麼來,居然敢到我面前賣弄她的小心思!」花綻放語氣裡帶上了一絲森然的殺意。

  花宮女躬身:「我懂了,姑母。」

  花綻放合上眼睛:「另外兩個宮奴妳也多留神。」

  「她們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啊。」

  花綻放忽然坐了起來:「對,就是這裡了,我怎麼總感覺有些不安呢,就是那兩個宮奴。尤其是那個叫紅鸞,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她的反應都很正常。不,應該是太正常,永遠都是不靠前也不靠後,妳難道不感覺奇怪嗎?」

  奇怪嗎?花宮女莫名的看著花綻放,她真的不感覺奇怪,因為紅鸞在那些宮奴裡除了繡活做得好一些外,其它當真沒有任何出眾的地方了,每次的反應不靠前也不靠後在她看來很正常。

  如果紅鸞的反應靠前或是靠後,她才會認為不正常。

  「事情雖然是因為永福宮的那位而起,但是現在表面上的一切都是因為那個紅鸞而起,可是最後晴兒受傷了,劉秀死掉了,劉珍到了我這裡請罪,把劉秀給拋了出來,最終挨打了,就是妳,也被罰了一個月的月錢。」

  花綻放眼中有寒光閃過:「可是那個宮奴呢?她除了被劉秀等人打過外,除了是事情的起因外,幾乎要在整件事情裡消失了。妳想一想,不要說是在宮奴裡面,就是在宮裡有幾人能做到此步?」

  花宮女應了一聲,不過心中還是不以為然,那個宮奴當真沒有不妥的地方,自己也試探過、姑母還讓劉珍出去試探了,都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如果按照姑母所說,她手下像紅鸞一樣的宮奴們,豈不都成了城府深沉之輩。

  姑母這是在宮裡與人爭鬥了一輩子,在她的眼中正常的反而就不正常了。

  她如此想的時候,卻忘了她自己也在宮中鬥了好多年,只不過沒有她姑母的本事,最後還是靠著她姑母才能保住性命,被貶到宮奴這個萬年不能出頭的地方。

  「記住我的話,好好給我盯著她們三人。」花綻放重新緩緩的躺下:「最重要的人是劉珍,我懷疑黃宮女的事情也和她脫不了干係,她實在是太聰明了。」能在眼下這種情形下不去尋柔貴妃而來找她,只憑臨危應變能尋到最正確的法子就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如果是以前,她喜歡手底下有這樣聰明伶俐的宮女,可是現在她最討厭宮奴裡有這樣心思靈活的人:因為這種人不會安份,不會一心一意的當差做事。

  她現在需要的是安穩,所有她管的各處宮奴都安安穩穩的當差幹活。

  花宮女低聲答應著轉身就要走,卻聽到身後傳來一句話:「不要不把我的話放在心裡,妳要記得原來的教訓,我能救妳一次性命,救不了妳第二次。」

  她再次恭謹的答應,回頭看花綻放再沒有什麼事情要交待這才當真步出正房,只是她的臉色卻陰沉下來,因為過去的事情是她心頭的傷疤,最不希望聽到人提起。

  而且如果不是姑母先開始不肯助自己,自己也絕不會輸的那麼慘。

  劉珍早已經被打完。

  花宮女沒有說一句話,只是一擺手就帶著眾宮奴回去了,今天晚上差事照常,只有紅鸞和大妞留了下來。

  紅鸞和大妞只簡單說了兩句善惡有報的話,就打個哈欠躺下睡著了。

  她們窗外晴兒終於邁著酸麻的雙腿回去屋裡,心下也埋怨花女史:看著那個劉珍倒是應該的,看著這兩個人不是給她找事情做嘛,根本就不會有任何發現。

  而晴兒不知道的是,紅鸞和大妞的手在被子的掩護下緊緊的握在一起,她們兩個雖然呼吸平穩,可是誰也沒有睡著。

  紅鸞的心思全在劉珍的身上,此人不除只怕她的日子好過不了,而且她也不知道劉珍倒底說過了什麼,這讓她的心更加的不安,還有就是花綻放的態度也讓她心中起疑,尤其是花宮女出來後陰沉的臉色。

  她除了思索這些之外,還有一件事情她想得時間更久:劉秀已經死了,柔妃那裡會是什麼反應?又會不會遷怒於她和大妞呢?

  天色放亮的時候她才當真睡過去,吃過早飯匆匆來到假山旁:古安平要見她。

  古安平見到她之後示意她什麼也不要說,只聽他說就好:「太子自幼喪母,皇帝一直沒有立後,他一直被養在趙麗貴妃的長樂宮中,而萬柔貴妃和趙麗貴妃自柔妃娘娘被皇上恩寵開始就結下了仇,但是她依然自小小的美人做到了今天的貴妃,和趙麗貴妃分庭抗禮。」

  「妳們院子裡的那個宮奴,不小心成兩位貴妃娘娘的消遣而已,此事不會就此做罷,往後還會有事情發生,不管是因為什麼事情、因為什麼人,根本還是兩位貴妃娘娘之爭。」

  「妳眼下有些危險了,明白嗎?千萬不要胡亂出頭,被任何一位貴妃娘娘看上就會成為第二個劉秀。」古安平看著紅鸞認真的叮囑,心中微微的一痛:「妳又瘦了。」

  「安平哥,這是個機會,」紅鸞微微一想:「我們需要做得就是看清楚、猜明白兩位貴妃娘娘的心思,或許能夠火中取栗。」她輕輕的吐出最後一句。
第50章 又借銀?

  古安平現在正當差的時候,偷偷溜出來就是擔心紅鸞。兩位貴妃娘娘相爭,宮奴被她們輕輕的吐口氣就能吹得粉身碎骨。

  沒有想到他匆匆的把宮中的兩位貴妃娘娘的情形一說,卻讓紅鸞生出冒險的心來,他如何不急?額頭的青筋跳起:「不行!我,不許妳胡來。」

  紅鸞輕輕的拉起他的手來:「安平哥,我等不及,我們的爹娘兄弟姐妹鄉親們都等不及,也只是一個想法罷了,倒底如何做當然要好好想一想、從細商議。」

  古安平看著紅鸞壓低聲音:「我今天沒有時間多說,妳給我記住,在我沒有同意前妳什麼也不要做,知道嗎?這宮裡的人,人人都是人精,妳認為自己現在是安全的說不定已經被人盯上了呢。好了,我要走了,妳答應我沒有我的同意妳不會亂來,快,答應我。」

  他急的一頭是汗,可是卻定定的看著紅鸞不肯就此離開。

  紅鸞推了他一把:「我聽你的,安平哥,你以後不要冒險來見我,你也要答應我。」

  古安平重重的握了一下紅鸞的手:「我知道了,妳乖乖的等我,我今天下午不能來,明天下午一定能過來。」說完飛快的跑走了。

  紅鸞看著他的背影消失,摘了幾朵剛剛開放的花拿在手裡轉身往回走,耳邊卻一直迴響著古安平的那句『說不定已經被人盯上了』。

  先想到晴兒,嗯,她不會生出懷疑來,因為她的心竅多半被金銀堵上了,再想到花宮女,認為她也不會對自己生疑,因為花宮女相比黃宮女城府心機就差太多,如果不是因為花綻放她怕是不會活得如此自在。

  花綻放,想到這位掌管宮奴的女史,紅鸞的眼前就浮現出她平靜的如同無波古井的面容,還有那溫和的語氣,可是不知道怎麼的她的後背就爬滿了冷汗。

  她自己知道,只要是人做得事情就都會有痕跡,被人發現也不過是時間早晚而已,只黃宮女的事情而言就不是天衣無縫,當然天下也沒有天衣無縫的事情:她和那位孫姑姑說過兩三次話,此事孫姑姑身邊的人都知道,而且孫姑姑揀到她錢袋那兩個人也知道。

  直到現在沒有人發現,要麼是那兩個跟著孫姑姑的宮奴還沒有開口,要麼就是她們已經死掉——可是孫姑姑現在還沒有死,再者原來可能沒有對她生疑,如果有人對她生疑的話,會不會去詢問孫姑姑主僕呢?

  紅鸞的中衣也濕了。

  孫姑姑主僕三人全部死掉最好,但是此事不受紅鸞控制,就算是紅鸞有機會能殺掉孫姑姑三人,她做得出來嗎?孫姑姑主僕三人沒有要害、也沒有要殺她,只為自保就去殺掉無冤無仇的三個人,她做不到。

  她狠起來當真比餓狼還狠,可那是面對要害她的人。

  她不能死,她要活下去,她還要報仇。

  紅鸞踏過院門,臉上浮現了笑意向東耳房走去,手裡的幾朵花也握得緊了一點兒,進屋看到了晴兒道:「姐姐可好些了?今天花居然開了呢,我便摘了幾朵來給姐姐插瓶兒,看著也能添些精神。」

  晴兒微微一愣,她在宮中已經多年,有惱恨她的、有巴結奉承她的,可是真的無人像紅鸞這樣待她,讓她忍不住想起了家中的妹妹,現在也有紅鸞這麼大了吧?

  她的眼圈微微一紅:「嗯,妳有心了。」花兒不是銀子、不是大錢,她們這種院子裡的花兒不值什麼,但就是因此才顯得紅鸞是真心待她。

  「姐姐,我給小公公們要了一份蛋羹。」紅鸞有些不好意思:「我、我這裡沒有多少銀錢了,不過我明天應該可以繡好那些帕子,十個帕子也能換些大錢,到時候再給姐姐買些肉羹補身。」

  晴兒搖頭:「讓妳破費了。」

  紅鸞坐下拿起晴兒的繡活來做,有一搭無一搭的和晴兒說話,直到要去御花園當差才離開。

  晴兒也相信紅鸞只是來陪她的,因為紅鸞只是閒話根本沒有提及一點兒昨天的事情。

  快到中午的時候紅鸞回來後,領了飯菜陪晴兒一起用飯,晴兒沒有了戒心,說話也就隨便了很多。

  到了用晚飯的時候,紅鸞依然還是到晴兒房裡陪她,直到她真的睏了才起身告辭。

  看著消失在門外的身影,晴兒是萬分的感動。

  出了房門的紅鸞低著頭,可是她的眼睛裡卻不見一點兒困倦。原來,花綻放當真對自己有了疑心。

  她當然不是無緣無故去討好晴兒的,一天三次陪晴兒說話,就在不同的閒話當中,她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

  推開房門的時候,紅鸞又是一副睏到極點的樣子,含糊的對大妞說了一句話就躺下睡了。晚上,還有差事呢。

  上差前紅鸞被大妞叫醒,她略一收拾下炕喝了一杯涼茶。

  「紅鸞妹妹,我有點事情要求、要求妳幫忙。」劉珍一瘸一拐的走過來,坐到紅鸞一旁。

  紅鸞又倒了一杯涼茶:「嗯。」

  劉珍完全無視紅鸞的愛理不理:「我、我想借點銀錢,今天我已經交罰銀交得沒有分文了。發下月錢,我定會還給妹妹的。」

  紅鸞原本不想理會她,忽然想起花綻放平靜的臉,還有劉珍那張平日裡膽小怕事的臉:人人都有面具的,為什麼她不能學著也戴一張?

  直來直去在宮裡並不適合,很容易丟掉性命。

  紅鸞對能保命的事情向來有極大的學習興趣,她當下堆起了笑容:「自家姐妹原就應該守望相助的。」微一頓,在看到劉珍眼中浮現出了高興來了時她繼續道:「有多餘的銀錢我當然不能看著劉珍姐姐受罪,只是,我也實在是沒有銀錢,真的是愛莫能助啊。」

  劉珍的臉色一變:「我只是被秀兒給矇騙了,除這次得罪之外,平日裡我待妳可不錯,妳、妳沒有銀錢就罷了,為什麼還要戲……」

  紅鸞依然笑嘻嘻的,只是搖晃著一根手指,差一點貼到劉珍的嘴巴上:「姐姐,我是個女子,小女子,聖人早就說過,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所以妳應該知道女人很小心眼、很記仇的,尤其是我這種小女子。」

  「對了,借錢嘛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妳能做到我最喜歡的事情。」她貼到劉珍的耳邊輕輕的道:「知道我最喜歡什麼嗎?我最喜歡的就是看到妳被打板子。」既然已經撕破了臉,她怎麼可能還會給劉珍臉面。

  她最討厭的就是劉珍這種人,與此相比她寧可和劉秀那樣的人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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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分歧

  劉珍聽完紅鸞的話臉色大變:「妳、妳……」

  「我什麼?」紅鸞走回炕上坐定:「銀錢就是性命,想借妳就拿出誠意來吧。」

  劉珍看向大妞:「姐姐,我原先也是聽了秀兒的話做錯事情,現今已經給紅鸞賠過了不是,她借不借我銀錢都是她的事情,可是也不應該如此欺辱我吧?姐姐妳給評評理。」

  大妞頭也不抬:「她一沒有打妳、二沒有罵妳,妳讓我怎麼評理?就是到了姑姑面前,也不能說紅鸞欺負了妳。」

  劉珍聞言轉過臉去沒有再說話,喝過了一杯涼茶自上炕開始做女紅。

  大妞看她一眼,對著紅鸞輕輕的搖了搖頭:這個劉珍只怕不好對付啊。

  紅鸞上前看大妞手中的帕子:「姐姐這花繡得越發好了,當真是水靈的人見人愛。」

  她已經知道自落入花綻放的眼中,萬事自然要小心為上,但是她並不打算因此就和劉珍握手言和,事情還沒有到生死一發間,她正在想法子能不能在取得花綻放信任的同時,能除去劉珍。

  劉珍是不會放過她的,有這麼一個人在身邊盯著,眼下是很危險的事情。劉珍幾乎就是花綻放的一雙眼睛啊。

  大妞知道紅鸞不只是聰慧:「我這個可算不上好,不是自謙是妳沒有見過那真好的,聽人說我們宮裡的靜嬪娘娘繡出的花兒才真是水靈,都能讓蜂兒、蝶兒錯認而撲過來呢。」

  「真的?」紅鸞當真是第一次聽說,天下居然有這樣的巧手。

  大妞一笑:「我也是聽說罷了,不過宮中的人都這樣說,應該是真的了,只是靜嬪娘娘的眼睛不好,就是皇上的一件衣服也要一兩個月才能做出,之後便要靜養二三個月才能拿針呢,就是兩位貴妃娘娘也只是得過靜嬪娘娘的手帕、荷包之類的小物件,就是扇面也是不曾得到呢。」

  紅鸞當下對第一次聽到名號的靜嬪娘娘有了極大的興趣。繡工極為出色,卻有眼疾,聽大妞的話兩位貴妃娘娘雖然不和,但都對這位靜嬪娘娘很不錯的樣子,如此人物也當得起才女二字吧?

  次日還是去御花園當差,古安平昨天沒有過來,紅鸞的心便提高了,不知道他是因為忙,還是被人發現他當差的時候溜了出來。

  晴兒那裡她一樣還是去獻殷勤,因為晴兒的傷並不重,她也出來做事紅鸞便只是到她那裡坐坐便離開了。

  下午,她終於見到古安平。

  看到古安平很好她輕輕的籲了一口氣:「安平哥,你沒有被打就好。」她沒有提自己擔心。

  古安平深深看紅鸞一眼:「我還好,尤其是得了我們公公的青眼,日子好過的很。妳、不用擔心我的。」他說完後又自身上拿出一些銀錢來:「這些收著吧,有用的時候萬不要心疼銀子,記住妳的性命比什麼都重要。」

  妳的性命比什麼都重要——大水中的父母也曾這樣對她說,紅鸞的心軟軟的,卻軟的很痛,她別過臉去不想讓古安平看到她眼圈變紅:「我現在只有你一個親人了,你的性命也比什麼都重要。」

  古安平點頭,他把銀子塞到紅鸞的手中:「妳說過的事情我這兩天一直在想,不行,太危險,我不同意妳去做。」

  紅鸞猛得轉過頭來:「只要好好的計算一番應該可以成事的,不然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裡?什麼時候才能為爹娘報仇?你和我如果只是慢慢熬,那要熬到什麼時候,是十年、還是二十年?」

  「先不要說二十年、三十年我們能不能熬到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我們能在這宮裡平平安安的活上二、三十年嗎?如果連我們也不在人世了,那、那我們滿村子冤魂要如何安息?」紅鸞有些激動,手握得指節都發白了:「我們不能等,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時間越久,我們越不可能查到是誰做的。」

  古安平雙手按在紅鸞的肩膀上:「妳說的對,我也考慮過了,可是人活著,不是、至少不全是為了仇恨的,怎麼升職、怎麼查那個仇人的事情以我為主,我會儘快的做到掌殿、二十四司裡的一員,成為一宮的總管,一司的總管,甚至是大總管,但是,妳只要好好的活著就好。」

  「我想來想去,妳還是出宮為好,」古安平用力按住紅鸞示意她不要開口:「尤其是在我有什麼意外之後,妳要代我們全村人活……」

  「不!」紅鸞低吼:「安平哥,我不能讓你孤身犯險,也不可能放著爹娘的大仇不報苟活人世。」她仰起頭:「就算我不願去想,就算我白天累得半死,可是夜夜都能夢到我們的村子,夢到我們的鄉親,還有被大水沖去的父母,安平哥,我是不會離開的,而且我定要做宮女。」

  不是為榮華富貴,是為了那冤死的爹娘。

  夜夜在夢中所見的都是父母被大水沖去的樣子,夜夜在耳邊低低迴響的都是父母的喃喃低語:她為人子女,不能承歡膝下奉養雙親,再不能為父母報仇她當真是枉自為人!

  古安平用力搖晃她:「我說過了,我不同意,妳什麼也不能做,準備好出宮吧。」

  他不能讓紅鸞犯險,因為他已經失去所有,只餘下紅鸞一個人了,他真的不能再眼睜睜的看著紅鸞有三長兩短,哪怕是付出的他的性命也要護紅鸞周全。

  紅鸞看著他:「安平哥,你在這裡,還讓我往那裡走?天下之大,已經沒有你我的家了。」她合了合眼,把要湧上來的淚水生生的逼回去,現在還不到流淚的時候:「你在哪裡我便在哪裡。」

  古安平看著紅鸞的兩隻眼睛,眼圈也微微犯紅,他放開紅鸞狠狠在空中虛捶:「這裡不是善地。」

  但是他說服不了紅鸞,就如同自小到大只要是紅鸞的堅持,便只有他退一步的份。

  「好吧,我同意妳留下來,宮女的事情我去想法子,妳所說的事情,絕對不可以做。」古安平堅持,此事上他不會退一步的。
第52章 驚人

  看著紅鸞一臉的堅持,古安平用力搖頭:「這皇宮內院裡每一個主子都是極為可怕的人,而妳所想的事情會讓妳面對的是最可怕的人——兩位貴妃娘娘的心思,哪是哪麼容易猜得到的?妳不知道她們有多麼的、可怕。」他擺手:「我不能讓妳去冒那個險,她們的心思不好猜,而且萬一猜錯就是萬劫不復。」

  他在此事是絕不會讓步的,定定的看著紅鸞:「答應我,紅鸞,不要再想此事,現在妳最需要做得就是自保。」

  「我就是在自保。」紅鸞努力試圖說服古安平,因為她需要古安平的説明,對皇宮內院的瞭解她遠遠不及古安平:「我已經引起花女史的注意,一個宮奴她想要弄死太過容易,同時我想要對付她卻根本無從下手,如果我們能火中取栗成功,我就會成為宮女,她想除掉我就需要多用些心思,而我也有了一博之力。」

  紅鸞還想再往下說,卻被古安平攔住:「我說過,不允許妳去冒險。宮女的事情我自會去想法子,妳只要小心在意些保證自己的安全,我保證在半年、不,三四個月裡就讓妳離開這裡好不好?」

  古安平還是第一次以紅鸞面前如此堅持某事,不管紅鸞如何說他就是不同意:因為太過冒險。

  紅鸞最終退讓一步,雖然沒有答應古安平放棄,不過卻不再堅持非去做不可,她反而問起了柔妃和麗妃有什麼可怕的地方,還有她們的恩怨糾葛。

  古安平說了極多之後,在紅鸞問及她們的喜好還有習慣的時候,他猛然驚醒看向紅鸞:「妳問這些做什麼?」他在宮中時間比紅鸞久太多,如果不是心思機敏之輩不可能會得到大太監的賞識。

  只是他對紅鸞有一顆癡心,所以在和紅鸞在一起的時候所有的機敏十去八九了,不然在紅鸞剛開口問起兩位貴妃的事情之時他就會驚覺。

  「我想好好的瞭解她們,要知道她們可是一宮之主,就算現在我什麼也不做,將來說不定會有遇上的時候,萬一,我是說如果有個什麼萬一的時候,我也能想出個臨時的應對之策,至少能保住自己的小命。」紅鸞答得很認真,因為她原本就有這麼一層打算的。

  「宮中的規矩不讓議論各宮的主子們,我也只能問問安平哥了,問其它人那不是找死嗎?」看看古安平的臉色她又加上一句。

  古安平聞言看看紅鸞,想想她的話的確是有道理,尤其是最後一句話,萬一紅鸞當真忍不住旁敲側擊的去問他人,還不如自己全告訴她的好,雖然他心中有猶疑,但是讓紅鸞知道的多一些,絕對可以讓她在宮中多一絲的平安,所以也就把紅鸞要問的話都告訴了她。

  在他要走的時候,很認真的看著紅鸞:「鸞兒,妳答應我,妳不會去做什麼火中取栗的事情。」紅鸞不答應他,他哪裡能放心的回去。

  紅鸞低著頭想了好久之後,抬起頭來看著古安平一笑:「我知道了,安平哥,你就放心吧。」

  古安平很不滿的皺皺鼻子:「鸞兒,性命交關的事情,妳不要和我耍花樣。」自小到大吃紅鸞苦頭可不少了,他還是很清楚紅鸞的。

  紅鸞笑著推他:「你真是太囉嗦了,就要像八十歲的老爺爺一樣囉嗦了,遵命,安平哥,這下你放心了?快走吧,記得要好好的保重自己。」

  古安平拿紅鸞沒有法子,只得整理衣袍走了,不過他的心並沒有放下來,因為他太瞭解紅鸞,能阻止她在宮裡冒險的法子只有一個:那就是讓她出宮。

  他所說的宮女只是哄紅鸞的,就是為了能讓她平平安安的離開吃人的皇宮,他在離開的時候在心中對紅鸞說了一句:對不起。

  其實他真的不捨得紅鸞走,因為就像紅鸞所說世上只有他們是彼此的親人,而且他對紅鸞的癡心沒有因為身子殘了而改變,只要三五天能看紅鸞一眼他就感覺是很大的幸福了。

  可是,他不能讓紅鸞冒險,要報仇並不容易,很有可能會有性命之憂——危險的事情由他來做,就算是一輩子出不了宮,就算是再也看不到紅鸞而相思痛苦一生一世,他也要讓紅鸞平安。

  古安平並不知道,紅鸞一直在看著他的背影,在他快要轉過牆角時她在心中輕輕的說了一句:安平哥,對不起,父母的大仇我不能不報,父老鄉親的大仇我也不能讓你一個人擔著。

  那些皮膚粗糙但是親切的人,那些看到她就是會喚一聲、或是撫撫她的頭,那些有什麼好吃的東西自己趕上了,就會拿出來讓自己和他們家孩子一起享用的鄉親們——她如何能忘記?尤其是知道他們是冤死之後,村子裡每一個人的樣子都在腦中清晰起來。

  如此大仇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她的安平哥需要幫手,她也需要安平哥的説明,相信以後安平哥會明白的。

  紅鸞向自己的院子行去,夕陽把她的身影拉得好長好長。

  晚上一樣還是要當差,紅鸞和所有的宮奴一樣都累得手腳發軟,她真的不知道花宮女所為何來,絕不可能只為了那幾個銀錢。

  今天晚上的月色很好,自打進宮來紅鸞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好的月色,照得身周萬物都看得極為清楚。

  今天的差事並不需要在花叢下鑽來鑽去,也算是省了不少的力氣,不過卻要小心分辯花草和雜草,免得把雜草留下上了肥,而把花草給拔掉:花草的性命可比她們宮奴的值錢多了。

  紅鸞累得汗水直流,她用手背抹把汗水,稍稍休息繼續給下一株花草上肥,她舉起的花鋤卻在要碰到土地時停下了,這是野草。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又仔細的看看,拿著花鋤的手輕輕的一顫,臉上霎間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她幾乎要忍不住四下看一看,最終還是忍下了。花園裡出現野草已經不可能了,況且這野草還有些特別的功用,她的心怦怦亂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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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引

  紅鸞不知道這株野生花草是不是巧合生長在這裡的,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有主之物,就在她想四周看看的時候,耳邊響起了古安平的話:『宮裡可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平安,有些事情是不能知道的,就是知道了也只能爛在肚子裡假作不知道,不然就會招來殺身之禍。』

  殺身之禍並不是那麼可怕,如果可以破解也能化險為夷,可是紅鸞並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所以她努力控制著自己的雙手幹活。

  她在心中對自己說:也許,只是很不巧混進來一株野草罷了,不要自己嚇自己的好。

  當她揮舞著小花鋤繼續一株、一株的施肥,在十幾步之外又發現了同樣的花草時,她便不再抱『巧合』的念頭了,接著二十幾步之外發現了第三株時,紅鸞終於十成十的確定野草是有主之物。

  她自臉上淌下來的汗水,自己也不知道是熱的出汗、還是嚇的出汗,可是她的胳膊已經完全的麻木了,全身上下都繃得緊緊的根本沒有累的感覺,她什麼感覺也沒有了。

  紅鸞能認出那野草也是因為做乞兒的經歷,在一個老乞丐的指點、也是在她有意的多問多看之下,可是認識不少能治病或是能害人的花花草草,當然都是野生的。

  治病當然是為自救,乞兒病了可沒有請大夫的銀錢,而害人也不過是能弄得讓人、畜發癢、或是泄肚之類的東西——不要說他們乞兒在城鎮邊上找不到毒草,就算是找到了也不會拿去害人,毒草可是值錢的東西,只會用來賣掉換吃食。

  如果現在紅鸞是在某個城鎮邊上,那麼發現手邊的花草很正常,可這裡是皇宮的御花園,是絕不可能出現這種東西的。

  御花園裡可是不會有普通的野花野草,而有些特別作用的花草就算是種在御花園裡,也不會起到害人的作用,比如芍藥,這種花草也有專人看管。

  看到眼下再次出現的野草,紅鸞真的想大哭一聲:月亮啊,你為什麼不能像前些日子那麼矜持呢,為什麼非要把這御花園照得幾乎纖毫畢露?

