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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鳳來儀》 作者:一個女人 (全書完)

第79章 意圖不明

  紅鸞勉強應對小圓,隨著窗外陽光的西斜她越來越坐不住了,可是看著眼前小圓那張圓圓臉上的笑意,她就硬壓著自己坐在椅子上。

  終於她感覺到了自己的不對勁,原來的紅鸞去哪裡了?

  做乞兒的時候,她是一點虧也不肯吃的,被騙到劉大家也沒有相讓春兒一步,初入宮中也不曾受過劉珍姐妹一絲氣,就算是黃宮女和花宮女最終也被她算計——總之,吃虧的人一向不是她。

  她對人並不都是一拳打回去,像春兒、劉珍姐妹她可以想也不想以拳頭來說話,但是像黃宮女和花宮女,卻不是能用拳頭解決的。她不是不懂的隱忍,可是她的隱忍是為能除掉害她的人。

  但是現在呢?現在她倒底在做什麼,她對花綻放退讓,對柔妃隱忍,對小圓也是一張笑臉。所有這一切,她只是想暫時保護自己,並沒有想到要如何除掉這些要害她的人

  弱肉強食,她如果一味示弱只怕真的就成為永遠的弱者,再也無法成為他人頭上的刀子。

  紅鸞忽然抬起頭看向小圓:「都這個時辰了,我還有些事情,妹妹妳去看看娘娘是不是有功夫讓我拜辭,如果娘娘沒有時間,那我就在院子裡給娘娘叩個頭也是一樣的。」

  她說完拿起茶盞來學著小圓的樣子吃一口:「我也只是想知道娘娘是不是還有什麼要交待——娘娘對我恩重如山,可是我卻不知道怎麼回報娘娘,也唯有一片忠心罷了。」

  不管古安平說了什麼,她總要去對質一番才成,反正以她和古安平自幼相處的默契,只要他們能在一處,總能自圓其說的,至少不會給柔妃藉口,眼下就殺掉他們兩個人。

  反擊就是對自己最好的保護,主動更是能讓自己不會陷入絕地。

  紅鸞霎間自驚慌中清醒過來,一雙眸子清澈見底的看著小圓,笑意吟吟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擔心。擔心並不能救下古安平,搏,才有一線希望。

  小圓聞言明顯一愣,她顯然完全沒料到紅鸞會在這個時候要求離去,但是看看外面升高的太陽,紅鸞的話並沒有什麼不對,因為她不是永福宮的人,她還有她的差事要做。

  而且紅鸞的反應仔細去想更是沒有不對,她如果說了謊那麼現在根本不會想到要回去當差,應該很擔心古安平那裡才對。

  小圓笑著跳起來,還不忘抓起一塊點心:「姐姐說得對,我們娘娘今天事多,說不定把我們兩個給忘了,倒讓我把愛吃的點心吃了個飽,姐姐以後有空閒的時候可要常來啊,妳來了我說不定就會有口福。」說完嘻嘻笑著打開門跑了出去,門卻並沒有關。

  紅鸞看一眼門外,伸手取了一塊她剛剛嘗過的點心,飛快的三兩口就吃了下去,然後又取了另一塊也是三兩口就吃了下去,因為吃得太快,她不得不猛灌了幾口茶水。

  她這裡剛拿起第三塊點心來,小圓已經跑了回來,衝進來才取一塊點心才道:「走吧,娘娘在等姐姐呢。」她看一眼桌上,忽然用手帕把點心包了幾塊塞到袖袋裡:「姐姐也拿幾塊吧,這些反正也是娘娘賞給妳的。」

  紅鸞很是猶豫了一番才道:「雖然是娘娘賞給我的,可是娘娘只說讓我在這裡吃,可沒有說讓我帶走,我、我還是不要了。」她說完目光還在點心上轉了轉才邁開步子。

  小圓自然把紅鸞的神情都瞧在眼中,也不再說話帶著紅鸞再次來到殿上。

  殿上只坐著柔妃,一旁立著的都是柔妃宮中的女官與宮娥,並沒有見到古安平。紅鸞並沒有多少驚訝的表情,只是微微有些失望的樣子。

  柔妃看到紅鸞和小圓進來笑道:「是不是從來沒有和妳的髮小好好的說過話?」她的眼睛卻放在紅鸞身後的小圓身上。

  紅鸞躬身下拜:「是的,娘娘,」她頓了頓又道:「也沒有什麼,現在都在宮中總有機會好好敘舊的。」

  柔妃把目光放到紅鸞的身上:「嗯,妳真是個懂事的。花綻放讓妳做什麼?」她後面一句話和前面誇讚紅鸞的語氣一模一樣。

  紅鸞猛得跪在地上:「娘娘,奴婢、奴婢萬萬不敢的。」

  「我知道妳不敢。」柔妃看著紅鸞笑得彎起一雙眼睛來:「妳一來不就已經暗示了本宮,只是本宮這裡沒有外人,妳以後有什麼話直接說就好,本宮說過,有什麼為難的地方妳只管說,自有本宮為妳做主。」

  紅鸞連忙叩頭謝恩,但是她並不相信柔妃的話,她一個小小宮女的生死並不會放在宮中這些貴人的眼中,柔妃想要除去花綻放的話,並不介意犧牲掉她的。

  雖然沒有見過麗貴妃,但是能讓柔妃如此小心的謀算花綻放,想來也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人,當然,也是柔妃不想落人話柄,尤其是不想讓麗妃說出話來——這樣的情形下,死一個兩個的宮女算得什麼?只要柔妃和麗妃表面上的和氣沒有傷到就好。

  柔妃撫了撫鬢邊的髮絲:「說吧,妳應該知道了,在這皇宮裡就沒有本宮不知道的事情。」

  花綻放和她是私下說的,紅鸞相信,柔妃所知也不過是猜測而已,詳情是絕不可能知道的。

  但是她並不打算隱瞞柔妃,因為古安平和她的關係現在已經算是過了明路,想要除掉花綻放並沒有好法子的眼下,借柔妃之手也強過丟掉性命。

  至於以後麗妃那邊會如何對她和古安平,眼下她根本顧不上。

  柔妃聽完之後沉思片刻:「不可能的。」

  紅鸞嚇得三魂丟了兩魂半,此事上她當真沒有一句謊言:「娘娘明鑒,奴婢不敢欺瞞娘娘的。」

  柔妃讓人扶起紅鸞來搖頭道:「妳這個孩子就是膽子小,也是,做宮奴那麼久打罵受得多了,有個什麼事自然就往壞處想,本宮相信妳所說為實,只是本宮不相信花綻放讓妳來做的事情。」

  「奴婢、不懂。」紅鸞依然是驚魂未定。

  柔妃一笑:「妳並不是永福宮的人,就算是能常來常往又能看到什麼?永福宮裡的花草妳看得再多對她來說也無用的,妳再交好我宮中的人也不會打探到花綻放以及她主子想知道的事情,這一點花綻放和她的主子早就知道了,絕不可能再做第二次這樣的蠢事。」

  紅鸞聽得心頭一跳,那花綻放的真實用意是什麼呢?她支起耳朵認真聽柔妃說下去,不想漏掉一個字,因為事關她的性命啊。
第80章 道理

  柔妃看到紅鸞的樣子失笑:「我並不知道她和她主子用意是什麼。」

  紅鸞聞言很有些失望,如果柔妃都不知道還有誰知道呢?但是這話她不能說出口來,只能看著柔妃等她說下去。

  柔妃偏頭思索一會後輕聲道:「妳放心吧,近幾日她應該沒有心思來對付妳吧?也說不定,但是心思一定不會全放在妳身上才對。」

  紅鸞還是沒有聽懂,不明白柔妃為什麼這樣說。她認為花綻放逼她做細作,如果另有用意也不會是放長線,定會在近日就有動靜才對。

  柔妃又微笑起來:「妳還是不懂皇宮,嗯,妳入宮的時間還短,太后回來了,她們的心思要轉走一大半呢。」她說的話並不是只為了向紅鸞解釋,明顯她一面說一面在思索什麼。

  紅鸞喃喃的重複了一句:「太后回來了?」她左右看看柔妃的人,哪有什麼特別忙碌的樣子?宮中其它的主子也不會忙到哪裡去,花綻放和她的主子又怎麼會把心思轉走。

  柔妃瞇起眼睛來:「太后為什麼會回來知道嗎?」她看向紅鸞:「不知道就去好好想一想,想在宮中長命百歲不長腦子可不行的——本宮喜歡妳老實本份,可是老實本份的人並不是人人都喜歡,所以每年死的老實本份人也總有那麼幾個。」

  紅鸞身子一冷低下頭答應:「謝謝娘娘教誨。」

  柔妃擺手:「花綻放有什麼意圖本宮會注意的,但是妳也要上心,要知道,那可是關係著妳的性命,雖然本宮不想旁人傷害妳,但是本宮並不是時時刻刻在妳身邊。紅鸞,妳想要活下去就記住我這句話——在宮裡,最可靠的、隨時都能指望上的人是自己。」

  紅鸞再次躬身謝過柔妃,這個道理她原本就懂,做了那麼久的乞兒體會最深的道理就是:求人不如求己。只是這番道理自柔妃嘴巴裡吐出來,卻還是讓她心頭凜然。

  「去吧,有事沒事妳都聽花綻放的話過來走走,陪本宮說說話。」柔妃沒有再提及古安平,就這樣打發紅鸞回去了。

  雖然不知道古安平說了什麼,但是紅鸞能離開永福宮相信柔妃還是沒有懷疑她的,她離開永福宮後,走到一處湖石旁她才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永福宮:古安平倒底是如何答得柔妃?

  而且現在古安平在哪裡呢?是被留在了永福宮中,還是已經離開了?她一直在擔心,可是卻沒有敢問一句。

  大妞扶住她:「妳沒有事吧?」直到她握住紅鸞的衣服,才知道她身上涼涼的,心頭忍不住就是一驚,她知道這是紅鸞內衣與中衣濕透的緣故。

  想到花綻放的相召,再看看眼下的紅鸞,大妞合了合眼:「也許,我們錯了。」

  「錯了?」紅鸞喃喃的重複道。

  「是啊,如果一直做宮奴,只要能熬到年頭我們就能離開,現在……」大妞再次睜開眼睛:「太、為難了。」是太危險了,她只是換了一種說法而已。

  紅鸞忽然用力握住大妞的手,盯著她的眼睛:「沒有錯,我們沒有錯,如果我們不爭,那我們絕不會熬到活著出去的年齡。」

  大妞感到了疼痛,紅鸞握得太用力了:「但是妳現在……」

  「不流汗是收不到糧的。」紅鸞收回手站直了身子:「我們定能活著出宮。」

  大妞看著紅鸞:「嗯,就算是不能活著出宮,只要能過上人的日子我也就滿足了。」

  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沒有再說話,相扶相攜著向前行去,有一句話她們誰也沒有說出來:她們已經踏出了那一步,沒有回頭路給她們走,宮中不管是花綻放還是柔妃都不允許她們後退。

  此時的古安平已經回到劉總管的身邊,垂手立在劉總管的面前。

  劉總管的眼睛是合著的,用他的話說是年紀大了沒有精神:「是萬柔貴妃嗎?」

  「是的,公公。」古安平答話時並不是一般的恭謹,就如同兒子在回父親的話般。

  劉總管過了一會兒才道:「你按我們商量的答她,她沒有為難你吧?」

  古安平再次欠身:「沒有,公公。」

  「嗯,也沒有人看到你在永福宮中出入吧?」

  「沒有。」

  「那就好。」劉總管歎了一口氣:「我年紀大了,心啊也小了,經不起嚇了。」他在和古安平說話的時候自稱為『我』而不是『灑家』,但是古安平並沒有露出奇怪的神色來。

  古安平羞愧滿臉:「公公,是我不對,我不該瞞著公公去走人脈,想把她弄出宮去的,如果和公公商議,她現在早在宮外了。」他也不自稱『小人』。

  劉總管輕輕擺手:「年輕人總是難免犯錯,我還活著你就不用怕,但是你要記住我的話,同樣的錯不能再犯。」

  「是,公公。」

  「嗯,她,你想和她以後結成『對食』嗎?」劉總管微微的睜開了眼睛:「我們這樣的,只怕會誤人家終身的,如果你真為了她好,實在是應該忘掉她的、放開她的。」

  古安平臉上閃過痛苦:「公公,我沒有想過,我只是想、只是想她能平安就好,只要能看到她的笑臉,我已經很滿足了。」

  「唉,傻孩子,你這是自苦了。」劉總管又合了眼睛:「也罷,這樣的事情卻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道理明白是一回事,你的心卻是另外一回事。」

  「但是她已經卷了進去,想脫身出來可難嘍,你想護她周全就要多用心、多鑽營才成,」劉總管翻了個身子:「不是我不肯幫你,而是我年紀大了,人死人情去,不是你自己經營下的,怕到時候反而更害了你。」

  「我懂的,公公。」古安平握緊的一雙手:「現在有公公在,我如果做錯了、或是闖了禍都有公公善後,已經是旁人所不能及。」

  劉總管輕輕揮手:「去吧,好好的想一想,在這皇宮裡不止是不能衝動行事,不能意氣用事,更不能感情用事的。」

  古安平躬身退出了房子,卻看到孟副統領走過來,他過去請安:「大人,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孟副統領一掌輕輕拍在古安平後腦上:「你小子又闖禍了是不是?」

  古安平彎腰笑道:「哪有闖禍,孟大人你就不能盼著小古子有點好事?」他心頭卻是微微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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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不可能

  古安平是不是去了大總管那裡也只有他和劉總管清楚,當然大總管也是知道的,不過大總管是不可能會說出去——太監去大總管那裡並不是什麼希罕事,孟副統領為什麼會問起來?是不是別有心意。

  他臉上並沒有特別的表情,不過就算是有他彎腰低頭的恭謹,也不會讓孟副統領看到什麼。

  孟副統領大笑:「我聽說你被大總管叫了去,還以為你小子被罰了——不是被罰那就是好事,你高升了?如果高升了,今天晚上你就要破費請我和劉總管吃幾杯才成。」

  「沒有高升啊。小人正想能多給孟大人請安,好沾些福氣好能早些弄個一品半職的,至於吃酒,如果孟大人肯賞臉什麼時候想吃,小人什麼時候就孝敬孟大人。」古安平笑得甚為獻媚。

  孟副統領大笑著又給了古安平一下子:「你小子就是嘴甜,我找劉總管有點事,他個老不死的在不在屋裡?」

  「你個小不死的給我滾進來吧。」屋裡傳出劉總管的聲音:「你都沒有去找閻羅王聊天,我哪裡好意思先行一步。」

  孟副統領在古安平躬身相送下推開了房門,臉上的笑容同時隱去。

  劉總管看著他臉上波瀾不驚:「查到什麼了?」

  「沒有。」孟副統領坐下:「這才是最要命的。這已經不是一次了,皇上震怒可想而知,我們護衛不力那是有目共睹,如果再來一次……」他長長一歎:「這個統領做不做倒無所謂,可是手下的一班兄弟們,唉。」

  他看向劉總管:「你開開金口如何?」

  劉總管依然躺著沒有動:「我這把老骨頭能知道什麼,你都查不到的事情我怎麼會知道。」

  「總管,你不為旁人想也要為自己想一想吧,就算是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小古子想一想吧?」孟副統領伸手拍拍劉總管的背:「你只要開口,有什麼條件我們好商量。」

  劉總管看向他:「我知道你也知道,還用來問我嗎?」

  孟副統領的目光閃了閃:「刺客當然是宮中的人,可是倒底是哪座宮殿中的人就難說了。」

  劉總管嘿嘿一笑:「孟大人,孟小子,你少來繞我。」

  「不敢,不敢。」孟副統領連忙擺手:「只看表面上,現在成年的皇子就那麼幾個,四皇子失母雖然有位親姨母在宮中,但他沒有什麼有力的支持,平日裡幾乎都快要讓人忘掉他的存在,而且他至今也沒有封王。」

  「餘下的康王性子不定,福王倒是有個賢王的名聲,但是太子是在永樂宮中長大的,而且天下間也沒有那麼笨的人,畢竟我們皇上還在,尤其皇上很是英明。」孟副統領的語聲壓得低低的:「這些都是犯禁的話,只是現在卻不得不說了。」

  「永福宮那邊七皇子太小,不太可能動那大逆的心思,」孟副統領說到後來倒像是自言自語了。

  劉總管忽然道:「你不是去過宮奴院嗎?」

  孟副統領點頭:「那裡沒有刺客。」

  「沒有刺客就搜不到什麼嗎?宮奴院自前幾年熱鬧過那一番後,現今可又有些熱鬧,孟大人不會說不知道吧?宮裡有二十四司和六局,還有各宮各殿——你說那裡折騰不開呢,為什麼非要去不起眼的宮奴院折騰?要知道,那裡看起來可沒有什麼好處的。」劉總管的聲音有些飄忽。

  「不起眼,不起眼。」孟副統領喃喃的幾聲:「那裡倒成了眼下角力的地方,也實在是個好地方啊。」

  劉總管合上了眼睛:「孟大人,你這副統領一做五六年了吧,就不想升一升?如果想要升官發財,灑家倒是有一句良言。」

  「你狗嘴裡還能吐出象牙來?」孟副統領話說得不中聽,但一雙耳朵還是支了起來。

  劉總管伸腳就把孟副統領自床上踹了下去:「宮裡的事情,什麼能明明白白的揭開給眾人知道,什麼要隱下真情是你要好好琢磨的。」

  孟副統領的臉色微微一變:「隱下?」他不屑於做那種勾當的,不然早幾年他就高升了。

  「你還沒有聽明白,你要琢磨心思,懂了嗎?」劉總管擺手:「走吧,走吧,真是蠢笨如牛,灑家懶得理會你。」

  孟副統領坐著想了半晌臉上的神色幾次變換:「不可能的」

  「有什麼不可能,天下間就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劉總管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好了,灑家真的乏了。」

  古安平直到送走了孟副統領他才去找紅鸞,這次他雖然不是大搖大擺但也沒有像原來那樣小心。

  看到紅鸞眼中的擔心他嘿嘿一笑:「無事的。」

  紅鸞仔細看他當真無事才放下心來:「把我嚇死了,問得你什麼,你又怎麼做答的。」

  「問過幾句閒話,我想最重要的一句應該是我們之間原來的關係,」古安平笑看紅鸞,笑容裡看不出一點苦澀來:「我只道,我們如果家鄉沒有天災的話,現如今我們或許已經是……」夫妻二字他還是沒有說出來。

  紅鸞聽到後想想就明白了這話答得如何高明:她說了實話也罷,還是說了假話也罷,古安平的話都是活口。

  「貴妃娘娘沒有再深問?」紅鸞不相信柔妃如此好騙。

  古安平輕笑:「問了,但是我就是那麼幾句話。」其中的險惡已經過去,也不必讓紅鸞再生出擔心來,他今天來是有件事情要問清楚的:「還有誰知道了我和妳過去的事情?」

  「花女史。」紅鸞知道不能再瞞下去:「她以妳來要脅我。」

  「她,倒是好膽。」古安平瞇起了眼睛來。

  紅鸞連忙相勸:「現在暫避一下鋒芒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沒事。」古安平沒有再說下去,幾年來家仇壓在心上,他只是想打聽到當年的事情,對於宮中的勾心鬥角他並沒用上多大的心思——多半的心思都在了打聽外朝官員身上。

  現如今事情不一樣了,宮中不只是他一個人,他不能讓人欺侮到紅鸞: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女史。

  紅鸞和古安平一起猜測花綻放的心思,但是依然沒有頭緒,他們卻都確定太后為什麼會回宮——當然是皇上病重,可是柔妃的話應該不是這麼得簡單才對。
第82章 賊

  古安平倒底進宮比紅鸞要早得多,他忽然心頭一跳:「太子。」

  紅鸞沒有聽明白:「太后回宮和太子有什麼關係?」

  古安平已經站了起來:「當然有關係,要知道太子至今還沒有成親呢。柔貴妃說得對,近來她們不會有那麼多的心思都放在妳身上,妳仔細應對不會有危險的,我要先回去,回頭我再來尋妳。」

  說完他就走,到了門口處他忽然轉過身來:「仔細自己的身子,病了是無人能替的。」叮囑完這一句他才急匆匆的去了。

  紅鸞送走古安平回來繡了一會子活計,就聽到宮中的消息:太后回宮了

  太后回宮當然是大事,就連宮奴院子裡也得了賞賜,今天的飯菜多了一道純肉的菜,可把眾宮奴高興的不輕,恨不得天天都能有太后回宮。

  紅鸞的心思並不在太后回宮上,她還在思索柔妃和古安平的話,猜到了一些只是並不是很清楚。八成宮中的貴人們會為太子成親的事情有番爭執。

  她接下來的幾天該當差就去當差,該去學規矩就去學規矩,應該去永福宮時就去走動走動,不管是柔妃還是花綻放都沒有再為難於她,但是紅鸞清楚這樣平靜的日子不會很長的。

  宮裡的新鮮事情紅鸞知道不多,她所能知道不是特別大的事情。比如太后回宮,就是很小的事情,如宮奴院中丟了幾件衣服。

  丟衣服的不只是紅鸞這一個院子,還有兩個院子也丟了幾件衣服,都是揀著好的偷走的:想來是為了換幾個錢花用,當然不會偷那些破爛的衣袍。

  大妞丟了一件褙子,紅鸞沒有洗衣也就免了破財。

  御花園差事做得差不多了,紅鸞她們的主要差事再次轉為晚上為花草施肥,說起來宮奴們感覺晚上的差事更輕鬆一些,因為只有她們的掌理姑姑紅鸞在。

  紅鸞帶著宮奴們在晚上有時候去御花園,有時候也去某位嬪妃的宮外或是小園子裡,她並沒有和宮奴們一起做工,倒並不是她怕累怕髒,而是她認為在什麼位置上就應該做什麼事情。

  雖然她現在身體力行會和宮奴們打成一片,可她是掌理姑姑,在規矩森嚴的皇宮裡和宮奴們打成一片絕對不是好事。熟便會生情,生情便會生昵,親昵便會失了敬畏。

  沒有敬畏只有親昵後,很多事情宮奴都會認為是理所當然,而紅鸞做為上位者有些事情便不好要求宮奴們。比如她管教宮奴就算是依規矩行事,也會讓宮奴生出怨恨之心來。

  紅鸞的做法當然是對的,所以她施恩宮奴們會記住她的好,她施罰戒宮奴們就會牢記不應該犯錯。

  今天晚上紅鸞帶著宮奴們是到一處宮外當差,所以她吩咐眾宮奴更要悄聲,莫要驚擾了貴人。

  紅鸞雖然不再施肥,不過她總是會走走看看,不習慣坐到宮奴們完成差事再起來,今天晚上她當然也不例外。

  只是平常的花草,紅鸞也沒有放在心上,應該說她的心思還是放在花綻放的身上,走了半晌後紅鸞輕輕吐出一口氣:「我們坐會兒吧。」

  想不透花綻放的心思她怎麼也放不下心來,心情自然好不到那裡去,隨之也有些不願意走動。

  大妞取出加厚墊子給紅鸞鋪上:「可要吃點心?」

  「不用了。」紅鸞搖頭坐下後借著月光看向腳邊不遠的花草:「它們倒都是有福的,年年月月都有人伺候著。」剛說完她的目光一凝——這是什麼草?

  大妞也歎了一口氣:「來生有幸做皇宮裡的花草也是極大的福氣。」說完卻沒有聽到紅鸞開口,以為她心情壞到極點想勸上兩句,看過去卻發現她盯著地上的花草一動不動。

  「想什麼呢?很多事情妳是明白的,不用我多說什麼,想開些吧。」她還是認為紅鸞是心情低落。

  紅鸞回過頭來:「妳說的對。」然後她再看一眼腳邊的草起身:「氣悶,還是走走的好,姐姐妳歇一會兒吧,我過去那邊看看。」

  大妞以為她想靜一靜便沒有跟上去。

  紅鸞心中已經極為驚愕,她沒有想到御花園中沒有再發現野草,而在宮邊卻發現了,那些草和宮裡種在花圃中留水的草差不多,都是綠絨絨的,但是宮中常用的草無毒,而那種草嘛認真來說也無毒,可是如果讓它遇到……

  她慢慢的走著,發現很多那種草雜在一般的宮草中,她沒有再多看,隨意的走了一圈回到大妞身邊坐下,腦中浮現了容嬪的笑吟吟的樣子:『妳喜歡什麼花?』

  當天晚上回去紅鸞睡得極不安穩,夢中都是花草,只是那些花草都是那樣的猙獰可怕,嚇得她自夢中驚醒猛得坐起來,她滿頭的大汗,大口的喘著氣,感覺口乾舌燥。

  那些不應該出現在宮中的花花草草倒底是誰的,她又想用那些做什麼——紅鸞不敢想,卻就是忍不住要去想。

  紅鸞在下午看到古安平時,差一點就想問問他,後來還是忍不住了。

  古安平一眼就發現紅鸞精神不太好:「出什麼事了?」

  紅鸞搖頭:「沒有,只是昨天晚上繡東西一時忘了時間,睡得少了些。安平哥,你這兩天臉色可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累倒是無所謂。」古安平聽到紅鸞的話放下心來:「我那邊沒有什麼事,妳不用擔心的,如果不是我們住的地方丟了一些東西,我也不會這麼累。」

  「丟東西,是不是丟了衣服?」紅鸞眨眨眼睛:「我們這裡兩三個院子丟了幾件衣服。」

  「丟的有衣服,也不全是,連著二三天都丟東西,我們幾個昨天晚上守了整夜可是那賊居然沒有來。」古安平眉毛擰到了一起:「妳們這裡也丟了衣服,嘿我們那裡丟東西倒是常有的事,妳們這裡丟東西可真就稀奇了。」

  在宮裡還能找到比宮奴院再窮的地方嗎?做賊的人當真是窮瘋了。

  紅鸞和古安平對視一眼:「你都丟了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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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妙人兒

  紅鸞和古安平幾乎同時答對方:「我什麼也沒有丟。」

  然後紅鸞以指頭按額:「難道此事同我們無關?」宮中的奴婢們丟東西也不是沒有的,只不過宮奴院裡丟東西可就不常見了。

  古安平抱胸:「和我們無關?」他搖搖頭:「可能是和我們無關吧,我們的東西並沒有丟——回去再細細的看看,原本我也只以為是平常的事。」

  兩人交換完彼此的情形,又各自叮囑對方萬事小心在意,古安平便走了,紅鸞轉身喚來大妞:「走,我們去永福宮走走,昨日沒有去,女史大人就過問了呢。」

  真不知道讓她如此勤的走動永福宮,花綻放打得什麼主意。

  她在宮中人的眼中早已經是柔妃的人,雖然她知道自己不是,花綻放也不會天真到以為柔妃會拿她當作心腹來用。

  這幾天宮中所說最多的就是太子選妃的事情,太后回來第二天便和皇上決定讓太子大婚。此事原本就議過,只是太子妃的人選太多,皇上最後什麼也沒有說,當時太子年歲也不大事情便不了了之。

  現在太子的年齡到了,再者皇上的身體不好,太后也有用喜相沖的意思,所以太子大婚再次提了出來。就算現在不提,太子大婚也是這兩年的事情。

  紅鸞對此同樣沒有感覺,那是太遙遠的事情,同她無關的,聽到也不過是一笑作罷。

  永福宮近些日子來得勤,宮門的太監看到很是客氣了兩句便讓她和大妞進去了,小圓早飛奔過來:「姐姐來了,我昨天想妳想的都夢到妳了。」

  紅鸞和小圓也很熟了,聞言挽起她的手來:「妳是想我了,還是想著娘娘的點心?娘娘也不是每次都賞東西下來的,再說妳也小心吃得太圓了變成小肥豬。」

  大妞早被人引開到一旁耳房裡吃茶等待。

  小圓不介意笑出兩個圓圓的酒窩:「反正姐姐來三次總有一次能得到娘娘的賞賜,我就跟著沾點光。」她隨意在身上一拍:「我很瘦的,姐姐。」看到紅鸞笑她,她瞪起眼來很認真的重複一句:「真的,我只是臉上有肉,身上很瘦很瘦的。」

  紅鸞笑著應她:「是,是,小圓很瘦很瘦,應該多吃些東西才是。」她放開小圓的手,正經起來:「娘娘今兒有空閒見我嗎?」

  「不知道,已經有姐姐去稟告了。」小圓也正經起來,提到柔貴妃的時候她們這些宮女要正色對待以示尊敬:「姐姐先隨我到這邊等吧。」

  紅鸞也習以為常,跟著小圓到房裡還沒有坐下就有宮娥過來,說是柔貴妃讓她現在就過去。

  「我今天來得倒是巧,娘娘居然有空閒。」紅鸞一面走一面和宮娥說話。

  宮娥抿嘴一笑:「我們娘娘正在待客,聽到妳來娘娘說一起說說話。」

  紅鸞聞言沒有再問下去,如果宮娥肯說的話就會告訴她客人是誰,沒有說就是不會告訴她,她絕不會多嘴問一句的。

  永福宮裡步步危機,她每次來都是極為小心的:話不敢多說半句,路也不敢多走一步。

  還沒有進殿就聽柔妃的笑聲,聽起來她的心情很不錯,紅鸞心下也微微一鬆,趕上柔妃心情不好的時候更讓她緊張。

  進殿后紅鸞請安起身,才敢掃一眼柔妃下坐的人:好一個妙人兒

  就算同為女子,紅鸞也不得不贊一聲那人長得極好,那人長得好不在於那一處長得好,而是每一處都長的恰到好處,如果要說不足就是整個人看上去輕風都可以吹去,讓人不由自主就心生憐愛。

  不是她看上去病弱,她的臉色看上去極好,但就是會讓人有一種會淩風而去的感覺。

  雖然只是一眼,紅鸞卻在那人的臉上發現了柔妃的影子,應該是柔妃的娘家人才對。如此出眾的妙人兒在這個時候出現,紅鸞不用多想也能猜到一二。

  她給那人蹲下行禮,很是恭敬。

  柔妃看著紅鸞笑道:「妳真是越來越機靈了,這是本宮娘家的侄女,是本宮心頭上的肉。」

  那人不知道紅鸞是誰,見她對自己行禮便微微的欠了欠身子算是回禮,臉上帶著笑意直達眼睛深處。

  紅鸞聞言正要大禮相拜時,就聽外面傳來宮娥長長的聲音:「太子殿下駕到——福王殿下駕到——康王殿下駕到——」

  柔妃起身:「去迎太子吧。」

  那位姑娘臉上飛紅,卻還是起身跟上了柔妃。

  太子殿子隨著聲音已經進殿,看到柔妃迎出來笑道:「貴妃太過客氣了,父皇這兩天病情好轉,宮中都添了些喜氣,貴妃請我們兄弟過來吃酒不知道備了什麼好菜?」

  福王並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在柔妃侄女的身上一轉就收了回來,眼底閃過了一絲笑意,隨後他看到紅鸞,目光再轉回柔妃身上時已經笑得眼角翹起:「我和三皇弟不請自來,貴妃不會見怪吧?說起來近日我們兄弟可是吃了不少的好酒,應該謝謝太子才對。」

  太子臉上微紅,他的目光就沒在柔妃身邊的姑娘上停留過,這樣事情當然不是第一次了,前天他還在太后那裡用膳,當然也有位姑娘在。

  柔妃笑道:「本宮就知道你們兩隻饞貓會跟來,哪裡敢不備你們的酒?儘管吃就成,酒本宮還能管你們喝個夠——皇上龍體好轉正是大喜,不然你們想在我這裡吃酒可是半滴也沒有。」

  「進來坐吧,家宴而已,你們兄弟不要講那麼多的規矩就好,本宮今兒相陪,不管哪個吃多了,自由本宮去給麗姐姐分說,絕不會讓你們被責罰。」

  福王撫掌:「就等貴妃這句話呢。」

  紅鸞想走了,她真沒有想到今天會在永福宮中遇到福王。

  福王行到紅鸞身邊時住足,微笑道:「小漁翁,近來收成如何?」一雙眸子黑不見底,笑意好像在眼中、又好像不在眼中。

  紅鸞跪下叩頭:「給福王殿下請安。」她什麼也沒有聽到,就是聽到了也什麼都沒有聽懂。

  冷汗在她的後背聚集,不止是因為福王話中有話,還因為紅鸞原本就怕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懼怕。

  或許是那雙眼睛吧,黑幽幽的卻仿佛能看到人的心底深處。
第84章 魚腥

  紅鸞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怕被他看破的,她一個小小的宮奴的事情根本入不了福王殿下的眼才對,但是她就是怕,再看到福王的霎間根本沒有能力去思索為什麼會怕。

  福王輕笑彎下腰,居然親手扶起了紅鸞來,只是他的話卻讓紅鸞再次全身冰冷:「小漁翁,妳可要好好的打魚,莫要被魚兒拖下水淹死哦,妳這麼小的身子板,能拖得動那些大魚嗎?」

  太子回頭:「皇弟再說什麼?我們宮裡倒是有魚,對了,三皇弟你千萬不要去捉上來玩耍,父皇可是極愛魚的。」

  康王委屈:「我什麼時候說要去捕魚了?」

  福王笑著放開紅鸞的胳膊:「沒有什麼,我只是感覺這宮女太瘦了,想讓她吃點魚補補身子而已。」

  柔妃聞言看看紅鸞再看看福王:「殿下的好意只怕她是無法領的,因為宮娥們是不能吃魚蝦等物的,或者你想用弄得一身腥味的人伺候?那你的人倒無妨,只是千萬不要讓她們到本宮這裡來,本宮最性腥味的。」

  「尤其是本宮的永福宮無人吃魚,卻被弄得腥味撲鼻,讓本宮真就是無語問蒼天了。」柔妃一面說笑一面請太子三人坐下。

  福王大笑:「本王只是同她玩笑一二,上次就是在貴妃宮看到她,想不到今天她也在這裡伺候著,看來是個會做事的,能討貴妃的歡心可不容易。」他沒有理會那腥味的話。

  康王卻極為不快:「二皇兄的人過來走走貴妃的永福宮就全是腥味,應該和二皇兄無關,依小王來看應該是貴妃養得魚兒過多才是。」

  這些一語雙關的話紅鸞聽得出來其一,聽不出其二,但是後背的冷汗卻要浸透衣衫了,福王話中的意思讓她不寒而慄。

  太子已經坐下端起茶盞來,輕輕一嗅面露些許驚訝:「咦,這茶可真是不錯,茶好,茶煮得更是恰到好處,貴妃什麼時候得了一位茶道高手?以後貴妃是有口福了。」

  柔妃聞言目光自康王身上掠過,笑指身邊的侄女:「茶是本宮的侄女纖纖所煮,雖然於茶道上略知一二,但能得太子誇讚也是她的福氣。纖纖,還不快給太子、還有兩位王爺見禮?」

  纖纖姑娘自貴妃的身後走出,纖細的腰枝就如風中的楊柳輕輕擺動間,便生出萬般的美妙姿態:柔柳扶風中自有端莊淑雅,說不出的風流。

  紅鸞終於可以輕鬆的呼吸,皇家人的勾心鬥角她不感興趣,更不想被牽扯進去,現在她唯一想做的就是離開,怎麼能不惹上面幾位貴人的注意而離開這座大殿呢?

