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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區] <陛下请自重 >作者:酒小七(全文完)

第39章  制衡  又猥瑣了咳

紀衡很懊惱,又有些無奈。  

  怎麼就親上去了呢,對著一個太監,他也真下得去口。並且親完之後沒有任何不適感,甚至有點意猶未盡的感覺……  

   停!不能再想了!    紀衡單手拄著頭,目光呆滯地盯著案上奏章。奏章末尾硃批的地方,被他用紅色毛筆只寫了一個“田”字,方方正正,有棱有角,卻像是一張嘴,正笑對著他傾吐譏嘲之語。  

  斷袖!玩兒太監!惡不噁心!

    紀衡突然很惱怒,持著朱筆在那個字上狠狠塗抹幾下,直到把那字蓋住,只剩下艷紅一片,乍一看像是一灘血,觸目驚心。

   他丟開朱筆,向後靠在椅背上,渾身洩力一般,腦內空空,胸中卻又似塞得極滿,擠得人呼吸不暢。  

  椅背是純銅鎏金的,也沒有墊著靠背,硬硬的,從前不覺得怎樣,現在卻硌得他更加心煩意亂。

   紀衡只得把這股心煩意亂集中於拳上,握著拳重重一砸面前書案,案上的書本奏章毛筆等被震得哆哆嗦嗦移動了位置,一個方形的薄胎青花筆洗嚇得錚然作響,只那方墨綠色八仙慶壽端硯還算穩重,略微顛了一下便巋然不動,硯內墨汁卻不安地漾著細紋。

   盛安懷聽到屋內猛然作響,心內擔憂,於是邁著小碎步進來查看情況。紀衡見到他,便問道,“何事?”   

  盛安懷因有些心虛,不好意思說皇上我擔心您所以進來瞅瞅,只好拿方才的一件事回他,“皇上,太后娘娘方才差人送來一瓶自製的藥茶。另外,太后娘娘說她那裡有些時新鮮果,底下人侍弄的櫻桃樹今夏也結了好果子,請您得空去慈寧宮品嚐。”  

   雖然紀衡並不缺那幾個果子,但是太后想方設法地和兒子套近乎,紀衡自然不可能說什麼氣頭上的話,於是沉默不語。   

不過,太后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送茶葉請果子,總讓紀衡覺得她的目的怕是為了康妃,因此心中不大舒服。

   他本就心情不好,現在更不願為了饒恕康妃而使自己憋屈,想了想,說道,“你帶人把婉嬪流產牽涉到的所有奴才都送到玉華宮去,傳朕的旨意,此事交與順妃嚴查,不可有任何姑息。”

    盛安懷領旨離去。    接著,紀衡去了慈寧宮。

   太后見兒子這麼快前來,以為他是妥協,便很高興,急忙吩咐人上茶端果子,又指著一盤櫻桃對紀衡說道,“這是哀家宮中的花匠種出來的果樹。尋常櫻桃每年三四月間熟,她卻能把這果子成熟的時間推遲兩三個月,所以現在這麼熱的天兒,咱們還能吃上這新鮮又爽口的櫻桃,你說好不好? ”

    紀衡嚐了一個,淡定說好。

   太后便高興地和紀衡聊起來,聊著聊著果然說起婉嬪的事情。太后其實自己夾在中間也為難,又不想兒子失望,又不願康妃有個好歹。    紀衡卻告訴太后,這事兒他不管了,已經移交給順妃去查。

   太后驚道,“為什麼?”   

  “順妃做事妥當,朕信得過她。”   

  最後半句話可謂誅心之言。他信得過順妃,那麼信不過誰?康妃?還是她這個當娘的?

   太后聽到此話,便知以兒子的聰明,想必已經知道內情。她只好黯然道,“衡兒,你知道,我一切只為你好,倘若你覺得為娘的做了什麼不妥,只管說出來,不要等旁人來離間我們母子。”

    紀衡聽到太后說軟話,也笑道,“母后說笑了,朕再信別人,也不及您之萬一。此事要等一切查明才好辦,說句心裡話,朕也不希望鬧得太大。”  

   太后知道他是打算放康妃一馬了,然從此康妃的把柄被順妃握住,必會留些遺患。兒子行事穩妥周全,最擅制衡之道,現在竟是把前朝那些制衡的法子搬到后宮來了。她雖心中犯堵,但是知道以兒子的脾性,做到此種程度已是不易,也就不再說什麼。

   又聊了會兒天,紀衡問起如意。太后向外邊一呶嘴,“他在花園裡玩兒呢,跟你宮中那個小奴才。”

    紀衡知道這個小奴才指的是田七。他本想 ​​去看看如意,但是聽說田七也在,昨日里讓人臉紅心跳卻又讓他不想回首的事情一時湧上腦海,讓他竟不知該如何面對他,於是便有些猶豫。  

  太后訝然 ​​,“你不想去瞧瞧如意嗎?”

     這話終於給了紀衡一點勇氣,他站起身,“那麼朕就去看看,如意是個不省心的孩子,一不留神就要闖禍的。”說完見太后點頭,他便轉身離去。    太后因紀衡剛才給了她面子,現在便也投桃報李地說道,“不用擔心,田七很好,如意與他玩兒哀家放心。”   

  紀衡聽到此話,只轉身應了一聲,腳步卻更加快了幾分,簡直像是逃出去的。

   田七和如意正在慈寧宮花園裡圍著那棵櫻桃樹玩耍,除了他們倆,在場的還有戴三山和盛安懷。

   盛安懷辦完皇上交的差事,也來到慈寧宮。紀衡身邊有跟著的人,盛安懷本不需要前 ​​來,但是他不放心。皇上他新近成了變態,大概是難以接受,導致性情很是古怪,盛安懷自認為是個忠心為主的奴才,總要前來照應。

   而且田七也在慈寧宮……     盛安懷來了之後,聽說皇上正在和太后聊天,他便沒進去,只去花園尋田七,在一旁看著田七和如意玩兒。   

田七不是沒被人圍觀過,但是她從來沒有如此不自在過,盛安懷的眼神兒裡透著那麼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就好像是在看待殺的豬羊時的那種悲憫,看得她心裡毛毛的。

   於是她只好偷偷問道,“盛爺爺,您是不是有什麼事兒想對我說?有話您直說,和我還分什麼彼此。”

    盛安懷只沉痛地拍了拍田七的肩膀, “田七,看開點。”

     田七:“……”一直看得挺開的呀……  

  盛安懷自然不可能跟田七點透這種事情,他把這事兒嚴嚴實實地捂在心裡,跟誰也不敢說,甚至為保守秘密而感到提心吊膽。昨夜一晚沒睡,輾轉反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剛一睡著就做了個夢,夢到自己說夢話時把真相給抖出去了,就這麼給嚇醒了,再無睡意。   

田七不知道盛安懷的糾結的心情,只是問道,“是不是我想出宮的事情,更難了?”  

   “呵呵……”盛安懷把拂塵一甩,不願再多言,“你呀,先別想這些了,殿下叫你呢。”

     如意已經叫了田七兩聲,田七方才沒有聽到,現在把注意力轉向他,於是拉起如意的手,“殿下,怎麼了? ”  

  如意指著那一樹的紅櫻桃,“我想要這個,你幫我摘。”   

  櫻桃樹因沒有幾年樹齡,不算高,碗口粗細,今年是第一次結這麼多果子。田七抬頭望去,只見翠葉遮掩之下,一簇簇的櫻桃宛如被泉水沖洗過的瑪瑙珠子,透紅可愛,微風掠過,櫻桃樹隨之輕搖,千萬顆瑪瑙珠如同無聲的小鈴鐺,玲瓏相碰,婉轉可愛,真可謂“斜日庭前風裊裊,碧油千片漏紅珠”。

   田七隻覺口中津液橫流,禁不住吞了一下口水。她知這樹是太后娘娘的寶貝,不過既然如意想要讓她摘,她也就不用拒絕了,因此欣然應允,也不用旁人架梯子,自己擼了袖子順著樹幹爬上去。也幸虧她身形比一般太監瘦小一些,這小樹還算禁得住,倘若來一個五大三粗的,怕是要把樹乾壓折。

   如意在一旁直給她助威叫好。

   爬到樹上,田七坐在一條枝椏上,摘了一顆櫻桃,掏出手帕擦了擦,便摘掉果柄,放入口中,果然甜爽多汁,實在美味。

   吃了一個不過癮,她於是又摘了一個,接著又吃了一個,一邊吃一邊點頭。  

  如意仰頭密切注視著田七的一舉一動。他是小孩子心性,本來只是看著櫻桃好看,就想摘來玩兒,此刻田七吃得津津有味,他也就想試一試,偏偏不好意思要來吃,怕被人笑話是饞虫,於是如意只好眼巴巴地看著田七,問道,“田七,好吃嗎?”

    “好吃!”田七說著,又納了一顆櫻桃入口。她一邊吃著,一邊摘了櫻桃用衣服兜著,好下去的時候給如意。

   如意卻有些等不及,又問了一遍,“好吃嗎?”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好吃!好吃!”田七連答兩聲,她低頭看如意一臉渴望地抿嘴吞口水,那表情太過有趣,一時便惡趣味地停在樹上不下來,一邊吃櫻桃一邊觀察如意的表情。   

如意舔了舔嘴唇,兩眼水潤有神,此刻有些發直,像是翹首等待投餵的雛鳥,“我也想吃……”終於說出口了。

   “你等一下嘛,等我多摘一些給你。”田七兀自在樹上不下來。

   如意饞得幾乎泫然欲泣,“田七,戴三山也想吃。”  

   戴三山翹著腦袋,眼睛一眨不眨,不搭理他們。突然,它把頭和四肢縮進了殼裡。

   田七見如意如此,便不繼續逗他,“好,我多多地摘,你等一下。”說著爬得更高一些,換了個枝椏來倚,飛快地摘起櫻桃。

    紀衡就是在這個時候走到樹下,仰頭看田七。他和如意不愧是親父子,仰頭張望的姿勢高度一致,如意簡直就是小一號的紀衡。  

  不過兩父子雖姿勢相同,看到的東西卻完全不一樣。如意看到的只有櫻桃,櫻桃,以及櫻桃。他要不停地吞口水,以防這些口水流出來被人笑。  

  而紀衡,他此刻眼中只有田七的臀部……





第40章  離開  毀男神OTL

紀衡一看到田七的臀部,再無法移開眼睛。

    圓潤挺翹的兩瓣屁股因壓在樹枝上,輪廓更加明顯,衣料因樹枝的擠壓而收得略緊,以至於那股縫的形狀都若隱若現。離得這麼遠紀衡就彷佛能感覺到它的手感,拍一下就能把手彈起來一般。他的手本來自然地垂著,這會兒不自覺地虛虛握了一下,意識到自己想法太過齷齪,紀衡不自在地掩口輕咳,又心虛地擔心旁人發現,於是左右看看,很好,所有宮女太監都恭敬低著頭,大氣不敢出,木頭人一般,盛安懷亦是如此。  

  唯一沒低頭的那一個,即便抬著頭也看不到他父皇的表情……  

   紀衡又仰頭看。

  田七尚未意識到底下多了一個人,她換了個姿勢,雙腿跨過一道樹枝站著,那樹枝恰好從她兩腿之間穿過,隨著她摘櫻桃的動作,她的雙臀在那樹枝之上前後左右挪動,她自己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可這一幕落在久經風月之人的眼中,自有另一番隱喻。

   雖說有綠葉遮擋,然而紀衡眼神太好,他是能飛刀打蒼蠅的主兒,這時候把那隱隱現現的畫面看了個全乎,且有了濃翠遮蔽,這畫面反而顯得風流而不粗俗,含蓄又香艷。

   紀衡看得一陣口乾舌燥。他一下子想起了某些荒唐又旖旎的夢境,夢中的東西沒有阻隔又能觸摸,卻是虛而模糊,眼前的東西實實在在,卻又遙不可及……一時虛虛實實,心情複雜,精神惝恍。  

  如意聽到了他父皇吞口水的聲音。

    於是如意很高興,給田七找到了新的動力,“田七,父皇也想吃!你快一些!”

    紀衡:“……”   

他剛想反駁,哪知上頭的田七卻是被“父皇”兩字嚇得一驚,手中攥著的衣袍鬆了一下,本來兜得挺嚴實的櫻桃找到缺口,瘋狂傾瀉下來,嘩啦啦如一道紅色的瀑布垂落,叮叮咚咚地一個沒糟踐,全砸到紀衡的頭上。

   紀衡因剛從軟玉溫香的聯想中回過神來,又要和兒子說話,一時不能集中精力反應,連連中招。

    如意也被打了幾下,只不過打到他身上的櫻桃都是從紀衡腦袋上彈了一下卸過力的,再打到如意身上,便使他不覺疼痛,只覺好玩兒,便嘻嘻哈哈笑了起來。  

  田七早就 ​​重新兜住衣服,然而為時已晚,紀衡的帽子都被打歪了,玄紗蟬翼冠上立起來的兩道蟬翼形薄紗,也被打得倒下去,鎩了羽,像是一隻鬥敗了的巨大蟋蟀。  

  紀衡頂著歪掉的帽子,面無表情。他覺得這大概就是田七對他胡思亂想的懲罰。

   周圍的不少宮女太監見狀,早已嚇得跪了一地,唯有盛安懷穩穩立於皇上身後。自從知道了皇上的秘密,盛安懷也就明白了皇上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田七,於是他現在十分淡定,對著那些慌慌張張的宮女太監們,很有一種智力上的優越感。  

  田七一手兜著櫻桃,一手抓著樹枝,嚇得兩腿發軟。她傾著身體向下看,找到紀衡,問道,“皇上您……您沒事兒吧……”田七問完了就後悔了,聖上的尊容從未如此狼狽過,怎麼會沒事……     紀衡抬頭望著田七,本想訓斥幾句,然而看到那濃翠嬌紅之中探出來的一張臉時,心內剛剛升起來的一點火氣頓時消散了許多。  

  那一顆顆熟透了的飽滿櫻桃有如紅寶石一般剔透,很能襯托田七的膚色,簡直就是天然的首飾。有這點點的晶瑩透紅在臉龐搖曳,田七的面色更顯瑩白透亮,配上一雙黑白分明又晶亮有神的眸子,更覺靈氣逼人。  

  田七搖晃了一下,背後陽光透過層層枝葉與果實,被切割成細碎的光斑,翻過樹上人的肩頭,落在紀衡的臉上。紀衡不小心直視到這弱化之後的陽光,依然被刺得雙目發酸,視線有些模糊,田七那搖曳的容顏更顯得朦朧遙遠,與碎光、翠葉、紅果互相映襯,倒有一種“美人如花隔雲端”的意境。

   紀衡抬手揉了揉眼睛,低頭緩神。盛安懷抓緊機會,請皇上先脫下砸歪了的玄紗蟬翼冠來。  

田七見皇上沒發話,她也不知如何是好,乾脆藏在枝葉後面一動不動,以期皇上能遺忘她。  

  當然了這是癡心妄想,紀衡一等眼睛恢復正常,便說道,“田七,你下來。”   

田七覺得自己現在下去恐怕要被收拾,便不動彈,“皇上,奴才怕高……”   

怕高你還往上爬!  

  紀衡扯了一下嘴角,忽地張開手臂,“你下來,朕能接住你。”

    田七誠惶誠恐起來,“奴才何德何能……”   

“少廢話,快下來!”   

  田七不敢往皇上懷里扎,只好說道,“皇上,奴才這樣不方便,請您稍稍後退兩步。”

    紀衡不疑有他,於是後退了兩步,雙臂依然保持著展開的姿勢,“快點! ”   

  其實這櫻桃樹並不算很高。田七找好一條樹枝,抓著躍下來,柔韌的樹枝彈性很好,緩和了一部分她下墜的衝力。田七在雙腳離戴三山殼頂上方尺許時,鬆開樹枝,跳到龜殼上,蹲□再緩了一下力,就算差不多了。雖腳底略有些發麻,不過好在安全降落。

   紀衡收回手,臉色有些陰沉。   

田七爬下龜殼,諂笑著湊過去,“皇上。”   

紀衡哼了一聲,不欲理他。他本不打算把田七怎樣,然而此處是慈寧宮,周圍的奴才們都是太后的人,若是傳進太后耳中,總歸不好。於是紀衡指揮著兩個乾清宮來的太監,“先把他押回乾清宮。”

   田七知道慈寧宮並不是乾清宮的太監哭鬧求饒的好地方,因此乖乖被那兩個太監押著。  

如意急得直揪紀衡的衣角。  

  紀衡也不願小傢伙又去太后那裡告狀,乾脆彎腰一手把如意抱起來,父子倆趕著田七威風凜凜地回了乾清宮。

   一到乾清宮,田七立刻跪在地上,乖順請罪,“皇上,奴才知錯。”  

   紀衡從慈寧宮到乾清宮這一路上其實想了很多。最重要的一點,他又被誘引了。

   兩人離得不近,田七隻是在摘櫻桃,並未有任何輕佻的舉動,然而紀衡發現自己還是被他誘惑到了。這小變態的任何一舉一動,總能讓他浮想聯翩,不能自已。從前還可以解釋為田七喜歡他所以故意勾引他,可是今天,紀衡不得不承認,即使田七站在那裡不動不說話,他依然會被勾引。

   魔咒一般,無法擺脫,亦無法控制。  

  再看看眼前人油鹽不進的俏臉,紀衡只覺前所未有的疲憊。他不想再進行這種無意義的掙扎與反抗了,他認輸。

    他承認,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他。

   他承認,他對他的慾念從未消停,反越來越深。

   他承認,他完全可以把他殺了或送人,但他捨不得。

    他承認……   

  他承認,他並沒有足夠的勇氣面對一個這樣的自己。   

再想要又能如何。錯的就是錯的,得不到就是得不到。與其一再掙扎糾纏,不如早些斷個乾淨。

   紀衡忽覺得滿心雲開月明起來。他之前太過猶猶豫豫,捨不得放手,到頭來卻不得解脫。

    於是紀衡終於對田七說道,“你從今天起離了乾清宮,二十四衙門任你挑,只不要再出現在朕的面前,懂嗎?”  

   咦,這好像是個好消息?田七用食指輕輕刮著下巴,眼珠轉了轉,試探著問道,“皇上,是哪裡都可以嗎?”  

   紀衡點了點頭。

   田七便勸道,“皇上,既然您這麼不想見到奴才,不如把我趕出宮去,也好眼不見為淨?”   

  紀衡瞇了瞇眼,“你想出宮?”  

   “不是, ”田七不敢承認,“奴才捨不得皇上您,又怎麼捨得離開皇宮。只是奴才既然討了您的嫌,也就不敢在宮中久留,怕皇上膈應,不如走得遠遠的…… ”  

   紀衡打斷他,“你想出宮,去勾引帶壞朕的兄弟,是不是?”  

   “不是……”怎麼還提這個茬儿呢,田七無限委屈。  

  這時,如意聽得不明不白,但總感覺不是好事,便問道,“田七,你去哪裡?還回來嗎?”   

  紀衡指著如意對田七說道,“你想出宮,先問問如意答不答應。”   

  田七不敢問如意。說實話,一想到離開皇宮,田七最捨不得的就是小如意了。這麼討人喜歡的小孩兒,又漂亮又乖巧,一點架子也沒有,還能讓她盡情地打扮,這麼好的孩子再找不到第二個。田七看到如意瞪著一雙好奇又略帶憂傷的大眼睛看著她,她心口有些發堵,不知道該怎樣和如意說。  

  再看看皇上的臉色,田七知道自己暫時是別想出去了,只好對如意說道,“殿下,奴才只是換個地方,還在宮裡頭,我們還能一處玩兒。”   

如意舉著肉呼呼的小胖手拍了拍胸口,學著大人的模樣,“嚇死我了。”   

  紀衡把如意抱在懷裡,讓盛安懷領著田七離開了。他托著如意的兩腋一上一下地在自己面前晃悠,擋住了那兩人離去的背影。  

  如意被忽高忽低地拋,玩兒得很盡興,咯咯笑個不停。歡快的童音一時迴盪在寬闊的室內。紀衡便也隨之放聲大笑,眼底卻劃過一絲落寞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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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小泥人  全是劇情

燈籠街是京城裡有名的古董一條街。這裡雖不似隆昌街那般車水馬龍摩肩接踵似的繁華,甚至有些冷清,卻是悶聲發大財,金銀如流水一般往來。古董行的人有句話,“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正是這個道理。  

  燈籠街的門臉都裝飾得沉穩大氣又寬敞,不像隆昌街那裡的店面,一個一個擠在一起。在燈籠街的正中,位置最佳的地方,是一個由兩間普通門臉並成的大鋪子。您看這鋪子,門窗都是特意換過的,與左右不同,暗紅色窗櫺上雕刻著細密華麗的花紋;新桐油漆過的門窗牆壁,尚在散發著一些未消盡的桐油甘辛氣味;由二樓之上,垂下來一串長橢圓大紅紗燈籠,燈籠上貼著隸體的黑色“寶”字;九成新的竹絲門簾,掛在將近六尺寬的大門前,門楹上一幅對聯:  

  三代鼎彝昭日月    一堂圖畫燦雲霞    門上方一塊長方匾額,匾上三個鎏金大字:寶和店。

    這寶和店比一般店鋪都大,裝飾得又豪華,坐落於安靜低調的燈籠街,有一種鶴立雞群的違和感,與太監們身上散發的濃濃的暴發戶氣息,倒是十分登對。   

田七坐在寶和店裡頭,劈裡啪啦地打著算盤,纖白如瓷的手指在墨色的算盤珠間翻飛,末了,她在賬本上記下一個數,接著把算盤晃了兩晃,算珠全部復歸原位。

   一邊閉目養神的一個小太監聽到“啪啪”連續兩聲脆響,知道田七算完了,於是睜眼對田七涎著臉笑,“田掌櫃,您這幾天可不少賺吧?”     田七低頭笑而不答,只袖出一塊碎銀子向他拋去,“二寶,拿去吃酒吧。”

    二寶接過來銀子,對著田七好一頓恭維。  

  田七是拍馬屁的祖宗,聽到別人拍她馬屁,她並不會飄飄然,只笑道,“你有功夫與我說這些,倒不如去收一兩件好東西,省多少力氣。”   

  “哎呦我的哥哥,我可不像您這麼慧眼英雄,才來幾天就當上掌櫃,上回收了個假貨,砸進去五十兩,沒被我師父罵死。”

    寶和店裡的“掌櫃”是一種級別,經手的買賣夠多,賺回來的抽成夠高,就有資格做掌櫃。田七因前兩天恰好做成了一個“大件兒”,也就馬馬虎虎地成了個小掌櫃。  

  皇上雖趕走了她,卻對她還不錯,讓她隨意挑衙門。田七不是不能去那些油水衙門,比如內府供用庫,但是在那些地方揩油是要冒風險的,哪天主子人來瘋弄個大清查,吃進去的是錢,吐出來的可就是血了。   

因此,她想來想去,倒不如來寶和店,憑本事賺錢。    現在二寶看到田七閒下來,又嘮嘮叨叨地和她套近乎,正在這時,門外走進來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人,畏畏縮縮地打量室內。二寶以為進了乞丐,不等他張口,便要哄他出去。    田七攔阻道,“哪有你這樣做生意的……這位大哥,您是有東西要賣嗎?”   

  中年人見田七說話一團和氣,便也放鬆了些,從懷裡掏出一個乾淨的藍色布包,打開布包,取出一個東西遞給田七。

   田七一看,是個小泥人,一個穿裙子的女人正坐在凳上彈琵琶。泥人線條古樸,色彩鮮豔,粗憨可愛。二寶也探過腦袋來看,反正也看不出什麼玄機,便說道,“哥,這個叫花子拿泥人糊弄咱們!”   

  田七用指甲在泥人底部刮了一下,又用放大鏡看了看,於是說道,“你這東西做工不夠好,不過是個古物,一般的樂俑不會只有一個,倘若能湊一套,興許能賣出去。”  

   那人忙點頭,“家裡還有十一個。”   

“嗯,”田七點了下頭,“一套十二個的倒也難得,你打算賣多少錢,這一套?”  

   “五、五十兩?”   

田七心下一盤算,若是遇到喜好此物之人,憑她三 ​​寸不爛之舌,怕也能賣個三五百兩,於是點頭道,“好吧,我看你也是個缺錢的,便虧一些,就這個價錢吧。你什麼時候把全部東西送過來?”  

   “我急用錢,你能不能跟我回家取一趟?”

   田七覺得應該不會有人敢找寶和店的人殺人劫財,因此便帶著銀票跟他回了家。漏風的房子空空如也,可謂家徒四壁,鋪著稻草和一床破舊褥子的炕上,躺著一個年邁的老婆婆。中年人管這位老婆婆喊娘。

   田七才弄清楚,這小泥人是人家的傳家寶,他之所以想賣它,是為了給娘親治病。田七的鼻子有些發酸,抱著裝泥人的盒子對他說道,“你是個孝子,我也不好意思發這種財。這五十兩權給你做定金,待到東西賣出去,再把剩下的錢給你,我只抽十兩銀子的中費,要不然店裡頭也不好交代……你覺得如何?”

   中年人千恩萬謝地送走了田七。    田七抱著泥人,穿過隆昌街時,看到孫蕃帶著一眾家丁從一個茶館裡出來。田七便低頭緊走,然而還是被孫蕃一眼看到。  

這臭小子現已不是御前的紅人了,孫蕃心想,今天定要好好出一口氣。

   田七看到孫蕃帶人向她走來,於是毫不猶豫地拔腿飛跑。孫蕃便在後面狂追,“臭小子,你給我站住!”
   
田七腳力不快,跑不過一群男人,她抱著盒子正不知如何是好,恰好看到街角處一個熟人,鄭少封。

   於是田七跑過去拉起鄭少封的手腕,“快走!”  

   拽上首輔之子,後面的人至少不敢拿東西丟她……   

鄭少封反握住田七,把他重重一拉。田七突然被迫停下來,懷中盒子卻飛了出去,盒蓋掀開,裡面的小泥人一個個地像是長了翅膀一樣飛出來。   

鄭少封放開田七,又去抓盒子,托著盒子在空中飛速晃了幾下,小泥人便乖乖地又都撞進盒子裡,另有一個被他直接握在手上。

  好險好險,田七拍了拍胸口。好幾百兩銀子呢。  

  但是她高興得太早了。  

  鄭少封抄著小泥人,照著洶湧奔來的孫府家丁拋去,“咚”地一下正好砸到一個家丁的面門。  

  家丁應聲而倒,小泥人落在地上,摔成兩半。

   “不要!”田七驚呼。  

  鄭少封以為田七在擔心他,於是朝田七笑了笑,“沒事兒!”說著,飛快地取出盒子中的其他泥人,七七八八地丟了出去。

   田七:“……”     鄭少封動作太快,身形也快,還故意躲著田七。田七攔他不住,乾脆縱身撲向他。然而撲到一半兒卻被人從後面攔住,那人的胳膊橫在田七的腰前,輕輕一拉便把田七帶進懷裡,接著放開田七,安慰道,“田兄稍安勿躁,鄭兄武功了得,這幾個小卒還近不得他的身。”   

  田七這才注意到身邊的另一人,劍眉星目,英氣逼人,正是前番見過一面的唐天遠,唐若齡之子。她朝唐天遠拱了拱手,“唐兄,別來無恙。”     

不等唐天遠回答,田七又要去阻止鄭少封,然後她就發現鄭少封已經把小泥人丟了個乾淨,此刻正把那沒了蓋的木盒子立在手上瀟灑地旋轉,一邊得意洋洋地看著不遠處碩果僅存的孫蕃,“還玩兒嗎?”  

   孫蕃用折扇怒指鄭少封,“鄭少封,不要多管閒事!”   

  鄭少封手中的木盒突然停止。孫蕃見他收起木盒,以為自己的威脅湊效,卻不料鄭少封突然彎腰拎起了身旁一個攤子上擺的大陶罐,高舉過頭頂對著他瞄準。

   孫蕃撒腿便跑。

   鄭少封放下陶罐,走到田七面前,“怎樣?”一副求誇獎求表揚的模樣。

    田七面無表情。  

鄭少封於是把手中那空盒子遞給田七,“吶,你的東西。”  


   田七:“……”   

田七急得直揪頭髮。可是她又不能怪鄭少封,人家也是好意救她。忍了忍,田七終於接過盒子,“多謝。”

   “客氣什麼。”鄭少封大方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田七找到盒蓋撿起來蓋好,依然把盒子抱在懷裡,要和他們告辭。鄭少封卻不放他走,“我們去寧王府上做客,你去不去?”  

   田七心情悒鬱,想找地方散散心,心想不如就去王府玩兒一玩兒也好,於是便跟著兩人去了。她一開始還有些不解,鄭少封怎麼會和唐天遠廝混在一起,這兩人無論從哪一方面看都不像是同一類人,就好像蟈蟈和毛驢,哈密瓜和白菜幫子,扯不到一塊去。

    不過鄭少封一遇到田七就成了話嘮,很快跟田七說了緣由。原來他爹感動於他的用功讀書,拉下老臉來去央了唐若齡,讓唐家的兒子提點著自己這笨兒子。不求唐天遠能把鄭少封帶得有多“赤”,只要別讓這敗家子再黑下去,就算萬幸。  

  田七知道唐天遠未必情願和鄭少封結交,但是鄭首輔的面子總要給一給。想到這裡,田七同情地看了一眼唐天遠,發現他倒是淡定自若,聽著鄭少封的嘮叨,也並不表露絲毫厭煩之色。   

得,又一個面癱
本帖最後由 邱小酒 於 2014-4-17 01:4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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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小酒  樓主| 發表於 2014-4-17 01:41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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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月夜 喝醉的人很多

紀徵的王府建得很大,但並不像皇宮那樣恢弘,而是很精緻。亭台樓閣,園林景緻,都有一種蘇州園林式的自然別緻。田七在寧王府逛了好一會兒,也沒逛完,到最後走得腳疼,紀徵便領著他們停在附近一處小樓前,傳人把晚宴安排在此。  

  日暮西斜,天光漸收,紀徵命人點了十數盞美人燈。美人燈做得惟妙惟肖,真人般大小,各個姿勢不一,裡頭點著巨燭,燈紗輕薄,因此比一般燈籠要亮上許多。

   田七不禁嘖嘖感嘆,這個寧王,還真會享受。  

  幾人這一頓飯吃得很是盡興。紀徵命人端上來二十年的竹葉青酒,因為田七喝不慣,又上了果酒。果酒有兩種,一種是山梨釀的,一種是葡萄釀的,田七覺得兩種味道都不錯,喝一杯山梨,又喝一杯葡萄,雖兩種酒勁兒都不大,但是混起來時卻著實生猛,因此她漸漸地喝得有些頭暈了。   

鄭少封很興奮,敲著桌子要唱歌。紀徵和唐天遠都沒攔他,田七根本沒聽到他唱什麼,但也跟著瞎哼哼,一時兩個醉鬼大著舌頭胡言亂語,另兩個清醒的還在慢悠悠地淺飲低酌。今夜月色很美,紀徵已經讓伺候的人都先下去,只餘下周圍的十幾盞美人燈,靜靜地看著他們歡飲。    鄭少封捏著一根筷子,兩眼發直,他突然說道,“我爹老罵我。”     田七答,“我巴不得我爹從地底下爬出來罵我一罵。”

     鄭少封又說,“我娘老數落我。

”     田七答,“我巴不得我娘從地底下爬出來數落我。”

    鄭少封:“我兄弟都比我強。”

    田七答,“我巴不得我兄弟從地底下爬出來……”   

鄭少封打斷他,“怎麼你全家都住地底下呀……”   

紀徵聽著這兩人的醉話,皺眉嘆了口氣。  

  唐天遠兀自自斟自飲,接著抬頭安慰田七道,“田兄放寬些心,故去的人最不能瞑目的,便是活著的人為他們而痛苦。人生無常,你我也早晚化為枯骨,何不趁活著好好享受這花前美酒,清風明月。

”     他的話音剛落,鄭少封突然敲著盤子唱起了十、八摸。

   紀徵連忙把半隻鴨頭塞進他口中,這才消停些。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田七酡紅著臉,托腮望著天上那一輪銀盤似的皎月,忽說道,“月亮,此時此刻有幾人在仰頭看你,共此時?”   

  月亮不答。它高高地掛在天上,淡定地向世界灑下清輝。月光 ​​如薄霧,如飛霜,如輕紗,如細細流淌的牛奶。田七伸手接了一把,彷彿將這柔光託於掌心一般。   

她握起拳,輕嘆一聲,也不知怎的就突然想起皇宮裡的那個人。有一次他賞月時她恰好在場,當時還拍了他的馬屁,說月宮裡的嫦娥倘若見到英俊倜儻的皇上,定然也要起了凡心。

    皇上當時怎麼回答她來著?對了,“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真是,當誰沒讀過那兩本酸書呀。田七搖頭失笑,突然又有些落寞。   

皇上會不會想她呢?  

  應該不會吧,他那麼厭煩她。

    倘若有人現在把這個問題拿來問紀衡,他的回答一定是斬釘截鐵的“不會”,當然,後果要提問者自負。

   此時這位皇帝也在賞月。康妃在邀月宮佈置了一個賞月台,由紫檀木架子撐起一塊圓圓的月白色幕布,幕布後麵點著明亮的燭光,把幕布照得亮亮的如一輪巨大的月亮,幕布上繡著淺淺的桂樹的形狀,桂樹後面有若隱若現的月宮。  

  嫦娥就不用繡了,因為康妃自己完全可以勝任。  

  紀衡本就看康妃不順眼,這會兒來邀月宮完全是因為想看月亮了。他就從來沒這麼心無雜念坐懷不亂過。

    當然,以後他會經常體會到這種境界,我們暫時按下不表。

    且說現在,他坐在這幕布做的大月亮前,恍然有一種真的置身在月亮上的錯覺。  

  康妃穿一襲飄逸的白衣,梳個雙環髻,長長的披帛拖地,打扮成畫作裡經常出現的嫦娥的形象。  

  紀衡卻不給她面子,“離中秋還有兩個月,你怎麼就穿成這樣。”   

康妃懷中抱著個小兔子,走到紀衡面前,盈盈一拜,“皇上恕罪。 ”  

   紀衡不理她,只逗著她懷中的小白兔,一下一下地戳著那小白兔的紅鼻頭,“小兔子?”   

  康妃有些訝異,皇上在和兔子說話?

   “小兔子。”紀衡又叫了一聲,接著呵呵低笑起來。  

  康妃往桌上一掃,便了然,皇上喝了不少,想是醉了。  

  紀衡端起桌上一杯酒,一仰脖子又乾了。唇齒間被酒氣浸得有些麻木,醇香的酒液劃過喉嚨時,與白水似乎無異。幹掉之後,他把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對一旁宮女道,“倒酒!”

    康妃親自執壺,勸道,“皇上,酒多傷身,您也要愛惜龍體。”雖如此說,還是給斟滿了。

    紀衡忽然自言自語道,“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碧海青天夜夜心。碧海青天夜夜心!”他不停重複最後一句話,說著說著,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康妃擔憂地看向盛安懷。盛安懷也不知道怎麼辦。皇上的吩咐他能聽明白,但是皇上一念詩,他可就沒轍了。   

“盛安懷。”紀衡突然叫他。

    “奴才在。”

    “把田七給朕找來。”  

   “皇上,夜深更重,宮門都落了鑰……”田七現在住十三所。

  “把田七給朕找來。”紀衡又重複了一遍。

    “皇上,請您早一點歇息,奴才明日定把田七找來。”   

紀衡突然站起身,背著手大步向外走。盛安懷緊緊跟著,很擔心皇上發個酒瘋什麼的。

    康妃帶著邀月宮眾人恭送紀衡,見皇上並不留宿,她難掩失望。

    “田七在哪裡?”紀衡邊走邊問。

    “回皇上,田七在十三所。”盛安懷答道。   

“十三所哪裡?”  

   盛安懷愣了愣,皇上眼睛清 ​​亮,也不像是喝醉了。他有點糊塗,嘴上答道,“十三所'水'字號房。”十三所的房子號是按千字文排的。    紀衡便不再問,繼續快步走著。盛安懷一看這方向不對,連忙提醒道,“皇上,您該回乾清宮了。”怎麼越走越偏僻,還挨著牆根走。    皇上沒有回答。盛安懷小心抬頭看時……哪裡還有皇上!

   盛安懷嚇得四處張望,根本不見皇上一點身影,他哆哆嗦嗦地扯過身後一個太監問道,“皇上呢?!”

    那太監向上指了指,“皇上在那兒……”

    暗夜之中,紀衡立在一丈多高的城牆之上,背手而立,對月而歌,立刻要羽化登仙一般。  

  “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微風拂過他的衣帶,朱紅色的袍帶翻飛,像是來自地獄深處的業火,在皎潔的月光下開出了妖豔的紅蓮。

   “皇上……”盛安懷嚇得額頭直冒冷汗,皇上喝多了,要是一不小心失足掉下來,後果不堪設想。盛安懷怕驚到他,小聲哄道,“皇上,您請下來……”  

   紀衡果真下來了,但是下到了城牆的另一面。

   盛安懷連忙召集周圍侍衛出宮去尋,又怕動靜鬧得太大大家都沒好果子吃,因此也不敢太過聲張,一時心力交瘁。  

  太監侍衛們趕到時,紀衡早已沒了踪影。眾人擔憂地四下搜尋起來。

   盛安懷冷靜下來,仔細回想了一下皇上上牆之前的言行,帶著幾個人直奔十三所。

   十三所水字號房的太監快要嚇死了。

    他們睡得好好的,突然聽到窗前一陣動靜,睜開眼睛時,卻看到房內多了一個人,紅色衣袍,背對著窗前月光,面目模糊,只能看出他臉色煞白(喝酒喝得),目光亮得不正常,如兩團小火炬,一瞬間讓人想到要發功的黃大仙兒。

    “鬼啊!!!”兩個太監各自抱著被子縮成一團。

   “鬼鬼鬼大人您您您行行好,冤有頭債有主,不不不要找我!”一個太監哆嗦著說道。

   紀衡對這樣的稱呼渾不在意。他向室內一掃,三張木床,只有兩個人,另一張被改造成架子床的木床上空空如也。

   “田七呢?”紀衡問道。  

  啊,原來是來找田七索命的。那太監鬆了口氣,也不結巴了,“田七今天沒回來。”

    “他去哪裡了?”   

  “不知道,大概去外地收古董了吧。”寶和店裡有太監在幹這個。  

  紀衡聽罷,又翻窗出去。倆太監只感覺眼睛一眨,那人的身影已然消失,更加堅信這是一隻鬼。   

盛安懷到十三所撲了個空。水字號房的那倆太監已經擠在一張床上,看到盛安懷來,連說帶比劃地給他形容了一下方才那惡鬼的可怕。盛安懷安慰了他們兩句,便出來,又四下找了找,無果,他只得先回乾清宮。

   值夜的宮女太監都說皇上沒回來,盛安懷有些狐疑,闖進紀衡的臥房看了看,果然看到皇上已經悄沒生息地爬回自己的龍床。   

他走近一看,皇上已經睡著了。朱紅色的衣袍鋪在明黃色的床上,顏色奪目。皇上平躺著,一手垂在床外,手中握著一把發黃發舊的折扇。那折扇舊到什麼程度呢,像是從破爛堆裡撿出來的。   



第43章  奇葩  朕不是奇葩,你才是奇葩,你和田七都是奇葩

寧王府這一場酒宴鬧到很晚。  

到最 ​​後,連唐天遠都喝得有些高,折了一根樹枝在月下舞劍。身影飄逸,霜白色衣袍就著月光翻飛,婉若謫仙。

    遺憾的是觀眾只有紀徵一個人——另兩個都已醉得不省人事。除此之外,紀徵還兼任了伴奏和伴唱。他輕輕拍擊著桌面,朗誦的也是楚辭。    舞完了劍,唐天遠的酒勁出了些,也該回去了。   

紀徵見夜已深,又有兩個醉的,乾脆便留他們三個夜宿,反正王府別的沒有,就是房子多。唐天遠也不推辭,由小廝引著先去了客房。    紀徵接著指揮人抬走了鄭少封,見小廝們又要來抬田七,他揮退了他們,自己彎腰把田七抱了起來。  

  懷中的人很輕,很軟,渾身散發著熱量。紀徵只覺這熱量順著兩人肢體相貼處傳到他身上,烘得他腹內酒氣直往腦子裡衝,本來清明的靈臺竟也因此有了些醉意。

   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抱著田七走向已經備好的臥房,腳步輕緩,慢慢悠悠,渾似散步一般。

    然而再慢也有到盡頭時,他終於走進臥房,將田七放在床上。田七坐在床上想要向後倒,紀徵連忙一把將他撈進懷裡靠著。  

  “真是奇怪,我怎麼偏偏就為你動心了,”紀徵低笑,攬在田七肩頭的手輕輕拍了拍,“你呢?”  

   田七不自覺地在他懷裡拱了拱。

   紀徵又道,“你沒了父親、母親、兄弟,但是你還有我。我心疼你,想一直陪著你,護著你。田七,你可願一直陪著我?”

    田七沒答話。她現在腦子裡混混沌沌,只覺耳邊嗡嗡作響,便不舒服地皺起眉來。  

  心上人就在懷中,紀徵不是沒想法。可他知道現在不是時候,因此極力壓住心中慾念,雖如此,卻還是要討些甜頭,於是抬起田七的下巴,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一下。

    田七並不知自己被輕薄了,她只咂了咂嘴。  

  紀徵低頭再次覆在田七的唇上,這次沒有那麼輕易離去,而是含著對方的嘴唇緩緩地舔吻磨蹭,如兩隻廝磨嬉戲的魚兒。田七嘴唇被堵得極其不舒服,皺著眉向後仰頭,紀徵卻一點一點追逐她,叼著她的唇瓣不放,直到她避無可避。

    田七呼吸困難,只得張開了口。  

  紀徵立刻抓住機會,靈蛇入洞一般,探出舌頭在田七口內勾掃纏綿。

    田七真不知自己怎麼了,嘴裡堵著東西吐不出來,好生難受,她蹙著眉,竭力用舌頭將那東西向外推拒。然而這一動作正好合了紀徵的意,他心房狂鼓,激動地吸吮著,彷彿要將田七的魂魄吸進胸腔。

   兩人不一會兒均氣喘吁籲。一個是憋的,另一個也是憋的……

    紀徵怕自己再久留便控制不住,他不希望趁人之危,只好放下田七,幫他除去鞋子,蓋好夏被。

   次早田七醒來時,直覺口乾舌燥,頭也有點痛,還犯乾嘔。她坐起身,兩眼迷濛,回想了半天,只記到和鄭少封一起唱歌,再後來就不清楚了。她低頭看了看,衣服好好的,應該沒被發現問題。   

不過醉酒真是太危險了,也不好受,以後再也不多喝了。田七正思索間,聽到外面有丫鬟來問她起床否,田七應了一聲,丫鬟們便進來伺候她起床洗漱,接著引著她來到飯廳吃早飯。  

  早飯很清淡,桌上只有紀徵一人,唐天遠已經早起告辭了,鄭少封還沒醒來。田七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覺得紀徵的目光似乎比往日親暱了一些,她不自在地摸了摸後腦勺。   

用過晚飯,田七也要告辭,紀徵命人取來一個盒子,說道,“這是你拿著來的東西,莫要落下了。”   

  田七一見盒子,昨日的遭遇歷歷在前,禁不住一陣肉痛。

   紀徵看田七神色有異,便問道,“怎麼了?這東西還有什麼玄機不成?”   

  田七隻好把昨日發生的事情跟紀徵說了,一邊說著,一邊掀開盒子拿出裡面備受摧殘的小泥人給他展示。

   紀徵拿了一個泥人在手上掂了掂,看了看,又放下看另一個,等都看完之後,笑道,“我說實話你別不愛聽……你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   
“什麼意思?”   

  “這不是普通的泥人,這是前朝的宮廷樂俑,應有二百年上下了。倘遇到行家,別說三五百兩,便是三五千兩,也是願意掏錢買的。”     田七聽得心臟直上下晃悠,三五千兩的……小泥人?她摸著下巴,不太相信,“你是如何得知?”   

“我不騙你,我親眼見過此物,就在皇宮之中。當時我還是個孩童,父皇拿這個東西給我玩兒過,後來他把這套樂俑賞給了誰,我就不知道了。”  

  這話對不上。這明明是人家的傳家寶,怎麼會曾經出現在皇宮?田七更加不信,指著泥人道,“你看這做工,線條太粗獷,不夠精緻,應不是宮廷之物。”  

   紀徵答道,“以形寫意,得意而忘形。書畫中都有此論,輪到做泥人,也該有這種境界。”   

  田七不知該如何反駁。按理說紀徵沒必要偏她,可如果是真的,這麼一套小泥人至少三千兩銀子……讓她怎麼賠嘛……     田七一想到自己把辛辛苦苦攢下來的錢都賠進去的淒慘情景,更加肉疼,皺眉看著小泥人不語。

   紀徵知道錢是田七的命根子,便說道,“不如這樣,這泥人與我有緣,你把它賣給我吧,看著它我也能睹物思人。價錢你開。”  

   田七搖頭,“這不行。”  

   “肥水不流外人田。”  

   “可我也不能坑自己人。”   

左思右想,田七決定先找賣泥人那個中年人問清楚。萬一這一套不是紀徵看到的那一套,而是一套仿品呢。她怕對方不說實話,便故意嚇唬他,“方俊,你說你的泥人是傳家寶,可我聽說這本是宮廷之物,前幾年失竊,這個你怎麼解釋?”那中年人叫方俊。

  “這不是我偷的。”方俊答道。  

  “那你這套泥人傳了幾代了?”

    “從我這一代開始。”   

“……”   

  田七還當他是個老實人,卻不料竟被他耍了,於是氣道,“那你的傳、家、寶,到底是從哪裡得來的?”

    “我不知道。”   

  “……你這是連撒謊都懶得撒了?”  

   “不是。”方俊說著,低頭不語。

   兩人本在外間說話,然而方俊家的房子是四面透風的,室內躺的那位婆婆已聽到兩人談話,便對田七喊道,“他壞過腦子!”  

   原來如此。田七突然又覺得這方俊挺可憐,於是便把實話說了。做生意雖利字當頭,卻是要以信義為先。她不打算坑人,更不打算坑窮人。  

  方俊得知田七一開始估價是五百兩,因此便執意只肯要五百兩。

   倒是個實誠的人。田七想著,又想了個折中的辦法,“這樣,我先給你兩千兩,你既然說是用錢治病,我請個醫術高明的朋友來給尊母治一治。旁人治不了的疑難雜症,他興許有辦法。”   

方俊答道,“錢先不用給。你若果真治好我娘的病,那套泥人的錢我分文不取。”

    還真是個孝子。田七於是又問候了一下方母的病情。

   怎麼得的病?多長時間了?治得如何?  

  方俊又低頭不答。裡面再次傳來方母的聲音。

   “我是被他氣得!”  

   “七年了!”  

   “都是庸醫!”  

   田七不禁感嘆,老太太臥病七年,還能如此中氣十足,實在難得。

   達成一致,田七也不久留,很快告辭。方俊把她送到門口,田七剛走出去,卻沒料到路中間竟有一塊石頭,把她絆住,眼看著就要跌個狗啃泥,卻又突然被人抓著胳膊一扯,她便又站穩了身體。田七扭頭,看到方俊已經在她身旁,一腳把石頭踢到路邊。

    真是奇了怪了,兩人相距至少五六步,這人是如何在那麼短的時間內過來的?  

  “你會武功?”田七問道。   

“我不會。”他說著,轉身走回那間破敗的庭院。   

田七滿腹狐疑,知道對方不願多說,她也就不再追問。

   小泥人因缺殘了好多,再也賣不出好價錢,田七乾脆把泥人給瞭如意。如意挺喜歡。因這泥人比一般的略大,如意要兩手捧著才能拿穩,他於是捧著一個最漂亮的泥人去了乾清宮,找他父皇顯擺。

   乾清宮裡,紀衡剛剛把盛安懷罵了一頓。他昨晚喝多了,本來就頭疼,心情不好,結果這奴才還湊上來問要不要把田七找過來……找他來幹嘛!

  紀衡現在很不想听到田七這個名字,然而好不容易淡忘一點,卻偏偏有人上前來給他破功。剛轟走一個盛安懷,又來一個如意。這倒霉孩子手裡捧著個泥俑,笑得那個甜啊,“父皇,田七給我的,好看嗎?”   

  紀衡很不給兒子麵子,看也不看答道,“難看死了。”  

   如意低頭看著手中可愛的泥人,哪裡難看了?田七說得對,父皇……父皇……如意回想了一番田七的話,說道,“父皇的品位很奇瓜。

     “……”紀衡懷疑自己酒勁兒還沒過去,怎麼連親兒子的話都聽不懂了,“朕怎麼了?”

     如意把方才那話又精簡了一番,“你很奇瓜。”  

   紀衡終於明白過來,“那是奇葩!”  

   “哦。”如意認真點頭,又有點不好意思,他總是搞混。   

看著老神在在的兒子,紀衡的頭更加疼了,“朕不是奇葩,你才是奇葩,你和田七都是奇葩!還有,以後不要在朕面前提到田七的名字!要不然朕砍了他的腦袋!”  

   父皇突然暴怒,如意有點招架不住,抱著小泥人瞪大眼睛看著他。  

  紀衡發完火,有點愧疚,做什麼對兒子發那麼大脾氣。他於是和藹地把如意抱起來,拿過他手中的泥俑來看,正準備誇讚一番,卻覺得這泥俑分外眼熟。

   一瞬間好的和不好的回憶湧上心頭,紀衡心內感慨萬千,把泥人放在桌上,對如意說道,“以後莫要玩兒這個了,朕給你更好的。”     “哦。 ”如意乖乖點了點頭,雖略有些不服,卻也不敢再說父皇奇瓜了。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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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打群架  又闖禍了

田七果然說話算話,把王猛折騰到方俊家,給方母看病。王猛說了一番長篇大論,在場另外三人誰也沒聽明白。

   方母聽罷,對兒子說道,“這次的庸醫真能白活。”

    王猛不以為意,當場開了個藥方,制定了初步的治療計劃。這計劃很複雜,包括吃藥、用藥物泡腳,以及扎針。田七懷疑王猛是因為想不出辦法,是以把所有方法都試一試,於是便拉他到角落問道,“能不能治好?”這是一場關乎好幾千兩銀子的治療。   

“說不好,”王猛自己也不能把話說滿,“我沒治過這麼大的症候,先治半年試試,應該能有改觀。”  

   田七便不再說什麼。因為她長得太有親和力,老太太看到就喜歡,於是拉著田七不放走,和她說了許多閒話。誇田七心腸好,罵自己兒子沒出息。這老太太評價一個男人是否有出息,最基本的判斷標準是他的老婆和孩子是否夠多,方俊在這方面顯然不合格,只能沉默著聽他娘數落。  

田七便岔開話頭問道“方大哥現在做什麼營生?”   