  不過紅鸞不能哭,她想活下去就只能流汗不能流淚,只能繼續揮舞著她的花鋤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現。

  直到花宮女叫眾宮奴收工,紅鸞才站起身來隨意般的伸懶腰,目光卻落在她發現第一株野草的大約位置:果然,已經是這塊極大花圃的中間,就算是有心看,一眼望去也分辯不出那野草和真正花株有什麼不同——它們長得實在、實在是太相像了。

  紅鸞伸完懶腰,跟在其它宮奴身後沉默的回到了院子裡,一連灌下去三盞涼茶後她才真正的穩下心神來。管它是不是還有其它的野草,反正自己只要把此事爛到肚子裡,禍事便不會尋到自己頭上。

  嗯,晚上睡覺要千萬小心,說什麼也不能說夢話啊,她躺下睡著前腦中還閃過了這麼一個念頭。

  今天晚上的差事回來後,有多少人被花宮女罰了銀子、又有多少人被打板子去跪牆邊,她都沒有去注意,就是自己有多累,腰腿是不是酸痛等等,她也毫無感覺,仿佛變做了木頭人。

  紅鸞在第二天起床後就平靜下來,反正只是她一個人發現,有什麼好怕的?她就當自己是做了一個惡夢好了。

  用過早飯她去找晴兒說話,故意想引晴兒提起了劉秀的事情:「今兒一大早我們屋裡的劉珍飯也沒有顧得上吃多少,就去了姑姑的屋裡,好像有什麼事情的樣子。」

  「劉珍?劉秀都已經死了,她還蹦噠這麼歡八成是以為靠上了花女史唄,花女史,哼哼。」晴兒冷哼兩聲,開口就提到了劉秀。

  紅鸞歎道:「劉珍那天得罪了姐姐,不過卻得了花女史的歡心,一早她又去找姑姑到現在也沒有出來,姐姐還是留心些,我也認為劉珍是個實心的,不過出了劉秀的事情後我還真不敢亂相信人,總之,人無傷虎心,總要防一防虎有傷人意,姐姐在意些好。」

  晴兒冷笑:「不用理會她,花女史對她很不放心呢,我告訴妳,妳可不能告訴旁人,黃宮女的事情還記得嗎,花女史疑心同她有關,再說劉秀那是豬油蒙了心,在我們這裡想去柔貴妃娘娘那裡,」她哼了兩聲:「也不是去不得。」

  「前頭兩個倒是出去了,可是一死一殘,那可是花女……」她忽然住口不說,抬頭看向紅鸞。

  紅鸞一臉的茫然:「黃姑姑的事情?前頭兩個,黃姑姑前面還有姑姑被趕出去了?錢袋是孫姑姑收走的,怎麼又和劉珍扯上了關係?」

  晴兒心中大定:「算了,宮裡知道的越少活得越久。看劉秀不就是個例子,好好的當差多好,最遲宮女沒有做成,貴妃娘娘沒有攀上倒搭上了自己一條性命。」她完全沒有在意劉秀的事情和知道的越少活得越久沒有一絲關係。

  紅鸞胡亂點頭:「姐姐說的是,就算我知道了我也不明白的,說到劉秀,姐姐妳說貴妃娘娘那裡少宮女用,現在劉秀雖然不在了,我們姑姑是不是還是要給貴妃娘娘個宮女呢?」

  晴兒聞言笑了起來,一指點在紅鸞的頭上:「妳啊,真是個小傻瓜,貴妃娘娘那裡可不少伺候的人,就算是需要人也不會劉秀死了還非要在我們院子裡再挑一個,滿宮裡多少宮女都打破頭想去貴妃娘娘那裡伺候,這樣的好事哪裡能輪到我們這些宮奴。」

  「哦,這樣啊。」紅鸞嘿嘿笑了起來:「是我想左了,我認為劉秀是貴妃娘娘要的人,劉秀現在犯大錯沒了,姑姑定要給貴妃娘娘個交待——我還擔心劉珍會被貴妃娘娘挑走呢,看我傻的,對宮裡的事情什麼也不懂,虧的是在姐姐面前。」

  晴兒也笑起來:「在我面前說……」她說話越說聲音越小,最後住口不說了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紅鸞看著她很不解,可是也不敢打擾她想事情。

  晴兒忽然拍手站了起來:「對啊,姑姑總是要給個交待的,那邊報過去是那邊報過去的,說不定……」她看向紅鸞用手一拍她:「妳真是姐姐的福星。」

  紅鸞當真有些傻了:「姐姐,我、我做了什麼?」

  「沒事,妳先回去吧,一會兒也要上差了,我去找姑姑有點事情。」晴兒說完花蝴蝶一樣飛了出去。

  紅鸞緩緩的站起來應:「是。」看著晴兒出去,眼底閃過了一絲絲的笑意。
第53章 引

  紅鸞不知道這株野生花草是不是巧合生長在這裡的,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有主之物,就在她想四周看看的時候,耳邊響起了古安平的話:『宮裡可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平安,有些事情是不能知道的,就是知道了也只能爛在肚子裡假作不知道,不然就會招來殺身之禍。』

  殺身之禍並不是那麼可怕,如果可以破解也能化險為夷,可是紅鸞並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所以她努力控制著自己的雙手幹活。

  她在心中對自己說:也許,只是很不巧混進來一株野草罷了,不要自己嚇自己的好。

  當她揮舞著小花鋤繼續一株、一株的施肥,在十幾步之外又發現了同樣的花草時,她便不再抱『巧合』的念頭了,接著二十幾步之外發現了第三株時,紅鸞終於十成十的確定野草是有主之物。

  她自臉上淌下來的汗水,自己也不知道是熱的出汗、還是嚇的出汗,可是她的胳膊已經完全的麻木了,全身上下都繃得緊緊的根本沒有累的感覺,她什麼感覺也沒有了。

  紅鸞能認出那野草也是因為做乞兒的經歷,在一個老乞丐的指點、也是在她有意的多問多看之下,可是認識不少能治病或是能害人的花花草草,當然都是野生的。

  治病當然是為自救,乞兒病了可沒有請大夫的銀錢,而害人也不過是能弄得讓人、畜發癢、或是泄肚之類的東西——不要說他們乞兒在城鎮邊上找不到毒草,就算是找到了也不會拿去害人,毒草可是值錢的東西,只會用來賣掉換吃食。

  如果現在紅鸞是在某個城鎮邊上,那麼發現手邊的花草很正常,可這裡是皇宮的御花園,是絕不可能出現這種東西的。

  御花園裡可是不會有普通的野花野草,而有些特別作用的花草就算是種在御花園裡,也不會起到害人的作用,比如芍藥,這種花草也有專人看管。

  看到眼下再次出現的野草,紅鸞真的想大哭一聲:月亮啊,你為什麼不能像前些日子那麼矜持呢,為什麼非要把這御花園照得幾乎纖毫畢露?

  不過紅鸞不能哭,她想活下去就只能流汗不能流淚,只能繼續揮舞著她的花鋤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現。

  直到花宮女叫眾宮奴收工,紅鸞才站起身來隨意般的伸懶腰,目光卻落在她發現第一株野草的大約位置:果然,已經是這塊極大花圃的中間,就算是有心看,一眼望去也分辯不出那野草和真正花株有什麼不同——它們長得實在、實在是太相像了。

  紅鸞伸完懶腰,跟在其它宮奴身後沉默的回到了院子裡,一連灌下去三盞涼茶後她才真正的穩下心神來。管它是不是還有其它的野草,反正自己只要把此事爛到肚子裡,禍事便不會尋到自己頭上。

  嗯,晚上睡覺要千萬小心,說什麼也不能說夢話啊,她躺下睡著前腦中還閃過了這麼一個念頭。

  今天晚上的差事回來後,有多少人被花宮女罰了銀子、又有多少人被打板子去跪牆邊,她都沒有去注意,就是自己有多累,腰腿是不是酸痛等等,她也毫無感覺,仿佛變做了木頭人。

  紅鸞在第二天起床後就平靜下來,反正只是她一個人發現,有什麼好怕的?她就當自己是做了一個惡夢好了。

  用過早飯她去找晴兒說話,故意想引晴兒提起了劉秀的事情:「今兒一大早我們屋裡的劉珍飯也沒有顧得上吃多少,就去了姑姑的屋裡,好像有什麼事情的樣子。」

  「劉珍?劉秀都已經死了,她還蹦噠這麼歡八成是以為靠上了花女史唄,花女史,哼哼。」晴兒冷哼兩聲,開口就提到了劉秀。

  紅鸞歎道:「劉珍那天得罪了姐姐,不過卻得了花女史的歡心,一早她又去找姑姑到現在也沒有出來,姐姐還是留心些,我也認為劉珍是個實心的,不過出了劉秀的事情後我還真不敢亂相信人,總之,人無傷虎心,總要防一防虎有傷人意,姐姐在意些好。」

  晴兒冷笑:「不用理會她,花女史對她很不放心呢,我告訴妳,妳可不能告訴旁人,黃宮女的事情還記得嗎,花女史疑心同她有關,再說劉秀那是豬油蒙了心,在我們這裡想去柔貴妃娘娘那裡,」她哼了兩聲:「也不是去不得。」

  「前頭兩個倒是出去了,可是一死一殘,那可是花女……」她忽然住口不說,抬頭看向紅鸞。

  紅鸞一臉的茫然:「黃姑姑的事情?前頭兩個,黃姑姑前面還有姑姑被趕出去了?錢袋是孫姑姑收走的,怎麼又和劉珍扯上了關係?」

  晴兒心中大定:「算了,宮裡知道的越少活得越久。看劉秀不就是個例子,好好的當差多好,最遲宮女沒有做成,貴妃娘娘沒有攀上倒搭上了自己一條性命。」她完全沒有在意劉秀的事情和知道的越少活得越久沒有一絲關係。

  紅鸞胡亂點頭:「姐姐說的是,就算我知道了我也不明白的,說到劉秀,姐姐妳說貴妃娘娘那裡少宮女用,現在劉秀雖然不在了,我們姑姑是不是還是要給貴妃娘娘個宮女呢?」

  晴兒聞言笑了起來,一指點在紅鸞的頭上:「妳啊,真是個小傻瓜,貴妃娘娘那裡可不少伺候的人,就算是需要人也不會劉秀死了還非要在我們院子裡再挑一個,滿宮裡多少宮女都打破頭想去貴妃娘娘那裡伺候,這樣的好事哪裡能輪到我們這些宮奴。」

  「哦,這樣啊。」紅鸞嘿嘿笑了起來:「是我想左了,我認為劉秀是貴妃娘娘要的人,劉秀現在犯大錯沒了,姑姑定要給貴妃娘娘個交待——我還擔心劉珍會被貴妃娘娘挑走呢,看我傻的,對宮裡的事情什麼也不懂,虧的是在姐姐面前。」

  晴兒也笑起來:「在我面前說……」她說話越說聲音越小,最後住口不說了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紅鸞看著她很不解,可是也不敢打擾她想事情。

  晴兒忽然拍手站了起來:「對啊,姑姑總是要給個交待的,那邊報過去是那邊報過去的,說不定……」她看向紅鸞用手一拍她:「妳真是姐姐的福星。」

  紅鸞當真有些傻了:「姐姐,我、我做了什麼?」

  「沒事,妳先回去吧,一會兒也要上差了,我去找姑姑有點事情。」晴兒說完花蝴蝶一樣飛了出去。

  紅鸞緩緩的站起來應:「是。」看著晴兒出去,眼底閃過了一絲絲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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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搶先

  紅鸞吃過午飯後沒有睡,和大妞一起拿起繡活來做,屋裡靜悄悄的,可是她心裡卻翻起巨浪:自進宮以來的事情都浮上了心頭,尤其是今天花宮女提到的黃宮女。

  紅鸞想著想著,眉頭一皺繡花針就紮到了自己的食指上,鮮紅的血珠冒出來,她輕輕痛呼一聲後,關心卻不是自己的手指,而是素帕沒有沾到血吧?不然她這十天的就真是白做工了。

  大妞先抬頭看一眼劉珍才看向紅鸞:「妳如果真的累壞就睡一會兒,不然趕不出來活還會廢掉這方素帕,那可是幾十文錢呢。」

  紅鸞苦笑:「姐姐說得是,再做下去還不把十根手指頭紮滿針眼兒?」她放下了手中的帕子:「我先睡一會兒。」

  她爬到炕上躺下沒一會兒就睡著了,的確是累壞了。

  要罰銀錢她倒還有得是,得自劉大家的銀子還沒有使完呢,還有古安平給她的銀子,只是她並不想用那些銀錢餵花宮女。

  雖然她的用意是為了找出算計了黃宮女之人,但不能否認花宮女同樣是餵不飽的豺狼。

  劉珍聽到了紅鸞的痛呼,看到她手指上殷紅的血珠後,愣了好一陣子才開始繡她的手帕,只是她明顯神思不屬,眉頭也一直沒有展開。

  她摸了摸自己胸前的衣襟,那裡面有五兩銀子的銀票,是劉秀的,她代劉秀交給晴兒時私下藏起來的,只是五兩銀子能頂多長時間,再說她還想要用這五兩銀子做其它的事情呢。

  劉秀死了,柔貴妃不會不聞不問的。

  她拿眼掃向紅鸞,又回到自己的繡帕上,想到晴兒眼角抽了抽,手中的針便用力過猛紮到她的中指上,她只是把手指放到嘴中吮了吮,哼也沒有哼一聲繼續繡帕子。

  下午再到御花園裡搬花盆時,紅鸞明顯比大妞有精神多,體力也強不少。

  大妞在累得攤坐在地上:「妳今天晚上有沒有力氣趕繡活?」她的聲音很輕。

  紅鸞想也不想:「總是要趕一趕的,不過也不用趕到像今天中午紮到手指。」

  大妞的眼睛微微一亮,看看紅鸞張了張口倒底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就算她和紅鸞現在是姐妹,是彼此在宮中最親近的人——她不知道古安平和紅鸞的關係,但是有一些事情她最好是心中明白。

  對自己、對紅鸞都好,她這樣待紅鸞,當然也希望紅鸞如此待她。

  紅鸞和大妞並沒有歇很長時間便又站了起來,不過大妞不再擔心帕子的事情、也不擔心她的身體會吃不消了,因為她已經決定和紅鸞一樣:紅鸞睡她就睡。

  晚上的差事卻讓紅鸞不自禁的緊張起來,她有意無意的總是注意自己身周是不是再有其它的『野草』。想忘掉野草的事情,可是她怎麼也忘不掉。

  沒有再發現野草,在收工的時候讓紅鸞的心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看來是她多心了,也許就是因為野草的樣子和那種花草太像了,所以才會被人無意中弄混。

  把心病除去大半的紅鸞,回來後的一個時辰睡得很香,起床時精神極好,大妞和劉珍精神也不錯,她們用過早飯後便開始努力繡帕子,最用心的是劉珍。

  很快晴兒來叫她們去御花園做事,紅鸞只是在想:柔貴妃娘娘好能穩得住啊。

  不要說劉秀的死早有人報上去了,就是沒有報給柔妃,紅鸞也相信此事必瞞不過柔妃去,但是柔妃卻一直沒有使過人來,也沒有親到御花園來。

  到了御花園紅鸞悄悄看一眼劉珍,果然在她眼中看到焦急,紅鸞的心反而平靜了不少,柔妃等的,她為什麼就等不得?

  她剛和大妞把手中的盆景擺好,轉過身沒有幾步就聽到不遠處『給貴妃娘娘請安』的聲音,她和大妞立時向前急走兩步跪下。宮中規矩,是不能跪到暗處讓貴人們看不到。

  柔妃終於來了,紅鸞輕輕的吁了一口氣。

  柔貴妃並沒有理會跪在地上的眾人,她信步自眾人面前走過,走到遠處去了。

  過了好一陣子,紅鸞才隨眾人起身。柔妃到御花園來了,而且偌大的皇家園林她卻到宮奴們做事的地方來,可又什麼也沒有說就行了過去,。

  紅鸞沒有說話,自和大妞又抬起盆景來,現在幹活,安安穩穩的幹活。

  就在大妞和紅鸞又想偷懶時,又傳來給柔妃請安的聲音,紅鸞只得和大妞再次急跑幾步跪倒在地上。

  柔妃停下了腳步,距紅鸞和大妞較遠,卻停在了劉珍身前,只是不知道她是有意還是無意了。

  柔妃的聲音依然柔和如同春風能醉倒人:「起來吧。本宮只是有些悶便過來看看這邊佈置的如何,很好,本宮很滿意,妳們都是用了心的。來人,賞。」

  自有宮女太監答應著,紅鸞卻不知道柔妃一個賞字她會得到什麼,很快她就知道了,她得到了五分銀子!

  宮女和太監想來得到的更多,紅鸞叩首淹沒在謝恩的聲音中。

  「這是妳們應得的。好了,都起來說話,這地上可是濕氣重。」她和顏悅色的樣子,沒有看一眼花宮女,仿佛她不曾要過劉秀去做宮女般。

  劉珍站了起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手指上卻滴落了血,驚到柔妃身後的宮女,她只能再次跪下叩頭求饒。

  柔妃卻讓人扶起她來:「是不是剛剛傷到了?怎麼也不和妳們姑姑說用些藥呢,來,給我看看。」她沒有直接提起花宮女來,可是花宮女卻不得不上前來行禮跪倒。

  劉珍當然不敢把手給柔妃看:「奴婢不敢汙了娘娘的鳳眼。」

  柔妃搖頭:「真是傻孩子,已經有人去取藥了,來吧,讓我看一眼。」她溫柔的樣子就好像是劉珍的母親。

  劉珍還是搖頭:「奴婢該死、奴婢不敢。」可是她的手指已經被宮女一根一根掰開,立時引來柔妃和宮女們的倒吸涼氣——手指上遍佈針眼!

  紅鸞的目光悄悄的、飛快的在劉珍臉上掠過,分明在她滿眼的痛苦中看到一絲喜色,而劉珍此時注意的人不是紅鸞而是睛兒。

  劉珍的得意紅鸞明白:她搶先了晴兒一步。
第56章 馬腳

  紅鸞就知道劉珍等不及,只是也沒有想到她會用這樣的法子,十指連心啊,她怎麼下得去手?

  第一針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總還是好下手的,可是第二針開始便會一針難於一針,因為痛啊:那是自己的手指。

  她和大妞跟劉珍在一間房裡,可是誰也沒有聽到她痛哼過一聲,紅鸞忽然感覺脖子後面吹過一陣寒風,冷得她打了一個戰慄:對自己如此下得去手的人,她怕。

  紅鸞自大水中逃生後,只怕過某家大宅中的惡犬,那不是平常能見到的狗兒,只身體就能抵得上兩隻狗大,聽人說那惡犬只吃活物,對人可是下死口的:只要咬人就會咬向脖子。

  她曾看到過那隻狗,兩隻眼睛掃過來就讓她全身汗毛都立了起來,說不清楚的感覺,她只知道她絕不會和那隻狗搶食。

  現在同樣的感覺又出現了,在紅鸞看到劉珍手指上密密的針眼時,讓她想起那隻吃活物的惡犬。

  柔貴妃臉上的溫柔不見了:「這、這是怎麼弄的?是不是有人對妳用私刑?」

  劉珍連忙跪下:「回娘娘的話,是奴婢自己傷到的。」

  「自己傷到的?」柔妃的臉上滿是疑色,卻沒有追問下去。

  不過自有人代她追問,她身邊的宮女開口:「妳怎麼會把自己傷成這個樣子?」

  劉珍拼命搖頭,只說是自己太笨了。

  柔妃冷冷的看了一眼花宮女,輕輕一擺手立時有宮女和太監向女奴院的方向行去,花宮女的臉色大變,並且汗水自額上流淌下來。

  花宮女現在驚懼且悔恨,如果不是自己姑母偏要再看看劉珍,那裡會有今日之禍?自己早就說黃宮女的事情絕對是劉珍姐妹所為,可是姑母偏不相信還疑心那個愚笨的紅鸞。

  大妞還沒有完全想明白其中的關節,但是她卻知道一點兒,以後再也不用趕繡活了,可是近日紅鸞和劉珍說過的話當真不多,劉珍怎麼會甘心自己做出頭鳥呢。

  柔妃只是讓人給劉珍敷上藥粉,這才問她的姓名:「妳叫劉珍?原本我看著有個機靈的宮奴名叫劉秀……」

  「是、是奴婢的妹妹。」劉珍終於聽到了柔妃提到劉秀。

  柔妃點點頭:「哦。」便不再和劉珍說話,反而看向花宮女:「妳倒是當得好差。」

  花宮女現在只能叩頭:「奴婢只是按宮規行事,那劉秀所為實在是……」

  「好了,應該知道的和不應該知道的我都已經知道了,只是我原本以為花女史和妳會到我宮中去一趟,怎麼著也是我交給妳們的差事,妳們不應該給我回稟一聲?」

  柔妃打斷花宮女的話,聲音並不大慢慢悠悠的就好像在和花宮女閒聊:「我要的人沒了,妳們也應該給我一個交待才是。卻不想花女史和妳不知道是不是事情太多忙得分不開身,還是根本不記得我要人的事情了,等到今日才在這御花園裡見到妳。」

  花宮女臉上的汗水把脂粉弄得一團糟:「娘娘容稟……」

  「不要容稟不容稟了,這事一會兒再說。」柔妃看向去而復返的宮女和太監。

  「娘娘,是繡帕繡的。」宮女上前給柔妃見禮:「問過了那院子看門的宮奴,十天這些宮奴每人要交六方帕子,交不上的便要罰沒十五文銀錢,不然就要打十五板子。」

  柔妃看向花宮女:「哦,宮裡什麼時候有這樣宮規?我倒是第一次聽說,妳給我解說解說吧。」

  花宮女抖著嘴唇把她昨天對紅鸞等人的說辭拿出來應對,說完後連連叩頭:「娘娘,奴婢也是一片好心。」

  柔妃一笑:「花宮女還真是這些宮女的再生父母,連出宮後的嫁妝都為她們想好了。」

  她的宮女在一旁又道:「娘娘,這些宮奴白天來御花園當差,晚上的差事並沒有停下來。」

  「什麼?」柔妃臉色一變,盯著花宮女道:「此事,妳要如何分說?也是為了她們好不成?」

  花宮女抖著嘴唇開開合合幾次,卻什麼託辭也說不出來。

  柔妃一指那些載種在盆裡的花木:「妳知道不知道這些花木上有多少人的心血,妳知道不知道這裡每一株花木要多少銀錢?妳又把皇家的體面置於何地——我們皇家就是這樣待家奴的?傳了出去讓天下百姓如何看待皇上、看待皇家?」

  一句接一句,一句比一句重,最後一句落入花宮女的耳中她直接軟倒在地上。死罪,當真是死罪啊。

  柔妃看著說不出話來的花宮女:「哼,妳自回去找花女史,我在宮中等著妳們前來分說。」說完帶著人走了。

  她沒有立時發落花宮女,卻並不是想饒過她,其中的用意紅鸞到了後來才明白。讓花宮女去找花綻放,就是讓她們反目成仇,對兩個人來說都是折磨,而且對花宮女來說現在的每一刻都是折磨,驚恐如影隨形的跟著她——柔妃對她們的惱意居然如此之深。

  大好的陽光灑滿了皇宮,就算是宮中最偏僻的宮奴院落裡同樣是鋪了一地的陽光。

  花綻放此時正躺在床上聽一個宮女回事:「有人送了不少的銀子,為了在這次出宮的宮奴名單裡添上紅鸞的名字。」

  「什麼人?」花綻放的眉頭挑起:「她一個剛剛入宮沒有多久的宮奴,宮裡哪裡有人?」

  「伺候劉公公的一名太監。」

  「劉公公?」花綻放坐起來:「那太監和紅鸞是什麼關係?」

  「不知道。」

  「為什麼要為紅鸞活動出宮的事情?」花綻放又問一句。

  「不知道。」

  花綻放卻沒有生氣,只是道:「妳那邊細細的查一查,我這邊也仔細些。」

  「一個宮奴,要出宮便讓她出宮,值得我們費這麼大的心思?」

  「值的。」花綻放瞇起眼睛來:「如果和承露殿的那個賤婢的事情有關,如果和劉秀的死有關,妳說值不值的?而且,如果和這些事情有關的話,又怎麼能讓她活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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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東風難借

  「和姓黃的賤婢有關?!」恨恨的聲音:「是姓黃的心腹,當然不能放過她。」

  花綻放笑了,搖頭:「不一定非要是黃賤婢的人才該死,反正事情很妙,妳去吧,記住我的吩咐,多留意姓古的太監,記得不要驚動了劉公公。」

  看著來人步出房門,她緩緩合上眼睛。這一次的新宮奴太不讓人省心,幾年裡進來的新人加一起也不曾如此鬧騰過。

  她的心情很不好,而見到急急奔進來的花宮女後,她的心情更加的不好。

  微微皺眉喝斥了一聲花宮女,對花綻放來說已經是極惱怒的表現,她一直奉行喜怒不形於色,少有把好惡帶在臉上的時候。

  花宮女顧不得花綻放的惱怒,匆匆把御花園裡的事情說了一遍:「貴妃娘娘召我們立時過去。」

  花綻放按在床榻上的手指顫了顫,長長吸氣才把想打花宮女耳光的衝動壓下來,她知道這個侄女不聰明,但也沒有想到她會如此蠢。

  不是她無識人之明,而是她身不由己,誰讓這個廢物很入那人的眼呢。她冷冷哼了一聲:「來人,更衣。」她起身去換衣服,看也沒有看地上跪著的花宮女。

  劉珍是她千叮萬囑要讓花宮女看好的,可是事情還是壞在劉珍的身上,並且還是如此大的麻煩,她現在惱恨都想一腳把花宮女踢出房去,免得看到她心煩,能容她跪在地上,就是看她姓花的份上。

  花綻放一面在宮奴的服侍下穿衣服,一面思索著:原來是劉珍,倒真是錯看了紅鸞,那丫頭就是個平常人而已。她會把注意力放在紅鸞身上,追根究底當然和劉珍有關——想到劉珍,她咬了咬牙。

  花宮女見花綻放一句話也沒有說,伏在地上不敢起來心卻要涼透了,如果姑母不為她想法子,她豈不是死定了?