  她的目光掃過坐著幾位貴人,不想卻迎上太子的目光,讓她心頭就是一驚。

  好在太子的目光也只是和她稍稍一碰就移開,仿佛是不經意間滑過正巧看到她的樣子,之後太子的目光落到纖纖姑娘的身上很溫和的道:「請起,不必多禮。」

  紅鸞會心驚是因為在太子的眼中看到了一絲促狹,或者還有一點警告——她不能確定,因為太子的目光滑過的太快太快了,她在迎上太子的目光後下意識的看向福王,發現他沒有注意到自己,心終於落回肚子裡。

  再看向太子時並沒有發覺到他有什麼不同,紅鸞想想認為是自己被福王嚇到,向來溫和如玉的太子不可能會像福王一樣無聊,注意她這麼一位小小的宮女。

  至於福王,可能是誤會她成為了柔妃的人,在當天處置花宮女時他察覺到了一些什麼,所以才會如此待她。

  福王當真不是好人,就是宮中傳言中的溫和太子同樣也不是什麼好人,紅鸞真的不想再遇到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相比他們而言,性子直率到動不動就打人的康王,倒並不是那麼令人討厭。

  接下來紅鸞的注意力被纖纖吸引,她的一舉一動都那麼的美,不帶人間絲毫的煙火氣,如果不是親眼看到,紅鸞絕不相信世上能有如此美人。

  紅鸞立在大殿上悄悄的觀察,發現太子時不時的偷偷瞄兩眼纖纖姑娘。看來柔妃宴請太子還真是有效,顯然她對自家侄女非常的有信心。

  終於聽到柔妃請太子等人入席,紅鸞連忙轉身想跟著小圓等人出去,走了兩步沒有聽到有人喚她,終於大大的鬆口氣,心下也暗笑:真把自己當回事了,那些貴人不可能一直注意她的。

  現在貴人們的眼中只有纖纖姑娘才對。

  紅鸞離開大殿后便同小圓打了個招呼,帶著大妞急急的離開,自然是少不了要去花綻放那裡把今天所見告訴她:就是她不說,不多時宮裡也會傳遍柔妃帶著侄女宴請太子的事情。

  花綻放沒有關心柔妃宴請太子的事情,著重問了纖纖姑娘的相貌風姿等等,然後她拿出一個不大的錢袋:「拿去吧,記得常去永福宮,近日想法接近纖纖姑娘,回來再把所見所聞告知我。」

  紅鸞答應著接過錢袋,想要告辭時卻聽花綻放冷冷的道:「不要以為柔妃可以把我怎麼樣,妳可知道我常去給誰請安嗎?我今天就去永樂宮了一趟,還得了貴妃的賞賜。」

  紅鸞彎腰,沒有開口說話。

  「去吧。」花綻放擺手打發了紅鸞離開。

  「女史大人,她並不是那麼好控制的人,我看她極有可能會生二心的。」有人進來對花綻放道。

  花綻放隨意的擺手:「管她生不生二心,我們又不是想要用她,有沒有二心都是一樣,她也得意不了多久,收拾一下我們去永樂宮請安。」

  晚上沒有差事,紅鸞和古安平在御花園見面說了永福宮的事情,古安平叮囑紅鸞要小心應對,便匆匆回去了——她們兩個人當真沒有丟什麼東西。

  紅鸞看月色不錯,便放慢腳步往回走。大妞就在不遠的地方等她,這個時辰宮中人已經少有人出來走動的,此地雖然不是御花園中偏僻之地──偏僻之地和古安平相見更易讓人生疑——卻也不是有人常來常往的所在。

  「那個妳,過來。」

  寂靜當中,這一句呼喚很清楚的傳到了紅鸞和大妞的耳中,她們看過去發現那裡立著一個人影。

  紅鸞輕輕一歎悄聲道:「是康王殿下,你等我一會兒。」她知道康王叫的人是他,而且聽他的說話仿佛吃酒吃得有些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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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大妞之喜

  「參見康王殿下。」紅鸞很乖巧的樣子。

  康王的身子搖搖晃晃的:「有水沒有?小王口渴。該死的兩個奴才,讓他們跟小王出來走走,一個說風大要取衣服,一個小王讓他去拿茶水,卻一個也不見回來」

  紅鸞只得道:「奴婢這就去給王爺取茶水。」

  「不,讓她去。」康王一指遠處跪拜的大妞:「妳留下來伺候小王。」他搖晃著坐下:「小王不舒服,身邊沒有人伺候能成嗎?」

  紅鸞真猜不透這位王爺想做什麼,只能點頭:「是,王爺。」

  康王胡亂發作兩聲後忽然再沒有聲息,過了好久才開口:「聽二皇說妳是個機靈的,能得什麼漁翁之利,那小王問妳一句話,妳說宮中連番刺殺太子的事情會是誰做的?」

  紅鸞吃驚,然後才反應過來跪下:「殿下,奴婢不知。」

  這樣的事情可不能牽扯進去,而且康王今天明顯不對勁兒——吃酒吃多了。

  康王一拳擊在身邊的柱子上:「妳不知道?宮裡已經有傳言說太子被刺和我母妃、二皇兄有關屁,這怎麼可能?可是二皇兄卻連分辯也不能,說會越描越黑的。」

  紅鸞聽得全身顫抖:「王爺,奴婢給你、給你去催催茶水。」

  康王卻踹了紅鸞一腳:「小王要妳伺候妳沒有聽到嗎?不要說二皇兄沒有和太子相爭的意思,我們三人是最好的兄弟,自幼一起長大的兄弟,就算二皇兄有心要爭,母妃和二皇兄也不會刺殺的——腦子被踢的人才會想刺殺太子而代之。」

  紅鸞被踹倒在地上只能被迫聽著康王壓低的咆哮,滿心滿腦都是驚懼:如果知道今天晚上會遇上康王,她說什麼也不會出房門一步的。

  死亡,從來都沒有距她如此之近。

  「太子如果有個什麼萬一,最先被父皇懷疑的人是誰?刺殺,當真是好手段啊、好手段,不管太子是不是被刺,反正總有人漁翁得利」康王還在咆哮中。

  紅鸞的汗水真的濕透了衣衫,她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耳邊全是康王為福王叫冤的話語,而且暗中所指也讓紅鸞不敢想,只要有皇子的妃嬪都有可能是那個漁翁。

  她身體已經軟得站不起來,連爬得力氣也沒有了,無奈的伏在地上聽康王訴說——他的話不是沒有道理的,可是這樣的話卻不是紅鸞能聽的。

  終於遠處有燈光過來,康王停下來喘氣不再說話。

  紅鸞看到大妞帶著兩個宮奴過來,幾乎要淚流滿面,如果不是宮規所限,她真的要哭出來了。

  康王是真的渴了,取了茶來一連飲了三杯才對大妞道:「妳不錯,這茶不涼也不燙。」

  大妞跪下叩頭。

  康王看看紅鸞,再看看大妞:「妳很好,明日到尚宮那裡領牌子吧——自明天開始妳不再是宮奴了。」

  大妞驚呆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是一壺茶而已,還不是多好的茶,她居然就這樣一步登天了?

  想到紅鸞成為宮女時所經歷的險惡,她哪裡敢相信好事就這樣自天而降。

  紅鸞連忙推她:「還不謝恩。」

  大妞才暈暈乎乎的叩頭謝康王。

  康王擺手道:「妳伺候的本王滿意就是有功,該賞的,嗯,明日之後妳還是留在宮奴院裡做個掌理姑姑吧,讓那個花什麼給妳安排職司。」

  紅鸞只是在一旁聽著,神色間沒有什麼變化,而大妞聞言微微一愣然後謝恩,心裡極不是滋味,因為她知道康王絕不是因為那壺茶而賞她,個中的微妙卻只能意會。

  康王看著大妞抿了抿嘴巴又道:「妳那個好好當差,勤謹些不要丟了本王的臉面。」這兩句話說得有些生硬,就好像是他硬擠出來的。

  大妞答應著再次叩頭,生出的驚喜已經完全消失,宮奴一步登天果然都不是一件容易事。

  康王揮手打發大妞離遠些,再看向紅鸞道:「本王吃酒吃得多了些。」話明顯沒有說完但他就是沒有往下說。

  紅鸞滿嘴裡都是苦味兒:「奴婢伺候王爺茶水,王爺可好些了?」

  康王看向紅鸞:「妳倒真有幾分機靈,」聽這話他好像原本不相信紅鸞是個機靈的人:「就是不知道妳是不是個本份守規矩的人。」

  紅鸞敢說不是嗎?

  康王現在的醉意已經輕了很多:「本王要回去了,明兒本王會賞妳們的。」

  聽到康王明天還會來賞自己,紅鸞額頭的汗水直接滴落到地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啊,天知道明天康王酒完全醒過來後,會如何的『賞賜』於她。

  但是眼下她只能謝恩,看著趕來的康王侍從扶著他遠去,直到康王走得連模糊的背影也不見了,紅鸞依然還跪在地上。

  大妞過了半晌才過來:「王爺走了。」

  「嗯。」紅鸞有些呆呆的。

  大妞蹲下:「我們、回去吧?」

  紅鸞沒有答話,她現在還在想剛剛康王的那番話,而且此時她的身子還在發軟中,根本站不起來。

  大妞靜了一會兒:「我想,妳應該明白康王為什麼會如此恩賞我。」她誤會了紅鸞不說話的意思。

  紅鸞回神苦笑,拉過大妞來附耳對她把康王所言說了一遍:「姐姐,我們同甘共苦走到現在,怎麼會不信妳?妳做宮女也是熬出苦海,我很為姐姐高興的,只是,現在我們命懸一線啊。」

  大妞的中衣也被汗水濕透:「王爺說這些是、是什麼意思?」

  紅鸞緊緊的握住她的手,用力的指節都有些發白,可是大妞卻沒有叫痛,她也沒有發覺太過用力,靜默半晌後她輕輕的、如同自語般:「誰說的或許不重要,誰聽到的或許也不重要。」

  「啊?」大妞不明所以。

  紅鸞如同夢囈般:「最重要的可能是那些話倒底要說給誰聽——絕不會是要說給我們聽,如果不是我們湊巧經過,聽到這番話的定是別人。」

  她猛得一拉大妞,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道:「姐姐,妳說那些話是不是要我們傳給誰?」她自己又喃喃的道:「傳給誰呢?」

  她並不認識誰,而康王的那番話好像隨便某個宮人都可以,她的全身忽然一冷:傳出去,傳遍宮中?那她不是在尋死。
第86章 遭竊

  紅鸞又感覺不對,如果當真如此的話手段也太平常了些,她只能確定康王今天晚上在這裡絕不是在等她,而是隨便要捉一兩個宮人的。

  她和大妞互相攙扶著起身,慢慢的帶著兩個宮奴回去了,一路上她們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夜風吹過她們微微縮了縮身子。夜涼如水啊。

  回到房裡的大妞和紅鸞都喝了幾杯茶水,臉色才真正的轉好。

  大妞拉著紅鸞的手:「過了今天晚上,我們便不能再睡在一起。」

  她是真的捨不得。做了宮女當然高興,但是她在宮中無依無靠,眼下的好事說不定就能成為明天的禍事,她在宮中多年,早就知道福禍兩相依的道理。

  紅鸞抬頭看她:「沒有什麼的,我們還都在宮奴院中。」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因為誰也不知道前面有什麼在等著她們,她們這對手帕交會越行越遠嗎?

  不管紅鸞和大妞心中有多少的驚疑,天色依然還是在它應該亮的時候亮了。

  大妞一早離開後,整整一天紅鸞也沒有再見到她。

  紅鸞安靜的做著自己的事情,沒有邁出院門一步。如果康王昨天晚上的話當真希望她傳遍宮中,那她還真是沒有那個膽子去做。

  如果不做康王會如何對她,紅鸞不用想也知道,眼下當真是進一步也死,退一步也是死,唯一可信、可以倚為臂膀的大妞又離開了她。在皇宮裡什麼事情也不是她能做主的,不管她想的有多好、算計的有多周全。

  面對宮中貴人輕飄飄的一句話,她所有的努力都會化成飛灰。

  「昨天晚上妳等在那裡,隨隨便便捉到說話的人是那個小漁翁?」福王笑咪咪的看著康王,撫了撫自己光潔的下巴:「看來,她的好運氣已經用完了,妳只是隨便在那裡等等,都能遇上她。」說完搖頭笑了兩聲只是感覺事情巧合的很有趣。

  他可沒有真的想過要拿她怎麼樣,遇上了心情不錯逗她兩句也很好玩,誰讓她敢利用母妃和柔妃的不和得利呢?不過一個宮女的死活當然不放在他心上,紅鸞能讓他留意,是因為她的心計手段有點出乎他的意料──小小的宮奴也有這樣的心思?除了這點驚奇,只論手段的話還真入不了福王的眼。

  康王撫頭:「我在那裡等了一陣子,剛開始有人經過,可是吃酒後心裡亂糟糟的,心裡頭翻來覆去全是皇兄你被人誤解的事情,哪裡有心思叫人說話?,後來想起你和母妃的話,才想出那個主意來。」

  「想到皇兄的為難處,我就叫一個人來說說吧,誰聽都無所謂的,反正只要不是我一個人大吼大叫讓人以為我在胡亂發瘋,生出疑心來就好,我把身邊人打發走,回頭時正好看到她。」他又撓撓頭:「再想到宮奴院那個花什麼來時,對母妃說要把你所說漁翁身邊的那個宮奴弄開,昨天晚上我也就順手做了,嘿嘿,個把宮女還不是我一句話就能搞定。」

  福王無奈的看看康王:「皇弟,總偷聽人說話可不好,你可是皇子,體統、體統啊。」

  康王攤手:「我知道,但是昨天回來後看到你和母妃愁眉苦臉的,再聽到你們想來想去想出的法子沒有個好的,而我正好知道……」他忽然頓住:「反正我昨天吃酒吃得多一些,便到御花園裡走走,而我說的那些話說不定正好就被什麼人聽去了,二皇兄,你放心以後不會人無緣無故疑心你要害太子了。」

  他那番話不是說給紅鸞聽的,是說給會在那裡看月的某人聽的,但是此事他不會告訴福王,誰也不會告訴的。

  福王聽完康王的話把目光移開,忽然間仿佛有些不舒服的動動身子:「好了,以後不管有什麼事情先來跟我說,或是和母妃說過再去做,你所行雖然是出於至誠,並無虛言,但是要讓人相信豈會那麼容易?好在昨天晚上的事情不會惹出什麼大麻煩來,這次就罷了以後不許胡鬧。」

  康王聞言跳起來:「嗯,知道,我知道。沒有事了吧?那我還有事就走了啊,二皇兄。」火燒屁股般匆匆離開,生怕晚一步福王會叫住他再說話。

  可是被訓了好一陣子了,唉,還是太子好啊,從來不訓斥他,有什麼事情也是好言好語的相勸。

  福王目送康王離開後,低下頭沉思半晌也起身步出房屋。

  這一天平平靜靜的過去了,至少對紅鸞來說是這樣的,宮中當然不會那麼平靜,各宮的主子們都有親眷來往。

  康王果真打發人給紅鸞送來一些金銀之物,應了他昨天晚上所說的賞賜之語,倒是比柔妃出手大方多了,紅鸞看著盤中的東西呆坐好一陣子,她是真的想不明白康王倒底想做什麼。

  日子就這樣一晃過去七八天,紅鸞這天和古安平見面時,聽到古安平丟了東西臉上微變:「不是已經沒有人丟東西了嗎?」

  古安平也很不解:「這次只我一人丟了東西,其它人什麼東西也沒有丟,」看向紅鸞:「我總感覺有些古怪,所以來問問你是不是丟了什麼東西。」

  紅鸞搖頭:「應該沒有,大妞不在我房裡,我沒有收任何人到身邊伺候,近日倒是多得了些賞賜,事情又多我的東西沒有仔細點檢過了。」

  古安平微微皺眉:「還是好好的點檢一番吧,如果妳的東西也丟了,我想應該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偷了他或是她的東西,能做什麼用呢?這才真是讓古安平百思不解的地方,但是劉總管說過,越想不清楚的事情越有可能會招來極大的麻煩。

  紅鸞點頭知道是要好好的查一查才可以,此事讓她心生怪異之感:「你遺失的是什麼東本,安平哥?」

  「一件半新不舊,平常我最喜歡的衣袍,那是劉總管給我的,看上去很平常,只是衣服內領繡了幾個字,是劉總管對我的勉勵。」古安平歎氣:「其它的東西丟也就丟了,那件衣袍當真找不回來,我心裡實在是有些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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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生辰之禮

  紅鸞想想微微皺起眉頭:大家都丟東西時,她和古安平反而沒有遺失任何財物,現在誰也沒有丟失財物,反而古安平的衣袍遺失了,此事怎麼都透著點怪異,可是細想又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古安平的衣袍也不過是宮中再平常不過太監藍袍,能用來做什麼呢?而且失竊的事情,也不是古安平一人知道,就算有人想用那衣袍來害人,只憑衣袍就斷定是古安平所為那真是笑話。

  古安平是大活人,他在宮中當差或是做事都是有伴兒的,晚上也是和人共睡,想栽贓嫁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要偷古安平的衣袍為什麼要單獨偷走他一人的呢?難不成前後行竊的不是一人?

  紅鸞喃喃的道:「真是奇怪,可是就一件衣袍盜走能做什麼呢?那還是太監的衣物,就是弄出宮去也換不了幾個錢的。」

  古安平也十分的不解:「我會留意一番,看看倒底是誰三番五次的偷盜大家的財物,捉到後一定送到二十四司裡治罪。」

  兩個人沒有其它事情後,古安平看看紅鸞,伸手自袖中拿出一支小小銀簪來:「這個,給妳。」他的臉有微微的紅暈。

  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親送東西給紅鸞。

  原來逢年過節他當然是要按禮買好東西送去紅鸞家中,那個時候他雖然很想給紅鸞送點什麼小玩意兒,可是倒底臉皮太薄不好意思,就算是定親禮中兩人交換的東西,那也是兩家人代勞,不是經他手送出去的。

  因為前些日子為了讓紅鸞出宮,他把自己所有積蓄都花用一空,就連值些銀錢的東西也變賣一空,還欠下了一屁股的債,至於月錢也月月拿一半給紅鸞用,再買些東西孝敬劉總管外,他全部用來還債了。

  雖然知道紅鸞生辰將近,但是他卻真的沒有銀子可以為紅鸞備一份不錯的禮物,而手中的銀簪還是他把餘下的唯一棉袍換錢買的,只是實在是太小也太平常了。

  紅鸞看到銀簪並沒有高興,眉頭皺起道:「安平哥,你又亂花用銀錢,買這個東西做什麼,又不當吃又不當喝的,你的身體剛剛大病一場,我給你銀錢讓你買些東西補補你非說有銀錢,可是你看看你的臉都瘦成什麼樣子了?我不要,你拿去換東西補一補我比收到東西更高興。」

  她說著話摸摸衣袖中的銀錢,正想用什麼法子能讓古安平一定收下。

  原本她就有幾次要給古安平的,可是他就是不要,而她也不敢太過堅持,怕傷了古安平的心——倒底他是個男人,哪裡會用女子的銀錢呢?

  但是她真的擔心古安平的身體,而且古安平每個月都給她不少銀錢用,他身邊還有銀錢嗎?

  古安平為她出宮活動人脈的事情她已經知道,所以才認定古安平身邊已經沒有銀錢了,可是要把銀錢送給古安平並不容易,因為他的身體已經傷殘了,可是他的心依然是男人的,所以紅鸞更怕自己的舉動傷害到他。

  自他們見面開始,他和她都沒有提過親事,也沒有提到過古安平的太監身份:那是古安平心口上最大的傷痛之一。

  古安平低下頭:「的確是太小了,不過明年我會送妳更大的一支,不,還要是最漂亮的——如此才能配得上妳。」

  紅鸞聽得一愣,看著古安平問出剛剛就應該問的話:「為什麼想起送我東西?」眼下沒有什麼比報仇更重要,他們的銀錢不都應該花在這上面才對嘛。

  古安平沒有抬頭,微微抿嘴眼中閃過一絲痛苦:「明兒就是妳的生辰了,鸞兒。」

  一聲鸞兒,就會讓他痛得麻掉半邊身體:鸞兒、鸞兒,他自幼就這樣喚紅鸞,兩小無猜的情誼,到青梅竹馬的少年心懷,兩個字裡盛放著他太多的情感,永遠也不能再說出口的情感。

  紅鸞聽得眼角微微抽動,忍著心頭的疼痛她伸手接過了銀簪來:「安平哥,謝謝你。」她怎麼能不收?然後眼圈微紅的又輕聲道歉:「對不起,剛剛我……」

  「不。」古安平打斷了紅鸞的話,把銀簪放到她的手心裡笑了起來:「只是妳安平哥我沒有用,今年只能送妳這小小的簪兒,妳不嫌棄,我已經很高興了。」他看到紅鸞微紅的眼眶不想她傷心故意逗她:「我還以為妳會打我幾下,嗔我只送一支銀簪呢。」

  紅鸞心中酸痛可是她真的不想當著古安平的面落淚,便轉過臉去:「就是,只有一支銀簪我可是不答應的,明天不當差的時候你定要過來陪我吃飯,我又年長一歲總要有親人……」說到這裡想到原本年年有父母相伴的生辰,她的淚水終於流了一臉。

  「鸞兒。」古安平伸出雙臂抱住了紅鸞,兩隻胳膊有些僵硬:「自今以後我就是妳哥哥,嫡親的兄長,妳生辰的時候,兄長我定會陪在妳身邊。」他的聲音也沙啞起來。

  他想做的並不是紅鸞的兄長,可是這一生他只能做紅鸞的兄長,就因為愛紅鸞所以盼著她能得到幸福,所以他才會咬牙說出痛得撕裂心肺的話。

  這一輩子,他如果能為紅鸞找到真心愛她、護她的人,看著她披紅掛綠的嫁出去,就是他最大的幸福了:就算這份幸福裡有痛、有千萬分的捨不得,但是他一樣會感到幸福。

  劉總管的話提醒了他,自見到紅鸞後他從來沒有深想過,因為不敢想、不願想:和紅鸞結為對食就是他太過自私了,他不能讓紅鸞守一輩活寡的。

  有些話總是要說的,晚說不如早說,因為他深知紅鸞的為人,所以他要讓紅鸞明白,他自此後是她的哥哥、兄長。

  紅鸞聽到古安平的話再也忍不住的伏在他懷中淚如雨下,除了拼命的搖頭外她說不出一句話來。烈女不侍二夫,就算是古安平現在已經身殘,她也不能因此而悔婚的。

  有父母相伴的那些年裡,她曾經多少次臉紅的想過古安平:嫁給他曾是她全部的夢想。

  一場大水,奪走了她的父母,奪走了古安平作為男人的根本,可是她怎麼能讓那場大水連她的夢想都奪去?曾經的夢想不只是她和古安平擁有的純真情誼,還有他們兩個父母的心願。

  也是唯一和曾經簡單而快樂的日子有關係的存在,所以,她怎麼能答應古安平。
第88章 回禮

  古安平輕輕的擁抱一下紅鸞,然後低聲道:「鸞兒,宮規。」

  他其實更想用手輕輕的撫去紅鸞臉上的淚水,讓她綻放笑顏再也不會流淚,可是他已經沒有了那個資格,尤其是現在他們身處的地方是皇宮,而不是出生成長的村子。

  簡單的四個字,勸慰不了紅鸞更傷到了他自己。

  紅鸞慢慢止住淚水抬頭,看著古安平的臉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她不能答應古安平,可是因為古安平的殘缺,話要說得不傷人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絕不會答應,此生她死是古家的魂,生是古家的人。

  古安平扶紅鸞站好,就算他想再抱抱紅鸞他也要克制自己,因為他自此後是紅鸞的兄長:「把簪子帶上給我看看好不好?」

  紅鸞依言看向手中的簪子,半晌後帶著些許哽嚥道:「安平哥,你給我帶上吧。」

  古安平聽到後緩緩伸手取過簪子,慢慢的給紅鸞戴在了髮間,他並不是簡單的給紅鸞插上一支髮簪,而是要把他對紅鸞的情深埋在心中——從此,他只是她的兄長

  紅鸞低著頭眼中閃過悲痛,她在古安平為她戴上簪子時就認定他,此生絕不改變,他和她在皇宮中,不可能有紅燭高照、讓天下人都知道他們成為夫妻的一天。那麼就算是一支簪子,在她的心中已經強過了一場盛大熱鬧的拜堂之禮。

  兩個人在簪子戴上時所想不同,但是卻在簪子戴上後相視一笑,而且笑中都帶著那麼一絲痛與苦,可是兩個人都拼了命的掩飾。

  「姑姑,女史大人那裡來人了。」屋外傳來了一名宮奴的聲音。

  紅鸞道:「好的,我知道了。」她起身看向古安平,眼中有著千言萬語。

  古安平也站起身來:「我先走一步。妳,梳洗一下。」叮囑完後他再看一眼紅鸞向外行去,紅鸞有多少話沒有說出來他都能猜得到,但是他只能假作不知。

  沒有回頭的古安平眼底深處閃過一抹如淚的光芒,男兒無淚。

  紅鸞看著古安平的背影,咬牙轉身快速的進了裡屋,她不能讓花綻放的人看到她臉上的淚痕,好在她平常並沒有在臉上描畫施粉的習慣,所以簡單收拾後便出來見花綻放的人。

  「女史大人請姑姑過去一趟。」女奴說話倒是客氣。

  紅鸞不能說不的,淡淡點頭招手喚來東廂原本的老宮奴二丫跟著,便和來人去見花綻放。

  花綻放看到紅鸞十分難的露出了笑容:「坐吧,妳們出去,這裡不用人伺候。」她的心情看來不錯。

  紅鸞當然不敢坐下:「女史大人面前哪有奴婢的座位,奴婢立著聽女史大人的訓戒就好。」

  「讓妳坐就坐吧,妳也不是什麼外人。」花綻放依然是笑意滿臉:「近來妳做事做得很好,娘娘也很滿意妳的機靈。」她第一次如此明明白白的提到娘娘,雖然沒有言明是哪一位娘娘。

  紅鸞沒有多問,只是彎腰低頭道:「奴婢也沒有做什麼,每每想起女史大人的恩德心中就十分的不安。」不安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除掉面前的人。

  花綻放還是堅持讓紅鸞坐下隨意的道:「大妞,怎麼就得了康王的青睞?」

  紅鸞聞言很有些奇怪,妳們的事情還要來問我?她面上卻依然是恭恭敬敬的:「昨天晚上康王殿下吃酒吃多了,奴婢和大妞偶遇殿下,不過殿下的心情不太好,身邊也沒有人,大妞便去給殿下取茶,奴婢照顧殿下。」

  「大妞取來的茶不冷不熱得了殿下稱讚,便恩賞了大妞。」紅鸞把事情簡單說完,並沒有抬頭看一眼花綻放。

  花綻放聞言過了半晌才道:「原來是這樣,倒真是她的福氣了。」她又笑道:「妳也得了賞賜吧?就算是我也沒有得到殿下們的幾次賞呢。」

  紅鸞連忙應道:「奴婢已經把殿下所賞帶來了。」她把東西取出來擺在几上,意思就是花綻放想要什麼就取什麼,只是這樣的話不便說明。

  花綻放倒底是女史,不同於黃宮女幾人,就算是要給她好處也不能明言的。

  紅鸞的所為好像很討花綻放的歡心,她笑意更濃看向桌上的東西不時的點幾下頭:「果然是好東西呢,這珠花是宮裡新制的,只是聽說卻還是第一次見。」

  說著話她把珠花拿到手中觀看:「真是漂亮啊,不知道是出自哪位的巧思啊。」

  紅鸞連忙站起來:「奴婢給女史大人戴上吧?」話是詢問但是手上已經很快的把珠花插在花綻放的發間,接著她又取過一旁的銅鏡來:「女史大人看看,珠花在女史大人頭上才當真極配呢,也是它的造化。」

  「妳的嘴巴倒是越來越甜了,」花綻放看著頭上的珠花笑著嗔紅鸞一句:「罷了,妳的孝心我知道,那我就收下了。」

  紅鸞聞言鬆了一口氣,原本看到花綻放帶笑心中便有些奇怪,擔心她又要為難自己,現在她肯收下自己的東西,應該沒有大問題了。

  她笑著應付兩句在花綻放的示意下把東西收了起來,再坐到一旁等花綻放的下文:她叫自己來應該還有其它事情吧。

  花綻放撫過頭上的珠花:「也沒有什麼事,只是叫妳過來說說話——妳只要好好的做事,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了,娘娘不會薄待了妳,我也不會薄待了妳。」

  紅鸞聽到無事只是叫自己過說話差點忍不住看向花綻放:「是,女史大人,奴婢都明白的。」

  花綻放看到紅鸞束手束腳的搖頭笑道:「唉,妳這個孩子還真是膽小,也是原來我對妳要求的過嚴了些,算了,來日方長,時日久了也就會知道我是個很好說話的人。」

  她說完又撫了撫珠花:「平白受妳的好處,倒讓我心有不忍,嗯,這樣吧,」她起身走到內屋一會兒拿出一個細長的包裹,不過也只比紅鸞的手掌稍長些:「這東西就賞妳吧。」

  紅鸞連忙推辭,她哪裡敢在花綻放的手中再弄『回禮』,而且今天的花綻放親切的讓她心中發毛,更不敢要她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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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逼近

  花綻放卻硬是把東西塞到紅鸞的手中:「給妳的妳就拿著,聽話才是好孩子,以後有什麼事就來找我,記得我們可是自己人,」她看著紅鸞:「妳們能得康王殿下的青睞,真是難得的天大福氣啊,妳和大妞可曾去謝過恩了?」

  紅鸞想再推辭卻被花綻放握住手,只能彎下腰下先答她的話:「沒有,康王殿下的人說對永樂宮那邊叩頭就好。」

  「唉,妳們真是不懂事。」花綻放搖頭:「快回去找大妞,兩個人梳洗好去給康王殿下謝恩。」

  她的話音剛落外面有宮奴道:「女史大人,尚宮大人請您過去一趟,來人匆匆來了就走,說是還要去請另外的人去議事。」

  花綻放連忙一推紅鸞:「快去吧,我還有要事下次再說話。」她就勢把東西留在了紅鸞的手中。

  紅鸞想再推辭時,宮奴已經進來引她走,另外有人跟著花綻放進去更衣了,她看看手中的東西,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是什麼,看來只能日後再找機會還給花綻放、或是再送份厚禮。

  宮奴把紅鸞手中的東西放在一個盒子裡,然後才送她和二丫出了大門。

  上面賞的東西,不是放在木盤中蓋上紅布,就是放在盒子中,但是花綻放給她的東西也被放入盒子,多少還是太隆重了些。

  想想宮中的規矩也沒有什麼不對,紅鸞就讓二丫托著盒子跟在身後,向自己的院子行去,一路上她都在想花綻放的奇怪之處。

  花綻放看到她就問起康王的事情,最後還再三提醒她和大妞去謝恩,紅鸞微微皺起眉頭來:應該不會吧?不自覺抬起頭來看向夕陽深深吸氣,花綻放可是宮中老人啊。

  紅鸞離開後,花綻放在內室中並沒有更衣,她把頭上的珠花取下來,隨意的扔到一旁的妝盒中,那裡面已經有兩朵同樣的、但是不同色的珠花——對於她來說,那朵珠花根本就不是什麼稀罕之物。

  如果紅鸞看到的話,相信她死也不會帶走花綻放給她的東西,但是她不知道。

  「累死了。」花綻放躺下:「給我捶捶吧。」她又指了指頭:「還是先給我揉揉頭吧,實在痛得讓人無法忍受。」

  她只要緊張的時候總會頭痛的厲害,就是吃再多的藥也不管事。

  宮中小路上想了又想的紅鸞,倒底沒有弄清楚花綻放倒底喚她是為了什麼,回到房中的她先打發二丫去請大妞過來,因為花綻放再三的叮囑要給康王謝恩的,她當然要做個聽話的『好孩子』。

  二丫是個話很少的人,相比紅鸞和大妞長得可是清秀很多,尤其是那雙眼睛亮晶晶的極為吸引人,她答應一聲便轉身出去,自紅鸞做了掌理姑姑後,她就是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做事極為認真仔細但卻絕不會多做一點。

  時日雖然不多,紅鸞卻還是對二丫生出一種木頭人的想法,推一推動一動的那種,但就是因此她才會用二丫比招娣多。

  二丫自屋裡出去,紅鸞再次看向手中花綻放給的東西,會是什麼呢?沉沉的卻又不像是金銀,她打開盒子拿出東西來,把包在外面的解下,居然還有一個錦套。

  紅鸞看著手中的錦套,全身都顫了起來,身上立時就出了一層的汗水,額頭的汗水也冒了出來,手心裡的汗水浸透錦套。

  不會的,不會的,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冰冷的觸覺是她不能忽視的,終究她還是用力把錦套脫下,看到手中的東西她立時軟倒在椅子上──怎麼可能啊?