  “他以前淨跟人打架鬥毆,後來壞了腦子,就給人做些短工。”   

  田七心想,這方俊身手不錯,為人也算實誠,不如弄到寶和店去,當伙計、門神、打手,一人可兼數職。想到這裡,她便問方俊是否願去寶和店掙飯吃。方俊本不想去,奈何母親極力攛掇,他也只得答應。  

  當事人誰也沒料到,這一決定會改變多少人的命運。  

  ***
    田七在宮外的日子多了起來,整天和紀徵、鄭少封等人來往,唐天遠也混進了他們的隊伍,四個人湊在一起吃喝玩樂,好不快活。不過他們聚首的時間並不很多,因為鄭少封和唐天遠要為今年的鄉試備考。唐天遠成竹在胸,倒不用花什麼心思,他費的力氣都用在怎麼監督鄭少封背書和做文章上頭。田七也為他們的功名出了把力,主要是在精神上支持他們:以白畫眉的性命威脅鄭少封要好好讀書。

    鄭首輔也為兒子的前程做出了實質性的努力。比如鄭少封一旦偷懶,當爹的就會追著打。不過鄭首輔不再打兒子的頭了,因為考試要用到腦子,他便改為打屁股。  

  鄭少封苦不堪言。唯一放鬆的時候也就是和田七他們出去玩兒了,這還得是由唐天遠帶領,否則他一個人出不了家門。

   自此鄭少封的交友檔次直線上升。他想給他們這四個人的組合起個諢號,也好令人聞風喪膽,田七亦覺好玩兒,雙手贊同。可是叫什麼呢?  

  “要不叫四大才子?”鄭少封建議。他的話剛剛說完,另三個人鄙視的目光便投了過來。有鄭少封在,這小團伙的平均才藝水平直線下降,實在當不得這個稱呼。

   “四大金剛怎麼樣?”田七問道。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比一個唇紅齒白,實在跟“金剛”一詞找不到半點聯繫。田七和紀徵就不用說了,唐天遠雖英氣逼人,卻也不是英偉。四人裡最接近這個詞的當屬鄭少封,但他也只是五官明朗深刻,看起來並沒有金剛式的震撼效果。

    “我看叫四小白臉更貼切一些,”鄭少封打趣道,“我跟著你們也要受累成小白臉。”

    唐天遠問道,“不如叫京城四友?”   

  鄭少封和田七都覺得這名頭不夠響亮。紀徵也想不出好的來,起名號的行為便一直這麼拖下來。卻沒想到,他們四個經常招搖過市,十分引人注目,漸漸地就被別人安了個名號:京城四公子 ​​。

   群眾的力量是偉大的,不管他們同不同意,這名號也只得被迫接受。

   四人捆綁銷售,知名度越來 ​​越高。京城四公子 ​​出身顯貴,又風流倜儻,仰慕者和追隨者越來越多。許多女子也紛紛以京城四公子 ​​為擇偶標準,青樓女子們誰要是能和這樣的人有點沾惹,身價也能暴漲。可惜這四公子 ​​不愛逛花樓,連最風流的鄭少封,也只是把姑娘們叫出去喝酒賭錢。

   不過沒關係,她們不能勾搭,還不能胡說麼。一時間這一個說和四公子 ​​裡的唐天遠吟詩作對,那一個又說和四公子 ​​裡的寧王爺秉燭夜談,甚至有說給四公子 ​​裡的田文豪敬皮杯的……   

  什麼是敬皮杯?就是嘴對嘴餵酒。田七一聽到這個傳言,嚇得屁滾尿流,當晚做了一夜的噩夢,夢到一個性別不明的夜叉追著她要親嘴,她就跑啊跑,就這麼跑了一夜,睡得快累死了!   

閒話休提,且說眼前。風光無限的京城四公子 ​​正在一家酒樓吃酒。這酒樓經營的是嶺南菜,因京中嶺南人並不多,本土人又不太適應這種口味,所以這家酒樓的生意一直不溫不火,不過勝在裝點雅緻,菜也精緻。紀徵很喜歡這裡。

    按照鄭少封的習慣,這個時候總要摸兩把馬吊牌過一過癮才好。但是托另外三人的福,他都快把賭癮戒了。什麼叫逢賭必輸?你只消跟那三個人各打一打牌,就會有無比深刻的體會。鄭少封不停被他們三人凌虐,漸漸地喪失了鬥志,看到馬吊牌就心痛蛋也痛,乾脆不玩兒也罷。  

  不能打牌,光喝酒吃菜無趣,總要找點樂子。於是鄭少封讓人從青樓裡叫來一個姑娘唱小曲兒。姑娘被伙計引著上樓時,遇到了孫蕃。好巧不巧,這姑娘正是孫蕃梳籠過的。姑娘不太會做人,雖然遇到老主顧,但現在被四公子 ​​叫了來,便有些趾高氣揚。

   這四公子 ​​裡有一個是孫蕃的仇人,有一個是孫蕃他爹的死對頭的兒子,另有一個是給他仇人撐腰的,還有一個曾經跟他玩兒過但現在不愛搭理他的鄭少封……這麼個組合,簡直聚集了所有孫蕃討厭的人,你說他現在能高興得起來嗎。  

  他睡過的女人,還把那四個人抬出來一頓奉承。  

  孫蕃往身後看了看,自己今天也帶了不少人來,其中還有兩個武將世家的小子,不如再去會一會田七。他不傻,另外三個人自是不能惹的,但是也用不著惹,他只消追著田七打即可。  

想到這裡,孫蕃便跟著那唱小曲兒的姑娘去了雅間。   

雅間裡頭,田七正在用一種別出心裁的方式鼓勵唐天遠,“雖然你爹現在被孫從瑞蓋過了風頭,但是不要緊,你爹的兒子比孫從瑞的兒子強,強很多。”   

  唐天遠一笑,“田兄謬讚。”接著舉起酒杯,乾了。

   田七沒喝酒,又說道,“世人都道孫從瑞為官清介耿直,我看是沽名釣譽,最虛偽的就是他了。”  

  “哦?怎麼說?”  

   “他自己不貪,可是他的學生貪。他的學生錢蓀在江西鹽法道上貪了不少銀子吧?孫從瑞若真是清廉,為什麼不管一管自己的學生,反任他越做越大?我跟你說,他不僅沽名釣譽,他還… …”   

  話到這裡,卻突然被一聲怒喝打斷,“你說什麼?!”   

  孫蕃再也聽不下去這小小閹豎對自己父親的污衊,一腳踢開雅間的門,帶著數人闖進來,雅間內一時劍拔弩張。

   鄭少封本就脾性暴躁,再加上考試將近,更加煩躁不安,一遇到這樣動靜,便以為是對方找茬,於是不等別人反應,他先上手了。

   場面就這麼失控了。孫蕃要追著田七打,鄭少封攔著還擊,另兩個出身將門年紀輕輕的後生,因為是跟著孫蕃混的,見到有架可打,不願落了下風,也就捲進來。後面跟的有些衝動好鬥的,或是倚仗孫家的,以及孫蕃自己帶的家丁,都湊起了熱鬧。

    雅間內人太多,伸不開拳腳,戰場漸漸地轉移到外面的大堂。田七發現,這裡邊最不中用的就是她了。大齊朝的男人們講究文武雙全,鄭少封自不必說,紀徵和唐天遠也都會些功夫,且並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尤其是唐天遠,下手太陰了,他也不知道從哪裡撿了根木棍,專門照著人的關節掄,放倒一個又一個,看起來作戰經驗十分之豐富。本來斯斯文文的公子哥兒,一下子化身地痞流氓。    紀徵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田七身上,田七被紀徵保護著,很過意不去,抽手也打一兩下。她看到一個人倒地,舉著凳子便砸下去,砸完之後聽到對方一陣慘叫,田七定睛一看,地上躺的正好是孫蕃,此刻慘白著一張臉,疼得幾欲暈厥。

   幾人連忙過來把孫蕃扶走,走之前不忘警告田七等死去吧。   

鬥毆活動就這麼結束了。田七心內惴惴,孫蕃若真有個好歹,孫從瑞跑去皇上面前告一狀,那她沒準就真得等死了。

   紀徵安慰她道,“沒關係,你只需記住,孫蕃是我打的。”   

  田七有些猶豫。按理說她不能當這個縮頭烏龜,可是真伸出腦袋去,就被人砍了。王爺是皇上的親弟弟,皇上能把他怎麼樣呢?  

  這時,酒樓老闆終於敢露面了,扯著他們幾個不讓走,自己酒樓被糟蹋成這樣,客人都嚇跑了,讓人家怎麼做生意。紀徵是個講道理的,答應照價賠償。  

  老闆卻不答應,“實話說,我這酒樓本急著出手,今日好不容易約好了人來看,卻被你們嚇跑了。他不買,不如您買?”  

   幾人從未遇上這種情況,打個架還要外送盤酒樓的。他們卻是不知,這老闆本是嶺南人,開了這家菜館,生意雖不紅火,卻也是賺錢的。只因家鄉有急事要回去,一時做不得,便急著出手。本來地段不錯,但恰巧前幾天本酒樓遇上人命官司,便不好出手了。價格一降再降,終於有人答應來看看,不想今天又遇上打架生事,把事情給攪黃了。   

打架的幾個人又不是一般的地痞流氓,一個個的都是太歲爺,掌櫃的不敢吭聲,只好等收尾之後再出來。

   紀徵並沒有買酒樓的打算,不過這個地方位置不錯,若是好好改一改,應該只賺不賠,便問道,“你這酒樓多少錢?”  

   “我跟他們商量的是三千兩,您若成心買,我再給您降五百兩。”

    這價錢還行,紀徵點了一下頭,問田七道,“前兩天你不是說想在外面尋些別的營生嗎?”   

“啊?哦。”田七點頭。她確實這麼說過,但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孫叢瑞告狀怎麼辦。  

  “不如你買下來吧,以後我們吃飯不用花錢了。”鄭少封建議道。   

田七又傻傻地點了點頭。    就這麼稀里糊塗地買了個酒樓。   

下午時候,田七去了皇宮裡的寶和店。她在寶和店倒賣古董,要宮裡宮外兩頭跑,就算在皇宮裡無事可做,也要定時去點個卯。

    寶和店在東六宮北側兩溜房子裡,這兩溜房子的最西面,有一個小門,可以通向禦花園。此處是太監們集中辦公事的地方,主子們鮮少來。田七怎麼也想不到她會在這裡遇到皇上。

   紀衡自己也想不到,怎麼就在御花園走著走著就走過了,然後一不小心闖到這裡來,再一不小心,就看到了田七。




第45章  斷袖到底  皇桑終於想通了

田七從寶和店走出來,因為心事重重而低著頭,差一點撞到紀衡身上。

    還好及時站定了。抬頭一看是皇上,她連忙後退兩步彎腰,“皇上萬歲。”  

   紀衡沒有反應。他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他滿以為田七已經成為過往,他把他趕走了,再也不見他,這事兒就算揭過去了。從此以後,田七也不過是在他過去人生中出現的一個略微荒唐的小插曲,這小插曲會被他掃在記憶的角落裡,與那些他不願回首的過往一起掩埋,再不提及,再不想起。  

  卻沒想到,今日突然一見,竟讓他的全盤計劃登時粉碎,化為齏粉。

    紀衡雖表面鎮定,然而他腦中情緒卻如暴漲的潮水,連綿不絕,洶湧澎湃,瘋狂拍打著理智鑄就的堤壩。

    原來那些遺忘,並不是遺忘,而是思念的累積。  
累積到一定程度,就會一觸即發。

   紀衡沒說話。他能說什麼?他什麼都不能說,也什麼都不該說。他真怕自己一張口,說出什麼後悔莫及的話。  

  他現在最該做的是轉身就走,離開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遠離這個莫名其妙的人。

    然而他沒有這樣做,反而走近一步,定定看著田七。    田七見皇上不搭理她,只道皇上是厭煩她,因此站起身說道,“奴才告退。”說著轉身欲走開。   

紀衡卻不由自主地伸手捉住他的後領,把他拉回來,向上提了提。

    田七隻覺自己的腳幾乎離了地,她現在像小雞仔一樣被人提著。

   得,又惹皇上不高興了。田七一開始以為皇上這樣對她是因為孫從瑞告了狀,但又一想,那老傢伙第一要做的是給兒子好好看病,不可能那麼快就捅到皇上這兒來。於是田七鎮定幾分,諂笑道,“皇上,幾日不見,您越發的英俊倜儻啦!奴才這幾天一直想您,就是不敢去看您。”   

  紀衡知道田七說這種話像喝白開水一樣容易,可他偏偏就是受用。他提著田七晃了晃,終於開口,“想朕想得見了朕就走?”

    “不是……皇上您不是說過不讓奴才再出現在您面前麼,奴才是怕礙了聖上的眼,是以想快些退去。”  

   紀衡看著田七笑得沒心沒肺的一張臉,突然就覺得有些惱怒。這算什麼,憑什麼,他苦苦壓抑自己,他卻淡若風輕,渾不在意。口口聲聲說著思念,卻是混不吝逮著什麼都敢說的一個油條。   

能夠輕易說出口的思念,並不是什麼有分量的思念。紀衡知道自己偏要相信,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田七總說喜歡他,也許是真的喜歡他,但到底喜歡到什麼程度,那就不得而知了。總之紀衡知道,他把田七趕走時,田七沒有絲毫失望悲傷,反而很高興,還想乾脆出宮。  

  這樣一個人,能有多喜歡他呢?

    他突然就覺得挺沒意思。好像本該兩個人一起唱的苦情戲,到頭來只他一個人在賣力,另一個已經忘了詞兒,在台上呼呼睡大覺。    是吧,挺沒勁的。紀衡終於又給自己找了一個遠離田七的理由。他放開田七,面無表情說道,“以後不許再出現在朕的面前,否則,”頓了頓,咬牙來了個狠的,“殺無赦。”  

   田七好心提醒他,“皇上,您說過不殺我的。”

    “趕緊滾!”   

  田七隻好灰溜溜地走了,一邊走一邊腹誹,還說什麼君無戲言,這皇帝太不厚道,還不如她這當太監的有誠信。

    ***   

田七雖被下了禁令不許見皇帝,但她身在寶和店,卻心在乾清宮。她一直密切關注著紀衡的動向,不為別的,就為鬧清楚孫從瑞有沒有來告狀。她心想,實在不行乾脆直接跑路算了,天大地大,想找一個人未必容易。

    等了一天多,沒等來孫從瑞,卻等來了先發製人的小王爺。

   紀徵這回為了田七也豁出去了,乾脆親自去找紀衡告狀。他是皇上的親弟弟,告狀都不用寫奏章,直接去哥哥面前一頓傾訴:自己好好地在酒樓與朋友吃飯,卻不想孫蕃突然闖進來口出狂言,還要打人。他們為了防備,也只得反擊了幾下。混亂之中他不小心把孫蕃給打了云云。   

紀衡一聽說裡面有田七的攙和,立刻把耳朵豎了起來。  

  紀徵是何等心思通透之人,他 ​​早看出來,皇兄不喜歡他和田七攪在一起,甭管原因是什麼。因此紀徵解釋道,“田七隻不過正好遇上我們,在一處吃了幾杯酒,也被孫蕃他們追打了幾下,說來竟是我們連累了他。”

    紀衡心沉了一沉。不過他要真相信紀徵的一面之詞,那他就不是紀衡了。但他有一個疑問,紀徵在外面和人打架便打架,看樣子又沒吃虧,何以要告到御前來?他這弟弟可不是那沒骨氣的人啊……   

很快就有人為他答疑解惑了。

    孫從瑞老淚縱橫,說自己兒子被宮中內侍給害了,請皇上看在他這張老臉的份兒上,還兒子一個公道。

    其實孫從瑞是一個內斂隱忍的人,一般的意氣之爭他也不可能來找皇上說理。可是自己兒子好好的,站著出去抬著回來,他這當爹的怎麼可能不心疼。求醫問藥地診治一番,兒子醒了,幸好腦子傷得不重,只是大腿骨裂了,要好好地養些日子。孫從瑞問兒子是怎麼回事,原來是被一個太監打了,就是那個曾經很紅現在已經被皇上趕出乾清宮的田七。真是豈有此理,這群閹貨以為自己是誰,天子腳下就敢行凶傷人。孫從瑞也是愛子心切,相信了兒子的一面之詞,以為是田七故意挑釁。於是就這樣跑到皇上面前痛哭伸冤。

    他來得挺是時候,寧王爺還沒走呢。

    聽完孫從瑞的哭訴,紀衡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紀徵。早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原來還是為了田七!

   其實想為田七出頭的並不只有紀徵一個。鄭少封和唐天遠都想來。但是鄭首輔一聽說兒子跟孫蕃干仗還想往御前找不自在,就毫不猶豫地把鄭少封關起來了,不讓他出門。而唐若齡聽了兒子的陳述,也攔住了唐天遠,讓他稍安勿躁。

    唐天遠不解,唐若齡解釋道,“寧王必會為此事出頭,我們先靜觀其變。孫蕃沒死,你那朋友也不會那麼快送命。寧王為孫家的仇人出頭,這時候正可以看出他在聖上心中的分量。”   

  寧王幾年前跟今上有嫌隙,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是事情過去這麼久了,皇上對寧王是否依然有所忌憚?這些年朝中大臣多半不敢結交寧王,可如果皇上已經對寧王放下成見,那麼寧王將是一支很好的力量。

    唐天遠知道父親的意思,他雖不大情願,卻也無法,只得先看看形勢再說。再說,凡事也要有個考量,不能意氣用事,如果寧王救不了田七,他唐天遠去了也白搭,只能另尋他法。   

養心殿裡,田七又被提溜到紀衡面前。  

  雖然出爾反爾的是皇上,昨天還說了不許田七見他,今天又把她抓了回來,但田七為著自己的腦袋著想,還是想辦法把腦袋蒙了起來才去的,這樣就不算出現在皇上面前了吧。  

  她做事一向認真,蒙腦袋也蒙得很地道,以至於自己的視線也被罩住了。

   紀衡坐在養心殿的書房裡,下首紀徵和孫從瑞也分別被賜了座,室內一片肅靜。三人眼睜睜地看著一個穿著太監公服的人從外面走過來,頭上罩著青色的硬布筒,布筒直楞楞地向上挺著,活像是一個大煙囪。這移動的大煙囪兩手向前胡亂摸著,走到門口時,“咚”地一下撞上了門框。  

室內三人都有點傻眼。   

田七揉了揉腦袋,換了個方向繼續向前走。她被撞得有點暈,走進書房,估計了一下位置,對著孫從瑞倒地便拜,“奴才參見皇上!”     孫從瑞嚇得從椅子上摔了下來,滾了一滾跪在紀衡面前,

“老老老老臣該死!”     盛安懷看不下去了,走過來扯了田七一把,把她扯對了方向。

   田七又拜,“奴才參見皇上!”     紀衡擺手讓孫從瑞坐了回去。他被田七氣得有些頭疼,“你怎的做如此打扮?可是有什麼見不得人?”     “皇上,奴才怕被您看到,影響皇上心情。”田七解釋道。

   紀衡被她堵得牙根發癢,他懶得追究此事,問道,“朕問你,孫蕃的腿可是你打斷的?”

   哦,原來他只是斷了腿。田七心內思量著,答道,“回皇上,奴才也不知道孫蕃是不是我打的。當時奴才和孫蕃都出於亂鬥之中,然後他就受傷了。不過奴才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奴才以為,孫蕃不知禮數,丟了孫大人的臉,還污衊寧王爺,本該好好吃點教訓,被打斷腿也不為過。”   

  田七這樣一說,孫從瑞忍不住了,“你……滿口胡言!”  

   “皇上,奴才這樣說是有根據的。當日奴才在那酒樓與寧王等人巧遇,便和他 ​​們一起吃了個飯,卻不想飯吃到一半,孫蕃突然闖進我們的雅間,對奴才冷嘲熱諷。這都不打緊,奴才因上次致他裸奔,得罪了他,也就認了,但是,他竟然,他竟然,”田七故意猶豫了一下,她知道皇上最反感什麼,“他竟然說寧王是斷袖,還專挑皇上身邊的太監下手,說奴才是寧王的相好。皇上,奴才冤枉!孫蕃這樣說,置寧王的臉面於何地?置皇家的臉面於何地?”  

   田七說到這裡,紀衡的臉已經黑了,不過她暫時看不到。

    孫從瑞氣得手指直抖,“你、你……”  

   田七不等孫從瑞說話,繼續說道,“他不僅污衊王爺,還先動手打人。王爺是天潢貴冑,他絲毫不把王爺放在眼裡,想動手就動手,這根本就是藐視皇威!”

    紀徵配合地擺出一臉黯然。

    孫從瑞怒道,“你胡說!”  

   “這位大人可是孫大人?您怎麼知道我胡說?您當時可在場?您所聽到的都是孫蕃的一面之詞,又怎麼能確定是我在胡說?皇上,我所說的這些發生在酒樓之中,自有伙計作證孫蕃主動闖進我們的包間。至於他對寧王說的那些話,鄭公子和唐公子都聽到了。”早就串好供了。  

孫從瑞冷笑,“你們自可串通一氣,污衊我兒。皇上,臣那孽子雖不孝,卻並不是如此猖狂胡言之人。”

   “孫大人的意思,寧王爺、鄭首輔的兒子、唐大人的兒子聯合起來陷害令郎?那令郎真是好大的臉面!”   

  紀徵也笑道,“本王可從不做這種事情,孫大人請慎言。”   

  孫從瑞還想爭辯,紀衡卻打斷了他們, “好了,既然此事發生在酒樓,好好查問伙計便有結果。孫愛卿回去也再問問令郎吧,”頓了頓,又說道,“若是朕的兒子如方才他所說的那般無禮,那麼不用別人幫忙,朕親自打斷他的狗腿。”   

  孫從瑞知道皇上雖口頭上說得公允,其實在拉偏架,向著自己的弟弟。他吃了一頭虧,灰溜溜地離開了。本以為一個小太監好收拾,卻沒想到有寧王撐腰,還這樣伶牙俐齒。他一輩子跟人勾心鬥角,卻被一個小鬼給算計了,真是陰溝裡翻船。

    其實孫從瑞翻船的最根本原因是被兒子給坑了。他如果知道是自己兒子主動闖進別人包間,怕是打死都不會來紀衡面前丟這個人了。    總之紀衡暫時了結此事,讓相關人等先退下了。

   田七也想爬起來走,卻被紀衡制止,“朕讓你起來了嗎?”   

  田七隻得又跪回去。  

  紀衡看著那大煙囪在眼前晃,沒好氣道,“把你那破布拿下來吧,朕恕你無罪。”   

  田七於是摘下布筒。因被布筒擋著,呼吸不暢,田七的臉有些微的紅,像是淡淡的花瓣。  

  紀衡看著那張臉,心臟跳得更快了。他冷笑道,“你在宮外挺快活麼。”吃酒,打架,還又跟阿徵鬼混在一起。想到這裡,紀徵一陣胸悶。    田七嘿嘿笑道,“皇上過獎了,奴才只是出宮討營生,並不曾吃喝玩樂。”   

  “朕看你除了吃喝玩樂就沒幹別的。”  

   田七低下頭不敢反駁。

    “你抬起頭來。”   

  田七乖乖抬頭,發現皇上已經站到她面前。她要把頭仰得幅度很大才能看到他的臉。

   看著田七卑微地跪在他腳邊,以一種臣服和承受的姿態仰視他,紀衡心內突然湧上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然而他轉念想到,自己在宮中為這小變態痛苦不堪,而他卻在外面逍遙快活,紀衡又覺不甘。  

  是的,不甘,前天他還瀟灑地說沒勁,說要放過去這一碼,但是過不去就是過去,他自看到他之後,無時無刻不在想他。但是很難說這小變態有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他不甘,甚至不甘到隱隱產生一種怨毒。

   是田七,把他引到這茫然無邊的噩夢之中,無法醒轉,無法逃脫。可是田七呢,做完壞事,又想逃走。

   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田七不知道皇上在想什麼,她脖子都酸了,只好提醒皇上,“皇上,您有什麼吩咐?”

    紀衡突然蹲□,與她平視。他伸出一隻手捧著田七的臉,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他笑了笑,笑容生動,卻透著那麼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蠱惑。他低聲說道,“就算是噩夢,也總該有人作伴才好,你說是不是?”  

   田七沒聽明白皇上的意思,亦不知道皇上想听什麼樣的回答。大概是離開御前有些時日的原因,她現在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了。她只覺現在皇上的眼神很不正常,有點扭曲,又隱隱透著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興奮,簡直的,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一般。    田七打了個寒戰,不敢說話。

    這時,外面走進來一個太監來報,“皇上,太后娘娘請您去慈寧宮商議要事。”

    紀衡站起身,不再看田七,帶著人去了慈寧宮。  

  他一路走一路想,剛才真是瘋了,怎麼會那樣想?怎麼會想那樣?怎麼會……  

   可是又一想,那樣真的不好麼?再不好,也好過自己一個人隱忍壓抑,苦不堪言。   

……但那是錯的,錯的就是錯的。   

……錯了又怎樣?誰能把他怎樣?   

……可是……

     ……又怎樣?!

  紀衡覺得自己要走火入魔了,腦子裡兩種想法互不相讓,一會兒東風壓倒西風,一會兒西風壓倒東風。  

  終於,他不小心丟在心間的那顆邪惡的慾-望種子生根發芽,不斷地汲取他的意志作為養分,壯大自己。最後,它長得枝繁葉茂,蓋過理智之花。  

  然後,紀衡就發現,他好像對后宮那些女人都不太感興趣了。

    這是要斷袖到底麼?紀衡苦笑。

   要不就這樣吧,他想。

  其實也只能這樣了,他又想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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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功敗垂成   來吧~來非禮朕

紀衡從糾結來糾結去到徹底覺悟的這幾天,田七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即將降臨。

    所謂“巧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無所求”,田公公聰明又能幹,是個賺錢的好手,自然也就忙成了一個陀螺。不僅在寶和店宮裡宮外兩頭跑,還要顧及新收購的酒樓的生意。   

說到這酒樓,田七有點頭疼。她不是萬能的、放在哪裡都好使,酒樓的生意她從來沒接觸過,也就有些手忙腳亂。

   她那另外三個小伙伴紛紛對酒樓提出各種意見,參與本酒樓的未來規劃。

    最首要的問題是要經營什麼菜色。  

  紀徵覺得繼續賣嶺南菜不錯,田七則偏好江浙菜,鄭少封喜歡魯菜,還非要無償捐獻自家一個做魯菜的廚師,而唐天遠小時候在四川長大,後來才隨父入京,因此他對川菜情有獨鍾。   

這才四個人,就有四種不同意見,田七也不敢問別人了,再問,怕是連其他幾個菜係都要講全乎了。

    紀徵卻靈機一動,“其實這樣也未嘗不可,京城雲集了八方來客,我們不如多做幾種菜系,也好滿足各地食客的口味。”

     鄭少封和田七都覺得這主意似乎不錯,唐天遠卻提出一個現實問題,“每一個菜係都品類繁多,若是把各地的菜色雲集在此,實在難以全備,且容易多而不精。”   

田七想了想,說道,“不如這樣,我們把各地菜色都做最基本的、最有特色的,雖然不同菜系種類很多,但是最能招攬顧客的,總歸集中在那十幾樣。另外,若是有人想嘗些刁鑽的,也可以,不過就要提前預定,他們定什麼,咱們就做什麼。”   

  這個折中的意見得到了一致認可。幾人之中其實只有紀徵真真正正有過做生意的經驗。受成長環境限制,寧王爺不能在政治上有太大作為,他本人也不太喜歡往官場裡鑽,因此也就只能通過做生意來排遣寂寞、尋找人生價值了。紀衡總說他遊手好閒,其實是錯怪這個弟弟了。   

做生意沒有定法,在紀徵看來,把酒樓弄得博而不專,未必不能成為一種特色。由於科舉考試是從全國選拔人才,相對比較公平,這就造成在京為官的人們來自全國各地,此處同樣客商雲集,還每年有外國使團來往。這些來自四面八方的人,都在改變京城人口的格局。他們想吃什麼菜,此處就有什麼菜。而且,不同地方的人湊在一塊應酬吃飯時,如果只點某一菜系,難免眾口難調,倒不如大家都可以點一點自己的家鄉菜,一來能夠嚐一嘗故鄉的味道,二來在飯桌上總能找到話題,不致冷場。一個人從生到死,對自己的故鄉總有一種別樣的依戀和自豪,尤其漂泊在外之時,這種依戀自豪尤甚。幾個不太熟的人湊在一桌上就著特色菜,聊一聊自己的家鄉,關係也會拉得更近,出來的時候就更熟了,沒準還會成為回頭客。除此之外,有喜歡獵奇嚐鮮兒的,亦可來此,點一桌子菜,就能同時吃到各地風味,從秦淮煙雨到蜀道青天,全在一腹之中,豈不有趣。
   
不得不說,紀徵其實還是很懂得把握顧客心理的。

    酒樓的經營方式暫時就這麼定了,接下來要改一個名字,重新營業。名字也是紀徵起的,通俗而不庸俗,爽快又直接,叫做“八方食客”。匾額是唐天遠題的。唐天遠的書法飄逸瀟灑,在文化圈子裡還是很有知名度的。

    接下來就是招廚師,找伙計。鄭少封覺得自己沒出力,很沒面子,所以執意要捐廚子。他家這個魯菜廚子很不一般,不僅魯菜做得好,而且會做西北菜,能一人兼二職,很適合他們這個酒樓。   

一邊招著廚子伙計,田七和另外三人也一邊把酒樓給改了改。廚房增大,雅間重新裝飾一下,除了常規雅間,還配合著不同菜係有相應的特色雅間。一樓是大堂,給普通客人用的,桌椅板凳重新換過,免費提供茶水。   

這些事情雖看似簡單,做起來卻著實繁瑣,田七又是個做事認真不愛將就的,這幾天著實累得夠嗆。她想,自己既然在外面有了事業,就真沒必要繼續留在宮中了,古董生意,離開了皇宮也照樣能做。    最重要的,皇上那天離開時的眼神太詭異了。田七總有一種預感,下次再遇到他,絕對討不到好果子吃。可問題是從這兩次兩人相遇的過程來看,他們是否會再次相遇,大概是她左右不了的。

    要不就離開皇宮吧,從現在開始。  

  田七想了許多辦法,最穩妥的還是裝病,這就又要用到王猛了。王猛一聽說田七要離開皇宮,竟然有些傷感,一不小心滾出眼淚來。    田七才發現這小子內心還是個多愁善感的小姑娘,她有點彆扭,又有些感動。有人能為她的離開而流淚,這皇宮也算沒白混了。    吃了王猛給的藥,田七又被關進了安樂堂的隔離間。這回還是傳染病,而且是更致命的傳染病——肺癆。

   田七盤算著,不出意外的話,她應該被關一兩天,等安樂堂的太監去回了盛安懷,她就能被趕出皇宮了。皇上既然那麼討厭她,見也不想見她,盛安怀大概就不會把這事兒向皇上回禀,這就杜絕了皇上知道她病了直接賜死的可能性。   

其實她的思路並沒有錯,後來的事實表明,她差點就成功了。

    當然,還是差一點。

   ***   

太后娘娘那天把紀衡叫去商量的所謂“要事”,是給如意過生日的事兒。說實話這真算不上“要事”,小孩子的生日不宜大操大辦,但是太后疼愛孫子,總要好好慶賀一番才行。不用弄什麼排場,重要的是貼心,熱鬧,哄得如意開心。

    紀衡便問兒子想要什麼,如意像是專門跟他爹作對似的,要乾坤圈,要月亮,還要一個豬八戒。  

  紀衡乾脆讓盛安懷去外面找來個戲班,到時候演個什麼哪吒鬧海,嫦娥奔月,豬八戒吃西瓜,齊活。

   接下來要確定如意小朋友生日宴的受邀名單。他奶奶,他爹,他叔叔,是必須出席的。為了尊重兒子的意見,紀衡表示如意可以自己往裡面加人。  

  毫無意外地,如意選擇了田七。   

紀衡這幾天想通了,反不似以往那麼急切。他打算趁著如意過生日的機會把田七弄回來。於是他就專門叮囑了盛安懷,讓田七務必要出席如意的生日宴。  

  然而盛安懷卻答道,“回皇上,田七得了肺癆,正在安樂堂收治。”   

  這話彷彿晴天霹靂一般,紀衡只覺腦子“嗡”地一聲,一片空白,他兩眼空洞,怔怔望著前方,一臉的不敢置信。

   怎麼會?前幾天還活蹦亂跳的人,怎麼突然就得了不治之症?  

  盛安懷又補充道,“田七想在臨死之前回家鄉看一看,明日即出發。”   

紀衡突然怒吼,“你怎麼不早說!”   

  這一聲怒吼彷彿產生了實質性的力道,擊得盛安懷身子震了震,“皇上,您說過凡是與田七有關的事情不用再回禀給您。”

    “……”紀衡確實說過這話。但……但那是以前,現在不一樣了!

    “他在哪裡?”紀衡問道。  

  “皇上,田七還在安樂堂。”  

   “去安樂堂。”紀衡說著,要出門。

   盛安懷卻擋住了他,“皇上……”他點為難,田七得的是癆病,癆病是會傳染的,萬一皇上被傳染,後果不堪設想。  

  “去安樂堂!”紀衡的表情有點猙獰。  

  盛安懷只得讓開,在後面緊緊跟著。  

  紀衡無法接受田七得了絕症,因為無法接受,所以無法相信。他從乾清宮到安樂堂,腦子一直處於極度亢奮的狀態,不停地尋找各種理由各種蛛絲馬跡來否定這個事實。  

  走到田七住的病房前時,紀衡站定,看著眼前熟悉的場景,腦內突然劃過一道亮光。

    也是田七倒霉,她這回住的房間,跟上次發水痘住的房間一樣,於是紀衡一到這裡,觸景生意,想起了上次田七出水痘的事兒。那次他就覺得這水痘出得蹊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簡直的,收放自如,就跟這病是自己豢養出來的似的。  

  當時紀衡一直惦記著救田七,後來事情皆大歡喜,他也就沒再細追究。現在聯繫眼前田七處境,更覺不尋常。再一想,田七好像說過,他有個朋友對藥材很有研究……   

  想到這裡,紀衡移步打算走進去。盛安懷又攔住了他,“皇上,聖體要緊,您不能進去!”

    “朕沒事。田七也不會有事。”紀衡說著,推開盛安懷,推門走了進去。   

盛安懷也想跟上,卻被皇上猛然關上的門拍了回去。他只好站在窗外向裡看。

   田七剛才一直在發呆,沒發現外面的動靜。她在想如意,小傢伙再過兩日就到四歲生日了,她沒有機會給他賀生日了,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田七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跟如意解釋,也不敢面對如意。她說過會陪著他,終於還是食言了。

   紀衡重重的關門聲打斷了田七的沉思。

    田七抬頭一看是皇上,慌得連忙從床上坐起來,“皇上……您怎麼來了……”   

  紀衡走近幾步望著田七,臉色憔悴,形容蒼白,看樣子還真像是得了什麼大病。然而一雙眼 ​​睛雖略有失落,卻無半點突染重病之人該有的悲戚之色,怎麼看怎麼都不像是得了絕症。

   “朕聽說你病了,所以來看看你,好歹主奴一場,朕不是那麼冷血無情的人。”紀衡說著,又走近了兩步。

   田七牢記自己現在是個染了肺癆的病人,於是發揮了出色的演技,“皇上您別過來,奴才的病不能過給您!”  

   裝得真像。紀衡心內冷笑,口中問道,“田七,朕一直想問你,你上次出水痘,怎麼那麼快就好了?”   

  “……”田七驚訝地看他,皇上不會發現什麼了吧?

   “答不上來?朕聽說你有一個會醫術的朋友,他要是給你做一些稀奇古怪的藥,大概也能騙一騙人,你說是不是?”  

   “……”果然發現什麼了!

    田七還想掙扎一下,“皇上,您說的話奴才不懂……”

    “不懂沒關係,你那懂醫術的朋友應該能懂。回頭朕把他拘了來,好好打一頓,應該就能招了。”  

   “……”這一招簡單粗暴又兇殘,不過真的很管用……   

  田七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習慣性地抱住紀衡的小腿,一系列動作十分流暢,可見是做過多次。

   她還未說話,紀衡已經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皇上……奴才這樣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還是決定老老實實招了吧。

    “哦?你有什麼苦衷?說說看。”   

“奴才知道皇上您不想看到我,所以就……”   

紀衡打斷田七,“朕說過不想見到你,但朕也說過不許你離開皇宮。你卻自作主張,犯下這等欺君之罪。”   

這帽子越扣越大,田七急了,“不是不是……那個那個……”

    “不是什麼?什麼那個?你到底還能想出什麼理由,一氣兒說出來吧。”   

  田七咬牙,只好又搬出先前那個雖荒誕卻好用的理由,“皇上,奴才不是暗戀您嗎,我這幾天越來越忍不住,怕自己狂性大發,一不小心非禮您……就只好忍痛離開皇宮……”   

這番話年底的時候入選了田七“今年說過的最後悔的十句話”,名列榜首。   

紀衡任田七抱著他的小腿蹭,淡淡說道,“沒關係。”

    “???”田七一時不解,抬頭疑惑地看他。

    紀衡低頭看著她,又解釋了一遍,“你忍不住也沒關係,朕不怕被你非禮。”眼神十分之嚴肅認真。

    “……”皇上你腦子是不是壞掉了……   

  紀衡說著,目光沉了沉,“朕可以滿足你的願望。”  

   “……”我的願望……是什麼呀……  

   “來吧,來非禮朕。”他說。    “!!!”   

  怎麼辦,皇上的精神病又犯了!田七急得頭皮發炸,扭頭一看,看到窗外站著的盛安懷。他顯然也聽到了室內的談話,此刻一臉見鬼的表情。田七找到了救兵,撲到窗前對盛安懷說道,“盛爺爺,快救救皇上,快傳太醫!”

    盛安懷對此的回答是,默默地伸過手來幫他關好窗戶。  

  田七:“……”一群神經病啊!!!    紀衡滿意地點點頭,他走過去把努力開窗的田七抓了回來,順手按在一旁牆壁上。他一手製著田七的肩膀不許他亂動,另一手扶著牆,支撐自己的身體。  

  兩人離得太近,呼吸都纏到一起。田七也不知是被嚇得還是羞得,兩頰通紅。室內的空氣彷彿陡然熱了起來。她被他困在這狹小的空間內,早就亂了方寸,一時瞪大眼睛看著他,口內結結巴巴,“皇皇皇皇皇……”  

   皇了半天,話也沒說出來。   

紀衡的眼神兒漸漸發暗,像是藏著風暴的安靜雲層。他湊近一些,低頭笑看著田七,挑眉說道,“怎麼,不懂得該怎麼非禮?”聲音壓得極低,因刻意壓抑,醇厚的嗓音裡帶著略微的沙啞,隱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誘惑。

    田七幾乎能感受到紀衡說這話時胸腔的微震,“皇皇皇皇皇……”她以前自詡為鎮定機智小飛俠,這會兒卻是大腦一片混亂,再也鎮定不下去,機智不起來。

   “沒關係,朕可以教你。”紀衡說道。  

  “皇上……”     終於說出來了,卻又被他堵了回去




第47章   非禮

田七腦中所有的混亂情緒都在這一刻終結,她現在腦子裡一片空白,宛如一夜風雪之後的千里荒原,寂寂杳杳,茫茫渺渺。

    紀衡與田七的反應截然相反。他在親上田七的那一瞬,壓抑許久的情緒終於爆發,如濁浪拍天,如狂風捲地。四唇相觸,紀衡只停了一停,便張開嘴,包裹住田七的唇瓣用力廝磨。他含著她的唇,伸出舌尖沿著雙唇的輪廓來回勾掃,乾燥的唇被唾液浸潤濡濕,品嚐起來軟彈滑美,簡直是人間至味。紀衡猶不滿足,舌頭又向外伸了伸,用舌面壓著田七的雙唇用力摩擦。

   嘴唇被用力壓迫時的些微痛感使得呆若木雞的田七終於有了點反應,禁不住皺了皺眉。  

  紀衡不滿於對方竟無半點回應,將田七的上唇捲入口中,輕輕咬了一下。

   田七吃痛悶哼,鼻端發出低細急促的輕吟。紀衡的心跳早就亂了,此刻緊閉雙眼,聽到這宛如情到深處的一聲呢喃,頓時全身彷彿湧起一股熱浪,上下流竄,沖得額上血管突突直跳。他強行擠開田七的唇齒,長驅直入,探進口中。

   田七本來因方才說話未完而唇齒處於半翕狀態,此刻輕而易舉便被對方攻克。紀衡一朝得手,如魚得水,靈活的舌頭順著田七的齒齦一下一下刮掃,整個侵略一遍,接著又伸回她的口腔中央,探著舌尖兒去壓她的舌面。田七本能地用舌頭想要把口中的異物向外推。殊不知這一動作本身就是致命的挑逗,紀衡故意向上屈起舌頭,把舌底對準田七,感受著田七的柔軟香舌對他舌底一下一下地推頂,一陣酥麻的感覺自舌底流至心間,繼而傳向四肢百骸。

    真是要瘋了!  

  紀衡稍稍向外退了退,田七本能地以為自己把他趕出去了,舌頭因力道未收而向外伸了一下,卻不料他竟然又侵回來,一手捏著她的下巴逼迫她張大口,然後叼住她的舌尖兒狠狠地吸吮。

    田七隻覺自己的魂兒都要被他吸沒了!

   她好不容易恢復一點的神智就這樣再次流散,大腦重回空白,本來剛剛抬起來的想把紀衡向外推的胳膊,此刻也沒了力氣,改為不自覺地扶著他的胸口,甚至連她的雙腿都有些發軟,支撐不住身體,站著站著就慢慢彎曲,身體順著牆壁向下滑。  

  紀衡及時地扶住了她的腰,手臂漸漸收緊,逼迫她與他緊緊相貼。   

田七覺得自己好像軟成了一個面人兒。她此刻瞪大了眼睛,因為兩人離得太近,眼前人面目顯得有些模糊。她看到他低眉順目,雙眼緊閉,長而密的睫毛像是兩簇濃翠的松針,她眨了眨眼,看到這兩簇松針在微微顫動。她的心便也跟著顫動起來,一時間慌亂,羞慚,迷惘,惱怒,不知所措,各種心情湧入心間,幾乎要擠炸她那單薄的胸腔。她突然瘋狂地想要結束這一切,於是毫不猶豫地咬下去。

   紀衡本來在吸吮著田七的舌尖,感覺到田七要咬他,迅速 ​​放開她,回撤。  

  然而他撤回去了,田七卻沒撤,上下牙齒重重地落到自己的舌頭上。

    “嗷!!!”  

   守在外面的盛安懷聽到裡頭安靜許久之後突然傳來的一聲慘叫,小心肝兒禁不住一抖,心中納悶,皇上您到底在玩兒什麼呀……果真是個大變態!

   裡頭田七雙手摀著嘴巴,眼淚幾乎掉下來。

    好疼!   

紀衡意識到是怎麼回事,有些心疼,有些擔心,又覺好笑,他輕輕地拉田七的手,“我看看。”  

   田七聽他如此說,捂得更緊了。  

  紀衡說道,“鬆手,我什麼都不做。”     ……堅決不鬆!

   紀衡只得嚇唬他,“若是流了血,可是會死人的。聽說過咬舌自盡嗎?”  

   沒有什麼是比生死更嚴重的威脅,田七果斷鬆手張嘴,伸出舌頭給紀衡看。   

紀衡托著田七的下巴仔細看了看,還好,沒流血。放下心來,再看那粉嫩的舌尖兒,他又有點心猿意馬。

    田七察覺到紀衡眼神兒的異樣,立馬又摀住口,警惕地看著他。   

紀衡也在低頭看他。本來的一臉病容早就被滿臉俏紅取代,兩眼含著淚光,眼睛瞪得溜圓,像是受了欺負又不敢反抗的小動物。紀衡的心已經化成一泓春水,他低眉含笑,抬起手指點了點他擋在嘴前的手背,說道,“你不是一早就想非禮朕嗎,如今得償所願,還裝什麼裝?”  

   田七羞憤難當。她這輩子胡說八道的話多了去了,但從未像現在這樣,恨不得把曾經說過的作孽話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地全吃回來。

   紀衡不再逗田七,而是抓著他的另一隻手,“走吧。”

    田七很莫名其妙,把手往回抽了抽,但是……抽不動……   

  盛安懷看到皇上牽著田七的手走出來,他乾咳一聲,左右看看,還好沒人,“皇上。”盛安懷只叫了一聲,目光故意停在兩人握在一起的手上。這種事情只他一個人知道就好了吧……   

  紀衡便放開田七,側臉看了看他,發現這小變態還在害羞,紀衡不想把他逼得太急,於是說道, “你先回去吧。”  

   “奴台告忒。”田七大著舌頭說完,轉身就走。走出去幾步,撒開退狂奔起來。

   紀衡駐足看著他腳步慌亂的背影,眉目含笑。  

直到目送著田七的背影消失,紀衡才轉身向乾清宮走。他一路走一路回味著方才兩人的激吻,想著想著自己臉上也升起一陣薄熱,耳垂泛著淡淡的紅,復又想到田七的害羞與慌張,便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盛安懷很擔憂,皇上不會傻了吧……   

  很快他的擔憂就成為現實。皇上甩著闊步低著頭,邁上乾清宮前的台階,接著向前走,“咚”地一下,撞到 ​​了宮前朱紅色的巨柱之上。

    盛安懷:“……”皇上果然傻了……   

  殿外守門的小太監見此異變,嚇得連忙跪倒。

   紀衡不以為意,渾不在乎地摸了摸額頭,調轉方向繼續走。  

  盛安懷:“……”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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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重回御前  他踏在一片浮華之上,早早地在自己腳邊掃開一個位置,只為了等她站過來

田七一氣兒跑回了十三所。
  
  回到十三所時,她依然心亂如麻,趴在床邊直吐舌頭。同屋的人還不知道田七染病之事,只現在見他如此慌慌張張失魂落魄,還道是曾經那個紅衣惡鬼又來找他索命,不免有些同情,同時又對那惡鬼更加敬畏,自此之後一傳十十傳百,皇宮內外漸漸流傳起關於紅衣惡鬼的傳說。

  田七喘勻了氣兒,爬到她的自製架子床上,把床帳放下來。自己獨自隔離在床帳之內的小小空間內,田七的心緒漸漸有些平靜,回想方才那一幕,總是覺得害怕和難以置信。   

怎麼辦,皇上竟然親了她。這回不是吹氣,是真親啊!要是別人對她做此等輕薄之事,她完全可以一巴掌甩回去,可那是皇上,皇上殺人都不算犯法,更何況親個小太監。  

  ……等等,她是個太監,皇上他為什麼要親個太監啊?!   

難道發現她是女人了?   

不可能,要真發現,她該早就沒命了。  

  可他為什麼要對著一個太監下口,他怎麼下得去口啊……     難道皇上斷袖了?

    也不對啊,皇上那麼討厭斷袖,而且,也沒聽說他沾惹過哪個男人或是太監吧……  

   再說了,太監不都是不男不女的嗎,皇上如果真的和太監有個那啥,那他到底算不算斷袖呢?如果他是斷袖,那他會不會對太監感興趣呢?  

  真的好奇怪呀……   

我到底在想什麼!   

田七呼地一下扯開被子蓋住頭,她隔著被子抱著腦袋,痛苦地蜷起身體。今天發生的一切太不真實,不真實到她連做夢都不會做這種夢。耳邊似乎又響起了皇上惡意滿滿的話,“你不是一早就想非禮朕嗎,如今得償所願,還裝什麼裝?”

     ……皇上他真是個超凡脫俗不拘一格想人所未想的大變態,神經病!  

  對啊,皇上有神經病!

    田七在黑暗的被子中彷彿突然見到一線光明,她覺得她發現了真理。神經病真是一種萬能的病,皇上所有讓人無法理解的舉動,一旦冠以神經病,就能讓人完全釋然了。

    坦白來說,田七不是傻子。有些東西她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敢想,實在是那看似真相的東西太過可怕,就像包裹在烈火之中的金子,只要稍微碰到一點邊緣,就要被燙得立刻縮回手。於是那金子不管多麼吸引人,也只能讓人望而生畏,敬而遠之。

    人就是這麼奇怪,一旦潛意識裡不願相信某件事物,那麼這件事物在此人眼中頓時就成了假的,且只要他不主動去想,它便能不存在一般。  

  田七終於說服了自己,她猛然推開被子坐起身,卻突然又想到她和他接吻的那一幕,頓時又羞得滿臉燥熱,復又拉過被子來蓋住腦袋。    雖然是被一個神經病親了,可也是親了啊!

   ***   

田七一晚上沒睡好覺。次早醒來她兩個下眼皮都青了,像是要被鬼吸乾了精氣一般。同屋人看了更覺同情與可怕。

   田七今天是打定主意不想去皇宮了,於是只讓同伴幫著去寶和店請了個假,反正她在皇宮內的寶和店沒有什麼特定的事兒要做,每日去只是點卯。她獨自悶在屋子裡更覺無趣,最可怕的是會胡思亂想,乾脆出了門,找紀徵他們去玩兒。    鄭少封和唐天遠今兒也出門了,四公子 ​​又聚在一起,不過各自都有點不正常。田七自不消說,鄭少封是考試臨近情緒煩躁,唐天遠也是因為考試,只不過他很興奮。這倆人湊一塊難免惹些事端,田七聽說他們前兩天騎著馬把國子監掛的燈籠一個個都射下來,而且人家射的不是燈籠而是那細細的懸繩,她頓時感嘆世上的神經病怎麼都讓她給遇到了。

    紀徵表面看不出什麼異常。他聽說田七燙了舌頭,點菜時都沒點味道太刺激或是太硬的東西,茶水也是放在自己手邊晾涼了才遞給田七。唐天遠心細,見紀徵如此,心悅誠服道,“王爺真是體貼入微。”  

   紀徵低頭笑了笑。一個人把另一個人放在心上時,眼睛總隨著那個人轉,體貼就成了自然而然的流露。往往他自己還沒察覺出來,便已經先做了出來。紀徵是被人伺候慣了的,做這些事情竟然十分順理成章,一點不覺突兀和不適,想想又覺很奇妙。

   這樣胡思亂想著,紀徵側臉看了一眼田七,見他正在和鄭少封眉飛色舞地胡侃。因為舌頭不方便,田七一句話往往要說兩遍,鄭少封才能聽明白,後來他乾脆連說帶比劃,兩人交流得還挺愉快。

    紀徵淡淡地嘆了口氣。其實他是有心事的。田七本來說想好了辦法要離開皇宮,可是今天見面竟然又改口,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有些擔心,當著另兩人的面又不方便問,直等到鄭少封與田七依依惜別,紀徵才找到機會,問道,“你不是說這兩天就能離開皇宮嗎?”     田七大著舌頭道,“計劃有變。”

    “那到底是什麼時候?”紀徵追問。  

  “我也不知道,皇上他太聰明了。”田七有點沮喪。  

  “要不,我幫你吧。”

    田七搖頭,“不用。”   

紀徵有點煩躁,“你若真的想離開皇宮,總是能離開的。你到底想不想離開?”  

   田七有些訝異地看著他,“王爺,你生氣啦?”  

   “叫我阿徵。”   

  “阿徵……你生氣了?”  

   紀徵搖了搖頭,“我只是為你擔心。”   

田七有些感動,“謝謝你,我沒事,只是一時失手,暫時沒別的辦法。我不是和你見外,不讓你幫忙,實在是皇上的忌諱你也清楚,如果我和你走得太近,讓皇上知道,只怕又要治我一個媚惑皇親的罪名。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還是自己先想想辦法吧。”  

   他大著舌頭一下說這麼多話,紀徵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悶悶地說了聲好,接著又不自覺嘆了口氣。

    回到十三所時,田七正好遇到了前來傳旨的盛安懷。盛安懷告訴了她一個可怕的消息:皇上決定把她調回御前!  

  田七嚇得頭髮都快豎起來了,乾清宮從主子到奴才都是神經病,她一個積極向上內心充滿陽光的好少年實在不適合那種地方。可是有什麼辦法,這是聖旨。敢抗旨不尊?提頭來見吧!  