  她驚恐萬分的時候,她的貼身宮奴晴兒卻是怒不可遏。

  柔妃帶著人走了,花宮女自己踉踉蹌蹌的也走了,晴兒盯著劉珍就想活活把她吞到肚子裡去,但是她並沒有當場發作,因為這裡還有不少的太監、宮女。

  晴兒擺手:「收工。」

  劉珍愕然然後明白過來:「差事沒有做完,姑姑剛剛離去時也沒有吩咐我們回去。」

  紅鸞偷偷看一眼劉珍,低下頭默不作聲,此時劉珍和晴兒爭論就相當於火上澆油——花宮女是要被問罪的,而且還是要被柔貴妃問罪,不是死罪也好不到哪裡去,做為花宮女的貼身宮奴,晴兒的命運也是註定的。

  唯一的生機就是柔貴妃所要的那名宮女,如果不是劉珍搶先,如果不是劉珍使壞,讓花宮女把話先說出來,那麼就算過幾日花宮女事敗死罪也不會連累她了。

  攔人財路是死仇,而劉珍現在攔下的可不止是晴兒的財路,那是晴兒的生路,晴兒怎麼可能會輕輕放過她。

  柔貴妃雖然讓人為劉珍敷藥,可是卻並沒有把劉珍帶走,也沒有特別吩咐讓人照顧劉珍一二——就算是吩咐了,晴兒在知道自己會死的時候會在乎嘛。

  此時的劉珍如果服軟任由晴兒發作,說不定因為花宮女還沒有獲罪,晴兒把驚恐、惱恨、怒氣發作出來就會冷靜一點暫時放過她。

  但是劉珍卻不想吃虧,因為她在明知道花宮女和晴兒主僕死在臨頭的時候,當然不想再被她們欺壓,自然要抗爭的。

  紅鸞對劉珍的所為很滿意,只有如此她的所想才會更有可能完成。

  晴兒瞪大一雙眼睛怒火都要噴到劉珍的臉上:「姑姑臨走時讓我帶妳們回去,貴妃娘娘也有憐憫大家的意思,現在,是我做主。」

  前面兩句話不論真假都沒有多大的用,只有最後一句話說到了點子上:紅鸞這些宮奴在花宮女不在時,什麼事情都要由晴兒說了算。

  就算劉珍有多麼的不願意,在紅鸞等宮奴一溜站好時,她也只能跟著一起回去。

  剛進院子,晴兒就大聲道:「給我關門!」

  劉珍剛轉身想衝出去,卻被晴兒扯住,正反就給了她兩個耳光,因為晴兒是含怒出手,其中還有對死的恐懼,手勁大得驚人,只兩下就把劉珍打得眼冒金星。

  紅鸞和眾宮奴都向兩邊躲開,沒有人上前勸阻,也沒有人開口說話,今天的事情不論是看懂的、沒有看懂的都知道一件事情:她們的掌理姑姑八成又要倒楣了,晴兒現在就是一頭困獸,沒有人想在此時招惹晴兒的。

  大妞慢慢的靠到了紅鸞身邊,卻沒有和她說一句話,只是靜靜的看著。

  劉珍眼前的金星還沒有消失,晴兒已經提起了裙子來踹人,只一腳就把劉珍踢倒在地上,如此她依然不解氣,便上前踢劉珍邊踢邊罵道:「妳以為妳的那點小心思沒有人能看破,妳知道不知道我們姑姑是花女史的嫡親侄女?妳又知道不知道花女史是什麼人?」

  「敢陷害我們姑姑,敢陷害花女史,我告訴妳不會有妳的好下場——妳知道我們是誰的人嘛,妳就敢跟我們動手!還想去攀貴妃娘娘的高枝,也不照照鏡子……」晴兒在狂怒與巨大的驚恐下,罵出來的話口無遮攔。

  紅鸞看向一旁的大妞,兩個人悄無聲息的、沒有驚動任何人回到了自己房裡,回到房裡的並不止是她們,東廂裡原來留下的老人還有幾個心思靈活的都悄悄回屋了。

  最後,就算那真愚笨的在不明所以下也回到了房裡,院子裡只餘下了晴兒和劉珍。

  劉珍根本無還手之力,除了叫痛外卻也沒有求饒,她知道此時不管如何求饒,晴兒都不會放過她。

  她現在擔心的不是晴兒,也不是花宮女和花女史,而是柔貴妃:如果柔貴妃能對她另眼相看,那麼花女史也不能拿她如何,反之,她真的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劉珍在花宮女的逼迫下,為了活命、為了出人頭地她不得不想法子除去花宮女,並且想法子離開宮奴的院子,她在紅鸞把手指刺破後就想到了苦肉計,前前後後仔仔細細的想了又想,認為萬無一失她才決心如此做的。

  可是柔貴妃沒有給她機會,讓她把備好的都演出來,只演了一半便被叫停不說,而且柔貴妃並沒有立時把花宮女治罪,反而還把花女史牽扯進來:這讓她的處境一下子變得極為糟糕。

  想借柔貴妃的勢卻一點兒也沒有借到,反而讓她自己陷入最大的危險中,當然了,貴妃娘娘還是待她很好的,又是敷藥又是安慰,說不定一會兒就會使人來喚她——她定要抓住最後的一線機會!
第58章 姐妹

  晴兒打得氣喘吁吁了依然沒有住手,因為她的怒火越燒越旺──劉珍的心思明顯不在這裡,這當然讓晴兒更怒。

  院子裡晴兒的喝罵、劉珍的痛叫都清晰的傳到了房中。

  大妞輕輕的道:「劉珍,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紅鸞倚在她身上:「也不全是吧,她只是把自己看得有些過於聰明了。」

  劉珍一不知道花宮女和花綻放是麗妃的人,二不知道柔貴妃逼花宮女等人殺掉劉秀,就是為了掃花綻放的臉面,卻在這種情形下想借柔貴妃的東風,那當然是行不通的。

  自然,沒有紅鸞推波助瀾,劉珍等人也不會如此快落得這個下場。

  「劉珍一直以為自己聰明,卻不知道我們這屋子裡最聰明的人卻另有其人。」大妞一指輕輕的點在紅鸞的鼻子上,眼中只有淡淡的笑意。

  生活,終於真正有了一線希望擺在她的面前,她如何不高興。

  紅鸞皺皺鼻子:「我可是什麼也沒有做。」她在心中補了一句,真的什麼也沒有做,頂多只是『推了』晴兒一把,由晴兒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牽動起來。

  她所謂的『推』也只是幾句話罷了,紅鸞轉了轉眼珠:誰讓宮女的位子那麼吸引人呢,這可怪不得她。

  大妞沒有再說什麼,側耳聽了一會兒道:「也不知道接下來會是誰來做掌理姑姑。」她知道自己可能還要在這裡待很長的時間。

  紅鸞沒有說話輕輕的握住大妞的手:「姐姐,我們是姐妹,永遠都是。」

  她的親人都死在了大水中,在宮裡認識大妞後兩個投緣走到一起,她還真的很願意認下大妞這個姐姐。

  大妞笑了:「妳顧好自己,姐姐不管在哪裡也會過得很好。」

  她說的不是客氣話,也不是矯情話——她相信紅鸞有朝一日會離開這裡成為宮女,還可能會做到女史,只要紅鸞能好好的,那麼便沒有哪個姑姑會難為她。

  紅鸞倚在大妞的身上:「姐姐放心吧,自爹娘死後我就學會一件事,如何能讓自己活下去,且能活得越來越好一點。」

  大妞聞言半晌無語,之後伸手抱住紅鸞沒有問紅鸞的身世。她們在宮中都是浮萍,過往如果沒有傷痛悲苦她們又怎麼會到宮中為奴?所以她從來不對人說起她的過往,也不問及身邊人的過往,因為重新揭開傷疤會痛斷肝腸。

  「她們的禍事已經板上釘釘,可是妳的福禍還難說,怕貴妃娘娘會召妳過去。」大妞自然的把話帶開。

  紅鸞輕輕的「嗯」了一聲,沒有再開口說話,要如何才能在熊熊火中取到飽肚的栗子,還要不傷到自己呢?

  此時的她不知道,古安平全心所想是讓她平安度此一生,而花銀錢為她活動門路已經被花綻放得知,此事,古安平也不知道。

  事情,已經不全在紅鸞的掌控中,就如同古安平的擔心,這裡是皇宮多的是變數,所以才會堅決反對紅鸞火中取栗。

  古安平所為紅鸞不知道,紅鸞所為,古安平也不知道。這又是一道變數。

  ※

  天色忽然暗下來了,伴隨而來的還有呼嘯而至的大風。

  「可能會有一場大風雨。」紅鸞走到窗邊看看天空回頭對大妞道:「我們把衣物收進來吧,莫要淋了雨。」

  大妞走到紅鸞身邊:「妳,心裡有些亂?」事情都到了此時此刻,紅鸞萬不應該心亂的。

  紅鸞想了想低低的道:「我想不通柔貴妃娘娘的用意了,不管是劉秀、還是花女史都不值得她動心思才對,就算她和……」她沒有說下去,有些話在宮中就是禁忌,反正大妞能聽得懂。

  大妞輕輕搖頭:「不知道啊。我們這些人,離那些貴人太遠太遠了,很多事情都不知道的。」

  紅鸞沒有再說話,和大妞攜手出門去收衣服了。

  院子裡人影晃動,大部分宮奴都出來收衣物,沒有人去看一眼打人的晴兒和叫痛的劉珍,所有的宮奴都是匆匆收起衣物就回房了。

  花宮女在這個風雨大作的天氣裡,一天一夜都沒有回來,也沒有任何消息。

  紅鸞給晴兒送飯菜勸她吃些東西,在和晴兒提到劉珍的時候,她隨口道:「姐姐,我說句話妳不要怪我,那劉珍不管如何只怕會有些造化,您還是讓她一讓吧。」

  「她有造化?她死定了!」晴兒挑著眉、瞪著眼、咬著牙,一張臉扭曲的十分醜陋。

  「姐姐,如果、如果貴妃娘娘看上了她呢?」紅鸞拍著晴兒的背:「我聽貴妃娘娘好像提到,劉秀死了讓我們姑姑給娘娘了一個交待呢——說到底不還是要個人過去伺候嘛,有劉秀在先,現在被貴妃娘娘看上就是有天大的罪過也都免了。」

  「只是我們沒有那種福份。」紅鸞最後輕輕一歎。

  晴兒喃喃的道:「福份、福份。」

  「如果我們有什麼稀世珍寶獻給娘娘,姐姐立時就能得到娘娘的賞識,而我說不定也能沾沾光呢。」紅鸞有些臉紅看看晴兒:「我就是會做白日夢,姐姐莫要理會我的胡說,還是多吃些東西吧。」

  晴兒有一口無一口的吃著東西,心裡翻來滾去的只有紅鸞說過的『有什麼稀世珍寶獻給娘娘,姐姐立時就能得到娘娘的賞識』——她還是真有的!

  想到這裡她忽然想起另外一人來,臉色發白手中不自覺用力把碗打翻了,她抬頭:「氣得有些太過,到現在手也不穩。」

  紅鸞又安慰了她一番才起身回房,因為趕上風雨她們難得可以好好歇歇。

  晴兒獨自在桌前坐了好久後,緩緩的起身看向外面的風雨,眼珠些微的泛著紅色,『現在,不是她死就是我活,還顧得了那麼多嗎?再說這麼多年了,可不曾給過我多少好處,我為什麼非要把命搭進去?』

  她曾經救過花宮女,也被花宮女拉著手誠懇的密語:『我們自此之後就是親姐妹。』可是做姐姐的花宮女吃香喝辣,可是她呢?沒有得到多少好處,卻還要被花宮女累及性命。

  手、再鬆開,晴兒走到門邊取出了傘來。

  她離開不久,院子裡來了人卻是尋紅鸞的:「花姑姑讓妳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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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風雨中

  紅鸞有些受驚的樣子,她看看大妞過去請來人坐下:「姐姐,不知道女史大人叫奴婢有什麼事?」她們院子裡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掌理姑姑到現在也不見人,她當然會感到懼怕才對。

  說著話,她塞給來人十幾文大錢,接著腳發軟、手發抖的倒上一盞茶:「姐姐喝口茶潤潤。」巴結人的手腕一點也不高明,而且那碗涼茶來人根本連看也不會看一眼的。

  來人把錢收起來皮笑肉不笑的道:「沒有什麼大事,只是問問有關花姑姑的事情。」她指的是花宮女。

  「為、為什麼是我啊?」紅鸞有些膽戰心驚,院子裡的宮奴那麼多單喚她怎麼也不像是好事。

  來人看一眼躺在炕上抬起頭來注意著她和紅鸞的劉珍,眼底閃過一絲光芒:「還不是因為妳有福氣和她住在一起,又有福氣和她們姐妹有過節。」

  「姐姐,那真怨不得我,是她們姐妹在欺負我,」說到此處紅鸞終於機靈了一點:「萬望姐姐在女史大人面前分說一二。」

  來人拍拍她的手:「女史大人沒有什麼是不知道的,放心吧。」她站起來橫一眼劉珍:「還有妳,要我過去請妳下炕不成?一同跟來,女史大人可沒有多少耐性等人的。」

  劉珍只能強忍著全身的傷痛起身——昨天晴兒可是下了極重的手,不過是下地就疼得她出了一身的細汗。

  紅鸞不作聲的跟著來人,其實心中並沒有多少懼意。說一絲怕沒有那是騙人的,倒底要去見的是掌管著她生死的花女史,不過她料到花綻放會來喚她,也等著要去見花綻放,早已經準備好了。

  成敗與否,花綻放會如何做是極重要的,如果她不喚紅鸞,紅鸞也要想個法子見見她。在花綻放身上有所圖謀,當然是很危險的事情,但,宮女之位她存了必得的心思,也就顧不得那麼許多。

  風雨比起昨天已經小多了,但也不是一柄油紙傘能擋得住,不多時紅鸞的裙子已經濕了小半截,除了有些涼意並沒有其它不適,而劉珍身上雖然只是皮肉傷,但是沾上雨水的衣裙貼在身上還是讓她的痛意又加重了不少。

  劉珍比紅鸞還要怕,她經過昨天一天已經有點明白過來,可是事以至此後悔是無用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隨機應變,她想到此處看一眼前面的紅鸞,眼底閃過一絲恨還有得意,隨之就被疼痛的神色給代替。

  紅鸞一行人在風雨中走得不算快,忽然聽到前面傳來踏水飛奔的腳步聲,都吃驚看過,看清來人的服色後,來喚的人帶著紅鸞和劉珍避到一旁給飛奔而來的人讓路。

  來人是一個太監。

  紅鸞就在抬頭的霎間認出太監是古安平,看到他滿臉的焦急以及他現在所行的路,猜想他八成是去尋自己的,只是眼下她卻不能和古安平說一句話。

  古安平走到紅鸞幾人近前放慢了腳步,他也看到了紅鸞,他是來尋紅鸞的,因為他知道了御花園所發生的一切,想要阻止紅鸞再做下去。再有幾天,紅鸞就可以出宮了。

  因為紅鸞的關係,他對花綻放的身邊人都是認識的,在看到紅鸞身前的人時他就知道自己來晚了。他的心中湧上來太多的滋味兒,混雜在一起反而什麼味兒也品不出來了。

  功虧一簣。

  他費盡心思、花光所有的積蓄,欠下極大的人情,事情就差最後一步:宮中的文書,放紅鸞出宮的文書。可是紅鸞沒有聽他的,她還是依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了,讓他這兩日的全部努力都付諸東流。

  滿天的雨水被風帶著不輕不重的抽打在他的身上、頭上,滿頭滿臉的雨水中他的目光只在紅鸞身上微微一頓。

  紅鸞心中是有愧的,尤其是看到古安平沒有雨具就這樣急急趕過來,因此她甚至有些不敢看古安平的眼睛,怕看到他責備、怪罪或是痛苦的目光。

  越是不敢看卻越是很想看,她的目光還是悄悄掃過古安平的眼睛,然後她的心酸楚難明。古安平的目光裡沒有責備、沒有怪罪,也沒有痛苦,滿滿的全是擔心,對她的擔心。

  古安平猜到她要去哪裡,可是他並不能幫上一點,事情已經到了如此地步,已經不是他能阻止或是改變的,紅鸞知道他擔心自己有個萬一,那會是粉身碎骨的下場,古安平救不了她。

  她微不可見的點頭,在古安平快要走過她身邊時用目光偷偷的示意:她不會有事。

  他是擔心。

  她是安慰。

  風雨中的兩個人沒有說一句話,目光相對也只能是一碰就分,可是所思所想卻都不是自己。

  古安平的腳步並沒有停頓,也沒有在紅鸞身邊放慢,反而有點加快:現在他能做的就是不要再增添任何一點變數,才能最大的保證紅鸞能平安。

  擦身而過,古安平沒有回頭急急的飛奔而去。

  紅鸞沒有抬頭、沒有回頭,不緊不慢的跟上花綻放的人,她沒有回頭的路可以走,只能向前一直走下去。

  到了花綻放的屋裡,打開簾子撲面而來的溫暖讓她全身的汗毛都站了起來,她甩甩手中油傘的雨水,把它交給一旁的宮奴:「麻煩姐姐。」

  風雨被隔在簾子外,連風雨之聲都聽不到了,入耳的是琴音。

  紅鸞轉過屏風卻看到有位宮女正在撫琴,而花綻放卻半倚在床榻上合著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琴聲沒有因為她們的到來而停下,紅鸞等人便沒有上前去給花綻放行禮。

  一曲終了,花綻放緩緩的睜開眼睛:「妳的琴藝,退步了不少。」

  「俗事染心。」那宮女起身,手掌輕輕撫在琴上使得琴又發出一串悅耳的聲音:「奴院不是一個養琴養心的好地方。」

  花綻放默然半晌:「妳去吧。」

  那宮女卻看向紅鸞和劉珍,一面把琴收起一面道:「這就是讓妳心不靜的人?看來妳也退步了。」說完抱起琴來行禮告退。

  花綻放的眉頭微微的動了動:「妳的話什麼時候變得多了?」不再理會那宮女看向紅鸞和劉珍。

  紅鸞上前給花綻放行禮後跪在地上不敢多說一個字。花綻放不多說,她也不能多說,多說便會有破綻。

  花綻放等到撫琴宮女出去後才輕輕的道:「妳們花姑姑因妳們受責可能累及性命,妳說我應該如何對妳們才好?」
第60章 舊事

  「就算是奴婢二人死了也不能讓貴妃娘娘息怒。」劉珍緊跟上一句:「奴婢的賤命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史大人的體面與前程。」比起紅鸞只會求饒來,她的話可是高明太多太多了。

  但是花綻放就是不理會劉珍,反而追問紅鸞:「妳呢,有什麼要說的?」她讓人叫紅鸞來可不是讓她跪在一旁看戲的。

  「女史大人饒命。」紅鸞再次叩頭:「事情和奴婢無關的。」她開口閉口好像只會說這麼兩句話。

  事情該做的都已經做了,而劉珍把該說的都說得差不多了,現在只餘一件事情:花綻放是不會保花宮女的,可是她叫自己和劉珍來的真正意圖是什麼呢?

  她原本以為花綻放叫她們來,是為了明天去見柔貴妃的事情,看來是她猜錯了,或者是說她只猜中了花綻放少部分的心思。

  花綻放冷冷一哼:「妳說饒命我便饒妳一命?那這個女史讓妳做好不好。」

  紅鸞這次沒有再開口只知道叩頭,可是她卻拿眼睛狠狠瞪向劉珍,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劉珍已經幾次看到紅鸞的怒火,也幾次搶先在她想要開口時說話,現在看到紅鸞眼中的怒火劉珍心情反而更好,也更鎮定——看來昨天晚上她偷聽到的,是紅鸞最後的手段。

  仇已經結下了,劉珍不想給自己以後留個麻煩,所以她才不止一次的向花綻放建議,讓紅鸞和花宮女一起去死——她沒有明說出來,因為花宮女倒底是花綻放的嫡親侄女。

  但是她可不認為花綻放會下死力保花宮女:換作她是花綻放,同樣也會舍花宮女而自保的,誰的性命也不如自己的性命重。

  花綻放當然看到了紅鸞眼中對劉珍的怒火,也看清楚了劉珍掩在哀求目光深處的一抹得意。難道真是她多心了嗎?

  雖然說那個救了太子的宮奴沒有出來領賞,並不像是劉珍會做的事情,但是仔細一想劉珍是聰明人也很謹慎的,如果不是被逼她也不會如此急功近利的。

  再看一眼紅鸞她忽然道:「太子遇刺的時候那天晚上,妳們在哪個花圃裡做事?」

  紅鸞當然知道,第一次宮中有刺客的事情,她只記得那天晚上的人與燈光,卻不記得其它,可是第二次她可是記得太清楚,就是在那花叢下她和太子殿下一起躲過了殺身大劫。

  她臉上是仔細回想的神色,眉頭都微微皺了起來,最終她還是搖頭:「回女史的話,奴婢不太記得了。」

  劉珍看看紅鸞再看看花綻放最終也是叩頭說記不清楚了,她記得,是因為事後有紅袍太監來她們院子裡尋過救太子的人——真恨不得是她啊。

  花綻放看看劉珍淡淡的道:「這可是關係著妳們生死的事情,想好了嗎?想得起來,妳們至少能活命,想不起來……」她沒有說下去,只是用眼睛冷冷的看向紅鸞和劉珍。

  隨後她開始輕輕的說起太子在花叢下的遭遇,和紅鸞所經歷的幾乎是絲毫不差。太子說出來的,因為不可能再有第三個人知道那天晚上花叢下發生的事情,尤其是她曾摸到過太子的衣袍一事,花綻放都說了出來。

  紅鸞額頭上的汗水都要流下來了,是嚇的。

  她聽古安平說過一些麗妃的事情,麗妃明面上極為寵愛太子,但實際上她一直都在培養她所出的福王——皇上對福王很為滿意,相比之下太子的學業便不那麼讓人高興了。

  麗妃的心思太子當真不知道,還是說太子根本就沒有對那天晚上所遇到的宮奴心生感激呢?