  她的手上是一把帶鞘的短匕

  大內皇宮裡,只有一種人會帶著有兵器,就是那些侍衛們,其它人如果有兵器那統統都是兇器,都是心懷不軌的憑證,到時候問罪砍頭都是輕的。

  原來花綻放今天的奇怪根本不是因為康王,她的所說所為只是為了迷惑她。

  紅鸞霎間身體便失去全部的溫度,此時她再把東西送回去就是送死,可是留下來呢?當然也只有死路一條,她的屋裡可沒有什麼地方可以藏起這要命的東西來——花綻放給她東西當然不是讓她藏起來自己把玩兒的。

  她懷著最後的一絲希望把短匕自鞘中拔出來,如果這只是裝飾所用並沒有開刃便要好的多,不會有人因此而問她圖謀不軌甚或謀逆等罪名。

  短匕慢慢自鞘中抽出來,紅鸞霎間面如死灰。

  看短匕的鞘、還有匕柄上的裝飾,分明就是一把裝飾用的無鋒兵器,可是現在它已經開刃了:刃一看就是被人胡亂用磨刀石之類的東西打磨出來的,並不是匠人所開的刃。

  如此開刃浪費了好兵器不說,而且也說不上有多鋒利來,但是殺人還是足夠了。

  如果是用來陷害人的話,更加能取信於人:被人看到這把短匕,紅鸞就會百口莫辯。

  花綻放好狠毒、好周密的心思。紅鸞呆呆的看著開刃的短匕,心中轉過幾個法子卻無一能讓她取信於人。

  就在紅鸞百愁莫展時,院中忽然傳來聲響,紅鸞的臉霎間失了血色,她跳起來四處看了看,連忙把短匕藏到了內室的帳頂上:不要說是匆忙間,就是讓她好好的思索一番,這屋裡屋外也沒有什麼好地處可以藏起短匕而不虞讓人發現的。

  「姑姑,李姑姑來了。」是二丫的聲音,她在屋外並沒有進來。

  紅鸞聽到是大妞到了,心又回到肚子裡,可是臉色依然還是有些發白,她挑簾走回小廳,然後才想起來應該出去迎大妞的。

  大妞看到紅鸞時見她臉色不太好心下就有些吃驚,知道她是自花綻放那裡剛回來,便猜想可能是出了什麼事情,當著二丫的面兒也不好問,便跟著紅鸞進屋。

  二丫把茶水放好就輕施一禮,不等紅鸞吩咐便退了出去。

  「出了什麼事?」大妞開口第一句就問了出來,做了宮女的她,好好的領略了一番花女史大人的陰陽怪氣——偏還讓她挑不出花女史的半點不是來,心知自己不是紅鸞沒有應對這些的能力,所以她可是擔心吊膽的過著日子。
第90章 奔走

  大妞很想能和紅鸞在一起,她根本沒有應變的能力。她抱著希望的,如果她和紅鸞都能不死,那麼紅鸞不可能做一輩子宮女的,只要紅鸞能做個小小的女官,那她就有可能再和紅鸞在一起。

  如今的日子,可真是讓她度日如年。

  紅鸞輕輕搖頭:「無事。」她不能說,此事才當真是誰也不能說。

  大妞倒沒有疑心其它,只是看著紅鸞的臉:「妳的臉色很不對,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還是被女史大人訓斥了?」她是出於真正的關心。

  紅鸞伸手握住大妞的手,大妞手上的溫暖讓她心中安穩不少:「沒有,只是剛自女史大人那裡回來罷了。」

  大妞聞言信以為真,伸手握住紅鸞冰涼的小手:「可是又為難妳了?」

  「沒有。女史大人讓我們給康王殿下謝恩,我才打發人請妳過來,」紅鸞現在當真沒有什麼心思去謝恩:「所以想聽聽姐姐的意思。」

  「謝恩?」大妞愕然:「當日已經謝過,之後康王殿下也說過不需要我們去謝恩的——花女史是什麼用意,她不會是以為康王……」她失笑看看紅鸞、再看看自己:「我們姐妹倒算不得醜,可是在宮裡當真是丁點也不出色,如果說是二丫的話,興許還有那麼一點可能。」

  紅鸞合上眼睛:「不管是什麼意思,女史大人已經說了我們不去是不成的,只不過是今天去還是明天去罷了。」

  大妞沉默一會兒:「雖然說康王殿下絕不會……,可是女史大人真想打主意,還真讓人頭疼呢,此事總要想個法子,謝恩嘛,妳看什麼時候去合適?」

  紅鸞想想道:「明天吧,今天太晚了。」

  大妞當然沒有反對,聽到外面送來了飯菜便勸紅鸞多少吃一些:「事情天天都有的,不管如何飯也要吃,身子重要。」

  紅鸞沒有心思用飯,可是她還是留下大妞一起草草吃了兩口後起身:「妳現在已經是宮女了,永福宮那裡原來也沒有少去,今天不如我們過去請安吧,也算是妳的心。」

  康王是大妞的恩主,柔妃卻是紅鸞的恩主,紅鸞如此做也只是表面上的禮節,柔妃也不會相信大妞會忠心於她。

  大妞明白這也是為她好,免得柔妃哪天心情不好拿她當康王的人處置。

  兩個人匆匆收拾一番,也沒有帶人就結伴匆匆向永福宮而去,紅鸞在出來時,把短匕帶到了身上,放在屋裡她實在是不放心。

  花綻放如此害她,天知道她什麼時候發難,雖然說短匕在身上不好,可是放在屋裡她看不到更是不能安心。

  紅鸞這麼晚去永福宮當然是為短匕的事情,可是真看到永福宮時她又猶豫了:柔妃憑什麼幫她,又憑什麼相信她呢?

  想到這裡紅鸞的腳步慢了下來,大妞奇怪的回頭:「怎麼了?」

  「剛剛踩到什麼東西崴到腳,以為沒有事卻越來越痛,姐姐妳先去,我在這裡坐一坐。」紅鸞在路邊的大石上坐下揉腳。

  大妞連忙過來蹲下:「不要緊吧?我還是先扶妳回去貼膏藥的好,萬一腫起來請御醫院的人過來,總是要看臉子的。」

  紅鸞搖頭:「不要緊的,只是有點痛,我看姐姐還是先去,免得日後讓貴妃娘娘多想了,我就在這裡等姐姐的好。」

  大妞如何肯答應,最終紅鸞和大妞轉身回去了,明日再來永福宮也算不得遲。

  紅鸞的心並沒有沉靜下來,現在永福宮的柔妃不一定幫她,那她應該怎麼辦才好呢?

  此時的花綻放已經用過晚飯,又重新躺下由宮奴為她捶腿:「妳說現在這個時辰,那兩個新近的宮女做什麼呢?」

  捶腿的宮奴想了想道:「吃過飯在屋裡說女史大人的壞話吧?」

  「壞話?我想她們天天都在說。」花綻放不在意的說完合上眼睛:「她們此時正在永福宮的路上。」

  宮奴抬頭:「這個時辰去永福宮做什麼?」

  「做什麼不要緊,要緊的是此時宮裡行走的人還不少,總會有人看到的。」花綻放的臉上沒有喜怒:「只要有人看到就好。」

  宮奴看一眼花綻放沒有再說話,跟在花綻放身邊已經很久了,深知自家主子的脾性,知道什麼時候能多話、什麼時候不能多話。

  花綻放忽然睜開眼睛:「妳不奇怪我對付一個宮女,居然耗費如此大的心神嗎?」

  「女史大人的心思奴婢不懂,不過奴婢知道女史如此做定有深意。」宮奴答得很謹慎。

  花綻放聽完笑著合眼:「那妳猜接下來,她們會去哪裡?」她沒有等宮奴回答,喃喃的道:「她在宮中認識的人太有限了,接下來能去的也只有一個地方。」

  花綻放嘴中的紅鸞和大妞正向東宮方向走,今天晚上正好是古安平當值,紅鸞對大妞說他那裡有治扭傷的上好膏藥。

  行到一半時紅鸞忽然又停住了腳步,她這是在做什麼?她真想給自己兩個耳光,如此危險會搭上性命的事情,怎麼能讓古安平知道。

  對,她想找古安平商量下如何應對,她在宮中也唯有這麼一人可以商議,現在紅鸞的心神定下來不少,所以腦子清醒很多:如果讓古安平知道此事,他定會把短匕拿走放在自己身邊。

  她是安全了,可是古安平呢?就算他有那個劉總管做靠山,但那可是兇器——不要說是古安平了,就算是在劉總管的身上,劉總管也一樣會被下大獄砍頭的。

  此事不能讓古安平知道。

  紅鸞看向大妞,心生愧意的道:「我剛剛痛得厲害忘了,古公公今天和人換了值,他有些不舒服。」

  「啊?」大妞看看天空:「此時我們去公公們的住處,只怕也見不到他。」那道院門在晚上就把不當值的太監關在那大院子裡,不會允許他們到處走動的。

  紅鸞深深一歎:「那我們還是回去吧,現在痛得輕多了,可能並不是很嚴重,」她扶著大妞的肩膀:「只是累姐姐多走了很多的冤枉路,卻一件事情也沒有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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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近侍

  大妞聽完搖頭:「好了,腳都傷到了還有心說這些有的沒的,我們先回去吧,我們的膏藥雖然不太好,但多少能讓疼痛輕些。」

  快到永福宮時紅鸞腳崴了,轉而來東宮這邊走到一半紅鸞才想起古公公不當值,大妞不是不奇怪的,只是紅鸞不說她便不問。

  去往永福宮時倒是遇到了兩個宮人,但是誰也不認識誰,那條路也不只是通往永福宮的方向,來東宮裡的路上當然也遇到了人,現在往回走路上自然不會只有紅鸞和大妞兒。

  終究還是遇到了認識她們的人:「妳們不是宮奴院的嗎?」眼前的太監好像是麗貴妃的人。

  紅鸞和大妞被對方的燈籠晃得看不清對方的臉:「回公公的話,是。」只是隱約覺得是那次到宮奴院尋太子救命恩人的某一位太監。

  「這個時辰妳們不在宮奴院中,出來做什麼?晚上,宮中是不能胡亂鬧的,不知道嗎?」這位公公好像很嚴肅的樣子。

  紅鸞搶先開口:「我們原本是想去謝恩的,只是路上奴婢不小心崴到腳所以才半路就轉回。」

  大妞臉上沒有一絲異色,仿佛紅鸞所說就當真是事實,她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反正原本她就不是個多話的人。

  「謝恩?」攔住她們的公公有些不相信的樣子。

  紅鸞便把康王殿下的恩賞說了一遍,那位公公總管明白了,並且也換上了笑臉:「傷得不重吧,灑家讓人送兩位姑娘吧?」

  「不敢有勞公公。」紅鸞欠身:「不能算是傷到了,只是有些疼痛怕見到康王殿下失儀,所以才回轉想明日再來謝恩的。」

  攔路的公公沒有再說什麼,讓開路讓紅鸞和大妞走了。

  「她們去見那個古安平才當真是妙不可言啊,」花綻放的心情當真不錯:「嗯,妳捶得不錯,那桌上的鐲子就給妳了。」

  宮奴當即歡喜的叩頭,那鐲子可當真是個好東西啊。

  花綻放的手指輕輕的在床上敲著:「對了,那參湯我不吃也賞給妳吧,這兩天我有些上火不宜再吃參湯了,只是忘了告訴她們,已經送過來也能不扔掉就給了妳吧。」

  宮奴聽完更加的歡喜,叩頭後取了鐲子和參湯離開了。能喝上參湯當真是享受啊,她要好好的一口一口慢慢品嘗其中的滋味。

  紅鸞回到房裡就讓大妞回去了,她讓二丫打了熱水過來後也讓二丫去歇著,獨自一人泡腳看著燈影發呆。

  沒有開刃的刀劍之物宮裡並不是沒有,只是要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才可以有那樣的擺設,所以短匕就算是沒有開刃也不是容易得到的東西,至少不是紅鸞應該有的人東西。

  花綻放真要對付她,有太多的法子可以用,為什麼非要如此費事呢?紅鸞現在最不解的就是這一點,短匕用來陷害她實在是大材小用啊。

  那,花綻放如此做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通過她來陷害柔妃——那是不可能的,就算宮裡的人以為她是柔妃的人,但是她並不是柔妃宮中的人,也不是柔妃的心腹,皇宮上下無人不知道這一點,短匕如此犯忌諱的東西,柔妃就算是有也絕不可能交給紅鸞。

  就算是紅鸞屈打成招咬住柔妃,宮中絕大數的人不會相信,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會相信,花綻放和她的主子不可能用這麼粗劣的手段算計柔妃。

  如果不是針對柔妃,只是用來算計紅鸞自己,也說不過去。紅鸞不想還好,越想她自己越糊塗。

  晚上,紅鸞又夢到父母,滔天的洪水讓她滿頭大汗的驚醒,眼角還掛著淚水,她呆呆的盯著帳頂好一會兒才緩緩坐志來,天已經亮了。

  紅鸞用過早飯,正在等大妞過來時,便聽到二丫在屋裡高聲道:「姑姑,女史大人打發人來了。」

  花綻放又使喚人過來做什麼,搜房嗎?紅鸞的目光在帳頂上一轉,步入小廳才道:「請。」

  來的並不是平日裡的花綻放的心腹,她進來向紅鸞蹲下行禮:「女史大人讓奴婢給姑姑送個人來使喚。女史大人說姑姑這裡死的死、走的走,人手原本就不足,看到姑姑連個身邊人也沒有,實在是看不過去。」

  「這人呢,姑姑先用著,到明年或是後年再有宮奴進宮時,姑姑再挑合心意的吧。」送人來的宮奴回身:「杏兒,還不過來給妳們姑姑行禮。」

  隨著話聲一直默不作聲的十三四歲的小丫頭杏兒上前,對著紅鸞跪下叩了三個響頭是為認主:「奴婢給姑姑請安。」

  紅鸞面無表情的道:「妳先起來。」然後看向送人的宮奴:「女史大人的好意我心領了,人還請妳帶回去。」沒有藉口、沒有客氣,她就直言此人我不要。

  宮奴明顯一愣:「姑姑,女史大人……」

  「我不需要人在身邊侍候,也不習慣有人侍候。」紅鸞輕輕擺手:「妳們自回去,我到康王殿下那裡謝過恩後,會親去和女史大人分說。」

  已經劍拔弩張,只差明面上的一層臉皮了,紅鸞就算是再對花綻放恭敬十二分,花綻放依然不會放過她,那她還為什麼還要事事對花綻放言聽計從?

  宮奴張口結舌看著紅鸞,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遇上這種的事情。

  「姑姑,女史大人都是一番好意,雖然說姑姑不習慣、不需要,可是滿宮上下看到姑姑身邊無人,只會怪女史大人,尤其是貴妃娘娘對姑姑另眼相看,姑姑不收下奴婢在身邊伺候,會讓有些小人以為女史大人對貴妃娘娘……」杏兒躬身:「姑姑是明理的人,自然不會陷女史大人於不義。」

  紅鸞聞言深深看向杏兒:「我自會去尋女史大人分說,也沒有陷女史大人於不義的心思,妳伶牙利齒的,卻要小心自己柔軟的舌頭,自己咬自己只會更痛。」

  杏兒卻跪倒地上叩頭認錯:「是奴婢錯,姑姑息怒,奴婢已經是姑姑的人,沒有女史大人之命,奴婢死是姑姑的魂,活是姑姑的人。」不多時她的額頭已經烏青一片。

  宮奴的臉也沉了下來,她自袖子裡取出宮牒來硬聲道:「姑姑,女史大人已經在尚宮局報備,杏兒現在就是妳的人,而且還是妳的近侍。」說完把宮牒擲給紅鸞轉身就走。
第92章 看戲

  紅鸞看著地下的宮牒和杏兒,一個宮奴而已,花女史居然還弄出宮牒來了?對,按著宮中的規矩來說,每個宮奴都應該有宮牒的,但是真正有的有幾人?

  花綻放是鐵了心,她只是小小的宮女能如何?紅鸞氣得指著那個轉身要走的宮奴道:「站住。」

  那宮奴愕然轉身,不相信的看向紅鸞:她是在喝自己?

  紅鸞已經站起來:「來人,給我掌嘴」

  二丫和招娣妳看看我、我看看妳誰也沒有敢動:打花女史的人她們還真沒有膽子。

  「妳敢打我?妳又憑什麼打我?」那宮奴也惱了,她跟著花綻放這麼久,還真沒有一個宮奴院的人對她不敬。

  紅鸞看到二丫等人臉上的表情,知道她們是打死也不敢動手的,她立時挽袖、跨步:「憑什麼?憑妳敢對掌理姑姑無禮、蔑視。」

  她打人不習慣打耳光,如果不是刻意去做,她打人時直接是握拳打向人的肚子:這是做乞兒養成的習慣。

  一拳打在宮奴的肚子,讓她彎下腰來痛得大叫還不忘喝斥紅鸞:「妳等著,我定會回稟女史大人……」

  「回稟什麼?回稟妳把宮牒摔在地上對尚宮大人不敬、對女史大人不敬?回稟妳走時連禮也不施,傲然蔑視我這個掌理姑姑的存在?」紅鸞問完揮拳再一次打在宮奴的肚子上。

  宮奴已經說不出話來,原本常跟在花綻放身邊的人病倒,她才有機會取而代之的,卻沒有想到獨自做頭一件事情就沒有做好,還被人打了。

  紅鸞收拳指著宮奴的鼻子:「妳自己說妳該不該打?」

  二丫和招娣等人嚇得面無人色,她們身子是搖搖欲墜,就要站立不住軟倒在地上:她們的掌理姑姑,宮奴出身卻敢打女史大人的身邊人,這不是大禍是什麼?

  那宮奴還想再強嘴時,卻被人一掌打在臉上,眼前便有金光閃過,以致於她認為自己眼花看錯人:打她的人不可能是杏兒。

  紅鸞也吃驚不小轉頭看向杏兒:她這是做什麼?

  杏兒反手又是一掌打在宮奴的臉上:「我們姑姑的話妳沒有聽到,宮規是要我們對姑姑們有問必答的,妳長耳朵沒有?」

  宮奴這次確定是誰打了她,直愣愣看著杏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杏兒卻毫不客氣又給她一個耳光:「妳還不答我們姑姑的問話?」

  紅鸞再看一眼杏兒,回身走回椅子坐下,她不介意花綻放的人窩裡鬥,不管是真的鬥還是假的鬥,反正那耳光是實打實的。

  宮奴盯著杏兒半晌,又挨了杏兒兩三個耳光後低下頭:「姑姑,奴婢知錯,的確是該打。」

  紅鸞吃茶看也不看那宮奴一眼。

  杏兒回頭看看紅鸞,便又是一個耳光打過去:「跪下給我們姑姑說話,妳如此說話是不是口服心不服?」

  紅鸞真想叫好,就算杏兒是花綻放的人,就算杏兒是在演戲,那樣一句話出自杏兒之口可比她自己說,聽起來更痛快。

  宮奴直愣愣的發了半晌呆,在杏兒的瞪視下終究還是跪倒地叩頭:「請姑姑責罰。」

  紅鸞依然沒有說話,她不吃茶了看著小几發呆,根本不像是聽到了宮奴的話。

  二丫身子晃了晃,如果不是及時扶住身邊的房柱,她就要摔倒在地上,而招娣卻沒有那麼好運,因為震驚太過嘴張大的同時跌倒在地上,可是嘴巴依然沒有合上。

  花女史的人不但對她們的掌理姑姑認錯了,還跪下叩頭了:今天的太陽是打東邊出來的吧?

  至於杏兒的舉止,更是讓她們不解,但是她們並不怎麼關心杏兒,更加關心的是跪地認錯的宮奴。

  宮奴看到紅鸞不理會她,只得再次叩頭認錯,請紅鸞責罰於她。

  紅鸞終於不盯著小几看了,她動了動身子使得自己坐得更舒服些,然後翹起自己的手指認真的看起來。

  杏兒回過頭來看到紅鸞的樣子,她回身又是一個耳光:「妳沒有吃飯嗎,說話如此小聲我們姑姑聽得到嗎?」

  紅鸞心中真是太痛快了,比她過去踹那個宮奴兩腳還痛快,這個杏兒還真是心思通透啊。

  杏兒是她不可能不要的了,因為花綻放連宮牒都備好了,既然這個礙眼的人非要收下,那麼眼下她想要取悅自己,紅鸞認為不妨多給她些時間表現。

  宮奴很惱怒,杏兒也有些騎虎難下。原本以為她出手打兩下,紅鸞就會讓那個宮奴滾蛋的,可是眼下紅鸞一語不發讓她只能打下去。

  可是越打她的手越軟,因為打個三兩下還好,到時自有花女史為她做主,她再好好的賠不是送些好處事情也就揭過了,可是現在打了這麼多下,還要繼續打下去,她真的手軟了:日後要落到此人手中她只有死路一條了。

  紅鸞冷眼看著杏兒,就是想看看她能打多少下:做戲?我就讓妳做個夠。

  杏兒在紅鸞的注視下,再次揚起手來,心中對宮奴也不是沒有埋怨的:妳說妳不能痛痛快快的認錯,來個痛哭流涕的認錯她還能再看著我打妳不成?

  宮奴終於認識到眼前虧的問題,拼命的叩頭大聲的認錯。

  紅鸞卻在看完她的手指後,開始對她衣袖上的繡工有了興趣,一時半會兒想不起宮奴和杏兒來。

  杏兒只能咬牙打下去,她現在不打也不成了,而那宮奴也只能叩頭認錯——兩個人把紅鸞恨得半死,也把對方恨得要死,卻也只能繼續。

  紅鸞是打定主意不開口了,在接到花綻放的短匕後,臉皮已經撕破,不是她死就是花綻放亡,而且她死得可能很高,還有什麼好和花綻放客氣的?

  尤其是她不知道花綻放打得什麼主意,眼下花綻放除了送人來不見其它的行動。她不相信花綻放只是為了對付自己,要殺她應該是花綻放順手而為才對,所以在花綻放沒有達到目的前,她不要說只是打了花綻放的人,就是殺了花綻放的人花綻放暫時都不會聲張。

  花綻放不可能讓她的安排功虧一簣。

  事實上花綻放算錯一點,紅鸞不是富貴人家出身,她原本只是鄉下小地主家純真的姑娘,後來她成為乞兒,被逼得急了她可不會像宮中生活多年的宮娥一樣逆來順受。她只會──死也要拖個墊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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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廢話

  杏兒終於無法再打下去,她跪倒在地上:「姑姑,奴婢們知道錯了。」從來沒有遇上如此油鹽不進的人。

  紅鸞終於看向跪在地上的宮奴和杏兒:「知道錯了?」

  「奴婢們知錯了。」

  「嗯,那就好。」紅鸞起身:「我向來是個心軟的,此事就算了。」

  此時的宮奴已經面目全非,而杏兒也是滿臉的淚痕,聽到紅鸞所說的心軟二字,兩個人是什麼感受可想而知。

  「打狗還要看主人。」門口處立著花綻放,開口的卻不是她而是她身後的宮奴:「她們縱使有什麼錯自有女史大人,也用不著妳來教訓——妳眼中還有女史大人嗎?」

  紅鸞緩緩起身,抬頭看向花綻放,完全沒有了以往的謙卑恭謹:「女史大人。」她的目光和花綻放的相撞,卻絲毫沒有躲避。

  花綻放看著紅鸞,忽然笑了:「想不到,妳還真是個有膽子的。」

  紅鸞一步一步走過到杏兒的身邊,指著她問開口的喝斥的宮奴:「妳是說,她有錯我不能責罰?」說完她再次看向花綻放:「看來有人傳錯了話,我擅自責罰她們有錯,回頭就去女史院中請罪,這人,正好女史大人來了就帶走吧。」

  花綻放不緊不慢的走到主座坐下:「妳教訓妳的人,沒有錯。」小不忍則亂大謀。

  就是因為送人的人久久不回去,她才會趕過來看看,沒有想到紅鸞在這個時候,居然紮起了刺來。

  紅鸞微笑,看向跪在地上的杏兒:「女史大人此話當真?」

  「給妳了,就是妳的人。」花綻放神色平靜:「我從來不說笑的。」

  紅鸞看向花綻放身後的宮奴:「妳,給我跪下。」聲音帶著三分陰柔,很有些小人得志的樣子。

  那進門開口訓斥紅鸞的宮奴無非就是想在花綻放面前賣好,聽到紅鸞的話吃驚的看著她:這個宮女是不想活了嗎?

  紅鸞盯著她的眼睛:「我說的就是妳,出來,跪下」

  「紅鸞,打狗還要看主人啊。」花綻放也不是沒有脾氣,這和紅鸞掌摑她有什麼區別?

  紅鸞咬著牙尖細的笑道:「女史大人,宮規您比我清楚,她一個小小的宮奴開口就怒斥於奴婢,而且根本無理無據——奴婢入宮第一天,就聽女史大人說過宮規大過天。」

  花綻放盯著紅鸞,紅鸞直直回視眼都不帶眨一下的。

  「有用嗎?」花綻放的聲音透著一絲冰冷。

  紅鸞尖細的笑聲刺耳之極:「至少出口惡氣,」她寸步不讓:「或者,女史大人不妨現在就治奴婢的罪。」

  她就賭這句話

  自開始打宮奴,就為等花綻放來,等到花綻放來,就是為了賭她眼下不敢拿自己如何。

  當真現在花綻放肯發作,紅鸞倒還有一線生機的。

  花綻放的瞳仁微微一縮,盯著紅鸞半晌後冷聲道:「妳,跪下給紅鸞姑姑認錯。」

  那宮奴的眼睛瞪大了,但是耳朵不聾只能跪倒在地上。

  紅鸞看著花綻放:「跪過來。」聲音有些輕。

  花綻放沒有說話。

  那宮奴看看自家主子,只能膝行到紅鸞面前,機靈的叩頭認錯:「是奴婢……」

  紅鸞抬起腳來就把她踹倒在地上:「妳就是想做瘋狗也不要亂咬人,看清楚再下口,下次再咬錯人只怕妳會比現在更慘。」

  花綻放的臉抽動一下,僵硬的轉過了臉去:「杏兒是妳的人,那她的臉——又是怎麼回事?」怒不可遏。

  紅鸞淡淡看向杏兒:「她也該死,居然敢摔尚宮大人和女史大人所送來的宮牒,之後又對奴婢出言不遜,奴婢也只是略示薄懲。」

  「這,也叫略示薄懲?」花綻放臉上閃過了怒色。

  紅鸞迎著她的目光:「女史大人認為太過了?」她偏頭看向那宮奴:「的確是有點點過。」說完揚手狠狠的打在了杏兒的臉上:「都是這個該死奴婢的錯。」

  花綻放的臉又抽動起來,盯著紅鸞半晌:「妳,就不怕?」

  「奴婢,還有什麼好怕?」紅鸞揚頭:「應該怕的,在女史大人賞了奴婢東西後已經怕過了。而且,現在還有女史大人賞賜的人,奴婢怕有用嗎?」

  說著話,紅鸞提裙一腳就把杏兒踢倒在地:「女史大人,如果奴婢怕有用,奴婢現在就跪下向女史大人請罪,只是,女史大人肯嗎?」

  花綻放的目光如同毒蛇一樣落在紅鸞的身上,過了半晌她的怒氣忽然全部不見:「原來倒是小瞧了妳,不過倒也無妨。」紅鸞是跳不出她的手掌心。

  紅鸞點頭:「就是,女史大人何必現在和奴婢一般見識?女史大人的痛快還在後面,眼下嘛就由著奴婢痛快一時又如何。」她一面說一面用腳踏在杏兒的臉上,把她的頭踩得緊緊貼在地上。

  之後又看著花綻放,用花綻放前後兩個宮奴的臉擦了擦鞋底:「女史大人很忙吧,奴婢也正要去康王那裡謝恩,便不送女史大人了。」

  她直接逐客,半分面子也不給花綻放。

  花綻放聞言起身,慢慢的一步一步向紅鸞走過來,紅鸞就站在原地,擺出一副妳敢動手我就敢還手的架勢來看著她。

  「妳很聰明,可惜,不如我。」花綻放走到紅鸞身邊停下,用極為溫和的語氣說完看著她還笑了笑。

  紅鸞微笑以對:「魚死網破而已。」

  「就憑——」花綻放上下打量一番紅鸞:「妳這條小魚能把大網掙破?」她笑了起來,然後帶笑邁出房門。

  兩個宮奴趕緊起身跟了上去,她們可不敢留下來。

  紅鸞卻在此時忽然一拳打出,正中花綻放的後背

  花綻放的笑聲頓住,她的身體繃的很緊、很緊──這個該死的宮奴,居然連自己也敢打?