  有那麼一瞬間,田七是真的想扭頭就跑,能有多遠跑多遠。她甚至想乾脆逃出皇宮算了,可直接出逃真的是下下之策,一旦被發現抓回來,那就只能是砍頭沒商量。   

無奈,她只好決定先見機行事。   

當晚,田七又失眠了,次日頂著兩個大黑眼圈去了乾清宮。   

盛安懷又把她給弄到了養心殿裡杵著。

    田七埋著頭,惴惴不安。

   紀衡沒有批奏章。他單手拄著下巴,一直在看田七,見這小變態總埋著頭,不像往日那樣,時刻把目光拋向他,紀衡有點不高興,“你抬起頭來。”

    田七隻好抬頭看他。四目相對,兩人看到彼此,都有點意外。紀衡是看到了田七一臉的憔悴,而田七則看到了皇上額上的淤青。    “昨夜沒睡好?”紀衡頂著那塊淤青,泰然自若地問道。  

  “啊?啊。”田七有點犯傻,應了兩聲,又搖了搖頭。  

  不就被親一下麼,何至於嚇成這樣。紀衡淡定欣賞著田七窘迫呆愣的表情,不覺好笑,一時又想到,這小變態嚇成這樣,自然是因為沒和人親過,他頓時又有點不可言喻的興奮感和成就感。

    於是紀衡彎起嘴角笑了笑,問道,“睡不著,可是在想什麼人?”

    “……”田七看著皇上那眼神,覺得這答案很可能是唯一的、不容她自由發揮的。可是那個字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於是緊張地吞了吞口水,傻乎乎地看著紀衡。   

紀衡和田七對視著,一臉的“答不對要你好看”的表情,等待他的回答。

    兩人對視良久,各自不發一聲。紀衡長時間暴露在田七的目光下,漸漸地就有點心癢癢,嗓子眼兒髮乾,他清了清嗓子,低聲道,“你過來。”   

田七不敢過去。

   正猶豫著僵持不下,如意過來給她解圍了。   

田七真想抱著如意狠狠地親一親。  

  如意看到田七,也很高興,跟她說了幾句話,便察覺出不對勁,“你的舌頭壞了?”  

   田七答道,“殿下,奴才的舌頭受了點小傷,不過不礙事。”   

  如意看看田七,再看看父皇,覺得很有意思,“田七和父皇都受傷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兩人對自己的傷是怎麼來的,各自心知肚明,此時被一個小屁孩揭露出來,難免有些不自在。  

  紀衡咳了一聲,斥道,“你明日就四歲了,也是大孩子了,別整天只顧著東遊西蕩,胡言亂語。”   

有田七在,如意莫名的膽子也壯了一些,反駁道,“四歲怎麼了,你四歲還……”   

  “閉嘴!”紀衡知道如意想說什麼,連忙打斷他,又偷偷看了一眼田七。

   田七也知道如意想說什麼,但是她拼命地裝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如意乖乖閉了嘴。

    田七見小傢伙一臉的委屈模樣,便問道,“殿下,明日就過生日了,您想要什麼?”   

  如意張開雙手要田七抱,笑嘻嘻道,“我想要你陪我玩兒。”  

   回想到這小屁孩兒當初都跟他這當爹的要了什麼亂七八糟的,紀衡又覺不滿,看到田七把如意抱起來,他臉一沉,“你給我下來,多大人了還要人抱。”  

  田七不知道皇上為什麼又發怒,她把如意放下來,竭盡全力地找新話題,“皇上,奴才聽說殿下壽辰時請了戲班子,依奴才愚見,民間有些變戲法的、耍猴戲的,小孩兒們都喜歡看,殿下想必也會喜歡。”

    紀衡的臉色果然緩和下來,“就依你吧。”   

  如意又扯著田七說話,紀衡嫌他們聒噪,耽誤他的正事,便把他們轟到外面去。田七和如意都求之不得,手拉著手出去了。

   倆人出去之後,紀衡也沒幹正事。他盯著御案發呆,想著田七,心口暖暖的。  

  說實話,他如果想得到這個人,實在太容易不過。皇宮裡的人都是他的,他要是想幸上誰,也只是勾一勾手指的事兒。

    可是田七不一樣。怎麼不一樣呢?他說不上來,但就是不一樣。他本能地不願意像對待后宮那些女人那樣對待田七,他把田七放在了一個特別的位置,一個從來沒有任何別人觸碰過的位置。  

  有些情緒總是越理越亂,他想不太清楚自己為什麼對待田七這麼有耐心,但他很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麼,這就夠了。他既然已經遵著自己的**破罐子破摔,便不介意繼續想幹什麼幹什麼。

   很久之後,當他終於和那個人過上細水長流的生活,再次回首自己那不堪回首的漫漫追妻路時,才猛然驚覺,他從一開始,想要的就從來不只是這個人,而是她的心。他想和她如膠似漆,恩愛不離,白頭到老,長相廝守。

   他踏在一片浮華之上,早早地在自己腳邊掃開一個位置,只為了等她站過來。

   世人都道男人是風流薄情種,但這世上大概總有那樣一個女人,能讓你為了她而背離眼前這一切。遇到她之後,別的女人都失了顏色,沒了滋味,成了木頭。你想把心掏給她,也想得到她的心。你想牽著她的手,一直走到人生的盡頭。

   這樣的女人,你可能遇到,也可能遇不到。

    遇到之後可能得到,也可能得不到。   

所以那時候的紀衡無比慶幸,他遇到了,也得到了。

    以上,只是一個過盡千帆的男人的悠悠長嘆,此刻,我們的皇帝陛下還沒有這個覺悟。他只是覺得,反正田七早晚是他碗裡的東西,所以他們——  

   “來日方長。”他輕輕點著御案,微笑道





第49章  真甜  就是甜甜的一章

紀衡果然讓人在如意的生日宴上弄來了一撥變戲法的,還有一個耍猴戲的。如意全程看得津津有味,一直笑個不停,一邊笑一邊去扯身後田七的袖子。連太后也覺十分有趣。紀衡本身對這些小把戲不感興趣,可是看著自己娘高興兒子高興,他自然也高興,再偷眼打量田七,小變態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脖子伸得老長。紀衡不禁搖頭失笑,心想,田七建議他找這撥人來,哪裡是給如意看的,分明是他想看。

    這一家人歡聚一堂,只一個人心中不大是滋味。紀徵也不知怎的,總感覺眼前這樣其樂融融的景像似乎與他無關,台上的戲法明明看著也有趣,可他就是笑不出來。按理說雖然過去有過不愉快,但他現在和自己親哥哥不至於隔閡如此,他也很喜歡如意這小侄子,可怎麼現在坐在這裡就渾身不自在,總覺心中沉悶悶的似乎壓抑著什麼,發洩不出來。

   紀徵看了看田七,沒有與他發生相視一笑的默契,因為田七正在全神貫注地看猴戲。他有點失落,低頭飲了一口酒,抬頭想跟皇兄說話,卻發現皇兄的目光停在田七身上。   

一場猴戲耍完,猴戲藝人領著小猴子下去休息。如意不過癮,非要過去跟小猴子玩兒,田七得了太后准許,抱著如意去看猴子了。

    這邊宴席上只剩下三個大人,太后看看紀衡又看看紀徵,對紀徵說道,“阿徵,你年歲也不小了,是時候娶王妃了。哀家給你挑中了幾個千金,都是知書識禮的名門閨秀,要人品有人品要模樣有模樣。自然了,還要問一問你自己的意思。”  

   紀徵聽到這話就 ​​覺頭疼, “母后,兒臣一個人自在慣了,一時倒不曾想過此事。”  

   “這怎麼行,”太后搖頭嘆道,“偌大個王府,沒個女人管家,怎麼能行呢。不獨你,連你皇兄,哀家也想著再給他納幾個美人。”  

   紀衡本來在放目看那邊的田七和如意,聽到母后提他,便轉過頭來笑道,“好好地怎麼饒上朕,后宮里女人夠多了,再來了也是添亂。”     “哀家是覺得,你似乎對后宮這些女人看倦了,這些日子也沒見你正眼瞧過誰,這幾天干脆連牌子都不翻了。”   

  越說越遠了。紀衡掩口尷尬地咳了一聲,“這幾天不是天氣熱麼。這些瑣事母后您就不用操心了,今兒如意過生日,咱們好好地喝酒行樂不好麼。”  

   太后抱怨道,“我怎麼能不操心。你們兄弟二人合起來,才有如意這麼一點香火,尋常人家都能子孫滿堂,我老婆子這麼大年紀了,卻只這一個孫子。”   

紀衡只好勸慰起母親。紀徵卻狐疑地看著紀衡,對太后說道,“母后說得對,皇兄是該多納些美人。”  

   “你別添亂了。”紀衡皺眉說道。    “這怎麼是添亂呢,臣弟是為了皇兄著想。”紀徵似笑非笑。

  散了生日宴,如意被抱去睡午覺,田七也到了下值時間,便沒回乾清宮,而是找王猛去了。紀衡和紀徵二人從慈寧宮出來,走了一段路,將要分開時,紀徵突然說道,“皇兄,您上次教導臣弟的話,臣弟已經想通了。”     紀衡停下腳步打量他這弟弟,“哦?你想通甚麼了?”   

  “皇兄說得對,斷袖是齷齪下流的勾當,為君子所不齒。皇兄是君子的楷模,臣弟一定把此話銘記在心,日日提醒自己,莫要做出對不起祖宗的事。”   

  這話說得,簡直就是在指著紀衡的鼻子罵了。殊不知紀衡自己早已突破了心理防線,決定無恥到底,這會兒被人指責,他也一點不生氣,全盤接受。他定定地看著紀徵,突然一笑,說道,“嗯,想通了就好。趕緊娶個王妃吧。你若再不挑出個中意的姑娘,朕就幫你挑了。”說著,拍拍紀徵的肩,轉身離去。

    ***   

王猛對於田七竟然不需要解藥而能自行痊癒表示震驚。田七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嚇的,只說是因為自己身體好。王猛便想給田七把脈,結果被田七狠狠敲了腦袋。

   田七又有一件事要問,“你說,神經病能治嗎?”

    王猛反問,“病到什麼程度?發起病來做什麼?”   

  田七摸著下巴,回憶了一下皇上做過的兇殘事情,“啊……掐人?咬人?”

    “這已經很嚴重了。這種病只能緩和,不能根治,最好的效果是讓病人病情穩定下來。”  

   田七沒有得到滿意的答复,失落地離去了。她回乾清宮睡了個午覺,等暑氣退了些,又去找如意玩兒。兩人今天約好了的。  

  如意因看到了心儀已久的豬八戒吃西瓜,又看到了新鮮有趣的變戲法和小猴戲,十分興奮,於是午睡並未好好睡。田七領著他去了太液池,把戴三山引出來。太液池中的蓮花開得正盛,紅黃白粉,高低錯落,點綴在大片大片小雨傘一樣的碧綠荷葉之間。田七折了好些蓮花,又揪了兩大片荷葉。她把蓮花堆在戴三山的大殼頂上,和如意一人頂著一個荷葉片,靠在戴三山的殼上,好不涼爽。

  紀衡閒步至太液池,看到這倆傢伙正頂著荷葉吃西瓜。  

真是一對兒豬八戒。

    西瓜很大,被切成一條一條的,正面看像是半個大月亮。翠白的皮兒,紅色的沙瓤,黑色的瓜籽兒。照著沙瓤一口咬下去,汁水豐滿淋漓,順著西瓜滴到地上,形成一塊水漬。   

田七正蹲在地上,一邊吃一邊噗噗噗地吐著瓜籽兒,如意有樣學樣,只不過沒那麼靈活,總是連瓜瓤帶瓜籽兒一塊吐。他站在田七身邊,靠在龜殼上,捧著一條幾乎相當於他的腦袋兩倍大的西瓜,笨拙地啃著,臉上沾了好多紅色的汁水,胸前專為吃西瓜系上的小圍褂上,也全是西瓜汁。  

  看著好好一個漂亮小孩兒弄得如此狼狽,紀衡很是無語。他就知道,自己這兒子早晚會被田七帶壞。切好了的西瓜餵他他不吃,卻專喜歡自己抱著啃。  

  田七看到皇上來了,慌忙站起身,嚥下口中的東西,說道,“皇上萬歲。”   

  如意叫了聲“父皇”,接著一心一意地啃西瓜。  

  紀衡看著田七嫣紅的唇上沾著的汁水,突然向左右吩咐道,“你們都下去。”

   盛安懷果斷跟著大家一起退下。   

此處只剩下三個人加一頭烏龜,烏龜還是縮了殼的,田七有點緊張,不知道皇上想做什麼。

   紀衡說道,“繼續。”  

  “啊?”田七沒反應過來。

   “蹲下,繼續吃。”  

   田七總是會接一些莫名其妙的聖旨,此時也就乖乖聽話地蹲□,靠在龜殼上又啃了一下西瓜。她不曉得自己這樣做,皇上滿意不滿意,於是一邊嚼西瓜,一邊抬頭看皇上。

   被那樣漂亮的眼睛直視,紀衡的心跳頓時快了幾分,再配合對方咀嚼和吞嚥的動作,這簡直是無聲的挑逗。偏偏罪魁禍首還不自知,吃完又不自覺地舔了舔嘴角的汁水。  

  紀衡的心口驀地一熱,他也蹲□,摘開田七頭頂上的荷葉,直直地望著他的眼睛。

   田七不知道皇上又發什麼瘋,不過他既然沒叫停,那麼她就繼續吧。於是她一口接一口地吃起西瓜來。  

  紀衡卻突然問道,“好吃嗎?”   

  如意從西瓜上抬起頭來,脆生生答了一句,“好吃。”答完繼續啃。  

  “朕嚐嚐。”紀衡說道。  

  田七:“……”她低頭看了看手中被啃成月牙的西瓜,實在不好意思就這樣遞過去。而方才站在一旁端著西瓜盤的人,早就被皇上轟走了。  

  如意也有點意外,“父皇,你怎麼搶西瓜吃?”如意剛說完這句話,突然感覺到視線裡一黑,他的臉上蓋了一隻手,手心散發著熱量,他認得這是父皇的手。

   如意停了一停,見捂在他眼睛上的手並未離開,他了然,笑問道,“要玩兒捉迷藏嗎?”  

   沒人回答他。

    田七再次被突吻,雖依然有些驚慌,但比起上次來已經算鎮定許多。她想掙脫開,然而本身就是蹲著的姿勢,實在無處發力,皇上又一手製著她的兩手,使她反抗不能。

   他壓著她的唇,強行擠開她的口,用力吸吮著她口內汁液,之後放輕了力道,細細密密地舔吻著,溫柔綿密如春風化雨。田七大睜著眼睛和他對視,明明眼前一切都很模糊,她卻看到了他眼底的柔光與笑意。  

  一陣清風襲來,搖動著兩人頭頂上方的千縷柔條。龜殼頂上堆積的蓮花本已經搖搖將落,此刻終於不堪微風的推力,滾落下來,跌在兩人的頭上,肩上。  

他們像是被埋在了花下。  

  大朵大朵的蓮花遮了光,田七的視線更加模糊。她聞著空氣中浮散的淡淡清香,突然就好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來自何方,將向何往。好像時間就要永遠地停在這一刻,要凍結所有這一切,把它們變成永恆。清涼的夏天,奇怪的男人,措手不及的吻。

  “藏好了沒?”如意有點著急,問道。

  紀衡慢吞吞地放開田七。他離得她很近,肩上還停著一朵火紅色蓮花。他低頭靜靜地看她,覆在如意麵上的手抽了回來。隨著手臂的動作,那朵紅蓮輕輕滑落下去。  

  田七低頭不敢看紀衡。

    如意有些奇怪,“你沒藏呀?”   

  紀衡的眼睛始終盯著田七通紅的臉,他回答如意,“戴三山藏好了,快去找它。”

    “哦,好。”如意答應著,扶著戴三山的大鬼殼走到它的正前方,扒在它腦袋探進探出的那個大縫隙,向龜殼裡面看。  

  田七腦子裡亂亂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更不敢抬頭看紀衡。

   “戴三山,你出來,我看到你啦!”如意對著縫隙喊道。

    紀衡突然探過頭來,附到田七紅得幾欲滴血的耳邊,低低地笑起來。

   笑夠了,他輕聲說道,“真甜。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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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尷尬  說傻話了

田七走回乾清宮時,腿還是軟的。

   史無前例的連續兩件荒唐事件讓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情以及表情去面對。要說討厭吧,有點,畢竟她是被輕薄了,但好像又不至於特別反感。她覺得這大概是因為她給皇上當慣了奴才,當著當著就百依百順起來,即便被輕薄也不敢反抗。可若是讓她坦然接受,她更辦不到,她好好一個女孩兒,怎麼能老被一個男人親呢。

   但是不接受又能怎樣呢?把皇上打一頓?光想想就令人髮指。為了清白自盡一個?古時候有這麼個女人,被人 ​​輕薄了一下胳膊,回家就把胳膊給砍了。田七覺得這個人很生猛,但是也很傻。自己被輕薄本就是無辜的,怎麼能又自戕呢,人活著本來就不容易,她更是好不容易從死人堆裡爬出來,一定得好好地惜命!

   田七想不通她該怎麼做。    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逃出皇宮,可是她真不敢。前頭說了,她特別惜命。

    她惴惴不安地連續當了兩天值,不過這兩天皇上沒再發病,田七稍稍放心下來,她一遍一遍地給自己催眠,皇上好了,此前發生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只是意外,是幻覺,是做夢。   

人們總是喜歡心存僥倖,並且拼命地勸說自己這僥倖的真實性與可靠性。

    除了 ​​不再發病,皇上還做了一件大好事:允許田七繼續攙和寶和店裡的生意。當然了,前提是先把乾清宮的差當好。

    於是田七有時間便總往燈籠街那個寶和店轉轉。前頭說了,太監們倒騰古董還行,鑑定字畫就有點外行了,而這恰好就是田七的專長。因此有些東西旁人認不出來,還要留著等她過來幫忙。人但凡有點過硬的本事,總會讓人高看一眼,再加上田公公又回到了御前,重新獲得皇上倚重,於是田七在寶和店便漸漸地更有威望了,每次來都有好些個小太監圍過來巴結她。

   每到這個時候,寶和店唯一的真男人方俊就抱著手臂站在外圍看他們,默默地一言不發。田七覺得這個方俊挺有意思,他是真的會武功——她親眼見過。有一次兩個小太監因為搶一個東西而大打出手,差點引起混戰,結果方俊毫不費力地擠進人群,一手一個把他們拎開了。那倆小太監不服氣,要合起來打方俊,於是方俊乾脆把他們倆向外邊一扔,這倆人就都掛在了對面博古軒的二樓護欄上。博古軒掌櫃的正扶著欄杆托著小紫砂壺愜意地喝茶乘涼,看到兩個大活人突然掛上來,嚇了個半死。

   當時還是田七過去勸和,幾個人都賣了田公公一個面子,握手言好。  
這會兒田七從人群裡走過來,問方俊道,“你母親的病怎麼樣了?”   

“有一些起色,手指能動了,謝謝你。”   

“不用謝我,你該謝王猛。”   

  方俊低頭想了一會兒,神色疑惑,“我覺得很熟悉。”

     “什麼很熟悉?”  

  “你,你們。”方俊說著,向那幫太監望了一望。

   田七看著他下巴上的胡茬,玩笑道,“莫非你以前也是太監?”   

  方俊搖了搖頭,認真答道,“我不是。可我總覺得我早就認識你們這樣的人。”他皺眉想著,又覺頭疼,手指用力暗在太陽穴上。

    “別勉強,你想不出來的東西,沒準是你根本不願意記住的,”田七安慰他,“實在不行讓王猛給你一起瞧瞧吧,不用多掏錢。”  

   ***   

其實不止在寶和店,田七在整個皇宮的威望都提升了那麼一下下。被皇上趕出乾清宮之後又能回來,這樣的人少之又少。太監嘛,本來就低人一等,反正是伺候人的,又不是什麼賢才、大才,被主子發配了,還能讓主子惦記回來,可見這人在主子心目中的分量。甭管是因為什麼原因,總之田公公殺回來了,皇宮之中誰看不出這點風向呢。

    於是田七這兩天真是被人巴結得筋疲力盡。宮女太監們還好應付,要命的是后宮裡那些主子們,這個塞錢,那個塞東西。這要放以前,田七自然高興,毫無壓力照單全收,但是現在不一樣了,許多主子對她有過多的期待,好像她能安排皇上的臨幸時刻表一樣。雖然這些人送東西時表面上不會提什麼要求,但是背地裡總歸是盼著她能拉一把,如果沒發現什麼動靜,田七一準落埋怨。  

  田七終於明白盛安懷為什麼不隨便收人東西了:你以為是佔了便宜,其實這些都是債,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得以別的方式還回去。她也學著盛安懷,收東西的時候得看名目,絕不受無功之祿。  

  但有些主子比較霸道,偏偏不配合。

   比如康妃。

   康妃知道自己對田七幹過的好事兒,但她希望田七不知道,不過田七知道,當然了還要裝出一副不知道的樣子。

   於是康妃就以為田七不知道。她以自己的宮女得罪過田七的師父為由,把田七叫去了邀月宮,說了些好話,又賞了錢。

    整整十兩金子。  

  田七不敢接。自己那師父為什麼會被宮女“得罪”,她不用帶腦子都能想出來,一準是他調戲人姑娘時沒被人家給好臉色。田七不給人賠禮道歉就不錯了,又怎麼能受康妃的賞呢。再說,這麼多賞賜,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家都心知肚明。  

  康妃早就听說過田七愛財,現在看到田七不肯收,便以為他只是和她客氣,於是執意要田七收下這些金子。田七好說歹說,換得康妃柳眉倒豎,“田公公現在是大人物,連本宮的面 ​​子都不給了嗎?”

    田七隻好接過來金子。出來的時候邊走邊想,要不怎麼說這康妃不成氣候呢。明明是在幹買通人心的事兒,卻還和人擺臉色,又費力又不討好,花錢也白花,連個響兒你都別想听到。  

  其實這位主子在后宮裡有著最得天獨厚的條件——太后疼她。眾所周知皇上是個孝子,很聽太后的話,康妃有太后罩著,應該不會太差,可是現在竟完全被德妃和順妃蓋過了頭,可見這位娘娘之前幹過多少傻事兒。

   想到這裡,田七又搖了搖頭。她現在收了康妃的錢,又不可能還回去,拿人家手短,她也不能當這十兩金子是撿來的。  

  真是麻煩。    思來想去,田七決定去找皇上告狀。一定要裝出有點無辜又有點竊喜的樣子告訴皇上,康妃非要賞給她錢,她不收,被主子數落了一頓,只好收下。

   然後皇上就會知道康妃收買了她的事,以後她就算做點什麼,也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不會被主子猜忌。

    我真是太聰明了。田公公摸著下巴,不無自戀地想著。

    坦白來說,她這計劃的前半段進行得很順利。

   皇上正在樂壽堂擺弄字畫古董——他喜歡的東西都收集在樂壽堂裡,各種玩意兒都有。田七跟在他身邊,樂壽堂裡暫時只有他們兩個人。    紀衡走到一幅仕女圖前,背著手駐足觀看。田七湊上來笑道,“這幅畫真漂亮,像康妃娘娘。”  

   “康妃”這兩個字讓紀衡皺了一下眉,田七敏銳地捕捉到皇上的表情,現在要的就是他對康妃的反感。於是田七繼續說道,“昨兒康妃娘娘把奴才叫去邀月宮,奴才還以為自己做了什麼怠慢娘娘的事,不想康妃娘娘竟代奴才陪不是,奴才真是受寵若驚,受之有愧。娘娘這樣體貼我們當奴才的,真是個大大的好人。”   

  這番話果然讓紀衡的眉頭皺得更深。一個主子竟然給一個奴才賠不是,成何體統。

    “奴才當時嚇得直給娘娘磕頭,誰知娘娘連忙讓人把奴才扶起來,還賞了好多錢,奴才不敢收,娘娘就笑著說奴才不給她面子,還說奴才在乾清宮當差當得好,理應……”  

   話到此戛然而止。  

  紀衡突然低頭在田七唇上蜻蜓點水地一啄,並不做停留,很快便收回來。他站直身體,恢復了道貌岸然般的深沉。他看著田七因驚訝而瞪圓的眼睛,笑道,“繼續說。”   

  田七:“……”早忘了該說什麼了。   

紀衡便轉身,在那仕女圖上摸了摸,說道,“不像康妃,像你。”   

  田七看著圖上仕女那肥成饅頭的兩朵大胖臉,心想,像我的屁股吧!她腦子裡還斷著片兒,本來只是在心裡想到這個絕妙的比喻,然而卻一不小心脫口說了出來。

    田七:“……”  

   紀衡:“……”   

  田七又羞又愧,這都什麼跟什麼呀,怎麼會想到那些,又怎麼會說出來!真是傻了!  

  紀衡掩著唇吃吃地笑起來,越笑越想笑,他終於忍不住了,再也裝不下去儒雅溫潤,扶著牆哈哈大笑起來。  

  田七更窘迫了。  

  紀衡直起腰來,笑吟吟地看著田七,說道,“你不給我看看,我怎麼知道像不像?”   

田七:“……”真是沒臉見人了。  

  紀衡看著田七羞得臉幾乎滴血,便不再逗他,轉身又看別的東西。想要把一個人收拾得服帖一些,不能太緊,也不能太鬆,總要張弛有道才好,他素來深諳此道。  

  田七恨不得立刻離開這個地方,紀衡與她恰恰相反,很想在樂壽堂多待一會兒。於是他們就多待了一會兒。紀衡沒再和田七說話,然而田七卻不知道為什麼更加羞愧。而且,他們倆又好幾次經過那幅仕女圖,每次經過時,紀衡總會意味深長地看田七一眼,然後笑而不語。  

  一直在樂壽堂待到將近午膳,田七也快下值了。兩人回到乾清宮,紀衡便放走了他。吃過午飯,紀衡照例要午睡一會兒。躺在龍床上,他想著田七今天說過的傻話,又是一陣悶笑。只不過笑著笑著,他的思緒就飄得有點遠,想得有點歪,滿腦子都是一些旖旎得令人臉熱的畫面。   

於是紀衡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他可以忍,但他的小兄弟,似乎忍不下去了




第51章  往事   劇情章

八方食客終於開業了。

   田七因為是上午當值,所以沒趕得及來,酒樓開業又不可能等她到下午。幸好她早就僱好了一個副掌櫃,專門負責打理酒樓裡的一應事務。    她來的時候酒樓裡已經有不少人在吃飯。紀徵弄了個開業大酬賓,第一天來這裡吃飯的一律打八折,又主動請了街上一些掌櫃的來此處喝酒,說些客氣話。大家以後都在這條街上混,自然要相互照顧云雲。

   唐天遠和鄭少封也跑來湊熱鬧。四人弄了個雅間,唐天遠搓著手點了個麻婆豆腐,又點了個回鍋肉,鄭少封要了蔥爆羊肉和紅燒海螺,紀徵點了竹絲雞湯和蝦仁炒菜心,田七聽著伙計報了兩遍菜名,累得伙計嘴角發麻,她也不知道點什麼好,這個也想吃那個也想嘗,最後只點了西湖醋魚和清蒸蟹粉獅子頭。  

這些都是普通的家常菜。

    伙計記好了菜單出去了,紀徵卻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的背影。

   鄭少封也跟著伸脖子看,問道,“你不會看上他了吧?牙口真好嘿!”說著,扭頭故意看了一眼田七,發現田七正在跟唐天遠熱烈地討論著菜譜。原來方才那伙計報了兩遍菜譜,田七便完全記在心中,這會兒挑著裡面的聽起來像是川菜的,問唐天遠那些是用什麼做的,什麼味道。唐天遠一一給她解釋了,又聽她給他講江浙菜。兩人講得興起,連鄭少封聽著都口水氾濫,便也加入了討論。

   紀徵兀自凝眉沉思。  

  田七說著說著,扭頭看到紀徵在發呆,便問道,“阿徵,你在想什麼?”

    鄭少封聽到田七對紀徵如此親切的稱呼,故意起哄地清了清嗓子。不過沒人注意他。   

紀徵解釋道,“我見菜譜這麼長,方才那伙計雖口齒伶俐,全報下來也要費些功夫,況且聽的人一遍而過,也記不住。倒不如寫在紙上,豈不是兩全?”   

  唐天遠說道,“這倒也是個辦法,不過紙張要經常用,怕是不耐磨。”  

   鄭少封提議道,“寫在布帛上?”     

田七搖頭,“也不好,拿起來、展開看,都不方便。”   

  唐天遠又道,“那就寫在木板上,不對,還是寫在簽子上好。像是廟裡求籤的那種,把菜名寫好了插在竹筒裡,客人可以隨便翻看,想點什麼了直接把簽子抽出來交給伙計,這樣一來又可以避免伙計記錯菜單。”  

  “這個好,”紀徵點頭,接著又補充,“既然我們的菜譜分不同菜系,簽子也可相應做成不同顏色,或是簽頂上有不同的形狀,以便區分。客人如果不耐煩點菜,又可隨意抽籤,抽到什麼點什麼,豈不有趣。”  

   鄭少封問道,“若是遇到不識字的人怎麼辦?”  

   田七答,“那就只能讓伙計報菜單了。不過如果一來來好幾個人、每個人都不識字的情況應該也不多見,所以把菜譜做成簽子,應該能省不少事,還新鮮有趣。”   

幾人一通集思廣益,頓覺這個方法十分可行,田七便記下來,打算回頭找人去做簽子。又說了會兒話,菜一道一道端上來。田七舉著酒杯鄭重地對另外三人道謝,因為這酒樓他們幫了不少忙。鄭少封嫌他見外,逼著罰了三杯酒這才放了他。   

今兒飯桌上的氣氛很熱烈,鄭少封和唐天遠都喝高了,最後是唱著歌回去的,好在各自都帶了人來。

    但紀徵卻是獨自一人來的,今兒喝得也有些多,走起路來腳步髮飄,田七不放心他一個人回去,便雇了輛馬車親自送他。到王府下了車,王府門口的小廝過來扶紀徵,紀徵卻扯著田七的袖子不放,田七隻好跟著進了王府,幫著把他扶進房間。

   紀徵躺在床上,依然抓著田七的手不放。

    田七隻好低聲勸他睡一覺。   

紀徵卻說道,“阿七,你別回去了,留下來陪我吧。”   

  田七對這個稱呼不太適應,但也沒跟他掰扯這個,只是哄他道,“好,我不回去,在這裡陪著你,你快睡吧,睡一覺就舒服了。”   

紀徵不依不饒,“你明白我的意思,你別回皇宮了。我可以幫你逃走,我能把你藏起來,讓他永遠找不到。”

    田七急忙往回抽手,“別這樣說,你對我的好我記在心裡,但我不能連累你。你放心,我在皇宮暫時很安全,不會有性命之虞。”     紀徵笑得 ​​有些諷刺,“你倒是心寬得很。”他說著,突然用力一扯田七。

    田七猝不及防被扯到床上,紀徵翻身過來,手臂撐在田七的臉旁,身體與他虛虛地貼著。紀徵低頭看著田七,問道,“他對你做過什麼?”  

   “阿徵……”田七覺得很不妙。  

  “是這樣嗎?”紀徵說著,低頭吻了一下她的嘴唇,然後抬頭睜著一雙迷離的眼看她。   

“你別……”   

  “還是這樣?”又低下頭來,攫住田七的嘴唇狠狠地親吻著。  

  田七被神經病輕薄多了,心理素質也強大起來,此時只怔了一瞬,便反應過來,用力去推紀徵,奈何這醉鬼力氣很大,她推不開他,只好去咬他。

  這回成功了。  

  紀徵鬆開田七,翻了個身,背對著她躺著。

    田七趕忙從床上爬下來,一邊擦著嘴一邊怒道,“你瘋了!”   

  紀徵沒說話。    田七忍了忍,又道,“你這樣,我可不敢和你做朋友了!”   

  紀徵依然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室內響起淡淡的鼾聲。  

  田七:“……”   

真是的,跟醉鬼叫什麼勁。她寬慰著自己,走出房間。可雖然這樣說,但總歸是又被男人親了,田七心中那個彆扭 ​​難言,就別提了。她一邊走一邊擦著嘴,出了門,找來了丫鬟給紀徵除衣淨面,好讓他睡得舒服一些。

   丫鬟卻被紀徵轟了出去,她們從來沒見過王爺發這麼大火。  

  臥房內,紀徵平躺在床上,兩眼無神地望著帳頂。

   田七不喜歡他。從他方才被親吻時的第一反應就可看出,他不喜歡他。  

  原來自己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廂情願,紀徵想到這裡,自嘲地笑了笑。  

  笑過之後,他又發了會兒呆,末了閉上眼睛,自言自語道,“雖然你不喜歡我,但我還是要得到你。”

    ***     

田七被個醉鬼輕薄了,回去之後做了好半天自我心理疏導,終於想通了,當夜睡得香甜,第二天精神滿滿地去上值了。

  好吧,看到皇上,她又覺彆扭。因為皇上看她的眼神兒好像不大對勁,像是狗看包子。  

  田七不自在,紀衡自己也苦惱。這田七就像個移動的大春-藥瓶,走到哪裡,就讓他神魂顛倒到哪裡。紀衡總想乾脆什麼都別想直接把人就地辦了,可是又怕衝動之後小變態生氣不理他,或是兩人之間從此產生裂痕,甚至怨恨,這樣更不好。要就要兩廂情願你儂我儂,那樣才有滋味。他不是變態,不好強迫那一口。

   好吧,他是變態,但是變態的方向不一樣。  

  如意又跳出來給他們解圍了。

    小傢伙來的時候懷裡抱著個小泥人,正是上次田七給他的那一套中的一個。紀衡早就告訴過不讓如意玩兒這個,現在看到兒子竟然忤逆聖意,他也沒生氣,把如意抱起來,泥人取過來放在桌上。

   由於紀衡把自己的不滿隱藏得太深,因此田七並未察覺,她看到泥人,想起紀徵曾經跟她說過的這小東西的來歷,眼下便沒話找話道,“奴才收泥人時,還聽說這泥人原先出自宮中,皇上您見多識廣,能否給奴才指點一下迷津?”   

紀衡聽罷一愣,“這是從外面買的?不是宮內太監賣給你的?”  

   “啊,不是,是外頭一個普通人,家裡窮得叮噹響,就有這麼一套泥人,他 ​​不是太監,他有鬍子。”   

  紀衡想了一想便了然,“那畜生一朝敗落,家財散盡,這東西流落別處也在情理 ​​之中。可惜了當初抄家沒抄乾淨。”  

   田七聽得不明不白,看到皇上一臉高深莫測,她又不敢問。  

  卻沒料皇上主動說了,“這樂俑確是出自宮廷,乃是當初朕十四歲生日那年父皇送與朕的玩意兒,本來這也不是什麼寶貝,可恨的是陳無庸看到之後,因一時喜歡,便想方設法搶了去。”  

   田七終於聽出不對味兒了。陳無庸是當年先帝身邊的秉筆大太監,興風作浪那撥姦宦們的領頭羊。就是這位,勾結了貴妃娘娘想把當時的太子眼前的皇上推下台。皇上恨他恨到咬牙切齒的地步。

    田七對這些人鬥法的細節知道得不甚清楚,今兒聽皇上一說,必然是他當初淨忍辱負重了。堂堂一個太子,連太監都能跑來搶他東西,你說這太子得憋屈到什麼程度。不過這也是皇上令人佩服的地方。他不是不能找他爹告狀,可是告狀之後能有什麼用?除非能一下把陳無庸搞死,否則一時出了氣,往後沒準會有大麻煩。一個十四歲的少年,能屈能伸到這樣的地步,城府深到讓人害怕,真不愧是皇上。   

所以說嘛,古往今來就沒有一個皇上是正常的。田七發覺自己這個想法有點大逆不道,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過去的事情,紀衡也不願多想,於是說到這裡,也只搖搖頭作罷。

   如意突然吧唧一下,親了他父皇一口。

   紀衡有點受寵若驚。自己這兒子不常親他,更不常主動親他,除非小傢伙有事求他……   

  “父皇,我想看小猴子。”如意抱著紀衡的脖子撒嬌道。

   紀衡故意一撇嘴,“沒有。”   

“我想看嘛。”如意說著,又親了紀衡一下。  

  被這麼個漂亮可愛的娃娃親兩下,連石頭心都要軟化,何況他這個當爹的。於是紀衡笑著摸了摸如意的頭,“明天再宣他進宮,讓你看個夠。”

    如意得寸進尺道,“我想今天出去看。”   

  紀衡一想,小傢伙確實沒出宮玩兒過。想著,他又看了一眼田七,看到這小變態正在神遊天外,不知在想些什麼。紀衡心想,和田七如意一同出宮逛逛,應該挺有趣,於是他也樂得偷得浮生半日閒,帶著兩人出宮去了。  

  田七如果早知道她跟著這爺兒倆出去會遇到什麼,她一定抱著乾清宮門前的大紅柱子,死也不撒手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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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出宫   什麼叫敬皮杯

如意如願看到了小猴子,他還看到了耍把式賣藝的,一個人呼啦啦地吐火,周圍有的小孩兒被這陣仗嚇哭了,如意卻是看得興高采烈,激動得直拍巴掌。   

紀衡把如意舉過肩頭,讓他騎在他的脖子上。他本來就長得高,如意坐在這麼高的位置,簡直的,一覽無餘。隱在人群中保護聖駕的侍衛們看此情形,都有些傻眼。  

  田七比這幫侍衛鎮定多了,她也喜歡看吐火的,伸長脖子踮起腳。紀衡看到田七如此費勁,乾脆又拉著他向裡擠了擠,擠到最裡面,接著把田七推倒他前面,兩人前胸貼著後背。紀衡一手扶著如意的小短腿,另一手扶在田七的肩膀上。田七感受到肩膀上那隻手,以及後背隔著薄薄的衣衫傳來的熱量,甚至皇上呼吸時的一起一伏,她頓時有些無措,看熱鬧也不那麼專心了。

   由於紀衡長得高,還舉了個孩子,頓時擋住後面一大片視線,不少人對著他的後背指指點點,紀衡滿耳朵都是如意拍巴掌的叫好聲,滿眼睛都是面前田七羞得發紅的脖子和耳朵,所以對後面那些不滿置若罔聞,一直就這麼很沒有公德心地杵著。

    侍衛們看得更覺頭疼,特別想把罵皇上的都抓起來揍一頓,可惜皇上出來之前交代了,不許隨意欺壓百姓,行事前要看他的眼色。習武之人都是耿直的,皇上說一是一,他們也就乖乖地聽著這些百姓五花八門的數落。再說,說句實話,皇上這樣做真的不太厚道……

    看完了熱鬧,紀衡又扛著如意在街上逛了逛,給他買了好些個吃的玩兒的。如意身體嬌貴,田七怕他吃了外面不干淨的東西回去鬧肚子,因此好生勸著不讓他吃那些糖人兒之類,只說回去給他做更好的。如意雖饞出一嘴的口水,但也乖乖地聽了話。  

  紀衡再次感嘆,田七要是個女人,給如意當娘,多好。當皇帝的都是勾心鬥角的行家,慣看人心,誰對誰是真心,誰又是假意,一望便知。   

不過,紀衡轉念又一想,如果田七真的是他的女人,那麼他未必就能對如意像現在這般好了。這樣一想紀衡又不覺得那 ​​麼遺憾,現在三人在一起其樂融融,不是挺好麼,做人要知足。

   幾人逛著逛著,經過一條看似繁華的街道,紀衡便想進去看看。田七卻拉住了他。

   紀衡不解,“這裡頭有老虎?”   

田七不大好意思跟他解釋,只說道,“皇上,您再仔細看看。”  

   紀衡又往那裡面望瞭望,街道兩旁不是店面,而是繡樓,裝點得花紅柳綠,樓上時有一二女子倚欄閒望,看到街上行走路過的男人們,還會揮著手絹打趣兒。  

  ……原來是煙花巷。紀衡有些訕訕,復又狐疑地看著田七,“你來過?”   

  田七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沒有……奴才閒來無事在京城裡游盪,只是知道這裡。”

    紀衡神色緩和,“諒你也不敢。”

    這時,有兩個女子搬著小板凳走到巷子口,坐在屋簷下的陰影處,一邊嗑瓜子一邊聊天。此處生意晚上熱鬧白天冷淡,這也是為什麼紀衡一開始沒認出來的原因。女子們也有站在巷子口拉客的時候,不過看到眼前經過的人雖停下來,卻是兩個男人帶著一個孩子,怎麼看怎麼怪異,不像是能照顧她們生意的,因此便不理睬,只自顧自交談。

    紀衡本來對此不感興趣,正要和田七離開,卻不小心聽到那兩個女子的談話,一個對另外一個吹牛,張口一個“田文豪”閉口一個“田文豪”。    紀衡瞇著眼睛看田七,田文豪不就是這小變態的化名嗎……上回孫從瑞找他告狀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田七被那兩個女子談話的內容弄得又羞又怕,“皇上,我們快跑吧!”  

   “嗯?”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們快走吧……”

    紀衡還想再聽一會兒。田七突然抓住他的手,小心地把他往前拖,紀衡低頭看著兩人的手,笑了笑,反握住田七,故意磨磨蹭蹭地,由著田七把他拉開了。  

  如意騎在他爹的脖子上,看到兩人都未註意自己,便偷偷地舔了一下手中的小糖豬兒。

    一氣兒回到皇宮,田七總算鬆了口氣,她早該下值了,便丟開這爺兒倆,回到自己住處。本以為這事兒就算這麼過去了,沒想到晚膳時分她又被皇上欽點了過去,說有要事。

    到底有什麼樣的“要事”,她無從得知,她只知道皇上面前擺著一桌酒菜,周圍伺候的人都被屏退,室內只餘他們二人,氣氛很嚴肅的樣子。  

  紀衡看到田七來了,笑得很溫和,低聲道,“田七,你過來。”

    田七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站在紀衡旁邊,“皇上,您有什麼吩咐?”  

   紀衡提起酒壺往杯中倒酒。    田七連忙伸過手來,“怎麼能讓聖上親自斟酒呢,奴才來吧。”   

  紀衡輕輕隔開田七,眼神往身旁凳子上示意了一下,“坐下。”  

   “奴才不敢。”怎麼能跟皇上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呢。  

“讓你坐你就坐。”紀衡說著,繼續倒酒。

   田七隻好依言要坐下。

    紀衡一邊倒著酒,一邊隨口問道,“你知道敬皮杯是什麼意思嗎?”  

   田七坐在了地上。

   紀衡已經往夜光杯裡倒好了滿滿一杯葡萄酒,他側頭看了一眼地上的田七,挑眉一笑,“朕今兒第一次聽說這個詞,你給朕解釋一下?”     “奴、奴才不知道……”田七快羞死了,這個要怎麼解釋嘛。

   “你竟然不知道?”紀衡故意驚訝地看著他,“朕聽說你與那些妓子們玩兒這一手玩兒得挺好的,怎麼會不知道呢?你想欺君嗎?”     “皇上……”田七委屈得快哭了,“奴才真沒有做過這種事,是他們胡編排的。”   

“嗯,原來是這樣,”紀衡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朕不信。”  

   “……”   

紀衡看著田七通紅的臉,和因為委屈和焦急而泛起水光的雙眼,他笑了笑,對田七說道,“你給朕示範一下什麼叫敬皮杯,朕便信你,如何?”     “……”田七無法從這兩件事之間找到因果關係,最重要的是,敬皮杯什麼的實在羞死人了,她做不出來。

   “不願意?那朕也幫不了你了,自己去領板子吧,別忘了告訴行刑的人,你犯的是欺君之罪,他們知道怎麼打。”   

  “……”為了生命著想,田七隻好從地上爬起來,“奴才,奴才願意敬您。”

    紀衡滿意地把酒杯端給田七。

    田七低頭一看,色彩斑斕、澄碧欲滴的夜光杯內盛著嫣紅如血的葡萄酒。酒杯觸手涼絲絲的,說明這葡萄酒是用冰水鎮過的,冷氣在杯沿凝結了一層薄薄的水汽。田七吞了吞口水,偷眼看了看皇上,發現他也在吞口水,而且兩眼冒光。

   田七一咬牙,喝了一口酒,甜絲絲涼沁沁的酒液口感絕佳,那酒液在她口中迴旋晃蕩了一下,便被她嚥下喉嚨。喝完之後,她還不自覺地咂了咂嘴。  

  紀衡:“……”   

  田七也有點尷尬,她又喝了一大口,這回記著不能咽,可惜由於灌得太多,嘴嘟成一團,嘴角稍微動一下,酒液就要流出口,她只得再次咽掉。咽完之後不禁感嘆,要不怎麼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呢,這敬皮杯原來不只拼臉皮,也拼技巧。

   紀衡眼巴巴地看著田七自己喝了兩口,他好氣又好笑,一把把田七按在凳子上,“你個不中用的東西,朕來!”說著,搶過酒杯,把杯中殘酒一股腦全部倒入口中,接著拉過田七來,捏著她的下巴迫他張口,嘴堵上她的嘴,將酒液一點點渡進她的口中。

   天賦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紀衡第一次給人這樣敬酒,竟然半點酒液沒浪費,全部逼進了田七的口中。

    田七吞下口中液體,舌頭隨著這一動作不自覺攪動,這正合了紀衡的心意,他張大口勾著田七的舌頭用力吮吻纏綿,把她口中沾了的酒液又都舔了回來。舔完了還不罷休,繼續狠狠親吻著她。

    兩人唇齒噙著葡萄酒的醉人甜香,呼吸火熱交纏,紀衡的心跳越來越快,熱燙的血液被心臟猛力地鼓出,一半兒往上流,一半兒往下流。往上流的突突衝擊著腦上血管,使他情緒火熱一片;往下流的就比較簡單了……他的小兄弟熱醒了,翹著腦袋想出來看一看熱鬧。    田七早又被親成了一腦袋漿糊,她想推開他,手剛伸出去,卻被他抓著向下移動,覆在一個硬邦邦的東西上。田七並未看到自己的手到底放在何處,她一開始還以為那硬邦邦的是一包銀子,心中納悶皇上沒事兒往身上放這麼一大包銀子做什麼,可是被迫摸了兩下,又按了按,她覺得這包銀子熱熱的,還隱隱在跳動,竟然像是個活物。田七有些害怕,連忙往回縮手。

   好吧,縮不動……     紀衡放開田七的嘴巴,在她嘴角上一下一下地啄吻著,含混說道,“田七,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田七沒聽到紀衡說話,她腦子迷迷糊糊,注意力都放在手底下那個奇怪的東西上,不自覺問道,“這是個什麼怪物呀?”

    紀衡邊親邊笑,這小變態怎的如此可愛。他一手解開腰帶,低笑道,“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第53章   變態什麼的  

紀衡把自己的小兄弟放出來之後,便和田七拉開了一些距離,好方便小變態看清楚那是個什麼“怪物”。

   田七:“!!!”  

   一看到那物件所長的位置,田七就知道這是個什麼東西了。她實在臊得慌,扭過臉去不敢再看,想跑,又被皇上按住了肩膀,那意思很明顯:你跑一個試試看?  

  紀衡壓低聲音道,“你轉過頭來。”因慾念橫行,他的喉嚨早就有些髮乾,刻意壓低的嗓音中帶著點微微的沙啞,但是又有一種與平常那種不怒自威判然不同的溫柔,聽在耳中,讓人聯想到汁多味美的沙瓤大西瓜。  

  田七的臉燒得像是要著火一般,心臟撲通撲通亂跳,滿腦子亂糟糟的彷彿被龍捲風捲過一遍,一片狼藉。聽到紀衡的吩咐,她呆呆地坐著不動,此刻只恨不得自己是一縷風,一瞬間就能望窗外逃竄,或是一隻耗子也行,想鑽哪兒鑽哪兒。

    紀衡見田七呆坐著無反應,故意嚇唬他道,“你不轉頭,難道是等著我來扒你的衣服嗎?”

    這話十分湊效,田七連忙扭過頭來,但依然不敢往下看,也不敢看紀衡,隻眼神亂飄著。

   紀衡忍住笑,“看哪兒呢?看來還是想脫衣服。”  

   田七:“……”   

忍無可忍還得接著忍,她心想,殺人不過頭點地,看一下**又不會怎樣。想到這裡,她一咬牙,轉過眼睛來,目光落在紀衡的小兄弟上。    被田七雙頰通紅地打量那裡,紀衡只覺下邊又漲了幾分,他終於還是忍著,怕太著急嚇到田七,“喜歡嗎?”  

  田七:“……”誰會喜歡這玩意兒啊!而且,既然豁出去了,田七現在也不像剛才那樣方寸大亂,雖依然羞得要命,但還有閒心奇怪:皇上的小**怎麼長成這樣呢?她弟弟很小的時候,她見過弟弟的小JJ,跟眼前這一個不大一樣。雖然說人有千面,JJ大概也能有千面,可是皇上的小**醜成這樣,真的很對不起他那張俊臉。還有還有,既然叫做小JJ,為什麼會長得這麼大?還翹起來?以前皇上走路的時候她怎麼沒發現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好吧,田公公第一次見到成年男人的小兄弟,不理解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她也是從這次之後才知道,原來這個東西很神奇,是可以變的,能長能短,可硬可軟。   

且說現在,紀衡用威脅的眼神看著田七,逼著田七點了點頭,承認自己喜歡這個東西。接著紀衡就笑道,“既然喜歡,那就給你摸一摸。”   

田七:“……”真的、真的快忍不下去了!   

紀衡強行拉著田七的手,碰了碰自己的小兄弟。田七因太過緊張,手心已經出了一層薄汗,柔軟的、帶了些濕意的指尖剛一碰到紀衡,後者便禁不住舒服地哼出聲。因為註意力太過集中,細微的觸感被放大,順著下邊兒直達心底。眼睜睜地看著朝思暮想的人觸碰自己,心中的快樂難以言喻,這種快樂全不似平常的歡愛,總讓人覺得似乎多了一味東西,只淺嚐一口,便欲罷不能    田七被迫觸碰男人的那種地方,實在有點欲哭無淚。她腦子一熱,不管不顧地轉頭想跑,可是手卻無論如何也抽不回來。紀衡拉著田七的手把人按回在凳子上,他想繼續威脅,然而目光再也凶狠不起來,只剩下一片火熱而柔軟的哀求。

   “幫我……”他看著田七的眼睛,說道。   

田七覺得很神奇,皇上只不過被摸了一下**,怎麼一下子就大變樣,從老虎變成了貓?看他那兩顆眼睛,微微瞇著,眸光一片水潤,像是要等人在他脖子上撓兩下,或是輕輕拍拍他的頭。  

又被田七直視打量,紀衡實在忍不了了,他喘著粗氣說道,“我讓你做什麼你便做什麼,否則今兒別想出這個門,知道嗎?”

    田七隻好點了點頭。

    紀衡引著田七的手,“握住它。”    依言照做。  

“上下動……不是拽!”紀衡嚇出一身冷汗,“你想給我拔下來嗎?”幸好他按著田七的手,那手也並未用太大力氣,否則他也成太監了。    田七嚇得停了手,不知所措地看著紀衡。  

  這種時候,越是愚笨,越證明純情。男人都有這種偏好,因此田七雖笨手笨腳的,紀衡卻是心口滾燙得要命,並未責怪她,“上下滑動……攥緊一些,對,嗯……”   

紀衡呼吸漸漸濁重,他引著田七的另一隻手,向下移去,“握住它們,輕輕地揉……別捏!”他睜大眼睛,倒吸了一口涼氣,“千萬別捏,千萬別捏……”     

田七看到他極度驚嚇的樣子,莫名地就覺得有點好笑。原來皇上也有弱點,怕捏……     紀衡雖心理強大,但也實在受不了這種一驚一嚇的。田七半點經驗也無,不能任這小變態自由發揮。於是紀衡握住田七的手,一點一點耐心引導她,坦白地告訴她,怎樣能讓他更加舒服。   

小變態雖然笨了些,但雙手軟得像是沒了骨頭,手上皮膚十分細膩,配合著小兄弟吐出來的水,上下撫弄,讓紀衡覺得自己像是被極品的絲綢包裹著,陷在這樣一雙手中,真是死也值了。

   兩人就這樣沒羞沒臊地做起某種不和諧的運動。對於一個新手來說,田七所能學會的東西並不太多,紀衡也不敢教太多,怕弄巧成拙。於是田七手上花樣很單調,單調到讓人犯困的地步。   

她一邊上下j□j著,一邊打了個哈欠。   

紀衡:“……”他有些惱怒,“不許打哈欠!”   

