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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小說] 《非善類》(孽火系列8) 作者:李葳 -(完结)

[耽美小說] 《非善類》(孽火系列8) 作者:李葳 -(完结)


作品简介:

夏寰絕不允許的事情非常簡單:

一是假他人之手幹骯髒事的傢伙,

一是欺騙自己人並幫著外人的傢伙,

任何人犯了他這兩點大忌,皮都得繃緊點!

──「歐陽英治,你也不例外!」

受到情人不通情理的警告,英治決定壯士斷腕……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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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子 - 《槍口下的真實》

  
  一柄冰冷冷的、閃爍著黑色金屬光芒的殺人兇器,「喀隆」地摔墜於原木地板上。它在打過蠟的光滑地面上旋轉了幾圈,碰觸到歐陽英治黑亮的皮鞋前緣,終於停止了打轉。

  「把它撿起來。」

  英治不解地抬起眼,瞪著站在幾公尺外,發號施令的男子。

  「我的國語有退化到令人聽不懂的程度嗎?好吧,我再說得更清楚一些。」男子不苟言笑地,以平板的口氣說:「請把我剛剛丟到你腳邊的那一把槍,『撿起來』,歐陽醫師。」

  男子等了幾秒,見他不採取任何行動,再晃了晃手中的槍。

  「這不是在『拜託』你,歐陽醫師。如果不照我的話做,你應該明白接下來我會說什麼,何不替彼此省點時間呢?」

  英治微微挑起一邊眉尾。

  「你大費周章地把人五花大綁起來,卻嫌開口說點陳腐的威脅臺詞是在浪費時間,我想不透,你是怎麼定義『節省』的標準?」

  「如果有時間耍嘴皮子,醫生,勸你還是快點把槍撿起來。我和幫內其他人不一樣,拿不慣比鋼筆重的玩意兒,也許一個不小心手滑,會爆掉某人的腦子……」

  面無表情的男子滔滔不絕地說到一半,刻意停頓了下,摸不著底的虛無黑瞳定定地望著英治。

  「這樣子的威脅臺詞,希望可以讓你感到滿意了,醫生。」

  苦笑。英治沒想到自己對此人的第一印象,在此刻得到了應驗。

  物以類聚。

  火星人的朋友還是火星人。

  ——喜歡上一個火星人,只有早日把自己火星化,才不會被火星人給搞瘋?

  「謝謝你的體恤和無懈可擊的威脅臺詞。不過,如果你肯告訴我,你把這笨蛋綁起來,而且用槍指著他的腦袋威脅我,究竟目的是什麼,也許能提高我們溝通的效率。」

  「你不明白嗎?」沒什麼表情的男人,竟然蹙了蹙眉頭。

  英治展現文明氣度地微笑了下。「——務必指點。」

  男人很沒禮貌地漠視英治的「求教」,還轉頭看向被自己的槍口指著,嘴巴上則是被一片大膠布給封住的倒楣傢伙,道:「像這種笑得很虛偽的傢伙,到底有哪一點好?夏哥。」

  說他虛偽?英治的額邊冒出許久未現的青筋,唇角抽搐地冷聲說道:「沒人教你刮別人鬍子前,要先照照鏡子嗎?Mr.顏面神經麻痺。現在,輪到我勸你,在我他媽的還有腦神經沒斷裂光,能控制著我的嘴巴,跟你這個火星病患者溝通之前,你最好快點把那用鳥蛋想也知道、荒謬到不行的『綁架理由』說個清楚!」

  一邊是怒到極點的冰藍火焰。

  另一邊是看不穿、猜不透的闃黑之幕。

  以眼神較量高下不夠,久久相對兩無言的氣勢對峙,更有如平靜海面下所隱藏的暗流,波濤洶湧。

  「我無法信任你,醫師。」

  緩慢地,對方總算說出了搬出這場鬧劇的主因。

  「就以你的專業來打比方好了,當醫師發現腫瘤細胞,無法憑肉眼一看即知,它到底是良性或惡性、是不是會威脅到宿主性命的時候,不是都得將這些細胞進一步化驗,確認它是好是壞嗎?和那個道理是一樣的。」

  敢情這傢伙把自己當成是癌細胞了?英治銳利地一瞪。

  「如果不是這種非常時期,我當然可以慢慢地觀察、研究你的言行舉止,在瞭解你這個人之後,再來判斷你值不值得我信任。令人遺憾的是,眼前我手邊沒有這麼充裕的時間。」

  英治希望他的聲音有一絲苦澀,起碼可以讓自己有個理由同情他,偏偏這個表情比機器人還像機器人的傢伙,連說話的時候都可以不帶一絲感情。

  這傢伙是受過什麼創傷,或是從小雙親的教育出了什麼問題?怎麼會養出這麼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性格。

  不過,話說回來,夏寰身邊的確有許多「非比尋常」的人類。

  想想自己過去接觸過的,夏寰身邊的人裡面,少數幾個算正常點的,用一隻手的五根指頭就能算完了。

  這種事應該要按照人口比例分配一下吧,否則全臺灣的怪人都聚集到夏寰身邊,教人怎麼受得了?

  唉,但目前更重要的是……

  「你說要判斷我的可信任度,就是要我拿起這把槍,對嗎?」

  「是的。我要瞭解歐陽醫師在緊要關頭時,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再根據你的行動來決定要怎樣處分你。」

  處分?英治忍受住這刺耳的兩字,勉強自己冷靜地反問:「若我是惡性腫瘤的話,你打算殺人滅口嗎?」

  「不,假使我這麼做.相信夏哥會先殺了我。」

  哼,算他還有把王法放在腦子裡……英治繼而一想,不對,他的口氣分明是「要是夏寰不在乎我的死活,他的確會下手要我的命?」,結果還不是個無法無天的傢伙。

  從他把「夏寰」當成基準點開始,這傢伙的腦子就已經壞光光了。

  「那你打算怎樣處分?」

  「很抱歉,為了不影響你等一下的『表現』,我無法回答你這個疑問。」男子撥開衣袖,察看了下腕表。「夏哥的藥效快到了,請你快點把槍拿起來,歐陽醫師。」

  「不,你想把我當成癌細胞是你家的事,但癌細胞願不願意接受檢驗又是另一回事。換句話說,我不打算陪你玩什麼愚蠢的信任遊戲。你不信任我,請便,我是不會去撿起那把槍的。」

  英治相信,他即使把槍口抵在夏寰的太陽X,也不可能傷到夏寰半根汗毛,因此他押夏寰當作「人質」,對英治也不具半點威脅力。

  「我還有其他事要辦,恕我失陪了。」

  「……」

  英治一個轉身定往客廳旁的樓梯,咻的,仿佛細小飛鏢彈出的聲音,緊接著是耳朵上緣的火辣熱痛,伴隨著一抹燒焦蛋白質的味道襲來。當他發現襲擊自己的是一顆此刻嵌入了木質樑柱中的子彈,英治的雙眼不禁愕然地回到男子身上。

  「我之前說過了,不接受任何的拒絕,因為這不是請求,而是命令。把槍拿起來,歐陽醫師,然後我要你……在我從十倒數到零之前,請對我開槍,否則我會對夏哥開槍。我知道,你認為我不會,但是我剛剛已經證明給你看了,我的槍法很準確,一旦我真的開了槍,這麼短的距離夏哥必死無疑。你要跟我賭夏哥的一條命嗎?」

  無聲的,英治感覺到男子全身散發出來的真正壓力——

  這就是我給你的信任測試,你願不願意為了救夏哥一命,玷污自己的雙手,殺人給我看呢?

  男子虛無的黑瞳眨也不眨地望著英治,問道:「證明給我看,你有沒有資格留在夏哥的身邊,當他永遠的另一半,歐陽醫師。」

  英治低頭望著那柄危險的殺人兇器,咬了咬牙,彎腰將它拾起。

  開槍,或不開槍?

  站在這個人命交關的十字路口上,只要做了錯誤的選擇,很可能因此葬送一條生命,犯下一生一世都難以償還的重罪。




第一章

  
  上了年紀的男人,坐在這間堆滿了十幾個大書架,三面牆被井然有序的艱澀法律書刊佔據,處處散發出「知識」香氣的寬敞辦公室中,顯得有點手足無措。

  他再次瞄了瞄那一塵不染的玻璃門之內,那本本厚重精裝的書冊。

  每本書上面不是寫著看不懂的外國文字,便是明明寫的中文字每個都看得懂,組合起來卻像無字天書。好像隨便抽哪一本出來看,自己一定撐不到三秒就會睡著的樣子。

  咽了口口水,他回頭看著此刻坐在大辦公桌後面,以飛快的速度劈哩啪啦地敲打鍵盤,工作中的年輕男子。

  「你還在忙的話,我下次再來也無所謂。」

  「不好意思,再給我五分鐘。」機械式的音調,冷漠的口吻。

  男人屁股卡在不知該坐下或離開的半空中,搔搔腦袋,偷偷歎口氣。

  歲月不只會催人老,還會令一個人徹頭徹尾地改變啊!遙想當年初次看到他時,那副瘦小、營養不良,畏畏縮縮躲在老大身後的模樣,誰能想像得到現在……竟擁有這麼一間氣派又了不起的辦公室,成了獨當一面的大律師。

  世事果然難料,一個人的潛力也是。

  「讓你久等了。」

  他從辦公桌後方起身,繞到男人所坐的沙發前,先將手上所捧的一疊卷宗放在橫式長幾上。

  「上次你交給我的這些資料,我全部都看完了。」

  「咦,這麼多的……你在三天內就看完了嗎?」

  男人懷疑,對方該不是囫圇吞棗地隨便翻一翻吧?但,他接下來的話又推翻了男人的疑心。

  「吃這行飯的,看資料的速度慢就別想混了。豆大叔要是不放心,隨便拿個東西考一考我,看我能不能回答。」

  他口中的豆叔=土豆仔搖了搖手。

  雖在黑社會中打滾多年,也不改其耿直本性地憨笑著說:「不必、不必,真歹勢,我不是故意要懷疑先生你講的話,甘哪不小心這麼想而已。你不要因為這樣就打壞心情,我沒惡意啦!」

  「用不著喊我『先生』,照從前的習慣,叫我——」

  「不行、不行,規矩就是規矩,現在先生已經不是以前的猴囝仔,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青青菜菜、沒規沒矩地亂喊小名,我還是叫你『先生』卡對。」

  處於土豆仔這個世代的人,很多人仍受到上一代日式教育的影響,面對醫師、律師、老師等學有專長的人,使用台語的「先生」=日語的「老師」來稱呼他們,代表對專業的尊重。雖然這種習慣已經漸漸消失,但一部分的人仍堅持傳統……他一頷首,禮尚往來地尊重土豆叔的堅持。

  「那我們直接進入正題好了。」

  「好、好,這個好,我也呷意做事不拖泥帶水。」

  「從結論講起,豆叔,『全宇盟』目前的處境並不樂觀。」

  他瞥了瞥男人一臉像吞了苦瓜的表情,才垂眸淡淡地往下說:「這一點其實豆大叔比我清楚,否則你不會扛著這堆東西,跨海到香港來找我這個十幾年前就已經和『全宇盟』斷了緣分的人。」

  「唉,這兩、三年發生太多的事了。」

  男人在胸前盤起雙手,感歎地說:「阿超去了之後……連小汪這個臭小子也離開了,大仔的身邊冷清了不少啊!這樣講有點歹勢,不過現在跟在大仔身邊的,老的一代……像我自己是跟不上時代的垃圾,出拳頭、動腳動手是沒問題,叫我出腦袋,還不如拿豬腦袋來用用;偏偏新的一代,肩膀嘛不夠硬,擔不了什麼重任。還有南部那邊的事,大仔也是一人扛起,實在是……我很煩惱,怕咱夏老大的身體,會被忙碌的工作壓到壞掉了。」

  沉重的空氣中,他斂斂眉,不發一語。

  土豆仔驟然口氣一轉,佯裝開朗地笑了兩聲。「說到改變,哈哈,先生的改變也很大啊!我猜幫內的弟兄們誰也想不到,先生會變成這呢啊厲害的大律師吧。你頭腦實在有夠巧!」旋即又搖了搖頭說:「不,不對,有一個人應該是早就料到你會有出頭的一日。以前大仔總誇你頭腦好、人機靈,不過那當時沒人相信,這就叫慧眼識英雄。」

  他終於放柔了眼神,微微揚起唇,同意地點頭說:「夏哥當年的情義,我沒有忘記,豆大叔。」

  「那……為什麼這麼多年,連阿超走了,你都沒回臺灣看一下?你真的沒有把大夥兒忘記的話,過年過節總該回去故鄉探望才對啊!」

  心如止水的深黑鏡眸,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對方渴望動之以情的臉,既不打算回答,也不想替自己的行為辯解什麼。