  屋裡屋外寂靜一片,每個人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妳,敢打我?」自齒縫出逼出的聲音。

  紅鸞盯著花綻放眼中的怒火:「真不明白,為什麼我每打一人,她第一句話總要問——妳敢打我?這不是廢話嘛,我打都打了,妳還問什麼問。」她字字說得清楚無比,全無半絲懼意。
第94章 東宮

  花綻放聞言氣得眼前直冒金花:「妳,敢……」

  「我當然敢。」紅鸞握起拳頭晃了晃:「女史大人不相信?」她舉起拳頭對著花綻放的左眼就是一拳:「現在女史大人可相信了?」

  招娣一口氣沒有提上來,當場嚇得暈了過去,而二丫也終於重重的跌在地上。她們的掌理姑姑把女史大人打人這不是真的,這絕不可能是真的。

  花綻放帶來的人不多,可是要攔紅鸞絕對攔得住,但是誰也沒有想到紅鸞會打花綻放,而且還是打一拳之後再正面補一拳。

  就算是紅鸞把花綻放所有的人都打了,她們也壓根沒有想到紅鸞會對花綻放動手。

  花綻放被打倒退兩三步才被人扶住,她指著紅鸞喝道:「給我……」

  「怎麼樣?」紅鸞緊緊盯著她:「把我綁起來打一頓?還是賞我十幾個耳刮子?說吧,女史大人妳只要說出來,奴婢我一定謝賞。」

  花綻放的雙眼噴出火來,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忽然一把推開扶著她的人喝道:「走」說完轉身怒衝衝的走了,沒有回頭看紅鸞一眼。

  這下子連屋裡偷看的宮奴們也都摔倒在地。女史大人被打就這樣算了?有人不敢相信的扭自己的大腿一下,疼痛告訴她所看到的都是真的。

  紅鸞看向廊下一旁的大妞:「姐姐來了。」聲音平靜如無波的古井。

  大妞背靠在牆上,手緊緊的揪著自己的衣衫,聽到紅鸞的話抖著嘴唇:「妳、妳……」可是後面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進屋說話吧。」紅鸞看向地上的二丫和招娣:「扶姑姑進來,奉茶。」

  招娣已經醒了過來,和二丫都是手腳還不利索,但是聽到紅鸞的話兩個手腳並用起身──紅鸞成為她們心目中第一可怕之人。

  進屋紅鸞看也不看杏兒徑直往前走,沒有要繞開杏兒的意思,杏兒連滾帶爬的避到一旁,不敢擋了紅鸞的路。

  「妳、也太大膽了。」大妞坐下後灌完茶才吐出一句話。

  紅鸞只淡淡的道:「大膽?不過是人善人欺罷了,好人怕惡人,惡人卻也怕不要命的人,如此而已。」她取過茶來也是一飲而盡。

  就在她和大妞說了兩句話的功夫,杏兒已經爬出屋去跪在了廊下——女史大人被打都沒有問罪於紅鸞,她哪裡還敢喘大氣?

  事情處處透著古怪,在規矩森嚴的宮中怎麼可能會出現這樣事情,但偏偏就是發生了,杏兒全身的血都要涼下來,想到女史大人讓她做的事情,她連抬頭看一眼紅鸞房屋的勇氣也沒有。

  屋裡沒有人了,門也被關上。

  大妞一把握住紅鸞的手:「為什麼,妳不想活了嗎?」

  紅鸞把大妞按回椅子,定定的看著她的:「就是因為想活,所以才如此做。」

  大妞茫然的看著她。

  「如果換成往日,不要說我打了花女史,就算是我打了她的人,只怕現在我一條命也去了多半條,但是,今天呢?」紅鸞慢慢的坐下來,合上眼睛:「已經是死路,現在是死中求活。」

  大妞還是沒有聽明白,紅鸞拍拍她的手:「姐姐放心,我所做的事情心中自然有數,昨天晚上,我冒死去見了一個人。」說到這裡她忽然打住沒有再說下去:「我們靜一靜,然後去謝恩。」

  大妞點頭不再說話。

  紅鸞喃喃的道:「今天,必然是事多的一天啊。」

  半個時辰後,紅鸞和大妞來到了永樂宮中求見康王殿下,康王不在宮中,和太子不知道去哪裡了。當然是在皇宮中,可是偌大的宮中天知道他們在哪裡。

  紅鸞和大妞便原路返回,行到東宮附近時看到了孟副統領,二人避到一旁讓路,孟副統領匆匆忙忙的走過,但還是看了一眼紅鸞——紅鸞也正好抬頭看他,兩個的目光撞在一處。

  孟副統領眼中閃過笑意,以口型對紅鸞道:本大人真的沒有成親。

  紅鸞恨恨低頭在心中罵了孟副統領幾句,一拉大妞二人再次向宮奴院而去。

  沒有行幾步,大妞便扯了一下紅鸞的衣衫,紅鸞抬頭看過去,前面轉角處轉過來的一行人裡,最顯眼的就是康王和一位女子,還有太子,只不過他如果不是身穿太子服色,紅鸞幾乎完全忽略了他。

  那位女子也說不出那裡出色來,但是紅鸞一眼就看到了她,再仔細看時卻發現她很普通。

  紅鸞和大妞對視一眼再次避到路旁跪下。

  「咦,妳們怎麼在這裡?」康王認出紅鸞和大妞來。

  太子的目光只是一掃而過,隨康王一起停下腳步,依然和身邊的女子輕聲說著話。

  紅鸞和大妞一起叩拜後答道:「奴婢們是來謝恩的。」

  康王聞言不在意的道:「不是說免了嘛。」他不喜歡繁瑣的禮儀,尤其他並不是純粹的示恩。

  紅鸞再次叩頭:「奴婢失禮還請殿下莫怪,幸虧得花女史的提醒,奴婢才知道禮儀並無輕慢殿下之心。」

  康王聽到這話並沒有在意:「那個花女史真是多事。好了,妳們……」

  太子看向康王:「皇弟這裡有些熱呢,紫玄已經是一身的汗水,讓她們跟來東宮吧,有什麼事情你再吩咐。」

  說完他回頭對紫玄姑娘一笑:「我們走吧。」又喚一聲康王:「走了,你不是早就口渴了。」

  康王聽到口渴二字連忙急走:「快走快走,真是太熱了。」

  紅鸞和大妞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跟上去,有小太監過來喚她們:「還不快跟上?」她們才急急起來跟著進了東宮。

  到了東宮紅鸞才知道福王也在,她渾身不自在起來。

  福王迎出來:「你們倒是好耍,留我一個做苦功。」他的目光在紫玄和太子身上一轉:「皇兄,你要怎麼謝我?」說到這裡他看到了紅鸞和大妞眉頭微微挑起,卻並沒有說話。

  太子拉起福王就走:「那方如意你掂記很久了吧?這次就送給你了——不過明兒的策論你今天晚上要給我才成。」

  進屋後太子指著紅鸞和大妞:「皇弟,先打發你的事情吧,一會兒還要去貴妃那裡,貴妃說今天午膳讓我們幾人都過去的。」

  康王隨意點頭看向紅鸞和大妞,他忽然撓撓頭:「我們剛剛說到哪裡了?」

  紅鸞連忙把剛剛的話重複一遍,心道還好,倒省得我再費心把話說給福王聽了。

  福王聽到紅鸞的話轉過頭來:「花女史什麼時候提醒妳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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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你去吧

  紅鸞把花綻放昨天召她的事情說了出來。

  康王聽完看看大妞什麼也沒有說,這事很平常啊不懂他的二皇兄為什麼要細細的問。

  福王問完看向太子,發現太子正和紫玄說話把紫玄逗得抿嘴笑呢,他看一眼自己的弟弟:「人家來謝恩,你想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康王隨口答一句,耳朵跟到太子那裡去心也跟了去,嘴巴雖然答著話但根本就沒有聽明白福王的話。

  福王用手指叩了叩桌子:「皇弟。」看到康王轉過頭來才道:「你堂堂王爺就讓她們空手而歸?」

  「不空手而歸,以後我只要賞人一次東西就會賞起來沒完,我就是有金山也不成的。」康王翻白眼,對紅鸞和大妞揮手道:「那天只是小王心情好,好了沒有妳們什麼事,回去好好當差吧。」

  他揮手就好像是在趕蒼蠅一樣,根本就沒有把紅鸞和大妞放在心上:現在太子所講的笑話可有趣多了,哪有心思理會兩個宮女。

  福王看一眼紅鸞:「遇上你這種小氣王爺還真是無奈,」他眼中帶著笑意:「可有失望?」

  紅鸞和大妞一起叩頭:「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來謝恩的。」

  福王摸也摸下巴:「漁翁是好,但是常做要小心落水啊。」說完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後,他也對紅鸞和大妞失去興趣的樣子:「一人賞一兩銀,走吧。」

  紅鸞巴不得走呢,當即叩頭謝恩,和大妞退到大殿門前想轉身時,卻又聽到福王懶洋洋的聲音:「妳是不是巴不得快點離開,嗯,應該是巴不得說完話就想離小王遠遠的吧?」

  紅鸞腳下一軟差點踉蹌幾步,和大妞跪倒在地上誰也沒有說話,這話她們可不敢接。

  「既然想走還不快走?難不成想留下來伺候本王用膳?」

  紅鸞再次叩頭和大妞爬起身來退出大殿,轉身急急的、一口氣奔出東宮後才停在一棵大樹下,兩人的面色都有些發白。

  大妞也不敢多停留:「快走吧,萬一再遇上什麼人,今兒嚇也嚇死了。」

  不知道今天是事多,還是大妞鳥鴉嘴,轉過拐角她們就聽到有人喚她們,兩人有些膽戰心驚的回頭,原來是古安平。

  紅鸞長出一口氣:「安平哥,你幹嘛用假嗓子說話,想嚇死我們啊。」

  古安平上下看看紅鸞:「妳無事就好。」然後對大妞行了一禮:「鸞兒還請這位姐姐多多照顧。」

  大妞還禮客氣了兩句。

  古安平拍拍紅鸞的肩膀:「萬事小心。」他只是太過擔心才追過來看看,見到紅鸞安然無恙自然要趕回去當差的。

  紅鸞看著古安平,扶了扶頭上的銀簪:「安平哥,你也小心。不能一起用飯,明年你要補給我。」

  古安平聞言笑了點頭後飛快的離開。

  因為古安平的出現,紅鸞和大妞的心情都平復不少,兩個人不再急急的趕路而是緩緩而行,大妞看看紅鸞:「妳在做什麼?」

  這還是大妞第一次主動開口問紅鸞。

  紅鸞歪著頭想想:「活命。」

  大妞低下頭沒有再說什麼,自今天一早到了紅鸞的院中,她便感覺事情不對勁兒才會有此一問,既然紅鸞不說她也就不再問了。

  紅鸞拉起大妞的手來:「姐姐,我不說是因為我不說對姐姐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大妞反手握住紅鸞的手:「我知道,我只是擔心妳。」

  宮奴院。

  杏兒在紅鸞走了好久之後才敢進屋開始收拾屋子,二丫和招娣自然是看到了,但是她們誰也沒有說話。紅鸞並沒有吩咐不許杏兒進屋。

  屋裡也沒有什麼好收拾的,但是杏兒還是收拾的很仔細,就連桌子下面她都用撣子仔細的撣掃過,廳裡收拾完後,杏兒便進裡屋去收拾。

  二丫想了想道:「我們一道去吧。」招娣看看屋裡點頭兩人也一起進裡屋了。

  杏兒看到她們進來並沒有異色,依然仔細的收拾屋子:床上的被褥她都拿出去曬上,只餘下床板後又仔細的打掃一番,就連二丫她們收拾過的東西她也要重新收拾,引得二丫兩個的眉頭皺起。

  帳頂、床下等等她都好好的打掃,累得滿頭大汗,不知道是不是杏兒太累了,收拾完後她的臉色極為難看。

  「妳倒真是用了心。」紅鸞進來看一眼屋裡:「二丫,妳們先出去吧。」

  二丫頭和招娣見紅鸞沒有怪罪她們的意思,聽話的退出屋去,就連她們都能猜到杏兒根本不是打掃,或者說杏兒的本意不是為紅鸞打掃屋子。

  「找到沒有?」紅鸞坐下後接過杏兒遞上來的茶水,看著她淡淡的道。

  杏兒臉色變了幾變後,終於跪倒在地上輕輕的道:「沒有。」

  「嗯,接下來妳想做什麼?」紅鸞很滿意杏兒的回答。

  杏兒伏在地上:「奴婢什麼也不想做,可是不做死的並不止奴婢一人,請姑姑恕罪。」她是個機靈人,在家是入宮後也是,所以才會被花綻放看中。

  就是因為她機靈所以她知道應該怎麼做、怎麼說。

  紅鸞瞄她一眼:「起來說話吧,接下來妳要做什麼去?」

  「奴婢要去、要去見女史大人,告訴女史大人東西沒有找到。」杏兒說到這裡看到紅鸞神色一變連忙改口:「是沒有找到藏那東西的地方。」

  「嗯。」紅鸞點頭:「妳會怎麼說?」

  「奴婢就說屋裡沒有找到藏東西的地方,很有可能、很有可能被姑姑帶在身上。」杏兒的身體哆嗦起來。

  紅鸞放下茶盞:「妳知道要找什麼東西嗎?」

  杏兒搖頭。

  紅鸞冷冷的盯著她。

  杏兒連連叩頭:「姑姑,奴婢真的不知道,女史大人只說讓奴婢找到藏起戒尺類東西的地方,如果沒有找到也無妨只要告訴她就成。」

  紅鸞微笑:「我告訴妳戒尺類的東西是什麼。」她挽起袖子,胳膊上綁著一把短匕,她輕輕的抽出來,把短匕貼在杏兒的臉上:「看清楚了嗎?」

  杏兒眼前發黑跌倒在地上:「不、不可能。」

  「不可能?」紅鸞冷笑:「我是宮奴出身,做掌理姑姑沒有多久的時間,在宮中沒有什麼姐妹相幫相助——妳說這東西我可能會有嗎?就算是有貴人對我青眼有加,妳認為會賞我這個東西嗎?」

  「這東西就是花女史給我的。」紅鸞瞇起眼睛:「花女史大人身邊的那個貼心人病倒了吧?」

  杏兒渾身發冷:「是、是,她,病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紅鸞看著她點頭,又把短匕收回放下袖子:「現在,妳去吧。」
第96章 燈火通明

  杏兒沒有起身,她伏在地上想了半晌後喃喃的道:「即使如此,姑姑妳也難逃一死,女史大人的手段絕不止於此。」她不是傻子,她很聰明的。

  紅鸞拿起茶盞來:「就是因此,妳更要明白無論女史大人事成事敗,只要她活著等待妳的是什麼,妳,還有得選嗎?」

  「萬中無一的希望。」杏兒的眼裡全是灰敗。

  紅鸞不語,萬中無一的希望總還有點希望,搏還是不搏杏兒知道如何選,不需要她去提醒。

  「奴婢看不到活路。」杏兒看向紅鸞,她眼中全是渴望,求生的渴望。

  紅鸞看著她:「就算是死,我也要拉個墊背的,就算是死,我也要謀算我的人黃泉路上做伴。」

  杏兒打了一個寒顫,終於慢慢的起身:「奴婢應該如何做?」

  「就按妳剛剛說的做,實話實說。」紅鸞舉起胳膊來:「這個說不說,全要看情形,妳明白的。」

  杏兒終於躬身退了下去。

  紅鸞也離開了宮奴院,帶著二丫和招娣到永福宮、永樂宮還有承平殿、承安殿等走動。她是有差事的,因為接下來要在各主子內園中收拾花木,她要過去聽訓的。

  忙完一切紅鸞回到院中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杏兒早已經候在屋裡。

  紅鸞什麼也沒有問,吩咐二丫兩人和杏兒把自己的飯菜擺上來就開始狼吞虎嚥:她實在是餓壞了。

  用過飯後紅鸞便讓杏兒等人都出去舒服的洗了一個澡。

  紅鸞洗完澡出來發現只有杏兒在,才知道花綻放把二丫和招娣都喚走了,她冷冷一笑看向杏兒。

  杏兒躬身:「姑姑放心。」

  紅鸞微微點頭:「今天晚上無差,讓大家都可以早些睡,明兒卻是有苦差事的,要養好精神才成。」

  杏兒答應著緊兩步低語:「女史大人讓奴婢偷姑姑的一身有明顯標記,或是能讓院中人一眼認出是姑姑所有的衣裙。」

  紅鸞聞言想起了古安平丟失的衣袍,她輕輕的點頭:「妳照做吧,要仔細小心不要讓人發現了,假戲不能真做就真不了。」

  「真不了?」杏兒重複幾遍也不明白此話是什麼意思,伺候著紅鸞上床後她便悄悄退出了屋子,要偷的衣服她當然早就備好,不過要知會紅鸞才能拿走罷了。

  因為有紅鸞的話,杏兒等到二丫兩個回來,院子裡的燈燭都熄掉後她才悄悄的溜出去,把衣袍放在了指定的地方快速的溜回房中。

  杏兒躺在床上,合上眼睛細細的想今天的事情:如果她完全按女史大人的吩咐來,事發之時需要她指認的時候才發現她要找的東西是兇器,也只有做下去——不想被人當成是紅鸞的同夥就只有指認她,最終當然會被花女史滅口。

  好在,她提早一步知道花女史讓她找的倒底是什麼東西了,至於其它的她並不關心,她只關心她是不是能活下去,如果不能活下去是不是能拖上害死自己的仇人。

  紅鸞也沒有睡著,她今天打也打了、鬧了也鬧了,可是一切就好像沒有發生過,事情還是如同一潭死水,深得讓她看不到底。

  花綻放要她的衣裙做什麼呢?

  看著漆黑的夜色,今兒是初一沒有月亮,外面好黑啊,紅鸞輕歎,就像她快要失去的日後一樣,除了黑暗什麼也沒有了。

  皇宮也陷入黑暗之中,各宮各殿的燈籠根本不能刺穿厚重的黑暗。

  在這片好像要把所有都吞掉的黑暗掩護下,一道人影忽然出現在東宮不遠的地方,他四處觀望一刻,然後悄悄的向東宮潛行,除了他近前的蟲子外他什麼也沒驚動。

  夜色中剛剛開始鳴叫的蟲兒,就算是少了幾道叫聲也不會有人注意到的。

  東宮的牆很高,人影輕輕一縱就好像是被風吹起的柳絮,輕飄飄的就自牆上飛過,連牆頂的琉璃瓦上的灰塵都沒有帶起多少來。

  落地沒有一絲聲響,就是貓兒都要比他重三分。

  夜色中的東宮,就算是多了一道人影,依然是安靜的,人影卻沒有妄動,他伏在地上好一陣子才輕輕的起身,因為他確定他是安全的。

  然後他左右一看,就算是在黑暗中他依然很熟悉的借助假山、湖石、房屋等掩藏自己身影,飛快的接近東宮正殿。

  快到正殿時他忽然停下來,自身上摸出東西在手上掂了掂,無聲的笑笑舉起手來就向遠處大大的燈籠擲了過去,同時他也抽出了長劍——他並沒有掩飾,一直潛行沒有發出聲響的他,此時他抽劍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清晰的大殿周圍的侍衛們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的笑容還沒有消失,忽然間四周燈火通明:他的凝在臉上的笑無人能看到,因為他臉上蒙著面巾。

  四周出現了無數的侍衛,還有無數的燈籠火把,照得他四周亮如白晝。

  他下意識的舉起手來擋在眼前:突然的明亮讓他的眼睛很不適應,等到他放下手來時,看到他身前二三十步遠的地方立著一人,正抱胸看著他笑容滿面。

  孟副統領。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孟副統笑得很可親:「朋友不管你是來自遠方、還是來自近處,在下安排迎接閣下的儀仗閣下可還滿意?要知道我可是極為好客之人,朋友既然來了就要讓朋友生出樂不思蜀的想法才好。」

  來人無疑就是刺客。他沒有理會孟副統領而是瞇著眼睛四處看了看,並沒有現出一絲慌亂來:他在找退路。

  孟副統領大笑:「我都說過我是好客之人,來客必留,留下便不會讓客走,閣下好像不相信我的話?」他拍拍手,忽然四周的的屋頂上也現出少量火把來。

  刺客借著那不太明亮的光看清楚大殿上、亭子上……全是弓弩手。

  弓弩不如弓箭射程遠,但是它卻比弓箭更有穿透力。

  刺客可以說是插翅也難飛了,可是他依然沒有什麼驚慌之色,靜靜的立在那裡看著孟副統領:「你,今天還是捉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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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變

  孟副統領沒有再說話,他和眼前的刺客是不死不休。不止是因為職責,孟副統領還沒有在哪個人手上吃過那麼大的虧,因此還被一個小小的宮女所救。

  弩箭如雨般飛向刺客。

  刺客沙啞的長笑一聲,解衣舞起,然後縱身躍上屋頂踢落兩個侍衛,揮起長劍就殺掉一個,再無攔路之人他頭也不回的道:「孟大人不要客氣,在下走了莫送。」

  他縱身而起,卻被一人攔住了去路。

  紅鸞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她睡得極為不安穩,夢中一會兒是滔天白浪,一會兒又是漫天的大火,終究還是自惡夢中驚醒。

  窗外還沒有透亮,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

  紅鸞狠狠的喘了幾口氣也沒有叫二丫,自己起身摸黑走到桌子邊上倒了一盞涼茶喝,她的額頭上隱隱還帶帶著汗水。

  她吃完茶後在桌子旁坐了好久再次上床,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外面太靜了,靜得自她醒來就什麼也沒有聽到,連報更的聲音也沒有。或許是她醒時剛報過去,也或許是還不到報更的時候——就算是如此想,她依然睡不著。

  並不是沒有睡意,她很困倦但就是睡不著,腦海中浮現的全是自她落入劉大手中之後的事情。春兒、花綻放、劉珍等等不停在她腦中出現,還有古安平遺失的衣袍,以及杏兒『偷走』的衣裙,當然少不了那一把短匕。

  那些人、那些事反反復複的糾纏著她,讓她怎麼也睡不著。

  紅鸞無奈之下正想起身,就聽到外面傳來喧嘩之聲,抬頭看過去似乎還有燈光的樣子。宮裡又出了什麼事?

  她剛剛思及此院門便被叫開了。

  紅鸞是睡不著,而東宮的人是根本沒有睡。

  太子和福王在下棋,康王在屋裡轉來轉去,聽著外面的刀劍之聲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只是回頭看看太子和福王,他才一動沒有動。

  福王落子:「好像刺客已經走了。」

  太子盯著棋盤:「也可能是刺客被捉到了。」

  「皇兄,你輸了。」福王輕輕推開棋盤:「如果是捉到了刺客,現在早有人來請功了。」

  他的話音剛落就傳來侍衛求見的聲音。太子微笑著把手中的棋子放回盒中:「皇弟,也許是請功的人來了。」

  太子現在雖然是談笑風生,可是他的臉色有些許的發白,而且一連輸了三盤棋給福王,每盤棋都輸得極快。

  福王笑著回頭:「也許——不是呢?」

  康王看看兩位皇兄,坐到太子身邊倚在他身上:「我可是嚇壞了。給本王滾進來,什麼時候了還顧得這些俗禮。」

  侍衛進來叩頭:「刺客受傷突圍而去,孟大人帶人已經追了下去。」

  太子的臉色又白了三分:「如此佈置還讓那刺客跑掉了?嗯,我們可有傷亡人等,快傳御醫過來診治。」

  福王問了幾句刺客的情形就沒有再說話,坐在那裡沉吟起來。

  太子站起來身來:「今天所有捉拿刺客的人賞銀五兩、絹一匹,傷亡者加倍。」

  侍衛謝恩後退出。

  太子慢慢的坐下心情極為不好,除了歎息外並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

  康王伸手環住太子:「皇兄,那刺客已經受傷,這次定能捉到他的。」

  太子看向他一笑,卻只是搖頭沒有說話。

  福王忽然道:「皇兄,那次你避到御花園的花叢中,可是有刺客追你?」

  「應該是吧?」太子撫額:「那天我不在東宮,去了……呃,出去走走回來的時候卻看到東宮燈火通明、傳來喊殺聲,我才藏起讓身邊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不想剛藏好不久那刺客便被侍衛們追著跑過來,好在沒有發現我。」

  福王並沒有追問太子那天晚上去做什麼了,只是輕輕的點點頭:「前後幾次刺殺,皇兄在宮中的時候,可有被刺客衝進殿中的情形?」

  「沒有。」

  福王的手指輕輕的在幾上叩了叩:「那麼好的身手,還真是奇怪了。」

  太子的眉頭微微皺起有些不悅:「皇弟。」

  福王邪邪的一笑:「皇兄你誤會了,我說得是正事,你不認為很奇怪嗎?」

  太子看看他細細的想了想一拍桌子:「對啊。」

  康王看向窗外打了一個哈欠:「天亮了,你們不睏我可要去睡一會兒了。」天亮了,那刺客在宮中只能想法子藏身而不會再來東宮刺殺。

  福王的唇邊帶著一絲冷笑:「刺殺,哼」

  太子的神色裡還是驚懼多一些。

  兩個人都無睡意,等到天色大亮後太子起身:「父皇龍體剛剛見好,我們還是過去看看,莫要讓父皇再為此事動怒傷了龍體。」

  福王看一眼太子起身:「皇兄說得是。」

  太子和福王剛換過衣服,就聽到有侍衛求見,太子連忙召見:「現在,如何了?」

  侍衛呈上半截衣袖:「這是在刺客身上扯下來的,是宮中的太監袍,孟大人說他可能一直就藏身在宮中。」

  太子取過半截袖子看看:「嗯,讓人徹查宮中所有伺候之人。」如果扮成太監藏身宮中,至少宮中是有內應的。

  侍衛答應著退下後,太子回頭:「皇弟,我們走吧。」

  福王沒有想到太子居然還要去皇帝那裡:「我們要不要讓人查清楚些再去給父皇請安?」

  「我擔心父皇震怒,還是先過去看看再說。」太子長歎:「雖然說吩咐人不能對父皇提及昨天晚上的事情,可是昨天晚上那麼熱鬧怕是瞞不住的。」

  福王微微欠身:「太子仁孝。」太子仁孝之名可是傳遍了天下,他此時稱太子而不稱皇兄就是君臣之意。

  東宮再次遇刺不止是皇帝知道了,連太后也驚動了,太子和福王見到皇帝的時候也就見到了太后。

  太后看到太子和福王進來:「你們兄弟無事就好。」然後看向皇帝:「皇帝,哀家就給太子做主了。」

  皇帝看向太子一時無語。

  太子坐到皇帝的床前:「父皇的藥可吃了沒有?有什麼事情現在都不著緊的,只要父皇的龍體康健就是萬民之福,就是兒子們的福氣,也讓能天上的母后安心。」

  皇帝輕輕搖頭:「剛剛要吃藥的時候,和他們生了一點小氣便沒有吃,朕還好,你們不用擔心。」他說的是你們不是你。

  福王捧著藥碗遞給了太子:「父皇,龍體為重。」他的話不多:「朝中並沒有兒子們處理不來的大事,那個刺客也不過是個小丑罷了,屢次行刺太子都得天之佑可見他伏誅的日子也不遠了。」

  皇帝的目光在他臉上一轉,看向太后輕聲道:「一切全憑母后做主。」

  太后點頭:「早日大婚也絕了某些人的念頭再鬧下去成何體統。」

  一句話如同晴天霹靂響在了太子和福王的耳邊。
第98章 遊宮

  福王的目光在太子的身上轉了幾轉,低下頭沒有說話。

  太子卻沒有喜色,他看著太后愣了愣又看向床上的皇帝緩緩跪下:「太后,父皇龍體有恙……」

  「太子你起來吧。」太后打斷了他的話:「看到你大婚,你父皇也會高興,你在天上的母后也會高興。」

  皇帝微微點頭:「你勿須多言,聽憑太后做主就是。」

  太子張開嘴巴想再說什麼,最終還是合上了。

  福王一直沒有說話,此時才上前扶起太子來,說了幾句笑話引得皇帝和太后都笑了起來。

  接下來再說起昨天晚上捉刺客的事情,福王也是妙語如珠,把一件惹人生氣的事說得趣味橫生,讓皇帝和太后沒有再現出怒色來。

  太子卻只是呆坐,不時補上一兩句也只是說事實而已。

  說完後皇帝長歎:「狼子野心罷了。」

  太后也只是長歎並沒有再說什麼,倒是輕輕的拍了拍福王的手:皇孫裡這個是最能討人歡心的。

  有小太監進來跪下,說是有人要求見福王。

  福王看了一眼太子:「皇兄陪太后、父皇說會子話,我去看看就回,」他說完笑著補一句:「八成又是三皇弟闖了什麼禍。」

  太后和皇帝都沒有多問由著福王出去了。

  要見福王的是侍衛,他看到福王跪下:「殿下,臣等追刺客一路追到宮奴院,搜遍宮奴院也沒有發現什麼,本以為這次又要無功,卻在剛剛不久前,有一名宮女裝扮的人匆匆去了永福宮。」

  「因她是一人,又挑得路較為僻靜,違了宮規舉止也多有可疑,便有人注意到她,之後在她的行過的路上又尋到幾滴血,臣等認為那就是刺客,只是現如今他在永福宮中,沒有太后或是皇帝的旨意,臣等……」

  福王瞇起眼睛來:「宮奴院、宮女、永福宮?」他想了一會兒:「旨意的事情你們不用管了,那個宮女可有人認識?查清楚後速來回我。」

  他回到太后身邊,把剪自花盆裡的一朵大紅花給太后插在耳邊,引得太后嗔他兩句卻並沒有把紅花摘下來。

  太子並沒有開口問他,皇帝卻問了:「什麼事?」

  福王苦笑:「三皇弟又闖禍了,他把雪兒的腿弄折一條,嚇得現在避在東宮某處不敢出來。」

  皇帝聞言沒有再做理會。

  福王又說了幾個笑話,讓皇帝笑出了聲後給太子偷偷遞了一個眼色。

  太子上前扶皇帝躺下:「父皇,您也乏了歇一會兒吧,外面的事情自有兒子們呢。」安頓好皇帝後,他和福王伴太后起身一起離開了。

  太后步出奉元殿看向福王笑道:「你有什麼事要求哀家?」她的目光似有若無的掃過太子:「你是個知事明禮的孩子,有什麼事現在就說吧,也讓你皇兄為你拿個主意。」

  福王的神色不變,上前對太后輕輕耳語了幾句:「請太后移駕永福宮。」

  太后的神色冷下來:「當真?」

  「剛剛侍衛們送來的消息,因為永福宮是貴妃所居他們不敢妄動,所以才來請旨,」福王躬身:「父皇身體不好,所以孫兒才大膽瞞下,請太后定奪。」

  太后看看福王點頭:「嗯,我們現在就去永福宮,不過此事如果當真是不能瞞著你父皇的,相信你父皇自會有公斷。」

  福王的身子又彎下三分:「太后說的是,就是因為孫兒也不相信,但是此事關係太大,」他看一眼身邊的太子:「不能置之不理,才請太后移駕去查個清楚再奏明父皇。」

  太后沒有說話上了車輦,在太子和福王相伴下浩浩蕩蕩的來到永福宮外。

  柔妃早已經知道太后的車駕來到,雖然不明白太后為什麼會離開奉元殿到自己這裡來,但是她可不敢有半分怠慢。

  大禮行過迎了太后進宮,柔妃親自侍奉太后,但是在太后的臉上她什麼也沒有看出來。

  太后在永福宮的正殿稍坐便道:「皇帝龍體好轉是好事,只是昨天晚上鬧得我頭疼便到你這裡走一走,屋裡太悶了,陪哀家四處走走如何?」

  柔妃哪裡敢說不行,親自扶著太后的胳膊步出大殿,在永福宮中四處走動,太後邊看邊說當年她做妃子時來永福宮是什麼樣子的,很有一番感慨。

  柔妃聽得雲裡霧裡,更加不明白太后的來意。

  太后轉過永福宮的小花園後,指著那一排房屋道:「當年哀家還去過那裡,唉,不過二三十年就物是人非了,哀家看也只有這些房屋沒有變化吧?」

  柔妃更加的不解,但是看太后遊興正濃也只能相陪,她的目光不時在福王身上掠過,以為是麗妃在太后面前進言,說了自己什麼壞話。

  可是看太后的樣子也不像,遊自己的永福宮也遊不出什麼東西來,四周都跟著她的人,就算是福王想丟什麼東西陷害自己也是不可能的。

  太后的興致很高一間一間的房屋推開,還能對柔妃指出某間房裡某樣東西不是當年的了:她當年好像當真來到永福宮,只是太后在先帝在時可不是住在永福宮中的。

  柔妃不明白卻也不便、不敢多問,跟在太后身後看那一間又一間沒有什麼趣味的房屋,永福宮雖然不如永樂宮富麗堂皇,但是卻比永樂宮要大不少,房屋自然也就多出不少來,不過柔妃用人只在精而不在多,所以這排房屋平日都是空著的。

  偶爾柔妃留親眷在宮中住一兩天,其下人便住在這裡。

  看完五六間房屋,太后雖然有些疲態卻還是興致勃勃,又讓人推開了一間房屋,太后的目光一掃屋裡淡淡的道:「關上吧。說起來也沒有什麼,每件屋子都差不多,哀家乏了回去坐坐吧。」

  門關上了,可是卻有幾名太監被關到了屋裡,屋裡的情形不要說是後面的人,就是太子和福王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並沒有看得很清楚,但是門前站過去的幾名太監讓所有的人都知道出事,再看看柔妃蒼白的臉色——應該還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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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鐵證?