  紅鸞細細的思索,如果換作她是太子會怎麼想:太子是自己躲到花叢的,而她所為也只不過是沒有大叫而已,事實上如果大叫當天她也會橫死當場,因為她根本不知道那人就是太子,也沒有起心要救他——太子憑什麼對她心懷感激?

  太子除非是為他自己的安危考慮,不然根本沒有任何理由為了當天那個小宮奴而隱瞞什麼,紅鸞終於想明白了,更加對紅袍太監尋太子的『救命恩人』心生寒意。

  幸好,當初她沒有站出來承認是她『救下了』太子。

  她現在也明白,花綻放今天叫自己和劉珍來,不是為了花宮女而是為了找到那天救太子的人:當然是不懷好意了。

  劉珍也是滿頭的汗水,她不知道那天太子被救的詳情,她之所以緊張是因為事關自己的性命,眼下她要選擇說與不說那天晚上是在哪個花圃當差的:她不知道哪一個說出來才當真能救自己的性命。

  紅鸞戰戰兢兢幾乎是大哭伏地道:「女史大人,實在是日子過去的太久,奴婢不記得了,饒命啊饒命啊。」她今天自見花綻放開始,還是第一次搶在劉珍之前開口分說。

  花綻放冷冷一哼臉放了下來看向了劉珍。

  劉珍在聽到紅鸞開口後終於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做,她張口說出了花圃的名字:「杜鵑花圃。」

  花綻放看向劉珍:「妳沒有記錯吧?」

  「沒有。」劉珍答得斬釘截鐵。

  花綻放和紅鸞同時鬆了一口氣,只不過兩人的心情卻各不相同,所想所慮當然也不同了。

  紅鸞所思要簡單的多,她為逃得一命而暗自高興,同時也想看看東宮的太子知道當天晚上的小宮奴是誰後,會不會出面保他的『救命恩人』。

  她猜,多半是不會的。

  花綻放所想就複雜多了:劉珍那天救下太子,劉秀差一點巴結上柔貴妃——她們姐妹所為是誰指使的?太子和她們及她們背後的人又是什麼關係……等等,只是眨眼間她的腦中便閃過了無數的念頭。她知道,這些疑問都要等眼前的事情告一段落後,才能好好的問個清楚了。

  她抬起手來眼角閃過了笑意,看著劉珍道:「妳說得很對,現在……」

  「女史,永福宮來人了。」

  門外隨著話聲進來一名宮女,她掃了一眼地上跪著的紅鸞和劉珍,對著花綻放笑道:「女史大人倒真是做事勤懇用心。」

  花綻放雖然品階比對方要高,卻還是站起相迎:「就是因為平常太過大意,才會讓娘娘生氣,現在敢不用十二分的心思。」

  宮女點頭:「花女史這番話可以對貴妃娘娘分說,現在就走吧,娘娘的旨意,召女史花綻放,宮奴紅鸞、劉珍到永福宮問話。」

  花綻放跪下叩頭然後起身:「容我去換身衣……」

  「不必了,娘娘說了要花女史立時去永福宮。」宮女轉身就走,根本不給花綻放任何開口的機會。

  紅鸞剛剛放下的心因為柔妃又提了起來:晴兒現在就在永福宮內,而花綻放這裡該做得她都做完了,成敗全在永福宮裡——如果她在永福宮內應對有一點點的不對,或是猜錯了柔妃的心思,那麼她所有的努力都白廢了。

  花綻放只能跟著宮女立時就走,不過她悄悄打量紅鸞的目光中隱隱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機:借刀殺人可並不是柔妃一個人會。

  紅鸞默不作聲的跟在劉珍身後,她想利用去永福宮的這段路鎮靜下來,因為柔妃可是讓她極為忌憚的人,不小心應對是不成的。在行到轉角時,她看路時不經意撇到湖石旁的衣角:太監?!她愕然,然後飛快的掃一眼,入目的是一雙擔心不已的雙眸、還有握的緊緊的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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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溫柔是把刀

  紅鸞只看了湖石一眼便收回目光,低下頭緊跟前面的劉珍,不過幾步她們一行人便轉過拐角,湖石以及那濕透的袍服都不見了,只是紅鸞的眼底閃過了痛楚,死死的咬住牙關沒有再回過頭去。

  古安平,那是古安平。

  在冰冷的皇宮中,不畏風雨牽掛著她安危的只有那麼一個人,就如同她現在的努力,也只是想讓他的苦少一點,以後的日子能好過一點。

  風雨中的湖石不只是更冰而且很滑,古安平的身體貼在上面根本不介意:他的身體也是冰冷的。

  紅鸞此去只有兩個結果,生或者是死,而他為了能讓紅鸞活下來眼下什麼也不能做,明白不等於說能接受,最痛苦的莫過於等待紅鸞生死的消息。

  風雨又大了起來,剛剛還算溫柔的雨水現在變成了水鞭狠狠的抽打著他,他依然一動不動的貼在湖石上:等紅鸞回來或是等……

  永福宮在風雨中變得朦朧起來,讓人看不清楚它的全貌。

  紅鸞等人也沒有心思去看永福宮是什麼樣子,只是默默跟著人進了偏殿。大殿上並沒有絲毫的熱氣,不知道打開了多少扇窗子,穿堂風使得大殿中比殿外還要陰冷一分。

  柔妃穿著半新的平常夾衣,披著鶴氅端坐在榻上吃著熱茶,看到紅鸞等人進來她微微皺起眉頭:「這樣冷的天氣又下著雨,弄得一身濕很容易就會著涼的,快些去換了衣服再過來,不管如何也是身子重要,什麼人的身子都一樣重要。」

  沒有喝斥、沒有棍棒,有的只是溫柔言語。

  殿上的宮女們齊齊答應,便有人過來引領紅鸞等人再次出了大殿,只是幾個人都是一人一間房換衣服,引著紅鸞的小宮女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圓嘟嘟的嘴——湊在一起偏就生出七分的喜意來,看著很是舒服。

  「我叫小圓。」小宮女笑起來臉上還有兩個圓圓的小酒窩:「我們娘娘最心慈……」就聽她啪啦啪啦不停的誇起了柔妃來,那張圓嘟嘟的小嘴還真是能說。

  只不過她手上卻不如嘴巴那麼俐落,說了半天也只不過是讓紅鸞把中衣才換好,她說半天才會動手翻找一下衣物。

  紅鸞並沒有著急也沒有催促,更加沒有詢問一句,她只是帶著十二分的緊張聽小圓不停的說話,她相信柔妃的宮娥不會人人都像小圓一樣,定有那手腳極為麻利的,說不定現在就已經有人被引到柔妃面前。

  小圓說得很痛快,最後還拉著紅鸞坐下吃茶吃點心,悄悄的擠眉:「很好吃的,是娘娘賞給我的。」

  紅鸞哪裡敢吃?小圓卻非要她吃不可,看著她咬了一口點心忽然笑起來:「說了半晌的話,妳叫什麼名字啊?」

  「紅鸞。」紅鸞起身彎腰,很恭謹也很緊張的回答。

  小圓跳起來拉她:「妳比我還要大些呢,這裡就我們兩個不要守什麼規矩了……」

  「小圓,我就知道妳定又忘了娘娘的吩咐。」門推開進來一個大些的宮女:「妳給她找得衣服呢?還沒有換好,我的天。」來人撫額,看到小圓要開口她連忙喝道:「妳什麼也不用說,現在這裡交給我,妳去給娘娘看看七殿下可來了?」

  小圓吐吐舌頭,一溜煙跑得沒有了影兒。

  紅鸞手裡還有半塊點心,她不知所措的看看進來的宮女,最後一下子跪倒:「姑姑饒命」

  宮女歎氣翻找衣物:「起來吧,知道不怪妳,快把這衣服換好,不要讓我們娘娘久等了。」

  紅鸞連忙七手八腳的穿上外裳,雖然都是柔妃宮中各宮娥的舊衣,卻也是紅鸞沒有穿用過的好東西。

  到了大殿上,依然還是披著鶴氅坐在榻上的柔妃,並不見花綻放等人,紅鸞直接上前跪倒,話說得都有些結巴。

  柔和的讓人生出暖意來的聲音:「抬起頭來我看看。」

  紅鸞抬頭,她是真的很緊張,也有幾分懼意,和御花園中不同,現在大殿上只有她一個宮奴。

  柔妃的目光也很溫和:「妳知道我喚妳來為什麼嗎?」

  「奴婢知、知道。」紅鸞並不是假扮,她是真的緊張。

  柔妃歎息:「看把這孩子嚇得,如果讓她知道剛剛花女史還想讓本宮殺掉這孩子,真不知道她……」

  紅鸞聞言心頭一跳,淚水湧上來卻又憋著不敢哭,全身抖得比風雨中的樹葉還要厲害,可是卻沒有開口求饒。

  柔妃眼中有絲滿意:「倒是懂規矩的,比那個機靈的劉珍好點。」

  紅鸞只知道叩頭,不知道是不是驚嚇得厲害還是沒有開口說話。

  柔妃吃了一口茶:「妳知道不知道花女史為什麼想要殺掉妳?」

  紅鸞搖頭,不停的搖頭,淚水卻並沒有落下來,宮規之一不許在宮中落淚。

  柔妃再次歎氣,就算是歎氣也柔得讓人心軟,恨不得能替她把所有的煩惱都解決掉:「妳知道的太多了。」看紅鸞一眼她又加一句:「自劉秀的事情到眼下,妳知道的太多。在宮裡,如果知道了妳不應該知道的事情,就會有殺身之禍。」

  紅鸞繼續叩頭,「嘭嘭」有聲。

  「妳都知道些什麼?」柔妃看著紅鸞滿臉的憐惜:「不要再叩頭了,告訴本宮妳都知道些什麼,本宮才能為妳做主啊,傻孩子。」

  紅鸞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她結結巴巴的把劉秀姐妹二人所為能說的都說了:像是在御花園地上寫過的字她當然不會提及,最後她伏地:「娘娘,不是奴婢的錯,真的不是奴婢的錯,是她們欺負奴婢,請娘娘明鑒。」

  柔妃看向身邊的女官:「倒是個實心的孩子。」

  「娘娘說的是。」女官欠身。

  柔妃再看向紅鸞:「本宮知道不是妳的錯,可是妳卻不是本宮的人,唉,花女史是個有主意的,妳回去只怕也是……想起劉秀本宮心裡就有三分憐惜,如果她是本宮的人一點小錯斷不能丟了一條性命啊,妳倒底是花女史的人,本宮實在是不好為妳做主。」

  紅鸞聽到此話微微的鬆了一口氣,知道剛剛小圓的試探自己過關了,雖然自進永福宮就沒有遇到冷臉,可是她卻知道每一步都兇險異常。

  永福宮中的凶意都隱在一張張溫和的笑臉後,如果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溫柔連皮帶骨吞下去,一根頭髮都不會給妳剩下。

  「求娘娘為奴婢做主。」紅鸞重重叩頭,柔妃說過她是個實心的孩子,所以她只要好好的做個實心人就可以。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那把花女史等人都帶上來吧,總是要讓花女史做主的。」柔妃的話讓紅鸞的全身一涼。
第62章 有所交待

  晴兒早就到了永福宮,不然柔妃也不會風雨天打發人叫來花綻放,花宮女想必也在永福宮中,劉珍當然不可能離開。柔妃以更換濕衣為名,單獨詢問了她們每一個人。

  紅鸞是最後一個柔妃要見的人,是因為她的眼中根本沒有看到紅鸞,不過也因此,紅鸞知道自己的圖謀已經成了一半。

  只是沒有想到柔妃會在此時要由花綻放來決定她的生死,這讓紅鸞心頭一顫:柔妃很有可能會由著花綻放要了她的性命,因為她只是個宮奴,對於柔妃來講和螞蟻沒有區別。

  想到湖石旁濕透的衣袍,她暗暗咬牙——紅鸞,妳要活下去,定要活下去

  柔妃的目光在紅鸞的身上一轉,眼底掠閃過一絲不屑,想和她動心思這些小宮奴的膽子當真是不小——是的,她對紅鸞的心思並不是一無所覺。

  紅鸞直到現在才發覺,她還是太過小瞧了柔妃:花綻放會對她起疑,柔妃又怎麼可能對她的謀算一絲也察覺不到呢?

  死亡,離她如此之近,近得她幾乎能嗅到九泉之下的味道:她的生死對於柔妃來說根本不重要,所以柔妃也不會去仔細思索她的生死之事,如此才讓紅鸞感到懼怕。

  應該做的、能做的事情她都做了,眼下已經成功一半,現在不能放棄,也由不得她放棄,伏在冰涼的地上紅鸞把眼睛緩緩合起。

  父親和母親的面容出現在她的面前,湖石旁的那只緊握的拳頭也閃現在她的眼前。

  紅鸞的心霎間安靜下來,身子底下的冰涼讓她的頭腦更加的清醒,飛快的思索著眼下的情形,開始抽絲剝繭尋找生機。定要自柔妃手中找到一條生路才可以,她相信可以的,因為天無絕人之路。

  只要法子用對了,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紅鸞眼前微微一亮,其實她是被柔妃嚇到了,只要按照原來的……此時她聽到花綻放給柔妃見禮的聲音,心思都放在了花綻放的身上。

  花綻放見過禮後直接道:「娘娘如果沒有其它的事情,奴婢便帶著罪奴回去了,以後奴婢定會用心當差,絕不敢再讓娘娘煩心。」舉止是極為恭謹的,可是話裡意思卻並不那麼客氣了。

  柔妃淡淡一笑:「花女史有什麼事情如此著急?說出來本宮看看是讓花女史先去忙好呢,還是先把本宮過問的事情分說清楚的好。」

  花綻放臉色微變:「回娘娘的話,奴婢只是不想打擾娘娘休息,娘娘的事情最重要,還請娘娘吩咐。」

  她有一句話最終還是嚥了回去——奴婢以為向娘娘分說清楚了,今時不同往日,她還是謙卑些的好。

  柔妃沒有理會她而看向紅鸞:「妳有什麼話就直接對花女史說吧,唉,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紅鸞抬起頭來左右一看,喃喃的道:「花、花姑姑呢?」她並沒有先求饒。

  花綻放冷著臉:「在娘娘面前不要胡言亂語,不該妳問的不要問,宮規忘記了是不是?娘娘讓妳說什麼妳就說什麼——妳倒底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現在說吧。」

  紅鸞答應一聲低頭卻沒有對花綻放再說什麼,完全是被嚇壞的樣子,提起花宮女來已經足矣,也是在聽到花綻放話中的強硬後,她有機會適時提到花宮女。

  是時候讓花宮女和花綻放見面了。

  柔妃看看紅鸞:「花女史何必嚇這個可憐的孩子呢,她也只是擔心她的掌理姑姑罷了,唉,沒有想到這孩子是個長情的,那本宮就成全她一番孝心,來人,把她都帶上來吧。」

  花綻放用冰冷的目光盯著紅鸞:「娘娘,這宮奴還是……」

  紅鸞的身體一僵。

  柔妃笑語:「不過是個宮奴,花女史為什麼非要置她於死地呢?」看到花宮女進來她笑得越加溫柔:「今天本宮要過問的事情和這個可憐的孩子沒有關係——犯了大錯的人還沒有處置,花女史要把火氣發洩出來早了點吧?」

  花綻放臉色再變:「奴婢知錯,娘娘面前哪有奴婢多嘴的餘地,一切自有娘娘做主。」

  「嗯,倒底明白過來了。」柔妃看著跪下的花宮女:「起來說話吧,妳的錯處我們一會兒再說,先說說妳要怎麼向本宮請罪、有所交待?」

  花宮女臉上微微一喜:「劉秀雖然極為頑劣但也是娘娘看中的人,本應該交給娘娘處置的,奴婢知道錯了,所以又挑了一個宮奴給娘娘過目,看看可還能用?」

  她自上次和花綻放來到永福宮便沒有離開過,不過柔妃也沒有太過難為她,尤其是今天問她話時口風也有了鬆動,不再一味的追究她的錯處,反而責問了她對劉秀的事情沒有給個交待。

  好在她和晴兒曾經討論過此事,原本想和姑母商量一番再向柔妃說的,可是花綻放卻沒有再給她好臉子,也沒有再聽她多說一句話——她知道姑母是惱了,不過她有準備總是好的,這不就用上了。

  花綻放聽到這裡臉色猛然一變:「妳胡亂說些什麼?」

  柔妃柔柔的看向花綻放:「花女史還知道這是哪裡吧,還知道我是誰吧?」

  花綻放身子一顫:「娘娘恕罪。」

  「嗯,本宮看上一個宮奴卻因為她自己不爭氣而沒了,妳給本宮又找來一個宮奴也不錯,本宮看妳當差還是用了幾分心的。」柔妃再開口對花宮女說話時有幾分誇讚的意思。

  花宮女聽到後微微鬆了一口氣,知道晴兒猜對了:柔妃也就是心裡有些彆扭,認為花宮女和花綻放把劉秀打死是傷了她的臉面,給足了她臉面好好賠個罪也就沒事。

  「妳說的挑出來的宮奴好像是個有名字的?」

  柔妃的話當然要回答,花宮女連忙道:「名字叫做晴兒。」

  紅鸞的心微微一跳,她知道重頭戲要來了,果然聽到柔妃的話:「晴兒嘛,我這裡有個晴兒,不知道是不是妳所說的那個晴兒。」

  隨著柔妃的聲音,在柔妃身後的屏風後走出一個人來,正是晴兒。

  晴兒上前給柔妃請安,看得花宮女雙目圓睜張大一張嘴根本說不出話來:晴兒怎麼會在永福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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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自罰

  柔妃讓晴兒起來站到自己身邊,看向花宮女道:「妳說的晴兒就是她嗎?她今兒可對本宮說了不少的話,是個很不錯的,沒有想到妳的眼光比本宮要好啊,不是她,今天風大雨大的,本宮還真沒有心思要見妳們問什麼話。」

  花宮女雖然有些愚笨但此時再想不明白,就真的白在宮中活了這麼多年,她咬牙看向晴兒:「妳個賤奴倒底向娘娘胡說了些什麼?」

  紅鸞聞言輕輕在心中歎息,花宮女還真不像是花女史的嫡親侄女,怎麼能蠢到如此地步?此時此地她最不應該說的就是她衝口而出的這句話。

  柔妃還是輕輕柔柔的聲音:「這話妳問得可就不對了,妳應該問問妳自己都做過些什麼,妳沒有做她怎麼對本宮說呢,是不是這個道理。」

  花綻放原本以為花宮女至少可以不死,現在她知道誰也無力回天了,而且誰也怨不得,是花宮女自己把自己送到死路上,她就算是看在兄長的份上也保不得她。

  雖然她是想捨了花宮女保自己,但是花宮女所犯得錯罪不至死,趕到浣衣局也不過是吃兩年苦,時間久了花些銀子她這個蠢侄女還是能脫離苦海的。

  花宮女軟倒在地上,現在她還能再說什麼?

  柔妃的聲音還是很好聽,卻沒有了讓人聽著舒服的味道,反而有一種森冷讓紅鸞全身的汗毛都站了起來:「妳當差的確是很用心,早幾年前妳就為本宮操碎了心——那個福兒就是由妳薦上來的吧?妳那個時候管著灑掃的差事,本宮真不知道要如何謝謝妳的那番苦心啊。」

  她說到此處看了一眼花綻放:「福兒是宮奴出身,是不是?我記得那個時候花女史剛接掌宮奴才兩三年。」

  紅鸞的身子開始發冷,她沒有想到晴兒所說是如此驚人的事情,聽到這樣的事情於她來說並不是好事,而且柔妃當著她說出當年的舊事來又是什麼意思呢。

  花宮女已經說不出話來,心知今天是必死無疑了。

  花綻放輕輕叩頭:「當年的事情是奴婢失察,趙麗貴妃娘娘差一點把奴婢送到尚宮局問罪,還多虧了娘娘奴婢才免于重責,這些年來奴婢心念娘娘的恩德,再不敢讓當年的事情重演。」

  柔妃微笑冷意撲面:「是沒有重演,只是換了個法子而已,原來送人來害七皇子還要轉幾個彎兒的,現如今她可是直接就想把人送到本宮身邊。」

  花宮女重重叩頭,不過幾下額頭便見了血:「娘娘,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

  「妳不敢?」柔妃看向晴兒:「妳讓她做得事情不是她的本意,她不敢所以來尋本宮分說清楚了,那妳也說不敢,那妳說又是哪個指使妳做的?」

  花宮女身子一震,連叩了幾個頭都沒有說出話來。

  「看來一心要害本宮和七皇子的人就是妳了。」柔妃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陰冷:「妳是要自己說出原因來,還是想要到大獄裡才肯說實話。」

  花宮女求饒不止,只說她不敢在柔妃身邊安插人。

  柔妃長歎:「妳知道本宮是個心軟的,最見不得就是動不動打殺個人,可是要讓本宮饒妳也要給個由頭才成啊。」

  「是、是……」花宮女想到姑母要捨棄自己而只顧自己的性命,便要把姑母說出來——要死大家一起死好了。

  花綻放此時卻忽然撲過去扭打花宮女:「沒有想到妳當真對娘娘做出如此大逆的事情,看我不打死妳」

  到宮女們拉開花綻放時,花宮女已經挨了她好兩三個耳光。

  「花女史,妳是不是認為本宮當真好欺?」柔妃看著花綻放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又問花宮女:「說吧,只要妳說出主使之人來,本宮便饒妳性命。」

  花宮女伏在地上顫抖了半晌後道:「奴婢只是想彌補所犯下的錯事,才想把晴兒給娘娘過目的,可是沒有想到晴兒卻是個狼心野心的,居然血口……」

  柔妃聞言一愕深深看了一眼花綻放。

  紅鸞伏在地上沒有動,不過她在幾個宮女衝過來拉開花綻放時,聽到她對花宮女說了幾個字:「妳的祖母。」

  只有四個字,卻當真封住了花宮女的嘴巴。

  原來像花宮女這樣為了錢財視宮奴性命如糞土的人,心中也有她甘願為之放棄性命的人。

  紅鸞的心裡霎間百感交集:她做錯了,或者是做得太過了嗎?