  「我感覺你太過薄情,先生。」土豆仔無法死心,責難地說。

  「豆大叔,現在這年代太講情講義是做不了什麼大事的。」平靜地說。

  「照這樣講,你是不打算接受我的請托嘍?那你就別囉囉嗦嗦地講什麼『不樂觀』,直說你不接,我就會鼻子摸一摸自己離開。」土豆仔懊惱地粗聲說道。

  「我手上有幾間公司的顧問合約在,無法說走就走。」

  土豆仔拍拍屁股,站起來。「門在那邊我知道,你別和我客氣,不用送客。」

  「我大概需要一個月的時間,安排接手的人選。」

  已經走到門邊的土豆仔,停下腳,回頭。「你、你的意思是……」   

  他肯定地點了點頭,說:「我曾答應過夏哥,任何時候,只要他與『全宇盟』需要我,不管我在世界上的哪個地方,都一定會趕到他的身邊。」

  喜出望外地,土豆仔高興地沖向他,一把環抱住,並猛拍著他的背。

  「講得好、講得真好,這才算是好兄弟嘛!有困難的時候,才看得出來一個人的真心真意!我相信夏哥看到你回來的時候,絕對是灰熊∼∼給它歡喜!」

  「確切的日期,我會再和豆大叔聯絡。」

  「厚,我等你喔!你毋通騙我。」高興地鬆開雙臂,土豆仔再三拍著他的肩膀,得到了他保證的一點頭,笑得嘴都合不攏。「立下這件大功,我總算可以安心地回臺灣。若無得到你的點頭,擱讓大仔知道我自作主張來香港找你回去,他一定會打斷我的腳腿骨。」

  果然。即使三天前豆大叔口口聲聲自己是「替夏老大前來尋人」的,他總覺得這不像是夏哥的做法。

  講客氣點是自信家,講白一點是目中無人,講難聽點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辭典裡沒有「辦不到」三字的夏哥、夏老大、夏大爺,縱使少去左、右手的輔佐,他也不可能會喊累。     

  「啊——」土豆仔後知後覺地窺了他一眼。「我剛剛是不是不小心講了什麼?」

  「你是說溜了嘴。」沒什麼表情地回道。

  土豆仔當下雙手合十,拼命低頭拜託。「請你裝作沒聽到我講的,我騙你是大仔要找你回去的這件事,絕對不能讓大仔知道,不然我就穩死呀!」

  十之八九,是缺少助手之後的夏哥事必躬親,讓底下的人壓力驟增,逼得他們喘不過氣來,土豆仔他們才會想再找個接替阿超、小汪位置的人。

  這就像是F1賽車一樣,光講究馬達的POWER(引擎出力)而不調整其他配件,譬如輪胎的柔軟度、強度,反而會中途爆胎而輸掉比賽。馬力強,不見得是好事……尤其是對一個組織而言,上面的腳步與下面的配合,兩者間若缺乏協調,更是一種致命傷。

  「豆大叔,你不用緊張,我已經不記得你剛剛說了些什麼。」

  「是嗎?」

  張大眼睛,經過幾秒的確認,土豆仔相信他會保住自己的腦袋瓜子之後,又緊緊地握住他的手,用力地上下搖晃好幾下,謝了好幾遍,這才帶著滿足的笑容,揮手說道:「我等你的聯絡,大家一定會很高興看到你回來的,先生!」

  目送豆大叔搭乘電梯離去,他獨自回到這間以「效率」為主軸打造的寬敞辦公室——為了夏哥而捨棄自己奮鬥多年的成果,他心中半點躊躇、半點惋惜都沒有,對他而言事業不過是排解時間的好工具罷了。如果能把這多到用不完的時間全部用在夏哥和協助夏哥上,是再好也不過的。

  只是……他靜靜地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著燈火初上的九龍夜景。

  「你錯了,豆大叔,我回去臺灣,恐怕只會讓更多人不高興。」

  那告別多年的過去,仿佛近在眼前,伴著彼岸閃閃爍爍的光芒,不停地鈍鈍刺激著壞死已久的情感神經,一個熟悉懷念的聲音低低地在腦中反覆吟唱。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歸去來兮,老友將蕪;歸去來兮……

  在家圖荒廢、朋友散盡之前,早日返回故鄉嗎?

  瞥了瞥浮映在虛空的黑色底幕,一張從小就被人罵說是「冤死鬼」、「看了就觸人黴頭的苦旦樣」的蒼白臉龐,也從彼端沒啥表情地回盼著他。自己真的有改變嗎……無聊,他不一會兒扯開眼,走回辦公桌前。

  只有一個月的交接期限,得快馬加鞭地處理手邊這些工作了。
  
  陪母親上超市,算不算是一件有趣的事?答案雖然是因人而異,但是對這個一臉無聊的五歲小男孩來說,他顯然並不樂在其中。

  母親專注地挑選大同小異的、他最討厭吃的番茄,他只好一個人把玩著手上的模型飛機。

  他把想像化為翅膀,發出「嘟嗚嗚嗚」的聲音,超市成排簇新的冷凍櫃像是絕壁山崖,小飛機緊貼著冒出冷煙的光滑檯面翱翔。忽兒繞過突出的雪山(牛奶區),忽兒往紅色大地(冷凍肉片區)俯衝。咻地,當它一個轉身想穿越懸崖(通道)返回另一頭的糖果地帶(零食架),意外事故發生了。

  「哇!」

  他的塑膠小飛機卡在鋼鐵蜘蛛怪編出的網子(推車鐵籃)上。

  「這是什麼東西……」低沉無比,宛如出自大地深處,強悍有力、深具威嚴的聲音。

  男孩一驚,隍恐地、膽怯地,卻又克制不住好奇地慢慢仰起小臉,先映入眼簾的是那雙握著推車,好大、手指好長、好粗的手。接著,當仰到脖子覺得有點酸的程度時,他看到一件黑得發光、上面還有銀色和金色,看起來就是「亮晶晶」的線亂縫著龍飛鳳舞模樣的衣服,套在巨人級的寬敞胸膛上。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最後顫抖地往上看……剛好「巨人」也稍微彎下身與他對望。

  那雙猛獰的眼瞅住他,像老鷹瞅著小雞,男孩刹那間連呼吸都忘記了。

  「這是你的嗎?小鬼。」傲慢的下顎一挑,問道。

  深邃的五官、稜角剛硬的下顎與慓悍的眉毛、邪揚的唇角,洋溢狂肆野性的男子氣概的臉龐,看在一個活在滿是滾圓曲線的童話、與粉色系可愛卡通中的男孩眼中,因魔王氣勢太「強烈」,而構築出了恐懼感。

  細眉一垂成倒八狀,小嘴一扁抽搐起來。「嗚……嗚……嗚……」

  「屋屋屋?」男人的眉頭鎖得更緊。

  「嗚哇哇哇哇!!」男孩嚎啕大哭,兩手揪著自己的衣擺,恐慌地搖頭說:「媽媽、媽媽,我要找媽媽!」

  錯愕地瞪了瞪眼。「這小鬼哭屁啊?」

  這時候,一個穩重的、好似古老大鐘磁性恬靜的男中音響起。「怎麼啦?」親切地問道。

  男孩不停地抽抽噎噎,張著泡在淚水中的大眼,看著蹲下身來,對自己微笑的男人。任何能保護自己不被那個可比噴火惡龍的驚駭「巨人」欺負的人,等於是他的救世主。他當然不假思索地投入這個聲音好好聽、臉孔秀麗、有股讓人安心味道的「大哥哥」懷中求救。

  「嗚嗚、我、我的……我的飛機被……被怪……我怕……」男孩哆嗦著說。

  「飛機?」

  大哥哥微微一笑,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把男孩那架卡在鐵網間的模型飛機,輕輕地、毫髮無傷地取下,放在他的手心上。

  「你的飛機好好地在這裡呀,為什麼要哭呢?你是男生吧,男生不可以這樣哭哭啼啼,會被笑是『羞羞臉』喔!」

  溫柔沁涼的指尖,在額頭上碰了碰。男孩止住了啜泣,不好意思地紅了臉,猛點頭應道:「我……不、哭了。」

  「小勳,你這孩子跑去哪裡了,害媽咪找了半——唉呀,我家的小勳做了什麼嗎?」

  「媽媽!」

  「好像是他的模型飛機卡在我們的購物車上,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哭了。我幫他把飛機拿出來了,已經沒事了。」

  「哎呀,那真是不好意思,謝謝你……嗯,貴姓?」面前突然多了個罕見的優質俊男,即使已為人妻,仍不免心花朵朵開,笑容也多了分嬌俏。像是重返可愛教主的少女時代,勾起指頭,甜美羞澀地笑問。

  「你不用客氣,我只是——」

  「英∼∼治∼∼蘿蔔買了沒?」

  好死不死地,半路殺出了一個搞破壞的程咬金。讀一下空氣有這麼難嗎了?看不到她正在搭訕嗎?她忿忿地調高視線一睨,警告警告那位勾著俊男肩膀不放的朋友。

  嚇!

  僅是短短一瞥,她電光石火間頓悟了「搭訕」和「保命」哪個要緊。

  很識時務地豎起白旗,緊扣住寶貝兒子的手,彎曲了下僵硬的唇角,維持最低限度的禮貌說:「抱歉打擾了。」接著以搶限量折扣鍛煉出來的速度,飛也似地踩著涼鞋離開。

  唉地,歐陽英治在內心一歎,緩慢地轉頭過去,向罪魁禍首說道:「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我們是在超級市場裡,並不是在哪部怪獸電影裡,你更沒有接下扮演怪獸的角色吧?夏、寰、先、生。」

  十分清楚自己「有罪」的男人,左手捉起一根白蘿蔔,右手捉起一根紅蘿蔔。

  「買哪一種才是煮火鍋用的?我不知道耶,小治治。」

  「『嚇人』不是你的工作。」板著臉,奪下他兩手中的紅白蘿蔔,皺著眉把它們擺回去。「『買菜』也不是你的工作,更不是我的工作,真不知道我跟你待在這間超市幹什麼。」

  夏寰聳聳肩,又挑了另一根白蘿蔔研究著,說:「你用哪只眼睛看到我嚇人了?我可是一路掛著這麼『可愛』的微笑,笑得老子臉都快抽筋了。」

  敢講不敢聽。「是嗎?告訴你一個新聞,『可愛』這個字,通常是使用在讓人看了心情會很好的東西上頭,而且是用來稱讚別人,不是用來臭屁的。試問,那對母子看到了『可愛』的你,怎麼會落荒而逃?」

  夏寰大大地點頭說:「對呀,所以你說,『他們』是不是很奇怪啊?小治治。」

  奇怪的是你的腦袋。

  英治覺得夏寰的問題已經不在於「自信心過強」,或是「缺乏自知之明」,而是他「明知故犯」、「惡質到極點」,很賊、賊到一個不行的狡猾性格,配合他的自信,共同造就了他那一套「天大地大我最大」的無敵處事論。

  「吶,我覺得這根蘿蔔比剛才那根軟一點、小一點,你喜歡硬一點的,還是軟的?」   

  到底為什麼自己會在這兒,和這傢伙一起挑蘿蔔?

  歐陽英治低頭看著推車裡面,夏寰不停丟進來的鮮肉片、冷凍豆腐、茼蒿等等一看很明顯就是「火鍋」的食材,不禁在內心自問。

  「英治,你發什麼呆啊?快點選啊!」

  「隨便。」白他一眼。

  「哈啊?怎麼能夠隨便呢?一根蘿蔔在火鍋中也是重要的角色,它不但能左右火鍋的風味,影響火鍋多彩多姿的風貌,單獨吃也是一道絕品,你居然說『隨便』,我真不敢相信你是這種隨便的人!蘿蔔啊蘿蔔,你要記住這羞辱的一刻,這個名叫歐陽英治的男人羞辱了你……」

  英治冷聲道:「夠了,再講下去,我就把你踹進冷凍櫃中,把你當活體豬肉賣出去。」

  「嘿嘿,小治治,你沒見識也得有常識。既然是『活體』,就不能放進『冷凍食品』櫃裡面啊!」嘖嘖地,男人搖了搖頭。「以後你得常來超市逛逛,增長見識才行。」

  「我沒事找事也不會無聊到來逛什麼超市。」

  「咦?你不覺得差不多是時候了嗎?」

  「什麼時候?」

  「唉,你算一算我們在一起多久的時間了,我覺得你應該煮得出『媽媽的味道』了吧?」邊講,男人邊準備好。

  「有種你別跑!」握住推車手把,英治宛如蓄勢待發的公牛,準備輾斃面前那只看不順眼的傢伙。

  「啊、我知道了!」夏寰的嘴咧得更開。「我知道要買哪根蘿蔔了,就買那一根又硬又大的白蘿蔔吧!因為我們家的小治治,一向是吃硬不吃軟,而且是專挑大根的吃。」

  「你、死、定、了。」

  噗嚕噗嚕地前後拉動了幾次推車輪子,英治狠狠地往夏寰的後腰推撞過去,夏寰俐落一閃,閃過了。

  「哈哈哈哈,別生氣嘛!喂,在別人的店裡面,這樣不太好吧?」

  但英治不聽他的求饒之詞,眯著眼,繼續推著車,追著閃躲的男人滿場競「走」。原本以為英治是「開開玩笑」,但在接觸到那雙殺氣騰騰的、黑白分明的美眸,憑多年的研判得出「他是認真的」之後,夏寰也不由得「認真」地為保住小命(男人重要的腰杆骨)而竄逃。     

  兩個大男人,中間隔著一台堆滿食品雜貨的購物車,在小型超市內繞來繞去,玩著貓捉老鼠的遊戲,這不引人注目才匪夷所思。

  於是,不出十分鐘左右。

  「兩位客人,不好意思……」

  該超市的店長親自出面,客氣但非常堅持地「請」他們到櫃檯去結帳,還「殷勤」地送他們到超市大門外。

  雖然對方滿臉堆笑地說「多謝惠顧」,但沒有「歡迎再度光臨」這句話,就看得出來他們是多麼渴盼、希望他們別再來了。

  「真不敢相信,是不是人的年紀一大,自製力也會跟著衰退,我居然會氣昏頭跟你在裡面……看樣子近墨者黑的威力,的確很可怕。以後得走遠一點去另一間超市購物了。」提著兩大袋補給品,站在「形同」被人攆出門的超市大門前,英治喃喃自語著。