  柔妃原本不是沒有看出不對勁來,但是太后帶來的人她敢多嘴?那些看上去太過孔武有力的太監,也只是跟在太后身邊護衛,至於太后到哪裡有人先開門進去轉一轉,雖然于宮中來說舉止有些無禮,但也不能說是違了規矩。

  柔妃不以為意是因為她心中無鬼、無愧,而且她始終小心提防的人是福王。現在她明白了太后的來意,再看向福王時眼中閃過了恨意:麗妃,好狠的心思。

  被關上的房裡有血衣。

  昨天晚上東宮再次遇刺,柔妃當然知道,此時在自己宮中看到血衣還有什麼猜不到的?只是她千防萬防都沒有防到這一點啊。

  當然了,只憑一件血衣不能就說刺客同她有關,不過是給她添了些麻煩而已,只是柔妃想不到的是麗妃能用如此笨的法子來栽贓。

  太后看一眼柔妃:「一切自有哀家為妳做主。」說完她把手交給身旁的女官邁步便走。

  柔妃躬身謝過太后,只是心裡依然是七上八下的,如果太后當真十成十的相信她,就不會鬆開她的手了。

  福王緊走兩步只是低低的道:「不是本王的母妃,也不是本王。」

  太子沒有說話,輕輕的歎息看了一眼柔妃自跟在太后身後,他上前扶起太后,低聲在太后耳邊說了兩句什麼,太后輕輕的拍拍他的手神色很是和藹。

  到了大殿上太后坐下,便有太監服色的人進來回道:「房裡並無人在,只有血衣、以及一套宮女的衣裙。」

  柔妃坐在太后的下首,並沒有主動開口為自己辯解,太后並沒有質問或是責問她,她不打算自己撲在地上把事情攬在自己身上。

  太后看向柔妃:「拿出妳宮中的花名冊,再把所有人的召集到一起。」

  柔妃臉色微變先起身答應一聲,吩咐人下去照辦後,才跪倒在地上道:「太后明鑒,那屋裡的東西臣妾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也絕和永福宮的任何一人無關,太后,臣妾不是巧辯,如果臣妾早知那屋裡的有此等東西,怎麼敢讓太后去看?必要想法子阻止才對。」

  幸虧她在宮中多年,早知道以不變應萬變的道理,現如今這是很好的開脫之由。

  太后神色和緩:「起來,起來,哀家當然知道此事和妳無關,只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妳也知道,哀家是怕那心懷叵測之人躲進妳宮中,混入妳的人裡。」

  柔妃跪著低頭,正好可以透過大殿看到太后帶來的人把她的人都趕到一起:哪裡像太后所說的那般輕描淡寫?

  她並不怕此事最後無法水落石出,她怕的是有人借此事出手,不管是在她的宮裡安排人,還是把她的心腹弄到六局裡問罪,都不是她願意看到的。

  如今如果她的宮中當真比花名冊多出一人來倒還好說了,她真心希望那刺客並沒有離開她的永福宮。

  太后都已經開口,她也不好繼續跪著便起身等著結果。

  最終,永福宮一人不多一人不少,而且相互之間也辯認過,並無誰是假冒之人。

  柔妃的臉色變了,她看看上坐的太后並沒有開口。

  太后看向太子,她也不想此時開口,柔妃是皇帝心頭上的一塊肉,在沒有查明之前太后並不想掃了兒子的體面,再有她想看看太子的能力。

  太子開口前看向福王,福王搖頭再看一眼柔妃後再搖頭:示意太子今天的事情他要避嫌不能幫忙。

  太子無奈看看大殿外:「那個,搜出來的血衣和宮女的衣裙可查清楚了嗎?」

  有侍衛進來:「血衣是太監的袍子,經查後是一名東宮小太監的,宮女的衣裙已經有宮奴院的人認出,歸掌理宮女所有。」

  福王聞言眼底深處閃過一絲亮意,卻只是看向太子一句話也沒有說。

  太子大手一揮:「帶那個太監與宮女過來。」

  紅鸞在昨天晚上侍衛們追到宮奴院,她知道是在追查刺客後心裡便是大驚,如果花綻放賞給她的短匕被搜到,當真是百口莫辯啊。

  她當時看了一眼杏兒,平穩心跳不去看那些侍衛,而杏兒並沒有對侍衛們說什麼,她和院中其它的宮奴一樣,除了驚懼之外還是驚懼。

  侍衛們好不容易走了,天色卻也大亮,早飯她是真的沒有心思吃,依然逼著自己吃了大半碗的粥。

  杏兒被花綻放叫走了,紅鸞坐在屋裡發呆,手裡拿著針線卻一針女紅也沒有做。

  忽然院門被人踢開,一隊侍衛闖進來不由分說就把院子裡的宮奴們都綁了起來,而紅鸞被四個侍衛特別照顧,綁得如同一個粽子連手指動一動都極為費力。

  紅鸞不管是喝斥還是哭喊,侍衛們都不理會,綁完取過床上紅鸞繡的帕子就把她的嘴巴塞上,拖起來就走。

  這就是皇宮,並不是妳說妳冤就會有人聽的,如果高高在上的主子們相信妳是有冤情的,那就妳就是被冤枉的,如果那些主子們認為妳不是被冤的,那妳就是罪魁禍首。

  紅鸞被帶到太后和太子面前時,是不是要聽她說幾句話,能讓她說幾句話,全要看太后和太子怎麼想了。

  所有的安排、謀算、心機,在此時還有什麼用?如果太后和太子有什麼想法想殺掉她的話,她馬上就會變成無頭鬼。

  紅鸞從來沒有如此怕過,就如同又經歷了一次大水,如同看到那白花花的水狠狠的向她頭頂拍下來,她根本是避無可避。

  到了永福宮的時候,紅鸞急得拼命扭動也無用,她看到了同樣被綁成一團的古安平。

  被帶到永福宮的人當然不只是紅鸞和古安平兩個人,還有其它的宮奴院的人,比如花綻放、大妞、杏兒等等,以及和古安平住在一起的小太監。

  血衣和裙子被扔在大殿的中央,已經由紅鸞院中的宮奴辯認過,那是紅鸞之物,而血衣也被古安平同住的小太監認出是他所有。

  「鐵證如山啊。」後到的康王聽完圍著兩件衣服轉了一個大圈:「還真是鐵證如山。」

  紅鸞和古安平對視一眼,他們很想說話,可是他們的嘴巴都被塞上了,而且就算開口有人相信他們嗎?就那麼巧兩個人丟的衣裙全落在刺客的手中,而其它丟的東西卻沒有被刺客所用呢。
第100章 鐵證

  太子看到紅鸞時神情沒有一絲變化,只是淡淡的道:「怎麼是她?」

  太后聞言:「太子識得那宮女?」

  太子點頭又搖頭:「也不算識得吧?不過和皇弟見過她幾面。」

  「你也識得她?」太后多少有些驚訝,宮中的宮女上千啊,漫說是紅鸞一個宮奴院的宮女,就是幾個宮院中常使喚的宮女太子和福王也不一定會人人識得。

  福王看一眼柔妃:「和皇兄在貴妃這裡見過她幾次,有點印象。」

  康王指著自己的鼻子對太后道:「我也識得她。」他不用太后問:「和皇兄們在貴妃這裡見過她,我還賞過她一些東西呢。」

  他過去踢了紅鸞一腳:「喂,妳的衣服怎麼會落在刺客的手中?」

  看到康王詢問紅鸞,一旁有人連忙把紅鸞嘴巴裡的東西掏出來,以便她回話。

  紅鸞以頭觸地:「奴婢的衣裙在前幾日丟失了,此事不少人知道的。」

  太子看向杏兒幾個宮奴,她們不用太子開口連忙叩頭:「是的,奴婢知道姑姑衣裙遺失的事情,當時姐姐們還在院中好一番搜尋呢,可是最終也沒有找到。」

  「妳的衣裙是什麼時候丟的?」太子追問一句。

  紅鸞答道:「就在前天。」杏兒等宮奴證實紅鸞的話。

  太后點點頭:「看來是被刺客偷走了。」

  太子欠身:「太后英明。」他又看向古安平:「你的袍服是怎麼回事?」

  古安平先看一眼紅鸞然後答道:「小人不知,小人也是剛剛看到才知道衣服是小人的。」

  太子微微皺起眉頭來看向古安平同住的人:「他的衣袍是什麼不見的你們可知道?」

  「小人們不知道,只是近來幾天沒有看到他穿用。」

  太子皺起眉頭來,看著那件血衣沒有說話。血衣裡面繡有六個不同的孝字,而且六個字還新舊不同——小太監們都說,除了古安平別人沒有這樣的衣服,而且古安平極為珍視此衣。

  古安平的話不清不楚有些可疑,可是如此能讓人認出主人的衣服,還是古安平視為珍寶的衣服,他如果真和刺客有關怎麼會做出如同自暴身份的事情來。

  就在此時花綻放跪倒在地上:「稟太后,他們二人是舊識。」

  一句話讓太子面色微變:「你們是舊識?」

  紅鸞和古安平當然不能否認,都承認了此事,而紅鸞更為焦急的是古安平的話,她聽到古安平的話就知道他的意思:兩個人都說衣服被偷,兩個人的話都不會有人相信,可是他不說出實情來,卻會害了他自己。

  只是紅鸞不能在丟衣上說謊,因為是杏兒拿走的為了讓花綻放相信,她們在次日還找空閒搜了一遍院子。

  此時她再叫破古安平的衣服是被偷走,卻是害他,所以她急得滿頭大汗,兩眼泛紅卻沒有一點法子可想。

  花綻放此時開口不過是想殺她罷了,只要證實古安平和刺客有關,那麼她也就會被牽扯上,兩人誰也不要想活命。

  眼下最要緊的就是如何救古安平,只要古安平能洗清,那麼紅鸞自然也就無事了。

  看看滿殿的貴人們,紅鸞只有絕望二字:在這些人面前,她的小手段、小心思能有什麼用呢?

  柔妃,唯一的希望好像也只有柔妃了,那要害她和古安平的人,真正要害的人是柔妃而不是她和古安平。

  想到此處紅鸞看向福王和康王,心頭還是一片冰涼。

  花綻放讓她來永福宮中做『細作』常來走動,然後她和古安平衣服被偷,花綻放賞她一把短匕,又送來杏兒——自開始花綻放就是要把刺客的事情引到永福宮中,而被花綻放利用的她和古安平,自然不可能平安活下去。

  一步一步的,花綻放悄無聲息的把紅鸞推到懸崖邊上,現在就是要把她推到懸崖下摔個粉身碎骨的時候。

  害柔妃的人是誰?紅鸞掃一眼跪在地上的花綻放,再看一眼福王、康王——還用得著想嗎?

  「相識的兩個人,兩件衣服都被刺客所得。」太后皺起眉頭來:「事情有點太巧了。」

  紅鸞能想到的事情柔妃如何想不到,她不能讓人坐實紅鸞、古安平和刺客有關係,至少在她沒有想到好法子自我洗脫時,是不能看著花綻放得逞:「太后,他們的衣服都能被人輕易認出,臣妾、臣妾猜想可能是有人想陷害他們。」

  「陷害他們?」太后看向紅鸞和古安平,都是無權無勢之人害他們能有什麼好處。

  柔妃垂淚:「陷害他們就是用來陷害臣妾的,衣服是在臣妾這裡找到的,而那個宮女也是常來臣妾這裡走動的。」她沒有再說下去。

  太后在宮中的時間比她還要長,很多事情不需要說得太明白,而她說出來的話是瞞不住的,由花綻放等人說出口,不如由她自己來說。

  太后聽完後看看地上的血衣,再看看紅鸞和古安平:「刺客陷害他們?」臉上神色雖然沒有變,但是她的心中已經是驚怒交加。

  當然,紅鸞和古安平還是不能洗清自己,但是只憑兩件很多人識得衣服,就認定他們勾結刺客自然是太過兒戲了。

  太子搓了搓手:「此事看來要從常計議了。」

  花綻放此時又重重的叩頭:「奴婢還有事要說。」

  太后看向她眉頭微微皺起,目光在福王的身上掃過心底生出一絲不悅來:「說吧。」

  「她身邊的貼身宮奴是奴婢給她的,也不過二三日。」花綻放吞掉一口唾液,戰戰兢兢的樣子仿佛所說的每個字自口中吐出都極為艱難:「今天,就在剛剛不久前,她的貼身宮奴跑來對奴婢說,她在屋裡藏著什麼東西。」

  「昨天晚上侍衛們搜宮奴院時,她、她好像很害怕的樣子,把那東西取出來藏到了身上,據宮奴說那東西有些細長仿佛戒尺,不過也只是偷偷看到的,並沒有看清楚。」花綻放每說到『她』就指一指紅鸞。

  「奴婢原也沒有當多大的事,正想著晚上叫她過去問問的,現在、現在奴婢看到血衣再想起那些話來,奴婢想、奴婢想……」花綻放猛得用力叩頭:「奴婢不敢想。」

  她卻在叩頭的時候在心中冷笑:這才是真真正正的鐵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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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絕地生機

  柔妃看到福王的笑容心中卻是另有想法:「太子問妳話,妳還不快快回答?」

  紅鸞能就這樣便宜了花綻放,無視了福王的笑容她開口大聲道:「回太子殿下的話,女史大人私自藏有兇器。」

  太后和太子聽到後都是微微皺起眉頭,而柔妃的臉色更加的難堪。

  福王若有所思的目光掃過花綻放,再看向紅鸞時目光裡全是戲謔,如同在說:妳這條魚是逃不掉了。

  康王此時忍不住輕笑出聲,然後冷聲道:「妳不會是想說,妳是因為不小心看到女史大人藏有的兇器,而驚嚇中又被花女史發現,所以今日花女史才會陷害妳要置妳於死地殺人滅口吧?」

  紅鸞看向康王喃喃的道:「王、王爺怎麼知道的?難不成王爺也看到了。」

  福王撫掌道:「果然是個有趣的人,只是可惜了。」

  太后薄斥福王:「此時還有心思說笑?」

  福王連忙欠身認罪端正坐好,可是他不時瞄向紅鸞的目光裡卻依然含著一絲笑意,仿佛在紅鸞身上看到了極為好笑的事情。

  康王恨恨的對太子道:「此奴婢可惡之極,原本我還以為她很是本份,不想卻心思如此奸狡。」

  紅鸞不明所以,而花綻放投過來的目光卻全是譏笑:和我鬥?妳才入宮多久。

  柔妃瞪向紅鸞:「先帝時有人如此誣衊六局之首轟動一時,妳如此說話是想做什麼?妳如果有什麼冤屈大可以直說,是非曲直自有太后和太子殿下明辯,再如此胡說本宮就要賞妳幾板子。」

  紅鸞看向花綻放:「太后娘娘、太子殿下,奴婢是不是在胡說只要仔細搜一搜花女史的院子便知道了。」

  花綻放聞言道:「妳是恨我入骨才如此誣衊吧?」她忽然做恍然大悟的表情:「不會是妳悄悄把什麼違禁的東西藏到我院中某處吧?」她此時就是要往紅鸞身上潑髒水。

  看著紅鸞她用目光罵道:傻蛋,我給妳一把短匕就以為我那裡還有兇器?就算是有,在送妳短匕後還會留著那些兇器,等著人來搜尋嘛。

  柔妃遲疑了一下沒有開口。

  太子看向福王和康王,畢竟宮中很多人都知道花綻放是麗妃的人,不去搜他好像有點不放心的樣子,可是要去搜的話又太掃麗妃的面子,所以他並沒有開口。

  康王那裡早已經跳起來:「搜,現在就給我去搜!」他盯著紅鸞:「如果搜不出來,妳就等著千刀萬剮吧。」

  他倒底是皇家的人,就算性子直些宮中相爭的戲碼他可是自小看到大。紅鸞此時的一句話就等於是把他的母妃給牽扯了進來,還把他的二皇兄福王也牽扯了進來,他豈能不怒。

  福王看著紅鸞:「妳不只是有趣,膽子還不小。」這話聽不出喜怒來。

  太后叫住康王:「做什麼去,給哀家坐下這裡,還不到你做主的時候,」她看一眼紅鸞:「等一等怕什麼,誰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嗎?」

  太子等人都躬身答應,柔妃更是表明自己無事:此事哪個敢說有事要離開這座大殿。

  紅鸞垂下了頭,很有些沮喪的樣子,她如此落入花綻放的眼中當然只有高興二字。

  大殿上再無人說話,卻讓古安平更感到壓抑,看著紅鸞心疼無比卻無計可施。

  「太后,」出去搜紅鸞住處的女官及眾人回來了:「在院中樹下發現了這個。」她示意宮女呈上挖出來的東西,正是那把花綻放給紅鸞的短匕。

  花綻放眼中閃過喜色,而柔妃的眼中卻閃過了厲色。

  紅鸞伏在地上一動不動,沒有半點聲息,古安平看著紅鸞雙目通紅幾乎要滴出血來,咬著牙卻沒有開口說話——此時,還能說什麼。

  殿上再次靜得沒有半點聲響。

  過了半晌太后道:「呈上來。」她看完後把短匕給了太子。

  太子細瞧後冷冷道:「看來還有同謀之人。」他的話冰冷冰冷的。

  福王接過短匕仔細把玩:「不是什麼珍品,我朝以武定國,宮內宮外以此來做裝飾避邪的人,只要五品以上就可以——要找到那個支使之人,並不容易呢。」他今天坐入大殿后第一次對刺客的事情開口。

  柔妃入耳眼中更見冰冷,麗妃當真生了一個好兒子。

  康王把短匕取過去看了兩眼扔到地上喝道:「說,這是誰給妳的」

  紅鸞叩首:「回殿下,此物不是奴婢的東西。」

  「還敢嘴硬?」康王的聲音猙獰起來。

  紅鸞依然叩首不止:「此物真不是奴婢的東西,但是這東西奴婢卻在女史大人那裡看到過,為什麼會埋在奴婢院中,奴婢真的不知啊,請太子殿下明查、明查啊。」

  太子冷冷的開口:「來人,拖出去打」

  柔妃開口:「太子,她一個剛入宮的奴婢怎麼會生有如此大的惡念?此事還要細查方好。」

  「依貴妃娘娘所言要如何細查?」康王反唇相譏:「最好查上個十年八年的,才應了貴妃的心是不是?」

  「你——」柔妃氣結,看看太后只能垂淚道:「太后,臣妾也只是……」

  「好了!」太后擺手:「太子要如何問是太子的事情,妳有什麼要問的開口就是,重要的是,要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冤了人還是小事,放過了真正勾結刺客的人才是大事。」

  太子是一國儲君,他沒有開口收回自己的話,太監們自然不敢不遵,雖然有柔妃開口相阻,可是紅鸞依然被拖了下去。

  紅鸞只道:「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沒有勾結刺客。」就被人拖出了大殿。

  柔妃看看福王和康王咬牙看向太后的女官:「那埋此物的坑可是近日所挖,深幾許長、寬又是幾許?」

  女官恭敬的答道:「就是因為坑上的泥土有翻動的痕跡,所以才會被奴婢們會發現,依著泥土判斷當是近日所挖,不會超出五日,坑深有半人許,長寬都有半臂大小。」

  「坑壁的情形如何,可推斷出是用什麼所挖?如果是一個女子,用那種東西挖出這樣的坑來,大約需要多少時辰?」柔妃一句緊跟一句。

  太子的神色放鬆下來,看向柔妃的目光和剛剛不同了。
第103章 小人心思

  太后也多看了一眼柔妃,沒有想到她還有這本事,想到兒子對她的寵幸看來兒子還真是有眼光的,在她的眼裡,原本看到的只是柔妃表面上的柔弱與暗地裡精明,和麗妃雖然沒有鬥個旗鼓相當,但吃虧的時候還是不多。

  太子忽然道:「先不要打宮女紅鸞。」他要聽完柔妃的問話再做計較,此舉很合他的性子。

  福王聽得眉頭微微皺起,康王臉上閃現怒色,而花綻放低著頭無人看到她的臉色。

  女官是太后的人,她奉太后之命去搜查就是為了找出真正勾結刺客的人,聽到柔妃相詢當然不會隱瞞:「坑壁十分的光滑,應該是用利器,比如是鐵鏟之類趁手的東西所挖,如果是平常的宮女,要挖那個一個坑出來,算上休息、用飯的時間,怕是要二三兩天。」

  「用那麼久?」康王皺眉,如果女官不是太后的人,他八成一腳就要踢過去了:「聽妳所說坑雖然不算淺但也不用這麼久。」

  「回王爺的話,那坑並不大,直上直下的一看就是訓練過的人所挖,如果平常的人,想挖出那樣的坑來,二三天已經是極快了。」女官不慌不忙的答道:「而且院中的土很是堅實,男子和女子的力氣差別也是極大的——這些都考慮進去,那坑挖出來還要瞞過滿院子的宮奴的話,她怕是要用近月的時間才成。」

  女官並沒有誇大,挖出來的土要藏起不能讓人看到,有人時不能讓人發現那地方有個坑洞,這些都要佔用不少的時間,何況紅鸞還要帶著宮奴們去當差,能避開宮奴們做此事自然需要很久的時間。

  柔妃沒有理會康王的話只管繼續問道:「可在那院中找到多出來的泥土?」

  挖出來的土要填進去絕對會高出很多的,想做到天衣無縫多出的泥土就要另外處理。

  「回娘娘的話,院裡院外,所有的屋子都翻遍了,並沒有找到多餘的泥土。」

  柔妃看向太后和太子微微欠身:「太后、太子殿下,臣妾已經問完了。」

  太子先吩咐道:「把宮女紅鸞帶進來。」

  紅鸞已經被打過幾板子,疼得咬牙才能挪進大殿中,進來她便跪倒在地上:「奴婢冤枉,那東西真不是奴婢所藏。」

  疼極的她並不是沒有淚水,她卻硬是沒有讓淚水流出來。

  太后聽到她說話時的顫音:「抬起頭來。」

  紅鸞抬頭,一張小臉白中泛著不正常的紅暈,那是被責打疼痛所致,但是她的眼中坦坦蕩蕩,雙眼通紅隱有淚光,臉上卻並無淚痕。

  「倒是個心性堅韌的孩子。」太后說完後沒有再理會紅鸞。

  紅鸞低下頭時悄悄看了一眼花綻放,兩個人的目光相撞霎間火花四濺,之後兩個都若無其事的避開:事已至此所思所想不過就是如何置對方於死地罷了。

  太子看向侍衛們:「他們二人可有功夫在身?」

  「沒有。」

  太子又問女官:「可找到挖坑洞所用的東西?」

  「沒有。」

  太子想了想又道:「看看他們二人的手。」

  自有人過去驗看,紅鸞的手上有厚厚的繭子,因為她做宮奴的時間也不算短了,而古安平的手上光滑得很,什麼也沒有。

  就算紅鸞手上的繭子讓她有挖坑洞之嫌,但是她卻不可能在很短的時間內挖出那樣一個坑洞來,哪怕她是受過訓練的,她的力氣也讓她做不到。

  太子看一眼花綻放:「那個宮奴如何了?」

  立時有人把杏兒帶上來,她看到紅鸞身上的隱現的血跡便知道紅鸞被打了,掃一眼花綻放卻看不清楚她的臉,自然無法判斷她現在的情形。此時的杏兒感覺到死亡就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尤其是再看一眼紅鸞身上隱有血跡的衣裙。

  紅鸞疼得滿頭是汗,清楚是柔妃的話免她再受皮肉之苦,看到杏兒進來知道關鍵就在她的身上,便炯炯的看著她,想提醒她助花綻放只會讓她尋一條死路。

  可是杏兒現在心神已經亂了,聽到太子的詢問戰戰兢兢的答道:「是,奴婢、奴婢看到了。」說完她就伏在地上再次癱軟直不起上身來。

  因為她知道就算是她按照花綻放的吩咐做,她也不會不生路。

  花綻放的眼色閃過喜色,連忙叩頭道:「太后娘娘,太子殿下明鑒,如果他們和刺客勾結在一起,那坑洞便有可能是刺客所挖。」

  柔妃盯著花綻放真想給她一個耳光。自開始她所說只是猜想、聽說,可是自己據理力爭卻抵不過這個可惡賤人的幾句推測,因為她很清楚皇家人會如何想。

  康王看向紅鸞冷喝:「妳還不從實招來,是不是還想再受皮肉之苦?」

  他心急於柔妃的話,因為如果今天的事情和紅鸞無關,就和柔妃也無關——這倒沒有什麼,但是接下來要問罪的人卻是花綻放,那就會牽連到他的母妃。

  福王的眉頭微微一動看看康王卻並沒有開口,他看向了地上的紅鸞:「如果妳當真是被人所誣,那麼實話實說是妳唯一的生路。」

  紅鸞沒有想到杏兒在此時會站到花綻放那一邊去,她和古安平交換眼神後道:「奴婢是有話要說,還請太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讓杏兒回避。」

  太后和太子相視一眼,由太子開口:「你自管說就是。」小小的宮女當然不可能左右高高在上的皇家人。

  紅鸞聞言慘然道:「那,奴婢除了冤枉外無話可說。」

  太后和太子臉上都閃過怒容,過了半晌後太子揮手:「帶她下去。」太子所指正是杏兒。

  花綻放卻在此時叩頭:「太子殿下,賤婢敢如此目無尊上,拖出去打就是——她不說就打到她說為止。」

  太后看向花綻放眼中閃過極大的不悅。

  福王此時開口:「太子殿下要如何做事,還需要妳一個小小的女史指點?」陰柔,但並不冰冷,他看著花綻放的目光好像有點變了。

  康王多少有點吃驚的回頭看向福王,不過他向來相信自己的二皇兄,所以奇怪歸奇怪並沒有開口說話。

  倒是柔妃的目光在福王和花綻放身上流轉一番,實在是猜不透此刻福王如此說話是什麼用意。宮中上下無人不知花綻放是麗妃的人,就算福王斥責她幾句、哪怕是打殺了她也改變不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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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有仇

  花綻放被福王斥責再次垂下頭:「奴婢不敢,奴婢只是看她小小宮女敢要脅……」

  「可有人問妳話?」福王打斷她的話:「沒有人問妳話,妳就守好自己的本份。」他的語氣依然不重,甚至算得上是溫和。

  花綻放身子一震終於伏地叩頭不敢再開口。

  杏兒是個有腦子的人,在她開口證實紅鸞藏起來什麼東西,那樣東西現在就扔在大殿的地上,可是太后和太子並沒有立時開口喝問紅鸞,也沒有讓人把紅鸞拖出去打,更沒有讓人把紅鸞送到六局或是大牢裡去,她便知道自己剛剛可能誤會了什麼。

  尤其是花綻放開口兩次都被薄斥,太后和太子無人理會她,更讓杏兒清楚她離開的時候殿上的事情就有了什麼變化。

  她現在極為後悔,剛剛如果她開口說出花綻放的謀劃,那麼她就能保住性命、交好紅鸞,現在,她要怎麼辦?

  杏兒被宮女拖起來時,無意中看到了柔妃,卻把她嚇得幾乎暈過去,柔妃看她的目光冰冷至極——她剛剛的話居然讓貴妃如此不滿?

  她受驚嚇後變慢的腦子轉動起來,細細的把所有她知道的事情思索起來,倒底是什麼讓貴妃如此恨她,如果不想個清楚明白,就算今天她能保住性命,得罪了貴妃她的性命又能留幾天?而且只怕要求死都不會那麼容易。

  杏兒帶著一肚子的不解與驚懼被人拖了下去。

  紅鸞看到杏兒被拖下去後才叩頭請罪:「太后娘娘恕罪、太子殿下恕罪,奴婢萬不敢生出什麼不敬之心來,只是因為杏兒如果在殿上,奴婢便沒有辦法洗清自己。」

  太子沒有說話,淡淡的看著紅鸞,這次由太后開口:「嗯,現在說吧。」皇家人生氣了,可不是妳兩句認錯請罪的話就能平息的。

  紅鸞沒有再認錯,她開口就直言道:「杏兒雖然到奴婢身邊的日子不多,但是這幾天她是寸步不離奴婢的,奴婢做什麼事情也瞞不過她去。花女史剛剛也說過了,是杏兒昨天晚上去找她,看到奴婢把東西藏到了身上。」

  「自昨天晚上到現在,奴婢並沒有帶著人當差,所有的宮奴都在院中,包括奴婢在內,如果這兇器當真是奴婢的,奴婢也只能是在昨天晚上挖坑埋下的,又哪裡能瞞得過杏兒及滿院的宮奴去?」

  太子聞言微微點頭:「有道理。」面無表情的看向花綻放:「妳是昨天晚上聽到宮奴報信,看來妳和那宮奴是誤會宮女紅鸞了。」

  花綻放一愣,她不知道紅鸞院子裡的坑洞是怎麼回事,更不知道紅鸞是什麼時候把短匕藏到坑洞裡的。原本她聽到女官說短匕在院中的坑洞中找到,還很高興的,雖然她也隱隱想到有些不妥,但重要的是短匕找到了,紅鸞的罪名是推脫不掉的。

  紅鸞的罪名推脫不掉,那麼柔妃當然就難以說明白,卻沒有想到事情如此急轉直下,她的話難以自圓其說了。

  「回太子的話,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只是聽杏兒所說罷了。」花綻放當然不肯放過紅鸞:「依奴婢猜想,也許是刺客早就挖好那個坑洞,宮女紅鸞只是把短匕扔到坑洞裡埋起而已。」

  紅鸞緊緊的跟上一句:「為什麼要把短匕埋起來?」

  「那誰知道?」花綻放看著紅鸞,目光幽幽如同寒夜的鬼火:「不對,只有妳們和刺客才知道了。」

  紅鸞再次向上叩頭:「奴婢如果當真和刺客勾結,那麼短匕當然是有不軌之心,怎麼可能會把它埋起來,且埋得如此之深?而且還好像預先猜到杏兒會看到短匕,早早挖好坑洞備著,就在昨天晚上那麼巧被杏兒看到後,剛剛好的把短匕埋起來?」

  花綻放想到紅鸞那句她院中藏有兇器的話,心知她今天放過紅鸞,紅鸞和柔妃也不會放過她,所以當即反駁道:「可能你們早就想好要埋起那短匕來,只不過是剛好在埋之前被杏兒看到了。」

  紅鸞看一眼太后和太子等人,發現他們沒有開口的意思便立時答道:「還真太巧了。女史大人認定這短匕是奴婢的,認定奴婢和刺客有勾結,那奴婢問女史大人,奴婢千辛萬苦弄到手短匕欲行那大逆之舉,為什麼在沒有人發現的情形下,要把它埋起來呢?」

  「刺客不是一次失手了,那是老天有眼我朝定能千秋萬代——次次失手的情形下,刺客在行刺前卻要同夥把兇器埋起來,莫不是算準了會有人發現奴婢手中的兇器?女史大人,妳以為這是說書先生在講古嘛。」

  的確是事事處處不合理,無論如何也講不通的。

  花綻放看一眼太后、太子,再看看柔妃心下有些著急起來:事情怎麼就變成眼下的樣子?