田七隻好打起精神繼續賣命活動,有哈欠也要憋回去。折騰得手都要酸死了,田七發現皇上的情緒越來越激動,他的嘴巴不自覺半張,吐著粗重的喘息,鼻端發出淡淡的壓抑的輕哼,“快,快……”   

田七依言加快了速度。

   “快……”     還要更快一些……累死了!  

幸好她不用堅持太久,因為皇上突然全身繃緊,仰著頭雙眼緊閉。田七福至心靈,看著他小JJ頂上那個小洞,總覺得它要噴東西,於是毫不猶豫地用拇指按上去,堵緊。

    紀衡:“!!!”他到底造了什麼孽!攤上這麼個笨蛋!

    “放開……”他幾乎在呻-吟。  

  田七果然放開他,並且及時閃避,躲開了那道白線的襲擊。

    “皇上你尿得真遠啊!”田七嘖嘖稱奇。  

  紀衡還陷在那欲-仙欲-死的極致快樂中,沒有理會田七。  

  田七看到皇上發呆,想腳底抹油開溜,她悄悄地站起來,剛走出兩步,就又被扯了回來。

    紀衡叼著田七的雙唇粗暴地吻著,“你說什麼?”

    “沒什麼……”   

他懲罰性地咬了一下她的嘴唇,“那不是尿,那是男人最精貴的東西。 ”

    田七關心的不是這個,“皇上,奴才可以走了嗎……”

    “再親我一下,就放你走。”   

田七隻得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紀衡捏了捏田七的耳垂,順勢湊到她耳邊,低聲道,“你做得很好。”下次再接再厲。   

田七本來就通紅的臉果然又紅了幾分,低著頭逃了出去。

    紀衡笑看著她的背影,又喝了杯酒,潤了潤喉嚨。他掏出帕子,擦乾淨身體,整理好衣服,又用帕子將方才的痕跡一一抹去。

    蹲在地上,看著帕子上的東西,紀衡回想起方才那一幕幕,心潮再次澎湃。真要命,他無奈地笑了笑,笨成這樣,還能讓他回味無窮,真是……要命。   

這邊田七出了乾清宮,在后宮里四處遊蕩了一下,臉上熱潮終於褪下了些。  

  簡直太荒唐了,她竟然摸了一個男人的JJ,還摸了那麼久。而且,皇上竟然喜歡被人摸JJ……

    田七羞慚得很想挖個坑把自己埋進 ​​去永遠不出來,她不知道以後要怎樣面對皇上。

   都這個時候了,田七再也不能用“神經病”來安慰自己了。皇上這樣應該不止是神經病那麼簡單,他根本就是變態!  

  對,他是變態,他喜歡被人摸JJ,他還喜歡被太監摸。

    也就是說,皇上他其實是想玩弄太監!  

  至於為什麼會在那麼多太監裡選中她,大概是因為大家比較熟,而且她長得還算清秀吧。

    怎麼辦怎麼辦,皇上是個大變態,她該怎麼辦?   

田七忽然想起另一個更致命的問題:皇上玩弄太監也許不僅限於讓太監摸他**那麼簡單。他今天好幾次提到要扒她衣服,雖然是威脅,但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扒呢?   

可她是個假太監,一扒衣服不就都露餡了?   

再說了,人家好好一個變態,本來想玩弄太監,結果扒開衣服一看,竟然是個女人?!哪個變態受得了這種刺激啊,還不當場狂性大發把她掐死啊……  

  田七突然覺得自己前路一片晦暗不明。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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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勾引什麼的  龍顏大醋= =

自從確定了皇上是一個玩弄太監的變態,田七既憂心忡忡,又有一種很奇怪的想法:皇上真的只挑中了她一個人嗎?會不會有不少,嗯,像她一樣的,只是大家彼此不知道?

   當一個人處在一種危險的環境中時,她總會希望自己不是孤獨的。越多的人和她有一樣的處境,越能給她帶來安全感。  

田七目前的狀態就是這樣。思來想去,她決定找人諮詢一下。當然了,不能問得太直接,否則暴露皇上的秘密,搞不好就被滅口了。    要找就要找一個對皇上的日常起居一言一行都瞭如指掌的,這個人非盛安懷莫屬。  

  趁著皇上午睡時,盛安懷坐在乾清宮前的屋簷下乘涼,左手握一個大蒲扇,右手托著把紫砂壺,紫砂壺裡盛著涼茶,他搖著大蒲扇,時不時地喝口涼茶,倒也愜意得很。

   田七湊了過來,神神秘秘的,左右看看,壓低聲音對盛安懷說道,“盛爺爺,我今天聽到人說你壞話了!”  

   “哦?說我什麼了?”盛安懷問了一句,一邊又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他有點好奇,他不輕易得罪人,再說了,誰有這麼大膽子嚼他的舌根。   

“他們說,你摸過皇上的小弟弟!”   

  “噗——”盛安懷剛喝進口的茶全吐了出來。茶水噴在半空中,在陽光下折射出一層淡淡的虹光。他淡定地擦了擦嘴角,轉過臉來幽幽地看著田七,不說話。

    田七連忙解釋,“不是我說的,是他們說的,我就是聽了一耳朵,說實話我也不信,呵呵……”     

盛安懷一點也不生氣,好像這壞話的主角根本不是他,他問道,“你說的那個小弟弟,指的不是寧王,而是另外一個小弟弟,對吧?”     田七重重點了點頭,臉又無法控制地紅了紅。   

“那個呀,我摸過。”盛安懷說著,又鎮定地喝起了茶。

    “……”田七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盛安懷反問道,“你也摸過?”   

  “沒沒沒……我沒有……”田七脖子搖得像撥浪鼓。

   “其實這也沒什麼,”盛安懷解釋著,語氣中帶著一絲寬慰,“皇上興致來了,又懶得找妃子,就讓咱們幫把手。做奴才的,就要隨時隨地懂得為主子分憂,你說是不是?”他說得云淡風輕,邊說邊偷偷觀察田七的神色,心想,皇上,奴才我為了您的好事,可是連臉都不要了。  

  田七紅著臉點了點頭。  

  盛安懷又補充道,“其實不止我,不少人也這樣做過,比如,”說著,列舉了幾個人名,“這些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你別說漏了嘴,不然我也幫不了你。”   

  “您放心吧,我不說。”田七腦中浮現出這幾個倒霉蛋,無法總結出他們的共同點,可見皇上的口味之豐富,品位之獨特。    見火候差不多了,盛安懷最終說道,“如果皇上讓你做這些,你就老老實實地做,不用想太多。懂了嗎?”   

  田七重重點了點頭。  

  洗腦成功,盛安懷很滿意。

   田七還有一個疑問,“那皇上他……他扒過您的衣服嗎?”  

   盛安懷就算再無恥,也無法點頭冒認這種事情,於是老臉一紅,“那倒沒有。”   

  田七滿意離去。一想到這世界上有許多人有著和她共同的遭遇,她就不那麼緊張了。  

  可是她身為一個女孩兒,摸了男人的那個東西,總歸這不是良家女子乾的事情。但她轉念又一想,哪一個良家女子會進宮當太監呢?她其實早就跟“良家”這倆字兒沒什麼聯繫了……   

  再說,盛安懷說得也有道理,她既然選擇當了太監,伺候主子本來就是分內的事。

   一時心裡走馬燈似的各種心情過了一遍,她想這種事情想得腦袋發脹,乾脆把它們全拋之腦後,出宮去了寶和店。

   到了寶和店,一看到方俊,田七就想起了他那傳家寶的來歷。於是她把方俊拉到一邊,問道,“你認識陳無庸嗎?”   

  方俊聽到這個名字,本能地點了點頭。然後他就感覺田七周身的空氣彷彿突然冷了下來。方俊有些奇怪,看著田七,雖然這位公公在竭力保持著鎮定,但是他聽到了他咬牙的聲音。

   方俊趕緊又搖了搖頭,“我不認識他。”   

  “那你幹嘛點頭?”田七不信。    “我覺得這個名字挺好聽的。”  

   只有比他更傻的人,才會相信這麼傻的理由。田七不信,怒瞪著方俊,“說不說實話?”     

方俊只好答道,“我只是覺得這名字耳熟,真的。大概以前認識,可是我現在想不起來。”  

   田七冷冷地說道,“別以為失憶是萬能的藉口。倘若讓我知道你做過什麼壞事,一樣饒不了你。”   

方俊不曉得這平時溫和友好的小太監為什麼一下子冷若冰霜起來,他撓了撓後腦勺,仔細在腦中搜尋了一下那個名字,無果,於是又迷茫地點了點頭。   

這邊田七心情更不好了,也不理人,自己躲在會客廳喝茶。歇了一會兒,外面有個小太監來回報,說有位唐公子來找她。田七迎出去一看,竟然是唐天遠。

   “稀客稀客,你怎麼到這裡來了。”田七說著,把唐天遠引進會客廳,又吩咐人重新上了茶。  

  “只是路過,過來看一看你。”唐天遠其實是個爽快人,跟田七相熟之後,也不耐煩那些繁文縟節。這幾天四人沒有好好聚會,唐天遠問紀徵,紀徵說得遮遮掩掩,唐天遠是何等通透之人,見此便知大概是他們二人有些彆扭,他怕田七心情不快,便過來望他一望。

   當然了,兩人只是閒聊,隻字不提紀徵。   

田七看到唐天遠,就想到唐若齡;想到了唐若齡,就想到孫從瑞;想到了孫從瑞,就想到另一事,“我聽說孫蕃他爹最近挺得皇上器重,皇上還親口誇獎了他。”田七冷笑說道。

   唐天遠看到田七不高興,還以為是因為紀徵,不過田七提到的這事兒,也讓他挺鬱悶的——他爹最近又被孫從瑞蓋過一頭。好不容易孫從瑞被他兒子拖了幾次後腿,沒想到最近這老小子給皇上上了本奏章,把皇上指責了一通,反倒得到皇上的褒獎。
  
唐天遠便說道,“大概是他一時運道好吧,罵了皇上,皇上竟然也不生氣。”   

  田七道,“我說句實話,你別介意。要論治國安邦,令尊在內閣當屬第一,可是若論揣摩聖意順口接屁這類,唐大人拍馬也趕不上孫從瑞那老賊。”  

   這話雖然不大中聽,但似乎有些意思,唐天遠笑道,“你倒是說說看。”   

“他上的奏章我剛好也知道,不過是說內府供用庫採辦東西花了太多的銀子,指責皇上太過奢侈。真是有意思,內府供用庫是太監們辦的差,採辦東西按的都是先帝時的定例。你說,孫從瑞這樣說,到底在罵誰?”

    唐天遠恍然,答道,“總之不是真的罵皇上。我竟然沒想到這一層。”   

  田七點了點頭,“你想不到是因為做臣子的侍奉君王時總是謹小慎微,不敢有半點忤逆。這次孫從瑞反其道而行之,實際上是給皇上提供了一個台階。皇上這幾年改了許多先帝定下的規矩,雖然本意是好的,但有時候也會招來一些言官的微詞,說他不孝。他討厭奢靡之風,孫從瑞就拿內府供用庫說事兒,就好比他想砍人了,一轉頭就有人遞刀過來。這麼體貼的大臣,他怎麼能不重用呢。”  

   田七一口氣說完這些,看到唐天遠正笑看著她,她不解,“我說得有錯嗎? ”  

   唐天遠卻說道,“不,你說得很好。田賢弟,我鮮少佩服別人,你算一個。”  

   田七連忙擺手,“不敢當不敢當,我也是剛好知道一些內情罷了。我跟你說,孫從瑞知道皇上不喜歡太監,所以他表面上總裝出一副跟太監勢不兩立的清高樣子,其實他最是欺世盜名,也不是沒給太監舔過腳,噁心得要命。”  

   唐天遠有些意外,“孫從瑞跟太監有往來?我倒沒聽說過。”   

  田七冷笑,“你可以回去問問令尊,當年陳無庸跟貴妃娘娘聯手遮天搞風搞雨的時候,為什麼孫從瑞能穩如泰山,真的是因為所謂的清介孤高名望太盛所以沒人敢動他嗎?騙騙傻子罷了。他拿著別人的信任去陳無庸那裡投誠,才換來烏紗帽穩穩噹噹。鄭首輔當年雖不敢得罪陳無庸,卻也是暗地裡救過不少好人,比孫從瑞何止強百倍。”  

   唐天遠見田七越說越氣,便勸解道,“賢弟消消氣,這些事都過去那麼多年了,莫要再為此動氣……你有親近的人被孫從瑞害過不成?”     田七搖頭嘆氣不語,低頭喝了一口茶, “我與你說的這些辛秘,最好不要讓旁人知道。”  

   唐天遠點頭,“那是自然。”   

田七又道,“論理,我是個晚輩,不該對唐大人指手畫腳。只不過我有一言,倘若唐大人聽進去,興許能幫上一二。”  

   “賢弟但說無妨。”  

   田七笑道,“皇上是個尊親友弟疼兒子的人,你明白嗎?”   

  尊親,太后;友弟,寧王;疼子,皇長子。

  這話看著像是廢話,其實大有玄機。

   唐天遠自然明白,報以會心一笑。兩人又聊了些別的,各地的風土人情,天南海北的吃食,田七的心情終於好了些。  

  唐天遠回到家,把田七說的那番話幾乎一字不落地轉述給他爹唐若齡,唐若齡聽罷頓如醍醐灌頂一般,連道三聲“妙極”。   

其實田七肚子裡的花花腸子並不比這些老狐狸多,她所憑依的是對皇上的了解,因為了解,所以能從最接近真相的角度出發看問題。唐若齡入閣的時間比鄭孫二人都晚很多,與皇上直接接觸的機會自然不夠多,對於皇上的了解確實比那兩人欠缺。

    此時唐若齡問兒子,“你這個叫田文豪的朋友,到底什麼來路?怎麼對聖意看得如此透徹?”

    唐天遠答道,“他是姑蘇人氏,行踪神秘,與寧王爺很有些交情。至於對皇家的了解,多半是出自寧王爺吧?”

    唐若齡搖頭,“我看不然。他家裡是做什麼的?父祖可曾在朝為官?”   

  “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他在家中行七,想來應是望族吧。”   

唐若齡一驚,“田……七?”

    “是。”   

  “田七!”他十分激動。

    唐天遠嚇了一跳,“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不妥?”   

  “原來如此。”唐若齡笑著跟唐天遠解釋了。

   唐天遠一聽田七是個太監,起初不太相信,“田賢弟的氣度舉止,不像是個太監。”

   “那想來他進宮之前也是個世家子弟,你不是說他恨孫從瑞嗎,想必是因為孫從瑞,才導致他家破人亡,入宮做了太監。若非走投無路,斷不至於如此,就是不知道他是哪一家的人了。”唐若齡說著,回想了一番有可能是被孫從瑞或是陳無庸害過的人,並無姓田的。其實那時候唐若齡並不在京城,對這些底細不甚了解,想不到也只得作罷。

   總之爺倆現在是明白了,田七與唐天遠說那些,明擺著是故意的,想幫唐若齡對付孫從瑞。他怕唐氏父子不信任他,還故意透了一下自己的底兒。  

  大家都是聰明人,這麼好的盟友,唐若齡自然不會錯過。

   唐天遠本來也不待見太監,可是他對田七又實在討厭不起來,想到這樣風華無雙的人竟然有那樣悲慘的遭遇,他不禁扼腕嘆息。於是他也就打定主意,不在田七面前接他的短。

    ***   

  田七一回到乾清宮就心情不佳,想到那大變態皇帝竟然玩弄了那麼多太監,她又有點犯噁心,總覺得再這樣下去她總有一天要受不了,到時候只能跑路。    於是田七打算先清點一下家財,好隨時為跑路做準備。  

  爬到床底下,找到暗格,弄出來,摸索……錢呢?!

   田七心中一沉,又仔細找了找,真的沒有了,什麼都沒有!  

  乾清宮竟然也能遭賊?!   

太難以置信了,田七爬出來坐在床上,急得直咬手指頭。她又回想了一遍,確定上一次看的時候,她的銀票和金銀都還好好地放在裡面,今天就沒有了。小偷闖乾清宮的可能性不大,就算真有那麼大本事,也會直奔那些無價之寶,不會冒著生命危險來偷一個太監藏在床底下的家底兒。  

  所以,最有可能的應該是被同屋的人偷走 ​​了。

   田七不敢輕舉妄動,第一時間找到盛安懷,告狀。  

  誰知盛安懷卻是知道內情的,他乾咳一聲,“這個事兒,你還是去回皇上吧。”   

  田七不解,這是什麼規矩,皇上哪有閒心管這個?

   “讓你去你就去,不去的話,你的錢休想找回來。”

    田七隻好去找皇上,雖心中依然疑惑不解。不過見到皇上之後她就明白了,因為——   

  “朕怕你亂花 ​​錢,所以幫你把錢保管起來了。”   

  “……”身為一個皇帝,竟然去偷太監的錢,還說得如此冠冕堂皇,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田七真想上去咬他一口解解氣。    “皇上,奴才從來不亂花錢。”她 ​​試圖辯解。  

  紀衡走到田七面前,凝眸看著他,“為什麼躲著朕?”   

  “我沒唔……”  

   紀衡低頭吻住她,輕輕咬了一下便分開。他扶著她的肩膀,兩人額頭抵著額頭,紀衡凝視著田七的眼睛,低聲問道,“你在怕什麼?”     田七很沒出息地臉又紅了,她垂著眼睛不敢看他,“奴才……沒怕什麼呀。”其實是怕你……   

  “可是朕怕,”紀衡把田七攬進懷裡輕輕擁著,“怕你亂跑。”所以就把你的錢沒收了,誰讓你把錢看得比命還重要呢。

    田七真懷疑這變態皇帝是屬諸葛亮的,怎麼她剛一有念頭他就已經下手了。她任他摟著不敢反抗,“皇上,奴才不亂跑,您把錢還給我吧。”   

  “你要什麼,朕給你買。”   

“我要我的錢。”   

  “不行。”   

  “ ……”   

田七欲哭無淚,攤上這種主子,她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紀衡用下巴輕輕摩蹭著田七的頸窩,突然叫她,“田七。”

    “奴才在。”   

  “你總說喜歡朕,到底有多喜歡?”   

  “皇上,不如您把錢還給奴才,奴才就告訴您?”   

  “算了,朕不想听。”聽了怕是要失望。

    “那……奴才可以告退了嗎?”  

   “親我一下。”  

   經歷過更重口的事情之後,田七再做這種小事就顯得毫無壓力,她踮起腳在紀衡的唇上輕啄了一下,不等紀衡開口,便匆匆跑開。

    紀衡抬起手指輕輕按在自己唇上,若有所思。自從兩人之間發生了那種事,田七就總躲著他,他看得出來,這躲避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懼怕。紀衡搖頭苦笑,他在田七面前已經夠好脾氣的了,這小變態到底怕他哪裡?  

  而且,兩人的關係已經那麼親密了……  

   有些事情嚐過之後不是滿足,而是渴望更多。自那天之後,紀衡的心裡就像開了道口子,怎麼也填不滿。他已經不僅僅滿足於兩人之間的接吻撫摸,以及那種歡好。他想要,想要田七認真地看著他,認真地說一句喜歡他,而不是敷衍地打著哈哈。

   紀衡覺得自己這點要求真的不過分,可是田七卻越來越怕他……  

   他有一種無處著力的沮喪感。這感覺,即便經歷那些生死攸關的風雨時,都不曾有過,可是現在面對這樣一個人,他 ​​卻沒了辦法。    想到自己剛才似乎又把小變態嚇到了,或是氣到了,紀衡有點懊惱,想追出去看看他。   

田七跑得很快,紀衡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他。此時外面暮色沉沉,太陽已經被地平線吞噬,晚霞也散去顏色,像是美人臉上隔過夜的殘脂淡粉。整個紫禁城沉浸在這蒼茫暮色之中,如一頭沉沉欲睡的巨獸。

  紀衡看到田七的背影,想快步上前,然而他很快發現,尾隨田七的不止他一人。

   田七並未發覺身後之人,她一邊走路一邊在心內腹誹紀衡。玩兒弄太監是生活作風問題,偷東西那就是人品問題了。這皇帝真是從裡到外都壞透了,她要是個言官,一定寫個萬言奏章,把這皇帝罵得體無完膚。  

  正在腦子裡構想皇上被罵時候的憋屈樣,田七冷不防被人碰了一下,她以為她擋了誰的路了,便往旁邊讓了讓,卻不想一個人走上來和她並肩而行,對田七笑道,“喲,田公公,是你呀?真不好意思,天兒黑,我這沒好好看路,沒撞到你吧?”

    田七一看,此人是邀月宮的竹翠。這竹翠長得一點也不似她的名字那樣消瘦,前-凸後-翹的像個畸形的大水蘿蔔,胸脯因為太大,走路時總是一顛一顛的,田七看著都替她累得慌。    自從上次在皇上面前告了康妃的狀,田七便不願和邀月宮的人過多來往,因此這會兒竹翠熱絡地來搭話,她只淡淡地客氣了兩句,放緩腳步想等竹翠先走。

    然而竹翠卻同樣放緩腳步,跟她聊起了天兒。  

  田七不知道,竹翠今兒是帶著任務來的。康妃這是要跟田七卯上了,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既然錢財不管用,那就來美色。也虧得她想出這種辦法,對著一個太監玩兒美人計。不過這也情有可原,因為田七那寶貝師父就是個出了名的好色之徒,田公公被這師父教導七年,總歸會沾惹上一星半點吧。太監們的口味都很重,喜歡身條飽滿的,摸起來越刺激越好。竹翠就是他們的女神。這個竹翠本來有個相好,去年死了,現在康妃派她來勾引田公公。說實話,竹翠也有自己的小九九,首先田公公是御前紅人,跟了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其次,全皇宮的太監們加起來,也沒田公公長得好,這樣的人物總也配得起她。  

  於是竹翠興沖沖地來執行任務了。她躊躇滿志,想把田公公弄到手,反正弄不到手也沒關係,在皇宮,調戲太監又不犯法。

    田七不想跟竹翠聊天。她也沒接收到竹翠話中的曖昧之意。就連男人對她的示好,她都咂不出滋味來,更何況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    可是田七越沒反應,竹翠越想撩撥他,她突然扯住田七的胳膊,“田公公,我有一個大秘密要與你說。”

    “我不想听。”  

   “……”竹翠只好謅道,“康妃想要害你。”  

   這個必須聽。田七於是被竹翠拉到了一個僻靜處,做出洗耳恭聽的架勢。

    然而竹翠沒有與他說什麼大秘密,她挺著胸脯若有若無地蹭著田七的手臂,笑道,“田公公,你覺得我怎麼樣?”  

   田七被那大胸脯拱了兩下,躲又躲不開,於是看著那兩堆山峰,皺眉說道,“你這里挺大的。”   

  太上道了!田公公突然奔放起來,竹翠頓覺不好意思,掩著臉嬌笑。  

  “你走路不累嗎?”田七真的很好奇這個問題。她自己的胸比竹翠小至少兩圈,每天都要累死了。

    “田公公……”竹翠剛想邀請田公公試一試手感,不想卻冷不丁聽到一聲厲喝:

   “大膽!”  

   兩人均嚇了一跳,從假山後面出來,看到立在路邊的皇上,連忙跪下。天色更加昏暗,皇上的表情看不太清楚,但是田七就覺得他現在面目一定很猙獰。   

“來人。”紀衡高聲叫道,立刻有附近的太監跑過來垂首聽候吩咐。

   “把這下流無恥淫-亂后宮的奴才拖下去,杖斃。”

    下流無恥淫-亂后宮什麼的,田七聽得不明不白,但是“杖斃”絕對聽懂了。她一下子有點發蒙,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要死了?

   幾個小太監連忙過來把兩個人按住,田七已經聽不到自己的心跳聲。然而就在此時,異變突起,紀衡把正在握著的一塊涼沁沁的手玉飛出去,擊倒田七身旁的一個太監,“誰說要拿他!”   

  另一個也連忙放開田七,幾個人共同拖著竹翠迅速離開。竹翠此刻已經嚇傻了,連求饒都忘記,就這麼直愣愣地睜著大眼睛被拖了下去。    田七雖逃過一劫,卻也是渾身虛脫。  

  紀衡屏退旁人,他 ​​走到田七面前,低頭看他,聲音輕柔得像是風一吹就能散,“嚇到你了嗎?”  

   田七:“……”你該問嚇死我了嗎……



第55章  禁欲的借口  田公公你又調皮了

田七到底還是想明白皇上為什麼說她“淫亂后宮”了——他懷疑她和竹翠背著人那個啥。具體細節田七講不清楚,竹翠又沒有小JJ給她摸,但總之她們就是在做“j□j”的事情。  

田七頓覺冤枉,“皇上,奴才並不曾和竹翠有什麼沾惹。”   

幸虧你沒有,紀衡鼻端發出一聲輕哼,聽著像是生氣,但聲音卻是有些輕快,“起來,想跪到天黑嗎?”  

   田七抬頭望瞭望,其實天已經擦黑了。她站起身,剛要再說幾句討巧的話,卻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女人痛苦的哀叫。

   是他們在對竹翠行刑。大概是為了讓皇上滿意,這幫人故意選了個就近的位置,好讓皇上聽一聽竹翠的慘叫。  

  田七聽著挺不忍心的,竹翠也是遭了無妄之災,還跟她有關係。田七雖然和竹翠不熟,可她要是死了,她也會過意不去,再怎麼說也是一條人命。  

  “皇上,既然我們都是冤枉的,不如把她放了吧?”田七試探著建議。  

  “怎麼,你心疼?”

    “不是,奴才覺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太后娘娘是信佛向善之人,您今兒饒了竹翠一命,太后她老人家若是知道了,必會為您高興。”   

這宮女是康妃的人,這也是紀衡剛才一路偷聽才知道的。他若是收拾康妃的人,母后大概會不高興,這小變態自然也想到這一點,所以故意把太后抬出來。紀衡想到這裡又有些生氣,既氣田七太聰明,又氣他為了救一個宮女而用太后壓他。  

  “她膽敢勾引你,就是該死。”紀衡冷冷說道。  

  田七本來想辯解一下竹翠沒勾引她,但現在皇上生氣,她若是跟他對著說,必然導致他更生氣,於是只說道,“她不過是鬧著玩兒罷了,我又不喜歡女人,就算勾引又怎樣。”  

   這話終於有點取悅了皇上,他於是緩緩出了口氣,輕聲問道,“那你喜歡誰?”  

   很顯然他想听到的答案就是那一個字。田七紅了臉低下頭,總也說不出口,但是耳旁聽著竹翠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她終於鼓足勇氣,小聲說道,“我喜歡你。”   

  這四個字簡單又輕柔,卻像一把重錘猛烈地敲打著紀衡的心臟。他強忍著把田七拉進懷裡的衝動,說道,“記住你說的話。”   

  田七點了一下頭,又問道,“那竹翠……”  

   紀衡知道田七心軟,便又揚聲叫來一個太監,吩咐道,“去告訴行刑的人,打足了四十板子就收手,不管是死是活都不用繼續了。”  

   太監領旨下去,田七鬆了口氣。雖然這倒霉的竹翠依然要挨頓痛打,但總歸是不用丟掉性命了。

    田七跟著皇上回到乾清宮,本想回老巢,卻不料皇上叫住了她,把她叫進了他的臥房。田七有一種不太妙的預感。不過她也沒工夫細想,因為兩人剛一走進臥房,她就被皇上扯進懷裡擁吻。他吻得一點也不溫柔,甚至有些粗暴,像是悶熱的夏天突然卷來的一陣疾風驟雨,連閃電帶冰雹,劈裡啪啦的擊得人反應不及。田七被他吸得口舌發麻,嘴唇被咬得有些疼痛。她腦袋暈乎乎的,總覺得能從他激烈的舔吻中感受到他混亂的情緒,憤怒,急切,渴望,以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愁緒。   

紀衡咬著田七的下嘴唇,微微扯開一些,看到對 ​​方吃痛地皺眉,他滿意地放開她,復又貼上來重重地舔吻。這個人是他的,紀衡有點瘋狂地想,完完全全地屬於他,旁人看不得、想不得、更碰不得。但凡有人敢肖想他的小變態,他一定讓那人生不如死。想到這裡他更加激動,身上湧起一股熱潮,上下流竄,最後匯聚到一點,終於在那裡撐起一把傘。

   田七感受到自己前腰上有個硬邦邦的東西頂著,作為一個領悟力極佳的聰明人,她這次很快知道那是什麼,於是在一片混亂的腦子中騰出一個地方,想道,皇上大概又要讓她給他摸JJ了。  

果然,皇上拉著她的手蓋在那個散發著勃勃熱量的東西上,“幫我……”   

兩人坐在寬大的龍床上。田七一開始不敢坐,跪在紀衡膝前,但是紀衡不方便吻她,便強行拉起她,與他並肩坐著。他扣著田七的後腦,一邊斷斷續續地吻著她,一邊引著她的手去解他的腰帶。

   “按照我上次教你的那樣做。”他啞聲道。  

  田七很不願意給皇上摸JJ。雖然盛安懷說得有道理,她已經決定放開了臉皮去做,可是,這個小丑八怪已經被那麼多太監摸過了,不止太監,自然也被好多女人摸過了……想到這些,田七很不適應,握著醜八怪一動不動。  

  “田七……”紀衡急切地催促著,急不可耐地自己挺腰動了動。  

  田七對皇上的不滿在擴大。她從這小丑八怪想到了皇上的節操問題,進而想到他人品的污點——偷錢!

   終於,丟錢的痛苦賦予了田七熊心豹子膽,她決定表達一下自己的不滿。   

皇上不是怕捏嗎?那她就捏一下好了。  

  接下來,紀衡遭遇了他人生中最痛苦的時刻,沒有之一。排上倒海般的疼痛像是要從裡到外把他撕裂成千萬碎片,又像是要從外到裡把他碾壓成一片血肉模糊。
   
皇上疼得死去活來,田七嚇得屁滾尿流。

    她知道皇上怕捏,但沒想到竟然怕成這樣。看到皇上面如金紙,冷汗淋漓,她一時無措,呆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要先找太醫。    痛苦掙扎的紀衡及時拉住了田七的衣服,“別……”他是真疼狠了,說話氣若游絲。

   “為什麼?皇上您都傷成這樣了。”田七急道。

   “……”這種傷他真沒臉讓太醫看。  

  紀衡示意田七把他扶起來。田七照做。她讓皇上靠在她身上,頭枕著她的肩膀,兩人親密相偎。

   紀衡緩緩吐了口氣,疼痛退下了些。他十分委屈,“不是說好了不捏嗎……”

    “對不起。”田七看著他蒼白的臉色,不知怎的就滾下淚來,淚水滑下臉頰,滴在他白皙如玉的指間。

  紀衡的心臟被這滴滾燙的淚水泡得熱熱的軟軟的,他抬手幫田七拭淚,笑道,“別哭了,我沒事兒,真的。”

    田七伸手覆住了他停在她臉上的手,她又說了一聲“對不起”。  

  紀衡側過臉來吻她,他並未用力,只用柔軟的嘴唇輕輕擦著她的臉頰,一邊親吻一邊輕嘆道,“又不是屬老鼠的,怎麼這樣膽小,你怕什麼? ”   

  田七哭道,“我怕你疼——”幸好及時剎住口,沒把“死”字說出來。  

  紀衡低低地笑起來。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柔情蜜意,心口甜得像是裹了厚厚一層白霜糖,他摟著田七的脖子,溫柔地舔著她的唇角,“真的有點疼啊。 ”  

   “那您現在好點了嗎?”田七有點擔憂,不知道皇上會不會治她的罪。

   他的吻沿著她的唇角向臉頰蜿蜒,最終爬向她的耳畔。紀衡咬了一下田七的耳垂,笑道,“怎麼辦,還是疼。”  

   “那怎麼辦,奴才還是去請太醫吧?”   

“不用,”紀衡湊在田七耳邊,嘴唇幾乎擦到她的耳廓,他低笑道,“你給我吹一吹,吹一吹就不疼了。”   

  田七:“……”都疼成這樣了還不忘耍流氓,皇上您真不愧是變態中的皇帝,皇帝中的變態。  

紀衡按了一下田七的後腦,低醇暗啞的聲音裡透著淡淡的蠱惑,“來。”

     田七是一個講道理的人。她覺得這事兒是她錯在先,把皇上弄成那樣,現在便也只好依了他,蹲□,扶著他的膝蓋,探頭湊近一些。    她實在害羞,停在半路仰頭看皇上,發現皇上正屏氣凝神,兩眼發直,見她不動,他晃了一下膝蓋,無聲地催促。

   田七隻好硬著頭皮湊上前。那小怪物剛才疼狠了,這會兒已經偃旗息鼓,蔫頭耷腦地靜默著。她用手指撥開它,對著方才遭遇她辣手的那個圓球輕輕吹了一下。   

櫻唇微張,吐氣如蘭。就這麼輕飄飄一口仙氣兒,直讓紀衡覺得像是傾倒了觀音菩薩的玉淨瓶,仙脂露流瀉人間,泡得他三萬 ​​六千根毫毛無不舒服熨帖。   

“繼續……”他的聲音也輕飄飄的像是要登仙一般。

    田七隻好又吹了兩口。

    紀衡真恨不得此情此景永遠延續下去。然而他發現他被吹了幾下,小兄弟竟然有甦醒的跡象,於是趕緊叫停。他自己可以累成狗,但小兄弟絕對要好好保護不能過度勞累,今兒已經嚇萎了一回,它得好好休養生息。

   紀衡又拉起田七與之纏吻,這回吻得溫柔如水。吻過之後,他放開田七,笑道,“這次先放過你。”

    田七終於可以逃了。

   ***     

邀月宮裡,竹翠臉色慘白地被抬了回來。

    要是一般瘦弱點的宮女挨上四十板子,弄不好就去見閻王了。不過竹翠有著先天的挨打優勢。她臀部挺翹,彈性極佳,防震效果特別好,被打屁股時板子的力道能得到更有效的緩衝,於是對身體的傷害就最大程度的降低了。   

所以竹翠挨了打,不僅無性命之虞,她還有力氣喊疼。康妃讓大夫幫她匆匆診治一番,便問起到底怎麼回事。

    竹翠到現在依然相信田公公對她有意,因此只把問題推到皇上的突然出現上。並且告訴康妃,皇上龍顏大怒,一開始說要打死她,後來也不知怎的,又改口只打了四十板子。  

  康妃一聽,暗道不妙。宮女和太監之間的勾當,雖不是什麼光彩事,但罪不至死,皇上之所以一氣之下要杖斃竹翠,卻對田七不聞不問,那一定是在生氣竹翠勾搭乾清宮的人。

   打竹翠板子,是皇上給她康妃的警告,告訴她不許暗中收買他身邊的人。  

  康妃不覺得自己這事兒做錯了。她只是覺得倒霉,怎麼就偏偏讓皇上給撞見了呢。若不是皇上剛好在場,這事兒就成了。

   再看看竹翠疼得煞白的一張臉,康妃心中不快,數落道,“你也真是的,行事時怎麼不小心些,連皇上都看不到?”   

竹翠有些委屈地解釋道, “娘娘,那時候天都快黑了,奴婢和田公公躲在假山後面,來往的宮女太監誰都沒有註意到,真不知道皇上是如何發現的。”  

   康妃還欲說話,這時,外面有人來報,說太后娘娘請康妃過慈寧宮問話。康妃知道大概是太后聽說了今天發生的事,要聽她解釋,於是丟開竹翠,匆匆趕去了慈寧宮。

   這個晚上,注定有許多人要受到皮肉之苦。被傷害的包括皇上的蛋蛋,竹翠的屁股,以及康妃娘娘的臉。  

  啪!  

  康妃一下被打蒙了,腦袋不自覺地隨著對方手掌的力道偏向一邊,她捂著臉,回過神來,轉回頭又驚又怕地看著太后,這個平時把她當女兒疼的姨母。   

太后氣得嘴唇直哆嗦,抖著手指直指康妃的鼻子,“你氣死我了,你氣死我了!”她太過生氣 ​​,一時不斷地重複這句話。
  
康妃捂著臉跪在太后腳邊,“姨母,孩儿知錯!”   

  太后由她的貼身宮女扶著,顫顫巍巍地坐下來,悠悠長嘆道,“我以前當你是個機靈的,雖做過一些傻事,也只是年紀輕沒經歷,如今看來,實在是我識人不清。你但凡有你母親十分之一的聰明,咱們娘兒倆也不至於是現在這個處境。”

     康妃聽她說得如此決絕,頓時滿面羞慚,膝行至太后跟前,扶著她的膝蓋說道,“姨母,我知道我拙笨,丟了姨母和母親的臉,對不住姨母素日的疼愛照拂。就請姨母看在我母親的面上,指點一二,從今往後您讓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絕不敢有半點違逆。”   

太后沒有答話,只呆呆地嘆了口氣。

    后宮裡的門門道道,哪裡是教就能教會的。皇上身邊的人,誰不想討好?可到現在為止有哪一個像康妃這樣貿然出手的?兒子敏感多疑得厲害,就連她這當娘的,也從不往乾清宮塞人,以免母子之間有什麼齟齬。各宮妃子也只敢把討好放在明面上,就這樣都還小心著,送出去的東西人家不想收就不收,一點轍沒有。康妃倒好,公然指使宮女去勾引皇上身邊的太監。這不是上趕著去找死麼!衡兒怎麼可能容忍自己身邊的人去跟旁人一條心?沒杖斃那個宮女真真是給康妃留情面了。

   太后現在氣得心肝肺一塊疼。她知道康妃不成器,但是沒想到如此的不成器,不成器到調-教都調-教不過來。這人就是表面一層油光水亮的聰明,其實內裡全是漿糊。怎麼就糊塗成這樣呢!

    她怎麼就沒早點發現呢。太后十分後悔。現在皇后之位空缺,后宮女人誰不對那位置虎視眈眈。德妃和順妃這兩個,別看表面裝得賢良淑德孝順無比,其實都是一肚子心計,頗似死去的那個貴妃。太后這輩子看過太多心計,她實在怕了,她怕她的兒子被人轄制,她怕她的如意被人算計。兒子和孫子,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為了他們,她必須選一個可靠的人待在那個位置上。可是放眼整個后宮,就找不出一個可靠的,要么是聰明過了頭,要么是笨透了殼,更甚者,心懷叵測,手段陰毒。   

康妃的身份本來是最適合的。她和她同氣連枝,總歸更讓人放心一些,卻沒料到她是如此讓人失望。  

  人生最可怕的永遠不是你的對手有多強大,而是你三番四次地被自己人拖後腿。太后低頭看著跪在她身邊哭得兩眼發紅的康妃,心想,這孩子說甜言蜜語倒是有一套。   

然而她是再也不能被那三兩句好話迷惑了。
  
***   

  紀衡饒了竹翠,卻沒饒康妃。第二天,聖旨下到邀月宮,盛安懷展開聖旨聲情並茂地把康妃罵了一頓,大意是邀月宮的奴才輕佻孟浪,由此可見當主子的是個什麼貨色,所以皇上下令把康妃降為康婕妤,並且罰俸三個月。

    從妃到婕妤,只降了一等,紀衡覺得這個懲罰輕了,他是為了照顧母后的面子。然而這一級的差別,卻也是一個巨大的鴻溝:康婕妤暫時就沒資格巴望後位了。   

紀衡以為母后會再次為康婕妤求情,卻沒料到,她老人家對此事隻字未提。紀衡主動跟她說了,她也只說你自己看著辦。  

  如此甚好。    不過太后娘娘對某一件事很不放心:“衡兒,你自己說說,你有多少天沒翻牌子了?”   

  “咳,”紀衡很不自在,“母后,您總為朕操心這種事情,實在令孩兒誠惶誠恐。”   

其實紀衡有自己的苦衷。自從發現自己對著個太監有了念頭之後,他就對后宮那些女人都不太有胃口了。考慮到自己成了一個斷袖,不再喜歡女人這也可以理解。既然他都不喜歡女人了,那還有什麼必要召幸呢?難道是為了體驗對著一個女人怎麼折騰都硬不起來時的窘迫?呵呵……  

   再說了,他現在和田七越來越親密,雖然目前只是被小變態用手伺候,但紀衡也覺得有滋有味的,那種刺激到心尖兒發顫的感覺,是后宮女人不曾給過他的。可以說紀衡越來越喜歡和那小變態廝混。既然喜歡,那就沒必要猶豫了。他是皇帝,整個天下都是他的,他想要什麼就要什麼。

    當然了,為了小兄弟的健康與茁壯著想,用手做不宜頻繁,這一點算是個遺憾。

    咳,扯遠了……

     現在紀衡心思一轉,便想好了糊弄母后的說辭:“母后,朕跟您老實交代吧,由於前些天后宮之中不太平,朕今年又連著失去兩個龍種,所以就找張道成算了一卦。他說朕今年家宅不太平,給朕出了個破解之法。這方法倒不算難,就是得九九八十一天不能近女色。”     張道成就是曾經被紀衡請過來解決田七八字兒問題的那個老道,這老頭算卦的水平先不論,反正口才十分了得,太后對他很是信服。    果然,太后聽到紀衡如此說,便信了,又抱怨道,“你這孩子,這麼大的事,怎麼不早和我說。”   

  “這不是怕您擔心麼。”     

於是太后又仔細詢問了一番張天師詳細的說辭以及破解之法,紀衡硬著頭皮胡扯了一通,好在太后對張天師已經到了無條件相信的地步,紀衡說什麼她都信。   

因此太后便不過問紀衡翻牌子的問題。紀衡為了做得真切,還又把張道成宣進了宮,陪太后聊天。當然,他提前用錢打點好這老道,讓他說什麼就說什麼。張道成收了錢,把事兒辦得的滴水不漏。不僅如此,他還跟太后說了,考慮到皇上身上帶著龍氣,一舉一動關乎天下蒼生,所以算起卦來也比常人復雜,這八十一天未必夠用,要等到皇上進行完之後看效果,再做定論。

    太后深信不疑。從此之後,她就在慈寧宮花廳裡掛了一幅太上老君的圖畫。廳內本來已經有一幅觀音送子圖,現在觀音娘娘對面又多了一位太上老君。這兩位神仙一個坐蓮花一個騎青牛,一個托淨瓶一個執拂塵,一個面目慈悲一個鶴髮童顏,一僧一道在一室之內相處得分外和諧。這花廳本是平常時候太后會客之所,皇帝和妃子們的請安都在此處。六宮妃嬪們每天來慈寧宮花廳給太后請安時,總要看著觀音娘娘懷裡抱著個胖娃娃與太上老君相視而笑,那感覺真是說不出的詭異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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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心動  田七看著這樣的皇上,心中有一種很異樣的成就感和滿足感

張道士做的事讓紀衡很滿意,他打算好好賞一賞這牛鼻子,又不願做得太高調,怕太后懷疑,於是暗地裡派田七出宮去三清觀給他送錢。

    當然了,派田七去也是別有用意,紀衡希望田七能夠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田七懷裡揣著好多錢,極其地不想把它們掏出來,因此也不急著辦差使,而是在觀裡上了個香。  

  京城裡篤信張道成的人不在少數,這三清觀香火十分旺盛。田七上完香,看到有人求符,她便也想求一個平安符。不是給自己,而是給如意。如意最近吃錯了東西,肚子疼,小傢伙眼淚汪汪地捂著肚子喊疼的樣子忒可憐。

   一個平安符一百錢,但前提是你得先在三清天尊的塑像面前磕夠二百個頭,才有資格花一百個錢買這個符。要是嫌價錢貴也沒關係,一百個頭折十錢,磕一千多個頭,這符就白送你了。   

張道成把事情做得很絕,專門派了四個小道士來監督香客們磕頭,還一五一十地幫大家數數。

    田七磕夠了二百個頭,腦袋暈暈乎乎的,買了平安符,又一想,王猛的太醫院考試就要開始了,不如給他弄個高中符;再又一想,鄭少封和唐天遠不也要考試了嗎,同樣需要高中符;緊接著想到她師父,給他的弄個桃花符吧;她自己也要弄個招財符嘛……要不再給皇上弄個護身符,上次不是受傷了嗎……   

田七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她要把這些符都弄到,保守估計得磕一千二百個頭,她的腦袋非磕成開口石榴不可。於是田七問那散符的小道士,“一個頭也不想磕,怎麼辦?”   

  小道士很鄙夷地翻了個白眼,“不想磕頭就花錢,一兩銀子一個符。”  

   田七不禁咬牙暗罵,這老牛鼻子真會想錢。她掏出幾塊碎銀子,想買六個符,跟小道士討價還價半天,小道士死活不鬆口,田七又想讓他饒給她一個,小道士快被煩死了,終於又饒給田七一個護身符。  

  田七心滿意足,揣著一堆符要走,小道士卻叫住了她,“別走,花五兩銀子以上能抽獎。”

    “啊???”田七覺得很新鮮,“什麼意思?”   

  小道士簡單給她解釋了一下,田七一听就明白了。這根本就是張道成為了促進大家花錢而使的鬼把戲。這老小子會測字,但是對外一天只測三個字,且這三個字是通過抽獎的方式產生的,香客們花五兩銀子以上就有參與抽獎的資格。

    田七覺得人民群眾的眼光一定是雪亮的,一定不會被老牛鼻子蒙蔽,但是她很快就發現,心甘情願被蒙蔽的人很多,她連坐的地方都沒有了,只得捏著根竹籤擠在樹蔭底下,等待揭獎。  

  揭獎是由張道成親自來抽的,他每天定時定點出現在這里三次,每次只抽一個。他的意思是,即便測字,也要講究個緣分。田七聽了直呲牙,“緣分”是佛家的說法,這老道士真好意思拿來用。   

她站在樹蔭底下,漫不經心地把手裡的簽子向空中一下一下拋著玩兒,拋了兩下沒接住,竹籤啪地落在地上,新制的淺黃色竹籤仰躺著,上面用黑色毛筆寫著三個蠅頭小字:六十八。

   這時,棚子下一個小道士舉著竹籤高喊著,“師父抽到的是六十八號,哪一位施主的竹籤是六十八號,請隨我前來。”  

   田七撿起竹籤,稀里糊塗地跟著小道士來到張道成的會客廳。

    張道成見到田七,哈哈一笑,摸著鬍子說道,“原來是田公公,我與你果然有緣。”說著便與田七寒暄了一陣。

    “田公公今兒是想問人,還是問事?”張道成遞給她紙筆,“先寫一個字吧。”   

  田七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於是在白紙上寫了個“季”字,“我問人。”

    張道成把那字拉到面前看了一會兒,說道,“'子'代表人,'木'代表生機,但是人的生機之上多了一筆,就像一把刀,斬斷生氣。田公公,我說了你莫怪,你問的人,怕是已經不在人世了。”   

  田七驚訝地看著張道成。    張道成又摸了摸鬍子,“怎麼,被我言中了?”   

  田七不承認也不否認,而是說道,“你再給我測一個。”

    張道成搖頭,“我一次只能測一個,若是再測,怕就不准了。”   

田七卻不依,“那麼還是這個字便罷,我要問另一件事。”  

   “你問什麼?”  

   “問一物。你若果真神算,定能猜出我要問的是什麼。”  

   張道成只好又看著那個字,沉吟半晌,說道,“'禾'長在土上,'子'在'禾'之下,也就在土之下,這說明你問的東西也在土之下……你不會是想找一把枯骨吧?”   

  田七驚得跌坐在椅子上,“你、你是如何得知?”  

   張道成又擺起高深莫測的表情,點了點那張紙,“是你告訴我的。”   

  田七無奈地嘆了口氣,“我要找的不是一把枯骨,而是三把枯骨。”   

  “伯仲叔季,'季'在排行中代表'四',你說要找三個人的屍骨,算上你正好是一家四口。他們,不會是你的親人吧?”  

   田七眼圈發紅,聲音帶了些許哽咽,“那麼,你能算出他們現在埋骨何處嗎?”  

  張道成見自己猜中了,也有些傷感,搖頭嘆道,“我算不出。但你既然不知道他們身在何處,想必他們遭的是無妄之災,既是無妄之災,大概是死在何處,便埋在何處吧。”   

  田七忍不住哭了出來,“我找過了,找不到!”   

  張道成只好把田七寬慰一番,又說道,“你先不要想這些事情罷,我看你印堂發黑,大概最近要倒霉了,切記謹慎行事。”   

  田七漸漸止了哭聲,問道,“我已經夠倒霉的了……這次會倒個什麼花樣,能破解嗎?”   

  “能是能,但這次破解了,下次肯定倒更大的黴,我勸你還是聽天由命吧。”   

  田七便也不以為意,她終於想起自己的正經差事,於是把錢給了張道成,臨走之時叮囑張道成,不要把今日之事泄露出去。

  張道成自然不會洩露顧客的**,他這點職業操守還是有的。  

  從三清觀出來,田七去了八方食客。鄭少封考前焦慮,很想念田七和紀徵,便又把京城四公子 ​​糾集在一處。田七到的時候,另外三人已經在等她。她此刻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看到鄭少封和唐天遠,便掏出自己剛才求的那一把符,揀出兩個高中符給了他們。

   鄭少封很高興,連忙掛在了脖子上,符袋塞進衣領,緊緊貼著胸口。越是讀書不好的人,在臨近考試時越缺乏安全感,也就越需要通過一些別的途徑來尋求安慰。   

唐天遠道了謝,本想把高中符置於袖中,但是看到鄭少封那樣鄭重對待,他也就不好意思敷衍,也掛在了脖子上。自從知道了田七是個太監,唐天遠再次面對他時總是感到同情和遺憾,又怕自己無意間的言行舉止會觸到對方的傷心處,因此格外小心翼翼。  

  並且,他爹唐若齡也囑咐過他,要好好跟田七來往。前兩天唐若齡聽了田七的建議,指揮手底下的小弟寫了好幾本奏章,說朝中有些官員對寧王爺不夠尊敬,藉此直接對孫從瑞及其若干小弟展開了批評。說實話,孫從瑞確實對寧王不夠尊敬。就因為過去那點事兒,大傢伙都以為皇上討厭忌憚寧王,因此也不大接近寧王。寧王手中又無權,性格也溫吞,文武大臣雖表面上不會對他趾高氣揚,但也總歸不會謹小慎微嚴格遵守禮法地去對待他就是了。孫從瑞還是個沽名釣譽的,更不可能討好寧王,又希望通過對寧王的鄙視來獲取“不畏權貴”的美名,與此同時得到皇上的嘉獎,多麼兩全其美的策略。   

但這次孫從瑞沒有摸對皇上的脈,且有點聰明過頭。帝王之家雖然手足相殘很常見,但在確保自己地位不受威脅的情況下,當皇帝的還是很注重親情的。寧王爺再不好,那也是皇上的親弟弟,你敢對皇上的親弟弟無禮,到底是幾個意思?再者說,皇上也是好面子的人,也喜歡被人說兄友弟恭家宅和睦可為天下表率,啥啥的。從這一點出發,他和他兄弟過去那點不和更應該被掩蓋,而不是被放大。某些官員倒好,踩著兄弟二人的關係博自己的政治前途,這就變相離間了他們親兄弟,你說,皇上能高興嗎?