  夏寰一副不以為然。「哼,分明是這家店的待客之道有問題。小鬼頭在裡面玩模型飛機就可以,兩個大男人在裡面就不能玩你追我『走』嗎?就算我想在裡面玩親親,只要沒妨礙到別人,關他們屁事?如果今天在裡面玩親親的是小鬼,他們一定管都不管,這叫差別待遇!」

  「老兄,你幾歲了?身高一九零的傢伙,要人家把你當未滿一百公分的兒童對待,這是強人所難。」

  「這和歲數無關,這和【心】有關。我的心和五歲小孩一樣純真。」馬不知臉長的男人大剌剌地宣稱。

  「是啊,寫作純真,讀作幼稚。」

  男人露出「英治,你皮又在癢」的微笑,逼近。「你知道我現在腦子裡在想什麼嗎?」

  不妙,拎著兩大袋東西的自己,絕對跑不過這個兩手空空的大魔王。     

  「再不快點回去,這裡面的帝王蟹會壞掉。」

  「嗶,答錯!」男人笑著說:「正確答案是,他們既然該死的不讓我們在裡面玩,那我們就在外面玩吧!現在輪到我當鬼追著你跑了,被追到的人,你猜會怎樣?」

  英治緊盯著他。「我說,你今天是不是有點怪怪的?」

  「嗶嗶,第二度答錯!」夏寰看似心情很好地,態度比以往更油條地說:「被追到的人,必須當眾接受鬼=也就是我的『愛的口水淹沒』之刑,直到我滿意為止。」

  「滿意?你這傢伙有『滿意』過的一天嗎?」

  而且當眾?英治不禁左右環顧了下,再怎麼說天色已暗,靠近停車場的這一帶行人並不多,但依舊是「公共場所」、「人來人往」的地方吧!

  嘻嘻笑著,夏寰摩拳擦掌地說:「我數到三。一、二……」

  「雪特,你給我數到一百!」拔腿狂奔。

  還是有問題。

  邊跑,英治邊動腦筋思索著,胸口的騷動是不安嗎?因為夏寰有股說不上來的不對勁?

  仔細想想,最近他和夏寰一直沒有時間說話,也完全不知道夏寰在忙些什麼,或者是不是有什麼令夏寰煩心的事。

  ——該不會又和夏寰南部老家有關連了吧?

  講到夏寰的頑固老爹,令人頭痛的程度不亞于他的兒子。自從他知道夏寰與英治的「關係」之後,已經不只一次想辦法阻擾了。

  倘若夏老爹是個普通人,做的也只是普通的「騷擾」或「反對」,英治八成會忍氣吞聲地容忍——畢竟對方是長輩,況且沒有他就沒有夏寰的誕生。

  可是,犬子有虎父。

  能夠生養出夏寰這威風凜凜的「全宇盟」大哥,可想而知,夏老爹也不是什麼溫和謙恭之輩。不,論及道上名聲,夏老爹的輩分(知名度),和威勢有餘但火候尚淺的夏寰相較,真可說是實實在在的大尾流氓。夏老爹不僅在道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分量,據夏寰的手下說,他在南部政壇也有不容小覷的影響力。   

  英治相信天底下沒有人會認為,夏老爹在道上打滾多年,之所以能生存下來,靠的是微笑、愛、和包容吧?因此他端出來對付英治,要讓英治與夏寰分手的手段,是很簡單的四個字——「不擇手段」。

  綁架、威脅、恐嚇要在網路上散佈見不得人的影片,這不過是小巫。上上個月,這位「天才」老爹還真的搞出了一條肚子裡的人命,想逼夏寰乖乖就範地成家、成親。

  之後風波雖然化解了,但誰曉得口頭承諾不會再給他們倆找麻煩的夏老爹,會不會又動別的歪腦筋……因為怎麼看,夏老爹的頑固程度和他兒子不相上下,而英治早在夏寰身上徹底嘗過了,夏家人有多難纏的苦頭。

  ——還是,幫內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問題,英治可就束手無策了。打從他們倆深交後,夏寰只讓英治接觸幫內的少數人,一向不願意讓他涉入幫內的事務,所以英治頂多熟知幾個常跟在夏寰身邊的兄弟們,對幫內的人事物瞭解不多。

  雖然這是夏寰刻意的安排,不想讓置身於普通人的社會中,而且是從事大多數人認為該持有最高道德標準的醫師工作的英治,由於和身為道上兄弟的他交往而受到無謂的攻擊或牽連。不過英治覺得此事,自己也有得過且過的責任……

  特別是兩年前阿超的死,和管禛、小汪的事,英治都得間接或直接地,為夏寰失去左、右手一事負責才是。

  ——今天夏寰到醫院來接他下班時,他已經隱隱嗅到令人不安的陰影蠢動著。此刻看到夏寰有故意裝瘋賣傻之嫌,陰影也更擴大了。

  「逮到你了!」

  哈、哈啊、哈啊地喘息著,夏寰從後頭雙手交叉扣住了英治的腰,手心上的大袋東西墜落到停車場一隅的水泥地面上。

  翻轉過身,英治同樣喘個不停地,凝視著夏寰隱於昏暗路燈下的臉龐。

  「你這傢伙……一定有事瞞著我吧?」

  男人的臉湊了過來。

  「唔……更……你……別想……用這種手段……唔、唔!」

  男人捕捉住英治的舌頭,仿佛要溺死他似的,火熱地輸送著帶有香煙苦澀味道的熱沫到他被迫張開的小嘴中,封鎖了他的說話能力。

  這傢伙真是——

  英治懊惱地閉上雙眼,多日未曾碰觸彼此所累積的饑渴,已經蘇醒。到了這種地步,他堅強的自製力也阻止不了被憤怒所喚醒的激情,衝破理智的最後柵欄。

  不管了。

  反過來主動攫住男人的舌,熱情地吸吮,就看誰能先讓誰投降!
第二章



  慢性絞殺著腦子的焦慮,不可思議地舒緩下來。

  夏寰貪婪地吸吮倔強情人的雙唇,含住他發出淡淡馨香的軟舌,汲取上面自然的甘甜,放任它陶醉、迷倒自己近來使用過度的腦袋。

  這一吻=特效藥的療效,正是夏寰迫切需要的。

  「唔……你……別想……哄我……這種手段……哈啊、嗯……」

  情人透過半合的長睫,射出一向蘊含著「我不『呷意』輸的感覺」的凜凜眼神。深諳他的脾氣,夏寰知道他不玩欲拒還迎的遊戲,奈何那飽含情欲色澤的細長眼尾,仍在無意中行色誘、撩撥之實——他自己卻不明白。

  真可憐。

  夏寰稍微分開密合的唇瓣,轉換另一個更深的角度,探入舌根。

  「嗯、嗯嗯……」

  甜膩的鼻音止不住地,在每個困難的呼氣與吸氣間回蕩、顫抖。

  即使腦筋再「巧」,英治還是逃不過天性的束縛,一如改不了吃草習性的驢子。即使心知肚明,自己的挑釁是正中狡猾男人的下懷,仍舊無法不唱反調。

  這種「明知山有虎、非往虎山行不可」的悲哀與屈辱,帶給男人往虎須口拔毛般的快感——呵,教人怎能忍得住,不愛欺負小治治呢?

  況且——

  情人的眼才一閉上,男人的亢奮跟著驟升了好幾度。

  不耽溺於困境,不樂處於挨打狀態,他一身傲骨的情人打出了「隨機應變」的王牌,讓兩人間的小小戰爭攀升上另一波小小高潮。

  夏寰不著痕跡地放縱他侵略自己的雙唇,細細品味英治使壞的舌尖,專心地蹂躪著自己。這可是拘謹的情人,偶一為之的少有喜悅。然後他更是暗暗收攏雙臂,讓英治削瘦強韌的腰肢與下半身,靠緊自己吶喊著寂寞的熱源。

  「嗯……」

  顯而易「感」的硬挺抵住了下半身還不夠,在英治「喂……」地意圖抽身退開前,夏寰扣住了他單邊的大腿往上一抬。

  「哈啊」地驚喘,不得不緊攀住夏寰好維持身體平衡的英治,急忙叫道:「你在這種隨時有人經過的地——唔!」

  這種時候還有心力顧忌會不會被路人看到?夏寰心中一笑。看樣子自己得加把勁,讓「老婆」腦子裡只有自己才行。    .

  占著英治雙手不敢鬆開自己脖子的便宜,夏寰放肆地扣著他被舉高的大腿搖晃著,緊張感急遽高升的敏感地帶,衣料窸窸窣窣、猥褻蹭舞節奏、在在刺激著空氣的溫度——熾熱與炙熱碰出了四射飛散的淫火,在腰骨間彈跳、激蕩。

  更XX!為什麼這些衣物這麼礙事?!

  吞噬著英治被吻到微腫的殷唇,輾壓過流淌著透明唾滴的下顎,再急急地回到像發情貓兒般沙啞呢喃著「夏……寰……」的小口中,以纏人的、甜膩的、不讓他有換氣餘地的悠長吮吻,杜絕任何意圖說服自己住手的言詞。

  更!好想立刻扒光他!

  大張的五指,從西裝褲外面攫住小而堅挺的膨起,挺翹的線條恰巧盈滿了掌心,熟悉的扎實感覺,讓夏寰好色地在心中舔了舔舌。

  接著,色膽包天的長指沿著中央的縫線,梭巡下探到雙穀交會的底部,英治陡地劇烈震顫了一下,吐出一口嬌媚的濕熱氣息,兩人的身體貼合處明顯起了化學反應。

  沒錯,就是這樣,寶貝。

  男人在腦中心滿意足地喟歎,揪緊與放鬆地揉弄半邊膨起,享受這種坐擁天下也難以比擬的鮮活、充實感。

  ……快讓我知道,你有多喜歡我的碰觸。快讓我知道,你有多無法抗拒我。快讓我知道,你有多想要我。

  這種活著真好、夫複何求的快樂,是一個男人在衝鋒陷陣、辛苦打拼過後,最需要的安慰;也是一個男人,在面對即將到來的挑戰前,能夠獲得的最強鼓勵。

  它讓男人不再只是個男人,而是——所向無敵,不畏逆境的男人。

  「啊嗯、啊嗯……」

  英治揪住夏寰脖子的手,倏地收緊,整個人幾乎是掛在夏寰的身上。

  誠實敏感的身軀在yin mi的誘惑下,開始主動配合男人磨蹭的角度與節奏,緩慢地蠕動著。縱使兩人都衣裝整齊,縱使沒有赤裸交合,他們卻都熱得像是能把彼此融化的火一樣,忘我地需索對方。

  感覺得到嗎?我的熱在你的裡面抽動著。

  你有感覺了嗎?這裡,是你最愛被我頂撞的地方。

  告訴我,你感覺到了沒?我在這裡,在你的體內,在你的血液裡,在你的細胞裡,你的每一寸都是屬於我的。

  不要忘記……不管我在不在你身邊,你都是我的。

  英治!!

  激動地,不知在腦海中達到了幾次高潮。

  驀地一道車頭強光投射在他們身上,瞬閃了兩下,驚醒了英治、也喚回他的理智,他猛地從夏寰的手中掙開。

  從他們背後可以清晰地聽見接近中的雜遝腳步聲與交談聲。八成是那群人裡面的車主啟動了遙控器,遠距離發動車子。

  「還真會挑時間。」夏寰咂舌道。

  氣息不紊,英治已迅速整頓好淩亂的衣裝,僅剩水汪汪的眼中一抹妖蕩殘韻。他挑了挑半眉,道:「我想錯的是在不分時間地點,時時發情的人身上吧!」

  夏寰模仿他,回挑眉頭地笑說:「你放心,我不會因此而怪罪於你的,我知道是我的魅力讓你無法抵擋。小治治在我身邊的時候,就是忍不住會發情,對吧?」

  「……」英治眯細眼覷著他。

  「厚,這是怎麼了?沒有『去死』、或『你在作夢』、『醒醒吧,自大狂』之類的反駁話語嗎?還是你終於不再掙扎,承認我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咧嘴。

  唉地歎了口氣,英治拎起地上的兩袋東西。

  「上車。」

  「OK,目的地是最近的賓館嗎?」笑笑笑。

  英治冷漠地「青」了他一眼。

  「回家。」

  掉頭,冷冷背對他。

  說笑打鬧到此為止,英治渾身散發出「不許再裝瘋賣傻下去」的嚴肅態度。只有不要命的傢伙,才會和擺出冰山之姿的英治瞎鬧,而夏寰還不打算這麼快就去見閻羅王——除非他是歐陽英治轉生的。

  「是∼∼」拉長了語尾,男人懶洋洋地跟在另一半的屁股後頭,走向今日的代步車——全黑的瑪莎拉蒂Quattroporte S款。   

  上車,發動,駛出。

  流線且昂貴的黑色車體緩緩轉往露天停車場的狹小出入口柵道,此時,兩輛黑色賓士S350緊隨之發動、開出。

  「你什麼時候開始,連到超市都帶著兩車保鏢出門了?」諷意十足。

  夏寰瞥他一眼,笑道:「他們愛跟,我有什麼辦法?甭擔心,我交代過他們,要是看到了不該看的鏡頭,就自動從腦袋中消除。除非有人腦袋不要,不然剛剛你掛在我身上火辣辣磨蹭的事,絕不會外泄的。」

  抿緊了唇,適合在皇室城堡中喝著優雅下午茶的斯文殿下,靜靜發火的表情格外有懾人魄力。

  「開著這輛嚇唬人的黑頭車到醫院來找我,冬天還沒到,便毫無道理、莫名其妙地說要吃火鍋。今天不是任何節日,沒有任何吃大餐的理由,僅僅是心血來潮就花上萬元買一隻活蟹大快朵頤。」

  細數完,犀利地斜瞄著他,英治冷淡口氣中有抹難掩的憂心。

  「如果你死期已近,希望你能先知會我一聲,我好早點作準備。我可不想讓死神坐享其成,剝奪了我實現這十幾年來,想像過無數次親手殺了你的樂趣。照順序輪,要嘛也該是死神排在我的後面。」

  「哈哈哈哈!」夏寰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捶打著笑說:「好、這個好,小治治講的笑話裡面,這個真的超好笑的。」

  「我也恭喜你,在我眼中,你現在已經死第一千零一億次。」冷冷地、極度不爽地,睨視著他。

  笑聲歇止,收斂的唇依然有三分不正經。「我知道、我知道。你愛死我了,所以無法不關心老公的身體健康。不過你安啦,你的『夫婿』身子骨甘哪鐵打鋼鑄,勇壯得像條牛。不但禁得起風吹日程雨淋,還禁得起日也操你、夜也操你,再磨個三十年也不會變成繡花針的。」

  「……」     

  死心?