  「誰知道妳們怎麼想的,又有誰知道是不是刺客發現杏兒看到了什麼呢?」

  紅鸞淡淡的反駁:「刺客發現杏兒知道幹什麼的話,她現在還有命在嗎?或者說,女史大人認為杏兒也是勾結刺客的人?」

  花綻放被問的無話可回便道:「不是妳的東西,又怎麼會在妳的院子裡?這麼大的皇宮,他哪裡也不藏就藏到妳的院子裡?這麼多的宮女、太監,他哪一個人的衣服也不偷,就穿妳們二人的?」

  福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花女史,本王沒有記錯的話,好像妳開始說的是,妳只是聽那個叫杏兒的宮奴說,看到宮女紅鸞藏起了戒尺樣的東西對吧?」

  他說話不但是懶洋洋的,而且還懶洋洋在椅子上伸了伸腰,看著自己手中把玩的小玉件,一副神思不在大殿上的樣子。

  「是的,王爺。」花綻放小心應對,但這話她說的時候大殿之上人人都聽到了,她想否認也不可能的。

  「既然是道聼塗説的事情,妳怎麼一口就咬定了宮女紅鸞和刺客有勾結呢?」福王懶懶的換了一個坐姿,方便能看到花綻放:「妳,不會是和宮女紅鸞有仇吧?」
第105章 反水

  福王懶懶的聲音迴響在大殿中,卻讓花綻放心頭大驚,她可比紅鸞更為瞭解福王的為人,越是這樣漫不經心的話越可怕。

  花綻放額頭上開始出現細密的汗水,她就算再力持鎮靜,但是她汗水卻不受她的控制:「沒有,奴婢和宮女紅鸞並無仇怨。」

  紅鸞伏在地上不抬頭不說話,只是靜靜聽著在她眼中可怕的福王質問花綻放,再次肯定福王當真是不能招惹的人,因為此人太聰明了,聰明的都有些妖異了。

  柔妃以食指撫過她的小指指套:「當真沒有嗎?我記得花女史的嫡親侄女的死,就和宮女紅鸞有些牽扯吧。當然了,事情和宮女紅鸞無關,可是她卻被牽扯進來,最後所有的人或打或罰,只有宮女紅鸞自那日取妳侄女而代之,成為宮奴院的新掌理姑姑。」

  她不清楚福王想做什麼,但是眼前的事情對她而言是有利的,她當然要握住好好的把握利用。

  「雖然事情和宮女紅鸞無關,但是妳最後死了侄女又挨了打,而宮女紅鸞卻是得了賞賜的,妳心裡是不是仇怨,那本宮就不得而知了。」

  柔妃說她不知道,但是殿上的人都很清楚花綻放紅鸞間的恩怨。宮裡結仇是很容易,更何況花綻放還死了侄女。

  花綻放最終只能乾澀的道:「奴婢沒有遷怒於宮奴紅鸞,宮奴院上上下下都可以為奴婢證實此事。」

  柔妃聞言輕輕一笑沒有再開口,福王正懶洋洋的吃茶沒有功夫說話。

  康王有些著急:「妳和宮女紅鸞有仇,才咬定她不放的?」他過去狠狠踹了花綻放一腳,氣她不爭氣,只會給母妃添麻煩。

  花綻放重新跪好:「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實話實說嗎?」福王放下了杯子:「我看妳是非入宮女紅鸞的罪不可啊。」他彈掉手指上的一滴茶水:「貴妃娘娘的話妳沒有聽到,還是宮女紅鸞的分辯妳沒有聽到?」

  花綻放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如此質問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到了自己的身上:「奴婢只是擔心太子殿下的安危,宮女紅鸞是不是和刺客勾結奴婢不知,便是那短匕一事要查清楚,而宮女紅鸞和那太監的衣袍也要查清楚,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心懷叵測之人。」

  「嗯,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太后開口了:「宮女紅鸞,妳說短匕不是妳的,那近日可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

  奴婢之間誰對誰錯,貴人們是沒有那個心思理會的。

  花綻放幾句話就把眾人的目光再次黏到紅鸞的身上,低下頭開始重新思索。

  紅鸞掃她一眼知道不能給她太多的時間,因為花綻放在宮中多年,對宮中各位主子的瞭解是紅鸞不能相比的。人並不是只要聰明就定能贏過對方,很多時候經歷很多事情的一般人,能讓聰明人吃大虧的。

  「奴婢除了在花女史那裡看到過這短匕外,並沒有再發現什麼奇怪的事情,或許可以問問杏兒,她說看到了奴婢藏東西——不管此事真假如何,她是個極為細心的人,院子裡的變化她應該也會留意才對。」紅鸞開口就把杏兒推了出去。

  杏兒順理成章再次被帶入大殿,開口問她的人是康王:他還是對紅鸞、古安平有懷疑。

  「妳看到她藏東西之外,是不是還看到過她把東西藏到院子裡的某處?」

  杏兒被問得一愣,她不知道那短匕是自哪裡找出來的,不過她已經想清楚要如何回答殿上各位貴人的話:「奴婢該死,奴婢不應該欺瞞太后娘娘、太子殿下……」她用力叩頭:「奴婢並沒有看到掌理姑姑藏過什麼東西,更沒有看到她在院子裡藏什麼,奴婢們的院子裡人不少,要想在院子裡藏東西不可能的。」

  「妳說什麼?」太子瞇起眼睛來。

  紅鸞悄悄吐出一口氣來,她原本把杏兒弄出大殿去,就是想讓她和花綻放在關於短匕的藏處說不到一處去,不想杏兒再進來的時候居然當真反水了。這是再好沒有的事情。

  花綻放的臉色變白了,但是殿上沒有她說話的份。

  「妳剛剛為什麼要誣宮女紅鸞?」福王的聲音依然是懶洋洋的,絲毫不為康王的沮喪所動。

  杏兒如果不是限於宮規就要放聲大哭了:「是女史大人讓奴婢做的,她說奴婢做得好就會給奴婢家人銀錢。可是奴婢跟在掌理姑姑身邊幾天,掌理姑姑當真是沒有行差踏錯一步,奴婢害怕,奴婢不敢再欺瞞太后娘娘、太子殿下……」

  花綻放終於忍不住:「住口,妳這賤婢受了什麼好處如此含血噴人?」她所指當然是紅鸞給了杏兒好處。

  紅鸞愕然回頭吃驚萬分脫口而出:「女史大人慎言,殿外全是太后娘娘、太子殿下、貴妃娘娘、兩位王爺的人啊。」

  花綻放聞言差點氣得吐血,她哪裡敢那麼說話,她明明是說杏兒受了眼前這個賤婢的好處才對。

  柔妃冷冷的道:「大膽的奴婢,妳指本宮收買那個宮奴也就罷了,怎麼能連太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還有兩位王爺都扯上呢?」

  花綻放看到太后放下來的臉,她現在當真是百口莫辯:「奴婢不是那個意思。」

  福王看一眼柔妃:「現在看來花女史所言不盡不實,倒是那個……」

  此時卻有小太監跑進來:「侍衛副統領大人求見。」

  太后微微皺起眉頭:「自追查刺客到現在他才來?讓他給哀家進來。」

  孟統領步入大殿,一身的風塵跪倒在地上請安見禮,看他的樣子,根本不像是守了皇宮一夜,倒像是去農田耕作了整晚。

  「孟大人此時來,可是有刺客的消息?」太后這話含著很大的不滿。

  孟統領彎腰:「回太后的話,正是。」他頓了頓掃一眼紅鸞和古安平:「臣追刺客到永福宮後不久,又發現有人鬼祟的離開永福宮,於是臣便悄悄跟了下去。」

  聽到這話太后和太子都稍稍前傾:「可捉到了人?」

  「臣請罪,人在承恩殿中消失了,便尋不著。」孟統領跪下:「但是此人在去承恩殿時,卻先去了宮奴院,然後再出來時身上疑似兵器的東西不見了,而又重新換過了衣服。」

  宮奴院。

  太后的目光緩緩在花綻放和紅鸞身上掃過:「然後呢?」平靜的三個字,卻讓人自心底發冷。

  孟大人看向花綻放:「那人所去的正是花女史所居的院子,跟丟了刺客後臣帶人仔細搜尋了花女史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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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無中生有

  花綻放抬頭看向孟副統領面色蒼白的嚇人,但是眼中全是不相信。

  「在花女史的院子裡挖出了這些東西,」孟副統領讓人把東西呈上來又道:「在花女史的住處又搜到了這些東西。」

  隨著孟大人的話先呈上來的東西是一把長刀,和兩柄同紅鸞院子搜出來的短匕一模一樣的匕首,後來呈上來的東西卻是各式各樣的衣袍,男人的、女人的,都是宮中低職司的太監或是宮女的服飾。

  紅鸞看著花綻放的臉在心中輕輕的道:什麼叫做鐵證如山?無中生有妳會我也會,可是只有我這個才算是鐵證如山。

  太子看過刀劍等物後,看著花綻放:「妳現在有什麼話要說?」

  花綻放的身子抖個不停,撲倒地上大叫:「奴婢是被人陷害,這些東西不是奴婢的。」

  太后冷冷一哼:「來人,去宮奴院好好的瞧一瞧,多帶些人手,給哀家仔細的搜。」她氣得身體微微有些顫抖。

  天子身邊、皇宮之內卻有這等人在,豈止是可怕而已?此事要嚴查,大查。

  花綻放不停的叩頭分辯自己不知道那些東西是哪裡來的,還說她身邊人可以證實那些東西不是她的。

  孟統領此時輕輕的道:「在女史大人院中角落的屋裡,臣等發現奄奄一息的宮奴,已經交給御醫救治,據宮奴們指認,那宮奴就是花女史的貼身之人。」

  他微一頓後又道:「御醫說,那宮奴不是病了而八成是中毒。」

  「毒?」太后的手猛得握住椅子的扶手,隨即放開淡淡的道:「花女史,真沒有想到妳有這般通天的本事,當年妳犯錯還真是皇后處置的輕了,不然現在哪裡還會有妳這狼子野心的東西?」

  「說,倒底是誰指使妳做這般喪盡天良、大逆之事。」太后最後一句已經森冷無比。

  花綻放全身都冷下來,她精心佈置的圈套最後套住的居然是她自己,她不敢相信的看向紅鸞:怎麼可能?院子裡的那些東西是什麼時候被埋進去的?

  紅鸞迎著她的目光,以袖相掩讓大殿上坐的貴人們看不到她的臉,對著花綻放悄悄的、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以口型道:「現在會死的是誰,妳知道了?」

  花綻放到現在還不明白自己怎麼中計的,但是卻很明白想洗脫卻是千難萬難,再看到紅鸞目光的挑釁與她所說的話,氣得真想抓住紅鸞暴打。她當然不敢,也只能在心中想一想罷了。

  「太后問妳話居然敢不答?」太子聲音冰冷:「妳不從實招來也無妨,妳剛剛不是說過嘛,不說就打到說為止,來人,拖下去。」

  花綻放無論如何喊冤也無人相信她。

  自孟統領出現後福王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他的目光偶而在柔妃和紅鸞的身上掃過,直到花綻放被拖下去後他才開口:「讓人仔細的把女史房中搜清楚,把那裡面的東西都取過來為好。」

  太后聞言點頭,自有人答應著去辦。

  事情到此,對紅鸞和古安平來說就算是告一段落,但是對太后等人來說卻只是另外的開始罷了。

  現在花綻放成了勾結刺客的人,那麼紅鸞和古安平便都無罪,古安平身上的繩子自然就被解開,至於紅鸞被打了幾板子,太子當然不可能對宮女道歉,只是賞了她一點東西再給她傷藥——這可是恩賜,紅鸞要謝賞的。

  紅鸞跪在地上時心中當然很有點不舒服,但還是依禮叩拜謝恩立到一旁,因為花綻放的事情說不定有要問到她的地方。

  古安平除了手腳麻木外沒有吃其它苦頭,只是看紅鸞忍痛站在那裡,他的心抽痛不止,於他來說,就是把花綻放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花綻放被拖上來後,可不比紅鸞被打了幾板的人,雙腿已經痛得站立不住,是被人拖進來的。

  可是問她,她也只是喊冤。她是真的冤枉,雖然她想害紅鸞和柔妃,可是她的確沒有害太子等人的心思,那些東西她更不知道自那裡而來。

  但是讓她感到可悲的是,她剛剛咬定紅鸞不鬆口的話,現在全應在了她的身上:東西很有可能不是她掩埋的,很有可能是刺客所為等等——讓她百口莫辯。

  就在花綻放痛叫喊冤時,太后身邊的女官回來了,她的話讓花綻放陷入了絕地。花綻放院中的坑洞雖然比紅鸞院中的大,但是挖掘的手法一樣,而且那坑洞是常使用的,最近一次翻動應該也就在四五天內。

  幾乎可以算是一錘定音,花綻放根本無可辯駁,她洗白自己的話,都被太子用她剛剛針對紅鸞的話堵了回來。

  紅鸞還有一個杏兒相助,在最後關頭杏兒的話可是對紅鸞洗清自己極為有用,但花綻放卻只有自己,並且還有一個能要她命的中毒宮奴,救醒過來就算是沒有勾結刺客的事情,她也活不了。

  花綻放體會到了被人誣衊的難受,而且不管她怎麼說、怎麼做都是不會有人相信她,最要命的事是她真做了見不得光的事情,雖然和被誣的事情無關。

  她被誣很惱火可是因為心中有鬼還不敢大大的鬧將開來,所以她比剛剛的紅鸞更憋屈。

  「說,是受誰指使的?」太子什麼也不追問,只問這麼一句話。

  花綻放的目光掃過福王低下頭:「奴婢是冤枉的。」如果到最後真不行……可是就算那樣自己如何活命呢?

  福王早已經翻看完花綻放的東西,然後還讓人取來冊子把東西分成兩部分,他分完後捏捏下巴:「嘖嘖,這些近二千兩的東西,是誰給妳的?」

  他揚了揚手中的冊子:「本王的母妃賞給妳的東西在這裡,每樣東西的來處都有據可查,妳一個宮奴院的女史,哪裡來的這些東西?」

  太后聞言把花綻放的財物取到自己面前,細細的看完後盯著花女史:「沒有想到,妳倒真是個賺錢的能手,我記得上一次皇后發落妳的時候,自妳的屋裡搜出來近五千兩的東西,再加上妳送出宮的,有萬餘兩的財物啊。說吧,這些東西是哪裡來的?」
第107章 誰為漁?

  花綻放的臉色陰晴不定,她沒有想到前後兩次都敗在銀錢上,按說她已經很小心了,這次留在身邊的銀票並不多,最多的只是一些首飾等物,卻還是被人捉到了把柄。

  如果她依然還是原來的六尚大人之一,有眼下這點首飾還真算不上什麼,可是宮奴院的女史卻有很多是不應該擁有的,她實在是說不清楚。

  太后的質問、太子的冷臉,讓她明白自己眼下的處境,想洗清自己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想到此處她恨恨的瞪一眼紅鸞:終年打兔的人啊,居然會被這隻兔子踢瞎了眼。

  她垂下眼皮眼中閃過一抹狠厲,如果當真被被逼不過,也只有孤注一擲或許自己還有點生機可言。

  福王看著她:「妳是不是在盤算把本王的母妃封號說出來,為妳擋罪?」

  柔妃聞言抬起頭來,卻並沒有說話。

  太子看的人卻也是柔妃,卻同樣沒有開口。

  康王站起來過去又是一腳:「倒底誰是指使之人,妳給本王實話實說,莫要動其它的壞心思。」他說到這裡看一眼太后和太子:「有太后和太子,妳所言是真是假自然會查得清清楚楚。」

  花綻放忽然笑了:「當然是明明白白的,皇后故去多年,麗貴妃誕下的兩位王爺英明神武,她的心思奴婢不說宮中的人便不知嗎?」她又看向柔妃:「就如同柔貴妃現在的心思一般,最想的莫過於是把此事扣在麗貴妃頭上。」

  康王大怒又是一腳要踢過去,卻被福王喝住:「妳倒是長了一張好利的口,可惜的是母妃待太子至誠,我、三皇弟和太子親如一人,妳區區幾句話就能汙堂堂的貴妃嗎?而且還想把宮中僅有的兩位貴妃都潑上污水,膽子倒是不小。」

  「妳太以小人之心度之,如果本王真有那不臣之心,貴妃和本王都不會用刺客這種不入流的手段——正正是給自己招禍之舉,不過宮中其它人用來,倒是很好的嫁禍之計。」福王懶洋洋的聲調不變:「此點,相信太后和太子心中都是有數的。」

  太子先開口:「絕不可能是麗貴妃所為,太后。」他很鄭重。

  福王神色不變,康王大喜回身:「我就知道皇兄是最明白的人。」

  太后輕輕點頭:「太子所言正是。」

  什麼也不需要,他們說麗貴妃不是就不是,其中的原因並只是因為麗貴妃是貴妃而已。

  福王看著花綻放笑了笑:「妳敢如此血口噴人,不過是想掩妳身後的真正主使之人而已,還因為宮中所有人都知道妳原本是本王母妃的身邊人,只是眾人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妳的對食因做錯事情被本王母妃命人送去二十四司而打死,妳恨本王母妃不是一日了,多年前承露殿的事……也有妳吧?」福王把玩著手中的小玉件,不緊不慢的話卻讓花綻放伏下身子沒有再叫冤。

  「承露殿的事情?」太后看向福王:「你是怎麼知道的,為什麼沒有向哀家說?」

  「太后,孫兒我也知道沒有多久,而且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很久,當時並沒有找到憑證,再者孫兒向來不喜歡見血的,看她辦差也算勤謹以為她已經改過,又是在宮奴院中認為她也做不了什麼才代她隱下了。」福王起身彎腰:「孫兒知錯,請太后責罰。」

  他是親王,是太后的親孫子,太后又怎麼會當真因此而責罰於他?只不過猛然聽到太過吃驚才會質問他:「你啊,總是嘴巴上壞心太軟了,罷了,也算不得是什麼大壞處了,日後多少注意些就好。」

  福王就這樣被太后輕輕放過了。

  花綻放已經面如土色,她沒有想到福王居然會知道當年的事情,直到聽福王說沒有憑證她才啞著嗓子分辯:「奴婢冤枉,當年事情奴婢都不甚清楚,怎麼可能與之有關。」

  福王坐回椅子後又是一副懶洋洋的模樣:「本王剛剛是說當時沒有憑證,花女史妳以為本王現在還找不到憑證嘛——本來一直是沒有的,但是剛剛本王卻找到了。」

  他站起來行到太后的幾前,在花綻放的首飾中取出一隻成色極好的玉戒:「太后,您看玉戒內側有什麼?」

  太后看完後臉色立時沉下來:「來人,立時給我拖下去狠狠的打」誰都明白太后是要殺了花綻放的。

  太子張了張嘴並沒有阻攔太后,臉上的神色也平靜下來不少。

  「居然有漏網之魚。」太后猶自氣得臉色發白:「豈能容她活命。」她氣得太過,完全忘了花綻放身上繫著刺客之事。

  花綻放拼命掙扎起來:「刺客——」

  「塞起她的嘴巴來拖下去,打。」太后厲聲喝道,完全不給花綻放半絲活命開口的機會:「她就是死了也要給哀家把她的嘴巴塞住。」

  紅鸞聽得一身冷汗,當年倒底發生什麼事情,會讓太后如此忌憚,連太子被刺的事情也不顧非要奪了花綻放的性命不可。

  花綻放最後完全沒有料到,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親口把自己的小命送掉了。如果她不流露出攀咬麗妃的事情,福王只怕不會揭破她當年的舊事,因要在她身上追查刺客一時半會她不會有性命之憂的。

  她和福王相比,心思與手段相差的太遠了。

  紅鸞悄悄的掃一眼太子,發現他並不在意花綻放的死。是他已經猜到了主使之人是誰,還是他也知道承露殿的往事呢?

  只是經過今天一事之後,柔妃當然是恨極麗妃,而麗妃自然也恨極了柔妃,因為對方差一點置自己於萬劫於不復之地啊。

  同時有此一事,不管是太后還是皇帝心裡都會有些想法吧?

  紅鸞並不知道就在今天一早,太后和太子沒有到永福宮前,已經議定要給太子舉行大婚了。

  事情到現在,刺客的事情並沒有水落石出,紅鸞和古安平不過是洗清了自己而已,好像以眼下來看無人在此事中得利。

  太后把孟副統領訓斥一通,責他趕快把刺客找出來便起身帶著人走了,心情十二分的不好。

  太子卻溫言勉勵孟大人,還賞了他點東西才打發他離開。

  花綻放費盡心思安排今日宮中要見血、有人要丟掉性命的,她還真沒有算錯,只是見得是她的血、丟得是她的性命,至死她都沒有合上眼睛,因為她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了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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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火烤

  花綻放死不瞑目也死得不能再死了,有多少的不明白也只能去問閻羅王,有多少的不甘心也只能帶走。在宮中,她惱也罷、恨也好,都不能對紅鸞罵出來,都憋在肚子裡全帶到黃泉路上去了。

  生前花綻放在宮中始終是有人伺候的人,可是死得卻憋屈無比。

  紅鸞現已經把她丟在了腦後,對她沒有威脅的敵人她當然不會多浪費精力。

  想一想,宮奴院似乎在紅鸞來到之後,就和姓花的人八字相沖,花綻放姑侄二人先後死掉了。也正是因為花綻放的死,讓紅鸞嚇出一身冷汗。

  紅鸞想起了剛入宮時,孫宮女對黃宮女說得那句:黃姐姐還以為這裡是承露殿嗎,要什麼有什麼?

  承露殿,孫宮女提到的正是承露殿,那黃宮女的死只是因為她的謀算,還是因為宮奴院的權力之爭嗎?

  還有,刺客也是在承露殿中消失的,紅鸞想起孟副統領說過的話,後背的冷汗更讓她感到難受。

  承露殿、承露殿,怎麼承露殿好像被詛咒了一般?紅鸞並沒有對承露殿生出好奇來——好奇當然還是有的,只是她把好奇全部趕跑了。

  好奇能害死九條命的貓,她可只有一條命,她對承露殿的懼怕可強過好奇很多很多。

  大殿上的貴人們,送走太后又都回來,卻並無人開口。

  在太后走後柔妃的神色放鬆下來,不是她貼身極為熟悉她的人根本看不出來,掃一眼太子她看向福王:「福王幾天前還在提漁翁二字,只是不知道今天哪個做了漁翁?」她眼波流轉移目紅鸞:「不過本宮卻知道今天的漁翁絕不是她。」

  福王聞言忽然問了一句奇怪的話:「花綻放姓什麼?」

  柔妃輕笑:「這事,問花綻放最清楚了,只是福王兩句話她就去了黃泉路,此時只怕是追不及的。」

  福王的眉毛一挑拿起花綻放的那枚玉戒把玩,沒有理會柔妃的話。

  康王怒道:「貴妃腳程快,要不要追追看?」

  太子此時長長歎息:「說起來今天對不起你們兩個啊,」他完全無視柔妃和福王兩兄弟的唇槍舌劍,對紅鸞和古安平道:「你們可心生怨念?」他又是一歎:「生怨念也是人之常情,剛剛你們真是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

  福王聞言看看太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太子殿下實在是太過仁慈了。」

  紅鸞和古安平已經跪倒在地上:「奴婢沒有,奴婢不敢。」

  太子連忙讓人扶起紅鸞來:「尤其是妳,累妳受此苦楚。」他想了想:「宮奴院的女史空出來了,妳補上吧。」

  滿殿的人都張大了嘴巴,就算是宮女太監們不敢心中也一樣吃驚到張大嘴合不上──宮中升遷有如此快的人嗎?

  紅鸞做宮女也沒有多少日子,宮中大多數宮女做了一輩子也就是個宮女,女史雖然只是宮中女官不入流的品階,但也不是那麼好升任的,更何況還是紅鸞這樣剛剛升任宮女,原本只是個宮奴的人呢。

  康王看著紅鸞喃喃的道:「漁翁不是她是誰?」他走到紅鸞身邊上下仔細看過:「妳哪裡來的好運氣?」

  紅鸞叩拜:「奴婢無德無功,不敢領太子殿下的封賞。」

  她是想在宮中出頭,為了自己不被人欺,為了能報父母的血海深仇,但絕不是在這種情形升任女官兒——太子哪裡是封賞,分明是要把她放在火上烤。

  花綻放被打死了,她引得麗妃和柔妃由暗鬥變成明爭,兩宮的積怨在今天達到至高點,此時她的位置卻由牽扯事中的宮女升任,會引來宮中多少人的注目?

  紅鸞想做女官想自保,是想做刀子而不做魚肉,更不是想成為被人利用的棋子。如果她當真做了宮奴院的女史,不被人利用是不可能的。

  眼前最現實的問題就是,她依附柔妃還是依附麗妃?如此頭痛的問題,她並不想去思考:她只是想報仇,並不想摻和宮中貴人們的事情。

  她小小的螻蟻,都不夠貴人們塞牙縫的,小小的一根手指頭伸過來都不是她能承受的。

  太子卻誠摯的道:「妳當差極為用心,做個女史沒有問題的,」他說著話站起來踱到紅鸞身前:「或者妳對孤還是心生怨氣,所以才不想受孤的恩賞?」

  這話太重了。

  紅鸞哭得心都有了,她伏地連連叩頭:「奴婢不敢,奴婢知道那是花女史的錯,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奴婢對太子殿下只懷感恩之心。」

  太子彎下腰來,一雙眼睛黑如無月無星的夜幕,聲音輕得如同吹過耳畔的微風:「只有感恩之心?妳不是在心中罵我把妳放在火上烤?」

  紅鸞的眼淚浮上來,她真要哭了:這還要不要人活了。

  她最終只能叩頭謝恩,於是宮中有史以來出現了第一個宮奴出身的女官。

  古安平得了不少的賞賜,因為他沒有挨打也就沒有升遷還是做他的小太監,他並不在意這個,他在意的是紅鸞現在的處境,步步都如履薄冰能走多遠?他更擔心紅鸞的安危了。

  福王走時笑嘻嘻的停下來:「妳依然還是小漁翁,倒是本王料錯了,只是不知道漁翁妳的釣魚臺穩不穩?」說完他笑著隨太子而去。

  紅鸞也很想走,可是看著柔妃一臉的笑意,她只能跪下謝柔妃的救命之恩。

  太子等人是被太后打發人叫走的,太后只請了太子,可是福王和康王也跟了過去。

  福王笑嘻嘻向太子道賀:「太后,您老人家給皇兄挑中人沒有?要不要我們給參詳參詳?」

  太后打了福王的頭一下:「有你參詳的地方?」她看向太子目光柔和:「我看良嬪的侄女不錯,太子的意思呢?」

  太子有些錯愕:「那紫玄……」話一出口就引得康王失笑,他臉微紅連忙又加上一句:「還有纖纖她們怎麼辦?」

  太后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什麼,嘴上依然笑道:「她們都是好孩子,哀家想讓她們先一步進東宮為良娣,太子你的意思呢?」

  太子看看福王再看看康王,看他們都盯著茶盞便低頭道:「全憑太后做主。」

  只是他的嘴角好像動了動,只是沒有人看清楚他的嘴角是彎了彎呢,還是在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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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漁與算

  太后笑了起來:「嗯,很好,事情就這麼定下來吧。」她雖然在笑,但是眼底卻並沒有笑意。

  太子卻搖頭:「太后,孫兒還有一個請求。」

  太后看向了他:「說吧,大婚不止是你的大事,還是國之大事。」後面一句話很有幾分提醒的意思。

  太子看看太后臉又紅起來,帶著幾許不好意思道:「太后,元華姑娘……」

  太后笑了起來了,笑意慈祥而溫暖:「有什麼話你這個孩子不能直說的?平日裡你可不是這個樣子。」

  太子低著頭誰也沒有看:「太后,孫兒想請太后為做主,把元華姑娘迎入宮中為良娣,太子妃之下就是元華姑娘,可以嗎?」

  「你們這些孩子都長大了。」太后呵呵的笑起來:「你是太子能對元華青眼有加那是她的福氣,雖然說你的婚事由哀家下旨,但主意還是要你拿——你定了主意,哀家當然不會攔著。」

  福王微微垂下眼簾:「元華姑娘聽說後想必會很高興的,恭喜太子,如果元華在這裡,我們也能第一個向她道喜了。」

  此時元華在良娣中成為第一人,那麼日後太子登基她定會有妃位的。

  太后聞言眼角微微一揚:「元華那孩子什麼事情也不喜歡掛在嘴上、臉上,不過能得太子青眼她當然會高興。」

  康王無聊的在椅子扭來扭去:「不就是給皇兄挑媳婦嘛,太后下旨就好了,哪裡這般麻煩——女人,有什麼不同的,不就是成親生子嘛。」

  太后笑嗔一句:「你年紀也不小了,太子成親後,你和你二皇兄就不遠了,成親,就真的是個大人了,要出去開府立衙,你啊收收心吧,不要出宮後再鬧出笑話來。」

  說得屋裡的人都笑起來,接下來所說都是康王所闖的禍事。

  柔妃親自伸手扶起了紅鸞來:「我們當真是有緣的,永福宮還真是妳的福地呢,妳前後兩次都是在這裡得到的封賞。」

  紅鸞答應著再次拜謝柔妃。

  柔妃拉起紅鸞的手:「妳自己有本事就是有福氣的人,回去後好好當差什麼也不用怕,如果有什麼麻煩自管來尋我就是。」

  宮奴院雖然現在是以紅鸞為長,但是那裡除了一個大妞外,其餘的掌理宮女卻都是麗妃的人,紅鸞想好好的當差,可不是上嘴唇碰了下嘴唇就可以的。

  掌理宮女們當然不敢明著相抗紅鸞,但是世上有個詞叫做陽奉陰違啊,下面這麼多的人和紅鸞不一心,宮奴院的事情就會變得極為複雜,出點什麼差錯還真是不稀奇。

  就不要說宮中各位主子對紅鸞的注目了。紅鸞也只能答應著,雖然柔妃話說得好聽,但是紅鸞如果不能擺平宮奴院的那些掌理宮女,那柔妃根本不會保她的。

  柔妃坐下:「今天的事情本宮不多說什麼妳也心中有數吧?有些話本宮不便說,但是有些事妳應該也明白的,知道以後要如何做?」

  紅鸞想了想道:「請貴妃娘娘明示。」

  此時柔妃是讓她站隊了,可是那一邊她都不想站,但是真要做的時候卻不可以按著心思來,因為哪一邊也不站就是得罪了所有的人,她死得只會更快。

  柔妃笑了,顯然很滿意紅鸞的回答:「沒有什麼事情,妳眼下只要好好的當差就是孝敬本宮了。」

  紅鸞聽話聽音,知道柔妃是讓她把宮奴院握到手中:不過是宮奴院而已,柔妃爭這個來做什麼?但她是奴婢,只要做就足夠了,問得太多、知道得太多都不是好事。

  她乖巧的答應下來。

  柔妃看著紅鸞的傷處:「也不能怪太子的,但妳也是受了委屈,沒有照顧可是不成的,宮奴院的人沒有用著順手的吧?小圓。」她揚聲把小圓叫過來:「以後就讓小圓跟著妳吧,她年紀雖然看上去不大,在宮中的時間卻很久了,有什麼事也能提醒妳一二。」

  「而且妳們二人脾性相投,小圓也是個細心妥貼的人,有她在妳身邊照料本宮就放心多了。現在天氣熱,要注意傷口千萬不要讓它化膿了。」

  柔妃為紅鸞設想的很周到,所以紅鸞只能再次叩拜謝恩。

  小圓先是給柔妃拜了三拜,含著淚水看得出來對柔妃是極為的不捨。

  紅鸞看到後連忙道:「那邊還有一個大妞,雖然說不是很知心交底的,但還能過得去,小圓跟了娘娘這麼久,奴婢哪裡忍心……」

  柔妃拉起小圓來取出帕子為她拭淚:「妳個傻丫頭紅鸞女史不是外人,妳在那裡和永福宮中有什麼不同?」這話被人聽到可真是誅心啊,誅紅鸞的心。

  小圓端正對著紅鸞跪下叩了三個頭認主:「姐姐,小圓是捨不得娘娘,不過小圓很喜歡姐姐,能跟在姐姐身邊學東西是小圓的福氣,小圓定會好好的做事。」

  紅鸞便不敢再推,和小圓一起謝過柔妃。

  柔妃又賞了她不少的東西,這次的東西可不是原本賞給她的東西能相比的,紅鸞卻沒有半點高興,拜謝離開永福宮後她還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古安平一直在永福宮外不遠處等她,看到她的樣子強笑:「不要想太多了,能得到賞賜總比挨打、丟掉性命強。」

  小圓很知趣的遠遠走開等著紅鸞。

  紅鸞點頭:「你不用擔心我,安平哥。」她的事情很多只能靠自己,古安平並不能幫上太多的忙:「至少以後安平哥來找我更不用顧忌了。」

  古安平苦笑看向紅鸞:「以後只怕無法常常看妳,鸞兒妳有事就打發人去找我。」他不能總看著紅鸞受苦的,定要有保護紅鸞的力量才成。

  紅鸞並不知道古安平在想什麼,看著他的背影只是感到心裡沉沉的,便忍不住開口道:「安平哥,我的生辰我們沒有一起用飯,你在忙到你生辰時,我們定要一起吃頓飯的。」

  古安平的身子頓了頓沒有回頭:「好的。」

  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就如同古安平的心事一樣,靜默著卻沒有消失。

  紅鸞扶著小圓的胳膊回宮奴院,走到一半時忽然一柄長劍悄無聲息自湖石後,毫無聲息的刺出,架在了紅鸞的脖子上。
第110章 原因

  長長的劍,上面的花紋很精緻,一看就是柄價值不菲的兵器。

  小圓嚇得臉色蒼白,卻並沒有尖叫只是兩股戰慄隨時都有可能軟倒在地的可能。

  紅鸞被嚇一跳,待掃過脖子上那帶鞘的劍時她歎息:「孟大人,奴婢們哪裡得罪了大人,要讓大人行這殺人滅口的勾當?」

  孟副統領收劍自湖石後轉出:「妳這麼確定是我,不會是刺客?不會妳當真和刺客有勾結吧?」

  原本恢復一點血色的小圓,聽到這句話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就撲在地上,這話自侍衛統領的嘴巴裡吐出來,當真是要命得很啊。

  她看向紅鸞,發現紅鸞神色不變終於努力端正站好,總不能第一天跟新主子就丟人的。

  紅鸞蹲下行禮:「孟大人是隨口問問,還是真的懷有疑心以副統領之職來查案的?」

  「有區別嗎?」孟副統領的臉上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笑意。

  紅鸞抬頭直視:「當然有,如果大人只是隨便問問不是奉旨辦案,那奴婢有傷在身、還有差事在身,就不奉陪了。」這話火氣不小。

  孟副統領瞪紅鸞兩眼揮手:「走吧走吧,不過我可是隨時會去宮奴院問案的,女史大人不會不高興吧?」

  紅鸞扶著小圓的手徑直就走:「只要大人按規矩做事,奴婢哪裡敢阻撓大人辦案。」

  走出好遠,小圓忍不住回頭張望:「孟大人走了,姐姐,好可怕。」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有什麼好怕的?」紅鸞安撫小圓:「有我呢,不用怕他。」

  小圓拍拍胸:「我怕他的官威,不過他說話當真好氣人啊,太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說姐姐和刺客無關了,他卻還要再來試探一番不說,還開口說那樣的話。」

  「人家的嘴,我們也無法。」紅鸞搖頭看著前面的宮奴院:「妳先去讓等在那裡的人去收拾女史的院子,明天我再搬過去,這兩天我要養傷不見人,讓她們各自好好當差吧。」

  紅鸞現在不想見掌理宮女們,宮中的貴人們就足夠她應對兩天的。

  回到自己院子時,二丫和招娣恭敬的等在那裡,至於杏兒被打了十板本應該躺著養傷的,卻跪在廊下——請罪。

  紅鸞沒有說話帶著小圓回到房裡,然後打發小圓去女史院子裡看著,讓她把行李什麼的都放在那邊,晚上也在那邊睡:讓小圓把那邊的事情都收拾完,明兒一早紅鸞就過去。

  小圓很聽話只是細細的叮囑了二丫和招娣,就帶著幾個宮奴走掉了。

  紅鸞在小圓走後輕輕的吐口氣,終於明白當初為什麼花綻放身邊沒有宮女了。──她不是謙卑而是迫不得已啊。

  小圓是柔妃的人,至於柔妃是不是讓小圓做什麼,紅鸞並不清楚,今天晚上讓小圓去女史院子裡也不過是試探而已,看起來還算是聽話。

  用過晚飯後紅鸞把二丫頭招娣打發出去,然後斜倚在軟榻上想心事。

  燈花搖動,屋裡微微一暗後多了一個人。

  紅鸞看過去沒有好氣的道:「你不嚇人會死嗎?今天我被打得好痛,這可和你原本說得不同呢。」

  那人轉過身來卻是孟副統領。

  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姑娘,妳現在不應該捧出大把的金子、銀子來謝我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我幫妳,妳現在已經做了刀下之鬼。」

  紅鸞瞪眼:「我還救過你一命。」

  孟大人滿臉無賴的神色:「妳還踹傷了我呢——哪,妳救我一命,我今天也救妳一命,妳踹傷了我,妳今天也受傷了,這叫做兩抵了。」

  紅鸞眼睛溜圓:「你,無賴。」

  「謝謝姑娘誇獎。」孟大人不介意的嘻笑:「可是我今天還救下了妳那個老鄉小太監的命,這個妳不要給本官混過去。」

  紅鸞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給他:「對了,我一直都想問你,你為什麼會幫我?不要告訴我是為報答我的救命之恩,我不相信。」

  孟副統領把臉微微的轉過去一點,但就是這一點就讓他的臉藏到了暗處:「呃,被妳發現了啊,姑娘,我在第一次看到妳的時候就驚為天人,現在我救了姑娘妳,妳就以身相許報答我可好?」

  紅鸞真想一腳踢過去:他為什麼當天晚上跑來說要幫自己,說不說全在他,但也用不著開口就輕薄於人吧?