  花宮女除了求饒外沒有再說出什麼話來,任由太監們把她在花綻放面前拖了出去,她最後看向花綻放的目光裡不是仇恨,居然是哀求與懇求。

  她雖然沒有說出她的所求,可是紅鸞能猜想到的。

  柔妃輕描淡寫的一句「拖下去送到尚宮局,嚴辦」就要了花宮女的性命,而且她在死前定會受盡折磨。

  紅鸞伏在地上的身子又顫了起來,她知道花宮女什麼也不會說的,不管受多少折磨。

  柔妃看向花綻放:「花女史,妳還有話要說嗎?」

  花綻放叩頭:「奴婢剛剛犯了宮規,在娘娘面前失儀理應領重責。」

  「很好,花女史既然知道那就自己去領吧。」柔妃沒有處罰花綻放,而是讓她自己處罰她自己。

  花綻放叩頭:「劉珍那個宮奴……」她要把劉珍帶回去,不能落到柔妃的手中。

  柔妃抬眼看看花綻放笑了笑,卻沒有說話。

  花綻放立時知道自己做錯了,此時她萬萬不該問劉珍的。現在劉珍對於柔妃來說已經沒有用,她的話卻等於是告訴柔妃劉珍對她來說是很有用的。

  她的心亂了才會說錯話的,再怎麼著那也是她嫡親的侄女,不敢再多說話,她叩頭退下去自領板子了。

  柔妃沒有理會紅鸞,細細思索了一番才讓人把劉珍帶了上來。

  紅鸞知道花綻放為什麼要把劉珍帶回去,她不能讓花綻放當真把劉珍帶回去,相信幾句話劉珍就會露出破綻來,到時候花綻放定會再懷疑她。

  可是在柔妃面前也不能輕舉妄動,不然立時就會引來殺身之禍,紅鸞輕輕的咬了咬嘴唇,目光在劉珍和晴兒的身上轉了轉。
第64章 齊聚

  劉珍是個精乖之人,進來便跪倒在地對柔妃極為恭謹。

  柔妃看著她:「是不是妳想到本宮身邊當差?」她如同是閒話家常,可是話卻問的再直接不過且出人意料。

  劉珍萬沒有想到柔妃會問出這句話來,一時間她完全的愣住了,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眼下巴結奉承柔妃並不一定能讓她保住性命,劉秀的例子就在她前面,可是她當初存心在柔妃身邊做個兩面三刀人的想法,現在卻被柔妃一句輕輕的問話就給打到雲外天邊去了——主要是被柔妃嚇的。

  柔妃輕輕柔柔的話,卻仿佛天下間沒有什麼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劉珍還真不敢胡亂開口作答,花女史殺她易如反掌,但是惹得柔妃生氣她立時就會粉身碎骨,這個道理她還是明白的。

  柔妃看劉珍沒有作答,既沒有責怪她也沒有等她,看向一旁的紅鸞輕輕的道:「妳可是想到本宮身邊來伺候?」

  紅鸞立時答道:「是的,娘娘。」

  柔妃突然問話當然就是想聽到真實的回答,此時誰沒有直接作答而是微微一愣、或是受驚就是心中別有所思,紅鸞猜到了,所以她直接開口道出心中所想。

  對於任何宮奴來說,有誰不想到貴妃娘娘身邊當差的?此事根本不需要多想,如劉珍多想的就是因為她心中有鬼。

  紅鸞自然也是另有想法的,可是她並不想害柔妃當然不會有所遲疑。

  柔妃輕輕點頭,又看向劉珍微笑:「還沒有想好?」

  劉珍此時已經知道應該如何回答:「回娘娘的話,奴婢當然是極想伺候娘娘,但是、但是劉秀……奴婢不敢妄想。」把她剛剛的遲疑解釋了出來。

  柔妃輕笑:「果然是個心思靈巧的,怪不得妳們花女史不捨得妳。」

  劉珍聞言臉色微變,她心知自己的活路就在柔妃這裡。花綻放暫時不想要她性命的事情,她還不知情,她的心提了起來:「娘娘……」

  「妳願意留在我身邊?只是醜話說到前面,我這裡可並不一定就是好去處。」柔妃笑吟吟的話卻如同冰冷的刀鋒,讓劉珍的臉色再變沒有立時開口。

  紅鸞跪在地上沒有說話,柔妃問她就答、不問她的時候她就如同是一尊木頭人般。柔妃要留下劉珍在身邊她並不著緊,因為她知道花綻放是絕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的發生。

  劉珍靜默一會兒叩頭:「娘娘能看上奴婢是奴婢三生的福氣。」

  柔妃點頭:「嗯,妳既然這樣說了我一會兒就對花女史說吧。」她想要知道花綻放為什麼看重劉珍。

  劉珍叩謝了柔妃。

  「娘娘,福王殿下來了。」門外有宮女來稟報。

  柔妃喃喃的道:「來的居然不是老的。」遂揚聲道:「請。」她人也站了起來,只不過看向劉珍的目光更加的感興趣。

  紅鸞和劉珍來不及退出去,只能跪到一旁,此時的劉珍已經高興壞了,沒有想到事情如此簡單,她冷冷掃一眼紅鸞。

  紅鸞同樣鬆了一口氣,說起來花綻放心亂脫口而出的話實在是幫了她的大忙。不過就算花綻放不說那句話,只要她定要把劉珍帶走也會引起柔妃的注意來。

  除掉了劉珍她才能穩如泰山,才能握住機會。

  現在麗貴妃的人來了,紅鸞更為放心:看來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很吃香啊。

  福王和柔妃互相見禮後,福王坐到了首座而柔妃在旁相陪。

  「她們是——?小王不會是擾了柔貴妃的正事吧?」福王的聲音讓人聽著有種清清爽爽的感覺。

  「沒有什麼,兩個宮奴只是小事罷了。」柔妃並沒有回避的意思,笑看福王等著他下面的話。

  福王吃了一口茶:「今日風雨不小,呃,貴妃娘娘的百靈呢?有幾日不曾看到了。」他話鋒一轉自宮奴身上帶開,沒有再追問下去。

  柔妃輕輕擺手:「把百靈給殿下拿來瞧瞧。」她再回頭笑道:「殿下喜歡不妨拿走玩幾天。」

  福王搖頭:「玩物而喪志,太傅和母妃會不高興的,再者,君子也不奪人所好。」

  紅鸞心知福王前來和今天事情有關,可是他偏偏只問了一句就句句不離鳥兒,心下忍不住有些焦急。因為外面的風雨很急,依著古安平的性子他絕不會沒有看到自己而離開的,如果淋病怎生是好。

  柔妃同樣不再看紅鸞和劉珍,和福王說笑起來。

  不一會兒宮娥回來臉上滿是驚慌之色:「娘娘,靈兒不見了。」所謂的靈兒應該就是指得百靈鳥。

  柔妃面色一動看向福王:「殿下今日是特意為靈兒所來吧?」

  福王站起整理衣冠後對著柔妃抱拳行禮:「小王知道後急急趕來,卻不想還是晚了一步,還請娘娘看在康王年幼的份上,不要怪罪於他。」

  柔妃沒有說話,那鳥兒是她的心愛之物不假,但也不過是個玩物罷了,她不可能因只鳥而亂了心神,現在她的心思卻在旁處:康王來過了,怎麼她卻不知道?

  「二皇兄,你來了。」康王明顯有些尷尬的聲音傳進來,跟在太子的身後進來,卻不敢抬頭看向福王。

  太子進來後和福王、柔妃見禮坐到上首,眼睛的餘光看到了紅鸞和劉珍,他在看到紅鸞的時候心中一動:又是她?

  福王一把拉過康王來:「還不給貴妃娘娘賠禮,如此的胡來」

  康王卻執拗的很,就算是有些懼怕自己的皇兄卻就是不肯給柔貴妃賠禮。

  太子輕輕的咳了兩聲:「柔貴妃,那個,皇弟有些魯莽,小王也有不對的地方,」他起身對著柔妃一禮:「給柔貴妃賠禮,改日定再讓人給貴妃送隻更好的百靈來。」

  柔貴妃可當不起儲君的一拜,她連忙起身避開又還禮:「不過是隻鳥兒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看一眼康王:「只是那鳥兒是皇上所賜,到時候皇上問起來……」

  紅鸞悄悄的打量了一下太子和福王:太子明顯不知道自己身在局中的樣子,再相比福王紅鸞不知道怎麼就想起皇上病重的那句話來。

  康王聽到柔貴妃抬出皇上來脖子一梗:「父皇那裡我自去分說,過來時倒看到外面一個被打得皮開肉綻的女官兒,鳥兒的性命終究比不上一條人命才對。」他開口就把事情帶開了。

  紅鸞不經意的一眼卻發現福王看向康王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滿意與贊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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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背主之人

  福王果然是為了花綻放和劉珍來的,只是不知道太子是不是為了他的『救命恩人』而來了,紅鸞想到此處看一眼劉珍:不知道對她來說是福還是禍了——紅鸞壞心的想,只怕禍要大於福。

  太子在皇宮內遇刺,還不是一次說明他這個太子自保都有此困難啊,又怎麼可能保得了旁人。

  柔妃聽到康王的話輕輕撫掌:「太子殿下和兩位王爺前來,本宮倒是忘了那點雜事,好在已經處置完了,本宮這就叫她進來打發她走。只是康王殿下所說的性命二字何解?」

  已經有人把花綻放帶上來,她給太子等人見禮:「娘娘,奴婢先帶著她們回避。」她依然還是想把劉珍帶走。

  柔妃點頭:「花女史妳回去吧,她留在本宮中聽用。」

  康王沒有答她的話,她也沒有再追問。太子和福王好像都沒有聽到柔妃的所問,兩人在悄聲談起了太傅留下來的功課,好像對柔妃所處置的事情並不感興趣。

  花綻放聞言一驚:「娘娘萬萬不可。」她一頓:「此宮奴頑劣異常,三番五次的欺辱同室宮奴也就罷了,而且還傷到了晴兒和紅鸞,其品性不合宮中規矩不能留作宮女使用,而且她的根底也不合規矩,還請娘娘三思。」

  柔妃看看劉珍再看看晴兒:「晴兒,她傷到過妳?」

  晴兒心思轉了轉:「回娘娘的話,是的。」她不能讓劉珍一步登天,因為她和劉珍已經是死仇。

  柔妃緩緩點頭:「劉珍,晴兒所說可是真的?」

  劉珍當然不會承認,便把晴兒欺辱她、踢打她的事情說了出來,並且有她身上的傷為證,比起晴兒的空口白話更容易讓人相信。

  柔妃看向紅鸞道:「妳怎麼說?」

  紅鸞想也不想:「劉秀欺負我的多一些。」

  她並沒有明說劉珍是不是欺負她了,話頭是活的,不管柔妃是什麼打算她的話都可以為柔妃所用。

  柔妃深深看一眼紅鸞:「花女史,她們的根底有什麼不合規矩的地方?」

  「她們是逆犯後人,還不過五代,只能入宮在宮奴或是浣衣局中當差。」花女史答得極為流利。

  柔妃沒有想到劉珍是逆犯,知道不可能留她在宮中了。太子及福王、康王都坐在一旁,她行事當然要依規矩而行才可以,不然她現在就打死了花女史強留下劉珍,等到麗妃來責問時她已經知道花女史為什麼對劉珍在意了。

  劉珍的可悲就是她成了柔妃和麗妃所爭奪的人,不管是柔妃得不到、還是麗妃得不到,她們都會選擇讓對方也得不到──尤其是柔妃不知道劉珍身上有什麼秘密。

  紅鸞太明白這一點了。

  直到現在太子也沒有多看劉珍一眼,紅鸞不知道太子是當真不知道劉珍是何人,還是根本不管她的死活——她感覺後一種可能要大得多。

  柔妃當即不再裝糊塗,把劉珍的心思淡淡的叫破:「妳居然如此大的膽子利用本宮,真當本宮好欺了來人,把此人送去浣衣局做最粗重的活計。」

  浣衣局和宮奴院不同,宮奴最多十年就可以出宮恢復自由身,而浣衣局裡的人是要終老在那裡的。

  花綻放臉色大變:「娘娘,她罪不至此。」

  劉珍也大驚失色猛然抬頭,剛剛她就要一步登天了,現在卻重重摔到了泥地裡,讓她忘掉了宮中的規矩。

  福王面帶微笑和太子依然在說著策論的事情,可是腳卻輕輕的碰了碰康王。

  康王抬頭看過來:「浣衣局?什麼事就要送去浣衣局啊,我看她小小年紀有什麼不對好好教一教也就是了,父皇常說……」

  柔妃淡淡的道:「要不今兒本宮去見皇上,稟明百靈和她的事情,由皇上定奪中如何?」

  康王怒氣衝衝的站起來:「不用妳去,本王自會去。」說完自顧自的走了,他當然不會真的去尋皇上請罪,是去找他的母妃卻是真的。

  柔妃看也不看花綻放:「來人,叫尚宮局的人來把她帶走。」

  劉珍叩頭分辯求饒,卻根本不濟事。

  花綻放沒有再開口,她知道再開口只會讓柔妃更在意劉珍,好在浣衣局不是柔妃掌理,良嬪是很好說話的人,到時候再另外想法子。

  她自然知道柔妃把劉珍送到浣衣局也是打了同樣的主意,也是柔妃的高明之處。如果把劉珍送到柔妃掌理的地方,麗妃的人拼死也要爭一爭,最終說不定連麗妃也會出面,不說麗妃,就是眼下的福王,柔妃也要給三分面子的。

  劉珍軟軟的被人拖走,全身已經沒有半分力氣,只是在她經過紅鸞身邊時,兇狠的目光閃了閃便合上眼睛:她輸了。

  在宮中謀算之後輸了能保住性命已經是她的大運氣,只是她並不知道為什麼能保住性命。

  她的母親、她的弟妹,劉珍的淚水悄無聲息的流了出來,她及她的家人都沒有了生路。

  紅鸞看著自己按在地上的手指,蒼白沒有血色,自始至終她沒有看一眼劉珍。

  花綻放不說話,福王也沒有看過來,柔妃算是占了小小的上風。

  花綻放想到自己在宮奴院裡幾年了,也不見她的主子開口給她出路,心知她如果就此回去這一輩子也不要想離開宮奴院。

  她咬咬牙:「晴兒擅自打傷宮奴也是罪名,還請娘娘發落。」晴兒她是必不會放過的,當真讓晴兒留在了柔妃的宮中,她的主子會氣個半死。

  柔妃看一眼睛兒點頭:「嗯,妳說得是,不過也不是什麼大錯。」

  紅鸞心中微動,柔妃當真要留下晴兒嗎?其實換作是她如何發落晴兒還真是為難:不保晴兒,以後對頭的人怎麼還有人肯投誠?可是留下晴兒,豈不是讓她身邊的人也生出留條生路的想法。

  晴兒,出賣了她的主子,當真是費力不討好的笨辦法。

  花綻放悄悄看一眼福王:「她還克扣宮奴們的銀錢……」把晴兒平常所為的惡行都說了出來——她的侄女花宮女因此被送到尚宮局問罪,憑什麼晴兒能平步青雲不受責罰呢。

  柔妃聽完後長長一歎看向晴兒:「當真?」她滿目都是不相信與悲憫。

  晴兒已經嚇得臉無人色的跪下道:「娘娘,那都是奴婢被逼的,奴婢再也不敢了。」

  柔妃看看晴兒:「妳家裡還有什麼人?」
第66章 事成

  晴兒身體巨震,伏下苦苦哀求不止。她要做宮女,她不要被罰。

  柔妃問及她的家人就是要代她照顧家人的意思,那她豈不是要被罰的很重、很慘,很有可能會被打死嘛,她不停的叩頭,求柔妃念她一番孝心的份上饒她一次。

  柔妃細長的眉毛微微一皺,柔聲說道:「妳不要如此,宮中的規矩妳也是知道的,有功就要賞、有過就要罰的,妳現在知道原來做錯了事情,領罰後好好做人,不要再做錯事情還是個好孩子。」

  晴兒依然哀求不已,她聽出柔妃話中有些鬆動。

  花綻放卻非要置晴兒於死地不可,聽得福王眼角微微一抽。

  太子始終心思都在策論上,只是他不明白的地方太多了,就如宮中之人所說他的才智相比福王而言相差的太多,如果他不是皇后所出,太子之位絕不可能會是他。

  柔妃被晴兒哀求很是為騅,最終撫額道:「唉,妳良知未泯,能懸崖勒馬是好的,而且也多虧了妳才知道宮奴院中有那麼多見不得人的東西,本宮看,不如我們功過相抵,妳再領十板子回去好好做事吧,本宮會記得妳。」

  柔妃說到此處看一眼花綻放:「來人啊,賞她一匹布十兩銀。」

  紅鸞聽心中一凜,同時也在心中叫了一聲高,越發的小心在意起來。

  晴兒原本是花宮女的心腹之人,也就等於是麗妃的人,最終她卻背主想求富貴,自然是讓柔妃瞧不起的,柔妃不能留下她,但也不能待她太過冷漠,把人重新送回宮奴院,才當真是響亮的打了麗妃的臉。

  柔妃賞了晴兒,並且還當著花綻放的面兒說出:本宮會記得妳——那意思就是說,妳敢隨便動動她試試?

  至於晴兒會被送回宮奴院也怪不得旁人,是她原本做得太過而花綻放又死咬著不放,如此柔妃不會落一個不是,卻把燙手的山芋扔給了花綻放。

  晴兒沒有想到自己背主另投,挖空了心思用盡了手段卻還是要回到宮奴院,相比原本她是花宮女貼身伺候的人,身份高人一等時不同,再回去她要做一名普通的宮奴,那滋味也只有她本人能體會的到。

  花宮女去了尚宮局,劉珍被送到浣衣局,而晴兒也要重歸宮奴院,花綻放被打得皮開肉綻,所有相關人等,只餘下紅鸞一個人沒有發落。

  紅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感覺就要跳出來了。

  花綻放現在的心思全在劉珍身上,晴兒回到宮奴院也不急在一時處置她,當即叩頭道:「娘娘還有吩咐嗎?」

  晴兒能重歸她的手中,對她的主子也算是有了交待,今天的事情她不算是輸到底。

  柔妃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沒有留下晴兒,對於麗妃來說都是有利的,她自然心中有些不舒服。

  紅鸞卻在此時慌亂的叩頭:「奴、奴婢告退。」她好像是巴不得離開永福宮。

  花綻放瞪了一眼紅鸞殺機閃過叩頭:「奴婢等告退。」她是真的不想再在永福宮多留一刻。

  柔妃聞言看一眼紅鸞:「妳倒是機靈。」她想起花綻放想要紅鸞性命的事情:「只是妳這樣回去便以為事情過去,煙消雲散了嗎?」

  說完她看向花綻放:「花女史,妳是不是忘掉了什麼事情?」目光隨著話語在福王和太子的身上轉了轉,只是她看太子的目光帶著一絲譏笑與不屑。

  花綻放伏下身體:「請娘娘示下。」

  她顧不得要紅鸞的性命,也沒有心思找晴兒算帳,最要緊的當然是尋人去浣衣局找劉珍。

  柔妃輕笑:「花女史真是忙人多忘事啊,本宮想要個宮奴來伺候——不管本宮是不是缺人聽用,此事妳們宮奴院怎麼也應該給本宮個說法吧?」

  花綻放倒是全身一鬆:「奴婢回去仔細挑選,明日就讓娘娘過目挑個合娘娘眼緣的人伺候娘娘。」

  柔妃撫掌:「好,花女史真是想得周到啊,只是本宮不想再等下去,妳們讓本宮等得太久了,我看,不如就是她吧。」她纖纖手指所點正是紅鸞。

  紅鸞驚愕,呆呆的看著柔妃動也不動。

  花綻放看向紅鸞,心下電轉爽快至極的點頭:「那是她三生的福氣,還不謝謝娘娘。」她如此痛快的答應卻是有原因的。

  第一,她爽快的答應,柔妃就會有所疑慮,第二,古安平,如果紅鸞當真進入永福宮當差,那麼以後用古安平的性命做要脅,定會讓紅鸞為她所用。

  柔妃瞇起的眼睛細長了很多:「嗯,花女史不查查她的根底?」

  「上次查劉秀的時候,已經把她們院子新近入宮的人都查過了,娘娘放心。」花綻放現在完全的恭順。

  柔妃再看一眼福王和太子終於微笑道:「那好,今兒起她就是宮女了,來人,去尚宮局傳我的旨意,為她落名以及取應有的東西來。」

  自有人答應著去了,紅鸞這才驚醒過來叩頭謝恩。

  紅鸞的心中大喜欲狂:她成功了在這麼多人的恩怨中、在許多事情的糾葛夾纏中,她走得驚險但還是成功了。

  她好像是有太好的運氣,其實只要紅鸞猜錯了一人的心思、算錯了一點點的地方,那她就會命喪永福宮。

  喜色不能流露出來,都不能浮現於眼中,但是狂喜中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好,所以只能低頭不敢再讓人看到她的臉。

  花綻放沒有再看紅鸞一眼,帶著晴兒匆匆告退而去。

  柔妃看著她的背影笑了笑才道:「妳起來吧,沒有想到最終是妳和本宮有緣。」

  這話聽不出好壞,紅鸞只能用感恩來應對。

  在永福宮中起落不止一次,紅鸞現在還有些不能相信她真的成了宮女。費了偌大的力氣,最終摘取果實時其實很簡單,這才讓她產生如夢如幻的感覺。

  福王起身:「貴妃,百靈的事情……」

 「康王只是年幼罷了。」柔妃笑得溫和:「小孩子一時頑皮而已。」

  福王欠身謝過柔妃告辭,行到紅鸞身邊時忽然彎下腰來:「妳倒是個有福氣的,貴妃處置了那麼多人,我原以為妳也要獲罪的,不想那些人的福氣都跑到了妳的身上來。」

  他的眼睛很黑,非常的黑。

  紅鸞心頭一驚,跪下叩拜:「王爺,奴婢不、不敢。」這話答得不倫不類。

  太子回頭看過來:「王弟說得是,小宮奴的運氣很好呢,只是不知道能不能一直這樣好下去?」

  這話又讓紅鸞的心一跳。

  福王的唇角往上挑起,抬手勾起紅鸞的下巴,黑漆漆的眸子盯著她的眼睛:「妳的好運氣不錯,本王喜歡,要不要到本王那裡服侍?」聲音很溫和、很純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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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施恩

  紅鸞現在才算是真正的看清楚福王,整個人就如同他的聲音一樣,讓人平空生出乾淨的感覺來,可是他的那對眼睛黑得不見底,使得紅鸞完全無視了他的乾淨清爽,眼中心中只有他的那對眸子。

  她對上那對眸子後腦袋裡全空了,什麼應對、什麼機謀統統的消失,仿佛有刀劍已經架到她的脖子上,生死只在那雙眼睛眨動間,不過她沒有感覺到恐懼,只是全身卻不會動,她也沒有感覺到緊張,只是手心裡已經全是汗水。

  「嗯,跟本王走吧,如何?」福王的身子又伏下三分,那張臉在紅鸞面前變得大了很多,其實福王長得很英俊,比康王和太子都要英俊幾分。

  尤其是太子長得酷肖已故的皇后,和福王、康王相貌差別很大:皇后的容貌比麗貴妃差了很多。

  如此英俊的一張臉,而且臉上還帶著笑,話語也是溫柔如春風般,可是紅鸞全身僵硬的發不出一點聲音來——此時她的腦子裡依然沒有想法,身體只是本能反應。

  「皇弟看上這個小宮奴了?」太子上上下下打量紅鸞後摸著下巴道:「你的眼光怎麼一下子差了許多,真不敢相信她能入皇弟的眼,說到運氣,些許運氣對我們來說當真是笑話,皇弟一句話就可以賜死於她,看她哪裡還能有什麼好運道。」

  這話怎麼聽都帶著幾分惡意,但是柔妃並沒有露出奇怪的表情來。

  福王聞言放開紅鸞起身,接過一旁宮娥遞上來的濕棉巾擦手:「王兄不要笑我,她這麼一個小豆芽。」一連擦了三次濕棉巾,又接過乾棉巾來:「前幾天我倒是收到了兩個不錯的舞伎,過兩天無事時請皇兄過來小酌一番,讓她們以舞為我們兄弟助助酒興。」

  太子搖頭微笑:「不要玩笑了,快些回去寫策論正經,明兒被太傅捉到可不是小事。」他看也沒有看紅鸞,對柔貴妃隨意拱手就拉起福王向外行去。

  福王一面走一面回過頭來看向紅鸞,對她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笑了笑就走了。

  紅鸞冷得發顫,福王最後的笑在她的眼中,就好像一頭張開血盆大口、露出獠牙猛虎對她無聲吼叫。

  至始至終她沒有說出話來,直到福王走了半晌後她的腦子才真真正正的清醒,剛剛的事情就好像是做了一場惡夢,現在她才知道懼怕,小衣緊緊貼在身上,中衣也好像濕透了。

  柔妃看向紅鸞:「知道剛剛那位是誰嗎?」

  紅鸞顫聲道:「福王殿下。」

  「對,他和康王殿下都是麗貴妃所出,和太子情同手足,不過太子和康王最是親厚,和福王嘛,太子很是倚重福王呢。」柔妃的聲音永遠都如春風拂面,可是最後一句話卻隱隱帶著一絲絲的譏諷。