   皇上不高興,很不高興,抓了幾個反面典型,貶官到了雲南。孫從瑞身為禮部尚書,卻自己不顧禮法,也被皇上呵斥了。唐若齡就通過這樣的方式戳了皇上的心窩,全了皇上的面子,同時結交了寧王爺,一舉兩得,甚妙甚妙。   

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唐若齡下定決心把田七綁在了他的船上。很久之後當唐若齡得知田七的真實身份,禁不住感慨,直嘆命運的妙不可言。  

  閒話休提,且說眼前。紀徵看到田七掏出好多符,另外兩個人都有,單沒有他的,便有些失落,眼巴巴地看著田七要把剩下的一堆符收回去。  

  紀徵的眼神讓田七很是無語。這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他何至於如此落寞又渴望,雖如此想著,田七還是從中挑出一個護身符,給了紀徵。    紀徵如獲至寶,連忙也掛到了脖子上。

   幾人便坐著吃飯聊天。紀徵看出田七的彆扭,心中自然知道是為什麼,然而表面不動聲色,甚至裝出一絲疑惑,終於決定把田七叫到外面,要求他“把話說明白”。

  田七有些彆扭,“你自己做過什麼,你不知道嗎?”   

  紀徵雖然年紀不大,但是演技十分深厚,他茫然又委屈地看著田七,“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避如蛇蠍,不如你直說了,讓我死也能死個明白。”   

看來他是真不記得了,田七心想,便答道,“你那次喝醉了,說了些瘋話,做了些……不好的事。”想到那次被紀徵醉後輕薄,田七又忍不住臉有點紅。

   紀徵看著她漂亮的臉蛋染上一層紅暈,像是一隻可口的桃子,他有些心動,十分想捏一捏或是乾脆咬上一口,當然了,表面還要裝鎮定,“原來是我酒後失言失德,真是該死。我這裡給你陪不是了,希望田兄弟大人不計小人過,莫要和我這醉鬼一般見識。”說著,抱著拳深深地給田七鞠了一躬。  

他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田七也不好意思矯情什麼,反正他是喝醉了,又不是故意輕薄她。於是田七扶了他一把,“別這樣,我可當不得。”  

   紀徵直起身,“那你以後不要躲我了,好麼?”  

   田七點了點頭。  

  兩人把話說開,便又回到飯桌上。田七解了心內一個疙瘩,這一頓飯吃得還算暢快。紀徵表面上和大家說說笑笑,心內卻在盤算著,怎樣最安全有效地把田七弄出宮。    他實在忍不下去了。  

***   
田七回到乾清宮,正好如意也在,小傢伙正在他父皇書房裡玩兒。他昨天肚子疼,今兒好了些,便不肯吃藥。奶娘往藥裡加了好多醣,哄著他喝,結果他喝一口吐一口。奶娘沒辦法了,只好搬出田七來,“田七說了,你若不好好喝藥,他就不陪你玩了。”

     這一招果然管用,如意老老實實地喝了藥,轉頭就來乾清宮找田七邀功。

   可惜田七竟然不在。如意坐在他父皇的書房裡,翻著一本圖繪本,隔一會兒就問一遍,“田七呢?”   

  紀衡不勝其煩。最可惡的是,他竟然也有點想那小變態。真是的,才離開一天而已。

   “你想田七?”紀衡問兒子。

   如意點點頭。  

  “朕也想他。”紀衡嘆了口氣。

    如意有些奇怪,“你想他做什麼,他又不陪你玩兒。”  

   紀衡心想,他當然陪我玩兒,他陪我玩兒的東西,說出來嚇死你。於是他在兒子麵前竟然有了一點很不要臉的優越感:你以為田七跟你好,其實他跟我最好……

     田七來找皇上復命時,那父子倆還在重複進行這種毫無營養的對話。如意一看到田七走進來,高興地說道,“田七,我吃藥啦!”  

   田七笑道,“真的嗎?殿下不愧是殿下,真厲害。”   

  如意嚴肅地點了點頭,“那當然。我是一個大氣胖胖的人。”

   他爹不留情面地插口道,“你已經夠胖了。”   

  田七知道如意是什麼意思,因為那個詞還是她教給如意的,“殿下,那不是胖胖,那是磅礴——大氣磅礴。”  

   如意有點不好意思,“哦。”   

  紀衡就喜歡看田七和如意在一處說話。雖然這倆小笨蛋湊一塊說的話多半時候沒什麼水準,但偏偏就能像一股春風一樣,無論紀衡心頭籠罩著什麼陰霾,都能被這股春風一下吹散。這會兒看到兒子犯錯,他還很不厚道地加了一腳:“真笨。”  

   如意癟著嘴,很不服氣,“我不笨,我四歲都不尿床了。”自從父皇嚴令禁止他說那件事,他就自行領悟了另一種表達方式。這種方式,我們通常稱之為反諷。

   田七看到皇上要生氣,連忙岔開話題,掏出那一把符,從裡面挑出平安符拿給如意,“戴了這個就不尿床……不是,就不肚子疼了。”田七說錯了話,急得差一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如意接過來,讓田七給他戴上。

   田七給如意戴上了,偷眼看到皇上臉色沒變好,她於是又挑出護身符,雙手捧給紀衡,“皇上,這是奴才在三清觀給您求來的,可以保佑您身體康健,您若不嫌棄,就請笑納。”   

紀衡怎麼可能嫌棄。他覺得心頭暖暖的甜甜的,接過來那護身符,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田七。

如意坐在田七的斜後方,看不到他父皇在做什麼。   

田七被紀衡看得臉上一陣燥熱不安。她垂著手,想退下去,不想皇上卻突然抓著她的手,輕輕捏了一下。

    田七快緊張死了。

   紀衡把那護身符貼在唇邊輕輕吻著,目光卻一直不離田七的臉,直到把小變態看得臉上火熱一片,他才放手,壓低聲音說道,“晚上過來。”  
   田七當然明白這話的意思。  

  習慣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這些天田七給皇上摸JJ摸習慣了,便也沒了什麼心理負擔。田公公立志要做一個好奴才,於是在伺候主子的時候特別的盡心盡力,專心研究怎樣把皇上的JJ摸得更令他滿意。摸哪裡,揉哪裡,撥弄勾挑,用手指尖輕輕地戳點……

     紀衡就每次被這樣一雙軟膩靈巧的柔荑伺候得欲-仙欲-死。他覺得自己真是沒出息,還沒到最後一步呢,只是用手,衣服都沒脫,他就這樣了,簡直像個未嚐過j□j的毛頭小子。  

  但是,真的好爽……

    今兒田七學會了在那小丑八怪圓圓的腦袋上輕輕地劃圈兒。劃了兩圈兒,感受著醜八怪吐了好多水,田七認為這是皇上舒服與否的標準之一。於是她一邊握著它上下滑動,一邊問紀衡,“舒服嗎?”  

   舒服死了……   

  此時紀衡仰躺在床上,嘴巴半張,粗重喘息,瞇著眼睛看田七。  

  田七正跪在床上侍弄他。她覺得很奇妙,皇上每次出現這樣的表情,都讓她感覺不像是皇上。皇上該是高高在上的,像是神仙坐在雲彩上一樣,而不是如現在這般躺在床上,任她撫弄,還一臉的又興奮又渴望。

   可是這樣的皇上又讓她覺得更真實,更像是真正的皇上。

   田七看著這樣的皇上,心中有一種很異樣的成就感和滿足感。她掌握著他的情緒,掌握著他的喜厭,她一個動作,就能讓他舒服得飄飄欲仙。她握著他的小兄弟,就像是把他從遙遠的天邊一下子拉到近前。  

  這種微妙的感覺實在不足為外人道。平時它們隱在她的心底不被察覺,只有到這個時候,才會跳出來,一下一下地擊打著她的心房。她不能明確地說出到底喜歡還是討厭這種感覺,但是她知道,她總是在這種感覺的催使下恍然有一種錯覺:他們是平等的,她離得他那麼近,近到可以摸可以碰,可以為所欲為的程度。像是夢中踩著一架懸梯,終於可以觸碰到掛在天上的星辰。那種如履薄冰的幸福感,那種小心翼翼的滿足感,讓她的心尖兒砰砰地跳動,又不敢跳得太快,怕一下子擊碎眼前這脆弱的擁有。

    田七突然低下頭,一下一下啄吻著紀衡的嘴唇,“舒服嗎?”

    “嗯……”紀衡伸出舌尖勾舔她的嘴唇,回應她。  

  “舒服就叫出來嘛,我想听。”田七大著膽子說道。

   紀衡:“……”   

為什麼會有一種正在被田七玩兒弄的錯覺…

   要命的是他竟然想脫光了衣服任這小變態玩兒弄……   

紀衡無法像女人一樣叫-床,但他願意貢獻出自己的身體。他解開裡衣,露出一片胸膛,抓著田七的另一隻手覆在他胸口上,“親我這裡好不好……”   

田七果然移到他的胸前,低頭在他胸口親了一下,滿意地聽著他興奮的喘息,田七這回無師自通,低頭吻著他胸前小紅豆,輕輕地舔,重重地吸,紀衡舒服得靈魂幾乎出了竅,真想就這麼死在這一刻。   

田七更加放肆。這一切於她來說像是一場慌亂而又有些香豔的夢境,她不敢奢望永遠留住這夢境,但是既然走進來了,就不如放下一切,好好享受這夢境帶給她的奇特的滿足感




第57章  教科書  皇帝陛下的教科書

王猛要考試了,這小子有點緊張,作為他“最好的朋友”,田七義無反顧地陪他去了考試現場,通過圍觀的方式給他鼓氣助威。

    為此,她還專門去找盛安懷請假,因為太醫院的考試是在上午。盛安懷知道田七和皇上之間的奸-情,自然不敢貿然給她批假,只讓她去回禀皇上。  

  紀衡一問,原來是陪朋友考試,小變態還挺講義氣,於是揮手讓她去了。田七臨走的時候紀衡還告訴他,如果他那朋友通過了考試,可以帶到御前來看一看。  

  這真是天大的恩典。太醫院裡的大夫不少,但只有醫術最高明的那三兩個才有資格給皇上看病。王猛來了乾清宮未必有機會摸一摸皇上的龍脈,但是能往御前湊一兩回,本身也算是一種了不得的資歷了。

    田七在太醫院的知名度很高,基本上大家都認識他,今天看到田公公來,大傢伙以為皇上需要大夫,但是田七卻擺擺手,指著備考的那一群人說道,“皇上讓我來關照一個人。王猛,你過來。”   

王猛便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過去,由田七領著引薦給太醫院幾個有頭有臉的老傢伙。眾人一看,這小大夫年紀輕輕,形容消瘦,目光躲閃,局促不安,一時以為他是託了關係前來,不免有些輕視之意。不過,既然是皇上點名要關照的,說明這人後台硬,幾個太醫竊竊私語地商量了一會兒,不知道留還是不留。當然了,他們這種爭論的前提完全是建立在“王猛醫術太差”這個前提之上。最後沒討論出結果,只好先等考試完再說。

   考試分辯藥、開方、行針、治病四個環節。前三個是基本的考試,最後一個是給真正的病人治病。田七不懂這些,但是他懂考官們的表情。看著那些老傢伙一個個跟驚嚇過度似的,田七就覺得那 ​​一定是因為王猛震懾到他們了。

   是唄,別人辯藥是用眼睛看,王猛是閉著眼睛用鼻子聞,理由是習慣了,他聞過之後不僅能說出這是什麼藥,還能根據藥的氣味強弱清新與否來推斷其年份藥力;別人行針用中號孔洞的銅人,王猛卻主動選了最小孔的——理由依然是他用習慣了,銀針和小孔幾乎一樣粗細,結果王猛完全無視這些,一扎一個準;別人開方子時按照病症寫藥方,王猛非要多事詢問清楚得病的是什麼樣的人,才肯下筆……   

到了最後的治病環節。大概是由於被王猛欺負狠了,考官們給別人安排的病人都是普通的、稍微有點難度的,而分給王猛的,是個瘋子。  

  這瘋子自稱是“黃黃”,喜歡喝生雞血,被帶出來的時候嘴上還沾著雞毛。  

  田七不禁為王猛抱不平,雖然這小子確實不討喜,但也不至於如此為難人家吧,瘋病要怎麼治。   

王猛讓人把這瘋子綁了起來,扒開他的衣服,跟他聊起了天。左一個“黃黃”右一個黃黃,叫得特別親切。

   田七:“……”   

  好麼,又瘋了一個。   

她不懂,有人懂。太醫院令林大越是識貨的,眼看著王猛一邊跟瘋子聊著天,一邊持針緩緩刺入那瘋子的人中穴,林大越說道,“這是鬼門十三針?”     

王猛把這一針下穩了,這才朝林大越點點頭說道,“是。”   

鬼門十三針是醫家玄技,治療百邪顛狂有奇效,但這種針法極難掌握,且用多了容易損陰德。   

這時,那瘋子果然比方才安靜了一些,不再說胡話了,而是呆呆地睜大一雙眼 ​​睛,兩眼空洞。  

  王猛答完話,又拿起另一根針,向著瘋子的指下少商穴刺去。

    “停!”林大越從椅子上跳起來,制止了他,“你與他素不相識就為他下鬼門十三針,不怕斷子絕孫嗎?”

    田七心想,他已經斷子絕孫了。  

王猛低著頭,答道,“我想當太醫。”   

  林大越神色緩和下來,“我收你做關門弟子可好?”

    田七:“……”

    事情轉折得太快了,她有點跟不上節奏。

   下午時候,田七帶著王猛和他新拐來的師父林大越去找皇上復命。林大越是專門給皇上治病的,當著紀衡的面把王猛夸了誇,田七又誇了誇,還著重強調了一下,“他會治神經病。”   

  紀衡聽到田七把王猛誇成了一朵花,於是給了他一個面子,伸出胳膊來,“那你來給朕看看脈吧。”  

   王猛果然給認真給皇上號起了脈,號完之後說了一堆特別專業的話,田七和紀衡都沒聽明白。林大越一個勁地給王猛使眼色讓他打住,王猛卻由於不自信,一直低著頭,沒接收到師父的警告。   

紀衡打斷王猛,“你直接說,朕到底有什麼病。”   

  “皇上,您沒有病,就是有點欲求不滿。”  

   “……”  

   “……”   

  “……”   

林大越有點後悔收這麼個徒弟了。

    紀衡最終沒有處罰王猛,但也沒有給他賞賜,賞了就承認自己欲-求不滿了,雖然他確實欲-求不滿……  

   任何一個正常的、二十歲出頭的、龍精虎猛的年輕男人,都不可能簡簡單單地被手滿足,你說是不是?

   嗯,他這幾天的春-夢又有了新內容,總夢到田七鼓著櫻唇親他的小兄弟。不止親,還伸出舌尖舔……   

  好吧,不用做夢,他現在只要一閉眼就能想到那樣的場景,那畫面真實得像是回憶,他總是想著想著就更欲-求不滿了……   

  紀衡想,現在田七已經能夠完全放開手玩弄他的小兄弟了,那麼兩人在這種事情上大概也是時候更進一步了。他要循序漸進,慢慢地把小變態吃進肚裡,所以,不如讓田七真的親一親他的小兄弟?

   就是不知道田七願不願意,紀衡想先跟田七試探一下。

    於是他出門找到了田七,小變態正和如意坐在乾清宮的屋簷下吃東西。雞子兒那麼大的核桃,田七舉著小鐵鎚,咔地一下敲碎,把核桃仁剝出來拿給如意,如意捏著放在嘴裡慢吞吞地嚼。他其實有現成的各種口味的核桃仁吃,但是他就喜歡看田七把核桃剝開的過程,於是也吃得津津有味。

   紀衡看著田七又把一個核桃敲碎,他莫名其妙地就有了一些不好的聯想。

    田七摸了個小一點的核桃,放在口中,咔擦一下,咬開了。  

  紀衡:“……”   

  他突然就覺得下邊一緊,彷彿這一口是結結實實地咬在他那可憐的蛋蛋上的。紀衡回想起曾經遭受過的痛苦,終於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這小變態牙口太好,萬一到時候一激動,把他當核桃咬,那麼他今後的娛樂生活大概就只剩下敲木魚了。

    於是紀衡有點失望和遺憾,但又很快打起精神。他和田七都那麼如膠似漆了,也是時候走到最後一步了。

   他便躍躍欲試起來。考慮到自己在斷袖這一領域的經驗完全空白,為了到時候表現好一些,紀衡專門找了本關於龍陽招式的教科書,潛心研讀。此書製作精美,圖文並茂,畫風細膩逼真,據說是斷袖們不可錯過的必讀書籍。

   皇帝陛下的讀後感:這本書的催吐效果特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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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失踪  田公公不見了

對於那本書,紀衡真是看一頁吐一頁,看了幾頁,終於沒有堅持太久,扔開了。

   他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他無法說服自己把小兄弟插到一個男人的那種地方去,無論這個男人是不是被切過一遍的。唯一讓他比較容易接受的姿勢是品簫,但畫畫的人特意把品簫那個人的小兄弟也給畫了出來,紀衡……倒盡了胃口。

    紀衡的心情很複雜。原來之前的斷袖不斷袖,那都是他的想當然,他不顧一切地決定一頭扎進這個新奇的世界裡,到頭來卻只能徘徊在門口,無法近前。不是不想去,實在是身體的本能不允許,如果強行提槍上陣,他到時候很可能提不起來……

    可見他變態得還不夠徹底,紀衡心想。他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惋惜。  

  這就奇怪了,他有些不解,他既然對這類事情如此反感,怎麼就對田七產生那種慾念了呢?明明一開始就知道田七是個變態,他怎麼還會心甘情願地跟著他一起變態、甚至想要和他做那種噁心的事情?   

紀衡閉著眼睛,回想了一遍自己對田七的種種幻想,不管是清晰的還是模糊的,不管是什麼姿勢,總之……全是女人。

    可田七不是女人,他 ​​怎麼就不是個女人呢。

   他既然不是女人,怎麼還能吸引到他呢。

   既然被吸引了,怎麼就不能變態到底呢……   

紀衡扶著腦袋,痛苦地長吁短嘆。他就像走進了一個怪圈,被人 ​​牽著鼻子來來回回地轉,轉半天也找不到出路。  

  田七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紀衡努力勸說自己,田七就是田七,是讓他日思夜想的那個人。他喜歡田七就是喜歡田七,並不因為這小變態是男是女或是不男不女而喜歡與否,他就是喜歡這個人。

    這麼想著,紀衡稍微覺得好了一點。他現在理清了主次關係:喜歡田七是主要的,田七的性別是次要的。為了主要的,他要拋棄次要的。當然,現實問題還是要面對。所以從現在開始他要訓練自己,做好充分的心理建設,爭取早日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大變態,以便能夠和田七共度春宵。

   其實光想一想就很痛苦……   

算了,反正他都已經這樣了,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在讓他拋棄小變態回頭去睡后宮那些女人,他 ​​同樣接受不了。

   晚上田七回來,紀衡想到了自己那不可言說的痛苦,便把田七叫進臥室進行了一番親切的交流。幸好幸好,至少在不脫衣服的情況下,田七於他來說還是魅力十足的。   

田七現在已經可以毫無壓力地把皇上的小兄弟當玩具玩兒了,反正皇上喜歡。玩兒過一遍之後,她問出了一直存在心間的一個疑惑,“皇上,您……您……會扒我的衣服嗎?”這關係著她下一步的決定。

   這話正好觸動紀衡心事,他親了親田七,答道,“現在不行,乖乖等我。”   

  現在不行,就是以後有可能行……田七小心肝兒一抖,“那什麼時候行?”   

  紀衡挺不好意思的,反問道,“你就那麼欲-求不滿麼。”

    田七老臉一紅,“我不是……”   

  紀衡卻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又扯過田七親了親,之後放他回去了。

   躺在床上,紀衡其實有點苦惱。小變態那麼盛情邀請他,他竟然不能做出回應,真是太不爺們了……   

  田七不會生氣吧?紀衡有點擔憂。  

  很快他的擔憂成為現實,因為田七竟然不見了。   

小變態上午的時候還在當值,下午出了趟宮,然後就沒再回來。這是從來不曾有過的事情。

   紀衡一開始以為田七在跟他賭氣鬧著玩兒,但總覺得以田七的性格做不出這樣的事。

   ……他不會跑了吧?  

  紀衡想到此,心一下沉到了底。

    ***   


田七做了她有生以來最美好的一個夢。   
她夢到自己從一個金子做的床上醒來,然後,看到了滿屋堆的金銀財寶。她從床上下來,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摸一摸帝王綠翡翠觀音,抓一抓紅寶石項鍊,那觸感十分真實,真實到不像是在做夢。

  田七最後停在一個一人多高的紫檀木架子上。這木架像是一個大書架,但上面不是書,而是碼了一層又一層的大金元寶。她兩眼冒光,口水氾濫,小心地一塊一塊地摸著金元寶,接著又拿起一塊,放在口中咬了一下。考慮到自己反正在做夢,她也就不怕疼,用的力道很大。    “哎呦!”田七捂著腮幫子痛叫一聲,眼淚幾乎掉下來。

   這夢做得也太真實了!    她把金元寶在身上擦了擦,擦掉上面的後水,然後又放了回去。  

  牙還在疼。

   田七有一個很可怕的猜想:她真的是在做夢嗎?

    看看眼前金光閃閃的一切,再摸摸腮幫子……好像不是在做夢啊……   

  田七突然激動不已。她待在一屋子的錢裡面!她連做夢都夢不到這麼多錢!  

  可是這錢是誰的呀……   

  她順著木架子摸金元寶玩兒,一邊摸一邊回想之前發生的一切。鄭少封和唐天遠的鄉試要進考場了,她過去送他們一下,送完之後去寶和店轉了一圈,出來之後……出來之後……發生了什麼?   

她好像遇到了一個奇怪的人。    再然後,就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怎麼會想不起來呢,田七百思不得其解,以為自己被神仙綁架了。正苦思冥想的時候,外面有人敲了一下門。不等田七答應,那人便推門走了進來。

   田七一看到來人,更加疑惑,“王爺?”  

   紀徵提著一個食盒走進來,他把食盒放在屋內一個青玉雕成的小圓桌上,朝田七笑了笑,“叫我阿徵。”   

田七走過去,“阿徵,這裡是哪裡?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你又為什麼會出現?”  

   紀徵把食盒打開,端出裡面的飯菜,還有一小壺果酒,和兩個酒杯,“先吃飯。”他說著,拉著呆愣的田七坐在凳子上。

    田七哪有胃口吃飯,“你先告訴我吧。”

    紀徵幫田七斟了酒,又在他碗內挾了兩筷子菜,便等著田七來吃。

    田七無奈,只好吃了一口菜,“現在能說了吧?”  

   “我說過我要幫你離開皇宮。”紀徵答得很直接。  

  田七萬沒想到他把事情搞得神神秘秘的,答案就是這樣簡單,她有點無奈,“我到底是怎麼來的?我一點也想不起來。”  

  “說到這裡其實有些對不住,我找了個會使催眠之法的江湖藝人,把你勾到這裡來的。”當然,為了掩人耳目,總要曲折一些,不可能直接讓田七大搖大擺地走進王府。   

田七心裡有點不是個滋味,“我知道你是好意,可你怎麼不和我商量一下呢。”何況還是用催眠法,一想到自己竟然神誌不清地跟著一個陌生人走,田七就覺得挺可怕的。  

  紀徵仰脖喝了一杯酒,有點委屈地看著田七,“我沒和你商量過?我次次和你商量,可你總是推搪,我實在沒辦法,才出此下策。”  

   田七心虛地摸了摸鼻子,“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你其實並不想離開皇宮,捨不得那些銀錢?”紀徵說著,指了指兩人周圍擺放的東西, “你看看這些東西,可入得了你的眼?你在皇宮還有什麼可留戀的 ​​?”   

  “不是……”田七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可一時又理不清頭緒。

   紀徵咬著牙,彷彿是痛下決心一般,問道,“我問你,你知不知道皇兄想要對你做什麼?”  

   “……”這個真不好回答。她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但她知道他已經做了什麼。  

  “他想要輕薄你,非禮你,玩弄你,你明白嗎?”紀徵鬆了口氣,總算說出來了。

   田七當然明白,可是她真的說不出口這些,只好裝不明白,“我沒……”     紀徵突然就有點煩躁,氣勢也一改平時的溫和淡然,變得咄咄逼人,“沒有什麼?你敢說你沒被他輕薄過、非禮過?”  

   “……”   

  他湊近一些,盯著田七的眼睛,“還是說,你喜歡被他輕薄、被他非禮?”   

田七低下頭,紅著臉答道,“他是皇上,他想要做什麼,我又有什麼辦法。”   

  紀徵卻冷笑,“他要自甘墮落,你也自甘墮落?”  

  “我沒有。”田七想也不想否認道。   

“是嗎,那為什麼不願離開皇宮?”   

  田七嘆了口氣,問題又繞回來了,“王爺,我跟你解釋過很多次,我不是不想,我是……”     “是不想連累我, ”紀徵接過話來,“不過現在你已經在我王府上了,不想連累也連累了。”   

  田七便抬頭向四周圍打量了一下。除了 ​​金銀財寶,這屋子沒有過多的日常用具,牆上沒有窗戶,只有一個通風的孔洞。她有些不解,“你王府怎麼還有這樣的房間?”  

  “這是我存放錢財的密室,你放心,這裡很安全,皇兄便是把京城挖地三尺,也找不到你。”  

   田七聽他如是說,又追問道,“皇上若是真想追拿我,大概總能尋到一些蛛絲馬跡。萬一他找到我怎麼辦?到時候豈不是再次連累你?”     紀徵笑了笑,“我有辦法把你請過來,自然就有辦法不讓他找到。再說,我已經找了和你身形相似的人,穿著和你一樣的衣服,蒙著面紗出城去了。皇上若果真追查到底,也只能查出你是逃出皇宮。”

    田七的心忽然懸了起來。   

紀徵又說道,“所以這幾天要暫時委屈你住在此處,我會親自照料你的衣食起居,等過些日子風頭過去了,皇兄忘了這件事,你就能出來,到時候你想去哪裡,我便陪你去哪裡,怎樣?”  

   田七心中的怪異正在逐漸放大,就像一個泡泡一樣,脹大到一定程度,嘭地一下裂開,化為一堆細沫。她終於明白這種怪異感是怎麼回事了,“王爺,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何一定要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幫我逃出皇宮?”   

  紀徵嘆了口氣,“不明白就不明白吧,你只需要記住,我是為你好。全天下的人,只有我對你最好。”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紀徵苦笑一聲,答道,“我沒有爹,親娘死了,哥哥是皇帝,我在王府煢煢一人,實在缺個知己。我引你為知己,希望兩不相負,你再不懂,我也沒辦法了。你若覺得我不配做你的知己,請儘早告訴我,我這人識趣得緊,一定不再煩擾你。”

    田七有些感動,第一次認真打量起紀徵來。少年風流的模樣,此時眉頭掛了一些落寞,像是被秋風秋雨夾擊過的松柏,雖零落,卻又倔強。她不禁想到了自己,也是無父無母,親情淡薄,獨自一人在這世上飄零,像一隻失群的雁,無處安鄉心,無人訴衷腸,亦不知自己明日將何從何往。   

想著想著,田七就有點同病相憐的感覺,恍恍惚惚地嘆了口氣。  

紀徵緊緊捏著酒杯的手指突然放鬆,嘴角微不可察地彎了一下。



第59章  暴露  皇上到底想不想她呀……

深夜,田七處在一室的金銀財寶之間,失眠了。牆壁上一盞純金打製的仙鶴燭台,栩栩如生的仙鶴仰著細頸,口內銜著一柄紅燭。燭光本不耀眼,但是在黃澄澄的金子與五光十色的珠寶之間來回反射,登時使整個房間處在一片琉璃寶光之中,晃得人眼睛迷離不清,像是不小心闖進了玉皇大帝的飄渺神境,墜入瞭如來佛祖座前的五彩仙雲之中。

   田七坐在金子做的床上,心中也像是這五彩仙雲一般,空空的,靜靜的,不喜也不悲。說來奇怪,要是以前有人告訴她,她會有朝一日醒來面對著一屋子的金銀珠寶,她大概能笑上一整天。可是現在,她對著這些平時讓她垂涎三尺的東西,竟然並不像想像中的那樣雀躍。    大概是因為這些錢並不是她的吧。

   其實她對錢也並無多麼深刻的偏執,她喜歡錢,是因為她缺錢。

   田七又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不是沒想過出宮,但想不到的是她竟然以這種方式離開皇宮。紀徵的做法很讓她有些措手不及,江湖騙子的招式也讓她有點反感,可是說到底,紀徵也是好心為她。對著他,她總能撿回一些失散已久的溫情,因此更不願胡亂揣測他的好意。  

  可是,真的就這樣離開皇宮了嗎?離開那個她待了七年的地方,離開她的師父,她的朋友,離開如意,離開戴三山,離開……皇上。    皇上會怎樣看待她的離去呢?會著急嗎?會生氣嗎?   

大概是會生氣的吧。畢竟,她是主動“逃跑”的。然後,也許會派人追殺她吧,也許不會,反正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小太監。

   田七低頭摸著那光滑的黃金床邊。她在皇宮忙活了七年,偌大的紫禁城,幾乎每一個角落,她都走過。但是,雖然她把七年的光陰放在紫禁城裡,可是於紫禁城來說,她只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小太監,是皇宮之中萬千小太監中的一個。兩千多個日夜對那座宮城來說也只是轉瞬即逝,她會很快被替代,被遺忘,或者從未被記住。

   這樣一個小太監,皇上怎麼可能在意、怎麼可能為之生氣呢。就算追殺,也不會堅持太久吧。  

  說句難聽的,值不當。

   想通了這一點,田七稍稍放下心來,可很快又有些失落。

   皇上會想她嗎?   

應該不會吧。最多也就想一會兒。對她來說,皇上只有一個。可是對皇上來說,太監有千千萬萬個。光是給他摸JJ的就有好多個。

    怎麼會想到這些……   

田七紅著臉,不自在地玩兒著自己的袖子角。皇上的一言一笑又浮現在她的腦海裡,認真的、威嚴的、和藹的、發著神經病的、耍著流氓的,以及一切正常的或是不正常的他。所有這一切拼成了一個完整的他,一個活生生的他,一個有血有肉有人情味的他。田七感覺很奇怪,以前天天對著皇上,覺得他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現在兩人離得遠了,她反倒覺得皇上並非那樣遙遠。他就好像是一尊塑像,看起來冰冷又神秘,可是觸手一摸,是有體溫的,皮膚下面的血管還在微微跳動。  

  想著她就要離開這樣一個人,田七竟然有些不捨。皇上雖然偶爾做些令人髮指的事情,但總體來說還是不錯的一個人,至少比他爹強多了。   

好吧,不捨歸不捨,她又不想一輩子當太監。  

  可是皇上到底想不想她呀……  

   田七這一晚就在這樣複雜的心情中輾轉反側,不知何時睡過去的,總之是紀徵敲門時,她頭昏腦漲地起來,感覺跟沒睡也差不多。

   紀徵是來給她送早餐的。

   田七有點不好意思,“我能先洗洗臉漱漱口嗎……”  

  紀徵拍了拍腦門,“對不起,是我昏了頭了。你等一下。”說著出了門,他端著洗漱用具走進來時,看到田七正在疊被子。淺灰色的衣袍後面有一塊深色的斑痕,看著竟像是血跡。  

  紀徵有些疑惑,“你……”   

田七卻大驚失色地轉頭看他,“我沒有!”  

   紀徵有些奇怪,就算是受傷,怎麼會傷到那種地方?再說了,從昨晚到現在,並沒有旁人靠近此處,田七又是如何受傷?除非他自戕。他狐疑地看著田七,“到底怎麼回事?”  

   田七紅著臉,又驚又羞,“沒沒沒沒事,你能先出去一下嗎……”   

  “你到底怎麼了?”紀徵想要上前。  

  “別過來!”   

  紀徵見他嚇成這樣,只好先出去了。到了外面,被小涼風一吹,他就全明白了。

   田七那頭卻是急得團團轉。怎麼辦怎麼辦,那個東西竟然提前來了。她扯著自己的後袍子看了看,還是看到了自己萬般不想看到的東西,紀徵剛才一定也看到了,所以才會那樣奇怪。她合著雙手一個勁兒地念“阿彌陀佛”,希望紀徵年紀小不通事,不會猜到這是什麼。然而現實很快擊碎了她那點指望,紀徵派了個丫鬟前來伺候她,帶著一套新衣服,還有一些……必需品。
  
田七羞得很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再不出來。

   丫鬟很執著,堅持親手幫田七伺候妥當,這才拿著弄髒了的衣服和被褥退了出去。   

剩下田七一個人在屋內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她知道月事這個東西,還是十歲那年偶爾聽母親和丫鬟聊天,她聽不懂,便問母親,當時母親覺得女兒年紀也不小了,於是就告訴她了,還給她解釋了很多東西。後來她進宮當了太監,也就把這事兒給忘了。直到那神奇的月事果然造訪,她才想起來這種事,又怕旁人看到,一直謹小慎微。幸好這流血事件一般只持續一兩天,且流的血又不多,田七小心著些,總不會被發現,反正這個東西總是在固定的時間造訪。卻沒想到這次不知道為什麼,它提前了好幾天,導致她措手不及,早上疊被子時看到床上血跡,還在發蒙之時,紀徵已經走進來,該看的不該看的全都看到了。  

  田七終於明白張道成所謂“倒霉”是什麼意思了,她果然夠倒霉!稀里糊塗地就來到這個地方,沒準還背著殺身之禍,這也就罷了,可為什麼會被一個男人看到那種東西!她無奈地仰天長嘆,生怕一會兒紀徵又來,她不知道怎樣面對他。

    有些事情千萬不能想像,因為一想,就成真的了,尤其是壞事情。

    紀徵這次又來敲門,田七按著門死活不讓他進來,紀徵只好在門外溫聲哄她,“阿七,快開門,我有事情要與你說。”

    我不想听……

    “既然不開門,我在這裡說也是一樣的。你們女人……”   

  田七連忙把他放了進來。

   紀徵走進來時,臉也有些紅。他雖害羞,但更多的是竊喜。他雖然可以為了田七去做斷袖,但畢竟做個正常的男人更好。當然,關於田七為什麼一下子成了女人,他 ​​還是倍感困惑。  

  “你到底是誰?”紀徵剛一坐下,便問道。

    田七埋著頭不敢看他,“你還是不要問了,問了於你也沒好處。”   

  紀徵見她不願說,又問道,“那你為何要進宮?身為女兒身,又為何偏偏去當太監?”  

   “我進宮,是為了殺一個人。”  

  紀徵驚訝道,“難道你想行刺皇上?”   

  “不是不是,”田七嚇得連忙搖頭,“我想殺的那個人已經死了。”   

  “什麼時候死的?”  

   “死了好幾年了。”  

   “那為什麼這麼久都沒離開皇宮?”   

  “一開始膽子小不敢,後來我怕自己出宮之後不好過活,所以想先在皇宮撈夠些錢再走。再然後……就走不掉了……”田七說著,嘆了口氣。她現在無比後悔,自己應該在攢夠三百多兩銀子的時候就裝病離開,就因為貪財搭上宋昭儀,從此之後惹上了無數的麻煩。

    紀徵光是聽聽,就覺得她這些年的處境十分驚心,“你的身份,有沒有被旁人發現過?”   

  “沒有。”  
  
“皇兄也不知道?”  

   田七搖了搖頭。

   紀徵便無比慶幸地鬆了口氣,說道,“幸好他不知道,若是知道了,你……”  

  田七肅穆接口,“我必死無疑。”

    紀徵聽到她如此說,便不分辯,只住了口,安靜地打量她。眼前人本來就長得好看,自從知道了她是女人,紀徵就越看越覺得她好看。   

田七被看得臉上又一陣熱燥,“你想說什麼?”

    “你想過以後的打算嗎?”   

田七搖了搖頭,“我家里人都沒了,也不知道以後要去哪裡。”錢還都被皇上偷走了。

   “不如這樣,我過些日子想出門遊歷一番,你若願意,我們可以一起出行,天南海北,山山水水地看個夠,豈不快哉。”

    田七覺得有些彆扭。若是身為太監,和人出去玩兒也沒什麼,可是現在她在他面前做回了女孩子,兩個非親非故的男女在一起遊山玩水,總覺得不太好意思。  

  紀徵見她猶豫,失望地嘆了口氣,說道,“我一朝知道你的秘密,你反倒與我疏遠了。早知道如此,我倒不如蒙在鼓裡,假裝什麼都不知道,還可與你無拘無束地把酒談歡。”   

  田七有點慚愧,“我不是這個意思……要不,過了這陣風頭再說吧。外面現在怎麼樣了?”   

“你放心,外面這幾天平靜得很,皇兄並未派人大肆搜查。”  

   田七放下心來,又有些淡淡的失落。

   皇上果然不在意這種事情。

  早知道她早就逃了。

   唉。

   皇上現在在幹嘛呢?   

皇宮裡。皇上現在沒幹嘛,他只是快瘋了而已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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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兄弟交鋒    紀衡VS紀征

皇上瘋了。   

這是盛安懷小心地觀察了一天之後得出的結論。自從昨天田七沒回來、皇上派下去打探的人回來禀報說田七很可能出城了之後,皇上就有點中邪的症狀。他板著臉,面色平靜,目光陰沉,雖一言不發,但周身總好像籠罩著一股你看不到但是能感受到的陰森森的氣息,像是來自九泉之下的索命無常。  

  這表情,這氣質,配合著那時不時發出的咬牙切齒聲,很有催魂奪命的功效。人間帝王一下成了人間閻王,你說誰受得了。御前的人都很會察言觀色,此時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個不小心惹得皇上更不痛快,枉送了性命。   

盛安懷雖大風大浪見多了,這時候也有點抗不住。主要是皇上如此明顯地壓抑,也不爆發,就好像一個在太陽底下暴晒的火藥桶,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著了,實在讓人很沒有安全感,還不如龍顏震怒一下,乾清宮抖上三抖之後,大家也不用一直把心吊起來。   

到了晚上,皇上的症狀加重了,具體表現就是失 ​​眠。這一點從次日盛安懷把他叫起來上朝時,就可以看出來。皇上雖然一夜沒睡,神色憔悴,但是兩眼更亮了,亮得邪性,特別像是被黃大仙白狐仙之類的髒東西給附上了。幸虧皇上沒說胡話,他要是一說胡話,盛安懷一定會去太醫院找王太醫,據說那個新來的太醫治邪狂之症特別有一套。   

這一天秋高氣爽,艷陽當天,乾清宮卻像是黑雲壓陣,山雨欲來一般。幸好皇上心情不佳,不許別人往眼前湊,只留下了盛安懷伺候,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盛安懷:“……”  

  皇上又有了新的娛樂活動,那就是掰東西。這一活動通常會與凶狠的目光、咯咯吱吱的咬牙聲一起出現。他已經掰斷了兩支筆,掰碎了一塊玉佩,又擰斷了一串翡翠佛珠,現在,他手中握著一個成窯五彩小茶杯,杯內有半杯未喝完的茶水 ​​,隨著他細微的動作,晃晃悠悠,像是在昭示著小杯子的命懸一線。

   盛安懷托著拂塵安靜地立在一旁,安靜得好像他根本不存在、皇上看到的只是一個幻影而已。盛安懷心裡其實很奇怪,田七怎麼會跑了呢?難道真的是因為受不了皇上的變態行為?可是這小子從前絲毫沒有表現出反感,怎麼突然就跑了呢。不過,盛安懷有點慶幸,幸好皇上還沒瘋透,知道派出去的人要低調,要不然就為了找田七,攪得滿城風雨,到時候皇上玩兒弄太監的事情就被天下人都知道了。光是言官們的口水,就能一天給皇上洗一把臉。

    盛安懷又看看皇上,難免有些同情,皇上還挺可憐的,當個變態也不容易啊。   

看吧,皇上又在咬牙。   

田七跑了。紀衡心想。那小變態跑了,跑得毫不猶豫,毫不留戀。紀衡從昨晚到現在,無數次想到這件事,每次想到,他都氣得肝兒疼。他憤怒,失望,不甘,甚至有些怨恨。這些情緒糾纏在一起,揪得他心口疼。   

他怎麼就跑了,他怎麼會捨得跑呢。他們……不是很好嗎?他喜歡他,他也喜歡他,他為什麼要跑?就因為他不肯脫他的衣服嗎?    紀衡覺得這個理由太過扯淡,但是他想來想去,又實在想不出其他任何理由,能夠使這小變態毫無徵兆地突然消失。

    但不管怎麼說,他跑了。跑得無影無踪。紀衡發現,他不只是憤怒。小變態一走,他就像是被人在心尖上挖走了一塊,也不是說多疼,就是空,空得讓人發慌,總恨不得快一些把那人抓回來,好填滿那空空的地方。那地方是留給他的,獨屬於他的,他不想要也得要,想走?沒門!

    紀衡無法容忍。無法容忍田七的離開,無法容忍失去他。

   除此之外,他還很沒出息地,有些擔心。是啊,怎麼會不擔心?小變態傻兮兮的,萬一被人騙了怎麼辦?長得那麼好看,被外頭的變態非禮了怎麼辦?又貪財,要是遇到打劫的,捨不得散財怎麼辦?  
  ……     

有些事情不能想,越想越覺得它能成真。紀衡的腦子裡一瞬間跳出許多田七被欺負的畫面,個頂個的兇殘,於是他又急得兩眼冒光,終於——     咔擦。手中雞蛋大小的小茶杯不堪重負,被他捏碎了。   

小茶杯臨陣亡時還不忘報復一下兇手,碎掉的瓷片扎進紀衡的手心,鮮血順著潔白的內壁滑落下來,與桌上的殘茶融在一起。  

  這可不得了,盛安懷嚇了一跳,趕緊叫來了太醫。

   林大越是皇上御用的太醫,不過他事情不算忙,因為皇上身體很好,鮮少生病,他來乾清宮的時候多數是來請平安脈。這回皇上手心被瓷片紮傷,算是頂大的事情了,他小心地為皇上包紮好傷口,又在一旁開了個藥方。  

  紀衡無聊地看著太醫開藥方,他看到林大越在紙上寫了“田七”兩個字。

   紀衡:“滾出去。”   

林大越:“……”   

  林太醫覺得田公公的建議是對的,皇上確實需要治一治腦子。田公公曾經暗示過他,皇上的神經偶爾會不正常,他還不信,現在看來……就是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林大越背著小藥箱滿心委屈地出了乾清宮,找王猛商量對策去了。他這小徒弟很邪性,也不知道是什麼來頭,身為一個太監,醫術竟然那麼高明。林大越心想,太監裡要都是這種貨色,那麼太醫院大可以解散了。

   不過與此人醫術形成強烈反差的,是這小徒弟的性格。林大越又想,太監裡要都是這種貨色,那麼全天下的人都可以高枕無憂了。

    林太醫心思復雜地回了太醫院不提。且說乾清宮裡,紀衡趕走了太醫,心情依然不爽,正好,外面有一撥人回來復命了。他一共派出去好幾撥人,武藝高強一點的都出城追人去了,剩下的留在京城裡,查探田七昨日的具體行踪。

   紀衡從昨晚到現在,精神一直處於一種極度亢奮但又不太理智的狀態,腦子裡像是裹了一團蠶絲,使他總要繞著某幾件最要命的事情轉悠,走不出來,不能靜下心來仔細思考。現在手上受傷,那種尖銳的疼痛反倒讓他精神放鬆了一些,不再偏執地緊繃著,冷靜地聽著來人事無鉅細地一一回复。  

  去了寶和店談生意。  

  吃了燒餅、酸糕、驢打滾,喝了酸梅湯。    去了貢院。

   再之後就不見了,然後出現在城門口,蒙著面出了城。由於最近京城並未嚴格盤查什麼可疑人物,所以守城的人只當是他毀了容無臉見人,也就沒讓他摘下面紗。  

  除此之外,他並未去見什麼特別的人。

紀衡現在腦子清楚了,冷靜地聽完了他們的陳述,仔細一沉吟,便找出了幾個疑點,因此問道,“他去寶和店談的是什么生意?買東西還是賣東西?錢財歸了哪裡?”   

  “回皇上,田公公是去收一件東西,錢是自己墊的,東西放在了寶和店,微臣把它取來了。”那人說著,袖出一塊壽山石印章,雙手呈上。   

盛安懷把那印章拿到紀衡面前,紀衡捏著印章只看了一眼,又問道,“他買這東西花了多少錢?”   

“回皇上,一共五十兩。他還跟人說,他的錢都被壞人偷走 ​​了,只剩下這麼多。”  

   紀衡無視掉後面那句話。他從這裡就開始懷疑。一個人,尤其是一個貪財的人,想要離開,一定會想辦法聚集自己所有的現錢,田七卻反其道而行之,用僅剩的那點錢買了古董,還把古董放在寶和店,這說明什麼?  

  說明田七根本未打算過離開!   

這個想法讓紀衡有些激動,田七也許不是主動出城的,不,他應該根本沒出城,出城的那個肯定不是他,否則也不會戴著面紗!

   也就是說,那小變態很可能被迫去了別的地方,他被綁架了!   

想到這裡,紀衡剛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來,他強行壓下自己起伏的心緒,又問道,“他去貢院做什麼?”  

   “是去送鄭首輔家的三公子和唐大人的公子進鄉試考場。”  

   紀衡點了點頭,差一點忘了這個,小變態是所謂的“京城四公子 ​​”。  

  不過,在貢院門口是田七最後一次明確地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內,所以貢院應該是一個關鍵的地點。京城四公子 ​​,出現了三個,那麼另外一個呢?   

“寧王是否也親自去目送那二人入考場?”

    “回皇上,寧王爺並未到場。”雖然沒有直接問,但如果寧王爺到場了,他們盤問的時候不可能問不出來。

    阿徵遊手好閒得很,他不是向來跟鄭少封唐天遠幾個有點交情嗎?前幾天唐若齡還指使人上奏章幫他說話,這次京城四公子 ​​缺一,實在不對勁。最合理的解釋應該是阿徵想把田七搶走,但又怕被人懷疑,所以避免和他出現在同一場合,殊不知,這種行為本身就容易引起懷疑。   

紀衡心里便有了譜。他的神色緩和下來,不像之前那麼嚇人了,盛安懷看著,也放下了心。皇上終於想通了。

   “朕知道了,你們先下去吧。讓出城的人也回來吧,不用追了。”出去的根本不是田七。  

  來人領命下去了。紀衡又對盛安懷說道,“立刻傳寧王入宮見朕。”

   ***   

紀徵沒想到皇上這麼快就找上了門。

不過,他堅信,皇兄只是懷疑他,並沒有證據。不管怎麼懷疑,只要沒有證據,他就奈何不了他。

   於是紀徵氣定神閒地進宮了。

   紀衡看到紀徵,半句廢話也沒說,直截了當地問道:“他在哪裡?”   

  紀徵淡定裝傻,“皇兄指的是誰?”   

紀衡卻不吃他這一套, “你知道是誰。你把他藏在哪裡?是在你王府,還是在別處?你翅膀硬了,本事也不小了,御前的人都敢劫。”  

   “皇兄,臣弟冤枉。請您把話說清楚,我也好知道我被安了什麼罪名。”   

  紀衡深吸一口氣,壓住心頭怒火,“朕再問一遍,田七在哪裡?”   

  紀徵笑道,“田七不是皇兄最喜歡的太監嗎?您自己的人不見了,怎麼反倒來問我?”

    他把“喜歡”這兩字咬得極重,紀衡聽得皺了一下眉。看著眼前紀徵如此的淡然,一點也不為田七的失踪而擔心,若說此時和他無關,紀衡真是打死也不相信。   

紀衡有些無奈,“阿徵,你這是何苦呢。”   

  “皇兄說的話,臣弟又聽不懂了。”   

“你喜歡田七,對吧?”紀衡問道。

   紀徵嗤笑,“這話,臣弟若是原話奉還,料也不會錯,皇兄你說是不是?”  

   紀衡便沉吟不語。  

  紀徵又道,“想當初皇兄教導臣弟莫要走上斷袖的歪路時,是何等的正義凜然,今日再看看皇兄的所作所為,倒是好一場笑話。臣弟真的很好奇,皇兄在玩兒弄太監時的所思所想,您不噁心?不慚愧?不怕紀家的列祖列宗在天上看著你?”  

   “阿徵,住口。”聽到紀徵越說越激動,紀衡只皺了一下眉頭,並未見多麼惱火。

   “怎麼?皇兄莫不是心虛了?您這樣說一套做一套,實在難為臣弟表率。”  

   “朕有兒子,你有嗎?”   

  “……”  

   “朕后宮裡一群女人,你有嗎? ”   

  “……”  

   紀衡冷笑,“你以為你現在站在什麼樣的立場上與朕說這些話?你也不過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罷了。你非要說朕的表率,朕表率過了,你不學,專揀著不好的學,到底是朕沒表率好?還是你根本不學好?朕不過略微喜歡一個奴才,你身為朕的弟弟便揪著不放,你到底是朕的兄弟,還是朕的仇人?”   

  “臣弟也是為皇兄好。”   

  “你先顧好你自己吧。別以為朕不知道你整天到底在想些什麼。你倒是喜歡田七,可田七從未中意於你,你這樣強買強賣地把人拐走,有什麼意思?再說,你連王妃都沒娶,子嗣都沒有,就淨想著這種東西,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到底是誰對不起列祖列宗?”   

  紀徵低著頭,眸光轉了一下,突然說道,“皇兄說的在理,無論臣弟怎樣,總要先把王妃娶了,有人管家才好。”  
  
“你倒是轉得快,還不算無藥可救。”

    “只是男女姻緣太難思量,臣弟一時未找到心儀女子,請皇兄莫要為臣弟心急此事。臣弟只要皇兄一言,倘若他日臣弟果然遇上鍾情的女子,無論對方家世才貌如何,都要請皇兄成全。”   

  “那是自然。”紀衡只道這是紀徵的緩兵之計,便也未多想,他現在關心的也不是這個,“現在告訴朕,田七到底在哪裡?”   

  好吧,又繞了回來。紀徵只好繼續裝傻。   

紀衡突然有點不耐煩。他走下來,走到紀徵面前,平視自己這個弟弟。紀徵垂著眼睛不去看他皇兄,表情自然又鎮定,沒有任何被人戳穿之後的緊張或不自然。

   紀衡一把揪住紀徵的衣領,目光陰狠,冷冷說道,“阿徵,你是朕的親弟弟,朕不希望因為一個奴才而造成我們兄弟失和,你說呢?”   

  紀徵繼續油鹽不進,“皇兄所言極是,不過這一切全在皇兄決斷,您做什麼,臣弟接著就是了。”  

紀衡揪著紀徵的衣領,目光不經意間掃到他脖子上一根紅色的絲線。紀衡莫名就覺得有些熟悉,他突然伸過手去用力一扯,細細的絲線立時被扯斷,一個淡黃色的絲綢小包晃晃悠悠地被他拎了出來。   

紀徵急忙上手來搶,“還給我!”   

  然而他雖出手快,卻終是晚了一步,紀衡早把那小包握在手中,定睛一看,可不是熟悉麼,他自己就有一個,正是田七那日去三清觀求來的護身符。

   一個護身符,他竟然用來討好兩個人。紀衡登時心頭火起,怒問道,“這是他給你的?”   