  雖然他說那天看到自己拿著一個長盒子回來,出於好奇才會偷偷進來看看是什麼東西,但是紅鸞不相信他的信口開河。

  真不知道這位孟大人嘴巴裡有幾句是實話。

  「再如此口無遮攔,就不要怪我恩將仇報了。」紅鸞露出她的小虎牙,威脅孟副統領。

  孟大人看著她忽然笑了起來:「姑娘,我真的沒有定過親。」

  紅鸞扭頭不再理會他,反正他想說的事情定會說的,也不用她追問的。

  孟副統領看紅鸞的樣子知道不能再玩笑了:「妳收下了柔妃的人實在是大錯特錯,會招來天大的麻煩。」

  紅鸞不說話,孟大人可不會為了她一個小小女史特意偷偷來一趟。

  孟副統領抿抿嘴:「果然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幸虧我沒有定親娶親啊,」看紅鸞還是不開口他無趣的道:「良嬪如果送給妳的人,妳定要在意些,有什麼事記得告訴我一聲。」

  紅鸞看他,不說話。

  「用這個換那個小太監的性命,很合適的。」孟大人咳了兩聲,明顯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紅鸞想了想道:「良嬪娘娘?她怎麼會送人過來呢。」

  「如果人人都送,她為什麼不送?」孟副統領的臉又隱在陰影中:「在這皇宮裡,妳要記住最難看清楚的就是人心。」

  紅鸞看著孟副統領自窗子離開,沉默了很久才去睡,她心中的疑問已經太多太多了,可是卻不敢問任何人。

  第二天宮中的人便知道太子妃居然是良嬪的侄女兒,立時良嬪的宮門幾乎被人踏破,也有送禮也有來套話的。

  可是良嬪還是平日的樣子,笑意不深不淺話也不多一個字。

  紅鸞得知太子妃的事情心中微動,思索良久後什麼也沒有對大妞說,大妞現在依然是還是掌理姑姑,紅鸞並沒有讓她到身邊來。

  到下午有人來到宮奴院,是靜嬪的人。容嬪娘娘聽說紅鸞身邊沒有幾個人可用,便送來了兩名粗使的小太監。

  紅鸞沒有想到第一個送人來的會是靜嬪,她和容嬪只在御花園中見過一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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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上官

  紅鸞只能收下人,然後想了想叫上小圓去給容嬪謝恩。

  容嬪看到紅鸞和小圓時笑咪咪的讓她們不必多禮:「本宮喜歡花草,院裡院外都奏明皇上後種了不少,雖然有專人照看,但有一些事情還是少不了要麻煩女史。」

  她說到這裡也不給紅鸞回話的機會,看向小圓:「這不是貴妃娘娘身邊的小圓?」

  小圓再次上前見禮:「貴妃娘娘讓奴婢跟著女史多學些點東西。」

  容嬪笑得一雙大大的眼睛彎起來:「貴妃娘娘就是會調理人,我早就看著小圓喜歡,卻沒有好意思開口,倒被女史給得了先機。」她輕輕揮手:「來人,賞小圓四碟宮點、一壺香茶。」她說完又回顧小圓:「去吧,好好耍耍,本宮和你們女史還要說一會子話呢。」

  小圓乖巧的點頭答應著跟宮娥下去,並無勉強或是不快的神色,她是個機靈的人。

  容嬪看著小圓出去後才看向紅鸞:「妳還帶著傷,打發人過來謝恩也就是了,本宮不是多事之人,向來都是妳少動我也少煩。」說完笑起來,笑聲如同搖響了金鈴。

  紅鸞忍痛蹲下施禮:「娘娘心慈,但是奴婢不能失禮。」

  「早就聽說妳是個懂禮的人,現在看來果然不假,」容嬪一面說話一面示意人過去扶住紅鸞:「賜座。」

  紅鸞連連推辭後,還是坐下了。

  容嬪閒話幾句後道:「尚勤局那裡可去過了?拜見自己的上官總是免不了的。」

  「謝謝娘娘關心,奴婢一會兒就去。」紅鸞還真不知道尚勤局的門朝哪開呢。

  容嬪笑著瞟紅鸞一眼:「說起來,本宮當年還只是個小小的采女時,可是沒有少得當時尚勤大人的關照,」她說得雲淡風清,讓人摸不清楚她所說的關照是不是另有含義:「後來本宮做了容華時,花尚勤便被皇后降罪去了宮奴院做事直到昨日——時光如流水啊,沒有想到時光一晃就是十幾年。」

  紅鸞聽得心頭一驚:花綻放原本是尚勤局的尚勤大人?此事她還真的不知道,從不曾聽人說過。

  而現在容嬪輕輕柔柔說出這番感慨來,不知道是無心之舉還是有意為之,如果是有意為之,她如此做所圖又是什麼呢?說倒底她只是掌理宮奴院的女史而已,在這皇宮之中根本什麼也不算。

  「娘娘入宮這麼久了?」紅鸞驚訝:「看娘娘的年紀奴婢一直以為娘娘入宮不過四五年,正是二八年華呢。」

  容嬪嗔笑:「沒有想到女史還有一張蜜嘴,本宮再也沒有二八年華了。」說著話提起她所出的公主來:「連明慧公主都已經七歲了呢。」

  紅鸞彎腰:「娘娘說話,豈不是讓奴婢們無顏見人?奴婢大膽說一句,問問殿上的姐妹們,只論年紀的話奴婢們哪個不要被人說一句年長。」

  宮娥們湊趣七嘴八舌一說,容嬪笑起來:「真是怕了妳們。」她的心情極好喚過身邊的女官兒:「取一瓶我們自製的花露給女史。」顯然這賞賜是容嬪臨時起意。

  紅鸞只得再次忍痛謝恩,能得到好東西多少讓她心裡好受點:花露可比兩個粗使的小太監強。

  容嬪又說笑幾句,又叮囑紅鸞要把她院裡院外的花草放在心上,儘量先排她這裡的差事給宮奴們,便撫了撫額:「說幾句話就有些乏了,正好妳還沒有去尚勤局,去吧,不能誤了妳的正事,以後有事沒事的常過來陪本宮說笑,本宮就是喜歡妳這張甜嘴巴。」

  紅鸞笑著答應再次蹲下行禮後退,到門邊才轉身出殿,自有人把小圓帶了過來,她們二人並沒有說話便離開了容嬪的承善殿。

  「小圓,我們去尚勤局。」紅鸞行到岔路前想了想吩咐。

  小圓偏頭:「姐姐就這樣去見上官?怎麼也應該備些禮物才是。」

  紅鸞笑笑:「先去看看,然後再設宴請各位大人,到時再送禮不遲,現在我誰也不認識,脾性什麼也不知道,就算是要送禮也不知道要送什麼啊。」

  「小圓知道啊。」小圓眨著眼睛。

  紅鸞笑起來:「倒是忘了妳。不過還是去看看吧,反正已經出來了。」

  小圓便不再說話,引著紅鸞向尚勤局而去,到了門前看到兩個年紀較大的宮女,她開口問道:「尚勤大人可在局中?」

  兩個宮女上下打量一番紅鸞:「在。」卻直直的看著紅鸞一言不發。

  小圓看到紅鸞沒有反應,連忙自袖中摸出些碎銀塞過去:「麻煩兩位姑姑通稟,宮奴院的新任女史來給尚勤大人請安、恭聆教誨。」

  兩個宮女這才笑笑有人轉身進去,另外一人笑道:「原來是新任的女史,恭喜大人高升,這邊喝杯茶吧。」

  紅鸞笑著搖頭:「不麻煩了。」她心中也在苦笑,這幾天的事情讓她變傻了不成?連打賞這樣的小事還要小圓代為周全。

  的確是近來的事情影響了她,而且在永福宮進出並沒有人向她討過打賞銀,她剛剛才會沒有想起來。

  不大一會兒那宮女回來引紅鸞進去。

  尚勤局的院子極大,以紅鸞猜測怕是有三四進,院中也人來人往不斷,卻並無嘈雜之聲。

  正中的大殿敞開門,裡面並沒有人,紅鸞進得大殿東側房屋,轉過屏風就看到長長的幾案,屋裡還有隱隱的暗香,長几後面端坐著一位三十歲上下的婦人,正溫和的看著她。

  紅鸞連忙拜下去:「尚勤大人。」她所說的和小圓剛剛對宮女所說也差不多,不過是官面上的套話而已。

  尚勤大人輕輕點頭:「妳是太子親簡的人,要用心當差。」聲音有些低啞卻帶著說不出來的平和。

  紅鸞連忙再次叩頭:「謹記尚勤大人教誨。」

  「嗯,去見見局裡的其它人吧——妳有傷在身,尚宮大人那裡我自會為妳分說,這幾天裡不必去學規矩,但做事當差要十二分的警心,莫要丟了我們尚勤局的臉。」尚勤大人說完輕輕擺手:「下去吧。」

  紅鸞沒有想到如此簡單,原本想說請尚勤大人赴宴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了,便叩頭後恭謹的自屋裡退出來。

  尚勤大人卻在紅鸞走後,在桌上輕輕敲了幾次然後對身後的人道:「什麼也不要說、不要管。」
第112章 明為相幫

  跟在尚勤大人身邊是個高高瘦瘦的婦人,她聞言答應著轉身自身後的小門出去,不多時她又回來輕聲道:「尚勤大人,當真什麼也不管只怕她活不久——就算真有哪位貴人肯保她,只怕她也在宮奴院女史位子上坐不久。」

  「貴人的事情自有貴人去煩惱,至於她是不是會死。」尚勤大人平和的語聲一成不變:「如果她真死了,那就是無用之人有什麼好可惜的,她沒有那個本事就不應該出頭的,不管她做到這個位子上是不是她自願,她已經坐上了,沒有本事只能算是她自尋死路。」

  她說完靠在軟椅上:「今天的事情不多,頭卻痛得厲害,給我按按吧。」

  身後之人明白她這樣說話就是表示此事不要再說了,她輕輕答應著把手放到了尚勤大人的頭上。

  此時的紅鸞正在宮人的引導下向殿后走去:「不知道女史是想先去拜見哪位大人?」

  紅鸞睜大了眼睛,她根本就不知道尚勤局裡有多少位大人,她不自禁的看向身後的小圓,小圓看看前面的宮人輕輕搖頭:紅鸞便知道她現在不便說話。

  「我入宮時日不長,很多規矩並不知曉,煩請姐姐指點一二。」紅鸞說著話塞過去一點碎銀。

  那宮人收下銀子神色沒有什麼變化:「尚勤局中有四司,宮奴院屬工司,有司工大人一位,典工大人一位,掌工大人兩位,其它之人不是和女史大人相同的女史,就是宮女等人,女史大人有傷在身,這些人也就先不必拜會了,三位大人那裡倒是要走一走的。」

  紅鸞聞言道:「就按姐姐所說依次去見各位大人吧。」

  那宮人一笑:「司工大人不在院中。」

  紅鸞聞言看一眼宮人:「那就先去拜見典工大人。」她說完話微笑:「多謝姐姐指點,不知道姐姐如何稱呼。」

  「奴婢名竹香,尚勤大人親賜的名字。」竹香的笑容裡仿佛帶著幾絲驕傲,但是妳細細去聽、去瞧時卻又沒有半分。

  紅鸞微微欠身:「以後還要竹香姐姐多多指點。」

  「不敢。」竹香偏頭微笑:「女史大人,這裡就是典工大人處置局裡事情的地方,奴婢在這裡等妳。」

  她雖然自稱奴婢,可是紅鸞卻感覺不到她半分的謙卑,卻也不是高高在上引人生厭的態度。

  總之竹香是個很奇怪人。

  紅鸞帶著小圓邁步向前,在殿前停下對著兩位宮女微微欠身:「宮奴院紅鸞來給典工大人請安,恭聆大人教誨。」

  足足用近一個時辰紅鸞才離開尚勤局,她走出不遠後回頭,總感覺有些地方不對,可是細想局中每個人都沒有表現出惡意來,見到她雖然並無特別親近的意思卻也沒有任何一個刁難於她。

  和她原本所想相差已經極多,按說她會高興才對,卻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裡偏就生出幾分不安來。

  在離開尚勤宮很遠後小圓緊走兩步小聲道:「姐姐,妳今天做錯事了。」

  「什麼事?」紅鸞並不在意,她的心思還放在尚勤局各人的身上,就包括那個竹香都讓她不敢掉以輕心——她並沒有做錯什麼。

  小圓輕輕一歎:「也是我的錯,小圓應該向姐姐提前說的,可是姐姐昨天讓小圓去收拾院子,今兒又突然來尚勤院,小圓都沒有時間對姐姐說。」

  紅鸞聽到這裡認真起來:「我剛剛做錯了什麼?」

  「司工大人不在姐姐也應該去一趟的,因為司工大人很注重禮儀,姐姐今天各位大人都拜到了,就是偏偏沒有去司工大人那裡,怕司工大人心裡會不痛快。」小圓說完看一眼紅鸞,很愧疚的樣子:「貴妃娘娘讓小圓跟著姐姐就是想讓小圓提醒姐姐的,可是今天小圓什麼忙也沒有幫上。」

  紅鸞輕輕搖頭:「不要緊,是我突然心血來潮,如果事和……」她微微一頓:「讓妳們準備一下再來,只怕就不會有這樣錯漏,也不會趕在司工大人不在的時候過來請訓了。」

  她知道小圓剛剛的話並不是重點,不對,應該說那番話表面上的意思不是重點,重點是小圓話外的意思:妳什麼事情都自己做主,什麼事情都支開我,做錯了事情可怨不得我吧?

  就是因此紅鸞才把說到一半的話改口了:人,寵不得。

  做乞兒時的她就懂得,同伴也好、還是身邊人也好,都不能寵:很容易就會讓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她自己是誰。

  小圓就算是柔貴妃的人,但她只是一個宮女,是她手下的人,伺候她的人,尊卑上下的規矩要讓她知道才成。

  紅鸞說完後等著小圓繼續說下去,小圓往下說的才應該是重點。

  小圓聽到紅鸞半途那麼明顯的改口後,眼神微微閃了閃低頭繼續道:「那還不是重要的,司工大人是六品,就算她心裡有些不快也不會找姐姐什麼麻煩才對——如果姐姐是旁的人,司工大人絕不會因此就難為姐姐。」

  她微微一頓聲音輕下去:「她和原本的花女史交情極好,在花女史到宮奴院後司工大人可是沒有少照拂女史大人,並且聽人說花女史見到司工大人時從來就沒有行過大禮,而姐姐妳之所以升任為宮奴院女史……」她沒有再說下去。

  紅鸞也不需要她再說下去,尚勤局好複雜:「尚勤局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小圓不說她可以問啊,吃虧不要緊,吃過虧就要學乖,而且眼下這虧也算不得大。

  小圓沒有推脫,細細的向紅鸞說起了尚勤局的事情:「姐姐,司工大人還好說,畢竟姐姐見她的時候並不多,可是兩位掌工大人裡有一位是姓花的,今天姐姐沒有見到。」

  紅鸞當真吃驚不小:「姓花的?」她看向小圓:「和原本的花女史是一家人?」

  「應該是的吧?宮女太監中有不少改姓的,由主子賜姓,那可是極大的體面,不過都是是不可能離開皇宮的人才會被賜姓,而花掌工和花女史,外傳都說她們二人不和,但是也沒有聽說花掌工對花女史做過什麼。」小圓看一眼紅鸞,生怕她聽不懂就又補上一句:「宮裡的恩恩怨怨很難能辯清真假的。」

  話已經說得再真沒有。

  紅鸞卻只有苦笑的份,因為小圓說了半晌,花掌工倒底和花女史的關係她根本沒有說清楚:也許她們有仇,也許她們沒有仇,這和不說當真沒有太大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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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人手之爭

  紅鸞沒有再問什麼,小圓還是要用的,因為她對於宮中的事情不懂、不知道的太多,需要有熟知宮事的人在身邊,但是也不能完全相信小圓的話,更加不能依賴小圓,否則她以後性命與前程就全要由人擺佈了。

  她還是希望自己的命握在自己手中,自己的路自己去做主。

  小圓沒有再說話,安靜的跟在紅鸞的身邊,她今天做得已經足夠了。

  紅鸞看一眼小圓,想到尚勤局裡複雜的人與事,依著小圓所說還只是冰山一角啊,尚勤局裡有四司,而工司不過是其中之一,就已經如此讓人頭疼了。

  回到院子裡時辰已經不早了,可是紅鸞卻顧不得用飯,因為廳中有人在等她。

  紅鸞看到廳中的人暗暗掃過小圓,臉上帶笑:「讓姐姐久等了。」

  來人是麗妃的人,很客氣的回禮後把一個宮女交給紅鸞:「知道女史身邊沒有人用,又是太子特簡之人,娘娘說以後有什麼事情盡可以到永樂宮去。」

  小圓的臉色不變,只是多看了新來的宮女兩眼。

  「奴婢柳兒見過女史大人。」宮女柳兒一看就是極為俐落之人。

  紅鸞受了她一拜後,送走麗妃的人對柳兒道:「我有傷在身還沒有正式理事,院子裡的事情現在多由小圓照料,妳有什麼不懂的就問小圓吧。」又看向小圓:「妳們多親近,以後院中我的事情就要麻煩妳們兩個了。」

  小圓和柳兒都答應一聲,互相間卻沒有見禮。

  紅鸞用過飯又給傷處敷藥,院中的宮女們在早上來過,因紅鸞外出不在離開後,除了大妞外無一人再來。

  傍晚時分,靜嬪送來一個小太監一名粗使的宮女,之後良嬪也送來一個小太監和一名粗使宮女,就好像她們原本商量過一樣。

  除了兩位貴妃外,其它貴人所送之人都不是紅鸞貼身伺候的人。紅鸞直接把四個小太監和兩名粗使宮女交給了小圓和柳兒。

  第二天一早,院中的宮女們又齊來請安並回事。

  紅鸞端坐在廳上請掌理宮女們進來,對於宮奴院的事務她懂得還真不多,可是花綻放的人都被問罪了,就算是有人留下來紅鸞眼下也不敢用那些人做事。

  一切只能她自己來。

  宮女們依次回事,也無非是差事做了多少,或是差事做完的來領新的差事而已。

  紅鸞聽得多說得少,大半都是讓她們照舊做事,至於領新差事的她也翻看了交過來差事,挑出幾樣需要緊著做的交下去,事情並不是很複雜,她應付的還算是頭頭是道。

  差事不論是舊的、新的都議完,紅鸞以為沒有事了的時候,卻有人站了出來。

  「奴婢春花,手下的宮奴實在太少,原本花女史答應給奴婢添些人手的,不知道女史大人現在還要不要給奴婢添人手了?」掌理宮女春花看一眼紅鸞:「奴婢這裡差事繁重不堪,再無人手就不只是誤了兩位貴妃娘娘宮裡差事,就是太后娘娘那裡也是要誤事的。」

  她掌管的各宮內室的平常修繕,比如宮牆上的小小污點、小小破損,澡房內的清理與修繕,以及宮中內室的蟲蟻等都由她手下的宮奴來完成。

  因為宮室這樣的小修繕不需要貴人移駕別處暫居就可以修好,又不便讓男人——太監就算是淨了六根,他們也不是貼身伺候貴人們的,所以這些粗重的活計只能用宮奴們來完成。

  差事多也就罷了,而且只要有差事除了清理澡房外其它都不是一天內能完成的,可是貴人們卻都沒有耐心等,所以她手下一直是宮奴最多的,但也是最缺人手的,可以說是天天都缺人。

  紅鸞聞言翻看著手中事薄:「並無新進宮奴,如何能給你添人手?」

  春花跪倒在地上,看樣子不是限於宮規她就要聲淚俱下:「女史大人,如果誤了太后娘娘的差事,奴婢等人罪責難逃您也脫不了干係啊,無論如何還請女史大人給奴婢調度人手。」

  調度人手?紅鸞聽到後合上事薄,如果真要為春花那裡添人手,就只能自其它人手中調些人手過去,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她看看宮女們:「妳們手上誰可以借出一些人手給她?」邊說她邊又翻看起宮薄來。

  宮女們都叫苦連天:「女史大人,我們也缺人手啊。」

  就連大妞也沒有說要把人借出來,因為她那裡的確是人極少,完成現有的差事就極為的吃力,再借出人手她只怕就要吃板子了。

  紅鸞那話也只是隨口一問,早料到宮女們不會同意的:不管是不是真都缺少人手,她細看一番事薄,抬直頭來看向一名宮女:「崔宮女,妳那裡每日在御膳房中當差的人手不過三十幾人,餘下的那三十二個人就先借給春花。」

  「梅宮女,妳那裡平常出差也不過是二十幾人,把餘下的那十幾人也借出來吧。」紅鸞合上了事薄:「春花,五十幾人足以應付了,但是時間並不多,太后娘娘還有兩位貴妃娘娘那裡的差事都不能耽擱了。」

  春花還沒有答話,梅宮女開口了:「女史,奴婢和崔姐姐手中的人是不能外借的。」

  紅鸞看過去,發現她的目光直直得看過來,帶著不服與不屑:「為什麼?」

  「御膳房那邊平常雖然用不了那麼多人,但是多備出來的人是規矩當然不能調用,而奴婢這邊也是同樣,萬一有什麼突然的差事,人手不足就會引來大禍。」梅宮女毫無懼色也毫無敬意:「到時候奴婢們的性命都可能不保,女史大人雖然也會被責罰但無性命之憂——女史,奴婢們的性命也是性命啊。」

  梅宮女說完跪倒在地上:「請女史大人收回所命。」

  崔宮女的膽子好像較小,只是跟著一起跪倒在地上:「請女史大人收回所命。」

  紅鸞聽到後又細細向前翻看事薄,然後看向梅宮女:「崔宮女那邊在十六天前,有差事用四十八個人,而在四十二天前,,有差事用了五十一個人,你這邊,在二十二天前才用了三十人當差,再往前翻了月餘當差的最多的人數也不過只有十八九個人而已。」

  「規矩,不只妳們懂我也懂。」紅鸞合上事簿:「我們大家都是宮奴院的人,無論是誰有事就要當成是自己的才對,且人手也只是出借而已。」看一眼崔、梅二人,她淡淡的道:「就這樣吧,如果妳們二人有緊急差事時,我自然會讓她把人手調回給妳們的。」
第114章 只可意會

  紅鸞一錘定音,當然是因為梅宮女和崔宮女對她的不屑,想想也是,紅鸞原本只是一名宮奴,梅宮女和崔宮女就是她的天,但是眼下呢梅宮女二人卻要向紅鸞見禮口稱奴婢,自然是讓她們心生不忿。

  相信有這樣不忿心思的絕不止梅宮女二人而已,除了紅鸞的出身之外,這些宮女可以說是花綻放的人,自然不會對紅鸞真的生出畏服之心來,一心盼著紅鸞倒楣的人怕是不在少數:就算是花綻放人死了,可是麗妃還在啊。

  花綻放跟著麗妃,她們跟著花綻放怎麼也還有一絲希望可以離開這裡,但是跟著紅鸞有什麼好?柔貴妃只能說是對紅鸞有些青眼,但紅鸞和柔貴妃遠不如花綻放和麗妃之間親近,且她們早已經被宮人認定是麗妃的人,她們自己也是如此,柔妃於她們來說可是沒有什麼好感的。

  正是因為紅鸞聰明猜想出宮女們的心思,所以她才會強硬起來,現在宮奴院是她做主,這一點她要讓宮女們明白。

  因為現在的宮女們大多還在觀望,不過絕大多數的宮女對紅鸞還算是恭敬的,如果紅鸞一味的容忍宮女們的放肆,那最後她就會在宮奴院完全失去威信。

  崔宮女聽完紅鸞的話後彎下腰去:「請女史大人三思。」

  梅宮女卻看向紅鸞道:「女史大人妳才接掌宮奴院不久,一切還是依著舊規來比較好。」

  紅鸞淡淡的道:「妳們沒有其它的事情,可以下去做事了。」她並不想和宮女們爭辯什麼,她是女史是她們的上司,就如同她原來對花綻放一樣——花綻放如果說了這樣的話,梅宮女二人也會如此反駁嗎?

  給她們兩個膽子她們也是不敢的。

  崔宮女只得叩頭:「遵女史大人之命。」她起身立到一旁,低著頭神色不明。

  梅宮女也同樣叩頭遵命,只是她起身時看了一眼紅鸞,唇邊閃過了一絲譏笑,不過譏笑一閃而沒,立好後再沒有對紅鸞挑釁。

  紅鸞知道收服這些宮女不可能是今天一番話就能奏功的,看她們再無事便讓她們都退下了,看著宮女們的背影,她所想就是:能收服的留下,不能收服的也要想個法子把人弄出宮奴院。
有搗亂的?那可真好了,正好殺一儆百啊。

  今天紅鸞原以梅宮女二人會大鬧起來,不想她們虎頭蛇尾最後乖乖的聽命從事:如果這些宮女能好好的當差,不給她出差錯的話,至於是不是心服她並不是很在意。

  宮女們都出去之後,紅鸞看向小圓和柳兒:「我剛剛的處置,可有不對的地方?」

  這兩人太安靜了,紅鸞才有此一問的。

  小圓先沒有開口,而是看向柳兒,柳兒見她看過來眼中閃過一絲冷笑,對紅鸞彎腰道:「奴婢不懂這些,女史大人是深思後才做出的決斷,應該是對的。」

  紅鸞輕輕點頭:「我對宮奴院的事情並不懂,所以才想問問妳們的,小圓,妳怎麼說?」

  小圓欠身:「奴婢也不懂這些,可是姐姐深得娘娘讚賞,相信姐姐所做定不會有錯。」

  紅鸞古怪的看了看小圓和柳兒:「是嗎?」

  按照常理來說,柳兒同意的事情小圓就應該反對,她們兩個人的話風一致就讓紅鸞全身都不自在起來。

  但是她想了想沒有感覺自己哪裡做錯,也就不再理會小圓和柳兒剛剛的話起身:「小圓,妳去膳司瞧瞧,看什麼時候能有空閒給我們整治酒席,並且也問清楚酒席的價錢。」

  她回顧柳兒:「略收拾收拾,我們去尚勤局走走吧。」

  紅鸞是故意不帶小圓在身邊的,以此來表達她因此事對小圓的不滿。就如同小圓不能把她的不滿直接說出來一樣,紅鸞因為柔貴妃也不好對小圓直接訓斥、或說出責備的話來。

  柳兒是麗貴妃的人,不提醒紅鸞做錯了什麼無所謂,小圓卻不同。不是因為和柔貴妃牽扯上關係,被人認定是她是柔貴妃的人,紅鸞又怎麼可能會招來麗妃如此的『關照』?