  只是隱隱的一絲、或者說是紅鸞的感覺,柔妃的話可沒有半絲對太子殿下的不敬。

  紅鸞不明所以的看著柔妃,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對自己說這些。

  柔妃看著紅鸞笑彎了一雙眼睛:「今天妳們宮奴院的人,到了本宮的永福宮好端端離開的,除了妳可沒有第二個,而且妳還因禍得福,知道是為什麼嗎?」

  「娘娘的恩典。」紅鸞恭敬、感激的叩頭。

  柔妃就用那彎彎的眼睛看著紅鸞:「抬起頭來,妳知道本宮為什麼會對妳如此恩遇嗎?」

  紅鸞乖乖抬頭,看著柔妃的眼睛搖頭:「回娘娘的話,奴婢不知道。」

  柔妃的眼睛彎得好像是最細的月牙兒了:「不知道?本宮告訴妳,是因為妳聰明,」她的眼睛猛得睜大:「卻不是太過聰明。」

  紅鸞心頭巨震,臉上卻是迷濛的樣子不知所措。

  「聰明呢,妳要感謝妳的爹娘,至於太過聰明嘛,看看今天的劉珍、妳們花姑姑、花女史,回去睡不著的時候細細想想,妳就會明白的。」柔妃的聲音淡了幾分。

  回去?紅鸞心中愕然之後辯不清悲喜。永福宮中並不是善地,尤其對她來說,花綻放等人不反對她留在永福宮,當然是有後招,最重要的一點是柔妃不相信她。

  她還沒有來得及想要如何取信於柔妃,如何在永福宮中站穩腳,再如何能想法子查清楚爹娘冤死的緣故,便聽到柔妃要讓她回去的話:她做了宮女,卻依然要回去宮奴院中。

  柔妃看到捧著東西進來的宮娥,對紅鸞道:「妳們那個院子裡沒有了掌理姑姑,妳是宮奴出身對那裡再熟悉不過,好好當差做事,不要忘了根本。」

  紅鸞心中雖然已經亂成一團,卻只能答應著接過宮娥遞過來的東西。

  「來人,賞一匹潞綢一匹府綢,銀二十兩。」柔妃說完看向紅鸞:「以後有什麼難處盡可以來永福宮。」

  紅鸞連忙叩拜謝恩領賞,然後便在柔妃的示意下告退,由永福宮的一名女史兩個宮娥四個小太監送她回宮奴院:這可是極大的排場了。

  看著紅鸞背影消失,柔妃身邊一人上來:「娘娘,您今天的性子太好了,宮奴院就是那邊的,您就是待她們再好,她們也不會念您的好。」

  「再者那麼一個小宮奴……」她沒有再說下去。

  柔妃輕輕啟齒:「市恩而已。」然後起身:「讓人來給我揉揉,這多半日累壞我了。」

  此時的紅鸞跟在女史身後走得戰戰兢兢,讓她身後的宮女和太監十分的鄙視:宮奴就是宮奴,就算是穿上了宮女的服飾也改變不了什麼。

  「雖然是娘娘的旨意,但妳一樣也要學習宮裡的規矩禮儀,三天後記得去尚宮局,自有人會安排的。」女史倒是和顏悅色:「宮女和宮奴不同,妳可是娘娘特意下旨的人,千萬要用心莫要出了差錯丟我們娘娘的臉。」

  「是,女史大人。」紅鸞很溫順。

  轉過拐角,她的目光就飄向了湖石那邊。古安平果然還在

  雨是小了,還是風卻大了不少,如此天氣古安平是如何堅持下來得?紅鸞不敢想低下頭認真的應對女史的提點,可是心中的酸澀吞噬了其它的感覺,她的眼圈微微泛紅了。

第68章 牽掛

  女史並沒有察覺到紅鸞的變化,還在細細的提點她,這也是一種示好。

  紅鸞感覺腳下非常的沉重,每一步都要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平穩的邁出去,一步一步遠離古安平,甚至連多看一眼也不敢。

  宮裡步步危機,她和古安平的關係還是不要讓人知道,免得她有個萬一時再連累到古安平。

  他的身體還好吧?淋了多半天雨,會不會生病?這些想法在她的腦海中盤旋,讓她恨不得立時就到宮奴院中,立時送走女史等人,好回來親眼看看古安平。

  她不親眼看到如何能放心。

  不長的路對紅鸞來說卻走了仿佛有幾年那麼久,而女史好意帶她去花綻放那裡,卻讓紅鸞心生怨念,真是多事啊。

  女史帶著人陪著紅鸞到花綻放面前宣柔妃的旨意,當然比紅鸞一個人去要好太多了,可是現在的紅鸞心思全在古安平的身上,擔心他淋雨生病根本顧不得這麼多。

  可是事情卻由不得她,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她也只能由著女史擺佈,她們一行人到了花綻放院子裡時,花綻放正在換衣服。

  花綻放剛安排完事情,正在換她回來後沒有功夫換的衣服,就聽到柔妃身邊的人來了,她實在是很著惱的,但也只能壓下把人請進來。

  衣服匆匆穿好出來她第一眼看到紅鸞身上的宮女服色,眼睛瞇了瞇才和女史見禮:「不知道娘娘還有什麼吩咐?」

  女史笑著一指紅鸞:「她原本在的院子不是沒有掌理之人嘛,我們娘娘身邊的人勉強還夠用,便下旨給尚宮局的人讓她去做掌理姑姑,我們娘娘剛剛忘了叮囑花女史,所以才讓我們過來告知一聲。」

  花綻放的眼珠一縮臉上笑意如花:「這種天氣還要勞動姐姐,隨便打發個人來吩咐一聲就是。」再看一眼紅鸞,那身宮女服色讓她的眼睛痛了。

  女史又交待了兩句,無非就是讓花綻放好好的指點紅鸞,話裡話外都在對花綻放說,紅鸞可是極得柔妃青睞的。

  花綻放過去拉起紅鸞的手來:「說起來這丫頭早就很投我的緣,原本還想讓她過來我身邊的,現在她得了娘娘的緣法,我自然更要好好的和這丫頭親近親近了。」

  紅鸞笑得很勉強,因為花綻放的手握得她有點痛,同時花綻放的手也是冰涼的,同她臉上的親熱極端的相反。

  女史沒有久留,帶著紅鸞自花綻放房裡出來回頭看一眼,笑顧紅鸞:「看來妳們女史大人不太喜歡妳呢。」

  能喜歡才怪可是紅鸞不敢說,只能強笑:「女史大人說笑了。」

  「我可不是說笑,妳要小心了。」女史臉上都是憐惜:「有什麼為難的就去永福宮,我們娘娘會為妳做主的。」

  紅鸞答應著、感謝著,心中卻在暗罵:柔妃讓她回宮奴院,又使了女史、擺了如此大的排場,還不就是為了逼得花綻放和她對立起來?

  只是她再明白也只能裝糊塗,再生惱也只能表現的感激涕零。

  女史把紅鸞送回住處,又讓小太監和宮女幫她房間收拾好:她現在不住西廂了,正房裡也沒有什麼好收拾的,至於花宮女的東西花綻放還沒有來得及讓人來收——她沒有料到柔妃會插手宮奴的事情。

  紅鸞沒有留一點花宮女的東西,一股腦堆在地上看向女史:「女史大人,這些東西能不能麻煩您?」她此時可不好去送花宮女的東西,而且花宮女的財物她不想要但是卻有人想要啊。

  女史笑得瞇起眼來:「嗯,也沒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她讓人把東西收起來,留給紅鸞了十二三兩銀子的銀票,帶著人才當真走了。

  紅鸞把銀票隨便一塞,叫了大妞到正房看著,也來及和大妞說什麼就急匆匆的衝進風雨中。古安平走了沒有?最好是走掉了。

  遠遠的沒有看到湖石旁有衣角,紅鸞心中一鬆腳步也慢了下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向湖石走了過去,到她醒過神來停下腳步時距湖石已經不遠了,想轉身回去時忍不住又回頭再看一眼,卻發現湖石地下好像有團黑色的、仿佛頭髮的東西。

  她心莫明揪痛飛快的跑過去,湖石後地上躺倒的人正是古安平

  淚水伴著雨水流下來,紅鸞撲在地上抱起古安平來:「安平哥,安平哥……」古安平的身上火燙火燙的。

  古安平微微的睜開眼睛:「妳,平安無事吧?」他雖然看到紅鸞回來猜到多半無事,才會鬆了心頭的一口氣暈倒,但還是要問一句才能真正的放心。

  紅鸞連連點頭:「我無事,我做宮女了,我成功了。」淚水噴湧而出,如果做宮女的代價是古安平的性命安危,她定不會堅持的。

  古安平已經無力舉起手來:「不要哭,我、知道妳會來的。」他甚至笑了笑:「無事就好,無事就好。」

  他為她做過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平平安安的出現在他面前。

  紅鸞左右看看想找人幫忙把古安平弄到房裡去,他需要看大夫、需要吃藥。

  古安平卻用盡力氣提高聲音把紅鸞的注意力喚回:「永福宮裡的事情,妳細細說給我聽。」在宮中幾年他早已經知道眼下無事並不等於以後也平安,很可能幾天後就會大禍臨頭。

  宮中讓他體會最深的一句話就是福禍兩相依,你一不小心就會,自高高的雲端摔下來。

  紅鸞哪裡肯對他說這些,只想趕快救治他。

  古安平心知拗不過紅鸞,他又不能放任紅鸞不管不顧,只能和她打商量:「我努力起身,妳扶我回去,路上妳小聲講給我聽好不好?」

  紅鸞在風雨中根本找不到幫忙的人,這裡不是宮中重要的地方,等到侍衛們經過不知道要到何時,她點頭同意,和古安平一起用力掙扎起身。

  古安平的身體很單薄,紅鸞此時才發現他好像比自己才看到時又瘦了一些。匆匆的一抱還真沒有感覺出來,現在古安平的體重幾乎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她才知道他有多單薄。

  紅鸞簡單說了永福宮中發生的事情,古安平喘息道:「柔貴妃沒有安好心,而麗貴妃的只怕也另有心思,妳,現在更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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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刀與魚肉

  柔妃當然沒有安好心,可是她倒底是有恩於紅鸞的,這一點她是不能否認的,可是宮奴院卻是麗妃的地盤,而做主的花女史更是想要她的性命——不用古安平提醒,紅鸞也知道她現更危險了。

  雖然她現在已經是宮女。

  古安平的臉通紅:「妳,已經沒有退路,眼下想要保住暫時的安危,只有、除掉花綻放。」雖然腦子有些暈暈沉沉的,但是他依然能判斷出紅鸞最近的危險是源自哪裡。

  紅鸞扶著他走得出了汗,雨水已經把她的衣衫打濕,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倒也分辯不出來:「現在先不說這些,你要先回房換下衣服請人診治才成。」

  古安平看看紅鸞:「也罷,妳要自己小心在意,我會儘快好起來的。」紅鸞已經不可能出宮,他現在能做得就是努力讓紅鸞能平安無事。

  在偌大的皇宮中他想保紅鸞絕對平安是不可能的,但至少他能做到:只要他活著,紅鸞就不會被人所傷害。這句話他只是放在了心底並沒有說出來,因為他認為沒有必要。

  走到一處宮門前,古安平道:「把我放在牆邊,妳走吧,那邊,妳不便過去。」

  紅鸞當然不肯如此,古安平卻堅持:「宮中規矩,妳還是聽我的吧,我在這裡大喊一聲,自然會有人來的。」

  在古安平的再三堅持下,紅鸞躲到一旁看著自門裡跑出小太監把古安平扶進去,她才輕輕的吐出一口氣來轉身回去。

  冷冷的雨水拍打在她的身上,讓她漸漸冷靜下來,所有的事情都浮上了心頭,尤其是想到福王她就一陣戰慄。

  折騰到現在,夜色降臨,宮中已經點起燭火。

  紅鸞實在是累壞了,她在行經亭子時進去避雨也稍做休息,也好好的想一想以後要如何做。

  原本花綻放在她眼中已經是高不可攀的人物,但是今天她看到了花綻放的卑微,不管是柔妃的好整以暇,還是福王、太子的漫不經心,以及康王任意所為,都讓她生出另外一種心思來。

  她原本面對黃宮女、花宮女都要小心翼翼,應對花綻放都是戰戰兢兢,今天花宮女和花綻放面對柔妃時也同她一樣,可是在柔妃面前,太子和福王、康王卻沒有一絲緊張,那麼的隨便。

  因為黃宮女、花宮女、花綻放於她來說是刀,而她是魚肉,柔妃等人卻是這皇宮最鋒利的刀,所以花綻放等人都成為了魚肉。

  紅鸞揚首看向黑鴉鴉的天空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她以後要做刀子,不要再做魚肉

  借勢可以借得一時、兩時,並不能借得一世,就像現在她已經是宮女,卻還是受制於花綻放。

  柔妃不是她的敵人,麗妃也不是她的敵人,她不需要變成兩位元貴妃頭上的刀,但是在皇宮中為了自保,她不想再成為如花綻放這等人的刀下魚肉,那麼她就要成為懸在她們頭上的刀。

  要怎麼才能做到?她要有自己權與勢,而不再總是借勢。

  女官,她要在成為女官。

  紅鸞握緊拳頭,為了報父母的仇,為了自保她都要努力成為宮中的女官,而且還不是女史這樣的最末等的女官。

  一個宮女連自保要做到都很難,她更不想成為某人的棋子。

  權與勢很簡單的兩個字,可是要怎麼才能做到,不要說是在皇宮中,就是她做乞兒的時候就懂的,權與勢都離不開人的。

  如果某人有萬貫的家財,卻無朋友、無僕從,就沒有勢,更做不來仗勢欺人的勾當,能仗勢欺人的,哪一個家中不是惡僕如雲?

  紅鸞敲了敲自己的頭,要成為女官不是今天想明天就能成的,而且就算是成了女官她無人可信、可用就如同空有萬貫家財,一樣還是人家刀下的魚肉。

  她需要有自己的人。

  皇宮裡的宮女們都是清白出身,女官們都還是官宦人家、高門大戶出身,哪一個沒有同鄉、沒有好友?她沒有,但也只是現在沒有。

  一個人勢再大,也比不過一群的勢大。

  紅鸞被一陣涼風吹得打起冷顫才驚醒在亭子停留在時間過長,連忙提起濕裙急急往回趕,好在路雖然偏僻但並不繁複,黑夜中她也能認得回去的路。

  行到大半時忽然聽到遠處隱隱有喊叫之聲,她心中雖然受驚但是腳下卻更是加快:不管宮中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要和她無關的她都不想知道。

  知道的事情多了會短壽的。

  風雨再次變大,她小跑起來。不止是為了能快些回去,跑動也可以發發汗免得她剛剛靜坐時間太久而受了風寒。

  現在她可是病不起的,有太多的事情等著她去做。

  紅鸞忽然一腳踩到了什麼,身子不由自主的撲倒在地上,雖然把臉抬起來,卻還是摔得她極痛,還差一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她卻來不及叫痛,急急起身就想跑,因為她感覺自己踩到的可不是木頭之類的,皇上家的路上也不會有這些雜物,那應該是人的腿或是胳膊之類的,一點點軟且有彈性。

  那人是生是死,為什麼會躺在路上她都不想知道,她只想趕快回房去,假裝她沒有摔倒過:這麼大的風雨會把她來過的痕跡沖刷的誰也看不到。

  她只邁出一步去再次摔倒,因為她的裙子不知道是被什麼掛到了,還是被躺在路上的人抓住,用力往外衝反而再次跌倒。

  紅鸞看也不看背後,伸手就想把裙子撕下來,忽然又停下。不能撕下來,如果留下了裙角就會被人追查出來的,況且她是剛剛領了宮女的服飾,衣裙都是有數的。

  用力扯可是她的力氣顯然太小,那裙角依然沒有被她扯過來。

  不得已她歎息著回身,只是想看看她的裙子怎麼了,並沒有想看那路上跌倒之人的意思:有過和太子『共患難』的經歷後,她對在宮內救人可是存有極大的戒心——救人一命而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她還是看著那人死在原地的好。

  紅鸞的心並不是硬,她只是想活得久一些。

  順著她的裙子看過去,是一隻大手,她咬牙喃喃的罵道:「該死的」

  居然是被倒在路上的人握住了她的衣裙,這是最糟糕的事情了。紅鸞不得不看一眼躺在路上之人的服飾,哦,還好是宮中侍衛。

  不過她沒有那麼天真,以為他就一定會是侍衛。

  所以她依然只是想把衣裙弄出來然後頭也不回的跑掉,管它路上之人是侍衛還是什麼人,是生還是死呢。

  那人就是不鬆手,紅鸞用盡力氣也不能把裙角自那人手中弄出來,她力竭坐在地上,看向那人的臉:「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現在還是在夢中,你睡一覺醒來就會發現根本沒有人在你身邊經過。乖了,鬆手。」
第70章 並無娶親

  那人聞言眼開眼睛低低的笑了起來:「妳叫什麼名字?」

  他其實只是想讓這個小宮女去送信,讓侍衛們來救自己,但是現在這個宮女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問她的名字。

  這個小宮女踩到他的小腿跌得很重,只聽聲音他就知道,可是他被人用刀傷到了腿,那刀顯然是有毒的,多半個身子已經麻木,不然他也不會平白讓人踩一腳的。

  他原以為小宮女會大叫,那也省得他讓她去叫人了,可是小宮女沒有叫不說,起身就想跑掉連回頭看他一眼的意思也沒有,他還真是沒有想到。

  正好那小宮女的裙子掛到了他腰間的刀鞘上,所以就用手握住了她的裙子,已經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所以他開口喊了那小宮女一次,可是風雨讓他呼吸都難,出口的聲音又虛弱不堪,被風雨吹散根本沒有引起小宮女的注意。

  而小宮女接下來又拉又扯的想弄回來她的裙子,卻打死也不回頭的忙活著,讓他感覺更有趣了,為了節省力氣,也可能是看著小宮女太過有趣,所以他居然沒有再開口。

  終於小宮女知道弄不走自己的裙子,終於肯回過頭來坐到他身邊時,卻開口就是哄小孩子的話,他想不笑都不成。

  嗯,如果他今天晚上沒有遇上刺客,如果他沒有因為追上刺客而受傷,今天晚上的風雨還真是讓人賞心悅目啊。

  紅鸞看著他,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長相也讓她鬆了口氣,知道他也看不清自己的相貌:「你不相信這是夢?真的是場夢,你受傷了高熱現在都是幻覺。」她說得很認真,其實是在胡扯。

  就是為了能讓那人鬆懈下來以便能救出自己裙角溜之大吉。

  那人低笑:「我相信,這就是夢,我看到了仙女,還有滿天飛舞的仙花。」

  紅鸞挫敗的歎氣,知道眼前之人不好哄騙:「男女授受不親,你放開我的衣裙。」她想曉之以理。

  那人笑聲依然低沉:「在下家中並無妻妾,也並沒有定親。」

  紅鸞一腳就踹了過去,她可是做過很久的乞兒卻不曾被人沾到過一絲的便宜,聽到半死之人調笑她當即就怒了:「你去死。」

  那人的話還是帶著笑意,卻低低的讓紅鸞聽不太清楚:「我真的並無娶親。」

  紅鸞的一腳踹出去,居然讓裙角自那人的手中掙了出來,也顧不得想太多爬起來就跑,可是跑了兩步後她的腳步慢下來,回頭看一眼路上動也不動的人,想起他剛剛的低笑與話語——他不像是個壞人呢。

  真要見死不救嗎?

  她遲疑了一下,看看遠遠的晃動的燈光,她咬牙跺腳跑回到那人的身邊,在他的身上手忙腳亂的翻找起來,可是沒有找到她想要的東西。

  「咳,男女授受不親,姑娘妳也沒有許配人家吧?」那人居然又清醒過來。

  紅鸞恨恨的瞪他一眼:「你死吧。」回頭她就飛快的跑走了。

  過了好一陣子,在那人不遠的亭子裡有火光閃動,由小自大越來越亮,終於吸引宮中侍衛的注意,趕到的侍衛們只是看到幾枝濕濕的樹枝在燃燒——這種樹枝居然濕著、不經乾燥自樹上取下就能燒著,侍衛們還真是不知道的。

  那暈倒在路上的人也被侍衛們救走,除此之外侍衛們什麼也沒有發現:因為風雨已經把周圍的痕跡沖刷的極為乾淨,沒有一絲蛛絲馬跡留下來。

  那人被救走的時候,紅鸞已經回到自己院子,她是自後門進去的,悄悄的回到正房除了大妞沒有其它人發現她。

  大妞看到她一身泥濘並沒有驚叫,只是拿出衣服來讓她換下來,自拿了紅鸞換下來的衣物去清洗。

  紅鸞很滿意大妞的鎮定,她身邊不要那種什麼也大驚小怪一番的人。

  正房裡自有小爐子,她弄了大大一碗姜湯喝下去,然後和大妞一起把衣服洗淨,又把衣服架到爐子旁邊,希望它們明天就能穿用。

  大妞收拾完後問道:「妳是宮女了?妳現在是我們這裡的掌理姑姑?」

  紅鸞點頭:「是。」她現在才感覺到疲憊,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道:「我們到床上去談。」

  大妞聞言知道紅鸞要留她在身邊,當然是極為高興的。

  紅鸞揀著能說的對大妞說了說永福宮的事情,之後打著哈欠道:「花女史大人那裡好像不太高興我來做掌理姑姑。」

  大妞沉思了一會兒:「妳想怎麼做?」

  「什麼怎麼做?」紅鸞反問一句。

  大妞看著紅鸞:「妳是想送些銀子、東西巴結奉承花女史大人力表忠心呢,還是另有打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真的不算聰明,事到臨頭的時候她想不出法子來救人與救己,但是她有一樣長處,能細細分析知道如何做才是最有利的。

  紅鸞拉過被子來蓋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時,忠心能保多久的平安日子?」她沒有正面回答。

  大妞已經有了答案輕輕的吐出一口氣躺下,看著帳頂輕輕的道:「我在宮中這些年受夠了,如果沒有遇上妳我頂多能熬多幾年?一年還是兩年,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不可能活著出宮的。」

  「這宮中,我們想要活命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妳做,我不悔。」大妞說完翻了身,過了一會兒鼻息綿長的睡熟。

  紅鸞終於合上眼也睡了,她真的需要臂膀,而大妞無疑是很好的。能得大妞這句話,她也就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只是紅鸞和大妞並沒有睡好,而當天晚上宮中卻有許多人更是徹夜無眠,因為太子再次遇刺,同時連福王也遇刺了。

  病中的皇上大怒,宮裡自然是忙亂整晚,但是宮中大搜之後依然沒有找到刺客,那刺客就好像完全消失在空氣中,怎麼也尋不到一點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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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雞毛撣子

  全宮大搜尋,紅鸞和大妞當然也在睡了一會兒後被吵醒,看著侍衛、太監們在屋裡屋外的大搜一番後離開,就算沒有人告訴院中的宮奴們侍衛來搜什麼,宮奴們也能猜到宮中出了大事。

  發生的大事倒底是什麼,眾宮奴所猜並不相同,但是紅鸞相信自己的猜想八九不離十,但是她連大妞也沒有說。很多時候不多話,不止是保護自己也是保護自己的朋友與身邊人。

  在皇宮中救人就是救毒蛇啊,隨時都有可能被救下的毒蛇咬一口,但是她昨天晚上就那麼鬼使神差的救了人,想想她自己也不明白怎麼會那麼做。在看到侍衛前來搜宮查院時,她便決定把昨天晚上的事情爛在肚子裡。

  可是紅鸞還真料錯了,這是她沒有想到的,並不是她不說,麻煩便不會上門了。

  第二天一大早,紅鸞就有客人來訪:侍衛副統領大人。

  紅鸞聽到來人的官職倒是小小的驚訝了一番,但是並沒有想到和自己救人有什麼關聯,只是以為是昨天晚上搜尋的延續罷了。

  侍衛副統領大人是被人用椅子抬進來的,他臉上帶著淺淺的、懶懶的笑意,目光自進屋便停在紅鸞的身上不曾移動。

  紅鸞不敢抬頭看向這位大人物,只能和大妞一起福下身去行禮,但是副統領大人的目光讓紅鸞很不自在──她不用去看也知道有人肆無忌憚的盯著她看。

  尤其是侍衛副統領大人不良於行,讓她不期然的想起了昨天晚上受傷倒在路上的那人,不過她自己也不相信天下的事情這麼巧,所以腦中的念頭閃過就算了並沒有往深裡想。

  副統領在紅鸞行禮時開口,聲音很平常並無特別之處:「免禮,不必如此客氣,」他注視著紅鸞:「新任宮女,嗯,很好。」

  誰也不知道他所說的很好是什麼意思,他便又來了一句:「我姓孟。」這一句和前面一句沒有丁點關係,實在讓人更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紅鸞只能應一句:「孟大人。」

  孟統領擺手:「妳們都下去吧,我要和——」他咳了一聲:「妳的名字?」他問的當然是紅鸞。

  紅鸞真不知道這位孟大人是來做什麼的,不過也沒有什麼好怕的,因為她可沒有窩藏什麼刺客在院子裡:「奴婢紅鸞,不知道孟大人有何吩咐?」

  孟統領聞言嘿嘿笑了兩聲,並沒有答紅鸞的話接著剛剛的話道:「我和紅鸞姑娘有點事情要談,妳們都下去吧。」他的話一出口,進來的侍衛們轉身就走,同時有人把大妞也帶下去了。

  屋裡只餘下紅鸞和孟統領,孟統領並沒有立時開口,饒有趣味的看著紅鸞,屋裡一時間靜下來。

  紅鸞莫名的有些緊張起來,可能是因為孟大人是她所見過最大的官了吧?也可能是因為她把孟大人和昨天晚上受傷倒在路上的人聯想到了一起?反正,她就是有點緊張。

  「妳當真沒有認出我來?」紅鸞正在緊張的時候,就聽到了孟大人的驚人之語。

  紅鸞眉頭微一皺:「大人是不是認錯了人?」她在宮中只有一個熟識的人,那就是古安平,除此之外她不認識任何男人。

  可是她在答話的時候,眼前又閃現那個倒在路上受傷的男人。

  孟大人笑了,聲音低沉:「抬起頭來,我還真要看看是不是認錯了人。」

  紅鸞沉吟後抬起頭來,正迎上孟大人滿是看好戲的目光,她在抬頭的時候看清楚了孟大人的臉:雖然現在這張臉很乾淨,但是她一眼便認出來此人就是昨天晚上躺在路上受傷的男人。

  直覺,她的直覺向來很準的,紅鸞悄悄握了一下拳頭:她為什麼今天偏偏忽視了直覺呢。

  驚訝在她的眼中一閃而過,腳下微微一動便重新站好並行下禮去:「奴婢不曾給大人請過安。」

  我可是從來沒有見過你,有事沒事的你還是快快走的好——紅鸞現在只想孟大人趕快離開。

  宮裡鬧刺客,侍衛副統領應該很忙碌才對吧?她真的很想送客。

  紅鸞真沒有想到這位孟統領能這麼快找到自己:只不過打過照面、又說了幾句話而已,在這宮裡和她年齡相仿佛的宮女們不知有多少,怎麼可能一大早他就確定昨天晚上的人是自己呢?