  氣得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總之,賞給夏寰一記史上最大的白眼之後,英治掉頭望著窗外,似乎是打定主意,不隨乩起舞。

  睇了睇已經活了三十X歲、進入不折不扣的氣質熟男期的戀人。

  英治怎麼連在賭氣的時候,還能可愛到破表?這明顯違反了大自然的法則吧!

  夏寰知道他在拗什麼——氣自己對他的過度保護,氣自己不對他吐苦水=兩人間的關係不對等,氣自己又把他當弱者看待,或挑明瞭說——氣他把他當成是自己的女人看待。

  把目光移回熙來攘往的馬路上,映在漆黑擋風玻璃上的男人,扭了扭唇。

  ——以後,我看我不要叫你小治治,改叫你傻治治好了。

  遊刃有餘地駕馭著這輛集高科技與頂級動力於一身的「豪宅級」寶貝,靈活地在車道與車道間賓士。夏寰必須說,他沒料到英治竟會敏銳地察覺到,自己在為「公事」分神煩心。還真不能小覷英治的觀察力。

  好比說,這輛車的用途……

  以前的英治頂多認為夏寰是心血來潮,出來玩玩車、操練一下這輛猛獸級的美女罷了。

  可是方才從英治口中說出了「嚇唬人」這三字,夏寰才訝異曾幾何時,英治竟已經掌握到自己的用車哲學。

  沒錯,對一些眼中只有金錢與權勢的人種施壓的時候,旁人弄不到手的名車=一望即知的金、權地位,是相當有效的「開路」與「開眼」道具,能令這些人迅速修改錯誤的態度。

  差別在於夏寰不覺得這是「嚇唬」,頂多是勸勸對方,別把老虎錯當成病貓。純粹是出於一股「善意」。

  早知道英治已經注意到這一點,夏寰今日也不會輸給自己的衝動,直接開著這輛車到醫院接他下班了。

  夏寰暗自搖頭,說不定更慘的,哪怕已經知道了這一點,他也無法不來找英治。自己在不知不覺當中,已經成了他自己一向最鄙視的懦弱人類——毒蟲們的同類——對某樣「東西」上了癮,戒不掉,也不願意戒掉。

  就算夏寰口頭上不曾,未來也沒可能說出「求你別走」這種娘到爆的話,但是他有這份自覺,對自己而言,是多麼地、多麼地少不了英治,不能沒有英治在身邊。

  連在面臨到「也許會被捉去苦窯住一陣子」的危機時,他第一件想到的事,不是安排弟兄們的生活,而是多一秒也好、多一分也行,想和英治做些他們還沒有機會做的事。     

  秋天的螃蟹火鍋、冬天的雪山小屋……什麼都好。     

  假如可以出國,他會立刻帶著他到人煙罕至的南極,哪管外頭冰天雪地,每天只管在火爐前熱情溫存、恣意歡愛。

  對你過度保護?

  這是理所當然的。武俠小說裡面的大俠,不也死命保護自己金鐘罩、鐵布衫底下的唯一致命傷?

  不對你吐苦水,就是我們關係不平等?

  他們之間的關係什麼時候平等過了?打一開始,就是他單方面地猛打、猛攻高高在上的崖頂之花。三番兩次在一氣之下,便掉頭離開他身邊的,又是誰?他們之間若是地位有高下,那也一定是英治占了上風,該忿忿不平的人是他吧?

  你總是說不想被當成「我的女人」。那我也一樣,有我「男子漢大豆腐」的面子要顧!

  撕爛這張嘴,夏寰也講不出口說——「我會這麼奇怪,是因為我『不要』和你分開,但是萬不二,我真的給人捉去關起來,你可不要把我忘了,跑去和別人相好,宰某?!」

  對啦!他媽的,他老子此刻就是一肚子忐忑不安啦!

  不安什麼?

  怕有人拉他後腿嗎?

  ——才不。怕黑就別走歹路,敢拉我夏某寰後腿者,以後都要加倍「還」,有什麼好怕的!

  怕被捉去蹲苦窯嗎?

  ——才不。怕死就別走歹路,就算蹲苦窯,他也有辦法把苦窯蹲成樂園,出來還不是活龍(盧鰻)一尾。

  怕「樹倒猢猻散」、「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嗎?

  ——笑話。無聊。不可能。

  只有懦夫才會擔心別人的挑戰。有實力的掌權者,見到風起雲湧的挑戰者,只會高興到顫抖。為何?理由很簡單,刀不磨不亮,劍不磨不利,淬煉自己武器的最好工具,是挑戰者=敵人的鮮血。

  ——所以?

  夏寰氣自己居然會為了一個人牽腸掛肚。氣自己像個婆婆媽媽沒路用的窩囊廢,氣自己比誰都知道歐陽小治和「水性楊花」八杆子打不到一塊兒,還在想著要不要去打個貞操帶把他鎖起來。

  這種荒謬至極的暴走妄想,難道要一五一十地對英治說?

  ——我看你這個傻治治的稱號是叫定了。

  雖然他三不五時就嘻皮笑臉地嚷著「我愛死你了,小治治!」之類的話,但這種半不正經的態度,反而讓英治難以認真看待夏寰的「告白」,也很難想像其實他在夏寰心裡的地位、或者該說根植在夏寰心裡的程度有多深……這一切都出自夏寰的算計。

  當初要過這種「刀口上舔血」的生活,是夏寰自己的抉擇。

  當初下了這個決定,他很清楚從那一刻起,他已經失去向別人許諾什麼「山盟海誓」、「至死不渝」的資格。假使他輕易把這句話放在嘴上,只會成為有口無心、或隨口說說的謊話。因為一個可能明天就橫死街頭的男人,說他「到死都愛你」,這不是很可笑嗎?根本沒有履約的誠意。

  為什麼好漢重然諾?

  因為任何的「承諾」往往不是束縛自己而已,還束縛了相信你的承諾的人。

  今天你若說話不算話,等於是棄對方陷於你的束縛之中不顧,是個扛不起責任的俗仔(小混混)、不入流的咖小(角色),令人唾棄的沒卵孬種。

  所以無論自己有多愛英治、多依賴英治、多麼不能沒有英治,夏寰日後對英治的外在態度也不會有所更改。

  哪怕英治會誤以為自己對夏寰不是那麼重要的人,或在夏寰心中還有其他人事物,比他歐陽英治更重要等等大錯特錯的觀念——夏寰照樣會輕浮地在他耳邊耍嘴皮「你愛死我了,是不是?英治寶貝」、「你離不開我的,小治治」、「離開我,門兒都沒有」,而在心中低語著「求你不要離開我」。

  這裡面微妙的差別在於,英治刀子口、豆腐心的好勝性格。

  前者的花言巧語,阻擋不了英治真心想離開他時的意願,搞不好只會讓他走得更堅決。

  但是後者……要是夏寰讓英治發現了,自己有多迷戀、多依賴、多麼無法自拔地愛著他,從那一刻起,英治必然、別無選擇地,將走入這一條永遠離不開的死巷子裡。

  夏寰當然死也不想讓英治離開,但他自認為有義務為英治保留一道逃生用的後門,縱使門縫再狹窄,活路仍在。

  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他深知自己太矛盾了,明明是他強力束縛著英治,卻又虛偽地說是替英治著想。但——

  愛上自己以外的另一個人,本來就和人類自私自愛的天性相互矛盾——「愛」這種東西,自身就是最大的矛盾了,實在不能怪他自相矛盾。

  內心自嘲地一笑,夏寰瞥了瞥悶著俊臉的英治。

  「我看螃蟹火鍋不要吃了。」

  黑白分明的澄淨美眸斜瞟過來。

  咧咧嘴,伸出一隻鹹豬手偷襲英治的雙腿之間。

  「我知道一家很棒的餐廳,專賣野生鱉鍋。據說吃了以後,包管夫妻恩愛美滿,原本離婚的馬上複合、吵架的馬上和好,這正是我們需要的,不是嗎?」

  英治眯起一眼,眉弓抽動了兩、三下。「把手拿開。」

  「不行、不行,要先做點暖身運動,才不會有運動傷害,你的體育老師沒教過嗎?沒關係,我會好好替你暖身,把一切安心地交給我吧!」

  曖昧地合攏手心、上下摩擦。

  「我現在沒那個心情,你最好不要自找苦吃。」

  夏寰賊笑。「心情是會變的,而且……在你身上哪有苦頭?只有甜頭。」

  「別怪我沒警告你。」

  最近剛把褪了色的大紅色頭髮染為橘紅、還換了副古怪方框眼鏡的年輕人,見到剛進門的英治,馬上放下手中的掃帚,上前迎接。

  「英治哥,您回來啦,您手上的東西交給我來拿吧!」

  年輕人順便瞧了瞧男子的臉色,納悶著,英治哥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怎麼表情不太高興的樣子。

  「不好意思,老是麻煩你,眼鏡仔。」扯了扯唇。

  「哪裡,應該的。」年輕人靦腆地搖頭,低頭望了下超市購物袋中的物品。「咦,您去買菜啊?下次您只要寫張單子,吩咐我去跑腿就行了。還是說,我哪裡笨手笨腳壞了事,才讓英治哥不敢把事情交給我去辦?那您一定要告訴我,我馬上改。」

  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英治安撫地說道:「眼鏡仔,你做得非常好了,才來沒多久,已經摸透了這個家,一手包辦所有的家務,將裡裡外外打點得仔仔細細,讓這屋子裡面一塵不染,幫了我不少忙。要是我再有怨言,一定會遭天打雷劈的。」

  年輕人高興地紅了臉。「不、不,老天爺真要劈的話,我一定會替您擋下的,英治哥!」

  放鬆了表情,莞爾一笑。「拜託,千萬別這麼做,光想像那種畫面,我覺得自己後半生都會作惡夢。」

  他仿佛含苞待放的花蕾,驀地綻放開來的和煦笑容,讓年輕人微微看直了眼。

  「喂,現在你流口水在看著的,已經是別只公狗咬走的骨頭,不要忘了。」老大不爽的嘲諷,從敞開的門口傳過來。「附帶一提,那只『公狗』就是我。」

  年輕人嚇了一跳,慌張地轉頭。「夏、夏哥!你也回來了!」

  「是啊,剛剛在車上差點被某人謀殺,不過僥倖留住了自己和寶貝兒子的命『回來』了。」

  粗聲粗氣地瞪著年輕人身後的男子,夏寰邊壓著下腹、邊走進門內,邊齜牙咧嘴地說:「然後一回到家,還看到某人拼命把屬於我的甜頭,賞給我的小弟們吃,這還有天理嗎?」

  完了、完了。

  年輕人左看著明顯一座火山快要炸開的大哥,右看極有可能是點火源頭,卻死到臨頭還不自知的大「嫂」,兩人之間彌漫著一觸即發的煙硝味。

  雖然不是第一次拜見,但是每一次碰到這種場景,年輕人都不知道自己該腳底抹油逃亡,以保命為優先?或是顧全大局,站在兩人之間充當緩衝器、自願成為炮灰才對?

  以前也是當打雜工的小汪大哥,是怎樣擺平這兩人之間的戰爭?下次一定要好好向他討教一下。

  「眼鏡仔,麻煩你先把東西放進冰箱。」眼睛瞪著夏寰,英治不忘顧及年輕人的安危,指點他一條開溜的路。

  「聽到沒有?眼鏡仔,現在開始是爸爸媽媽『恩愛』的時間了,小孩子快回家躲在棉被裡打打手槍、睡覺覺。」夏寰兇惡地一笑。

  怎麼辦?

  眼鏡仔吞下一口口水,夏哥的口氣很不妙啊!