  可是小圓卻在此時耍性子不肯說出她哪裡錯了,想給她點顏色或是讓她明白點什麼,也不能是在柳兒面前才對,所以,紅鸞生氣了。

  小圓完全沒有想到紅鸞會如此吩咐,自她過來後一直是由她陪著紅鸞進進出出的,她看看紅鸞彎下腰:「是,女史。」

  此時,她才真的知道,眼前的人不再是那個常去永福宮的宮奴,而是一位女官了。

  紅鸞步出門時又對柳兒道:「妳先去準備,我們馬上就走。」

  柳兒沒有得到紅鸞明確的吩咐,按說也就沒有什麼好準備的,但她還是平靜的行禮後退下去了。

  「小圓,我現在去拜會幾位女史,可有什麼需要注意的?」紅鸞待柳兒走後問小圓。

  不能太冷小圓,因為她背後是柔貴妃。

  小圓欠身:「工司的女史們姐姐見見也好,萬事留心自然會發覺一些事情,現在奴婢多說,姐姐也不知道我說得是哪一位,還是在姐姐回來後奴婢再向姐姐詳說,但是有一人姐姐定要留意,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對。」

  紅鸞給她的臺階,她當然懂,所以出自她口中的東西定要對紅鸞有用才可以:「我們宮奴院的監察許女史。」

  紅鸞帶著柳兒向尚勤局去,開始並沒有要說話的意思,而柳兒就那麼安靜的跟隨著,不像小圓不時就要尋個話題說說。

  「我們現在要去拜會幾位女史,妳可有什麼要提醒我的?」紅鸞行到半路開口問道。

  柳兒微微彎下身子:「浣衣局比較特殊,因為人太多且不在宮中,所以向來有貴人過問主事,但還是歸工司轄制,浣衣局的趙女史並不在宮中。」她微微一頓:「她原本是良嬪娘娘身邊的人。」

  紅鸞沒有說話只是聽著,對於柳兒所說的這些無關緊要、但她的確不知道的事情,默默的聽著——柳兒不可能會說出對她有用的東西來,她會問也只是試探而已。

  柳兒的應對很好,讓紅鸞挑不出錯又幫不上忙。

  一路說著話到了尚勤局時,紅鸞已經大概知道工司裡有多少主事的女史了,不過對於她們的瞭解也只限於表面。

  至於許女史柳兒只是一帶而過,紅鸞也沒有過多追問。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不好,但是知道的事情有出入卻更不好。

  她可不想『誤解』任何人的話,給自己帶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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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一團和氣

  工司今天並不忙,幾位女史都在廳上閒坐,看到紅鸞進來,幾人都站起來微笑以對,很和善可親的樣子。

  紅鸞先笑著見禮:「不知道各位姐姐如何稱呼?」

  一位胖但卻胖得可愛的女子上前一步:「我姓許,和姐姐同在宮奴院效力,」她說完便指著屋裡的其它幾位女史向紅鸞引見,讓雙方單獨見禮,就算是同僚們之間認識了:「以後姐妹們一處做事,姐妹們之間不需要如此客氣。」

  紅鸞聽到小圓提到的許女史時以為她會是瘦長的個子,不想卻是如同佛陀樣的人:「以後宮奴院的事情還要多麻煩姐姐指點,我們姐妹一同掌理宮奴院更應該多親近。」

  許女史微笑:「姐姐太客氣了,宮奴院的事情我不過是做個記錄,以便各位大人隨時都能對宮奴院的情形了若指掌,院中的事務卻還是要姐姐多費心,畢竟妳常住在院中。」

  紅鸞聽得心中微有些詫異,監察女史豈不是成了文書?她笑道:「姐姐才真的客氣,院中的事情少了姐姐怕是不成的。」

  她當然不想許女史對宮奴院的事情指手劃腳,此話只是進一步試探許女史而已。

  許女史笑著讓紅鸞坐下:「姐姐怕是誤會了我的話,院中的事情當然是妳我之事,有了差錯我們誰也不好向各位大人交待不是?不過我是在工司這裡當差,院裡事情當然就要多偏勞姐姐。」

  紅鸞什麼也沒有試探出來,許女史話語當中除了表示親近外,和剛剛她說得話差不多少,更是猜不透她的心思。

  「今天妹妹我前來就是想問問姐姐們什麼時候有空閒,妹妹略備了一些薄酒,想請姐姐賞臉。」她說了幾句閒話後就引到了正題上:「也是求教姐姐們,還望姐姐們莫要推辭。」

  許女史當即笑著四顧:「我是有時間的,又是個愛熱鬧的,妳們呢?」

  事情依然很順利,就如同紅鸞初來尚勤局一樣。

  紅鸞和幾位女史玩笑幾句話後起身:「妹妹就告辭了,還要去給李司工大人請安。」

  許女史起身相送:「院中的事情,姐姐要記得每半月報備一次,有什麼大事就要當天過來說一聲兒——姐姐忙時可打發人過來一樣,我記到檔上好給各位大人過目,免得我們有什麼想不到的,給我們工司闖下禍事。」

  紅鸞點頭答應著帶著柳兒走了,許女史最後的一番話也沒有什麼用:什麼叫做大事?許女史沒有說宮中是不是有規定,那每個人所認為的大事可就不同了。

  李司工今天倒是在尚勤局。她是一個瘦瘦小小的婦人,年華的逝去在她的身上留下了點點的痕跡,看上去要比花綻放年長四五歲的樣子。

  「妳用心當差,有什麼不懂、不明的就多問問同僚們,只要謹記一條,妳的差事可不是一人的差事,是我們工司、我們尚勤局上上下下這麼多人的差事,出了差錯須知大家都會被罰。」李司工看來是個不苟言笑的人,紅鸞自進屋子就沒有見到她的笑容。

  「有什麼為難的地方就直言,或是直接來尋我也一樣,」她說到這裡抬頭看一眼紅鸞:「宮中流言甚多,妳呢把心全放在差事上,不要分心去顧那些有的沒有,不然就是誤了自己。」

  紅鸞連忙躬身答應。

  「嗯,去吧。」李司工說完低下頭繼續看向桌上的簿冊。

  紅鸞不敢再多說什麼,恭敬的行禮退後。她看到等在外面的柳兒只是示意她跟上,步出尚勤局好久她也沒有說一句話。

  李司工沒有惡意,至少紅鸞一點也沒有感覺出來。

  柳兒還是沉默的跟隨著紅鸞,如同是一道影子,無聲無息。

  「柳兒,妳知道崔、梅二人為什麼手中的宮奴會多出那麼多嗎?」紅鸞開口所問同尚勤局中的事情沒有一點關係。

  柳兒依然是那個樣子:「奴婢不知。」

  紅鸞沒有說話,顯然她有些不高興,換成是哪個人問自己手下的人,只會得到『不知,不懂』能高興起來的?

  柳兒靜了一會兒後又道:「不過依奴婢猜測,會不會是她們和原來的花女史私交不錯?」

  紅鸞看她一眼只是點點頭,沒有再問她一句話。

  響鼓不用重錘,相信柳兒明白要留在她的身邊,應該怎麼做事才對,紅鸞沒有姑息小圓,當然也不會對柳兒十二分的客氣——就算她們身後有貴妃在又如何?正所謂天高皇帝遠哦,再說紅鸞並沒有給她們什麼難堪。

  回到院子中,小圓自屋裡迎出來:「姐姐回來了?我備下了蓮子湯,姐姐吃點吧,這天已經很熱了呢。」

  紅鸞笑著點頭:「還是小圓知道疼人。」小圓現在巴結上來,她當然不會一掌拍開小圓的,回頭看向柳兒:「妳也一身的汗,去吃些涼湯吧,小心,莫要貪涼。」

  柳兒謝過紅鸞去了,紅鸞進屋坐下吃蓮子湯看向小圓:「妳知道崔、梅二人手中的宮奴為什麼多嗎?」

  小圓搖頭:「奴婢不知道,不過卻聽人說她們二人可是原來花女史的心腹。」

  紅鸞沒有想到小圓和柳兒居然又是要同的看法,她輕微的點頭:「院中可有什麼事?對了,妳先把杏兒叫來,然後再給大妞姑姑送些東西過去——東西我就放在裡屋的床上。」

  小圓的心中很有些委屈的,她已經示好了剛剛紅鸞也分明很高興,可是兩句話她就又要使開自己,哪裡說錯了話?她卻不敢多說,答應著取了東西出去。

  柳兒和小圓的話紅鸞都不是很相信,所以才會叫杏兒來。

  杏兒原本是花綻放的人,相信知道花綻放不少的事情,而且花綻放的死和她有直接的關係,她是被綁到紅鸞身上的人,自然比小圓等人要可靠的多。

第116章 有用

  杏兒傷得比紅鸞要厲害的多,她是被人抬進來的。

  紅鸞並沒有看向杏兒,她只是吃著茶好像在沉思。其實杏兒當天回來就請罪,但是紅鸞沒有同她說一句話,只是讓人把她弄回房裡去了。

  杏兒見紅鸞不說話,咬牙自春凳上爬到地上跪好:「罪奴向女史大人請罪。」

  紅鸞輕輕的「嗯」了一聲,卻還是沒有看她一眼。

  杏兒再次叩頭:「原本女史大人給了奴婢一條金光大道,可是奴婢卻鬼迷心竅差一點誤了自己的性命,誤了奴婢的小命不是什麼大事,可是誤了大人的性命就是奴婢該死。」

  紅鸞冷冷「哼」了一聲:「誤了我的性命?那還真不會。當天妳不明白、不懂,現在還不明白、不懂嗎?就算是沒有妳,我還是會回到這裡,只是妳會如何我卻不知道了。」

  杏兒知道當天就是沒有自己,紅鸞也不會被問罪。花綻放的算計都落了空,雖然她不知道紅鸞怎麼做到的反擊,但就是這種猜不透才讓她更生出畏懼來。

  「是,是,女史大人說得是,當日奴婢差一點誤了自己的性命,能保住殘命也全托大人之福。」杏兒叩頭:「大人,奴婢已經明白應該如何做,日後絕對唯大人之命是從。」

  紅鸞不置可否的哼一聲,卻依然不說話。

  杏兒忐忐不安的跪在地上,太過緊張以致於身上的疼痛都好像消失了,她連連的求懇,因為如果紅鸞不收留她,那麼接下來她的下場會很慘的。

  在她求了半晌後紅鸞才輕輕的瞟她一眼:「第一,妳有錯在先,我對妳很不放心,更是談不上信任,為什麼要留妳在身邊呢?第二,妳留下來,於我又有什麼幫助?」她以指輕輕的彈向杯子:「說到伺候的人,現在我身邊可是絕不缺少,妳在屋中養病沒有看到也應該聽說了。」

  杏兒的臉「唰」的大變,是啊,現在紅鸞沒有找她算舊帳在宮中已經算是宅心仁厚,她還奢望留下來,憑什麼能留在紅鸞的身邊?

  她對紅鸞能有什麼用,如果沒有用換作她是紅鸞也不會留自己這麼一個人在身邊的。

  杏兒的汗水很快就滴落在青石地板上,她努力的想著這幾天聽來的宮奴院中發生的事情,終於她眼前一亮重重在地上叩頭:「大人,奴婢知道些宮奴院的事情。」

  紅鸞挑起眉頭來:「有許多人會對我說。」

  「大人,那不一樣。」杏兒急了,這可是她唯一的活路:「是奴婢的錯,奴婢剛剛見到大人就應該說的,只是心懷愧疚亂了方寸。」

  紅鸞忽然問道:「妳讀過書、識得字?」

  杏兒叩頭:「是的,大人。奴婢的父親原本是、是御史,只是後來獲罪奴婢才會被送入宮中為奴。」

  紅鸞輕輕的「嗯」一聲後再不說話。

  杏兒悄悄看一眼紅鸞不知道應該不應該自作主張說下去,想來想去心念一動:大人沒有讓人把她趕出去啊。

  當然,如果她所說的話對女史大人無用,馬上就會有人來拖她出去,再也不可能見到女史大人了。機會,只有一次。

  杏兒向前爬了兩步,低聲說道:「崔姑姑和梅姑姑原本都是花女史那個惡人的心腹,她們與其它掌理姑姑不同,花女史那個惡人極為看重她們,她們所掌理的事情也是宮奴院中最為輕鬆的差事。」

  紅鸞聞言輕輕的吐出一口氣,看來小圓和柳兒並沒有其它心思,她只是多次驚變後變得多疑了。

  「除了她們之外,春姑姑也同樣是花惡人極相信的人,」杏兒看一眼紅鸞:「能出入各主子的內室,這樣的差事奴婢聽花惡人曾說過,不能落入她不能相信之人的手中。」

  「但是,她平常待春姑姑並不如何的親近,也只有花惡人身邊的一兩人知道此事,奴婢也是無意中聽到花惡人的那句話,留心之下才發現的。」

  杏兒舔舔乾燥的嘴唇:「不過私下裡,春姑姑和崔姑姑的交情珢不錯的,調整人手根本不必到姑姑面前來求懇的,當然,也可能大人剛剛升任,她們原本互借人手就是有違宮規的,所以才開口也是有可能的。」

  紅鸞的心『咯噔』一下,臉上神色卻沒有變化:「說得是,妳的猜測很不錯。」

  杏兒聽到紅鸞用平淡至極的口氣說出那句話來連忙叩頭:「是奴婢的錯,奴婢只要說出自己所知就可以,至於各位姑姑是如何想的並不需要奴婢妄自猜測。」

  紅鸞這才輕輕看她一眼:「嗯,吃了一頓板子果然是有長進。」

  杏兒再次叩頭,她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做了:「大人,崔姑姑手下的人多並不只是因為她是花惡人的心腹。」她頓頓理清了思路開口一股作氣說下來:「崔姑姑手下的宮奴是在御膳房做粗工,平常各宮主子們,包括皇上的飯菜都是有定例的,而且各位主子們想要吃什麼也會早早打發人去知會一聲,所以並不需要太多的人做粗工。」

  「但是皇上或是太后,或是哪位主子有時候會臨時設宴什麼的,御膳房卻不能推說沒有準備什麼的——皇上和主子們要設宴就是要設宴,御膳房要做的就是準時擺宴,那麼所需的人手就會倍增,崔姑姑手中的人手才會那麼多的。」

  紅鸞的心已經飛快的跳起來,幾乎都要跳起來讓人把崔、梅和春花叫過來。

  現在不用任何人說,紅鸞也知道自己中計了,為什麼宮女們如此溫順,沒有人明著搗亂?為什麼工司的人都那麼的和善,包括那位許女史——她跟了花綻放那麼久,和自己有說有笑半點芥蒂也沒有實在是說不過去的。

  所有的說不過去,現在都可以說過去了。

  因為早有人挖好了深坑,等著她往裡跳,而她,果然是不負眾望的跳下去了,還跳得很乾淨俐落。

  杏兒並沒有住口:「還有梅姑姑,她手下的人主要是在夏季捉蟲的……」

  紅鸞輕輕擺手:「妳有用。」她現在要立時處置此事才成,一刻也拖不得。

  杏兒聞言狂喜抬頭,然後連忙跪下叩頭:「謝謝女史大人,謝謝女史大人。」她終於可以留下來了。

  此時小圓的聲音傳進來:「女史大人,大妞姑姑不在,奴婢等了許久不見姑姑回來,便把東西放下自己回來了。」聽她的聲音也知道她有話要說,不便讓院中人聽到的話。

  紅鸞的心又是一跳,大妞出去並沒有打發人來說一聲,自己根本不知道她離開宮奴院——大妞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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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煎熬

  紅鸞看一眼杏兒:「妳有傷在身去春凳上躺著吧,想想還有什麼要對我的說的。」

  杏兒聽得出來那是紅鸞身邊的宮女,是各宮主子們送來的人,她垂下頭低聲道:「還是讓奴婢跪著的好,大人。」

  紅鸞讚賞的看她一眼:「妳很機靈。」然後揚聲道:「是小圓嗎?進來吧。」

  杏兒向後膝行幾步跪好,雖然行動間傷處極痛,但是她認為這點痛不算什麼。

  小圓進來看到杏兒眼神閃了閃,過去貼耳對紅鸞道:「我套問過那院子裡的人,大妞姑姑是被麗貴妃的人叫走的。」

  紅鸞聞白想了想:「因為什麼事情?」

  「不知道。」小圓低著頭:「院中的宮奴都不知道來得哪個宮院的人,是我根據來人服色猜想的。」

  紅鸞還真猜不透麗妃召大妞去做什麼。

  看紅鸞依然安坐,小圓忍不住輕輕開口:「姐姐,妳還一直沒有給麗貴妃謝恩呢。」

  紅鸞輕輕一拍小圓:「妳很好,我們過一會兒就去給貴妃謝恩。」她看看杏兒又道:「妳現在去貴妃那裡走一趟,代我向貴妃娘娘請安,要快些回來。」

  小圓當然明白紅鸞的意思,她匆匆施一禮就離開了。她要快去見柔貴妃,不是因為大妞去了麗妃那裡,而是因為有太多的事情要向柔貴妃說,當然,大妞的事情她也是要說的。

  紅鸞看小圓走後,立時叫進來兩名宮女,她們是良嬪等人送來的,一人名叫翠玉,一人名叫蘭香,吩咐她們把崔、梅二人還有春花叫來。

  杏兒在翠玉二人走後便知道應該到自己說話的時候了,她經過剛剛的安靜思索,明白一件事情。只要她能證實自己越有用,那麼她就會越有前程,就算是日後做個宮女也不是沒有可能。

  她經過思索後話說得更為有條理、更為清晰。原來梅宮女手下的人在夏季快到之時,一直到秋季蟲子絕跡,除了在除蟲、趕鳥之外什麼事情也不做,其它的時候就以趕鳥為主了。

  這活計說起來並不輕鬆,就如蟲子:有的需要白天捉,比如蟬,而有的蟲子就需要在晚上捉,就如紡織娘等。

  蟲鳥還都是活物,只夏天的蟲子就不是妳捉完一處此處就永遠也不會有蟲了,也不是今天捉完明天就不會有了,而且也不是所有的貴人都要求每天都清靜的聽不到蟲鳴。有時貴人要一點蟲鳴聲也不能有,可是有時貴人又喜歡蟲鳴鳥叫,所以,這完全要看貴人們的心情。

  貴人今天喜歡蟲鳴鳥叫,說不定還要宮奴們捉些蟲鳥放到她的院子裡及其四周,而下一刻,也許剛把蟲鳥放好的片刻,也許是一兩時辰,也許是一兩天,誰也不知道這一郂倒底的的確切時間——反正就是貴人又不喜歡蟲鳴鳥叫了,那麼宮奴立時就要還給貴人一個清靜之地。

  這樣的反復,就很容易讓宮奴們忙起來時需要幾十人,不忙的時候可能一人也不需要,好在宮中的貴人們並不常常心情大起大落——應該說是不會表現的大起大落,所以梅宮女手下的宮奴們並不是天天都那麼忙亂。

  紅鸞聽完後終於明白崔、梅二人為什麼手上的人多了,也終於知道自己倒底做錯了什麼事情。

  杏兒看看紅鸞,她並沒有說紅鸞做錯了什麼,她只需要說出她知道的就可以:「姑姑,許女史受過花惡人的恩德,許女史在花惡人面前是以奴婢自居的。」她看到紅鸞的神色不變,便大著膽子壓低了聲音道:「還有,楊典工是花惡人對食太監的妹妹。」

  花綻放還有對食太監?紅鸞真想把小圓抓過來問問她,倒底還有多少事情沒有對自己說,她輕輕的點頭:「那個太監,什麼品階?」

  「他死了。」杏兒的聲音還是低得不能再低:「沒有人提起他了,好像當年他犯得錯很有些忌諱,聽說花惡人當年就是為幫他脫罪才會被牽扯的,所以楊典工對花惡人很好。」她微微一頓:「楊典工當年沒有摻和她兄長的事情,但是因為她兄長死去,不久因錯自司工貶成女史,後來因功才又升任為典工的。」

  紅鸞輕輕點頭:「杏兒,妳的確是有用的,先下去養傷吧,養好傷後就到我房裡來當值。」她說到此處忽然又笑了笑:「妳不會再次認為我要被人算計成功,所以臨場倒戈吧?」

  杏兒臉色變白:「不敢。奴婢深知花惡人之死和奴婢有關,很有些人恨極了奴婢,眼下宮中也只有大人這裡能存身,如果不依附大人,奴婢很快就會無聲無息的死掉。」

  「嗯。」紅鸞擺手:「有一點我沒有看錯妳,妳的確是有點小聰明的人,不過再也不要做那種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事情,否則我也救不了妳,這天下間沒有人能救得了妳。」

  「是,奴婢知道。」杏兒叩頭後艱難的起身爬上春凳,被人抬了回去。

  如果有得選,杏兒當然不願意和半點根基也無的紅鸞綁在一起,但是自她被花綻放選上的一刻起,她就註定了今天。

  紅鸞在屋裡慢慢的踱起步來,打發小圓出去就是試探,看看柔妃是不是知情或者是不是已經看透——她不知道會中計,因為她原本只是一個天真的小姑娘,後來也只是一個小乞兒,入宮時日太短所知太少才會被人算計。

  柔妃不是她,應該早就看透了,就算是先前不知道,可是小圓這一去她也知道了,接下來她會如何做呢?

  麗妃那裡不用她去試探,她被算計和麗妃多少總脫不了干係,而良嬪、靜嬪等貴人,又在此事中是什麼角色呢?還有尚勤局中的那些人,又在此事演得什麼角色?

  除了一個麗妃外,紅鸞根本確定不了敵人是誰,而麗妃就算確定了,以她小小的女史又能拿堂堂的貴妃如何。

  她微微抬頭,為什麼崔、梅二人和春花還沒有到,就算她們不來去傳話的宮女也該回來了啊,還有,在此時大妞被麗妃叫走又會是因為什麼?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紅鸞感覺自己就像是在鐵鍋上已經被烤得半熟的螞蟻,雖然還活著,可是活著就是煎熬。



118三百兩

  紅鸞在屋裡踱了多少步自己都數不清,但是左等右等卻怎麼也等不到人,便又打發二丫和招娣前去尋人。

  原本沒有直接叫二丫和招娣去,是考慮她們膽子小怕事,還有就是各宮的貴人給她使喚的人,她不用就實在是不給貴人們面子。

  但是二丫和招娣也是一去無音訊,雖然紅鸞叮囑她們把話傳到就趕快回來,不要為任何事情耽擱,但是她們依然是蹤影全無。

  算算時間已經過去少半個時辰,紅鸞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

  定要在有亂子生成前把事情阻止,她想著邁步出門,同時心知身邊必須要有一兩個得力的人,不然事到緊急關頭不能事事都一人跑前跑後吧?她現在可不是宮奴、宮女,她是女史。

  凡事只能她自己親自動手、動腿,就會讓人輕視三分,如果時間長了還如此,就不只是輕視,淪為笑柄還沒有什麼,只怕手下的宮女們都會另起心思——不知道各宮的主子們送人過來,是不是早就在麗貴妃等人的算計中,所以把大妞叫走後她就成孤家寡人一個。

  紅鸞不能確定,但是她現在只能自己出去尋人,她看到小順子和小平子二人便叫上他們兩個,又點了四個宮奴跟上。

  她並不太指望著宮奴做事,因為宮奴太過膽小根本不堪用,就像二丫和招娣一樣:平常傳個話什麼的還成,但是到事上——比如那次叫她們打人,她們先嚇得軟倒了。

  兩個小太監是容嬪送的,紅鸞當然談不上信任,帶上也只充作門面而已,如果當真有事,紅鸞還真沒有指望他們能頂用。

  事情已經逼到眼前,可是紅鸞看看身邊的人卻只能是歎息,無人可用啊,她自己都有些洩氣,要儘快收幾個自己人來用。

  紅鸞仔細想過後決定才去尋崔宮女,剛走到拐角處就聽到身後的宮奴有騷動,忍不住回頭看一眼,發現她們都在向南看去,順著她們的目光,她看到遠處有兩個跌跌撞撞的人走過來。

  好像是二丫和招娣?紅鸞微微皺起眉頭來,怎麼看上去好像受傷了似的。

  她對身後的宮奴吩咐:「去看看。」

  立時有兩人迎上去,不多時扶了人過來,果然就是二丫和招娣,只不過兩個人的衣服破掉且有血跡,頭髮也散開了,臉上有微微紅腫的掌印,嘴角破裂有血絲流出。

  二丫兩個人到了近前跪倒地上,除了叩頭卻連哭泣也沒有。就是因此才勾起紅鸞心中更多的痛與怒。宮奴是不可以哭泣的,就算是被打成什麼樣子也不能落淚。

  兩個人被打當然是極為委屈的,因為她們膽子不大絕不敢招惹是非,但是被打後回來因為差事沒有做好,又要面對紅鸞的怒火。至少二丫兩個人是如此想的,她們怕極、痛極卻依然不敢落下一滴淚水。

  紅鸞沒有讓她們起來,上前一把扯起招娣的衣袖來,上面佈滿了紫色的淤痕,大大小小形狀不一,看起來有用雞毛撣子抽的,也有人掐的、擰的。

  兩個人胳膊上的傷痕已經讓人臉色大變,但是她們手中的傷卻讓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手指頭上鮮血淋漓,細看才發現她們指甲裡面與指頭上都被紮得是針眼,現在還向外流著血。

  「怎麼回事?」紅鸞放下了招娣的胳膊沉聲問道。

  二丫和招娣卻只知道叩頭請罪,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一句來。

  紅鸞又氣又痛,看到她們如此不爭氣真想一腳踹過去,當即狠狠的跺腳:「妳們如果還想要活下去就好好的想一想應該如何做,妳們能活到現在並不是愚笨之人。」她說完不再看她們一眼,帶著人向二丫兩人來時的方向急行而去。

  先去找春花,只怕崔、梅二人就在她那裡。

  二丫和招娣對視一眼,低著頭跪了半晌忽然二丫爬了起來,招娣也隨後相跟,兩個人急急的追向紅鸞。她們本就是賤命一條,在很多人的眼中她們的生死根本不算什麼,但是在紅鸞眼中不一樣,她們在紅鸞眼中是人。

  真想要活到有命出宮,現在唯一的希望就在紅鸞身上,那些人如此折磨她們,是沒有想留她們活命的,因為那些人不會給自己留麻煩,定會在事後除去有可能會報復她們的人。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紅鸞放慢了腳步。

  「女史大人,三位姑姑都在春花姑姑那裡。」二丫追上來開口就是這句話。

  就像紅鸞所說,她和招娣二人能活到現在不是愚笨的人,既然已經有了決定也就知道應該先說什麼。

  紅鸞輕輕點頭:「妳們的傷,是怎麼回事?我只是讓妳們傳信而已。」

  「都怪……」二丫順口就答,不過說出兩個字後她咳了一聲:「女史大人,奴婢們進門什麼都還沒有說,就被吩咐搭把手,把長頸瓶接過遞給椅子上立著的人,奴婢接過瓶子來交給那人時,看到那人手穩穩的接住了才鬆開,不想那人卻突然鬆手,瓶兒落在地上打碎。」

  「崔姑姑說那是貴妃所賜,問奴婢是什麼居心,不管奴婢如何分說就把奴婢打了一頓,又用了針刑逼問奴婢的用心何在。」二丫痛得皺起眉頭:「奴婢沒有用心自然說不出什麼來,最終姑姑們把奴婢放了,也不讓奴婢說話就奴婢扔了出來。」

  紅鸞聽完看向招娣:「妳呢?也打碎貴妃所賜瓶兒?」

  招娣搖頭:「不是,奴婢和人去搬桌子放好後,那人讓奴婢扶一扶桌上的小繡屏,可是奴婢的手剛剛碰到那繡屏,繡屏就自己倒在桌子上壞掉了。」

  她的聲音低下去:「奴婢和二丫幾乎是同時被責打的,扔出奴婢來時,姑姑們說了讓奴婢們準備三百兩銀子賠兩樣東西,不然就自己去貴妃娘娘那裡請罪受死。」

  紅鸞想到先前使出來的兩個宮女:「妳們可曾遇到翠玉二人?」如果她們也被打此事還真的要好好的和崔宮女三人『商量』一番了。
第118章 三百兩

  紅鸞在屋裡踱了多少步自己都數不清,但是左等右等卻怎麼也等不到人,便又打發二丫和招娣前去尋人。

  原本沒有直接叫二丫和招娣去,是考慮她們膽子小怕事,還有就是各宮的貴人給她使喚的人,她不用就實在是不給貴人們面子。

  但是二丫和招娣也是一去無音訊,雖然紅鸞叮囑她們把話傳到就趕快回來,不要為任何事情耽擱,但是她們依然是蹤影全無。

  算算時間已經過去少半個時辰,紅鸞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

  定要在有亂子生成前把事情阻止,她想著邁步出門,同時心知身邊必須要有一兩個得力的人,不然事到緊急關頭不能事事都一人跑前跑後吧?她現在可不是宮奴、宮女,她是女史。

  凡事只能她自己親自動手、動腿,就會讓人輕視三分,如果時間長了還如此,就不只是輕視,淪為笑柄還沒有什麼,只怕手下的宮女們都會另起心思——不知道各宮的主子們送人過來,是不是早就在麗貴妃等人的算計中,所以把大妞叫走後她就成孤家寡人一個。

  紅鸞不能確定,但是她現在只能自己出去尋人,她看到小順子和小平子二人便叫上他們兩個,又點了四個宮奴跟上。

  她並不太指望著宮奴做事,因為宮奴太過膽小根本不堪用,就像二丫和招娣一樣:平常傳個話什麼的還成,但是到事上——比如那次叫她們打人,她們先嚇得軟倒了。

  兩個小太監是容嬪送的,紅鸞當然談不上信任,帶上也只充作門面而已,如果當真有事,紅鸞還真沒有指望他們能頂用。

  事情已經逼到眼前,可是紅鸞看看身邊的人卻只能是歎息,無人可用啊,她自己都有些洩氣,要儘快收幾個自己人來用。

  紅鸞仔細想過後決定才去尋崔宮女,剛走到拐角處就聽到身後的宮奴有騷動,忍不住回頭看一眼,發現她們都在向南看去,順著她們的目光,她看到遠處有兩個跌跌撞撞的人走過來。

  好像是二丫和招娣?紅鸞微微皺起眉頭來,怎麼看上去好像受傷了似的。

  她對身後的宮奴吩咐:「去看看。」

  立時有兩人迎上去,不多時扶了人過來,果然就是二丫和招娣,只不過兩個人的衣服破掉且有血跡,頭髮也散開了,臉上有微微紅腫的掌印,嘴角破裂有血絲流出。

  二丫兩個人到了近前跪倒地上,除了叩頭卻連哭泣也沒有。就是因此才勾起紅鸞心中更多的痛與怒。宮奴是不可以哭泣的,就算是被打成什麼樣子也不能落淚。

  兩個人被打當然是極為委屈的,因為她們膽子不大絕不敢招惹是非,但是被打後回來因為差事沒有做好,又要面對紅鸞的怒火。至少二丫兩個人是如此想的,她們怕極、痛極卻依然不敢落下一滴淚水。

  紅鸞沒有讓她們起來,上前一把扯起招娣的衣袖來,上面佈滿了紫色的淤痕,大大小小形狀不一,看起來有用雞毛撣子抽的,也有人掐的、擰的。

  兩個人胳膊上的傷痕已經讓人臉色大變,但是她們手中的傷卻讓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手指頭上鮮血淋漓,細看才發現她們指甲裡面與指頭上都被紮得是針眼,現在還向外流著血。

  「怎麼回事?」紅鸞放下了招娣的胳膊沉聲問道。

  二丫和招娣卻只知道叩頭請罪,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一句來。

  紅鸞又氣又痛,看到她們如此不爭氣真想一腳踹過去,當即狠狠的跺腳:「妳們如果還想要活下去就好好的想一想應該如何做,妳們能活到現在並不是愚笨之人。」她說完不再看她們一眼,帶著人向二丫兩人來時的方向急行而去。

  先去找春花,只怕崔、梅二人就在她那裡。

  二丫和招娣對視一眼,低著頭跪了半晌忽然二丫爬了起來,招娣也隨後相跟,兩個人急急的追向紅鸞。她們本就是賤命一條,在很多人的眼中她們的生死根本不算什麼,但是在紅鸞眼中不一樣,她們在紅鸞眼中是人。

  真想要活到有命出宮,現在唯一的希望就在紅鸞身上,那些人如此折磨她們,是沒有想留她們活命的,因為那些人不會給自己留麻煩,定會在事後除去有可能會報復她們的人。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紅鸞放慢了腳步。

  「女史大人,三位姑姑都在春花姑姑那裡。」二丫追上來開口就是這句話。

  就像紅鸞所說,她和招娣二人能活到現在不是愚笨的人,既然已經有了決定也就知道應該先說什麼。

  紅鸞輕輕點頭:「妳們的傷,是怎麼回事?我只是讓妳們傳信而已。」

  「都怪……」二丫順口就答,不過說出兩個字後她咳了一聲:「女史大人,奴婢們進門什麼都還沒有說,就被吩咐搭把手,把長頸瓶接過遞給椅子上立著的人,奴婢接過瓶子來交給那人時,看到那人手穩穩的接住了才鬆開,不想那人卻突然鬆手,瓶兒落在地上打碎。」

  「崔姑姑說那是貴妃所賜,問奴婢是什麼居心,不管奴婢如何分說就把奴婢打了一頓,又用了針刑逼問奴婢的用心何在。」二丫痛得皺起眉頭:「奴婢沒有用心自然說不出什麼來,最終姑姑們把奴婢放了,也不讓奴婢說話就奴婢扔了出來。」

  紅鸞聽完看向招娣:「妳呢?也打碎貴妃所賜瓶兒?」

  招娣搖頭:「不是,奴婢和人去搬桌子放好後,那人讓奴婢扶一扶桌上的小繡屏,可是奴婢的手剛剛碰到那繡屏,繡屏就自己倒在桌子上壞掉了。」

  她的聲音低下去:「奴婢和二丫幾乎是同時被責打的,扔出奴婢來時,姑姑們說了讓奴婢們準備三百兩銀子賠兩樣東西,不然就自己去貴妃娘娘那裡請罪受死。」

  紅鸞想到先前使出來的兩個宮女:「妳們可曾遇到翠玉二人?」如果她們也被打此事還真的要好好的和崔宮女三人『商量』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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