  這個人,很危險。這是紅鸞對孟統領的第一印象。

  孟大人摸摸下巴:「妳是在奇怪我為什麼這麼快找到妳吧?嘿嘿,說出來一文不值。宮中沒有新進宮女,也不到發放新衣的時候,可是妳昨天晚上自頭到腳雖然濕透,身上的衣飾卻都是極新的,整個皇宮裡沒有第二個宮女全身上下所穿用都只是宮中所給之物,沒有一點自己的東西,我斷定妳是新宮女,只要稍稍一查找到妳就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他,果然是個危險的人,紅鸞聽完後再次確認了這一點,只憑她身上的衣飾就能找到她了,這樣的人何止是危險,應該是可怕了。

  「救命大恩我是要報的,」孟大人沒有給紅鸞分辯的機會,他已經認定她就是昨天晚上的宮女:「只不過妳踹得我也好疼,又正巧我還是個有仇必報的人,要知道為找到妳我可是用了點心思的,雖然不多但也費神不是?」

  紅鸞聽到最後眼角抽動:他居然是來報仇的?

  她不相信的再看看孟統領,不可能吧?怎麼說她也是救了他一命,而且他還是個大男人啊,哪裡能那麼記仇。

  可是孟統領卻惡狠狠的瞪著她,眉頭擰在一起仿佛正在想怎麼討回昨天晚上的那一腳之仇,天下間的確是有小心眼的男人,紅鸞有些欲哭無淚,為什麼就偏讓她遇上了呢。

  她和孟統領只有一面之緣,天才能猜出來孟統領會做什麼:想到昨天晚上孟統領的話,再想到他把人都打發了出去,紅鸞還是不敢冒險相信孟大人只是開玩笑。

  她下意識的左右掃視,發現可以用作武器的東西也只有雞毛撣子而已,再瞄一眼孟大統領,受傷不能行走的他,雞毛撣子應該足夠了吧?
第72章 打人者痛

  在想到要用雞毛撣子保護自己的下一刻,紅鸞就無力的垂下頭。孟大統領是受了傷,就算她眼下能把孟大統領給收拾了,可是外面還有很多侍衛呢,只要孟大人叫一聲,她就是插翅也難逃啊。

  況且她根本就長不出翅膀來,紅鸞發現自己好像只有束手就縛的份。

  報仇、報仇,小心眼的男人會死的早她在心裡暗暗的詛咒孟統領,除此之外她也別無出氣的法子,聊以自慰吧。

  紅鸞想來想去,除了一招死鴨子嘴硬外她也沒有其它的法子,反正一無人證、二無物證她就是抵死不認看孟大人能拿她怎麼樣,再在心中罵了一句該死的小心眼男人後,她平平的道:「大人的話,奴婢聽不懂,大人有什麼吩咐,還請明示。」

  「聽不懂?」孟大人盯著紅鸞微笑:「不懂就算了,妳懂不懂與我報不報仇也沒有什麼相干。」

  紅鸞聽到孟統領的話牙根開始痛了,卻也只能死死的咬住。

  看到紅鸞咬牙的樣子,孟統領好像很高興,他探腰伸手把紅鸞頭上的一朵絹花取走:「不過妳能想起來最好,」他把花朵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不錯,妳的頭髮很香。」他不再提報仇的事情,舉止卻有些輕浮,說是調戲也不過份。

  紅鸞一張臉霎間變得通紅,可是要發作她還真沒有那個膽子,要知道孟大統領可是朝廷命官,她只是小小的宮女憑什麼發作?鬧將開來,最終吃虧的人只能是她。不發作?平白被人調戲就算是做乞兒的時候都沒有發生過,這口氣實在是難以下嚥。

  孟統領卻完全不在意紅鸞不停變換的神色,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她一番:「妳真是窮,有個玉佩什麼的也好啊,這朵花實在不太配我的身份。」

  他居然還在抱怨紅鸞氣結,只能強迫自己默不作聲。除了默不作聲她也只能默不作聲,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副統領的官職大她何止是一級。

  孟統領看著紅鸞紅通通的臉越發開心:「妳昨天晚上可看到了什麼人嗎?」他的口風無預兆的忽然轉開了。

  紅鸞不開口輕輕搖頭,在心裡氣乎乎的補了一句:除了看到你個該死的小心眼男人,連個鬼影都沒有看到。

  「可看到什麼可疑的東西?妳獨自一人去那麼偏僻的地方做什麼?」孟統領漫不經心的問著,還在把玩他手中的絹花,不時的嗅上一嗅。

  紅鸞依然不開口,再次搖頭表示沒有看到可疑的東西,至於為什麼要到那麼偏僻的地方去,她真想張口來句:我不去那裡你不是死定了?但是她的膽子不大,所以只是自己心中說說就罷了。

  孟統領看著她笑道:「怎麼變成啞子了?」話說得很溫和,一隻手還舉著絹花晃動,可是另外一隻手突然拍向紅鸞的肩膀,掌勁帶起的風聲雖然不大但尖銳。

  紅鸞不會武,她所會的那些打架的招式在孟大統領如此高手面前根本連還手之力也沒有。等到她反應過來想要躲時,孟大統領的掌已經拍在她的肩膀上。

  痛。她只有一個感覺,好象自己的肩膀被孟大統領給拍斷了。

  紅鸞當即便被拍得身子一仰就跌向地面,她都沒有來得及在心中罵孟大統領,腰便被一隻大手拖住,當然她也就沒有真的摔在地上。

  然後眼前一花,她感覺自己好像轉了一大圈,驚魂剛定就發現孟大統領的臉出現在眼前,而且他的呼吸就在她的臉上拂過——這也就罷了,人家可是正經的官,紅鸞再生氣也只能儘快起來,離孟大統領遠一些就當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可是孟統領卻偏偏看著紅鸞的眼睛,臉又向下壓了壓,並且用力嗅了嗅再做出一副很香、很享受的神情來。

  紅鸞立時大羞想也不想伸手推人、挺腰、轉身抬腿就踢向孟大人的下面,如果孟大統領是站著的他就倒楣了。

  可是孟大統領是坐著的,所以倒楣的人就成了紅鸞,她的小腳狠狠的和孟大統領屁股下的籐椅親熱了一下,痛得她眼眶當即就紅起來。

  如果不是孟大統領還在屋裡,紅鸞一定會抱起她的小腳單腿跳來跳去,同時還要大聲呼痛,現在嘛她只能收腳,然後用另一隻腳站立努力去忽視那隻痛得要命的腳丫。

  板著小臉不是因為生氣,而是太痛了紅鸞卻不想讓孟大統領知道,所以她努力的硬撐,板著臉努力做到什麼神情也沒有。

  紅鸞就算是拼命忍痛,可是孟統領並沒有放過她,最最可氣的就是他在紅鸞踢完收腿後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唉,我說我們真的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吧,妳怎麼能下得去如此狠手,想要我下半輩子永遠也離不開大內皇宮?哦,妳不是想這樣留下我,和妳作伴吧?」

  聽到這樣無恥的話,紅鸞差一點揚手打過去,最終她還是忍住了。現在的她很清楚,她可不是孟統領的對手,就算他受傷不良於行也一樣。

  說實話聽到孟統領的話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踢人的時候她是什麼也沒有想,踢完她可想起來了眼前這位可是侍衛副統領——不是她能打的人。好在,他沒有要追究的樣子。

  當然了,紅鸞也不會因此就對他感恩戴德。

  「不過話說回來,妳的身手還不錯,有沒有意思來我手下當差,我教妳兩手真正打人的本事,好過妳的花拳繡腿。」孟統領繼續無視紅鸞眼中的惱怒,拋了拋手中的絹花問道。

  紅鸞吸氣,長長的吸氣,然後低下頭拼命告誡自己不要說話,一句話也不說,就當眼前該死又小心眼無恥的男人不在吧。

  孟大統領看著紅鸞半晌,忽然壓低聲飛快的道:「昨天晚上的事情妳不要同任何人說,不然妳會有極大的麻煩,我相信妳,並不表示宮裡的人都相信妳,尤其是在現在需要給皇上一個交待的時候。」

  紅鸞聽得愕然抬頭的同時,聽到孟大人揚聲喚人進來,她抬起頭便看到孟大人的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對著她眨了眨笑著低聲道:「紅鸞姑娘,我真的並無娶親,上無父母雙親、下無兄弟姐妹,我可是很搶手的,妳要好好的考慮啊,不然晚一步妳就要後悔終身。」

  剛剛冒頭的感激一下子煙消雲散,紅鸞瞪著孟統領真的很想咬他,不過她很快的低下頭,因為進來的侍衛明顯有幾人聽到了孟統領最後幾句話,看她的眼中閃過了笑意。

  她握拳再握拳,臉紅的盯著腳下,恨不得有個地縫可以鑽進去。皇宮大內怎麼會有孟統領這樣混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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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監國

  孟統領走了之後,紅鸞才知道孟統領在皇宮裡是如何聲名赫赫。

  花女史請她過去一趟,什麼也沒有問,只是問孟統領來做什麼的,而柔貴妃那裡居然也打發人來,過問的也是同樣的事情。

  太子起來的並不早,因為昨天晚上受了驚嚇嘛,今天難得可以不用去上早課,他挑起床幔就看到劉總管立在床前,大大的伸懶腰笑道:「今天的太陽很好呢,你身子骨可好些?刺客也不是鬧了一兩次,你也不必如此大驚小怪的趕過來。」

  劉總管跪下請安:「謝謝殿下,老奴這把老骨頭還能熬個幾年,至少能熬到那一天的,昨天晚上的刺客當然讓老奴嚇得不輕,但老奴得知殿下無恙已經安心了不少。」

  太子虛虛一扶他:「是不是因為昨天白日在永福宮我多說了幾句話的事情?」

  「殿下英明。」劉總管笑得一張臉皺紋都抖動起來:「昨天的事情,恕老奴多嘴,殿下不應該為一個小小的宮奴而出言阻攔福王,殿下應該知道福王心細如髮,您所說的話……」

  「痕跡也太重了是不是?福王定會看出端倪來,猜到我是想阻攔他對不對?」太子唇邊閃過一絲笑意:「劉總管,我原本就不是一個心機深沉之輩。」

  福王也並不是真的喜歡女色到那種地步。

  「老奴只是想勸殿下以大事為重,為一個小小的宮奴不值得冒險。」劉總管欠身,但是話裡寸步不讓。

  他自跟了太子的那一天起便沒有退路。

  太子微笑,聽到外面有人進來:「什麼事?」

  「康王殿下來了,說要和殿下一起用過早膳後去給皇上請安。」

  「哦,請皇弟去殿中奉茶,我這就去,」太子回頭對劉總管道:「看來昨天那隻百靈鳥兒讓皇弟沒有早飯可以吃了。」

  劉總管扶著太子的手向外走去,笑應道:「康王殿下也只是貪玩罷了,過幾天貴妃娘娘氣消了也就無事,實在不行,只要殿下到貴妃娘娘面前求個情,相信康王殿下以後就可以在自己宮中用早膳。」

  太子和劉總管說笑著轉進偏殿,暖暖的陽光把他們主僕的身影拉得好長好長。

  至於宮奴紅鸞沒有再被提起,事情已經過去,至於紅鸞是生是死,因為太子的兩句話會不會引起福王更多的注意,他們主僕並不關心。

  不過是一個宮奴罷了。

  他們主僕和康王再提及宮奴的時候,是和刺客、侍衛副統領一起提起的。

  「孟仨兒去了宮奴院?」太子吃著東西漫不經心的看向康王:「那個地方雖然偏僻,但是藏不下刺客的。」

  康王嘴巴裡塞滿了東西,一大口湯把東西送下去才道:「怎麼藏不下,說不定那刺客就是扮成某個宮奴藏身在那裡呢。」

  太子聞言下意識的撫向自己的左臂,臉上閃過一絲驚懼:「不會的,那是一個男人,雖然身材不是很高大,但他的確是男人,絕錯不了。」

  康王立時伸出手去握住太子的手:「皇兄,我們定會捉到那個刺客的。」

  太子點點頭勉強一笑:「來,皇弟多吃些,我們不提那個刺客的事情,皇弟,貴妃很生氣嘛,晚上我陪你回去好好的認個錯吧,不要讓貴妃氣得頭痛再犯了。」

  康王不安的在椅子上動動身體,看看太子:「皇兄,刺客如此倡狂,這幾天我陪你住吧,有我在,不要說是一個刺客就是來十個八個皇兄也不用怕,我一劍就刺它十個八個透明窟窿出來,死掉的刺客也就不可怕了。」

  太子遲疑:「可是貴妃那……」

  「母妃那裡不用擔心了,反正我這次就是要住下,要住十天」康王看太子要拒絕,乾脆開始耍賴,反正太子一直很寵他的。「皇兄,好皇兄了,我這不也是擔心你嘛,母妃現在也不想見我的,免得看到我氣到她更不美。」

  「擔心我?」太子好笑的看看他:「好吧,好吧,皇兄謝謝你了,你願意住多久就住多久好不好?真是拿你沒有辦法。」

  康王安心開始大吃,而他和太子背後不遠處立著的劉總管看一眼太子,悄無聲息的欠身行禮後走掉了。

  劉總管走出東宮,腰依然是彎彎的,伸手搭在小太監的肩膀上:「我們去看看小古子怎麼樣了?那孩子就是心事太重。」

  古安平的高熱已經退了,可是他並不在房裡。

  太陽已經升得很高,陽光很有些刺眼,讓劉總管忍不住瞇起眼睛來:「這孩子就不知道有病要乖乖的躺著嘛。」

  讓劉總管瞇起眼睛來的陽光同樣照在宮奴院中,如此大的太陽實在讓人難以想像昨天晚上有那麼大的風雨。

  紅鸞和古安平都沐浴在陽光下,只是紅鸞一臉的焦急與擔心,而古安平卻是一臉的平靜與固執。

  「我說完就走。」古安平堅持:「妳一個人面對如此危險我不能放心,我們要商量出法子來除掉……」他的眼睛裡閃過寒光。

  紅鸞也堅持:「你養好病我們再謀劃,現在我是不肯聽你說、也不會和你商量的。」

  終究兩個各退一步,古安平今天回去好好養病,明天下午他們再見面謀劃以後的事情。

  紅鸞滿眼擔心的看著古安平走回去,大白天的她也不好相送,就是擔心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獨自離去。

  她卻沒有發現在不遠的地方停放著椅子,上面所坐的人正是孟副統領。

  看到古安平喘著粗氣慢慢走遠的背影,他摸了摸下巴:「小古子?劉總管的人?」再看一眼遠處的紅鸞輕輕的搖了搖頭:「這事還真有些意思了。」

  紅鸞原以為的刀風劍雨並沒有來,她原本準備應對花綻放的責難也是白浪費了力氣:沒有人找她麻煩,至少今天沒有,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到了孟統領的身上。

  或者說是盯在了太子和福王被刺殺的事情上。

  孟統領為保護太子受了傷,傷口有毒,可是刺客卻消失的無影無蹤,皇城外的禁軍根本沒有發現有人自皇宮中出去,而皇宮內的侍衛們也沒的搜到人,更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東西——當然,皇宮並不是被侍衛們每一寸都搜尋過了,很多地方是他們不能去搜尋的,比如宮中各主子們所居的宮殿。

  不管是禁軍還是侍衛們都被皇上罵了一個狗血淋頭,每個人都壓著火氣憋足勁等著那刺客,雖然沒有人說出來口,但是幾乎每個人都猜那個刺客還會再動手的。

  皇上的病也因為動怒加重,太子開始監國理事。
第74章 杜鵑

  皇上決定讓太子監國理事,聖旨還沒有明發宮裡宮外的人都有些心思活泛起來。

  太子依然還是那個太子,行事在任何時候不出錯但也不出彩,就算是接到監國之大權,依然沒有表現出特別之處。

  所以當麗妃進言時,皇上很痛快的同意讓福王協理國事。此事宮外有什麼反應不知道,只是在宮中傳遍後,各宮各院的人都變得有些奇怪起來。

  太子什麼也沒有察覺,每日裡和福王都是有商有量,且一半左右的國事由福王打理,太子還向人贊福王能幹,很能為父皇和他這個皇兄分憂。

  這些事情當然和紅鸞無關,她也不關心,眼下的她只關心花綻放的事情,只關心她的性命、以及古安平的病情。

  關於太子的事情紅鸞是聽都懶的聽,因為與她何干?

  皇上接連的下旨,使得宮中各人心思都盯緊了太子和福王,就連花綻放都沒有再打發人來尋紅鸞。

  紅鸞的日子在皇宮最緊張的時候反而變得平靜異常,成為她入宮以來最悠閒的時候。

  宮奴們對於紅鸞轉身成為宮女當然是有各種各樣的心思,但是親近的心思並沒有。她們和紅鸞並不是一個屋裡的姐妹,而紅鸞屋裡的姐妹,她們原本也只是交好劉珍姐妹,對紅鸞倒是生出過敵意來。

  東廂裡的兩個老宮奴招娣與二丫還是同原來一樣,做她們應該做的事情,院子裡所有的紛爭她們都不想摻和。

  紅鸞並沒有刻意去改變什麼,即沒有給宮奴們訓話也沒有表現出親切的意思來,她首先把差事重新做了安排,白天當差後晚上便不會再安排宮奴們出差,然後宮奴們的飯菜也明顯的變好,天天可以見到肉腥。

  如果按著皇家的規矩來,宮奴們中、晚兩頓都有兩素一葷的菜,而且是管飽:這才是天家的氣派,但是紅鸞並沒有依照皇家的規矩來,因為宮奴院裡不只是她一個掌理姑姑——其它的掌理姑姑待宮奴或好或壞,但是卻沒有哪一個是真按著皇家的規矩來給宮奴們安排飯菜。

  紅鸞不是忘本,她只是沒有能力去撼動『約定俗成』的規矩,所以她盡所能的讓宮奴們吃飽、吃好,多出來的那部分銀子自然要孝敬給花綻放。

  銀錢誰不愛,紅鸞也愛,尤其在她做了那麼久的小乞兒後更是愛,但是她再愛錢,也不會賺那些用宮奴們生命染紅的銀子。

  紅鸞的所為讓所有的掌理姑姑們鬆了一口氣,她們都在擔心這位宮奴出身的掌理姑姑,會依仗柔妃在宮奴院裡胡來。到時候她自然會倒楣,有人會收拾她,但是她們這些人也會被柔妃的人收拾掉。

  現在可以說皆大歡喜吧。對於紅鸞如此會做人,掌理宮女們不少對紅鸞有了一絲笑意,不再是對她不理不睬的樣子。

  紅鸞手下的宮奴很多人對紅鸞改觀,開始對她表現出親近的意思來。宮奴們所求其實並不多,尤其是她們經過了黃宮女、花宮女的盤剝後,現在能有口飽飯吃已經很知足,何況她們還不用白天晚上都當差。

  宮奴們已經心服於紅鸞,不用她說什麼宮奴們也開始自覺的繡手帕,總不能白得了紅鸞的好處不是?苦難中活下來的人們,心思有時候很純樸的。

  因為皇上的重病柔妃,自然不能大肆賀壽,所以御花園裡那些擺出來的花花草草又要收回花房中,自然還是需要宮奴們去做事。

  紅鸞帶著宮奴們到御花園做事,和大妞坐到涼亭中觀花,這次她們分到的活卻和原本的不一樣:花盆可是小太多了。

  那分配宮奴們做事的太監對著紅鸞很和氣,紅鸞自然知道那是因為柔貴妃,宮中捧高踩低一向是不遺餘力的,她不過是掌理宮奴的宮女卻也有人願意照顧她一二,結下善緣。

  天氣不錯,紅鸞游目四顧忽然看到了杜鵑花圃,眼睛忍不住微微的瞇起。

  現在已經不是杜鵑開得正盛的時節,但是宮裡的杜鵑還是盛開的很好,紅豔豔的一片很是賞心悅目。

  紅鸞眼中所看的不是紅色的杜鵑,而是黃色和白色的兩種杜鵑,此時也開得正豔。

  她的瞳孔微微收縮,眼前閃過了那天晚上看到野花草:宮中是不應該有黃色和白色杜鵑的才對,難不成沒有人知道?大內皇宮裡的御醫不可能不認識不知道吧?