  嘴巴說「恩愛」,但他應該不會對英治哥動粗吧?英治哥雖然看起來不弱,但終究不會是夏哥的對手。倘若夏哥真的動氣、下手不知節制……他可是看過不少被夏哥修理一頓後,人生從此由彩色變黑白的傢伙。夏哥應該還有點理智,不會下手到那麼重的程度吧?

  要不要向小汪哥求救算了?眼鏡仔提著兩袋東西,滿腦子「快來救郎喔!」的時候,門鈴突然響起。

  太好了,有訪客!

  在夏寰出聲阻止之前,眼鏡仔火速地沖到玄關。「我去應門!」

  「等一下——」

  但夏寰的阻止已經遲了半步,一心想「有訪客在,這場『夫妻吵架』應該吵不下去了吧?」的眼鏡仔,竟一時疏忽,忘了平常總會謹慎地問一下「來者何人」的習慣,草率地拔開門栓,開啟大門應道:「是哪一位……」

  「員警!這是搜索票,請配合我們進行搜查。」

  「怎麼一回事?」英治錯愕地向前跨一步,小聲地問夏寰。

  只見一群制服警員,像是大水沖入了龍王廟般,將眼鏡仔擠開,紛紛湧入屋子裡。

  「英治,我看你去休息一下。」夏寰悄悄地搭著他的肩膀說。

  「為什麼要我休息?我——」剩下的話,跟著英治的意識消失了。

  夏寰迅雷不及掩耳、精准地一擊在他的肚腹上,讓英治來不及喊痛便暈了過去,並在沒人注意到的情況下,把英治拖進廁所,藏了起來。

  「慢、慢著,你們怎麼可以隨便闖進來……」門邊的眼鏡仔慌得手忙腳亂,為時已晚地伸開雙臂,企圖攔阻不速之客。

  「門是你開的,怎麼說我們闖進來?讓開。」

  其中一名看來位階最高的帶頭人物,一把將試圖阻止的眼鏡仔推開,在一片混亂中,逕自走向以身體擋靠在廁所門前,面色不豫的夏寰,道:「你應該就是夏寰吧?」

  「我不認識你,老子只跟認識的人講話。」

  「那可由不得你。這是法院開的搜索票,關於****號標案的相關弊案,想請你到本檢座那兒去喝杯茶。」以不容拒絕的口氣說道。

  夏寰哼地一笑。「老子很挑剔,不是誰請喝茶,我就去的。」

  「你們這種人,喝茶有這麼講究嗎?」鄙夷道。

  夏寰搖了搖頭,態度更屌地說:「像老子我這種人,喝茶可講究得很。不是美女泡的茶,不喝,不是一斤萬元的頂級茶葉泡的茶,不喝。不是天然湧泉泡的茶,不喝。懂了吧,你那公家自來水泡出來的劣等屁茶,是請不動我夏寰去喝茶的。」

  「……你很囂張。」過了幾秒,男檢察官臉色難看地說:「講『請』是客氣,你最好不要等『客氣』變『生氣』,不然場面可就歹看了。我手上有搜索票,你沒看到嗎?這代表我們手中已經握有相當證據,法官才會開具這張票。」

  「證據?要是真的證據確鑿,把『拘票』拿來呀!有『拘票』我就乖乖跟你走,檢座『大人』。」

  「你、你不要以為我拿你……」氣得渾身發抖。

  「檢座,請等一下!」

  一名年長的高階警官上前,在年輕氣盛的男檢察官耳畔嘀咕了幾句,男檢察官終於咳了幾聲,說句「就交給你吧」,然後轉身離開。

  「夏先生,你有參與****號標案,代表你是本案的關係人。不瞞您說,我們是收到情報說您有綁標的嫌疑,但到目前為止也並未有決定性的證據,因此為了厘清您與本案的關連,或是您認為自己是被冤枉的,您有必要說明、交代可疑之處,才不會有令人遺憾的情況發生。」明顯在扮白臉的高階警官,接替檢座進行勸說。

  「除了S M我老婆的時候,我不記得有綁過什麼東西,這就是我的說明。」雙手盤在胸前,夏寰冷笑地說。

  「您真的不願意到地檢署一趟嗎?」

  「老子很忙的。」

  「那就沒辦法了。」高階警官淡淡地笑說:「這陣子我們可能會經常見面了。」

  「怎麼,你要跟蹤我啊?這算不算侵犯隱私?」

  「不,但是為了維護您的安全,以及您旗下企業,包含您所經營的聲色場所、您保全公司的特種營業客戶的安全等等,這陣子我會針對這些地方,加強臨檢。請您做好準備。」

  夏寰拉下了臉色。嘖,沒有比聰明的條子更惹人討厭的條子了。臨檢對八大行業來說是最大致命傷,影響到的不只是一天、兩天的業績那麼簡單。經常被臨檢的地方,是不會有客人願意上門的。

  如果只有「全宇盟」經營的店鋪倒也就罷了,連保全的客戶都受到波及,他夏寰的顏面還掛得住嗎?

  「更,他媽的,人真的不能太有魅力!看在你這麼『力邀』我去喝茶的分上,波麗士大人,我就陪你去喝一杯茶。」

  把雙手插進褲袋裡,夏寰揚起不羈的笑容,回頭對眼鏡仔說道:「看好你們大嫂,別讓他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我去去就回來,叫他別擔心了。」

  「夏哥!」

  眼鏡仔焦急地望著老大在一群員警的「包圍」下,坐進了偵防車。


[ 本帖最後由 plsboy 於 2014-6-3 15:30 編輯 ]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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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現、現在……是什麼狀況?

  ——誰來為我說清楚、講明自,仔細解釋一下!

  在場的三個人裡面,只有英治一個人陷入了恐慌狀態,其他兩人仿佛認為目前的「情況」是再自然不過的一幕,以旁若無人的自在態度和語調對談著。

  「你要什麼樣的變壓器?」

  這應該不是作夢吧?他、和夏寰躺在床上,沒錯吧?夏寰的手還放在他的睡褲裡,這也沒錯吧?     

  「是吹風機要用的,我忘了這邊的電力插座和那邊不同,寄過來的一些電器用品、筆電充電變壓器都不能使用。」

  而且自己的雙手也一塊兒塞在腿間、睡褲被半拉下、露出半球裸臀——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明顯到不行的——半受夏寰強迫的「自」我安「慰」途中,被人活逮個正著的狼狽場景吧!

  「那你需要的不是變壓器,是轉接頭吧。」

  「夏哥有嗎?」

  為什麼這兩個人能在此時此刻的「狀況」下,神色自若地聊他們的?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無言的優良傳統道德,到哪裡去了?

  「明天叫眼鏡仔幫你買幾個好了,今天你先拿我們的吹風機去用吧!就在裡面浴室的置物櫃中,自己去拿。」

  「好。」

  可惡!這兩個欺人太甚的外星人——

  英治是可忍、孰不可忍地使出吃奶的力氣,自力救助打破局面。雙手開始在褲子裡和夏寰狡猾的手拔河,想掰開夏寰緊握住自己脆弱性器的手。

  這時陸禾琛像在逛大街似地,從房門口橫越過床尾,再從英治面向的那邊床沿走道,往主臥室中的浴室門口走去——這位相當大牌的「路人」,還很不懂「規矩」地,在進入浴室前,搶鏡頭似地瞥了英治一眼。

  細長的黑眸閃了閃,唇角微乎其微地上揚。

  笑了?他、這是在嘲笑自己嗎?英治頓覺一股血氣從耳後湧到腦門頂端,兩手狠狠地摳著、抓著夏寰的手背。

  「放開、你給我放開!」

  礙於面子問題,他只能壓低聲音地斥喝。

  「呵,我的小治治怎麼突然變成刺蝟了?」

  夏寰的手暫時退開了,但英治還是沒有重獲自由,反而讓夏寰有機會一把擒住他兩手的手腕、向上扣押,並把一條重得像鋼鑄的,覆著野性、性感體毛的長腿,壓到了他的側腰上方。

  ——瘀青處受到直接的壓迫,痛得岔氣,想殺某人的欲望遽增。

  他壓抑再壓抑的痛苦喘息,與男人的熾熱氣息親密交雜,勾引男人把熱唇移往他姣好的頸背,潮濕地吮吻著這道美麗曲線,來回巡遊地吸吮,白皙如雪的皮膚霍地開了朵朵紅花。

  「……你夠了沒……放開……哈嗯、哈嗯……」

  徹底發揮一心多用的好色本領,一手束縛英治,騰空的另一手解開了幾顆扣子,靈巧地從雙襟間的縫隙長驅直入。

  夏寰輕擰著軟硬可愛的突起,時而粗暴、時而溫柔地蹂躪。英治身不由己地扭動著胸膛,想躲開男人一再施加的無情刺激。

  但他就算躲得開男人手指的追擊,男人那媲美火爐的赤裸勁軀所發出的性感熱度,仍包裹著、緊縛著他,饒是插翅也難飛。身體在快樂的攻擊下,抵抗漸漸崩散,顫抖得越來越明顯。

  「你有什麼好生氣的?說。不然我就整晚摘弄這兩顆嫩芽,讓它們腫到明天也消不下來,就算你穿襯衫也遮不住這激突的兩點——如何?」

  夾著嫩芽的手指,粗暴而激烈地上下扯動。

  「哈啊、哈啊……住手你……這笨……啊嗯、啊嗯……」

  驀地放開手,一口氣暢通的血流灌入那顆飽受摧殘的小小乳尖,發癢發熱地抽疼著,這股燥熱還影響了另一波更難約束的惡火。

  想到浴室裡面還有某人在(隱約可以聽到翻箱倒櫃的聲音),英治不得不用力咬住下唇,極力避免更多呻吟外泄。

  「呵呵,你不說嗎?是不是表示,希望我也疼愛一下另一邊?」   

  男人的指尖探往另一邊的乳尖,英治唏地倒抽口氣。「不要!你、有別人……會聽見我們的……你這發情公……啊嗯啊嗯……」

  一改粗魯力道,男人撚揉著小小乳尖,短硬的指甲在禁不起多少刺激的部位上,若有似無地圈畫著。

  甜美的快感尖銳地刺入了心臟。

  哈啊、哈啊……哈啊、哈啊……越是企圖憋住紊亂的呼吸,越是淩亂了自己的控制力,身體內充滿了yin mi的、令人想放聲呻吟的熱氣。    。

  「原來你介意這個。傻治治,我們又不是第一次親熱時旁邊有人了,而且現在還只是前戲的階段,和以前比起來,這沒啥大不了的啊!」

  男人咬著他的耳朵,邪笑著。

  「這、這種事……哈啊……哪有分一次、兩次的……嗯、啊……」

  我又不是你這沒半點羞恥心的傢伙。

  「為什麼他會在我們的……家……臥室裡……哈啊哈啊……這才是我的問……嚇!!」英治眼角餘光捕捉到了一道重返臥室、往門口移動中的人影。

  陸禾琛拎著吹風機到了門口停下腳步,不知是故意或有心地回頭,喊道:「歐陽先生……」

  拜託,請快點出去吧!

  「你不必介意我的存在,你不妨把我想像成是這個家的一部分。像是你和夏哥在辦事的時候,也不會在意天花板上的吊燈,不是嗎?想像我就是那盞吊燈,說不定可以幫功您早點習慣我的存在。」

  總算,他是出去了——還贈送了一個讓英治臉色發白、漠視不了的重大消息。

  「『早點習慣』是什麼意思,夏寰?」

  「阿琛在臺北臨時找不到滿意的住處,所以……」

  所以個屁!黑瞳驀地瞠大。「我也住在這裡,你不先問一下我的意見?」

  「過去臭夏宇動不動就跑來臺北,在家裡寄居,我怎麼沒聽你反對過?」他卑鄙地拿弟弟當擋箭牌。

  「那是……」

  夏宇和N年前與你有過一夜情的傢伙,怎能相提並論?