  “明知故問。”紀徵說著,又要來搶。  

紀衡卻背過手連著後退幾步,與紀徵拉開距離,“別過來。”   

  紀徵知道自己搶不過,只好停下來,板著臉與紀衡對視,冷冷說道,“身為天子,九五至尊,竟然從旁人身上搶東西,皇兄的私德實在令臣弟嘆為觀止。”  

   紀衡緊緊攥著那小小護身符,恨不得將它一下攥成齏粉。田七竟然主動給紀徵護身符,看來未必對他完全無意,如此一來,就不知道那小變態是被迫去了王府,還是主動走進去的。想到這裡,他的心頭就好像火燒連營一般煎熬難受。  

  “皇兄,那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護身符,你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紀衡咬著牙緩緩出了一口氣,終於把心頭差一點爆發的怒意壓下去,他平靜地看著紀徵,說道,“阿徵,朕一直忘了提醒你一件事。當年賢太貴妃薨時,母后本意是將她降等發葬,但朕想的是皇家臉面總要顧及,人死為大,從古至今太妃死後還要奪封降級的,從未有過,因此追封了她皇貴太妃,葬於皇陵。她生前是讓父皇神魂顛倒的女子,朕又網開了一面,許她葬得離帝陵稍稍近了一些。”   

  死去的賢皇貴太妃就是紀徵的生母,她死去的時候紀徵才十二歲。紀徵那時候一切做不得主,全憑太后和皇上決斷。他突然警惕地看著紀衡,“你什麼意思?”   

“朕的意思是,朕能給出去的東西,也能拿回來。你明白嗎?”  

   紀徵不自覺地搖頭,“我不信。人死為大,你雖然是皇帝,卻也不能隨意處置父皇的妃子,否則你會被天下人罵死。”

    “阿徵,別拿父皇來壓朕,朕不吃那一套,”紀衡說著笑了笑,又道,“再者說,朕不需要親自動手,只要其他人做的 ​​時候,朕不加阻止便可。”   

皇帝后面還站著個太后呢。賢皇貴太妃再高貴,在太后面前充其量就是一個高貴的小妾,太后對她真是想怎麼收拾怎麼收拾。她老人家本來就對這個狐狸精恨之入骨,別說降等了,就是褫奪封號、遷移墓葬的事兒,她都能幹出來。

   其實紀衡是一個特別愛憎分明的人,他 ​​也討厭那位太貴妃,之所以保全她,一個自然是為了全他們母子的好名聲,另一個原因,也是為了日後好拿捏那位弟弟,誰知道他以後會長成什麼樣。這不,現在就用上了。

   紀徵聽到紀衡如此說,明白了他的意圖,再也無法氣定神閒下去,“皇兄真是好心計,當初風光大葬了我的母妃,不會就是為了今日的以此相逼吧?”  

  “你以為朕想逼你?是你自己太過執拗。”

    “就為了一個太監,而以父皇的妃子相要挾,皇兄好大的手筆。”  

“你用不著說這樣的話。朕給你半天時間考慮,今天晚上朕就要見到他。”   

  紀徵低頭不答,過 ​​了一會兒,他問道,“皇兄如此在意一個太監,就不怕太后知道?”   

  紀衡雖面上不露聲色,拳頭卻不自覺地握緊,他面無表情答道,“太后知道了,自然於朕沒好處,但於你更沒好處。此事若是被人知曉,最容易受到連累的就是田七,你若能心安理得看他吃苦,儘管去告訴太后。”  

   紀徵無話可說,雖心內不甘,卻只得說道,“臣弟先行告退。”   

“去吧,別忘了,朕今晚要見到他。還有,”紀衡瞇了瞇眼睛,雖與他平視,目光中卻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朕要看著你親自把他送回來。”




第61章  回宮    她主動幫皇上解了腰帶,然後她就發現,皇上也在解她的腰帶……

阿七,對不起。”紀徵再次找到田七,眼圈有些發紅。

    田七看到紀徵右臉紅腫,臉上清晰可見五個指引,她一時十分難過,“這是……他打的?”   

  紀徵沒承認也沒否認,他坐下來,低頭說道,“他已經知道了。”   

  田七愧疚難當,“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害你成這樣。你要不要先敷點藥?”   

紀徵搖了搖頭,“沒事兒。我不後悔。我只恨沒早日助你逃脫,現在城門戒嚴,我送你不出,皇兄他又以我母妃相逼,不許我和你混在一起。”   

“你母妃?她不是已經……”   

“已經去世了。但那又怎樣,他連死人都不會放過。”說到這裡,紀徵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眼中卻布上一層陰霾。  

  田七一下子明白了,“那怎麼行,我還是自己回去吧,不能連累你成這樣。”   

紀徵痛苦地閉上眼睛,“阿七,你要知道,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情,但是我的母妃……”   

“我知道我知道,”田七連忙打斷他,“我自己回去吧,你放心,我會跟皇上解釋清楚,不管他怎麼罰我都沒關係,總之不能再連累你。”     “對不起,阿七,對不起,”紀徵說著,突然把田七抱在懷裡,一遍遍地說著“對不起”。

    田七怔了一下,卻又不好推開他,只輕輕拍著他的後背,低聲安慰他。  

  當晚,田七果然被紀徵帶進了皇宮。紀徵全程沉著一張臉,走到乾清宮外,他停下來,低頭看著田七的眼睛,說道,“記住我叮囑你的話。”   

  田七重重點了點頭,紀徵的叮囑是讓她千萬別被皇上發現女兒身,否則她一定生不如死。其實不用紀徵叮囑,田七自己也知道這些。她此刻看著紀徵,總覺他澄澈的雙眼中盛著無法言明的哀傷,她說道,“不管怎麼說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紀徵苦笑道,“這個時候就不用說這些了,保重。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幫你光明正大地走出皇宮。”  

   “嗯。”田七說著,扭頭向乾清宮望去。今夜月黑星淡,恢弘的宮殿融進夜色,殿前兩排宮燈透著橘紅色的光,把雕簷紅柱照得清清楚楚,離遠了看,那茫茫的亮光倒像是沉在深海裡的一顆巨大的夜明珠。  

  夜明珠中站著一個人,墨發黃衣,挺拔如松,因離得太遠,面上表情看不真切。

   紀徵不願看到紀衡,這會兒也顧不得禮節不禮節,走到這里便告辭,轉身離去。  

  田七隻得一個人硬著頭皮走向紀衡,走得近了,她跪在階下,小聲說道,“皇上,罪奴知錯。”   

紀衡背著手,不自覺地握了一下拳,掌心傷處被碰到,隱隱作痛。他一時間千言萬語卡在喉間,自己也知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因此沉聲道,“隨朕前來。”   

田七爬起來,乖乖地跟了上去。  

  兩人剛走進正殿,外面的人便很識趣地把門給他們關上了。偌大的宮殿內只有他們二人。紀衡站在寶座丹陛之前,背對著“正大光明”的牌匾,面無表情地看著田七,“解釋。”   

田七覺得室內的氣氛太過嚴肅,皇上的聲音又太過冷硬,她一時有些怕,但還是說出了之前準備好的說辭,“奴才那日在外頭本欲回宮,不曾想遇到一個會催眠術的江湖騙子,被他催了眠想搶奪錢財,正巧遇到寧王爺搭救,因此便在王府停留了一晚。”田七之所以這麼說,是顧慮到寧王和皇上的關係。她是講義氣的人,寧王是好意,總不能讓寧王因為這點事情不受皇上待見。

    田七哪裡知道,她這番說辭根本就是火上澆油。紀衡本來就懷疑田七跟紀徵之間有姦私,現在看到田七回來了,心卻沒回來,還想一味維護紀徵,一時間心中妒火與怒火交錯著燒起來,越燒越旺。他目光沉沉地看著田七,田七隻與他對視了一眼,便慌忙避開,心中更加害怕,連忙低下頭。

    這一舉動在紀衡看來就是心虛。他咬牙切齒道,“欺君是死罪。”  

   “奴、奴才不敢有任何隱瞞。”   

  很好,連命都不顧了!紀衡心中怒火更盛,已經燒卻了理智,他揪著田七的衣領,幾乎把她提得腳離了地,怒視著她,責問道,“勾完了朕,又主動搭上寧王,可是因為朕不能滿足你嗎?你這淫-盪無恥的騷-貨!”

    “……”田七雖沒有一下子明白皇上是什麼意思,但是他罵得太過難聽,她頓時紅了臉,移開眼睛不願看他,嘴上說道,“皇上您怎麼說這樣的話呀……”     “怎麼,你既然敢做,還怕朕說嗎?”   

“我沒有唔……”   

  紀衡突然又堵住她的嘴,不給她任何辯解的機會。他吻得有些瘋狂,一點也不溫柔,幾乎把她的嘴唇咬破了,鬆開牙齒後,他用嘴唇摩擦的力道也很重,一點也不像接吻,倒像是懲罰。  

  田七發現她真有點跟不上皇上的思路了。好好地說著話,罵她淫-盪,然後,他就淫-蕩起來了……這都什麼跟什麼呀……  

   紀衡發現田七呆呆的一點也不配合他,他怒道,“閉眼,你個笨蛋。”   

田七趕緊閉上眼睛。    “吻我。”他貼著她的嘴唇,含混地發著命令。

   田七便主動迎上去,輕輕啄吻著他。紀衡不滿於此,主動張開嘴巴,探出舌頭。田七紅著臉,不願上前。

   “來。”紀衡大著舌頭說道。他此刻已經改捉著田七的衣領為摟著她的腰,另一手輕輕地扣著田七的後腦,見她不願動作,他的手又按了一下,很明顯的催促。  

  田七隻好踮起腳,在他的舌尖上輕輕親了一下。   

“你的舌頭呢?”紀衡雖有些受用,卻更加不滿。

    田七便伸出舌尖,輕輕舔著紀衡的舌面,舔了一會兒,她又學著他以前的做法,叼著他的舌頭輕輕地吸。坦白來講,除了有些羞澀,她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親著親著,田七突然發現自己身體騰了空,她不自覺低呼一聲,雙手本能地摟住紀衡的脖子。

   這一動作取悅了紀衡。他方才被田七吸得下邊早已有了反應,此刻攔腰抱著她,一邊繼續含著她的唇舌纏纏綿綿,一邊在接吻的間隙說道,“我今兒一定好好地滿足你。”看你還敢不敢再想著別人。

    是我滿足你吧,田七心想。她所理解的“滿足”就是給皇上摸JJ。  

紀衡的小兄弟已經有些急切了,他懶得去臥房,便抱著田七上了丹陛,把田七放在寶座之上。

    田七雖然給皇上摸過許多次JJ,但是在寶座之上還是頭一次,她也覺得挺新奇,因此等皇上放下她,傾身壓過來時,她主動按在他的小兄弟上。   

“小東西,性急成這樣?”紀衡方才那一肚子的怒火早已被慾火取代,他挺了一下腰,小兄弟撞在田七手心上,一股酥爽的感覺頓時蔓向全身。他舒服地喘了口氣。    都硬成這樣了,肯定不會怯場。紀衡自信滿滿地想。他捉著田七的雙唇熱切地吻著,濡濕的嘴唇順著唇角向臉頰上移動摩擦,最終停在耳畔。靈舌一卷,將田七的耳垂納入耳中,輕輕地吸著。手自然地滑到她的腰上,握著那纖細柔韌的肢體輕輕摩挲。

   田七又覺得自己的魂兒像是要飄起來。她也不知怎的,每次耳朵被皇上親,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舒服感,這舒服不在五感之內,像是突然之間從骨頭縫裡冒出來一般,顫悠悠的讓人神魂顛倒,不知所措。

    田七舒服地瞇了瞇眼睛,到現在還沒有意識到危險的來臨。她主動幫皇上解了腰帶,然後她就發現,皇上也在解她的腰帶……   

  田七:“!!!”   

  她嚇得完全清醒了,連忙去推皇上的手,“別……”   

  紀衡放開田七的耳垂,在她耳邊低笑道,“小東西,裝什麼裝?難不成你喜歡那一套?”  

   田七也無心理他,只用力地推他的身體,掙扎著想要起身,“不要!”

    紀衡哪里肯放,田七剛逃出去一些,就又被他拽了回來。他一手摟著她的腰,另一手製住她的雙手不讓她掙脫,他從後面探過臉來蹭著她滑嫩的臉蛋,笑道,“我就知道你是個變態,竟然喜歡被強迫?好啊,今天我就好好地滿足你。”

    “別,皇上,不要!”田七急得要死,腦子一片混亂,她雙手被制,只好兩腳亂蹬,帶動臀部劇烈地動作。

   她本來就坐在紀衡的腿上,雙臀抵著那個硬邦邦的東西,此時亂動,臀部擠壓磨蹭他的小兄弟,雖隔著衣服,但那兩片圓翹緊彈依然讓紀衡如痴如狂。紀衡舒服得心肝亂顫,一邊空出一手扒田七的衣服,一邊笑道,“繼續。”   

  田七急中生智,“皇上我我我我我尿急!”

    “尿吧。”紀衡說著,已經解下了田七的腰帶。

   田七:“……”再機智也架不住對方無恥。  

  她此刻嚇得要死,一股巨大的恐懼突然湧入心間。腰上的手還在動,像是冰冷的蛇在她身上爬;他呵呵低笑,像是壓抑著怪叫的北風;他強行扒下她的外衣,嘴唇擦著她頸間肌膚,像是毛毛蟲在蜿蜒爬行……這一切與那個夜晚太過相似,鋪天蓋地的回憶一瞬間壓向田七的腦海。冰冷的冬天,猥褻的怪笑,骯髒的手,戰栗的肌膚,撕心裂肺的哭號,跳動的火光,刀劍,血……   

  她突然無法控制地放聲大哭起來。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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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切得真乾淨    也不知道當初是誰掌的刀,切得可真乾淨啊……


田七哭得驚天動地,紀衡一時竟有點回不過味來,他試探著問道,“你是裝的,還是真的?”   

  田七沒理他,胡亂用袖子擦著眼淚,另一手披好衣服,收在腰間裹緊。紀衡看到她縮著身體,肩膀瑟瑟抖著,像是極度害怕的樣子。他雖不解,卻是十分心疼,於是輕輕按住田七的肩膀,低聲勸道,“行了,別哭了,沒事兒。”   

  田七卻停不下來,抽抽噎噎的,她想止住,然而淚水不斷地流下來。她藏在心底里七年多的恐懼、委屈、怨恨、痛苦等情緒一朝爆發,正如黃河決口,一時堵是堵不過來的,只好等它慢慢流盡平息。   

紀衡就這麼看著田七痛哭,她越哭越傷心,他越看越心疼,心疼得像是被鐵砂掌擰了心尖兒一般難受。除了 ​​心疼,他又覺得自責,小變態哭得這麼傷心,是他把他弄哭的。紀衡便有些沮喪,他把田七拉進懷裡抱著,動作小心得像是在碰什麼易碎的物品,“好了別哭了,你一哭我心都碎了。”看到田七被他抱進懷裡並無抗拒情緒,紀衡終於有些放心。  

  他的懷抱寬闊而溫暖,田七靠在他胸口,耳畔響著他強健而略有些紊亂的心跳聲,她緊繃的情緒竟漸漸平靜下來,就好像浮萍生了根,飛蓬落了腳。人一旦有了依靠,突然就會放任自己脆弱,往日受過的委屈便翻倍似的放大起來,田七雖已漸漸平靜,然想到曾經的屈辱,便又抽抽搭搭地哭起來,臉埋在紀衡胸口,眼淚全蹭著他的衣服之上。

   紀衡只好一邊撫著田七的後背,一邊柔聲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們不玩兒了,啊?”雖口中這樣說,卻難免帶了點遺憾。  

  田七也有些不好意思,“對、對不起……”  

   “沒關係,你只消別哭了就好。”紀衡說著,不禁苦笑,他又不是沒見過人哭,有的是哭得比這個慘烈得多的,怎麼就偏偏見不得這小變態掉眼淚,真是冤家。

   田七便慢慢地停了哭聲,想到自己方才那樣大鬧一場,她有點慚愧,又十分無奈。其實事情過了那麼久,她基本上已經能坦然面對,但某一件事情她一直在刻意遺忘,今天突然被相似的情景喚醒,這才情緒崩潰到無法遏止。

    紀衡看到田七情緒穩定,也就鬆了口氣。他不解地問道,“田七,你……不喜歡那樣嗎?”怎麼會如此害怕?  

  田七搖了搖頭,“皇上,我十一歲那年,被人 ​​強行扒過衣服,因此剛才……”   

  未等她說完,紀衡的臉色已經陰雲密布,目光沉冷中透著一股殺意,周身彷彿籠了一層寒氣。田七敏銳地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因此停下來抬頭看他,奇道,“皇上?”  

  “是誰?”紀衡冷聲問道。  

  “啊?”   

  “是誰,對你不軌?”  

   “是……他們已經死了。”   

  “死得可干淨?埋在哪裡?”  

   “我也不知道……”   

  紀衡的神色絲毫不見緩和, “這種人,就應該挖出來挫骨揚灰。”  

   田七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紀衡又猶豫著問道,“他們……除了強行脫你衣服,可還對你做過別的?”

    “沒有,他們正脫我衣服時,就……死了。”那夜,死了太多的人。田七想著,又搖著頭流下眼淚,神情痛苦。  

  紀衡知道田七傷心,便不好再引他回憶這種經歷,於是輕拍著他的後背說道,“好了好了,我們先不說這個了。”   

  田七連忙擦眼淚,“對不起,皇上,我……我失態了……”  

   對於田七的失態,紀衡其實有一種很微妙的滿足感。小變態在別人面前肯定不會這樣,只有面對他時,才不會壓抑內心最深處的悲傷。不過,這個“別人”到底包不包括阿徵呢……   

紀衡從身上翻了翻,摸出一個被捏得皺皺巴巴的護身符,攤開手給田七看,“這個東西你解釋一下? ”   

“皇上,這不是奴才獻給您的護身符嗎?您不喜歡就扔掉吧。”有必要捏成這樣拿給她看麼。   

“你給我的那個我好好地收著,這一個是寧王的。是不是你送的?”  

   “是啊。”田七坦然點頭。

   紀衡危險地瞇了瞇眼睛。  

  田七連忙解釋道,“我買了六個,人家又饒了一個,反正留著也沒處放,倒不如送了人,剛巧那日見到寧王,就給他了……”  

   紀衡的心情很複雜。喜的是阿徵那個護身符是買六送一饒上的,氣的是這小變態一下買了六個,並不只是給他和如意買的。他不滿地咬了一下田七的耳垂,追問道,“那這六個,你最先想到的是給誰?”   

田七這會兒很上道,“當然是您啦,別人都是花錢買的,給您這個是奴才我磕了二百個響頭求來的。”   

  紀衡便有些得意,低聲笑道,“算你有良心。”

    田七注意到他的手纏著紗布,“皇上您受傷了?”   

“是啊,還不是因為你。”紀衡說著,故意揭開紗布,把尚未癒合的猙獰傷口呈現在田七面前,好讓小變態心疼一番。

    田七果然心疼。她捧著紀衡的手直皺眉,因剛才哭過,眼睛酸酸的,現在看到這樣血淋淋的東西,她一個沒止住,又流下眼淚。眼前被淚水浸得一片模糊。  

  她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啪嗒啪嗒地滴到紀衡的傷口上。  

  紀衡:“……”淚水是鹹的,泡進傷口裡,那滋味太銷-魂了……   

然而雖然痛苦,他卻沒有抽回手,只輕輕顫了一下手指。田七捧著他的手,低下頭,閉著眼睛在那傷口上小心翼翼地吻了吻。

   紀衡只覺手上疼得要死,心口又甜得要死,他看著田七簌簌抖動的睫毛,像是沾著露珠的絲絲碧草,心想,他算是栽在這小變態的手裡了。  

  ***  

   雖然嘴上說不談不論,不願意勾起田七的傷心往事,但紀衡還是決定要仔細追查一番,把欺負過田七的那幾個混蛋找到,沒死徹底的一定給弄得死得透透的,死透了的全挖出來曝屍。既然田七說那些人半路上突然死了,就說明這是個命案,應該會比較好查。

   嗯,首先,要先看看田七是哪里人。

    紀衡自己也挺好奇這一點,什麼樣的人家能教出這種小變態來。於是他吩咐內官監把田七入宮前登記的資料呈上來,這些資料一般會記載太監在入宮之前的基本信息,哪里人,爹媽是誰,父母做什麼營生,本人在家中行幾,幾個兄弟姐妹,幾歲淨的身,經了誰的手,誰介紹來的,等等。  

  內官監的太監找了一天,把資料庫翻了個底朝天,卻空著手前來禀報紀衡,“回皇上,全皇宮太監的資料都能找到,唯獨缺了田七所在的那一本。”   

  不見了?

   紀衡有些納悶,“是不小心遺失了,還是有人偷走 ​​了?”   

來人不敢隱瞞,實話實說道,“那些資料都放在一處,平時也無人查看,若說遺失,應不太可能。”   

  意思是被有心人故意盜走了。  

  其實這個猜測也有點怪異,誰沒事兒會跑到內官監盜太監們的資料?除非那太監的資料有什麼事關重大的信息,又或者……紀衡一下子想到了紀徵。他這混蛋弟弟倒很有可能為了田七去盜資料。   

他有點頭疼,吩咐下去好好追查到底是被何人盜走。不過他也不對此抱希望,太監們慣常憊懶懈怠,資料庫指不定多少人進進出出,要查清楚不太可能。若果真是紀徵拿走的,他去找他討,也未必能討回來。他又不可能為了這種事情再拿死人威脅一次。

   算了,反正資料上記載的信息都很粗略簡單,他自己去問田七,照樣能問出來,紀衡心想。不過他又很想听一聽別人眼裡的小變態是什麼樣的,於是紀衡分別找來了田七的師父丁志和他最好的朋友王猛,仔細詢問。  

  說實話,丁志和王猛都屬於“術業有專攻”的人,論到為人處世,便有些不著調了。丁志把田七誇成一朵花,王猛把田七誇成另一朵花,紀衡雖然沒能從他們口中得出什麼有效的信息,但是田七被誇成這樣,他就比自己被奉承更得意,於是重重賞了兩個人。   

倆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揣著銀子莫名其妙地離開了。  

  晚上田七回來,總覺得皇上看她的眼神有點不對勁,笑吟吟的,像是撿了錢,或是吃了糖。她心虛地摸了摸後腦勺,“皇上您怎麼了?”     紀衡笑而不答,將她攔腰抱起來,走進臥房。

    田七:“……”  

   前幾天發生的那一幕令她至今心有餘悸,萬一皇上再狂性大發扒她的衣服……想到這裡,田七激烈地掙紮起來。  

  紀衡知道田七在擔心什麼,於是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強迫你。我等你到心甘情願的那一天。”  
  
田七就放下心來,以為皇上只是讓她幫忙摸**。卻沒想到皇上把她抱進懷裡,兩人疊坐在一起,她背靠在他懷中,正好坐在他硬邦邦的小兄弟上。  

  田七羞得連忙起身,皇上卻拉著她的腰猛地向下一按,她的雙臀又重重地撞在他的小兄弟上,耳邊是他火熱的氣息,以及舒服的低喘。    紀衡自上次體驗過一兩下這美妙的感覺,便印進腦海,一直惦記,這次好不容易等兩人好了,田七忘卻那些不快,他又怎麼可能錯過。他摟著田七的腰不放開她,低頭在她頸間摩挲輕吻,隨著她的掙扎,他更加舒爽,鼻端禁不住發出淡淡的若有若無的低哼,他啞著聲音哀求道,“我的心肝兒,你也可憐可憐我罷。”  

   田七也很想可憐可憐他,可是兩股之間抵著那樣一個東西,實在令她又羞又臊,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想快快起身。沒想到自己的猛烈掙扎反而稱了他的意,她動一下,他就隨之舒服地喘一下,還一邊催促她,“繼續……快……”   

  她手上掛著一串銀鈴,隨著她掙扎的動作發出清脆的響聲,配合著他令人臉紅心跳的話語,更讓人羞慚難當。

   田七便不敢動了,急得快要哭出來。  

  紀衡輕輕推著田七的肩膀,催促她。

   田七乾脆拉過肩膀上那隻手,用力咬了一口。

   紀衡把這當情趣,疼是疼了點,但是……咬得好!

   田七真不知該拿這無恥又變態的皇帝如何是好。

   紀衡見田七不願動,他低聲笑了笑,手滑下去呵田七的腋下。

   “哈哈哈哈哈!!!”     隨著這一陣爆笑,田七激烈地掙紮起來,清脆悅耳的鈴音再次響起,配合著她甜甜的笑聲。耳聽著心上人的笑聲,紀衡如願享受到腿間那緊彈有力的摩擦,陣陣強烈的刺激像是要把他拋上雲端一般。他爽得簡直要飛升,等田七消停了,他又去呵她。   

田七快被這變態皇帝折磨死了。   

不僅如此,他的手臂本來卡在她的腰上,手掌自然地蓋在她的小腹上,隨著兩人的動作,他的手漸漸地垂下去,滑到她的兩腿之間,那個尿尿的地方。  

  田七驚得汗毛倒豎,連忙抓起他的手,兩手握著提上來,她此刻也顧不得臀下頂著的東西是硬是軟了,只全神貫注地握著紀衡的手,不讓他發現她的秘密。   

兩人這樣鬧了好一會兒,紀衡終於把持不住,洩了身體。他身體鬆弛下來,又不願放開田七,下巴枕在她秀氣的肩膀上,與她耳鬢廝磨,一邊壓低聲音說著下流話。  

  田七從他懷裡跑下來,站在地上,這時才發現兩腳發軟,竟然有些站不穩。

   皇上卻還不願放她走,逼著要她給他換衣服。   

這個,應該也在她的本職工作範圍內。田七把裡衣和褻衣都拿過來放在床邊,先幫皇上脫下來身上衣服。上衣還好,□褻褲濕了一片,沾了好些黏黏膩膩的東西,田七不敢看,捲了衣服扔在地上,拿起乾淨的褻褲要給紀衡套上。  

  紀衡卻不滿道,“不給我擦一擦嗎?”   

田七是敬業的奴才,只好找來乾淨的帕子把皇上的小兄弟好好擦了擦。她現在知道了,不管一個男人多皮實,小兄弟永遠是脆弱的,碰的時候要小心翼翼,因此下力十分輕柔。  

  然後她就發現,這小丑八怪越擦越大……   

  田七有點無語,眼看著皇上又想拉她進懷裡,她這下聰明了,先一步抓住了他的命根子。

   皇上果然停下來,雙手向後撐著身體,笑看著她。

   田七回想著自己方才被他那樣折磨,她便有些不忿,也就打算好好玩弄他一番。她褪下手上的銀鈴,纏繞在他的小兄弟和下面兩個小圓球上,一下纏了好幾圈,總之很結實。然後她滿意地跪直身體,撥弄著那小丑八怪。醜八怪搖搖晃晃,帶動著身上的銀鈴響了起來,聲音一如既往地清脆悅耳。   

田七便咯咯地笑起來。   

紀衡:“……”     折騰夠了,田七幫紀衡清理了一下,又主動吻了他。紀衡終於有了些饜足,眼角飛著春光,接受了田七的獻吻。

   親夠了,田七按著那鈴鐺,“不要摘下來好不好。”   

  紀衡:“……”   

不摘就不摘吧。他的小變態,真呀麼真變態……   

  夜已經深了,兩人都該睡了。田七伺候著紀衡躺下來,紀衡特別想把田七抱在懷中一起睡,但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兒,兩人之間的秘密一旦透露出去,會給田七帶來很多麻煩。

    紀衡躺在床上,雖然小兄弟上掛著個鈴鐺,那感覺有些怪異,但這無損於他的好心情。他閉著眼睛把今晚的激情回味了一遍,突然感覺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麼東西。    他睜開眼睛,伸出左手看了看,這隻手好像摸到了田七的小JJ?  

  不對,他碰到了那個地方,那是完全沒有感覺到任何小**存在的跡象。  

  這也可以理解,太監嘛,都是被切過一遍的。  

  紀衡仔細回想了一遍那觸感,但是……沒印象。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被胯間的東西奪走,耳邊響著的嬌笑聲和鈴聲,又佔用了一部分注意力,剩下的……實在不足以感受那個地方。   

不過,他發現他雖然摸過了,但到現在都並沒有任何反感,很好很好,由此可見他變態的火候已經足夠,接下來只要田七願意,他們隨時可以裸裎相待。  

  紀衡又有些感慨。那個地方竟然那麼平那麼空,也不知道當初是誰掌的刀,切得可真乾淨啊……

  



第63章   自宮問題    這個畫面是他這一生見過的最可怕的情景,沒有之一

今天早上是休沐,不用上早朝,但紀衡還是起了個大早,他今天有別的事要做。

   眼下中秋剛過,這秋高氣爽的時節正適合點兵。戍守京畿地區的三大營駐紮在京城郊外五十里處,是整個大齊最精銳的部隊,皇帝陛下每年秋天去三大營點閱已是慣例,平常時候若是心血來潮,也隨時可去。  

  隨便吃了點早飯,換好了皇帝專用的盔甲,紀衡背著弓扶著劍出了門。他身姿挺拔,兩腿修長,一朝脫下龍袍,換上鎧甲,倒也很有一種凜然軒昂的正氣,配上那張俊臉,一看就是一個血氣方剛一心為國的少年將軍。連田七都被他這副外表矇騙到了,站在乾清宮門口目送著他離開,一邊在心內嘆道,果然人不可貌相,也千萬不要相信某些人的偽裝……  

   早有御馬監的人牽了匹通體雪白的高頭大馬過來,紀衡站在馬旁,回頭望了一眼,視線越過人群在田七身上停了一下,沖她笑了笑,便迅速扭回頭來。他知道田七也在看他,目光很是纏綿,像是妻子在送別離家的丈夫……紀衡一時想得有些遠,跨上馬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也就沒感覺到身體某處的異常狀況。   

他今天去閱兵,本來想帶著田七去,可惜田七不會騎馬,兩人又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共乘一騎。盛安懷會騎馬,因此跟了前來。

   盛安懷和侍衛們一樣,等到出了宮,才有資格騎上馬,這一行人馬在京城內不能騎太快,出了城才 ​​快馬加鞭地直奔三大營。

   到了三大營外,有頭有臉的將領們出來迎接,君臣見禮畢,紀衡下得馬來,由人引導著走向三大營。

   雖然現在並無戰事,大家不必把鎧甲全套地穿上,但是皇上閱兵,也要鄭重對待,因此不少人穿了重甲。   

在一片重甲上鐵片的嘩啦啦摩擦撞擊聲中,紀衡敏銳地聽到了一陣細微的鈴聲。  

  他停下來豎著耳朵仔細聽,那鈴聲便消失;他一走動,鈴聲又響了起來。

    在場中耳力如他這般好的極少,只三大營總兵宋將軍有些奇怪,“皇上可聽到一陣銀鈴聲?”  

   紀衡:“……”   

他突然知道那是什麼了。<  
   後來紀衡回憶了今天這場不堪回首的閱兵,仔細分析了一個人要在JJ上掛個鈴鐺去閱兵的可能性,發現他必須同時滿足以下幾個條件:   

首先,必須有個變態前一天晚上在他的JJ上拴個鈴鐺。不能拴得太鬆也不能拴得太緊,太鬆了容易掉下來,太緊了容易不舒服。好吧其實不管是松是緊他都不舒服;  

  其次,他必須戴著這個小鈴鐺睡一晚,這樣他適應了小鈴鐺的存在,第二天起床時就不會察覺到。  

  再次,他還必須頭一天晚上在床上得到滿足,這樣他第二天很可能不會出現晨勃,而且這一點也要看運氣,沒那麼絕對。事實證明他運氣真的不好……同理,他前一天晚上不能喝水,這樣第二天早上很可能不會出恭,這依然是看運氣,他依然是運氣不好……  

   最後,那小鈴鐺還必須卡在他的褻褲之間——別問他怎麼卡他真說不清楚——使得從他起床一直到出門,這小鈴鐺都不會響……直到他在馬上顛簸,小鈴鐺錯了位,下馬時魔音唱響。  

  以上幾件事情,除了第三點,另外三點一件比一件低可能,一件比一件像做夢,但是,他,全部都做到了……  

   於是他奇蹟般地出現了現在這樣的情況:在小兄弟上掛著個鈴鐺去閱兵了……  

   身為皇帝,紀衡的臉皮其實相當厚,可以厚到令人嘆為觀止的程度。然而現在,面對這種詭異到不可思議的狀況,他難得一見地羞憤了。   

武將們心直口快,看到皇上不高興,便紛紛請罪,他們還以為皇上心情突然變差是因為宋將軍的話,因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當場商量起來,誰身上有鈴鐺趕緊摘下來,皇上閱兵你們戴鈴鐺,像什麼話。  

  紀衡全程面癱著一張臉旁觀了他們的商議,當然了,在商量出結果之前便打斷。我們仁慈又寬厚的君主表示不計較此事,幾人繼續行走。紀衡故意把步調跟大家邁得一致,這樣就沒人發現聲音是從他身上發出來的了……   

  到了營地,紀衡表示要先找個空營房休息一下,不許旁人跟來。眾人當然會積極滿足。  

  進了營房,紀衡連忙想要解開衣服,好把那勞什子取下來。可惜也不知道怎麼的,今兒這衣服都跟他過不去,腰帶扣成一個麻花,怎麼解都解不開,而且,越是著急越是解不開。從來鎮定自若的皇帝陛下急出一腦門汗,最後乾脆一咬牙,抽出腰間的匕首。

   腰帶不能砍,砍了他無法解釋為什麼要砍腰帶……於是他決定在褲子上開個小口,隔著褲子把繫鈴鐺的絲線割開,再抖一抖,鈴鐺就能順著褲腿掉下去了。   

看吧,他多機智。

   於是紀衡扯著褲子,舉起了匕首。

   盛安懷這當口突然走進來——他就是來問問皇上需不需要茶水。然而他剛走進來,就看到皇上正舉著匕首對著自己的胯間,兩眼冒光。   

盛安懷:“!!!”   

  這個畫面是他這一生見過的最可怕的情景,沒有之一。他跌跌撞撞,一步三躥地衝到紀衡面前,跪下來雙手托著紀衡持刀的手,死死地攥住,滿含悲痛地呼喊道,“皇!上!”   

  紀衡因注意力都在小鈴鐺上,沒有察覺到盛安懷走進來,此刻被他攔住,紀衡便有些不高興,“閃開。”   

盛安懷是死也不會閃開的,“皇上,您的龍體關乎社稷蒼生,請您慎待!”

   對方雖然太過唐突,但好歹是關心他,紀衡也就安慰道,“沒關係,朕下手很準的。”

    “!!!”   

盛安懷老淚縱橫,“皇上,您若是有什麼不高興的,打人罵人,或是殺人,總歸是怎麼能出氣怎麼來,您可不能自戕啊!您要是想斬斷龍根,不如先把老奴的頭斬下來吧!”   

紀衡:“……”敢情這蠢材是以為他要自宮……  

   掛鈴鐺閱兵這種事情不比自宮長臉,紀衡真是沒辦法解釋,於是把匕首向地上一扔,“滾。”   

盛安懷連忙把匕首拾起來,對皇上的關心賦予了他無限的勇氣,有些事情就算會死,他也要做。於是盛安懷指了指皇上的佩劍,“不如這個也讓奴才幫您收著吧?”   

  見皇上不理他,盛安懷便自行解下聖上的佩劍,又順便把他箭筒裡的箭都拿走了,檢查一遍營房,沒有利器了,這才滿意離去。

    留下紀衡垂頭喪氣地扶著額頭,一下一下地扯著腰帶。終於,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於是又把盛安懷叫了進來,“朕內急。”   

  盛安懷很快找來一個嶄新的夜壺,紀衡以此為由讓盛安懷幫他解開了腰帶,立刻又把盛安懷轟了出去。<  

   終於解決了某個麻煩。紀衡看著那一串鈴鐺,目露凶光,“個小變態,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手中這小鈴鐺做工很精緻,絲線一時看不出材質來,但色澤鮮亮,質地柔韌,應是上品。銀質的鈴鐺上刻著圖案,這圖案有些眼熟,他一時半刻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總覺那好像是很遙遠的記憶。

   紀衡雖然恨,卻終於沒把鈴鐺扔出去,而是放進了懷裡。  

  ***     

紀衡全力解決小鈴鐺時,田七正在寶和店跟一群太監侃大山,絲毫沒有接收到來自皇上的怨念。今兒皇上出門了,她也不用在乾清宮候著,便跑了出來。上次那個印章皇上還給了她,今兒剛出了手,賣了八十兩銀子,這麼一倒手就賺了三十兩。她揣著錢很興奮,一時又不知道藏在哪裡好,怕皇上發現了再偷走。   

小太監們照例恭維了一陣田七,說著說著就開始挖起寶和店的光輝歷史來,然後就說到了陳無庸。陳無庸雖然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官方定評),但是倒賣古董確實有一手,眼睛很毒辣,大家雖然對他的人品嗤之以鼻,但說到這一點,都不得不心悅誠服地豎起大拇指。陳無庸的豐功偉績很有聊頭,幾人圍在一處吧啦吧啦地說著,田七不想搭茬,便只低頭喝茶。

    他們正聊得興起,一直沉默的方俊突然開口了,“著急……”   

別人沒搭理他,他又重複了一遍,“著急……”用的還是河南口音。

   一個小太監便推他道,“內急就去茅房,你在這裡說一說就不急了?”   

方俊兩手按著太陽穴,一個勁兒地搖腦袋,“著急、著急、著……急… …”還是河南腔。

   “你急死算了!”幾個人便要把他打出去。   

田七連忙攔住他們,轉而問方俊道,“你想說的是找、季,對不對?”

    方俊點了點頭,“季……季……”   

  田七連忙把他拉到角落裡,扯著他的衣領道,“季青雲?”  

   方俊眼睛一亮,猛點頭,“找季青雲!”   

田七攥著他衣領的手突然握得更緊,她直直地盯著他,沉聲問道,“是陳無庸,讓你找季青雲?”   

方俊又點頭,“是。”     “他讓你殺季青雲,對不對?”田七說到這裡,聲音已經氣得發顫,竭力克制自己沒有動手揍這傢伙。

   方俊搖頭,皺眉道,“不是殺,是抓。陳公公讓我……抓季青雲。”

    什麼抓,根本就是殺,而且是殺人全家!

   田七氣得臉色發白,她扭頭找了找,抄起離她最近的一個條凳,雙手舉著對著方俊一通暴打,邊打邊罵,罵了兩句就開始哭,一邊哭一邊打。  

  方俊抱著頭蹲在角落裡,不敢還手。  

  不遠處聊天的人聽到動靜,趕緊過來拉開他們,幾人只以為兩人是因為口角,便把田七按在椅子上好生勸了勸,田七坐在椅子上,誰也沒理,兩眼如刀似的盯著方俊。<  

   方俊蹲在地上,沒人理會他。他抬起頭,額上被打破了,滑下血來,血液流過他的臉側,滴到地上。他沒有理會傷口,而是兩眼茫然地看著田七,看到田七恨恨地瞪他,他雖不知為什麼,心中卻突然湧起一陣難過。

    田七看著方俊茫然而畏怯的目光,她突然就覺得很悲哀。仇人就在面對,對方卻忘記一切,獨留她自己像個瘋子一樣。  

  她歇了一會兒,突然又把方俊叫到了隔壁的會客廳。方俊頭上傷口血液凝固,便不再流,臉上那道血痕十分明顯,看起來有些可怕。他雖忘記往事,但不代表真的變傻,看到田七這樣反應,他已經猜出了大概,“我……是不是做過什麼錯事?”

    田七盯著他,“你真的想不起來了?”   

方俊低下頭,“對不起。”  

   “你如果真的覺得抱歉,就趕緊想起來吧,我要知道除了你,還有誰。”  

   方俊點了點頭,又問道, “我……到底做過什麼?”  

   田七沒好氣道,“你自己去想。

”     ***   

  紀衡氣勢洶洶地回到乾清宮時,田七還沒回來。他在書房裡坐立不安,腦子裡演繹著各種懲罰田七的方法,接著又一一排除。不忍心罵,更捨不得打,唯一的管用的辦法大概也只有沒收他的錢,不過小變態現在已經沒幾個錢了,這樣看來只能先扣他月錢了,紀衡心內盤算著。  

  想著想著,他的思路又有點歪,想起昨晚兩人的親親我我上頭。接著便想到田七那神奇的、切得乾乾淨淨的下三路。

   紀衡便有些不解,蛋蛋切了,可以理解,可是小**切了,他要怎麼撒尿呢?難道像女人一樣?那和女人區別也不大了吧 ​​……  

   他越想越好奇,看到盛安懷在一旁,他便問道,“你們太監,都是怎麼淨身的?”  

   盛安懷這時候處於一級戒備狀態,聽到皇上如此說,立刻如臨大敵,警惕起來。原來皇上還惦記著自宮呢……他悲哀地想。

   紀衡見盛安懷兩眼直愣愣的不回答,便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回答朕,太監到底怎麼淨身?”   

  “皇!上!”盛安懷又竄到紀衡面前,跪下來扶著他的膝蓋痛哭道,“您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請為太后想一想吧!她老人家盼星星盼月亮盼著您添些子嗣,您可不能做出自斷根脈的事啊……”     

媽的!蠢蛋!  

  紀衡氣得胸口疼,卯足了勁兒一腳踢開他,“滾!”   

盛安懷知道自己又忠言逆耳了,於是很麻溜儿地滾了,滾之前自作主張地順走了書房牆壁上掛著的一雙寶劍。

   他現在是為皇上的命根子操碎了心,又不敢聲張,怕把皇上逼急了,一急之下做出終身後悔的事兒。他把寶劍藏好之後,就在乾清宮外的走廊裡來回溜達,不知道該怎樣勸一勸皇上。最根本的,他不知道皇上為什麼一心一意地想當太監……   

正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亂轉悠,盛安懷一抬頭,正巧,田七回來了。他趕緊招手把田七叫過來。

    田七本來心事重重的,看到盛安懷叫她,她便走過去,問道,“盛爺爺,您有什麼吩咐?”   

  盛安懷拉著田七,哭天抹淚地把皇上想自宮的事兒說了一遍。田七聽罷也嚇了一跳,“皇上他為什麼想自宮?”   

  “我怎麼知道,”盛安懷用一方手帕擦著眼角的淚水,“你要是不知道,就更沒人知道了。你好好想一想,皇上他到底有可能因為什麼想不開?”   

田七屈起食指在下巴尖兒上撓了兩撓,說道,“我跟你說實話吧,皇上他本來就是個神經病,想起一出是一出。”   

  盛安懷也有點病急亂投醫了,這會兒竟然有些信,“那怎麼辦?”  

   “要不……找王猛扎幾針?”田七對王猛有一種盲目的信服。

   盛安懷也學著田七的樣子撓下巴,“要不你先勸勸他,勸不了再想別的辦法?”   

  田七有點為難,但還是點了點頭,“成,我先試試,但不保證管用。”  

   雖這樣說,已經讓盛安懷十分激動了。  

  於是田七走進乾清宮,在書房找到了皇上。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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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星光下  浪漫言情章

皇上看起來很暴躁,他正在書房裡來回踱著步子,看到田七進來,便走到書案後端坐下,拉下臉來道,“你還敢回來?”   

  田七脖子一縮,“奴才… …也不敢不回來呀……”   
  “
過來。”   

  田七便走過去,隔著書案看皇上。

   “過來。”紀衡指了指自己身邊。  

  田七隻好硬著頭皮走到他身邊,低頭看著他。想到盛安懷的哭訴,田七頓覺壓力好大。她又不敢直接問皇上是不是想自宮——對付神經病一定要委婉,就像王猛對付那個黃黃一樣。  

  要不還是……投其所好吧。

   田七想到這裡,微微彎身,捧著紀衡的臉,主動湊過去親吻他。  

  紀衡本來鼓著一肚子的怒氣想要收拾田七,結果被她一親就忘了生氣,一手扶著她的肩膀回應她,兩人交吻纏綿了一會兒,田七紅著臉抬起頭,認真地看進他的眼睛裡,鼓足勇氣說道,“皇上,其實您的小弟弟挺好玩兒的,切了多可惜呀。”  

   紀衡:“……”他十分想把盛安懷碎屍萬段。  

  田七又蜻蜓點水地啄了一下皇上,便告退了,留下紀衡獨自一人在書房內凌亂無言。

   田七走出書房,回到自己是住所,莫名地就有些惆悵。  

  其實,她說的也不是假話,皇上的小弟弟……是挺好玩兒的……   

  田七為自己這種變態的想法感到羞澀,但她又無法對此視而不見。其實確切地說,田七是覺得喜歡跟皇上相處,無論他們在做什麼,甚至連他發神經病,她現在都不覺得討厭。真是好奇怪,她明明應該很怕皇上才對呀。可是現在,她就愣是對他怕不起來,不僅如此,她在他面前甚至總是不自覺地得寸進尺,違背一些奴才們該恪守的規矩,這真的太不像她了……  

   唔,還有,她越來越在乎“皇上被很多人摸過以及正在被很多人摸”這一事實了……每當想到這件事,她心中都有很奇妙的酸酸<澀澀的感覺,恨不得把那些人都趕跑,那樣他就是她一個人的了……   

  田七突然有些心驚,這感覺,不 ​​會是吃醋吧?    她竟然吃醋了,對著皇上?仔細想一想,還挺驚悚的啊……  

   田七心裡有些亂。吃醋代表什麼?她又不傻,這說明她好像有點喜歡皇上了,想獨占他。可是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現在還奮戰在一群太監中間,更遑論皇上還有那麼多后宮佳麗。對著這樣一個人吃醋,一定會很痛苦。  

  田七甩了甩腦袋。最近許多事情都在往詭異的方向發展,她大概也只是一時昏了頭,才會異想天開。

   ***     

夜晚,紀衡獨自躺在龍床上,他依然在思索田七那切得乾乾淨淨的小JJ。然後,想著想著,他就有點走火入魔,腦中突然冒出一個很神奇的念頭:田七會不會是一個女人呢?   

這念頭一出來就被他否定了。怎麼可能,太不可思議了。他知道,他之所以這樣想,是因為他太希望田七是女人了,他不是天生的斷袖,就算喜歡那小變態之後,夢到的也總是穿著女裝或者不穿衣服但依然是女人身體的田七。

   他無數次地想,田七要是個女人該多好。

   可是就算理智告訴他不可能,紀衡依然在心底瘋魔一般地一遍遍問,怎麼就不可能呢?掛著鈴鐺去閱兵這種破事兒都有可能發生,田七怎麼就不可以不是個女人呢……   

  這無法遏制的渴望在紀衡心中點燃了那麼一點點微弱的希望,第二天,他讓內官監呈上來田七的驗身記錄。雖然田七的初始資料被偷走了,但是太監們每隔五年都會進行一次驗身,有沒切乾淨的,要再切一遍。

   越是冷靜而穩重的人,越是喜歡用事實說話,也就越缺乏想像力,不敢放肆地馳騁他們的想像,到頭來最容易墜入事實的圈套之中。    驗身記錄裡記得清清楚楚。田七很合格,切得很乾淨。   

怎麼會不干淨呢,紀衡仰天長嘆,苦笑著把那驗身記錄甩到案上。他覺得自己真是魔怔了,竟然會認為田七是女人。不管他多麼渴望,但現實總歸是現實,一個進宮時驗了身、五年之後又驗過身的太監,怎麼可能是女人?除非老天爺一下子把他變成女人……  

   紀衡本身並不信什麼鬼神之說,可是他現在無比地希望這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存在,只要揮一揮手中法寶,就能把他的小變態變成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    他和田七在一起很快活,但也很累。儘管決定放開手腳做一個變態,但那種無法改變命運的深深的無力感,又總是折磨著他。尤其當他是一個人間帝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卻無法與自己心系之人像普通男女那樣相戀時,那無力感更甚。

   皇上愁得頭髮都快白了時,田七的心情很好。她刻意忘卻了吃醋不吃醋的問題,正在和如意商量著晚上看流星。欽天監的人根據以往的天象記錄,推測今天晚上參宿附近可能會出現很多流星,把這事兒跟皇上禀報了,正好田七在場,聽了一耳朵,轉頭就決定當晚坐在流星下許願。她覺得吧,一個流星許一個願望,那麼多流星,多許些願望,總有一兩個能實現,這實在再划算不過。田七又得得瑟瑟地把這事兒跟如意說了,本來只想引起小如意的羨慕嫉妒恨,沒想到這小娃娃太彪悍,因沒見過流星,便吵鬧著非要跟著一起看。田七拒絕了,大半夜的把小孩兒吵起來就為了看幾顆星星,不太好。再說了,如意是皇子,不比旁人,她不讓他好好休息,回頭太后揭了她的皮。  

  如意是個執著的人,跑去太后面前撒嬌賣乖把老太太哄得心軟了,終於命令田七帶著如意一起看流星。反正地點在皇宮,周圍人仔細些,等如意困了就抱他去睡覺便是。  

  就這麼著,這天晚上,田七和如意手拉著手站在了乾清宮前的月台上。

   之所以選在乾清宮前面,是因為這裡開闊,可以最大程度地看到天空。   

他們倆看著天空,紀衡就站在宮燈下看著他們。儘管紀衡知道他們的行為有多幼稚,還當面鄙視了他們,但他就喜歡靜靜地看著這樣幼稚卻歡快的他們。這兩個人都站在他心中最柔軟的位置上,偶爾碰上一碰,便能讓他心口暖得像是要化開一般。

    兩人突然指著天空大叫道,“來了來了!”   

  紀衡便也順著他們的手指向東方的天空望去,但只來 ​​得及看到乍現的一絲星芒,那星芒一頭扎下去,被不遠處一排房子的屋頂給擋住了。   

田七和如意光忙著激動,都沒來得及許願,他們倆便有些遺憾,又覺得這裡雖開闊,但還是要被周圍的房子擋著視線,不能看得盡興。    田七回頭望瞭望乾清宮的房頂,嘆道,“要是能爬上房頂看就好了。”   

  如意食指抵在下巴上,高高地仰頭,也希冀地看著那屋頂,彷彿下一刻它就能蹲□來把他們兩個馱上去一般。

   紀衡不禁搖頭笑道,“想得倒美。”他走過去,指揮田七,“把如意抱起來。”   

  田七雖不知何意,但照例謹遵聖旨,抱起瞭如意。    如意雙手摟著田七的脖子,“還是不夠高呀。”   

  這時,紀衡把田七攔腰抱了起來。  

  田七愣了一下,迅速 ​​羞起滿面飛紅。她不是沒被他這樣抱過,可是現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不好吧……正胡思亂想著,皇上已經抱著他們走得離乾清宮近了些,足下發力狂奔幾步,腳踩上簷角下的漢白玉欄杆借力一躍,他們的身體便騰空起來,高高地拋向屋頂。

   陡然失了重力,田七隻覺心臟一沉到底。她緊張得屏住了呼吸,這突然而至的憑空飛翔讓她措手不及,又激動不已。她驚訝地睜大眼睛,仰頭看他。他背對著漫天的星光,眉目柔和,唇角噙笑,眸光亮晶晶的,像是把萬千星光都藏於眼底。他突然抬頭,看向前方,尋找落腳點,只留給了她一個側臉。田七瞪大眼睛看著他玉雕一般的側臉,在星光之下,彷彿明月一般。明明近在眼前,卻又像是遠在天邊。

    這時,他耳後的一縷墨發突然滑至胸前,隨風輕揚,髮絲飛散,撥弄著田七的睫毛。田七本能地眨了眨眼睛,再睜開時,他們已經站在了乾清宮的屋頂之上。  

  確切地說,是他——站在了屋頂之上,她和如意還在他懷裡……  
  
如意猶抱著田七的脖子,非常賣力地為他父皇喝彩。  

  田七怔了怔,回過神來,又有些不好意思。雖然皇上抱著她飛上屋頂的理由很充分,不會因為旁人的懷疑,但……她就是不好意思嘛。    紀衡放下田七,扶著她站穩。這屋頂太陡,田七不敢放下如意,她兩手抱著小孩子,不能平衡身體,只好把身體靠在紀衡身上。

   紀衡求之不得。    屋頂上早已趴了幾個侍衛,注視著皇上和殿下的一舉一動,以便能夠及時護駕。紀衡讓他們都下去了。

   現在,屋頂上只剩下他們三人,紀衡便拉著田七坐在了高高的屋脊之上。如意坐在田七的懷裡,田七被紀衡半擁著入懷,三人就這樣親暱地疊在一起。  

  此處視野開闊了不少,田七向遠處遙望,視線幾乎沒了阻隔。秋夜雖涼,但空氣尤其清爽。天空像是深海倒扣過來,湛藍,澄澈,寥廓,深沉。今夜月光微淡,萬點繁星便意氣風發,滿天星光璀璨如珠,整個天空像是點亮了萬家燈火,熱鬧得有些喧嘩。

   “看,流星!”如意突然指著東方的天空,歡快地喊道。  

  田七和紀衡齊齊扭頭,看著那流星閃過,像是雪片擦過藍色的幕布,從半空中一直滑落到接近地面才消失。

   “田七,許願!”如意提醒道。  

  “好啊。”田七說著,低頭閉眼,認真地許起願望來。

   紀衡側臉看著田七,眼前人在星光下,顯得五官柔和而生動,認真許願的樣子,雖有些犯傻,卻又美得令人心悸。

   這時,如意把他的願望說了出來,“我的願望是長大後娶田七。”   

  田七:“……”  

   紀衡:“……”   

  “殿下,為什麼想娶我?”田七不解。

   “娶了你,就可以永遠陪我玩兒了。”如意對娶媳婦的理解就是,倆人湊一塊天天玩兒。  

  紀衡很直接,“不許娶他。”  

   “為什麼?”  