  「容嬪娘娘。」

  紅鸞聽到後立時轉身跪下,口裡也稱娘娘,可是她沒有想到容嬪娘娘會步入涼亭走到她身邊來。

  「這裡景色不錯,花開得正盛呢。」容嬪開口就著三分的笑意,雖然不柔卻也是脆生生悅耳至極:「平身吧,妳是哪個宮裡的,倒是尋得好所在。」

  紅鸞不敢抬頭:「奴婢是宮奴院的。」

  她真的不知道這個小亭有什麼好的,如果真是視野開闊的大亭子她和大妞也不敢上去的,可是沒有想到這樣小小的亭子容嬪居然會看上並且還走了上來。

  「哦。」容嬪漫聲應道,分明就不在意紅鸞是哪裡伺候的人,她很有興趣的坐在美人靠上四處看了一眼:「妳喜歡什麼花兒?本宮最喜歡的是桃花和杜鵑了。」

  紅鸞的頭更低:「回娘娘的話,奴婢不懂花的,這滿園子裡的花兒,奴婢看著哪一樣也好看,卻根本不識得的。」

  黃色和白色的杜鵑,再加上那天晚上她發現的野花草,紅鸞不敢讓人知道她能識別花草的種類,因為她記得有人惡狠狠的提醒過她:在宮中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這話當然不是什麼好話,可是她卻認為道理還是對的。

  如同桃、梨等樹的花,也不是尋常人家能見到的,她如此說並不怕會被人識破在說謊。

  容嬪身邊的宮女笑了起來:「娘娘居然問她?不要說是她了,就是我們也不識得幾種花啊。」

  容嬪聞言也笑了:「也是,看到滿園子的花一下子高興太過,問道於盲了,嗯,賞她些銀錢吧。」說著又看向紅鸞:「妳叫什麼名字?」

  「奴婢紅鸞。」再次彎腰,她是謝賞。

  有好處不拿白不拿啊。

  「紅鸞?」容嬪的目光認真起來:「妳就是那個……」她頓住,然後一笑揮手:「多賞她些銀子。要好好當差,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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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為什麼

  容嬪的話讓紅鸞明白,好像宮中有不少的主子知道她的存在,此事當然不是好事,但她也無可奈何。

  至於容嬪的那句好好當差,更是讓紅鸞脖子後面吹過了呼呼的西北風,就是聽著好像別有意思,但是怎麼也想不明白。

  不管如何,紅鸞還是帶著大妞行禮如儀的退出亭子。

  容嬪並沒有多做停留,一會兒功夫便好像看膩了周圍的景色,帶著人離開了,就算是她走了很遠,紅鸞都沒有敢起身看她一眼,更沒有再盯著杜鵑花圃看個沒完。

  用過晚飯後紅鸞正和大妞說話,就聽到有笑聲傳進來,是柔妃那裡送她回來的李女史又來了。

  紅鸞看一眼大妞,起身迎出去,請李女史上座後她欠身問起柔妃來:「貴妃娘娘身體安好?」

  「我就說妳是個有心的,一定會記得娘娘的恩德。」李女史笑意吟吟:「只是妳心裡既然有貴妃娘娘在,還是要多去永福宮走走的,我們娘娘最是慈心,妳原本受了那麼多的委屈,娘娘想起來總要歎息幾聲的。」

  紅鸞連聲答應,很是感激了一番柔妃後才問起李女史的來意:「女史大人此來可是有什麼吩咐?您有事打發人來說一聲,喚奴婢過去就好,哪裡用親自辛苦一趟。」

  李女史把茶盞放下:「說起來也是和妳投緣吧,走了這兩日事多卻總是時不時想起妳來,便借此來瞧妳兩眼,不然我還真是懶得走這一趟,」她上上下下打量紅鸞:「精神倒是好多了,都是娘娘的恩德啊。」

  「奴婢不敢忘娘娘的大恩大德。」紅鸞從善如流,也沒有再追問李女史的來意,她要說的話遲早會說。

  李女史一指她帶來的人:「那些東西都是娘娘賞妳的,知道妳身無長物,可是宮中就是這麼個地方,有些東西沒有會讓人小瞧了,總是有那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紅鸞沒有想到柔妃又送來了東西,她跪下謝恩領賞,雖然東西在宮中來說都算不得什麼,但是在紅鸞和大妞眼中那已經是很不錯的東西。

  看到紅鸞眼中的亮光,李女史笑了和紅鸞閒話起家常來,不過也是問問她近日的情形,關心她是不是有什麼為難之處,後來自然而然談到差事上,也就說起了御花園的事情。

  「御花園裡常有各宮的主子們來往,妳們做事要小心仔細,不要衝撞了貴人。」李女史很關心紅鸞:「妳倒也是個懂事的,我也是白囑咐一句。」

  紅鸞還是謝過李女史:「近來只遇到了容嬪娘娘,奴婢還算小心沒有冒犯容嬪娘娘。」

  「容嬪娘娘啊。」李女史瞇起細長的眼睛笑起來:「我倒是聽人說了一兩句,聽說妳還得了賞?」

  「是的,女史大人。」紅鸞頗有些困惑的樣子:「容嬪娘娘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讓我好好當差,嗯,對了,娘娘好像知道奴婢這個人——也許是奴婢多想,容嬪娘娘是貴人怎麼可能。」說到後來紅鸞不好意思的笑起來。

  李女史也笑:「誰知道呢,也許是妳的福分,容嬪娘娘都賞了妳什麼,可讓我開開眼,說起來我在宮中多年也不曾得到幾位主子的賞呢,妳當真是有臉的。」

  紅鸞連忙讓人把容嬪賞的銀子取來:「容嬪娘娘賞了奴婢四兩多銀子。」

  李女史細長的眼睛睜開:「是妳的臉面,以後更要用心做事才成。」她又說了幾句便起身離開了。

  紅鸞送走她後坐下沉思,她的影子被燈拉長且隨著燈燭搖動而晃動,就如同她不安的心神。

  「鸞姑姑在嗎?我們女史大人叫姑姑過去。」門外進來的人卻是花綻放的心腹宮奴。

  現在紅鸞已經不是初入宮的人,自然對花綻放不用小宮女卻用宮奴貼身伺候的事情感到有些奇怪,當然也不是有什麼明文規矩。

  紅鸞輕輕一歎看向大妞:「走吧。」

  大妞無奈的趁那宮奴不注意時低聲道:「不過是偶遇容嬪娘娘得了一點賞賜。」

  紅鸞苦笑搖頭帶著大妞,跟那宮奴來到花綻放的房裡。

  花綻放看到紅鸞臉上還是悲喜皆無的樣子,待她絲毫沒有親近的樣子:「聽說妳今天在御花園得了容嬪娘娘的賞賜?」她開口就直問,沒有一絲遮掩的意思。

  紅鸞掃一眼花綻放:「是的,女史大人。」

  花綻放冷冷看著紅鸞:「妳現在是不是很得意?認為得了柔貴妃的青眼,今天又能得容嬪娘娘的歡心?」

  紅鸞抬眼:「奴婢不敢。」花綻放倒底還是要發作她的。

  花綻放收回目光,起身走到桌旁吃茶:「真不敢才好,那個劉珍的事情,妳知道多少?」她一連幾日都沒有見到劉珍,因此她可是被主子罵得狗血淋頭。

  有些事情她的主子不能去做,至少不能明著去做才需要她,如果她不能代她的主子做好某些事情,她就真的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紅鸞輕輕的吐出一口氣,知道今天自己是安全的。劉珍果然沒有落到花綻放的手中,當然也沒有落到柔妃的手中。

  她忽然對良嬪生出了興趣來,不知道良嬪是如何做到的,尤其是柔妃和麗妃並沒有要為難她的意思——事情都過去幾天了,如果良嬪當真讓柔妃或是麗妃生氣早就會得到些教訓,宮中也會有風聲的。

  但是良嬪直到今天依然安好的住在她的承平殿中。

  「奴婢不知道劉珍的事情,她們姐妹二人和奴婢有仇隙,平日裡並無什麼過多的交往。」紅鸞是推得乾乾淨淨。

  而且她也說明了只有劉秀最清楚劉珍的事情,可是劉秀卻死在花綻放和花宮女的手上,就算是花綻放有天大的本事也問不出一個字來。

  花綻放沉默了好一陣子:「叫妳來有件事情要妳去做,柔貴妃不是對妳青眼有加嗎?那妳就好好的討她的歡心,然後要把永福宮裡的情形告訴給我知道,無論是大事還是小事,還有,記得多多接近照顧七皇子殿下的人。」

  「為、為什麼?」紅鸞的小臉變白了。
第76章 等不及

  紅鸞沒有想到花綻放居然敢用她去柔妃身邊做細作,她就不怕自己會反咬一口嗎?想來花綻放是怕的,但是她依然如此吩咐自然是有什麼手段的。

  她想要知道花綻放握住了她的什麼把柄。

  花綻放陰冷的看著她:「不要問為什麼,妳只要答做還是不做。」

  紅鸞努力嚥下一口唾液,然後輕輕的道:「奴婢、奴婢怕是做不好。」

  「是嗎?」花綻放笑了,她笑得很開心:「我不喜歡強迫人,妳還是好好想一想再答我吧。」她說著話把一枚小小的玉佩擲到了紅鸞的腳下。

  紅鸞識得那方玉佩,因為那是她和古安平的文定之物,當初父親還拿著小小的玉佩和她開過玩笑,那些溫馨已經遙不可及,玉佩躺在地上也失去了往日的溫度,在燈光下閃著寒冷的光。

  這是古安平的東西。

  她輕輕的咬了咬嘴唇,顫抖的張開嘴巴兩次卻都沒有說出話來。

  事情太過突然,她根本沒有想到她和古安平的關係會被人知道,而且還拿來威脅於她,此時她擔心不是她被花綻放所脅迫,而是古安平那邊會不會有一天也會被人所脅迫呢?

  她和古安平還是太小瞧了皇宮內的人,才會有今日之禍。

  「柔貴妃娘娘並不相信奴婢。」紅鸞知道現在抵賴沒有任何作用,她一面揀起那玉佩一面輕輕的道:「就算是奴婢答應了女史大人也無用。」

  柔妃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人嗎?紅鸞不想去送死。

  花綻放緩緩坐下:「那是另外一回事,現在我問的是妳答應還是不答應,答應了,那就是妳應該傷腦盤的事情,柔貴妃不相信妳,妳就想法子讓她相信妳啊。」

  她用手輕輕彈彈衣袖:「我也可以助妳一臂之力讓柔妃相信妳,只是妳要吃些皮肉之苦,怕妳不會願意吧。」

  紅鸞低頭站在那裡,任燈光微微搖晃著她的身影。

  花綻放也不催她,很有耐心的坐在那裡有一口無一口的吃茶。

  「奴婢但憑女史大人吩咐。」紅鸞蹲下身子,此時此地她能不答應嗎?

  如果她不答應,不止是古安平的性命,就是她的性命也保不住:已經聽花綻放說出那樣一番話來,她不答應花綻放會任她今天晚上離開這裡嗎?

  花綻放抬眼看她:「嗯,妳還算是有點腦子。」

  「奴婢需要時間。」紅鸞想用拖字訣。

  花綻放點頭:「我知道,只不過妳的時間並不多,我也不需要做其它的,眼下妳只要能常去永福宮,到了那裡乖巧些,多看多問回來再告訴我妳的所見所聞可以了。」

  她起身走到軟榻邊在枕下摸出一隻錢袋來:「這是賞妳的,在永福宮裡不要心疼銀錢,只要妳能做好我交待的事情,銀錢妳要多少就有多少。」

  紅鸞看著不大的錢袋,心知自己根本拖不下去,因為花綻放不會給她時間。

  為什麼花綻放等不及呢?她的眼角狠狠的一抽,蹲身行禮接過了錢袋來。

  「不要給我動其它的心思。」花綻放的聲音冷下來:「到時候後悔的人可是妳。」她伸出手來:「玉佩給我吧,由我還回去比較好。」

  紅鸞身子微顫,卻還是依言把玉佩交給花綻放,她明白花綻放話中的意思:她能瞞著古安平把玉佩取來,就能悄悄的瞞過眾人殺掉古安平——偷拿古安平的性命和偷拿玉佩同樣容易。

  她輕聲答道:「奴婢知道。」聲音小的幾乎花綻放聽不到,但是花綻放並沒有在意。

  自花綻放的房裡出來,紅鸞的神情有些漠然,和大妞一句話也沒有說,她沒有心情說話是其一,而最重要的是她想不通花綻放怎麼知道她和古安平的關係。

  大妞看紅鸞的神色也知道出了大事,不過紅鸞不說她就不問。

  第二天紅鸞見到古安平便急急的問:「玉佩呢?我們當日……的玉佩呢?」她沒有直接說出文定二字來,是怕傷了古安平的心。

  古安平自身上摸出玉佩來:「我一直放在身上,鸞兒想要嗎?」他伸手:「妳拿回去也是正理。」他心中有苦澀卻沒有怨恨,因為他不能給紅鸞幸福。

  紅鸞把玉佩推回去:「這玉佩你可曾離身過?」

  「沒有,怎麼了?」古安平察覺到紅鸞不對勁。

  紅鸞一笑:「沒有什麼,只是昨天看到一塊玉佩好像這一塊,今天才想起來問問。」她不想再繼續說下去,便轉開了話題:「花綻放要儘早除去才成。」

  古安平聽到此話關心紅鸞的安危,也就沒有再去追問玉佩的事情:「可是卻沒有好法子」他恨恨雙拳相擊。

  紅鸞和古安平見面時,孟副統領正和劉總管說話。

  「小古子怎麼不在?」孟副統領左看右看。

  劉總管卻不理會他:「麗貴妃的人查小古子的事情,你怎麼看?」

  孟統領摸摸下巴:「那個宮女。」他看向劉總管:「小古子人是很機靈,可是如果當真是看上了那個宮女,嘿嘿,事情還真就難說了。」

  「小古子是個好孩子。」劉總管的眼皮搭拉著:「你懂我的意思。」

  孟統領離開了劉總管的房間,伸個大大的懶腰忽然看到遠遠一行人過來,連忙躬身避到一旁:「臣參見太子殿下。」

  太子笑著扶起他來:「可大好了?」

  孟副統領恭敬的躬身:「臣謝太子爺的關愛,臣已經大好了。」

  「我要去給父皇請安,回頭再說東宮防衛的事情。」太子笑道:「這幾天什麼事也沒有,我睡得極好,說不定那刺客受傷已經死掉了,你受傷剛好不要太累了。」

  孟副統領在太子走遠後哼著小曲走了不遠就聽到人喚他,停下看清楚是永樂宮的掌殿孫太監。

  孫太監一臉的笑意:「貴妃娘娘和福王殿下吩咐灑家來請副統領。」

  太子此時正在同皇上說:「這幾天有三皇弟陪兒臣,東宮風平浪靜什麼事情也沒有,父皇只管安心養病就是。」

  「嗯,還是要加強東宮的防衛才是,」皇上的精神很不好,眼睛都沒有睜開:「朝中可有大事?」他在聽到太子提起康王住在東宮時,眉毛微微動了動。

  太子微笑恭聲道:「有二皇弟呢,父皇有什麼可擔心?只管安心將養身體,朝中就算有什麼大事,還有一班老臣呢。」

  皇上聞言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太子,卻沒有說話又合上眼睛,過了半晌後才輕輕一歎:「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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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喜歡你

  太子答應著起身:「父皇,再過幾日就是四月二十六日了。」

  皇上的眼睛再次睜開:「這麼快,朕在床上躺得時間太長了,差一點就要忘了,嗯,要到你母后的壽誕了,到時候記得來和朕一起去給皇后賀壽。」

  太子的眼圈微微泛紅躬身拜下去:「父皇的病定會好起來的,母后年年月月莫不在天上記掛著父皇,相信母后定會相佑父皇。」

  皇上長長一歎沉默了好久才擺手:「朕累了,你去吧,記得要好好的讀書,處理國事有什麼不懂的要多看多問,你幼時是很聰明的。」

  太子答應著跪下叩頭告退了。

  皇上的眼睛再也沒有睜開,呼吸也很平穩,好久之後他輕輕的道:「皇后,我們皇兒朕都看不清楚了。」

  宮奴院在今天忽然接到旨意,讓她們在明日之前要把慈安宮裡裡外外,包括慈安宮外朝的宮道都要打掃乾淨鋪上紅毯,花草等當然也要收拾整齊。

  突然的差事讓紅鸞帶著宮奴們忙碌起來了,直到此時她才知道宮裡還有位太后在的。太后在別宮中靜養,因為皇上病重她才急急的趕回來。

  太后回宮對紅鸞來講只是突然多出了一堆的差事要做,至於其它的一些事情她連眼皮也不會抬一下:永樂宮和永福宮裡的變動,其它幾位貴人主子的安排等等。

  紅鸞無奈之下答應了花綻放,對古安平她也沒有說,因為說了又能如何?也不過是讓古安平不安與擔心罷了。

  今天的差事太忙,她自然不用去永福宮,對她來說倒是件好事,明天太后要回宮,相信柔妃也沒有時間理會自己,她還能逃得一兩天。

  過了這幾天之後,紅鸞看著忙碌的宮奴們輕輕一歎,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要除去花綻放可真的不容易。

  當天回去後花綻放並沒有打發人來煩她,但是第二天一早花綻放便讓她去永福宮。

  紅鸞抬眼看看花綻放:「女史大人,貴妃娘娘現在只怕正忙,哪裡會理會奴婢呢?不如過兩天再去。」

  「妳不要給我動旁的心思,讓妳去就去,貴妃沒有功夫,她宮裡的其它人總有功夫吧?如果連她宮裡的人也沒有功夫搭理妳,妳不正好去幫幫忙,也算是小小的表一表忠心與妳對柔貴妃的感恩之情?」花綻放平平的聲音沒有起伏,可是卻帶有莫名的壓力。

  讓紅鸞不敢再多說,答應後帶著大妞去永福宮中。

  她剛剛學了一點新宮規,比如宮女是不可以獨自在宮中行走的,因為太后回宮所以她這幾天也不用去學規矩了,想到不用看到那兩張板起來冷冷的老臉她還是有絲高興的。

  宮規所限,她也就只能帶上大妞,沒有其它宮女會願意和她一起到永福宮中,宮奴院的宮女們最常去的是永樂宮。

  紅鸞原本以為也就是走走過場,只要柔妃的人說一句娘娘太忙她便可以安心回去了,卻不想她一到就被帶到柔妃的面前。

  柔妃還像平日裡一樣,看到紅鸞笑道:「今兒怎麼想起到本宮這裡來了?」

  「奴婢今日只是想過來看看娘娘這裡有沒有需要奴婢的地方,太后回宮怕娘娘這裡忙不過來。」紅鸞恭敬的很。

  柔妃搖頭:「沒有什麼好忙的,本宮正無聊——今天我不用去皇上那裡了,妳陪本宮說會子話吧。」

  她隨意的問些話,紅鸞卻不敢隨意的答。

  「花女史還好吧?」柔妃問到花綻放時看了一眼紅鸞:「沒有為難妳就好。」

  紅鸞抬頭看了一眼柔妃:「女史大人很好,如果不是事情多她也會來向娘娘請安的。」

  「是嗎?想不到她還真是個有孝心的。」柔妃笑得越發柔和:「妳來不必瞞著她,也瞞不過她。」

  「奴婢明白。」紅鸞簡單的答了一句。

  柔妃豔紅的指甲輕輕扣在紅木小几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妳在宮裡可有什麼故交嗎?」這話問得極為突兀。

  紅鸞想到那一方玉佩頭上冒出細細的一層汗來:「回娘娘的話,有。」

  「妳倒真是個老實性子。」柔妃的神色更見親切:「是什麼人,在哪裡當差?」

  紅鸞額頭的汗水越集越多:「他是一名小公公,聽說是跟在一位劉公公身邊當差,奴婢並不熟悉宮裡的人與事,所以並沒有多問,」她抿嘴又解釋:「問了奴婢也聽不懂。」

  「哦。妳無親無故的怎麼會在宮裡有故交?」

  「他是奴婢、奴婢的家鄉的人,自幼兩家相鄰所以認識。」紅鸞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柔妃抬手讓紅鸞到近前,指著腳踏道:「坐吧。」

  紅鸞跪下:「奴婢不敢。」

  「妳有什麼不敢的,又沒有做錯什麼事情。」柔妃伸手拉了紅鸞坐在自己的腳下:「本宮賞妳坐下是因為本宮喜歡妳,妳可知本宮喜歡妳什麼?」

  紅鸞很柔面的任由柔妃擺佈自己:「奴婢不知。」

  「本宮最不喜的就是被人矇騙,妳很好,妳沒有欺瞞本宮任何事情,」柔妃伸出手來,小指上長長的、豔紅的、鑲著寶石的指套輕輕在柔軟光滑的衣襟上劃過:「妳能讓本宮一直都這麼喜歡妳嗎?」

  紅鸞額頭的汗水變大,沿著臉淌了下來:「奴婢謹遵娘娘旨意。」

  「嗯。」柔妃不太滿意的樣子:「在皇宮裡還沒有什麼事情能瞞過本宮去,妳說與不說只是妳對本宮是不是存了輕慢之心,本宮並不需要自妳的嘴巴裡知道什麼。」

  「妳相信不相信本宮的話?」柔妃用長長的指甲輕輕的把紅鸞散落下來的髮絲撥到她的耳後:「妳來告訴本宮,妳和妳的故交只是自幼的玩伴嗎?」

  什麼叫吐氣如蘭?柔妃微微下傾身子,隨著她的呼吸淡淡的香氣撲面而來。

  但是紅鸞並沒有注意到那獨特的香氣,她的身子都在輕輕的顫動,在柔妃收回她長長的指套後,紅鸞終於忍不住跪倒在地上:「回娘娘的話,奴婢和他原本、原本兩家議過親的,只是後來失散也就沒有再提,進宮前已經幾年不曾見過他了。」

  淚水隨著她的話自臉上滑落,因為她如此說話就是在賭命,賭她的、以及古安平的性命。
第78章 小圓和點心

  紅鸞的話在賭,他們村子僅活下來她和古安平,不會有人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這是能肯定的。

  但是同樣讓她擔心的卻是古安平的說法,希望可以儘快看到古安平,希望他們兩個人的說法是一致的,不然她和他都會被柔妃一句話就輕輕的捏死在皇宮大內。

  柔妃緩緩點頭:「本宮相信本宮看人的眼光,相信妳對本宮所說都是實話。」她再次伸出那長長的指套輕輕的點在紅鸞的額頭上:「妳說是不是?」

  紅鸞叩頭:「奴婢不敢對貴妃娘娘有所隱瞞,更不敢欺騙貴妃娘娘,請娘娘明鑒。」她的淚水滑下來,可是卻不敢哭出聲來,因為宮規不允。

  她怕、她驚、她懼,她忍不住淚水,但是如果放聲那就是死罪了。

  柔妃伸手,身邊人立時給她一方軟帕,她拿過來放在紅鸞的手上:「妳這個傻孩子,還不快擦一擦,萬一讓其它人看到妳就是違了宮規,一頓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

  紅鸞叩頭「嘭嘭」有聲,然後接過帕子來卻不敢用,雙手恭敬的放在膝上,掏出自己的帕子來胡亂擦了擦臉,心下卻極為不安的猜測著,眼下這一關她過還是沒有過呢?

  柔妃搖頭對身邊的人道:「妳看這孩子實心的,不過是一方帕子也不捨得用。」

  紅鸞連忙答道:「娘娘所賜不敢使之沾上髒汙。」

  「妳所言如果當真,還真是本宮的福氣。」柔妃笑了起來,一張臉霎間變得極為吸引人——她就是柔美的春風,春風就是柔美的她:「來呀,把人帶上來。」

  柔妃就帶著春風般的笑意看向紅鸞:「本宮馬上就知道妳是不是對本宮當真無所隱瞞了,本宮說過,在皇宮裡就沒有什麼能瞞得過我去。」

  紅鸞叩頭連說「奴婢不敢,奴婢對娘娘敬仰萬分。」

  柔妃秀氣的手伸出拾起紅鸞的手:「妳看,是誰來了?」她的聲音當真是悅耳動聽,就像是紅鸞小時候在溪邊聽到流水聲,叮叮咚咚的讓人想坐下細聽。

  紅鸞卻完全沒有留意到柔妃聲音轉變,也如同上一次根本沒有嗅到那淡淡的獨特香氣:她看到自門外進來的人——古安平

  現在的紅鸞最想做的就是狠狠打自己兩個耳光,她怎麼就沒有想到柔妃既然問出來,就會早有準備呢?她害自己丟掉性命也就罷了,卻要累及古安平讓她如何能安心。

  為什麼她沒有對古安平提及花綻放要她做細作的事情,不然她和古安平可能會對彼此的關係定下番說詞來。不管剛剛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和古安平能不能說法一致。

  此時,她就算看到了古安平,就算古安平距她只有幾步之遙,她卻根本無法提醒古安平一句。

  柔妃的目光在紅鸞的臉上一轉:「妳怎麼好像嚇到了?」

  紅鸞連忙再次叩起頭來:「娘娘,奴婢做錯了事情娘娘自管責罰就是,和古公公是無關的。」

  柔妃好笑的拉起紅鸞:「不要動不動就叩頭,本宮說過要責罰妳或是他嗎?嗯,是不是要責罰也要在他答了本宮的問話後才成,當然,妳如果再開口說話、或者是做些不合時宜的舉止,本宮就真要重重的責罰妳、還有他了。」

  紅鸞一凜,低頭不敢再亂說話,看也不敢看古安平:柔妃的話絕不是開玩笑。

  柔妃看向古安平:「認識她嗎?」她所指當然是紅鸞。

  古安平躬身:「識得,她是小人的舊識。」

  柔妃看向紅鸞:「看來你們都是老實人,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本宮喜歡。」她擺手:「來人,賞她些點心茶水吃。」

  紅鸞聽到柔妃的話心更是提得很高,柔妃無疑是在誤導古安平:她可是什麼都實話實說了,可是她除了叩頭謝恩跟人出去享用點心外,她還能做什麼?

  而且那點心茶水何嘗不是一關?

  紅鸞相信自己如果心神不安的吃不下東西去,定會得以柔妃十二分『關愛』的詢問,不管她吃得下吃不下她都要吃一些,不用吃得太多但是也不能吃得太少。

  引她下去吃點心的是舊識小圓。

  小圓依然是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笑起來就會有兩個圓圓的酒窩,怎麼看都是可愛可親的小女孩兒。但是紅鸞早已經知道小圓可不是胸無心機的人,在她的面前更應該小心在意才是。

  紅鸞一路聽著小圓的說笑到了一間屋子裡,早有人擺好了點心與茶水,小圓拉著紅鸞的手坐下:「姐姐,我托妳的福呢,這可是宮裡極好的點心,平日裡我們可不是能常常吃到的。」

  紅鸞笑著應一聲:「我們吃得太多也不好吧?」她看了看門外:「娘娘賞下來的東西,我們應該有敬意才是。」
「也是。」小圓撓撓頭:「可是點心就是吃的啊,我們吃得越多就是對娘娘越有敬意,來吧,姐姐,妳快吃。」她塞給紅鸞一塊點心,自己已經咬了兩口了。

  紅鸞心裡再擔心她也只能陪著小圓說話吃東西,不能讓小圓看出半分破綻來,因為剛剛看到古安平時她已經表現的不對。

  小圓的話是真多,嘰嘰喳喳說起來沒完沒了,而且極愛笑,她也很擅長說笑話,所以紅鸞在努力吃著食不知味的點心,還要努力做出開懷的樣子來,十二分的辛苦。

  但是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少半個時辰了也沒有人來喚紅鸞:這更讓紅鸞的心七上八下,不知道古安平那裡發生了什麼。

  不安的猜測讓她越來越難以坐住,可是小圓卻依然精力十足的說笑著,她知道為了自己和古安平要鎮定,只有鎮定沒有異常才會取信於柔妃——但是那要她和古安平所說的話一樣才成。

  古安平倒底會如何回答柔妃的話呢?紅鸞不知道。

  實話實說當然會要命,但是他不說實情又會說什麼呢?就是因為有太多的「他和她的關係」可以說,古安平有可能會答得和紅鸞一樣嗎?

  幾乎可以說是絕不一樣的。

  那接下來她要如何應對才能保住性命,而柔妃又會不會給她分辯解釋的機會呢?這都是不知道的,一切都不在紅鸞的掌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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