  英治在最後一刻,把擠到嘴邊的「反駁」,吞了回去。因為它聽起來太像是他在大吃陸禾琛的飛醋,他這麼排擠陸禾琛全是因為心眼小,對已經結束的過去耿耿於懷,不信賴夏寰所導致。

  「是什麼,你說啊?小∼∼治∼∼治∼∼」

  不安好心眼的黑眸,覷著英治尷尬、難以自圓其說的暈紅俏臉。

  英治懷疑這傢伙分明就知道,自己反對陸禾琛住在這裡、睡在同一個屋簷底下的理由。

  「不知道。」

  選擇了卑鄙的逃避之路。

  「大騙子。」

  夏寰重新攫住他傲氣的下顎,含著「了然於心」的笑,覆上他的唇。

  這是甜美的、墮落的歡愉,徹底滲透到骨髓裡的一次深吻,當男人嘖嘖不舍地抽離了猥褻的赤色舌瓣,英治隔著動情的紅霧,揚著不自覺勾人的媚眼,頑固地在口頭還擊,還示威地吐出長舌做鬼臉。

  「變態!」

  男人的回應,是再次征服,放縱激情地吞噬那枚頑皮的舌。但是男人渴望征服的美人,也絕不遜于他的強勢。

  「嗯……嗯嗯……嗯……」

  英治的雙腕掙開了男人的束縛,野蠻地咬破了男人的下唇,渴飲著帶著血氣的唾沫,宛如吸血鬼耽溺在施加痛楚、剝奪快樂與縱火焚身的毀滅快感中。

  「膽小鬼。」

  危險男人高興地罵著人,遮掩不住他根本不期望英治「反省」的真心。

  他希望英治能更加反抗,他推波助瀾地等待著英治,將兩人之間擦撞出的火花,轉變為燎原大火。

  男人把壓制在英治腰間的腿撤了下來,以膝蓋撐開了英治的雙腿,腳趾與腳趾相碰、頑皮嬉耍著。

  細胞沉醉在輕鬆歡樂的氣氛中,血液像在心臟裡舞動。

  「外星人!」

  英治酡紅著臉回嘴。

  經過一番徹底的「暖身」,蘇醒的身體已經像是停不了的蒸汽火車。

  發脹的胸口,紅腫的唇,黑色草叢間抬頭的欲望……隱隱作疼的瘀傷反而成了最不受矚目的感觸。一切的一切,在男子多年的調教下,已變得淫亂、貪婪的身體,早預備好要迎接這趟目眩神迷的旅程。

  剩下來還未做好準備的,是他好勝的心與心頭那一片暗黑疑雲。

  「好吧,你贏了。我已經用光可以罵你的詞彙,誰叫我的傻治治這麼完美、這麼聰明、這麼無懈可擊。」

  男人像在剝下桃子皮般,溫柔地剝下英治的睡褲。

  「哼!我……還有一打的……罵人話還沒用……啊……啊!」咬住顫抖的唇,忍耐。

  英治明白事先放鬆是必經的過程,以及不這麼做有多愚蠢,但是……

  接受男人粗硬的長指,在一個明明是出口卻被當入口,明明是男性卻被當成女性去接受的倒錯器官裡面探路,不論做了幾次、幾十次、幾百次,要他習慣這種「羞恥與潔癖」同被貫穿的行為,是永遠都不可能的。

  「是嗎?那麼今晚就玩點不一樣的花樣吧!」

  躍躍欲試的黑眸,與英治相視。

  論鬼點子、論一肚子壞水、論玩成人遊戲——吃喝嫖賭的天分,這傢伙真是無人能敵。他袖中藏著千變萬化的花樣,比百變萬花筒還神。

  英治疑神疑鬼地眯起水汪汪的眼,在急促吸吐的喘氣中間,斷續地問道:「是……什……麼……?」

  「假如你能夠一路罵我到底,絕對不說一聲『夏寰』、『讓我去』等等央求我放了你的話,我就答應你,當個見色忘兄弟的無情無義大哥,要阿琛搬到飯店去住。」無賴地笑說:「如何?你要接受挑戰嗎?」

  「……明知故問,多此一舉。」盈滿決心,英治勾起唇角回答。

  一個男人收到戰帖的時候,那個男人就非得接受這挑戰不可,否則他就不是男人了——這種回溯到人類最原始年代,就已經在進行的行為,並不是人類特有的,在大自然當中,公獸的世界裡,它依然天天上演。

  這是男人的天性,接受再多文明也蓋不過去的……就算是手持醫刀的英治,也無法違抗的雄性基因意志。

  交易馬上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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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啊、啊、啊……」

  彎起了半邊的大腿,儘量敞開了身子,但是要以側躺的姿勢,承受男人非比尋常的尺寸進入,並非容易的事。

  痛得眉頭苦皺,鮮明地感受到一寸寸的肉瓣,軋著、擠著,迫開著。

  「夠了」的字眼就在唇邊,英治也只能把它化為迭聲的「虐待狂」、「流氓」、「愛開快車的瘋子」來發洩。

  但他每罵一聲,好像反而替男人加油似的,男人的兇器更肆無忌憚在密甬緊合縮放的節奏中,熾烈、緊迫逼人、不給他絲毫喘息機會地抽送著。

  「啊嗯、啊嗯、啊啊……」

  空氣中,流動著濃郁的性愛氣味。

  傳入耳朵中,肉體拍撞的爆裂氣音、床體晃動的嘎吱作響聲、體液摩擦出來的種種yin mi雜音。

  鼻腔連結到肺葉中,男人汗水中帶著的成熟麝香、男人皮膚中飄送出來的潔淨皂味。

  還有男人的唇、男人的指縫間、男人的眉眼間,看的聽的受到的,從五官所接收到的、超乎腦容量所能應付的官能快感,四面八方地湧入,瓦解了理智,連罵人的話也跟著支離破碎。

  不行了、想去、讓我去!

  如果是過去,在這階段早已央求男人釋放自己了。

  夏寰……

  宛如被剝奪聲音的人魚公主,在絕頂的浪濤中載浮載沉,拼命地朝著負心漢伸出求援的手。

  「嗯?什麼……我聽不見你,寶貝,你必須說出來才行。」

  男人哈啊、哈啊地粗喘著,瞅著戀人的眼,仿佛是猛禽的銳利雙眼,彰顯著勢在必得的野心,等著要接住,情人放棄一切、自甘墮落地往下跳入自己的懷中。

  「到目前為止,你已經罵過我變態、豬頭、淫蟲、會走路的活體電動按X棒……還有什麼?」

  壞壞揶揄著的男人,放慢了腳步,好延長最終尾聲。

  激烈的交歡若是折騰體力的熱火探戈,那此刻緩步、強悍、細膩的來回節奏,無疑是貓捉老鼠的窒息性殘酷遊戲。

  苦悶……

  燙人的赤赭硬刃慢條斯理地,熨過形同第二層皮膚般密合的黏膜。

  焦炙焚心……

  拔出送入、送入拔出。刻意不予以徹底的滿足,保留最後那一步,在完美的充實前,停下了腳步。貪婪的小口空虛地啜泣,唏噓不已地簌簌哆嗦。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拋下……

  摳著、咬著、抓著、揪著。怎樣都好,怎樣都行,就是不要離開!

  「哈啊、啊嗯、啊嗯……」

  「想要嗎?」魔鬼的勸誘。「你想要我嗎,英治?說嘛……」

  想要!

  僵硬地、狂亂地點著頭,捉住能實現此刻唯一「渴望」的聲音之主。

  「叫我的名,英治。」

  只要再幾下,再摩擦幾下就可以——「啊、啊、夏……」

  ……我就答應你,要阿琛搬到飯店去住。

  紮在心口的細針瞬間迸了一道電流,在最後的關鍵時刻中,拉了英治一把。

  「夏西夏井(丟臉)的東西!」

  誤以為勝券在握,夏寰錯愕地看著到口的勝利又飛走,伹過了幾秒,他大笑著說:「這才是我的小治治,你真教人驚喜不斷……好吧,為了感謝你給我的歡樂,這一回合就讓給你了,但是我還沒有認輸。」

  英治哈啊、哈啊地喘息著,模糊地知道自己終於可以解放了。

  夏寰啾地親吻了下他汗濕的臉頰,性感的臉龐專注而緊繃地說:「我們可以比上千百回合,直到我們分出高下為止。」

  什麼「幾千回」?

  英治來不及問出口,男人倏地整個抽出,轉換了個角度,正面抬起他的雙腿,沒給他半點心理準備,昂揚的部位又一次地,猛烈地、一鼓作氣地撬開仍未合攏的淫蕩小孔,系鎖住彼此的身體。

  「啊嗯——啊——」

  摩擦,轉動。摩擦,小弧度的抽送。

  跟著肉刃的肆虐,可憐小X不斷淌出透明水液,主宰理智的意識,控制力也越來越淡薄。

  拘謹又頑固的人兒開始展現出,普天之大唯有一人才曉得、才得以欣賞、才可拜見的——歐陽英治,在男人身下徹底失控的癡態。

  而他狂亂、甜美的喘息,哀訴央求的美眸,主動跟著男人放浪款擺的身軀,也反過來煽動了男人,讓他亂了步調。

  腦中原訂細細品嘗這一刻的計畫,就此被拋諸腦後。

  貪婪莽撞一如初嘗性愛歡愉的少年時代,不再算計、沒有控制,全憑本能與欲望的驅策,駕馭著自身的火熱,在溫暖、甜美、奔放的天堂禁處內馳騁。

  律動的節奏,一波醉人過一波。

  英治伸出了雙手,與夏寰的十指緊緊扣住,夏寰把手反壓在英治頭顱兩側的床上,做出投降的姿態,再低頭奪走他的吻。

  深深地一挺、再挺。

  「唔!唔!唔……」

  分成數波、大量的白色飛沫,在這一吻的時間裡,由埋入最深處的砲口中發射——不到十幾秒的時間,狹小的薔X盈滿了濃濁的液體,及滿到裝不下的愛,還毀了寶藍色絲綢床單(沒人在乎)。

  筋疲力竭地雙雙癱倒在床上,四肢交纏,擁抱幸福的天韻。英治連根手指都不想動,只想這樣趴著睡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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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眠很重要。

  因為,有了一夜好眠,白天起床時,就能夠神清氣爽、精神飽滿,出門上班——做個對社會、和自己荷包有幫肋的人。

  「呼啊……」打了個大大的呵欠,英治搖搖晃晃地走下樓。

  好累、好睏,還腰酸背痛。

  「早安,英治哥。」眼鏡仔正在替客廳的觀葉植物澆水。

  這麼一太早就勤勞地到這兒來上班,佩服佩服。有氣無力地點點頭,英治也道了聲早。   

  「英治哥看起來像一夜沒睡好的人。」

  「不是『看起來』,我是沒睡到幾個鐘頭,現在可能站著就會睡著了。」再次打了個呵欠,英治揉著眼睛走向廚房。

  「英治哥忙什麼忙成這樣,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我忙著和一個一九○「以上」的男妖精打架……講這種冷笑話,眼睛仔會哭死了,因為他肯定不知道該不該笑。

  「有我能夠幫得上忙的地方,英治哥不要客氣,儘管吩咐。」

  眼鏡仔越來越得親手挑中並負責教育他的小汪之真傳了。

  「謝謝,不過現在我只想快點吃完早餐,在遲到之前出門上班。咦?今天的早餐和往常比起來豐盛不少,怎麼突然這麼下功夫?」

  望著桌上從有條、豆漿到一大湯碗的廣東粥,數盤醃漬醬瓜、小菜。

  「不,這個不是我……」

  「是我的一點心意。」

  從支支吾吾的眼鏡仔身邊經過,陸禾琛端著咖啡走到英治面前。「這是他告訴我的,歐陽先生喜歡黑咖啡和兩顆方糖,希望這些早餐合你的胃口。」

  這是「送鹽給敵人」?

  英治挑了挑眉。「陸律師會下廚呀?真是多才多藝。」

  「我是刻意去學的,曾經有陣子,我的夢想是幫夏哥打點內外,從管家到他的左右手,全部由我包辦,於是學了一堆的東西。沒想到,多年後還有機會實現這個我早已放棄的夢想。」淡淡地說著。

  英治不小心地想起了,自己好像說過要去學做料理,可工作一忙,全忘光光了……不,英治心虛地承認,自己忘記的承諾好像不只這些。

  這算不算「亂開支票」?

  好吧!他不是刻意要和「誰」比拼,不過英治決定要在自己繁忙的工作行程中,擠出點時間學煮幾樣菜。

  即使那些承諾想要立刻全部實現,或許有點困難,但從簡單的做起,總有一天會達成目標的。

  陸禾琛替英治盛了碗粥。「請用。」     

  「謝謝,我開動了。」

  雖然收下一個敵視的傢伙送的「鹽巴」,不由得心頭驚驚,但……

  「真好吃!」     

  道地的廣東粥是沒有米粒的,也因此濃稠的米湯是入口即滑、入口即化,留下香甜的肉脂餘味與湯頭的甘香。

  「好厲害,這可能比一位五星級飯店的大廚煮出來的粥,更好喝。」能讓不講究美食的英治深受感動,可見這碗粥好喝到令人忘記什麼敵人不敵人,而單純地讚歎著。

  陸禾琛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的表情,沒有笑意地說道:「歐陽先生很善良。」

  「哈啊?」

  再一次,他平鋪直敘地說:「我說歐陽先生是個好人。我聽說你是一名腦外科醫師,醫師很了不起吧,每天的工作都是在拯救人、對抗病魔,不容易啊!」

  沒有表情的年輕男子,說話的口氣又淡如清風,實在難以研判,究竟他是話中有話,或真的只是在陳述想法。

  「在患者眼裡,你想必是個值得信賴的醫師。在父母的眼中,你想必是個受人喜愛的孩子。在同儕、同輩看來,你的真性情想必也讓你成為一個大家渴望結交的對象。」

  這個傢伙,拐彎抹角地想說些什麼嗎?