   “聖旨。”     

如意便癟了癟嘴,眼看到東方又劃過一道亮光,他趕緊閉上眼睛許另一個願望,“我要嫁給田七!”

     紀衡:“……”沒關係,你肯定嫁不出去。   

田七哭笑不得地勸如意道,“殿下,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如意“哦”了一聲,果然低頭沉默地許願。因為願望不能分享出來,導致他有點暴躁,在田七懷裡動來動去。

   紀衡看著東方的天空滑過的又一顆流星,他也加入了這幼稚許願的陣營。他心想,我希望田七變成女人。  

  他與田七擁得更緊一些,下巴輕輕蹭著她頭頂柔軟滑涼的髮絲。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東方的夜空,每當一顆流星出現時,他都會想一遍,我希望田七變成女人。   

我希望田七變成女人。

   他不厭其煩地重複著這個願望,直到如意昏昏欲睡,田七也困得直打哈欠。  

  紀衡把兩個人抱下屋頂時,還在固執地看著東方,等待流星滑落。他心想,我多麼希望我的小變態是個女人。他想得心口發痛。  

  很快,他就會發現,這流星的效果有多麼神奇了




第65章   告狀與偷窺  告狀是門技術活兒~

九月桂花飄香的時節,也是秋試放榜的時候,因此這榜單又稱為桂榜。桂榜張貼這天,榜單前人頭攢動,擠得人骨頭疼。

   田七擠在人堆裡從頭開始看,第一眼就找到唐天遠的名字,正是第一名解元。   

於是田七摸著下巴嘿嘿淫-笑,她把自己那八十兩銀子全部壓了唐天遠中解元,看來這回又要小賺一筆了。笑完之後她又有點遺憾,本來八方食客已經盈利,也有了些流水銀子,但那掌櫃的一聽說田七要拿銀子去壓寶,便死活不讓。

   看完了唐天遠,田七又擠到桂榜最後面,從後往前開始找鄭少封。   

倒數第三,不錯不錯,田七連連點頭,鄭少封這麼笨,能考中舉人已經是萬幸,就不用再在乎名次問題了。

    ……鄭首輔也是這麼想的。  

  他老人家一共有三個兒子,前兩個都很出息,早早地中了進士,唯有最小的這一個,實在讓他覺得像是從廢物堆裡撿來的,白瞎了一副不錯的皮囊,中看不中用。如今小兒子中了舉人,鄭首輔很高興,比得知長子次子中進士那會兒更加狂喜,平時一向低調的他也大排了一次筵席,邀請同僚們去當面誇一夸他的小兒子。   

鄭少封自然也很得瑟。當初鄙視過他的那家女兒,這次又對他有了點意思,但鄭少封像個威風凜凜的大花公雞一樣抖起了尾巴,看不上人家了。他有他的道理:那家女兒雖然賢惠,但不夠聰明。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腦子已經不夠靈光了,再娶個笨老婆,生出來的孩子就是個雙料笨蛋;不如娶個聰明點的,這樣他們的孩子就可以同時兼具孩兒他娘的智慧與孩兒他爹的身手,文武雙全,多好。

   為了答謝好朋友們對他的支持和幫助,鄭少封在自己家擺了個宴,邀請唐天遠、田七、紀徵去他家吃酒。

看著兒子交朋友的檔次直線上升,鄭首輔欣慰不已。於是他也去宴會上露了個臉,然後他就發現,原來那個神秘的田公子,竟然是田七。   

鄭首輔是混跡官場多年的老狐狸,並沒有露出過多驚訝,跟田七客套了幾句,順便觀察了一下寧王爺和唐天遠的神色,兩人顯然是知道底細的。  

  很好,敢情就他那個傻兒子一直被蒙在鼓裡。  

鄭首輔從容地離開宴會,一轉頭就開始思量起來。唐若齡最近在皇上面前有了些風光,跟寧王關係不錯,兒子又和御前太監有交情……從這些都可以看出唐若齡在一步一步往上邁,甭管他用的是什麼路數。   

其實如果大家都正常地熬著資歷,鄭首輔致仕之後,理應由孫從瑞接任首輔。但是鄭首輔總覺得孫從瑞不太靠譜,有些人,越是清高,越是虛偽。而且,鄭首輔懷疑當年季青雲的案子和孫從瑞有關——季孫二人是好朋友,孫從瑞如果連季青雲都能背叛,那他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這種人到了急處,是半點情分都不會講的。    從這個角度出發,鄭首輔不太希望孫從瑞接任首輔之位。他知道自己也乾不了幾年了,他得為自己的兒子們考慮。  

  唐若齡就不一樣。這個人雖然也有點面白心黑,但還算坦蕩,不是個小人。再說,唐若齡的家族勢力不算大,他兒子雖然有出息,但也就這麼一個。唐若齡要到用人的時候,鄭首輔這些兒子都是可以頂上去的。  

  站隊實在是一門大學問,鄭首輔在此道上浸淫日久,自然門兒清得很。他仔細對比分析了一下唐若齡和孫從瑞的優長劣勢,到頭來發現此中最重要的人物竟然是田七。  

  千萬別小看太監,尤其是御前的太監。他們,才是最接近皇上、最了解皇上的那一撥人。

   我們不得不說,鄭老狐狸他真相了。

    其實田七對唐若齡的幫助是隱性的,並不明顯——倆人要是明晃晃地站作一隊,皇上就該呵呵呵了。田七基本不會直接指導唐若齡這樣做或是那樣做,她只會告訴他,皇上是一個怎樣的人,喜歡什麼,討厭什麼,然後由唐若齡自己去領悟。

    除此之外,她也會順便進一進“讒言”。  

  告狀是一門技巧性很高的行為,如果對方是個大笨蛋,你的壞話一定要講得直白;而如果他是個人精中的人精,那就需要含蓄地潛移默化,還必須讓那個聰明人以為你並非在耍什麼聰明。  

  比如,告孫從瑞的狀,一定不能壞話連篇,要重點渲染此人因“清高耿直”而“看不起太監”。

   看不起太監看不起太監看不起太監……簡直跟太監苦大仇深!

    這種事情聽多了,紀衡也會覺得孫從瑞有點莫名其妙,太監雖不討人喜歡,但也不是所有太監都十惡不赦,御前這幾個太監都是他親手挑的,就識趣乖覺得很,孫從瑞何至如此?   

紀衡還是有點懷疑,以為孫從瑞單單討厭田七——他兒子不是被田七打斷過腿麼。紀衡便又故意問了盛安懷,盛安懷雖未被孫從瑞當面下過面子,但也知道這人討厭太監,便對孫從瑞喜歡不起來。皇上問起,盛安懷有什麼答什麼,不說壞話,卻也絕不說好話。
紀衡心想,連他這個差點被太監廢儲的人都沒那麼痛恨太監,孫從瑞又是為什麼?此人討厭太監,要么就是真的對太監深惡痛絕,要么就是在做給誰看。   

他還能做給誰看呢?紀衡冷笑。

    為了和孫從瑞形成強烈對比,以加強告狀的效果,田七還拎出唐若齡:唐大人是尊重我們這些太監的,說話也客氣,堂堂閣臣,一點架子也沒有。真是讓奴才受寵若驚。當然了,我們做奴才的是沾了主子的光……什麼什麼的。

   田七很清楚,皇上明明知道她跟唐天遠有交情,她就不可能再裝作和唐若齡劃清界限,她得適當表示一下對唐若齡的偏好。當然,還得讓皇上放心,她是有分寸的人,不可能因為唐家好,就跟他們站隊去

。    總之這個過程漫長而復雜,只有腦子夠用的人才玩兒得轉。在此過程中,鄭首輔、唐若齡、寧王、田七等漸漸達成共識,形成了消滅孫從瑞的統一戰線。   

其實紀衡之所以對孫從瑞產生了一些微詞,還有另外一個原因。田七懂分寸又討人喜歡,連他這當皇帝的都被他勾引去了,孫從瑞鄙視田七,也就是在鄙視紀衡的品位。

    這個原因實在不足為外人道。   

鄭府的宴會從中午開始,幾人吃喝玩樂了將近兩個時辰方散。田七多喝了幾杯酒,回去的時候絆著腳走路,紀徵把她送到玄武門,目送著她進了宮門,這才離去。兩人全程幾乎沒有互動,因為皇上派了人一直跟在暗處,“保護”田七。

   回到王府時,紀徵派出去的人從遼東回來了,說之前查的事情有了眉目。  

  “禀王爺,遼東雞鳴縣田家屯確實有一家獵戶,七年前送了兒子入宮當太監。那個孩子在家中行七,想必就是王爺要查之人。”     這麼說,田七這個身份並非偽造,而是確有其人?只不過現在這個田七是假的田七?紀徵凝著眉,一時理不清頭緒。他的疑問太多,眼前這個田七到底是誰?為什麼入宮?她知書明理,言行中透著嫻雅,一看就是官宦人家的姑娘,或是書香門第,又是如何搭上那家獵戶的?再說,她自稱姑蘇人氏,喜歡江浙菜,對江南的風土人物頗有些熟悉,很可能真的是姑蘇人氏,這樣一個人為什麼會跟遼東的獵戶扯上關係?   

田七是否真的去過遼東?

   一個姑娘,因為什麼理由才會從南到北跋涉數千里到遼東去?   

……流放。

   紀徵只覺腦中像是突然點起一道明燭。他立刻吩咐來人,“去查一查淳道二十年至淳道二十五年這一階段內所有曾經流放遼東的罪人,要求是罪官或者詩書之家,尤其是禍及子女的那些。   

來人道了一聲“是”,領命去了。  

  紀徵坐下來,翻出一本書,又展開來仔細看,看了一遍又一遍,像是要從那短短的幾行字中看出金子來。

    田七一步三搖地回了乾清宮。離著挺遠,她看到皇上正站在門口向遠處望,不曉得皇上在看什麼。    看到田七回來,紀衡轉身走進了書房。田七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這會兒她不該當值,沒吩咐不用去御前湊,可她還是尾隨著皇上去了書房。

   盛安懷特別有眼力見兒,趕緊退出來,還幫他們關好了門。   

紀衡站在書房內,看到田七走進來,他皺了皺眉,說道,“你怎麼喝成這樣?”  

   田七的臉紅紅的,腦子也不大夠用了。她走過去,笑嘻嘻地拍了一下紀衡的肩膀,另一手抬起來刮了一下他的下巴,醉眸流轉,“美人兒…… ”     

紀衡哭笑不得地拉下田七的手來,說道,“醉成這樣,快去休息吧。”  

   田七放開紀衡,轉身搖搖擺擺地走開,邊走邊道,“我要洗澡,我要洗澡……”   

  田七要洗澡了……紀衡吞了一下口水。   

他吩咐人幫田七打好了水,田七關好了門,脫了衣服坐進浴桶裡。托皇上的福,她現在獨居一室,洗澡也更方便了。

   田七邊洗邊唱著小曲兒,絲毫沒注意到身後的門縫裡多出一隻眼睛。   

紀衡為自己的偷窺行為找到了充足的理由:他就是想看看田七是不是女人。   

儘管這個猜測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否定,但否定之後他卻又總是生疑。只要懷疑,就有希望。他頗有點自欺欺人的意思。

   門縫裡的人坐在大大的浴桶裡,柔髮披散,露出一片香肩。肩膀窄細,卻骨肉均勻,肩上肌膚皓白細膩,凝脂一般。  

  紀衡又不自覺地咽了一下口水。他十分想看得更真切一些,手不自覺地向前一推,門“吱”地一下被推開了。  

  紀衡:“……”  

  田七:“……”   

  她好像又忘了拴門了。田七拍了拍臉,以為門是被風吹開的,她扭頭一看,卻發現皇上正站在門外,兩眼發直。

    “啊!!!”田七慘叫起來。  

  紀衡落荒而逃。逃出去挺遠了,又折回來幫田七關好了門,這才跑了個乾淨。

   田七顧不上洗澡了,匆匆擦淨身體穿好衣服。她現在完全嚇醒了,仔細回想了一下方才,浴桶夠大,水面上還很體貼地撒了好多花瓣,皇上應該不能看到她的秘密吧?   

可是皇上為什麼要來呀?

   田七以為皇上找她有事吩咐,就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親自來。她不敢耽擱,匆匆去了書房,“皇上,您有事吩咐奴才?”   

  偷窺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兒,偷窺還被人發現,那就更丟人了。紀衡臉色不大自在,說道,“朕只是想問一問,明日朕去北燕圍獵,你想不想一同前去?”   

“好啊!”田七眼睛一亮,想到自己這反應不太合適,連忙又說道,“奴才失禮,奴才……遵旨。”   

  紀衡點了點頭,便不說話。  

  田七問道,“皇上,吳柱兒去嗎?”  

   紀衡一愣,“他是誰?”   

田七暗暗咋舌,皇上竟然連給他摸過**的人都不記得。她又問道,“那趙大康去嗎?”   

紀衡莫名其妙地看著田七,“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什麼,奴才告退,這就回去準備。”   

  “去吧。”  

   田七出了書房,心中有那麼一點小小的得意。至少在目前來看,她在摸JJ行列中地位還是不俗的,就算比不上盛安懷,但也比旁人強。皇上不帶別人打獵帶她去打獵,就是明證。  

  唉,怎麼又吃醋了。田七有點無奈地搖搖頭。

   這頭紀衡卻是十分惋惜。雖然田七的肩膀很漂亮很可口他很想咬上一咬,但是……沒看到,他竟然沒看到他的胸。  

  紀衡覺得自己現在真是著魔了,大概他就算看到田七那平坦的胸口,也會認為這只是因為女人發育得不好,只有看到他下邊的傷疤,才能讓他死心。  

  可是要怎麼看呢……

   嗯,明天要出宮了。在外面總比在宮裡頭方便一些。想到這裡,紀衡又燃起了鬥志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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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芳心   許芳心.毀男神及剝衣服....

北燕在京城以北一百多里,這裡的土地不適合種莊稼,皇室便闢出一大片地方種了草木,放養了許多鹿、羊和兔子,每到秋季,皇帝都會帶著群臣來此處狩獵。  

  紀衡為這次狩獵做了精心的計劃。從白天到夜晚,內容豐富得很。在皇宮時,他和田七獨處的機會不能太多,否則容易引人生疑,他們在宮中拘束太甚,一言一行都怕被別的眼睛看到。出門在外就自由多了,紀衡打算跟田七好好地過一過二人世界。  

  首先,把哭著鬧著要跟來的如意撇在家裡。理由是小孩兒太小,怕被馬踩了。   

紀衡越來越覺得如意這小混蛋礙眼,長得還沒三寸高,就想娶老婆,還老是插在他和田七中間,總之怎麼看怎麼礙眼。  

  其實如意的想法類似,也覺得他爹礙眼。他和田七玩兒得好好的,父皇總是來橫插一腳,真是不可理喻。   

其次,盛安懷也不能帶。皇帝陛下的理由是盛安懷病了需要好好休息,聖上體恤奴才,就不讓他去了。

    然後盛安懷就果斷地病了。    紀衡現在都有點怕盛安懷了,總覺得這蠢材是破壞氣氛的一把好手。  

  解決了這兩個拖後腿的,紀衡意氣風發地帶著田七來到北燕。以他有限的想像力,絕對無法想到前方等待他的是什麼。人們常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很多時候這一“失”,失的不是謀劃,而是人品。

   北燕背靠燕山,往前延伸是一大片草場,這片草場由樹林分隔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紀衡帶著田七,獨自霸占了一塊草場,不許別人接近。   

今日的天氣很給面子,秋高氣爽,萬里無雲。天空像是一塊無半點雜質的藍寶石,藍寶石上映出的白灼灼的光點,便是暖融融的太陽。    金秋的風已經卷過大地,草木枯榮參半,一眼望去斑斑雜雜,莽莽蒼蒼,悲涼中透著一股壯烈,讓人很想引頸長嘯以抒豪情。    草場上時不時會出現一些肥胖的動物,痴痴傻傻的,見到人也不曉得躲,該吃吃該玩兒玩兒,靜等著人去獵它。  

  田七不禁感嘆: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古人誠不欺我。  

  她此時正和紀衡共乘一騎。

    田七不會騎馬,連爬上馬背都不會,不過她現在跨坐在馬背上,背靠在皇上的懷裡,倒也安穩。   

紀衡想得特別周到,出來的時候故意牽了兩匹馬,等兩人剛走出人們的視線範圍,紀衡立刻就把另外一匹馬趕跑了,獨留下御馬監精心挑選的一匹白馬。   

這白馬也無甚出奇之處,就是漂亮,特別的漂亮,紀衡一看到這匹馬,就覺得田七肯定喜歡。

    結果自然是不出他所料。

    現在,紀衡j□j美駒,懷抱美人,徜徉在朗朗碧霄之下,習習秋風之中,很是愜意。他用下巴尖兒輕輕擦著田七的頸窩,偶爾在他臉上香一口,看著小變態羞得連耳朵都紅了,他心裡那個美啊,實在妙不可言。  

  田七腦子裡亂亂的,每次被身後的男人親,她就有一種輕飄飄的感覺,像是坐在一大朵會飛的棉花糖上,盪悠悠,甜甜的,香香軟軟,幹乾淨淨。   

她低著頭,心臟砰砰亂跳,待感覺到他又來親她時,她突然扭頭,抬著下巴接住了他的親吻。

   田七的主動迎吻讓紀衡感到意外,他愣了一下,便很快反應過來,捧起她的臉與她纏綿。

    田七伸了一手來摟紀衡的脖子。她被他親得頭腦發熱,迷迷糊糊的,總感覺有些事情不一樣了。

   一吻畢,兩人都有些氣息不穩。紀衡還不知足地在田七的臉上和頸上輕輕啄著,田七舒服地瞇著眼睛,像是一隻正在被人輕撓脖子的貓咪。她微仰著頭,入眼是一片遙遠又無邊無際的澄澈的藍。  

  坐下的馬兒大概知道他們在做不太好的勾當,早已停下來,低頭悶聲吃著草。    紀衡挾著田七下了馬,兩人手拉手在草地上走著。周圍不少呆傻的獵物,但是紀衡看不上,於是弓箭一直背著,絲毫沒去碰。

   不過他真的很想在田七面前露兩手,好能接受一下這小變態的膜拜。  

  正在這時,天上傳來一陣雁鳴。兩人仰頭看,果然見到一排大雁正排著“人”字形,從北往南飛。紀衡彎弓搭箭,把弓拉得滿如圓月,瞄準雁群,接著一鬆手,伴著箭羽劃破空氣時產生的一陣尖細而短促的錚鳴聲,羽箭離弦,像一道極速的閃電,飛沖向雁群。

    田七仰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羽箭的方向,待聽到空中連續兩聲大雁的悲鳴後,她看到一團黑影突降下來。  

  “中了中了!”田七激動莫名,拉著紀衡的手臂直跳,“皇上您箭法真厲害,果然文武雙全!”  

   紀衡笑了笑,抬手輕輕彈了一下田七的腦門兒,“馬屁精。”  

   兩人便決定把紀衡的戰利品撿回來。因為那大雁落進了樹林裡,他們手牽手走進樹林,田七心內回憶著大雁落地的方位,走了一會兒,覺得應該差不多了,於是遍地尋找,果然見不遠處躺著大雁的屍體,而且是一連兩個。

   不過大雁周圍好多大蒼蠅,嗡嗡嗡地飛著,田七很奇怪,這鳥兒才剛死,怎麼這麼快就招來蒼蠅了?

   她剛想上前看一看,皇上卻拉住了她。皇上表情十分嚴肅,像是看到了極可怕的東西,“跑!”   

  田七還沒反應過來時,已經被紀衡拉著轉身飛奔起來。田七很是莫名,“皇上,怎麼了?”  

   “捅了馬蜂窩了。”   

  “……”   

  原來那些不是蒼蠅,而是馬蜂!田七突覺遍體生寒,這麼多馬蜂,要是蜇在身上……她不敢想下去,撒開了腿跟著皇上狂奔。

    即便是拼盡吃奶的勁兒,她依然跑得慢,紀衡乾脆摟著她的肩膀把她夾得離了地,帶著她一起跑。  

  紀衡自己的輕功很好,若是獨自一人,自可以輕鬆逃脫,可是帶著田七這麼個累贅,就有些吃力了。耳聽得身後的嗡嗡聲越來越近,紀衡卯足了勁兒奔向不遠處的白馬,以期能及時上馬逃過一劫,誰想到那白馬看到他們如此慌張,它比他們還慌張,嚇得掙開韁繩轉頭跑了。  

  紀衡:“……”   

  危急關頭他竟然還有心情感嘆:世間有許多東西都是如此,中看不中用。  

  身後的嗡嗡聲已經近在耳前,紀衡知道他們今日逃脫不過,只好把田七往懷裡一拉,然後兩人雙雙倒地。紀衡完全壓在田七身上,用自己的身體遮住她的身體。他兩手抬起來,用袖子蓋好田七的頭和臉。   

最後,他自己也埋下頭,一動不動。  

  來吧!  

  馬蜂群彷彿聽到了紀衡的盛情邀請,爭先恐後地衝下來,撅起屁股,露出毒針,走你!  

  紀衡:“!!!!!!!!!!”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你很難想像那種感覺。紀衡一瞬間覺得就好像有人用仙人球在他身上做推拿,硬刺兒扎進皮肉裡,在骨肉深處攪動,一波又一波尖銳的疼痛透過骨肉鑽進脊髓,撕扯著他的神經,他疼得太陽穴發緊發痛,像是在穴道深處楔進了釘子一般難受。    馬蜂的尾針是有毒的,紀衡只覺被叮之處遍布灼痛,簡直像是無數根燒得通紅的鐵針在進進出出,他疼得緊咬牙關,又怕把牙齒咬碎,乾脆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背上。   

田七知道皇上在護著她,但她十分擔心他,想要起來。  

  紀衡卻把她按得更緊,在她耳邊說道,“別動,千萬別動……”他疼得聲音發顫,連氣息都在微微地抖動。

    田七低著頭,眼前一片黑暗,她什麼都看不到。但是她能聽到皇上疼得吸氣的聲音,能感受到他對她全身的呵護。她果然聽話,趴在地上再不動彈。心口酸酸脹脹的,眼眶發熱,有滾燙的液體湧出眼睛,滴落下去。

   這場劫難短暫而又漫長,田七覺得自己好像等了一整個黑夜。當耳畔除了紀衡的呼吸再無別的動靜之時,她探出頭,從他身下鑽出來。    蜂群已經走了。周圍一片寂靜。  

  皇上疼得昏了過去。   

田七哭著在他人中上探了一探,還好還好,還有氣。

   她把他扶了起來。他的身體比她高大許多,這個過程她相當吃力。皇上昏得人事不知,不能自己走路,田七使他趴在她的背上,她找准了回去的方向,拖著他一步一步前行。  

  走了幾步,田七想起一事,伸手在皇上的腰間摸了摸,摸出一個小哨子。這哨子是專門與附近的侍衛聯絡的,就是不知道附近有沒有侍衛。田七鼓著腮幫子吹了一口哨子,吹罷繼續走,走幾步,又吹一次。如此反复。    她邊走邊哭,心口疼得一抽一抽的。她力氣很有限,被他壓得兩腿發軟,但是她暫時忘記了這些。她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無論如何都要把他弄回去。哪怕她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走,把腳走爛了,她也要把他弄回去。  
  
幸好,她或是他的運氣不錯,田七走了不到一百步,便看到了幾個聽到哨聲前來救駕的侍衛。  

  兩個侍衛把紀衡運上了馬,田七叮囑他們皇上背上有傷,要小心一些,然後和另外一個侍衛共乘一騎,一同回了行宮。

回去之後立刻傳來了林大越。林大越一看皇上被蟄成這樣,怕他中毒太深扛不住,先扎了幾針護住心脈,然後捏著小鑷子一點一點地給皇上拔毒刺兒。王猛給他打下手,把他拔過刺兒的地方都塗好了解毒去腫鎮痛的藥液。  

  那一身的紅腫疙瘩太過觸目驚心,田七在一旁看得心口又是一陣抽痛。林大越和王猛見慣了各種病症,此時都很淡定,林大越還能一邊忙活一邊問田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田七不敢說實話,只說她和皇上走散了,再找到皇上時,便看到他趴在地上。  

  林大越也不知道是真信了還是裝信了,總之不再問別的,只是說道,“皇上的傷處全在背面,可見當時該是趴著未動。幸好他這樣做了,否則後果更不堪設想。”   

田七有些奇怪,“為什麼?”  

   “因為馬蜂更容易識別出快速移動的人和物,對於靜止的,則沒那麼靈敏。趴著不動比亂跑要強,除非人能跑過馬蜂。”   

  田七聽罷,既慶幸,又有些內疚。皇上如果不是為了護著她,大概就能跑過馬蜂了吧……

    ***   

紀衡是在深夜醒來的。他睜開眼睛,第一映入眼簾的是田七的睡容。她正跪在床邊,肩和頭伏在床上,兩手交疊墊著臉,細眉微蹙,睫毛時抖,顯是睡得極不安穩。   

因哭得太多,田七兩眼紅腫,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眼角掛著一滴淚水將落未落。紀衡伸過去一隻手,食指輕輕託了一下那淚滴,淚水便落在他的指肚上。他擦了擦田七臉上的淚痕,笑道,“愛哭鬼。”   

紀衡輕輕推著田七的肩膀,把她叫醒了,“起來,地上涼。”  

   田七看到皇上清醒了,十分高興,連忙要去找林大越。紀衡卻拉住了她,“不用了,朕已經好了。你上來,陪朕說說話。”  

   雖然三更半夜地聊天有些奇怪,但田七還是坐在了床邊,說道,“皇上,您想聊什麼?”   

紀衡把被子掀開一些,“上來。”   

田七隻好爬上床,鑽進了被子裡,和他一樣趴著,與他緊緊挨著。秋夜已經涼了,但是被子裡暖暖的。田七扭著脖子,把臉正對著皇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  

  紀衡便和田七對視。  

  兩人保持著這樣詭異的姿勢很久,期間誰也沒說話。

   田七:“……”     

紀衡:“……”   

  田七終於紅了臉,扭了扭酸疼的脖子,再看紀衡時,她的眼圈有些紅。  

  紀衡溫聲問道,“嚇到了?”  

   這話終於把田七的淚水又逗了出來。她扭過臉去擦眼淚,紀衡空出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頭。

   “對不起。”田七說道。

   紀衡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他不捨得看田七哭,一方面看到田七為他哭,他又十分受用。他一下一下地撫著田七柔順的髮絲,說道,“朕不想听這樣的話。”   

田七便說道,“謝謝。”   

  “也不想听這個。”   

  “還疼嗎?”  

   紀衡仔細感受了一□上那些傷處,回答道,“不疼,就是很癢。”   

  “我還是去叫太醫吧。”田七說著,又要起身。  

  “不用,”紀衡按住田七,笑,“你來親一親就不癢了。”   

都傷成這樣了還沒個正形,田七其實挺佩服皇上這種頑強的耍流氓精神的。她紅著臉,本想拒絕,可是看到皇上因虛弱而有些蒼白的臉色,她一心軟,就點了點頭。  

  於是紀衡麻利地脫了衣服。

   他背上的疙瘩還未消腫,拱起來像是一座座小山包。田七看得心疼不已,小心用指尖碰了碰,紀衡便說道,“這是手指,別以為朕看不到就好糊弄。”   

  田七移開手指,傾身湊上去,閉眼在那紅腫的地方輕輕親了一下,她不敢太用力,點到為止。紀衡只覺自己像是被潔白的羽毛輕輕掃了一下,背上不癢,心裡頭開始癢了。

   田七一個挨一個地親著,親得認真難而虔誠。他的肩膀很寬,到腰部窄窄地收起,像是一個三角形;背上皮膚緊繃光滑,白得像玉。

他折著手肘,用上臂撐著身體,肩頭被抬起一定高度,腰以下還貼在床上,從肩到腰,形成一個微凹的坡度,線條流暢,像是山脈的盡頭。田七順著這山脈從上到下親,親著親著,她突然產生了一種可怕的想法:她希望這唇下肌膚的每一寸都是她的,獨屬於她。

    紀衡舒服地閉著眼睛,像是能感受到她的情緒一般。他心想,能得田七這樣對待,便是蜇出一身疙瘩,也是值得的。  

  紀衡的后腰挨著脊骨處有一個大紅包。田七的嘴唇移到那裡。紀衡隨著她的輕吻,身體輕輕顫了一下。

   田七以為皇上不舒服,她伸出舌尖兒,舔了舔那腫處,然後就听到皇上的悶哼聲,聲音是從鼻子裡發出的,像是在強忍著什麼,尾音帶著點顫意,乍一聽竟讓人恍惚覺得他像是在撒嬌。田七不解,低頭又親了一下那裡。   

紀衡連忙阻止田七,“別,別親那裡……現在別親……”他說這話的時候呼吸有些不平穩,田七終於還是不放心,給皇上蓋好被子之後,然後不顧他的反對,出門找來了林太醫。   

林大越來給皇上把了脈,讚揚了一下皇上的身體素質和恢復能力,順便提醒皇上最近忌行房事。  

  在紀衡惱羞成怒地把林太醫轟走之後,田七終於明白他剛才那是什麼反應了。

   ***     

皇帝陛下第一天狩獵就受了傷,文武百官只好跟著皇帝一起打道回府。   

受傷也分很多種,有人傷得英勇,有人傷得壯烈,有人傷得悲慘,但是堂堂天子被馬蜂蜇出一身包,這種事情傳出去就成笑談了。紀衡很明智地封鎖了消息,對外宣稱自己是跟猛虎搏鬥而受了傷。    雖然這種說法有點無恥,可是甭管知不知道內情,誰會去揭皇上的短呢,還想不想混了。

   太后倒是信以為真了,坐在紀衡的床邊那個哭啊。紀衡只好偷偷告訴她:你兒子其實是被馬蜂蜇了。  

  太后很無語。雖然被馬蜂蜇了也很疼,但馬蜂和老虎是不能比的。她鬆了口氣,便數落起紀衡來。  

  紀衡一聲不吭地全盤接受了數落,順便在太后面前誇獎了田七,聲稱他被蜇得暈過去,幸好田七及時發現,把他救了回來——這是他和田七串好的話。   

太后聽罷十分高興,重重賞了田七。田公公生平受賞無數,第一次感到受之有愧。太后又叮囑田七好好照料皇上。

   本來嘛,皇上生病,茶水上的人侍藥,或是由伺候皇上起居的宮女來擦藥,這些都不該田七負責,可是乾清宮的人就很奇妙地達成一致,覺得田七做這些事情完全合情合理。  

  於是田七就這麼搶過來差事,給皇上擦起藥來。  

  紀衡半閉著眼睛,感受著背上田七溫柔的撫摸,他渾身放鬆,舒服得很。

   正擦著藥,如意來看望他父皇了。紀衡讓人把如意領進了臥房。   

如意只知道他父皇身上不大好,並不知道父皇到底受了什麼傷。他被奶娘脫了鞋,抱到了紀衡的病床上,挨著田七跪著,看著田七手指蘸著奇怪的膏體在父皇背上抹。   

父皇背上鼓起一個又一個小包,每一個小包中間都有一個小小的點,像是有東西要從裡面拱出來。  

  如意便驚奇道,“父皇,你要長蘑菇啦?”  

   紀衡聽得一陣惡寒,“叉出去!”  

   奶娘趕緊抱著如意退出去。如意不知道父皇為什麼不高興,他趴在奶娘懷裡,委屈地看著田七,“田七……”   

  田七衝如意擠了擠眼睛,安撫地笑了笑,無聲地說著:沒事兒。   

紀衡卻不滿地提醒如意,“田七是朕的人。”  

   如意聽罷,更委屈了,埋著頭不願看他們,很快被奶娘抱了出去。

   這邊田七給紀衡擦完藥,等到藥半乾的時候,紀衡一仰身躺了下來。

   “皇上……”田七皺眉,這樣躺下來壓著背後傷處可怎麼辦。

   紀衡笑道,“沒事兒……總是趴著,太硌得慌。”  

   田七以為皇上說的是胸口硌得慌,誰知他拉著她的手放在腿間,“這裡可不能受委屈。”

    田七慌忙抽回了手。這時,外面有個宮女道了一聲,“皇上,藥煎好了。”   

  這是紀衡給底下人新立的規矩,甭管什麼事兒,都要先在門外說一聲,不許隨便闖進皇上的臥房、書房以及各種房。   

紀衡讓那宮女把藥端進來,田七接過,手托著藥碗試了試溫度,覺得好了,便端到紀衡面前,“皇上,喝藥吧。”

     紀衡躺著不動,笑道,“你餵朕。”  

   田七便用小勺子舀起藥汁,送到皇上唇邊。

   他卻不張口,只笑吟吟地盯著田七看,接著視線向下移,落在了她的唇上。

   田七覺得,皇上這一臥床,事兒陡然多了起來,總是提稀奇古怪的要求,但是他的傷是為她受的,她又總無法拒絕他,因此一步步退卻,毫無底線。   

她低著頭嘴對嘴地給皇上餵了藥,皇上吃完藥又按著她的後腦一陣纏吻,吻過之後,他低聲說道,“田七,穿裙子給朕看好不好?”   

“……好。”  

   ***   

  紀衡自己心中有鬼,便不願讓田七在皇宮之內穿女裝,於是便把她帶到宮外。當然了,他出門也不單是為了看田七穿裙子的。

    田七還有些擔心紀衡的傷勢,其實他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毒刺兒清理過,排了毒,消了腫,加上他身體好,恢復能力強,也基本無大礙。只不過紀衡就喜歡被田七照顧,他躺在病床上,小變態就對他百依百順,多好呀。  

  田七的裙子是紀衡親手挑的,一套大紅色繡淺粉桃花的半臂齊胸襦裙,裡面套著一件白色軟紗長袖衣,腳上踩著的繡鞋也是紅色的;這顏色在皇宮之內不能隨便穿,不過出了宮就無所謂了。她今日梳得依然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螺髻,不過這次插了一支金質桃花形髮簪。   

她走起路時衣帶飄飄,裙角輕曳,配上一張國色天香的臉,又讓紀衡看呆了。  

  不止是他,他們兩個走在路上,路邊許多男人的目光頻頻往田七身上飄。  

  紀衡很自豪,又特別地想把田七藏起來,不許旁人看。他絲毫沒有感覺到,許多女人的目光在追著他走。

   田七又能穿上裙子,心情也很好,紀衡明目張膽地在街上拉她的手,她也沒有拒絕。他今兒特地穿上了朱紅色的衣服,單從服色上來看,兩人倒是十分登對。   

兩人拉上手之後,周圍男人們的目光便分了一部分給紀衡,無一例外都是羨 ​​慕嫉妒恨,以及深深的仇視。

    紀衡心情大暢。   

這一雙璧人在街上溜達了好一會兒,找個地方吃了晚飯,又回到他們之前開房間的那家客棧。田七剛才是從客棧換好了衣服才出來的。    夜幕降臨,沒羞沒臊的生活開始了。  

  田七扒光了紀衡的衣服,她在他后腰靠近脊骨的那個地方親了又親,果然聽到他陡然急促的喘息聲,這印證了她的猜測。

   這地方有個機關,只要摸一摸親一親,就能讓皇上分外舒爽。   

田七很想讓皇上舒服,那種期待,不是下對上的尊敬和臣服,就是一種渴望。她渴望看著他因為她的侍弄而舒服到雲端去。

   事到如今她不想承認也得承認,她對這個男人有著非分之想,她知道兩人的身份隔著高山與大海,但這念想卻無孔不入,無法遏止。    不敢想,不能想,卻偏偏去想。  

  田七的嘴唇順著紀衡的腰,從後面移到前面。她扶著他的小兄弟揉弄,仔細觀察著紀衡的表情。她突然低下頭,在那圓滑濕潤的頭部小心翼翼地親了一下。   

臆想過千萬次的畫面就這樣出現在眼前……驚喜突至,紀衡素了好些天,陡然之間受到這種刺激,一時沒忍住,精關失了守。   

田七沒來得及躲。她唇上沾了許多白濁,流到下巴上,又滴落到床上。  

  紀衡從那欲生欲死的快樂中回過神來,看到田七如此狼狽,他大窘,臉也紅了,忙湊過來幫她擦。  

可是看到自己的精華灑在田七的唇上,紀衡心中又有一種微妙的甜絲絲的感覺。好吧,他一直就這麼矛盾。

   田七由著紀衡幫她擦嘴,一動不動。她盯著紀衡的臉龐看了一會兒,眨了眨眼睛,突然落下淚來。

   紀衡更窘了,“對、對不起……”他以為田七哭是因為他那樣做太重口味,小變態接受不了。

    田七不答,突然一頭扎進他的懷裡,摟著他的腰嗚嗚嗚地哭起來。   

紀衡有些手忙腳亂,“別哭,我下次不這樣了……你到底怎麼了?”  

   我怎麼了,我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  

  田七不理他,只顧自己哭。哭過之後,她從他懷中起來,坐直身體,說道,“皇上,我們回去吧?”  

   “我們今晚不回去了。”   

  “可是……”   

  紀衡解釋道,“沒關係,宮裡頭我已經囑咐好了,我還在養傷,明日也不用上早朝。”   

田七還有些猶豫。    紀衡突然嘆道,“你知不知道,我多想抱著你睡一覺。”   

  田七低頭不語,心口又有些酸酸的。   

他安慰道,“你放心,沒有你的允許,我不會把你怎麼樣。”  

   田七便點了點頭。為了以防萬一,兩人都穿戴整齊了,田七才肯躺進紀衡懷裡。

   歷史經驗表明,男人對於“不脫衣服”的許諾都該反著聽。  

  紀衡一開始也沒想怎麼田七,他是真的很想抱著田七睡一覺。可是兩人這樣交頸而眠,心上人軟玉溫香的身體就在懷中,他那古怪的想法又冒了出來。  

  田七……要是個女人多好呀……   

會不會是個女人呢……   

他就這樣一遍一遍地想著這個問題,直至夜深人靜。

    田七突然轉了個身,面對著他。她已經睡熟,呼吸平穩。  

  紀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魔怔了,他總覺得自己胸前像是被兩個圓鼓鼓的東西壓著。  

  他果然魔怔了,終於決定剝開看一看。   

最直接的證據就是看看田七下面有沒有那一道疤,只要看到了,他也就能死心了。  

  於是紀衡不剝上衣,直接從褲子開始扒。畢竟是趁人之危,做這種事情一定要動靜越小越好。也不知道當初選這衣服時是不是潛意識做怪,這裙子是齊胸的,沒有腰帶,下面的褲子簡直再好剝不過了。   

撩開裙子,輕輕解開裡邊兒的腰帶。紀衡捏著田七的褲腰緩緩地往下褪。他比做賊還緊張,心臟幾乎跳到嗓子眼兒,他這二十多年就從來沒經歷過這麼緊張的時刻。  

  褲子終於褪下去,眼前現出兩腿之間的一片幽草。草叢裡什麼都沒有。  

  哦,這也說明不了什麼,萬一真是切得乾淨呢。紀衡想著,顫抖著手指去撥開幽草來看。
  
雞冠微吐,粉珠半露。   

這、絕、對、不、是、疤、痕。  




第67章   瘋狂的皇上   要怎樣把這個男人據為己有呢……

紀衡丟了魂兒一般,大腦一片空白。他平靜地幫田七穿好褲子,係好衣帶,裙子放下來整理好。

   ——後來每每回憶到這裡,他的記憶就總是斷片,他自己都搞不明白,怎麼能夠在六神游離的情況下仔細地做完這些。

    做完之後,紀衡翻身飄到窗前,如一縷紅色的幽魂一般。  

  他打開窗戶,翻到窗外,飛出去的時候腳向後一蹬,把窗戶又關了回去。

   皎潔的月光之下,朱紅色的衣袂翻飛,墨色的長髮飄揚,俊美的男子自空中輕盈落地,像是從天外而來的謫仙。

    這位比月華更高潔比紅蓮更妖冶的謫仙剛一站穩,便撒開了腿在大街上狂奔起來,一邊奔跑一邊嗷嗷怪叫。

  田七她是個女人!!!

   是女人!!!!!

   女人!!!!!!!   

嗷嗷嗷嗷嗷嗷!!!!!  

哈哈哈哈哈哈!!!!!  

  要不是因為跑得太快倒不過氣兒來,紀衡此時很想引吭高歌一番。他像是一掛失控的大砲仗,毫無目的地衝撞著,身上隱埋的激烈情緒一旦被點燃,一定要散發殆盡,才肯消停。幸而此時是深夜,街上幾乎沒人,街道又很寬廣,不至於因他的瘋狂而跟人衝撞。  

不過這寬廣的街道似乎滿足不了他了,他突然一縱身躍到旁邊的屋頂上,踩著那一片青瓦繼續飛奔。

   紀衡輕功雖好,但此時情緒狂亂,腳下偶爾沒有輕重,把人家房頂踩出一陣響動。有睡眠輕淺或的人被吵醒,推門走出來往房上看,也只能看到隔壁或是隔壁的隔壁房上一道紅影閃過,鬼魅一般地飄向月夜深處,只留下一陣陣狂笑以及狂喊:

   “她是個女人!!!”  

   “我不是斷袖!!!”  

   膽小一點的人遇到這樣情景,會當場嚇得兩腿打顫幾乎失禁;膽大一點的,就會搖頭感嘆:又到了月圓之夜,陰氣最盛的時候,什麼妖魔鬼怪都跑出來了,真是世風日下啊……     

紀衡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他擾民的範圍不斷擴大,差不多把半個京城的房頂踩了一遍之後,他的情緒終於平靜了一些,停下來扶著膝蓋喘氣。    輕功再好也不是這麼用的,紀衡這會兒也累得像狗,就差吐舌頭了。

    不過雖然累,他恢復得也快,過了一會兒呼吸平穩下來。感覺到額上汗珠匯聚成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他掏出帕子抹了一把臉,背著手站在一個屋脊之上,又從神經病變回了謫仙。此時皓月當空,月華如水,洗淨凡世塵埃。紀衡沐浴在純淨的月光之中,他向東方望去,只見數點寒星,被月亮蓋住了風華,隱隱現現。

   他突然恍惚又看到了那裡遍布繁星,有流星劃著白線穿梭在這些繁星之間,一顆一顆,一道一道,雖短如曇花一現,卻深知人間情長。   

他那日的痴念,它們都聽到了。

   紀衡內心湧起一陣深沉的感動,激得他眼眶發熱。

   他的願望實現了。   

小變態真的變成女人了。   

紀衡突然一撩袍子,朝著東方屈膝跪下,重重地磕了一個頭。他閉著眼,額頭抵在又涼又硬的瓦片之上,良久未離。

    月光 ​​下,男人的側臉仿似白玉雕就,長而密的睫毛微微抖動,有晶瑩的液體滲出眼睛,順著眼角滴落下去,被月光折射,晶亮璀璨,渾如鮫人泣珠。  

  ***   

紀衡之後又在街上晃蕩了許久。狂喜過後,他終於想起了憤怒。是的,他怎麼可能不憤怒呢,她瞞得他好苦,害得他更苦。他為了她變態來變態去,糾結得要死要活,她倒好……   

  不行,一定要狠狠地懲罰這小變態。紀衡在腦內演練了一下懲罰田七的各種招式,越想越不純潔。

   想了一會兒,他終於從腦子裡騰出點地方去想一個現實的問 ​​題:田七是誰?又是如何進的宮?女人做太監實在太不可思議,她到底有什麼難言之隱?或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要是發現其他某個太監竟然是女人,紀衡的第一反應肯定是這個人對皇室是否欲圖不軌,可是田七在御前伺候了那麼長時間,又和他有著超越主奴的親密,她要是想不軌,有的是機會。

    而田七對他做過的最不軌的事情就是捏他的蛋蛋了……   

  由此可見田七所來並非不善,可她到底為什麼要入宮?再者說,太監入宮都要查清楚戶籍,淨身之後再驗身,不可能你來歷不明自稱太監就能進宮當個太監了。田七是怎樣偽造身份、又是怎樣逃過入宮時的驗身的?就算她逃過第一次,那麼第二次又是如何逃過?

    種種匪夷所思,實在令人費解。  

  看來想要弄清楚所有事情,必須首先搞明白田七的身份。紀衡突然發現他對田七的過去竟然一無所知,就連她偽造的身份都找不到了。    等一下……田七的基本資料被偷了?  

  而且很可能是被阿徵偷了……     那麼這是不是表明,阿徵也在懷疑田七?甚至他已經知道了田七是女人,所以才去查她?

   紀衡有一種被人捷足先登的不適感,他很快又想到一個更嚴重的問題:如果阿徵真的知道田七是女人,那麼他到底是怎麼發現的?

   難道像他那般……?   

紀衡突然怒不可遏,正巧看到腳邊一個竹筐,便想也不想地一腳踢上去,竹筐被踢翻,裡面呼啦啦滾出許多黃里透紅散發著清新果香的山梨,散了一地,沾上許多塵埃。

  一個老漢便對他怒吼,“臭小子,腦子有病吧!”

    此時天光漸亮,東方已經有了魚肚白,勤奮的勞動人民早早地起來,挑著各種貨物來早市準備販賣。這老漢頭天自己摘了新鮮的山梨,寶貝似的,天未亮就挑了過來,想佔個好地方,不想還未開張,先遇到一個瘋子,怎麼不惱火。

    紀衡也很惱火。他惱火的方式就是摸出一塊銀子照著老漢的腦門一打,一下把他打了個跟頭。老漢捂著腦門從地上爬起來,剛想罵,看到地上的銀子,連忙拾起來咬了一口,真的!  

  老漢也不惱了,滿臉堆笑地對著紀衡作揖。  

  紀衡思緒被打斷,此時看看天也快亮了,便加快腳步回去找田七。他現在滿心的鬱悶,想要找田七問清楚許多事情,還想好好教訓她,最想做的是把她扒光了衣服好好地蹂躪一番……   

  他來到客棧,翻窗戶回去,卻看到田七不在。  

  紀衡一時便慌了,連忙找到伙計詢問。

   伙計打著哈欠回答,“尊夫人已經起了,剛出了門。”   

  “尊夫人”三個字取悅了紀衡,於是那伙計睜著惺忪的睡眼,呆呆地看著手裡突然多出來的一塊銀子。唔,他一定是還沒睡醒。

   田七正站在客棧門口的一株大銀杏樹下。她一早醒來發現身邊的人不見了,只當他是剛剛出了門,於是出來等他。銀杏樹到了秋天,樹葉變得嬌黃,掛在枝頭,像是一棵巨大的搖錢樹;黃葉鋪了滿地,如一匹厚厚的金線毯。田七一身紅衣,站在這搖錢樹下,金線毯上。大概她自身的氣質跟金銀比較接近,總之她雖處在一片金光閃閃的世界中,看起來卻一點也不流俗,反有一種富貴輝煌的美。微風拂過,銀杏樹葉搖搖落落,似千萬隻紛飛的蝴蝶,繚繞在她身邊。田七覺得好玩兒,捉著裙子在原地轉起圈來。

    對著這樣一個小美女,就是有再大的火氣也發不出來。  

  紀衡便走過去拉著她的手。他現在一碰田七就激動,他拉著她的手,不斷地想著,這是個女人,女人,女人……  

  “皇上,在想什麼?”田七突然問道。  

  “女人……”   

  “……”田七有點嫌棄地看著他。  

  紀衡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他很想直截了當地揭穿田七的性別,再拷問她所有事情,然後拎到床上懲罰她……或者這三個環節可以顛倒一下,自由排列。可是他又怕弄巧成拙,把事情搞砸,畢竟一個女孩兒小小年紀深入宮廷假扮太監,甭管她是怎麼做到的,她一定有很沉重的原因和目的。  
  
其實紀衡真的很希望田七主動向他坦白。他可以確定,無論她是誰,無論發生什麼,他都會疼她護她。  

  總之他現在雖然很急切,但終於還是忍著按兵不動,想先弄明白她的底細,也好找個最佳的角度下口。

   兩人找了個地方吃了早點。田七一邊吃早點一邊聽鄰桌的人繪聲繪色地說著昨晚城裡鬧鬼的事情。據說那是個紅衣惡鬼,早前在十三所掐死了好幾個太監,每到月圓之夜都會跑出來禍害人間,專以男子的精氣為食。昨晚那紅衣惡鬼又現身了,許多人親眼所見。

   田七便不解,問道,“這惡鬼可是個女人?專採男子陽氣?”  

   鄰桌人熱情地給她解釋,“不是不是,那是個男鬼。”

     “男鬼為什麼吃男人? ”  

   那人便猥笑著解釋,“這你就不知道了……那鬼是個斷袖。”  

   田七更奇怪了,“你怎麼知道?”   