  「你是個好人,歐陽醫師。」

  最後這句讓英治放下了湯碗,正色挑眉道:「好人、好人、好人,我是個『好人』,你已經說了三次了。但我不懂你強調這件事,有什麼特別意義嗎?我自己並不認為我是個『好人』,我也不想當什麼『好人』,我只想當個單純的『人』。」

  「好人」這種刻板印象,不過是教育家為了方便教育「能適應社會生存的人」,所想出來的「樣版」罷了。

  這種二分式的想法,教育出一堆只懂得把人分類的人。

  譬如說,好人的定義是「規規矩矩的人」,壞人的定義是「破壞規矩的人」。這個規矩,可以是法律,可以是陳規陋習,也可以是宗教經典。站在法律之內的是好人,法律之外的是壞人。遵守教義是聖人,違反教義是罪人。可以一路這樣分別下去,永無止盡。

  一個人可能在這個樣版中是好人,換個樣版又變惡人了,一點意義都沒有。與其做個樣版的好人,英治希望自己永遠只做自己,努力不枉為「人」。

  「我沒強調什麼,只是覺得歐陽醫師似乎跑錯棚,出現在一個並不適合你的地方。」

  「我倒不曉得,原來我『適合』出現在哪裡,是由別人來決定的。」一笑。英治起身說道:「早餐,謝謝你的招待。以後你還是把這份工作還給眼鏡仔吧,我相信律師的工作也頗忙碌,不需浪費寶貴時間在照顧大家的胃,照顧夏寰周遭的法律問題比較實在。」

  「律師的工作和打點夏哥身邊的事,是兩回事。這和夏哥為我做的……給我一個容身之處……的事比起來,這點報答我還嫌不夠呢。」細長的黑眸防備地凝視著英治。「結論,我並不覺得這是浪費時間,請您不必替我多操心。」

  看樣子當初小汪即使沒警告自己,英治認為自己早晚也會看出來,陸禾琛對夏寰的心意——太明顯了。

  陸禾琛根本毫不掩飾,他現在仍對夏寰非常「崇拜」。

  英治無意和「誰」較勁,但是……

  「說到容身之處,關於你住在這邊的這一點。」

  英治微笑地升起「戰旗」,道:「事情有所變化,你最好再和夏寰討論討論。」

  陸禾琛「驟變」的表情(雖然只是眉頭皺起),讓英治在心中握拳——

  好極了!

  想起昨晚上的連番大戰——照道理是自己勝利,但夏寰卻以「平手」來硬拗他奉陪了三次,差點耽誤到他起床上班的時間——抱著全身酸痛,英治真是「悲從中來」,不由得想掬一把辛酸淚。

  還好,現在這一秒,這「將了對方一軍」的喜悅,讓昨夜的辛苦,已經在這一刻值回票價。

  不過——

  英治在內心辯解,這份喜悅是出自于「成功保住自己的私生活隱私」,絕對不是因為打倒敵人而來的——陸禾琛把自己當成敵人,不過他並沒有任何理由要把陸禾琛視為敵人,絕、對、沒、有。

  「相信你現在一定不會再說我是『好人』了,陸先生。」

  拎起公事包,英治睡意全消,雙眼炯亮地和「不是敵人」的敵人,點了個頭。「再見,陸先生,我『希』、『望』你能快點找到中意的住處。」

  陸禾琛抿緊了唇,神情苦澀地目送他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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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哥,該起床了。」

  站在床畔,陸禾琛放軟了表情,俯瞰趴伏在幾顆大枕頭、和淩亂床單間的男人,以崇拜的目光悠哉地欣賞著他的裸背。

  這是一副令人聯想起冠軍駿馬矯健、充滿力與美的修長身軀。寬闊勻稱的肩、隆起的二頭肌,倒三角身材收腰於緊俏臀部。倘若拍成寫真集,包管令淑女心蕩神馳、惡女垂涎三尺,癡女……自重。

  「今天有好幾個行程,你再不起床,我就——打電話告訴歐陽醫師,你是怎樣利用我的。」

  聞言,男人趴在床褥中的身子抖了一抖,但拒絕起來面對他。

  禾琛歎口氣。「夏哥怎麼利用我都無所謂,起碼也得告訴我,你利用我幹了什麼吧,為什麼要讓歐陽先生誤會我將要住在這邊?」

  「有什麼辦法。」

  夏寰終於抬起忍俊不禁的賊笑,對禾琛眨了眨右眼,說:「吃飛醋的英治可是難得一見的絕品,要引他醋勁大發、又不能讓他發現全是我的捉弄,我也忍得很辛苦,為了在最後故意輸給他,還差點破功呢!」     

  比了個砍頭的手勢。

  「這是我們的秘密,不許告訴英治,知道嗎?」

  陸禾琛認為夏哥的「警告」根本是多餘的。「知道,我會永遠站在夏哥這邊的,你放心吧。」

  「很好,大哥不會虧待你的!下次有什麼需要幫忙,儘管問我就是。」

  「多謝夏哥……那麼,請夏哥幫我準備幾樣東西可以嗎?」

  「噢,這麼快就開出清單了?好,不要說幾樣,幾百樣我也幫你準備,講吧!」雙手抱胸,男人爽快地咧嘴說。

  他張開五指,邊一根根扳下來,邊說:「一是兩把槍,二是夏哥的命,三是夏哥的承諾——最後會饒了我的命。」

  夏寰臉上的輕鬆笑容消失了,身為「全宇盟」老大的男人揚起不怒自威的眉宇,瞅著表情平靜、不怕死的年輕人,氣魄非凡地一笑。

  「你的腦子好像裝了很有趣的點子,說來聽聽吧!」
       
  



第五章

  
  午休時間,英治逮到空檔決定撥通電話。等待被接聽的嘟嘟聲響了又響,響到他以為會被轉入留言信箱時,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聲和「喂,英治哥……」傳入了耳中。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小汪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剛跑完馬拉松似的。

  『沒有、沒有……哈哈,我無聊,一個人打蒼蠅……啊哈哈!』

  英治的確聽見了一些拍打、揮動紙張似的聲音,夾在背景中伴奏。「無聊」這兩字,勾起英治的關心。

  「你現在還是繼續在老家賣甜品,沒有打算去找別的工作?」

  英治不是瞧不起賣甜品的。

  在臺灣,做「吃」的這一行,除了得通過熱愛夜市小吃美食的臺灣人挑剔舌頭的考驗,還得讓講究實際的臺灣人,留下「俗擱大碗」的印象才能賣得夯,賣甜品絕對是一門需要很多學問的生意。

  但是小汪真正想做的,英治敢說,絕不是這一行。

  『哈哈,我這種要學歷沒有學歷、要腦袋沒有腦袋的笨蛋,要不是夏哥收留,還有什麼地方要我?……噓,別吵……找什麼別的工作,免了、免了。』

  英治對他談話中間多出的那句「別吵」,感到好奇。

  「小汪,有誰在你的旁邊嗎?」

  『沒、沒有啊……啊,是我家的貓……吵著要我陪它玩。去、一邊去!聽到沒?再不走開,我揍你喔!』

  那貓兒也聰明,在話筒彼端喵喵一叫,是只聲音頗粗的貓。

  「你不用那麼凶它,它只是無聊想玩而已,這樣挨駡多可憐。反正它頂多在旁邊喵喵喵地叫,我無所謂。」

  『他可憐個小……』小汪趕緊煞車,習慣性地在英治面前自肅,並把剩下的髒話吞回去,繼續訓斥「貓兒」。『你再不閃邊去,我就罰你永遠沒飯吃。』

  小汪隔著點距離,氣呼呼地說了聲「你給我安分點」,那貓兒也沒再叫了。

  『歹勢,難得英治哥打電話來,卻一直被我家的貓鬧場。』小汪頓了頓。『對了,英治哥今天找我是?』

  對,差點忘了主要目的。

  「夏寰已經回來了,就是你上次說的那位『陸禾琛』,把他從檢警手中弄回來的樣子。我怕你擔心,所以跟你說一聲。」

  『……果然還是被我說中了,是他啊……他還是那副對人愛理不理,活像條冷冰冰的死魚樣嗎?』

  對於小汪直率的形容,英治笑也不是,不笑也內傷。

  「我不知道以前他是什麼模樣,不過,昨天我們打照面的時候,他看上去是沒有什麼反應。他從以前就是這樣嗎?」

  『是啊,對他來說,好像夏哥以外的人都不是人,只是路邊的石頭。我和他交情不怎樣,阿超好像還滿常和他接觸的,聽說是夏哥要阿超沒事就幫陸禾琛惡補功課,讓他能重回學校去上課。』

  「學校?」

  『嗯,陸禾琛是個不折不扣的中輟生,不是學校退學,是自己蹺家翹課的那種。那時候他國中都還沒畢業,就已經開始在街頭混了,但一個中輟生兩袖清風、又沒人靠,可想而知生存不容易。』

  新聞、報章中,時有所聞、所見,一些中輟生為錢所逼而墮落,偷搶、援交樣樣都來。

  『至於他怎麼會變成夏哥的跟屁蟲,講起來話頭就長了。我記得……有一次夏哥和一個經營茶店仔的道上兄弟起了衝突,講白一點就是乎對方歹看。隔了幾天,對方烙了幾個打手,埋伏在夏哥晚上常光顧的啤酒屋,欲給夏哥蓋布袋。

  『用膝蓋想也知道,夏哥哪可能會被那些小角色給幹掉。他不但把那些打手打得滿地當狗爬,順道也問出了指使者的名字,才知是那個俗辣(癟三)搞的鬼。

  『——啊,擱有、擱有。那時候夏哥還沒有組『全宇盟』,不算道上人物,算是圈外人、普通小老百姓。通常一個道上兄弟,要是對一個青少年、而且又是圈外的小老百姓出手,是會被人看不起、看扁的。

  『所以那個很俗辣的傢伙,犯了兩個大錯。一是怕被批評孬種,不敢派自己的手下出面,而假借一些買來的打手的手,想要一泄栽在夏哥手中的窩囊氣。另一個是他還買通了當時夏哥身邊的人,才打聽到夏哥常去的地方。

  『結果知道真相之後,夏哥氣死了,不但把送上門的打手們送進警局,還一個人單槍匹馬,什麼武器也沒帶,赤手空拳去把對方「教訓」了一頓,把對方的茶店仔砸個稀八爛。』

  小汪口氣驕傲得像是夏寰得到「天下第一」的封號似的。

  『從那時候起,夏哥最啐(氣)兩款人。一款是把垃圾頭路交給別人去做,自己假清高的人,另一款是幫著外人欺負、欺騙自己人的人。報告完畢。』

  就這樣?     

  英治對於夏寰的「勇武傳」可是半點興趣都沒有。他有興趣的是陸……

  不對,我對陸禾琛也沒有半點興趣!

  剛剛也是小汪提起,他才多少好奇地問問。他對當年夏寰和陸禾琛到底有什麼「奸」情,一點也不在乎。

  『……很吵耶……我就愛講電話不行,管屁……知不知道男人的嫉妒很醜陋……』

  小汪突然小聲開罵,不偏不倚地往英治的心臟戳刺下去。他屏住呼吸,雙頰像煮熟的章魚紅透了。

  「我——我、我沒在嫉妒什麼啊!」

  『不、不,英治哥,我不是在說你啦!我是……啊,我是罵我家的貓!』

  原來是貓啊!英治弄清一切是誤會,暗暗地松一口氣,同時又為自己的動搖感到困惑。

  「你家的貓是男人——不,我是說他是一隻公貓啊?」

  『對、對,它是只公的。』嘿嘿地傻笑幾聲。

  「真稀奇,原來也有公貓喜歡貼著男主人的,我以為大部分的公貓都喜歡黏著女主人,異性相吸嘛!」

  『誰叫我家這只貓超級不正常的,而且還很陰險,而且還很愛算計別人,而且眼睛小,心眼更小。』   

  英治呵呵失笑。「好像是只很糟糕的貓,但聽你講話的口吻,好像對它很有愛。」

  『……才沒那種事。』小汪清清喉嚨說:『總而言之……我講到哪兒了?陸禾琛是夏哥撿回來的部分,我講過了沒?」

  但是經過方才一番「男人的嫉妒是醜陋」的當頭棒喝,英治已經失去所有好奇心了。他以「午休快結束了」的理由,匆匆結束這次的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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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汪望著斷線的手機,憤怒地瞪了瞪一直在旁邊,以「毛手毛腳」干擾自己的男人。

  「下次你再干擾我和夏哥或英治哥講電話,我一定拿西瓜刀追殺你,你這『妄八炭』、『屎棄炭』,『糞炭』管禛。」

  陰森的三白眼無動於衷地一瞟。

  「是你要在我面前和歐陽英治打情罵俏,我以為你是『故意』要我醋火中燒,我只是照你所求地去做而已。」

  「醋什麼醋,你有資格吃嗎?」小汪啐地揮揮手,動手收拾桌子上的空碗、湯匙,丟進垃圾桶,道:「不要以為一天叫三次我家的外送甜湯,就代表我已經和你、和你……他X的。」

  「你是想說,已經和我恩恩愛愛在一起了嗎?」

  「更,你少給我擺出什麼男主人的架子!」

  管禛雙手摸上他的腰,向後一拉,讓小汪坐在他的大腿上。

  「靠北……糙,你以為你在幹麼?!放開我∼∼」

  「沒學歷、沒腦袋也沒關係,我願意提供你比夏寰那邊更優渥的薪水和條件。這我不是說過千百次了?你到底什麼時候才願意答應我?」一手桎梏他的腰,一手囚獲他的下巴,輕而易舉地限制了小汪的行動自由。

  「你這白『恥』,我也說過幾千幾百次,不去、不去、不去!我為什麼要幫你幹活兒?你當頭家的地方,我死都不去。」小汪掰著他的手。「放手,你這怪力白眼三太子,你是在起乩啊!」

  「我覺得你沒有你表現的那麼討厭我。」管禛刻意親昵地臉貼臉,在靠近耳根的地方,低語。

  「錯,我超討厭你。」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說嗎?」

  摸著下顎的手指,來到小汪紅潤飽滿的下唇,以指腹來回在牙床、舌瓣內側褻弄著。

  「唔……嗯……吾傲弄(不要弄)……」

  過一會兒,管禛把蘸滿了小汪口水的指尖,含入了自己的嘴巴裡,嘖嘖吸吮著。

  這煽情的一幕,對純情(或,曾經純情)小汪的視覺神經而言,實在太強烈了,燒斷了腦內訊息的傳輸線,讓他大腦一時無法編出流暢的話語。

  「你、你……你在幹什麼……不要丟人了……」

  管禛眼神一笑也不笑。「快點答應我吧,小汪大哥。你要是那麼討厭我,不可能會隻身跑來我的辦公室送外賣,你應該離我離得遠遠的,像最初那樣,我若不用上威脅的手段,你是不會靠近我的。可是,現在的你已經能夠允許我的接近、我的碰觸、甚至是我的吻,那為什麼還要吊我胃口呢?」

  小汪一動也不動地低下頭,「狀似害羞」地說:「你問我為什麼……答案你自己知道吧。」

  「你害怕我嗎?我真的已經洗心革面,不會像過去那樣粗暴地對待你了。」

  小汪頭垂得更低,下巴幾乎是貼到了脖子。

  「我早就說了——」

  突然間,以超乎想像的力道和速度,把低垂的腦袋當成重錘般往後一撞,一舉撞開了男人從後環抱的身體,火速離開男人的腿上,轉身交疊著雙臂,做了個「法克油」(fuckXXX)的手勢。

  「老子不是怕你,老子是搞不懂你的喜歡,為什麼我非得讓你捅老子的屁股不可?老子還想交女朋友、生小孩咧!」

  接著,拉下眼瞼,吐舌扮了個鬼臉,大步沖出門外。

  幾秒鐘的安靜過後,管禛回想著小汪逗趣的舉止——稍嫌低俗但還是很可愛,格格發笑著。

  下次該以什麼藉口找他來公司見面呢?到他家的攤子去找他,又會被罵。

  啊,乾脆招待他去免費旅行好了,當然會有他管禛全程作陪!甚至,如果小汪大哥願意,他們還可以馬上把這趟旅行變成蜜月旅行。

  就這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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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以耽誤你一點時間嗎?』

  英治不得不說他很意外。當陸禾琛一通電話撥到他手機,並說出「電訪行銷人員」最常使用的句子之一,攔下他腳步的時候,他人已經走在停車場,車鑰匙也握在手心,正準備開車返家。

  「請說。」

  陸禾琛打算找他談什麼?

  英治趣味地揚起唇。

  讓我來猜猜看,該不會是「你不適合夏寰,快和他分手」吧?

  而英治有條舊聞想送給他。

  Mr.陸,你的見解很沒新意。為了夏寰「公主」,到目前為止我不知過了幾關、斬了幾人,已經累到不想再理會你們這些無聊的建議了。

  說實話,電動打怪都還有個最終魔王,英治卻不知道這些層出不窮冒出來表示意見的人,有沒有放棄干涉的一天。他真的考慮在報紙上刊登廣告,昭告全世界拼命想保護夏寰小紅帽,不被他歐陽英治大惡狼染指的人(笑),聯手推派一個代表和他決鬥算了。

  ——夏寰那句「不會再有人敢對你、我的事有意見了」言猶在耳。

  「幫內兄弟」的確是沒有意見、沒有反對的雜音了,只不過他夏寰老大貴人多忘事,忘了在「幫外」也有他夏寰的兄弟。

  『用電話講不方便,可以當面說嗎?』

  英治真想告訴他「不必麻煩了」,那些聽到耳朵都長繭的意見,是無法使自己和夏寰分開的。

  如果陸禾琛能借台時光機,回到他和夏寰「初遇」的薄寒春夜,告訴二十歲的「歐陽英治」,未來人生當中他會因為「夏寰」而遇到的重重災難,好好的平淡人生完全偏離常軌,還掉進了一個「得不停打怪」的世界中……他發誓,自己會飛也似地離開,一輩子都不接近夏寰的半徑十公里之內。

  「我正在回去的路上,你可以等我回去再說。」

  『不,我已經在附近的公寓租了間房子,可以請你過來談談嗎?』

  英治挑高眉,公寓裡面該不會埋了地雷,自己一進去就被炸得粉身碎骨吧?

  『歐陽醫師願意賞光嗎?』

  這麼嚴重的被害妄想症,英治對自己苦笑,這也是另一樣和夏寰交往而衍生的副作用。

  「地點請講。」

  過去英治一次也不曾逃避過,現在也一樣不會逃避。

  『謝謝你答應賞光,我很高興,地址是龍X街X巷……』

  英治把它記下來後掛上電話。

  陸禾琛想找他的碴?那就讓他來找一找,倘若他找得出讓自己和夏寰成功分手的法子,英治會恭喜他終於達成了夏老爹、夏宇、夏寰的前未婚妻、和強森什麼東東的朋友,一堆想這麼做而做不到的人的心願。

  然後過個十年、二十年,年紀一大把的歐陽英治爺爺可能也會很感謝他,替自己找回平靜的日子,讓他可以六根清靜地過點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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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陸禾琛所給的地址前往,約三十分鐘後英治抵達目的地。

  地雷,沒有。

  但是子彈有一發,而倒楣的受害者是矗立在入口玄關的裝飾用木制門梁。

  望著嵌入木頭中的金屬,有一瞬間英治因為情況的荒謬而想笑,但他曾學過的一點心理學告訴他,無緣無故的發笑或是在不對的時機想笑或哭,都是失去控制情緒的能力、恐慌症的表現。

  人命關天,這當然不是可以開玩笑的事。

  ——自己認識的人裡面,唯一瘋狂到可以拿自己生命來玩的人,只有夏寰這傢伙。

  他想起了某一回和這次雷同的遭遇與場景。

  起因是英治與某位患者(一名竄紅中的少女名模)鬧出了緋聞。醋勁大發的夏寰竟殺到病房內,把槍丟給那女孩,然後當著偶像的面非禮英治,要她朝自己開槍,好救她的心上人——最後把人家都嚇哭了,當然也把英治氣炸了。

  那次的奇恥大辱真是終身難忘,英治皺皺眉,問自己是哪裡有毛病,為什麼有辦法容忍夏寰這個狂人?為什麼早該和他拆了、分了,現在卻還絞盡腦汁地想從陸禾琛那兒把屬於他的男人=夏寰救回來……該死!

  彎下腰,英治拖延時間,以十倍慢動作的速度,撿起地上的槍,不過這一回威脅者與被綁架的人不同了,自己也不再是肉票,而是唯一能夠也必須拯救夏寰的人。

  「你說的信任——」

  觸感冰冷的鐵器,一旦發射卻會釋放致命的火光。

  和眼前的男子有點類似,英治心想,誰會想到陸禾琛一副像是看透了世間萬物而心如止水、不為俗事所動(當然這假皮相早被英治看穿),一採取行動卻和夏寰一樣瘋狂。

  「可以再為我解釋清楚一點嗎?」

  陸禾琛冷冰冰地說:「有哪裡需要解釋?」

  一個人不可能沒有弱點,一個人也不會永遠無機可乘,英治盤算著要如何擾亂他的腳步。

  「你認為我不可信任,總該有理由吧?我們認識的時間這麼短,你是根據哪一點判斷我無法信任的。」

  似乎早有答案,陸禾琛毫不猶豫地回答:「阿超死的時候,你阻止夏哥採取報復行動。小汪的事件,你瞞著夏哥自己行動。還有拍攝夏哥『見不得人』的影片,這些……你大大小小的事蹟,我已經在回臺灣之前,全都查得清清楚楚。」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我要寫人生傳記時,會記得找你要資料。」得知被人暗中調查,英治全身泛起了不愉快的雞皮疙瘩。

  「看你過去的所作所為,你是真的愛夏哥嗎?我很懷疑。你如果真的愛夏哥,為什麼能和他唱反調?」

  小汪說的沒錯,這傢伙真的把夏寰當成神了呢!

  「為什麼?因為我也是個人,會思考、會煩惱的獨立個人。為什麼要因為愛不愛夏寰,就得面臨放棄思考能力的選擇?你的想法才奇怪。」

  「不是放棄,而是優先順序。從你的行動,我看不出來你把夏哥放在第一位,以夏哥的利益為優先去思考,或按夏哥的意思去行動的意願。」

  他的每個字都忤逆了英治的神經。

  的確,他沒有想過,什麼是夏寰的「利益」。

  的確,他經常不照夏寰的「意思」去行動。而以前曾被某人指責「自私」、「單方面接受而不曾付出」的話語,他也有反駁不了的一刻。

  可是——我有沒有把夏寰放在第一位,除了我自己,誰說都不算!

  「好,我瞭解了。」

  英治以雙手握住、並將槍口朝前,神情一凜地直視到對方眼底,說:「簡而言之,你不滿意我、或說你認為我愛夏寰愛得不夠、認為我不值得信任,有可能又會擅自行動給夏寰惹麻煩,所以沒資格留在夏寰身邊,對吧?」

  「歐陽醫師的問題點有兩個,一、你是個好人,另外一點就是,做一個理應『沒有聲音的另一半』,你好像太聰明了。」

  「而你和我就不同,一定會百分之百照著夏寰的意思去做嘍?」英治揚起嘲諷的唇,反問道。

  「是的。」簡單俐落地說。

  原來如此。唯命是從,對吧?英治驀地弄清楚了一切,哼地冷笑著。

  「那麼……『沒有聲音的另一半』給你來做好了。」

  陸禾琛目光吃驚地跳動了一下。

  「不過我也不會離開,至少我不接受別人的逼宮讓位。要走,也是我自己不爽再留下。」

  英治冷冷地怒道:「我可不是在說某人可以享什麼『齊人之福』,因此某人要是想在心中竊笑的話,可以省省。」

  站在夏寰旁邊的年輕男子,握著槍的手抖了抖,迅速轉頭去看自己的「俘虜」,確認對方是否從下藥狀態中醒過來了。

  「像陸先生這樣崇拜你的傢伙,應該很適合你組織中的『另一半』角色。至於我,我本來就對組織中的夏寰,一點興趣都沒有,我認識的是夏寰這個男人,不是黑道大哥的夏寰。我沒義務、也不想幫你維護什麼利益,你被人放槍,我幫你取子彈,你要是殺人我也會報警捉你。」

  淡淡地,英治把槍口緩緩地由陸禾琛轉到受捆綁、被束縛在椅子上,完全呈肉票狀態的夏寰身上。

  「如果你的生命受到威脅、我搏命也要救你。」

  一笑。

  「可是你他X的拿命來開玩笑,為了愚蠢的理由……像是要測試我到底愛不愛你之類的……而害我白白擔心你、死了一堆腦細胞的話,我發誓我會親手要了你的命,夏寰。」

  從額頭冒出的兩滴冷汗能看得出來,陸禾琛慌了。

  「陸先生,你來告訴我,夏寰是真的被你迷昏的嗎?或者,這根本就是夏寰自導自演的一場戲?」

  英治瞥了瞥抿直嘴、態度堅持的他。看樣子沒有獲得下一道命令之前,這男人絕不吐實。

  「好吧,抱歉,讓我打夏寰一槍,看看他到底是會醒、還是不會醒好了。」

  情勢逆轉,輪到英治神情兇惡、冷酷地說:「數到一之前,你可以開槍阻止我,否則我就會在你親愛的夏哥身上,開幾個洞,讓他一身狡猾的黑血流光,到醫院去補一點正常的血液。」

  陸禾琛咬了咬牙,眼神在低頭、動也不動的夏寰,及雙眼果決地寫著「我真的會開槍」的英治身上,輪流徘徊。

  「三……」

  英治的指頭扣住了扳機。

  陸禾琛的槍口從夏寰的太陽X旁移開,指向英治。

  「二……」

  陸禾琛舔了舔口乾舌燥的下唇,眼睛死盯著英治扣在扳機上的指頭。

  「一……」

  砰!

  一瞬間,陸禾琛不知道是自己或是歐陽英治扣動了扳機,因為他整個人被一股力道撞倒,手中的槍也於眨眼間被抬高,槍口指向天花板。

  一股強烈煙硝味,竄入陸禾琛的鼻翼裡,他撲通撲通的心臟急促地跳動,像是要失速爆炸。

  「危險、危險∼∼」呼地,騎在陸禾琛身上,做了個揮去冷汗的手勢,論戲耍他人的惡劣程度,可說是舉世無敵的輕浮男,慢慢地從他僵硬的手指間取下仍在冒煙的槍口,說:「拜託你,可別傷到我的英治寶貝,全天下只有一個他,弄傷了誰賠給我?」

  膽都快被嚇破的陸禾琛,臉色發白地躺在地上喘息著。

  「嘿嘿,見識到我的英治寶貝的迷人之處了吧?夠刺激的咩!所以教我怎麼捨得放他離開呢?當然他也離不開我啦!」

  這不叫「迷人」,根本是「嚇死人」,陸禾琛難以苟同地想開口反駁,卻看到夏寰身後——英治手持著那柄根本沒扣下扳機的槍,狠狠地往他們夏哥的後腦勺一擊。

  「噢!痛死人了!」

  抱著噴血(好孩子不要學)的傷口,夏寰哀號著。

  歐陽英治則睬都不睬喊得震天價響的他,跨著餘怒未消的憤怒腳步,離開了陸禾琛租下的公寓。

  即使是「夏寰教義派」的頭號信徒,陸禾琛真的必須說——夏哥,這是你自找的啦!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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