  “全城的人都知道,”他說著,故意卡著嗓子嚎叫,像是在學那惡鬼的聲音,“我不是斷袖!我是個女人!……您看看,都把自己當女人了,這鬼得變態成什麼樣啊?我看呀,別說袖子,他連褲腿都得斷了。

”     田七了然地點頭,“有理。”說著,轉過頭剛想跟皇上分享這個奇事,卻發現皇上臉色發黑,像是極不高興的樣子,田七都能聽到他的咬牙聲。  

  這麼一轉眼,又翻臉了。田七很惆悵,她怎麼就喜歡上這麼個神經病呢。

   最可氣的是這神經病剛才還在想女人。

   田七扶著下巴,心裡酸溜溜的。

   要怎樣把這個男人據為己有呢……她惆悵地想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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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揭露  這里天天裹著,你不累麼

鄭少封要去從軍了。  

  田七乍一聽到這個消息有點驚訝,總覺得以鄭少爺的嬌生慣養,不太適合往條件艱苦的軍營里扎。要說他是靠著家世背景去軍營享福,那更不可能了,軍營裡本來就無甚福可享,鄭少封自己又有舉人的功名傍身,再靠著他爹他哥哥的提拔,官途總歸不會太坎坷,夠他一生受用了。    因此田七很不理解。   

不止她,唐天遠和紀徵都覺得這個選擇不太好,唐天遠認為鄭少封反正已經考上舉人了,不如再努力幾年,爭取混個進士出身,以後大家官場上相見,結成一氣,豈不更好。  

  好吧,讓鄭少封考進士確實有些難為他了……     

總之鄭少封這回很有自己的主見。他也不知道被哪路神仙附上了,一夜之間想通了很多事,說什麼“人不能一輩子靠著別人,總要自己闖出一條路”“我讀書不行,習武還湊合,不如揚長避短,去軍營看看”接著又一臉崇高地說,“我們大齊邊境百姓多年來飽受蒙古騷擾之苦,我身為大齊子民,自該為皇上分憂,為百姓謀福,又豈能安於享樂”……   

田七他們都很擔心鄭少封。這人腦子本來就不好用,這回不會壞透腔了吧……   

還是唐天遠精明,不動聲色地觀察了鄭少封幾天,最後得出結論:這小子是想去軍營追姑娘。  

  因為鄭少封看上了楚將軍的女兒,那姑娘很彪悍,不愛繡花針愛長槍短劍,最近他爹要調職去宣府當總兵,她也要跟去。

   田七和紀徵都鬆了口氣。  

  幾人便高興地給鄭少封踐行,席間一邊祝福一邊給他支招,考慮到這三個人都沒有成功把姑娘追到手的經歷,尤其其中一對兒還是斷袖,鄭少封便不打算聽他們的。  

  哦,前面忘了說了,鄭首輔也不知道是打的什麼主意,總之沒有把田七的真實身份告訴鄭少封,於是鄭少封就這麼一直被蒙蔽著。

    閒言少敘。京城四公子 ​​只剩下三個,這三個還各懷心思。唐天遠對田七的身份好奇得要死,但猜不出來,他也不好問。這種事情對方不主動說,就表明人家不想讓你知道。紀徵比唐天遠還好奇。他派下去的人混進大理寺翻捲宗,把前些年被流放遼東的捲宗都翻了一遍,但就是沒找到符合田七的情況的。

紀徵以為自己的思路錯了,一時也很困惑。他又想從孫從瑞著手,可是孫從瑞為人低調,聲名清高,他也查不出什麼。紀徵能看出來田七跟唐若齡聯手對付孫從瑞,因此又想從唐天遠這裡打聽消息。唐天遠是個謹慎的,他覺得吧,就算紀徵跟田七關係好,可是既然田七不主動跟紀徵透露,他唐天遠是不可能多嘴說哪怕一個字的。於是每每遇到紀徵套話,他總是裝傻。  

  相比較他們兩個,田七的心思就簡單多了:全力配合唐若齡搞死孫從瑞。

    唐若齡是好戰友,田七是好助力,兩人各司其職,配合默契,漸漸的唐若齡和孫從瑞在聖上面前的地位旗鼓相當起來——從前孫從瑞總是壓著唐若齡一頭。  

  這種變化是循序漸進的,一開始像是細雨潤物,沒人察覺出來,就算唐若齡偶爾討幾個便宜,別人也沒覺得怎樣,官場嘛,就是這樣。但就是在這樣的潛移默化之下,許多人對待唐若齡和孫從瑞的態度就開始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許多由孫次輔拍板的事情,現在也總有人上趕著去問唐若齡的意見,最重要的是,連皇上都越來越多地這樣做了。  

  考慮到唐若齡在內閣排第三,現在幾乎和孫從瑞平起平坐,這樣一看他還算是後來居上的。

   孫從瑞頓時有了危機感。這危機感並不僅僅來源於他和唐若齡之間地位的變化。

   眾所周知,官場上人人都有自己的特長,比如鄭首輔擅長維護人際關係,唐若齡擅長處理政事,而孫從瑞最擅長的是揣測上意,低調而清高地拍著馬屁。拍馬屁誰都會,可是拍得冠冕堂皇,拍完之後還能讓別人沖你豎起大拇指贊你一聲清正,這就不容易了。這是孫從瑞的一門絕技。

    但是現在,這門絕技被唐若齡掌握了。唐若齡擁有了兩個特長,一下就能傲視內閣了。

   這還了得。只要唐若齡熟練運用了這門技術,他孫從瑞就該被淘汰了。

    孫從瑞不傻,他知道唐若齡就算開竅,也不可能一下子開得這麼透徹,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指點。觀察來觀察去,他把目光鎖定在田七身上。

   田七:呵呵。

   受固有思維所限,孫從瑞以為田七找他茬還是因為跟孫蕃之間結的仇。孫從瑞覺得田七這樣做很不理智,且得不償失。一個太監,跟朝臣攪在一起,能有什麼好下場?於是他旁敲側擊地用話點了幾次田七,跟他提陳無庸。那意思是:你再這麼胡搞下去,下場跟陳無庸一樣!   

田七裝傻,一派天真地問孫從瑞,“孫大人跟陳無庸很熟嗎?”

    孫從瑞臉上有些掛不住,“我怎麼可能與那閹豎相熟。”  

   “是哦,”田七點頭,“皇上說,只有卑鄙無恥下流虛偽假清高這輩子不得好死下輩子斷子絕孫的人才會去討好陳無庸。孫大人這麼清高,定然是不會的。”

    唐若齡也在場,聽了這話很想擦汗。他知道皇上恨陳無庸,不過……這罵架的方式也太簡單粗暴了吧,一點都不含蓄……   

  孫從瑞被田七掃了面子,轉過頭來又想別的方法。嗯,要不去找皇上說理吧,皇上最討厭太監跟朝臣混在一起了。

   可是當他決定告狀時,他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他抓不到田七的把柄。這人與唐若齡說過的話很有限,且都是當著旁人的面講場面話;他也不曾與唐若齡相互拜訪,更不曾收過任何一個官員的禮物。   

又扎人又滑手,怎麼抓也抓不住。孫從瑞十分鬱悶。   

唯一能拿來說事兒的大概是田七和唐天遠來往有些密切了。但唐天遠現在還沒入朝為官,雖是唐若齡的兒子,可小輩們結交誰那也是他們的自由,這把柄不太好用。不過孫從瑞也沒別的辦法,只好含蓄地把這事兒跟皇上提了,只要皇上有一點懷疑,那就好辦了。

    “朕知道田七跟唐若齡的兒子有交情,他跟朕說過好幾次,說仰慕唐天遠的人品高絕,風華無兩。朕倒覺得不錯。說句實話,令郎若有唐天遠一半好,不怕別人不上趕著結交。”這是紀衡的答复。  

  打臉!太打臉了!   

孫從瑞一聽這話,心道大事不好,皇上已經被田七的讒言蠱惑,不能明辨是非了。  

  紀衡要是聽到這話,大概會擼起袖子真的打他的臉。

   皇帝陛下現在很能明辨是非,就是因為太明辨是非,才冷靜地坐看唐若齡的風頭蓋過孫從瑞。上位者容易被底下人無孔不入的討好蒙蔽,他以前也覺得孫從瑞剛正清介,後來發生田七被鄙視事件,他就恍然大悟,越來越覺得孫從瑞有些虛偽,太重名聲。當然,此人才幹還是不錯的,依然可以放在內閣讓他好好乾活。只不過唐若齡的才干比他更好,自然也該高他一頭。這樣才公平。  

  至於田七“勾結朝臣”這種事,紀衡也不擔心,他相信田七有分寸。他其實最在意的是田七對唐天遠的看法,畢竟那也是個有名的青年才俊。想著想著他就有點泛酸了,等到田七回來,立刻把她傳到跟前來問。    田七不曉得皇上在吃醋,一一答了,又禁不住誇了唐天遠幾句。   

紀衡更不高興了,“他果真有那麼好?”   

  田七便道,“雖不如皇上那樣驚才絕艷,但放在普通人裡也算難得了。”果然見皇上臉色緩和了不少。好嘛,原來這神經病就是想听奉承話了。  

  “過來。”紀衡吩咐道。   

田七便走過去,立在他的龍椅旁,低頭看著他的臉。兩人現在關係說主僕不像說情人也不像,不上不下不清不楚的,田七的膽子漸漸也大起來,周圍沒旁人時,她喜歡盯著他的臉看。  

  紀衡喜歡被她這樣認真盯著。他看著田七漂亮的臉蛋,一時又想,這是個女人,讓他瘋狂的女人。

    他是無比地希望和田七做成魚水之歡的,可是現在田七於他來說就像一盤菜,他饞得口水氾濫,但舉著筷子就是不知道該從哪裡下嘴。
   
越是珍惜,越會小心翼翼。即便他現在都快瘋了,也捨不得嚇到她,捨不得她哭,捨不得她受一丁點委屈。  

當然了,即便理智知道不可以,感情上還是在熱烈地期待,以至於每次看到她,他都不自覺地幻想著兩人的濃情蜜意,鴛鴦戲水。

    然後就……   

  田七不曉得皇上在想什麼。她移開目光,視線往下溜,發現他胯間的東西飛快地硬起來了。

   紀衡笑著看她,“怎麼辦?”  

   田七終於決定鼓足勇氣跟皇上提一個她認為絕妙的建議。首先要試探一下,她不動聲色地問道,“皇上,奴才伺候得您怎麼樣?”   

  “你做得很好,快來。”紀衡瞇著眼仰頭看她,腰向上拱了拱。

  “比盛安懷如何?”田七又問。

   紀衡皺眉,“這個時候提他做什麼?”   

  “那什麼,皇上,您既然覺得奴才伺候得好,不如以後這事兒就專由我負責,不再用旁人?”  

   紀衡挑眉笑, “不是一直由你負責麼,難道這種事情朕還能找別人?你今日怎麼淨說奇怪的話?”  

   田七便有點不滿,“您是皇上,君無戲言,怎麼還跟奴才撒謊呢。”  

   紀衡一愣,“什麼意思?”   

  “您的這個……不止奴才一人摸過吧?我聽說,好多人都摸過。”

    “……”紀衡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有人亂編排他,而且是這種閒話,他惱怒道,“誰說的?!”

    “奴才說了,請您別為難他。”田七始終對盛安懷的話深信不疑,因此覺得既然是事實,說給當事人應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說!”     “盛公公說的,他說他給你摸過。”  

  “……”紀衡一不小心想像出了盛安懷猥笑著伸手來撥弄他小兄弟的畫面,登時頭皮發炸。

  田七就這麼看著皇上的小兄弟又飛快地軟下去了。  

  這個……難道是心虛?她心裡有氣,低哼了一聲,扭臉不再看紀衡。  

  紀衡實在哭笑不得。他一把將田七拉入懷中,讓她坐在他的腿上,“盛安懷的賬朕以後會找他算。不過你怎麼會相信那種話?”

    田七有些意外,“皇上您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是,朕要是真被盛安懷摸一下,至少會不舉三年,明白嗎?”  

   這回答讓田七很是訝異,她又問道,“那吳柱兒和趙大康他們……”  

   “沒別人,只有你,”紀衡在田七唇上咬了一下,“你一定要氣死我嗎?”  

   田七還是有些懷疑,“可是您不是挺喜歡被太監摸那裡嗎?”  

   紀衡終於忍無可忍了,小變態把他騙成那樣,還挺心安理得,他質問道,“你是太監嗎?!”  

   “……”田七震驚地看著他。  

  紀衡食指在她胸口點了一下,笑,“這里天天裹著,你不累麼?”  




第69章   招還是不招  走劇情

田七渾如五雷轟頂,慌忙從紀衡懷中跑出來跪在地上,“皇上……”   

  皇上在笑瞇瞇地看著她,“你想怎麼解釋?”   

  “奴才、奴才……”田七嚇得面如土色,汗如雨下。  

  紀衡雖氣她,看到她這樣子卻又有些不忍心,“起來吧,好好說話……你到底是誰?”   

  田七還處於身份被揭穿的震驚與恐懼之中。她提心吊膽隱瞞了七年的秘密,一下子就被人給戳破了,這人還是決定她生死的那個人。她渾身無力地跪在地上,不敢起來。  

  紀衡嘆了口氣,強行拉起她又攬入懷中,“又裝可憐,就知道朕拿你沒辦法是不是?”   

“皇上您……您不殺奴才嗎?”   

  “殺你做什麼?”紀衡說著,突然湊到她耳邊,低笑,“朕想吃你。”

     “……”田七剛才只覺自己像是從萬丈懸崖之上墜落,現在發現她剛掉下去沒多遠,就又被拉了回去。這心臟一上一下的,她已經出了兩層汗。她低著頭,眼珠亂翻,飛快地回想著自己到底在什麼時候露出了破綻。皇上發現她多久了,又為什麼到現在才說?  

  ……想不通!    看到懷中人不安地擰動身體,紀衡總算出了口氣,就該這樣嚇一嚇她才好。他的身體被她蹭得一陣發熱,剛剛消停的某個地方又蠢蠢欲動起來。紀衡真受不了這一驚一乍的玩弄,小兄弟負擔太大。他按下心中綺念,突然打斷她的思緒,說道,“你又想怎麼騙朕?”  

   “我……”田七是真的慌了神。以前遇到種種危機,那都是在有準備的條件下,她也有驚無險地過去了,可是現在不同,她就像是毫無防備地突然被人用劍抵住了喉嚨,動彈不得。  

  紀衡淡定掏出手帕,一點一點地給田七擦著汗,“嚇成這樣,你到底是什麼人?”

    田七看著那樣談笑自若的皇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腦子到底是被水煮了還是被油炸了,總之她就是一沖動,突然就捧著他的臉不顧一切地親他,嘴巴堵著他的嘴巴,好像這樣把兩個人都拉入混亂的激情與衝動中,她就能暫時拋卻那些無所適從,他也能暫時忘卻對她步步緊逼。雖然這只是暫時。  

  紀衡果然忘記了這些。突然被田七這樣襲擊,他心中甜得要死,又怎麼會輕易放過。於是本來一場懸疑逼問事件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轉化為激情擁吻事件。  

田七現在的情緒猶如一鍋大亂炖,驚慌,恐懼,無助,慚愧,心虛,壓抑,放縱,甜蜜,痛苦,渴望……這些五花八門的情緒像是一隻隻大手,把她向四面八方撕扯,她真的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更不知該如何收場。  

  紀衡用力吮吻著田七,他像是能感受到她的痛苦與無助。他把她抱得更緊,靈活的舌頭捲進她的口腔纏綿,他想把她的痛苦都吸走,她不該痛苦,也無需痛苦。  

  一吻畢,兩人都氣喘吁籲。田七雙目泛著水光,低頭看到紀衡兩眼熾烈地望她,她想也不想地推開他,撒開腿跑了。

    紀衡沒有去追。他知道,她跑不遠。他已經把他的態度表明了,他等著她的坦白。

    ***   

紀衡所料不錯,田七確實沒跑遠。主要是她也沒出宮的牌子……  

   她跑回了自己的房間,把頭埋進了被子裡。好像這樣埋一埋再鑽出來,她就能把剛才的事情變成一場夢。

   皇上他知道了。他知道她是女人了,雖然還不知道她是誰。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田七發現她想不出怎麼辦,根本原因在於她不知道皇上打算怎麼辦。

    按理說這種事情一旦發生,假扮太監的人必死無疑,不僅她,連當初經手的人、驗身的人,都會受到牽連。

   可是現在皇上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不會殺她。

   這是不是可以表明,皇上有點喜歡她呀?

   唉,想到哪裡去了……   

不過皇上明知道她是女人,也聲稱沒讓別的太監摸JJ……

     怎麼又想那裡去了!   

田七伸出手,抱著被子按得緊了一些,然後她就喘不過氣來了。她只好從床上坐起來,把被子抱在床上發呆。

   冷靜,冷靜。剔除個人情感因素,總結一下現在的情況。皇上發現了她是女人,皇上不知道她的身份。皇上表示不會殺她。

    以上,她是不是可以找皇上主動招認了?  

田七有些動搖。  

  這時,外面有人猛烈地拍著她的門,“田公公,不得了!皇上要打盛公公,您趕緊去看看吧!”  

   田七便開了門,跟著那人跑出去。一路問他是什麼情況,那人也說不清楚,就知道盛公公被皇上傳過去問話,說了幾句話就讓人把盛公公拎出來打板子。   

田七突然想到了皇上方才說過的一句話。    “盛安懷的賬朕會找他算。”  

  可是這算得也太快了吧……   

他們走到乾清宮前,看到月台上,盛安懷已經被人按在了條凳上,兩個行刑的太監舉著板子往他屁股上招呼,他被打得啪啪響,口內大呼冤枉,“皇上,奴才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您啊……”  

   盛安懷到現在都還不太清楚具體狀況,只知道皇上把他叫過去狠狠地罵了一頓,具體為什麼罵,皇上又不透露,總之就是莫名其妙。盛安懷現在也有點相信田七當初的話了,皇上的腦子可能確實出了點問題。  

  紀衡正黑著臉站在屋簷下。周圍人嚇得噤若寒蟬,沒人敢求情。

    田七噗通一聲跪在紀衡腳邊,輕輕扯著他的衣角說道,“皇上,一切只因奴才的一句戲言,盛公公是無辜的,請皇上息怒!”     紀衡冷著臉,就衝盛安懷的胡說八道,他一萬個不無辜。

    田七隻好砰砰砰地在地上磕頭,她現在真是後悔得要死,怎麼就一不小心說了出去。雖然不明白盛安懷為什麼要撒謊,可現在就因為她,他要挨一頓結實的打……

    想著想著,田七很沒出息地哭了出來。

    周圍人都暗暗咋舌,皇上盛怒之下,也就田公公這種分量的有膽量去碰釘子了。

    “起來!”紀衡受不了田七把額頭磕得砰砰響。

   田七固執地磕著頭,“請皇上繞過盛公公!”

    “都住手!”紀衡道了一聲,下邊的太監立刻停了手。  

  盛安懷趴在條凳上,“奴才謝主隆恩。”他其實沒被打多疼,行刑的太監手裡都悠著勁兒呢,要把盛公公打壞了,他們以後還混不混了。    紀衡沉著臉拂袖離去。田七從地上爬起來,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紀衡其實在生悶氣,氣的是田七不跟他坦白,卻跑來給盛安懷求情。盛安懷那樣胡說八道,打兩下又怎麼了!   

田七跟在皇上身後,欲言又止了半天,終於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尷尬。來打破這尷尬的是如意小朋友。    天氣漸漸冷下來,戴三山進入了冬眠期。如意怕把戴三山凍壞了,就想把它弄到慈寧宮的暖閣去。紀衡覺得不像話,萬一烏龜把太后嚇到怎麼辦,於是他乾脆讓人把戴三山搬到了乾清宮。  

  現在如意想找戴三山玩兒,就去乾清宮,當然了,先要給父皇請個安,還要把田七借過來。    紀衡這次尾隨著那倆小伙伴,一起來看戴三山了。他真不明白,這烏龜都已經睡著了,如意對著個大龜殼看什麼勁。

    如意拉著田七的手,指著戴三山背上一串葫蘆,笑問道,“田七,好看嗎?”   

田七看到那物件,登時身體一僵。金線編的軟藤上,綴著各色寶石雕刻的小葫蘆,還有翡翠葉子。葉子青翠欲滴,小葫蘆晶瑩剔透。

    這東西叫七寶仙葫,她以前見過,就在自己家裡。田七一瞬間想到許多事情,手不自覺地攥緊。如意的手被田七攥得有些疼,但是他堅強地沒有喊出來。  

  紀衡沒有發現田七的異常,因為他也很異常,“這是哪裡來的!”   

  奶娘連忙回答,“回皇上,是寶和店的太監獻給殿下的。”   

  寶和店的人討好如意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兒,只是這葫蘆……紀衡突然嘆了口氣。

    田七聽到皇上嘆氣,便問道,“皇上,您認識此物?”

    “這是當年朕季先生的。季先生家中遭遇重變,此物幾經輾轉,竟又讓朕見到。只是寶物雖在,人卻……”說著,又嘆了口氣。

    田七試探著問道,“季先生是哪一位?奴才竟不曾聽說朝中哪位大人姓季。”  

  “你可聽說過季青雲?”

    “……奴才孤陋寡聞,沒有聽說過。 ”   

  “季先生曾是朕最信任的人,後來為陳無庸所害,之後在流放遼東的途上不知所終。朕本想為他平冤,奈何無論如何追查,一直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更有人說他投奔敵國。朕只好把此案一直壓著,到現在懸而未決。”   

  田七心中一動,差一點就跟皇上說出了實情。可是轉念一想,她無憑無據,若妄稱是季青雲之女,皇上未必相信。而且皇上剛剛一番剖白,顯見她爹在皇上眼中分量,若她這時候自稱是此人的女兒,皇上大概會懷疑她別有用心才冒稱忠臣之女。再說,孫從瑞賣友求榮之事,也是無憑無據,這種事情無法找皇上伸冤。她想要收拾孫從瑞,只能暗地裡進行,這個時候就更不能讓皇上知道她的身份和目的,否則皇上大概會阻止她“陷害忠良”。  

  想到這裡,田七隻好把嘴邊的話壓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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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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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往事不如煙(上) 當年血案

八年前。
   
月黑風高夜。  

  今日下了一場大雪,雪剛剛停。整個世界像是被羊脂白玉碾過一遍,披上一層又厚又冷的白。  

  此處前無村後無落,在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白雪中,立著一座房屋。

   這是一座破廟。也不知歷經了多少年月,青磚的院牆早已傾頹坍塌,積滿塵土的窗楞上糊著蛛網,在凜凜冬風中瑟瑟抖動。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廟宇內有昏暗的火光閃動。   

伴著搖晃的火光,室內傳出一聲長長的嘆息,聲音似乎比這西北的雪夜還要蒼涼幾分。

   接著,有一女子勸道,“老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男子答道,“我怕的是連青山都留不住。想我季青雲一生為國盡忠,到如今卻為姦宦所害,淪落至此。雖然判的是流放,但是以陳無庸的心胸,他未必能放過我,說不准什麼時候就派人來取我性命。我不怕死,只怕累及家人。 ”   
  
“老爺放寬些心懷。陳無庸雖無法無天,然老爺是太子僚屬,他應該不會膽大妄為到真來取你性命。我們如今流放遼東,過些年如蒙大赦,或可還京,到時候的光景總不會比現在差。現在朝政黑暗,奸佞當道,忠臣蒙冤,京城已經成了是非之地,此次流放,未必不會因禍得福。”   

“你說的這些我都懂,只是你跟著我,讓你受委屈了。”  

   “老爺說這些做什麼,我是你的妻子,理應與你同甘共苦。”  

   男人又吁吁嘆氣,道,“我與孫從瑞相識二十幾年,想不到這次他為了保全自己而如此暗害於我,實在令人心寒。”

    女子繼而寬慰道,“正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說,孫從瑞既是你的摯友,這事兒也未必真的是他所為,也許是別的什麼人在陳無庸面前說老爺的壞話?”  

   “那些話我只對孫從瑞說過,後來陳無庸在我面前一字不落地重複出來,可見應該不會是別人。你我身陷囹圄之後,太子那樣被陳無庸防備的人,還能千方百計地來見我一面,若孫從瑞真心待我,又怎麼會一面不露?”  

   兩人說著,各自又嘆息。
  
陳無庸朝著南面遙遙拜道,“太子殿下的知遇之恩,我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回報。”   

  這時,一個男聲打斷他們,“聒噪什麼!……這鬼天氣,冷死了!”   

那對男女便不再言語,室內一時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又傳出女子溫柔的低語,嗓音清軟,似唱似嘆,像是一條靜靜流淌的小溪,恬靜安然,引人入夢。  

——她是在哄小孩子睡覺。

    靠在她懷中的女孩卻大睜著眼睛,半點睏意也無。  

  此時他們正圍在一堆篝火旁,火光照出斑駁的牆壁,牆上有些題字,早已模糊不清,筆劃粗豪怪異,在幽暗的火光中像是鬼畫符一般。    大堂中的佛像是泥塑的,掉了一條手臂,臉皮剝落了一塊,看起來面目猙獰。不像是佛陀,更像是閻羅。

    女孩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不是嚇得,是凍得。

    這廟中四壁透風,即便他們點了篝火,熱氣也很快被跑進室內的冷風吹散。她身上只穿著兩層衣服,單薄的里衣外面套著一層同樣單薄的囚衣。之前倒是有父親的故交送來過冬的衣物,可惜早已被眼前的幾個公差沒收。
   
公差一共有四個,他們穿著厚厚的棉衣,縮手縮腳地靠在一起,時不時地咒罵一句這鬼天氣,順便罵一罵這鬼差使。

    大冬天的往邊境上押送犯人,遇上大風雪不能趕路,又找不到驛站,只能躲在這破廟之中受罪。沒有比這更倒霉的差使了。

   他們要押解的一共有四個人,一對夫妻加一雙兒女。女孩十一二歲,男孩小上兩三歲,兩個孩子跟著爹媽遭罪,一路行來面目憔悴,臉上的肉都消下去,眼睛就顯得異乎尋常得大。

   此時他家男孩正被父親摟著,也是凍得瑟瑟發抖,難以入睡。

    幾個公差實在無聊,便又打量起那個幾個犯人。女人是個半老徐娘,倒也有幾分姿色,她懷中的孩子雖形容狼狽,卻是五官精緻,漂亮脫俗。公差們摸著下巴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便知各自的想法,於是相視而笑。    荒郊野外的,對方又是犯人,玩弄一兩下想必不會有事。

   只不過到底是先玩兒大的還是先玩兒小的,幾人之間產生了分歧。最後由於小女孩兒身上沒戴枷鎖,大家一致通過先試一試她。

   幾道目光同時停在瑟瑟發抖的小女孩身上。  

  女孩兒雖不懂他們的意圖,但那樣的目光讓她極其不舒服,甚至有些反胃。

    兩個公差上前來,把女孩兒從她母親的懷裡拖出來,拖到一個角落裡。另幾個公差制住其他犯人,不讓他們動彈。

    室內一時充斥著男人的怒吼聲、女人的哀求聲、女孩兒驚慌的尖叫聲、男孩不知所措的慟哭聲,以及公差們興奮的粗言穢語。

    女孩兒死死地揪著衣服,但囚服還是被扒了下去,一個人把手探進她的衣服裡,剛一碰到她的腰肢,他便興奮地低叫了一聲。另一個人一手控制著女孩兒不讓她亂動,另一手去扯她的里衣,衣服還未扯開,他已經迫不及待地伏在女孩兒頸後亂咬亂親。

   她哭得撕心裂肺。    就在這時,“嘭”的一聲,簡陋的木門突然被踢開,幾條人影跳進來,看到待在佛像前的幾個人,舉刀便砍。

   室內亂作一團。

   身上的手突然停下來,女孩兒從極度驚懼中稍稍回神,便看到不遠處戴著枷鎖的父親正向她奔來。

   不過他沒跑出幾步,便被身後的黑衣人一刀砍倒。

   母親已經倒在了血泊中。  

  公差們在抱頭鼠竄,毫無反抗之力。  

  弟弟邊哭邊亂鑽,大概是他身形小,比較靈活,一個黑衣人砍了他兩下竟然沒砍到,此時另一個黑衣人便一起來圍堵。

    男孩自知自己逃不過,臨死前喊的最後一句話是,“姐姐快跑!”  

  女孩兒終於反應過來。她要跑。  

  可是,往哪兒跑?   

此時那些黑衣人眼看著就要解決旁的人,向這邊趕來。女孩兒來不及細想,跑到離得最近的窗前,翻窗而出。幸好這窗戶不高,她翻出去並不太難。  

  接著,她在雪地裡拔足狂奔。

    但是一個小姑娘又怎麼跑得過一群殺手。她很快就被追上了。  

她以為她必死無疑了,然而她一瞬間感覺腳下一空,接著便摔下了一個雪坡,順著那雪坡滾了下去。還未滾到底,雪坡上的一大片積雪又緊接著坍塌錯位,滑下來將她掩埋住了。

   幾個黑衣人下來想要把女孩兒挖出來,間或直接向雪地裡捅一刀。正尋找著,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信號,幾人連忙又趕回了破廟。

   那女孩艱難地從雪裡爬出來時,黑衣人們已經無暇顧及這裡。她蹲在雪地上,身上冷得像是墜入冰窟,比這黑暗的冬夜還冷的,是她的心口。

   死了,全死了。她爹,她娘,她弟弟,全死了。死在她面前。

    那樣慘烈的畫面,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她坐在冰涼的雪地上,手臂抱著膝蓋,臉埋在腿上,低低地抽泣起來。

  一個獵戶打扮的人經過此處,看到雪坡下一個穿白衣服的小姑娘哭。他有些警惕,想走,但走出去幾步之後聽著那悲戚的哭聲,又實在不忍心,於是折回來,遠遠地看著那姑娘,問道,“你……是鬼嗎?”

    小姑娘哭著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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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小酒  樓主| 發表於 2014-4-20 20:54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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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往事不如烟(下) 女孩紙是怎樣當太監的

田獵戶家最近愁雲慘淡,並未被新近拾回來的小姑娘分去太多注意力。

    一家人發愁的根源在於他們家第七個孩子。這個小男孩兒是個天閹,從小身體孱弱,長大後子承父業是不能夠了。沒力氣,又不能生孩子,當爹媽的不知該讓他以後討什麼營生過活。正好,村里有人在宮中當太監,近來老了,便回了家鄉。老太監攢了些錢,又娶了個寡婦,過繼了一個兒子,日子也照樣過起來。田獵戶夫婦便動了些心思,帶上一條自己打的銀狐,領著兒子去拜訪了老太監。

  老太監心地不錯,知道了對方的來意,並未收銀狐,只告訴了他們想當太監大致要走的流程。太監又不是什麼高尚的職業,想要入行無需打點,只要去京城報名就行。獵戶知道老太監地位應該不俗,在皇宮之中又有故交,因此還是想托老太監照應一番。誰知那老太監卻擺擺手回答說,他和宮裡頭那個最炙手可熱的太監陳無庸不對付,倘若教陳無庸知道是他指點的人,只怕更加壞事。

   田獵戶便託了人去京城報名,報完名,他就找人幫兒子淨身了。太監的淨身並不是由官方來做。因為民間有些掌刀師傅搶了風頭,後來官方乾脆就由著太監預備役們自己找人淨身,他們只管檢查,合格之後就是一名太監了。  

  窮鄉僻壤的,找個手藝熟練的人不易,田獵戶辛辛苦苦找到的掌刀師父是個生手,兩刀下去,把小孩兒疼得面無人色,後來就被抬著出來了,回到家一直高燒不退,昏迷不醒,請了個土郎中來看,說是不行了,挨不了幾天了。當娘的守著兒子哭暈過好幾次。

   田獵戶看到路邊的小姑娘時,正是他把那郎中送回家後折返回來。他覺得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大概是因為他這輩子殺生太多,造了大孽,報應到兒子身上。看到那無家可歸的小姑娘,田獵戶便動了惻隱之心,把她帶了回來。小孩兒不快些找個地方取暖,這一晚上必定會凍死在荒郊野外。他問那小姑娘的名字,小姑娘只低聲答了一聲,“我叫阿昭。”再問,就不說話了,看他的眼神中還隱含戒備。

   小姑娘隻身一人和陌生男人同行,有點防備也是可以理解。田獵戶沒有在意,帶著這個阿昭回了家。

  第二天,阿昭和田獵戶道了謝,告辭離開,循著記憶中的路回到了那破廟。她不能讓自己的親人死無葬身之地。

    破廟裡靜悄悄的,地上的血跡早已凝固,血腥氣也已被一夜的北風吹散。廟中散亂地躺著幾個公差的屍體,卻沒有她父母兄弟的。    她翻遍了破廟內外,真的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她真的希望,他們只是受了傷,後來逃離了這個地方。這個願望太過美好,她都快相信了。   

但事實是,父母和弟弟昨晚倒下去的地方,血跡已經被清理了。

   如果他們要負傷逃跑,是不可能分心去清理血蹟的。那麼原因只可能是,有人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清理了血跡。

   為什麼?

   清理血跡,就可以抹去他們受傷的痕跡,至少從現在這個場面來看,他們更像是殺了公差然後逃跑了……

     原來對方不止要殺害她的親人,還要讓他們背負這樣的罪名,永遠不能昭雪。

   這歹毒心計令阿昭渾身發冷。她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聽到外面一陣人聲,她連忙爬到了佛像背後躲好,豎起耳朵聽著室內動靜。

  走進來的是官府的捕快。他們今早聽到人告狀,說是在某處某處發現了好多屍體,幾個捕快立刻前來,果然見到四具屍體,穿的還都是公服。    捕快們把屍體搬走了。因此處荒涼,鮮少人煙,所以也不太擔心有人來破壞現場,廟中並未留人看守。

    阿昭從佛像背後走出來,看著空無一人的佛堂,她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不管怎麼說,先把親人的屍體找到吧。  

  她在破廟附近找了兩天。白天找屍體,餓了就吃些獵戶送的干糧。晚上宿在廟中,獵戶家給了她不少厚衣服,廟中也有些幹稻草,聊可禦寒。   

第三天早上,阿昭醒來時,聽到廟外又有動靜。她以為是捕快去而復返,於是又躲到了佛像後面。

   但這次聽到的不是捕快們的交談聲,而是一陣蒼老而帶著哽咽的嘆息。阿昭有些好奇,便從佛像後面探出頭來看,她看到一個老人家,頭髮花白,沒有鬍子。

    老人也看到了她,雖年紀大了,眼力竟還好,“你是季大人的孩子?”  

   阿昭心頭一驚,卻不敢答,只問,“你是何人?此處發生了命案,你不怕被牽連嗎?還不速速離開。”

    老人抬起袖子擦著眼角,說道,“小小年紀便不得不如此防備,孩子,你受苦了啊……你不必擔心,我不會害你。我知道你是季青雲季大人的女兒,昨晚田家屯來了一撥人搜尋你一家四口,我看到畫像才得知。他們說季大人殺了公差後逃跑,我聽到這說辭,便猜測季大人很可能已遭遇不測,所以今日想來祭拜一下亡靈。不想竟在這裡看到了你,這麼說季大人還活著?”

   聽他如此說,田七禁不住痛哭起來。她把實情跟那老人說了,老人聽罷也是老淚縱橫。

   一老一小哭過之後,那老人說道,“我原是在太后身邊伺候的人,太子是我看著長大的。這樣看來,我與你父親本是一路。只恨我現在被陳無庸壓制,不能幫你伸冤。你現在無家可歸,不如先跟我回去,再圖其他。”  

   阿昭有些猶豫,她怕被官府的人抓走。   

老人又安慰她道,“你放心,昨天那些人已經走了,應該不會再來了。他們在田獵戶家盤問的時候我正好也在,便幫你壓過去這事兒,沒人說。”   

  阿昭於是跟著老太監回了田家屯。路上老太監問阿昭,可知道兇手到底是誰,阿昭回想著事發那夜父親的話,答道,“很可能是陳無庸。”   

  老太監點了點頭,“我覺得也八成是他。季大人似乎並無別的仇人,就算與誰有些不和,對方也不太可能有那個膽量和本事調動那麼多殺手來滅口。”  

   阿昭點了點頭,更加確定兇手就是陳無庸。她想報仇,可是現在她一個十一歲不到的小孩子,還是被捉拿的,別說殺人了,她連接近陳無庸的機會都找不到。

   老太監帶著阿昭回到家時,聽說了一件事,田獵戶的小兒子就剩一口氣了。

   阿昭有些同情和黯然,那是她恩人的孩子。她跟著老太監去看望田獵戶,田獵戶雖知道這小女孩兒正在被官府緝拿,但是既然有老太監擋著,他也不會說什麼。
   從田獵戶家回來,阿昭一直
在想一件事情,終於,她問老太監,“你覺得我能進宮當太監嗎?”     老太監的下巴差點掉下來。

    阿昭又道,“陳無庸也是太監,若我當了太監,想必能有不少接近他的機會,到時候就可以親手為我的父母兄弟報仇了。”   

  “可你是女孩子,你就算進宮也只能當宮女……不行,那樣你很容易被陳無庸認出來,到時候就……”  

   “所以我最好是當太監,當了太監,必然不會有人懷疑我是誰的女兒,不是這樣嗎?陳無庸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想不到我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老太監呆了呆,“可是你一個女孩子,怎麼當太監呢?”  

   阿昭反問,“這正是我想請教您的,我一個女孩子,到底能不能當太監呢?”  

   老太監啞口無言。

   ***

   太監的遴选和登記在十三所裡。   

選拔一般是在淨身之前,檢查一下出身是不是良民。通過之後就記錄在案了,你來不來無所謂,來了之後登記一下就行。淨身完之後來十三所做身體檢查,檢查合格之後,就是一名正式的太監了。   

每月初三,是新一批太監檢查身體的時候。

  一個年長一點的太監,領著一群剛剛檢查完畢的太監走出房間,向著另一邊的登記大廳走去。

    長長的隊伍像是一條蜿蜒游動的蜈蚣。新太監們表情各異,俱都垂著頭不敢張望,緊緊跟著前一個人的步伐。

   一個人從月門後閃出來,調整步伐跟上隊伍。此人十歲出頭,穿一身普通的青布衣衫,頭戴青色頭巾,形容消瘦,低著頭,一雙大眼睛骨碌碌地亂轉。  

  這不是別人,正是阿昭,現在叫田七。偷偷摸進十三所以及混入太監隊伍裡的方法自然是老太監教給她的,除此之外,那老太監還拿出了許多家當,買通了獵戶一家,使她得以安全地頂著田七的身份來到京城。

   這隊太監被領進了一個大廳,挨個被詢問姓甚名誰,入簿日期,接著在另一個冊子裡按個手印,指印無誤,就算辦好入職手續了。

   輪到倒數第二個人時,他突然發現自己身後竟又多出一個人來,便張口結舌地看著田七,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田七神色鎮定。   

於是那人便以為自己記錯了,老老實實地辦完手續,輪到田七。

    田七報完了姓名和入簿時間,辦理手續的太監拿一本新冊子讓她按手印,按完之後和之前此人入簿時留下的指印對照了一下。

    結論:合格。

    田七鬆了一口氣。她拈了拈手指,拇指肚上貼著的一塊薄皮差點被她搓下來。這薄皮是老太監用人皮雕的,貼在指肚上,可以偽造指紋。

   這一批太監全部合格,記錄入檔。他們被領著去了新住所,接著發衣物,學規矩。

    田七捧著一堆衣服,耳旁聽著那領頭太監的絮叨,有些走神。

   就這麼成了一個太監




第72章  皇桑的憂桑   你還是不相信朕,朕在你眼中到底算什麼?

田七又做夢了,夢到自己回到小時候,一家人元宵節的晚上出門逛,站在護城河邊看煙花,千萬束煙花齊放,點亮了半個天空。父親和母親牽著手,另一手分別領著她和弟弟,他們在河邊站成一排,她當時想什麼來著?哦,對了,煙花真漂亮,希望永遠都能看到。

   煙花年年有重放之日,人卻再無團圓之時。

田七這一夜睡得極不安穩,次早醒來時,看到枕頭上遺下一片淚痕。她有些悵惘,仔細回想前夜夢境,早已忘了大半,只依稀記得幾個畫面,總歸是不太好的回憶。  

  她扶著頭,輕輕按了按太陽穴。她並不是活在過去的痛苦中無法自拔的人。父親生前曾說過,死去的人永遠不會再活過來,活著的人卻終將死去,所以活著的人該好好地活著,不該活在死人的世界裡。那個時候她的外祖母過世,母親過於哀痛,父親這樣勸慰她。

  當然了,仇恨永遠不可能消除。田七活著的一大目標就是報仇,只不過她自己也沒想到,剛進宮不到兩年,還沒有機會下手,陳無庸就已經被新皇帝幹掉了。田七知道自己父親是新皇帝的僚屬,她也曾想過表明身份,為父伸冤。可是想來想去,她既無法證明自己的身份,也無法證明父親的冤情——屍骨找不到。她自己又是身為女孩兒卻當著太監,身份尷尬,到時候若皇上不信,反倒把她搭進去,父親沉冤怕是再無昭雪之日。   

事情就這麼一直拖下來,田七一開始的打算是在皇宮攢幾年錢,之後出宮去尋找家人屍骨,或是尋找當年參與謀殺之人,以為人證。只不過現在出宮之事又拖了下來,倒是當年的殺手有了眉目。雖然方俊現在失憶,但總歸是一線希望,實在不行讓王猛多扎他幾針,大概就能恢復了。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田七匆匆洗漱完畢,去給皇上請早安了。  

  皇上顯然也沒睡好,田七來到起居間的時候看到他在打哈欠。不過看到田七,紀衡又精神了,目光意味深長,隨著她的身影移動。

   田七低著頭不敢看他,請完安就退出去了。盛安懷昨天被打,今天不能來,大家都以為隨身伺候的差事該落在田七這個二把手頭上,可是田七偏偏假裝什麼都不知道,隨大流地走了。紀衡氣得鼻子都歪了,這小變態絕對是故意的,真是好大的膽子。

   田七倒是覺得這事兒無關乎膽子大小,她又不是閒差上的人,本來頂替盛安懷的人就由皇上說了算,皇上沒點她,她才不會主動往前湊。從昨兒皇上說了那些話開始,她就很不想看到他,有多遠躲多遠。

    皇上黑著個臉去上朝了。他剛一走,盛安懷就捂著屁股鬼鬼祟祟地摸到了田七的房間。他雖沒被打狠,但也受了些傷,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田七看到盛安懷來,想起自己昨天一時失言害他被打板子,於是內疚地道歉。

    盛安懷想听的不是對不起,他就是有點不明白,“你跟我說實話,皇上到底為什麼打我?”  

   田七便實話實說。

  盛安懷覺得自己挺冤的,他說那些話時自己也很噁心好吧,只不過為了幫皇上,他才豁出去不要臉,這下好了,皇上根本不領情,還打他。盛安懷不敢抱怨皇上,便忍不住對田七說道,“我不是跟你說過嗎,這事兒不能跟別人說。”

    田七問道,“那皇上到底有沒有……嗯?”

    盛安懷知道了皇上現在的意思,果斷搖頭,“絕對沒有。”

    田七有些奇怪,“那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那些話?”     “我說著玩兒呢。”

    田七:“……”   

  盛安懷不等田七再問,便轉身離開,只留下一個高深莫測又略帶憂傷的背影。

  走出田七房間,盛安懷邊走邊尋思,他終於發現一個要命的問題:皇上八成是要玩兒真的了。要不然同樣是太監,田七摸他就高高興興,別人說一句有點褻瀆的話就值一頓板子,這明顯是在跟田七表露真情啊。盛安懷有些擔憂,皇上要只是玩一玩田七還好,可一個皇帝對太監動了真情,這怎麼看怎麼覺得前途凶險。不說別人了,單太后那一關就過不了,田七又不會下蛋,還霸著龍床,后宮女人哪一個能忍?   

總之田七的處境越來越危險,皇上要是能護著他還好,可是皇上又不能護他一生一世,再說了,皇上會不會費盡心思去維護一個太監,這也說不准。  

  想著想著,盛安懷禁不住為田七掬一把同情的眼淚,自此之後對田七更加和藹可親,溫和殷勤到讓田七感覺心裡毛毛的,總以為盛安懷在攢力氣收拾她。而皇上也發覺到盛安懷的異常,頓時警惕起來,覺得盛安懷很可能才是真正的終極大變態,看上了他的可口小田七,於是皇上看盛安懷的眼神總有些不懷好意,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到天外天去。盛安懷後來咂摸出皇上的意圖,驚出一身的冷汗。

   這是後話,暫且不表。且說眼前,田七又不傻,盛安懷走後,她也想明白了,覺得盛安懷胡編亂造應該是受了皇上的指使,目的是能讓她心安理得地給她摸JJ。她有一種被戲弄的感覺。  

  好吧,雖然被戲弄,但是她敢怒不敢言。

    現在田七又要去養心殿了,她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養心殿裡的那個男人。她不得不承認,她雖然不想見他,卻也有一些想他。

   真是莫名其妙,她怎麼就喜歡他了呢,田七都不知道自己第多少次感嘆這個問題了。

    紀衡早就去了養心殿,他比平常到的時間早很多,田七還沒來,於是他在龍椅上正襟危坐地等著田七。他昨晚沒睡好,因為田七終於沒有向他坦白任何事。紀衡覺得他和田七之間不該是這樣,有所隱瞞,有所猜疑,有所防備。他們該是坦誠相見的、無話不談的。    可是現在,他把自己的心掏出來捧給田七,田七根本不要。  

紀衡一陣氣悶,他從龍椅上站起來,走到田七經常站的那個地方站定,背著手沉思。

   田七走進養心殿的書房,看到皇上霸占了她的位置,她……   

  太監們待的地方都很固定,哪怕是靜站,也有固定的位置。那塊方磚是她的地盤,這麼大個書房只有那一尺見方的地方是獨屬於她的,皇上現在還霸占了,真是不可理喻。她走過去,給皇上請了安,站在相鄰的方磚上,與他面對面。兩人靠得太近,田七的鼻子幾乎碰到皇上的胸口,她垂著目光,看到他的胸膛因呼吸而一起一伏,她一不小心就想到了皇上躺在床上坦露著胸膛任她蹂躪的樣子……

    “咳咳。”田七紅了臉,心虛地輕咳。

   紀衡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如果知道了他大概會當場再給她表演一番,保證她看個盡興摸個夠。他現在看到田七這副油鹽不浸的樣子就有點來氣,於是捏著她的下巴抬起來,逼迫她和他對視。

   田七的臉還是紅的,她眨了眨眼睛,看著他。真是奇怪,田七發現,自從喜歡上他,她的膽子就變得大了,很多時候該怕他,卻並不真的怕他。比如現在,她就這樣坦蕩盪地和他對視,想看看他下一步要做什麼。

   很快她知道了答案。皇上給了她一個深吻。

   這個吻,一開始一點也不溫柔,像是故意在發洩怒氣,但是當田七主動伸出舌頭追逐紀衡時,他終於還是擁住她,放輕柔動作與她纏綿。   

一吻畢,紀衡額頭抵著田七的額頭,低聲問道,“為什麼不相信朕?”  

   “我沒有……”   

  “說謊,要罰,”紀衡低頭咬了一下她的嘴唇,接著問道,“現在告訴朕,你到底是誰?”  

  田七摟著紀衡的腰,臉貼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聲,她嘆了口氣道,“皇上,您不如先別問了,等時機到了,我自然會向您說清楚。”   

  紀衡便有些失望,“你還是不相信朕,朕在你眼中到底算什麼?”  

   田七的鼻子有些酸酸的,她背負得太多,她喜歡的人又要用這種理由質問她的感情。她覺得眼眶一陣發澀,答道,“我真的很喜歡你。”說到最後一個字,聲音有些哽咽。  

  紀衡被這突如其來的表白打敗,他徹底心軟了,低頭看田七,她白淨無暇的臉上又滑出了淚痕。他於是心疼了,一手幫田七擦著眼淚,一邊說道,“好了,別哭了,朕不問便是。”  

   田七“嗯”了一聲,也自己摸出手帕擦眼睛。  

  紀衡又挑了些開心的事兒說與田七,“最近香山上的楓葉正到紅時,不如我們去那裡游玩一番,散一散心?”他覺得兩人最近情緒都有些不穩定,大起大落的,確實需要出門散一散心。    田七點了點頭。

   紀衡便高興起來,吩咐人下去做準備。盛安懷很神奇地接過了這個差事,他才剛被皇上打了,太需要好好表現一下,以重建皇上對他的信心。而且,這事兒讓他辦最是可靠,因為只有他深刻地了解著皇上與田七之間的奸-情。

   後來的事實表明,盛安懷這趟差事辦得很好,非常好,好極了。

   以上是皇上基於自己的需求滿足狀況給出的主觀評價。

  另一個當事人給了盛安懷差評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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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香山遊   這個男人表裡不一,活出了一種精神分裂的境界

盛安懷不愧是一個靠譜的人。皇室在香山是建有離宮別院的,什麼時候想來玩兒,直接駐蹕在此即可。但盛安懷知道皇上這次出遊不能太大張旗鼓,於是也沒通知那邊的人,直接又給皇上踅摸了另外一處別業。此別業雖不如皇室離宮那樣堂皇華美,但勝在清幽安靜,最適合幽期密約。   

這別業門口有一匾額為“偷天酒”,三字取自宋人楊萬里的一句詩,“小楓一夜偷天酒,卻倩孤松掩醉容”,因此別業的名字就喚作天酒閣。這本是個頗有雅趣的官員所建,後來落在一個富商手裡,盛安懷正是從這個富商手裡買來的。那富商只當是盛公公自己用,便故意開了個很低的價錢,幾乎相當於白送給盛安懷。盛安懷比猴子都精,又怎會不知他是什麼意思,這類人情盛安懷從來不收,因此把價錢抬得比市價高了兩成,才肯接手。  

  ——反正又不是他掏錢。  

  然後盛安懷又吩咐人按皇上的口味把這別業收拾了一番,名字也換了,什麼“偷天酒”,太齷齪。盛安懷覺得,凡是帶“偷”字的都不是好玩意兒。他於是請了個小秀才來改名字,那小秀才按照他的要求,把“偷天酒”改為了“玉人來”,別業自然該叫做“玉人館”。這名字也是有出處的,《西廂記》裡有句詩是“拂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崔鶯鶯給張生寫了這樣的詩,之後倆人就幽會了。這麼一看,多應景啊。

    盛安懷於是很滿意。  

  小秀才看著淫-笑的老太監,心想,也不知到底誰齷齪。

  以上所有事情,盛安懷只用了三天就做好了。這實在不容易,因為他屁股還疼著呢。  

  雖然看到了盛安懷的努力,但紀衡依然不想看到他這個人。紀衡無法容忍這世上有除了田七以外的太監覬覦他的JJ,儘管盛安懷後來跟他解釋了,但他就是不高興。而且,田七還問他盛安懷那樣說是不是他指使的,紀衡還不得不背下這個黑鍋——他要是否認了,指不定田七又要怎麼想,沒準會覺得盛安懷改口是由於受到皇上的恐嚇。他實在不想在這種破事兒上糾纏,早點息事寧人的好。  

  總之……哼。  

  因此盛安懷帶著幾個侍衛被紀衡打發到一里之外兩里之內的範圍裡,主要負責在皇上迷路需要幫助的時候及時出現指點迷津。
  
這些田七都不知道。她本想問一問如意去不去香山玩兒,結果被皇上義正詞嚴地阻止了。

   現在,她和皇上手牽著手,走在了幽林深處的石子路上。路邊楓樹無論高低大小,都已經被秋霜染上深深淺淺的醉紅,層層疊疊密密交織,連成一片紅色的海,讓人恍惚以為自己走進了火焰深處。

   田七的衣服還是紀衡親手挑的,外面穿一件海棠紅撒玉蘭花交領長衫,長衫下是一條素白棉紗裙。玉蘭花的形狀與楓葉相似,乍一看這衣服倒像是用楓葉潑了紅墨拓染出來的,與眼前的景緻很是相稱。紅與白相間的搭配,也能使人顯得很精神,氣色很好。   

總之紀衡很滿意。他現在越來越熱衷於打扮田七,這個時候他最能感受到他對這小變態的佔有權,田七是獨屬於他一個人的,他可以隨意把她打扮成他想要的樣子,這種意識讓人既感動又滿足。  

  而且,小變態穿裙子確實好看。   

為了配合田七的服飾,紀衡穿了一件白色直裾,袖口和交領上繡著細細的紅色紋路,下擺上畫著一枝寫意老梅,濃墨潑就的枝乾之上染著幾點深紅色梅瓣。虯枝疏花,傲骨凌霜,行走之間使人似乎能聞到冷香暗浮。這衣服雖好看,其實很不好穿,非有足夠的姿色不能撐起那枝梅花。紀衡雖然芯子裡不太正常,但至少從表面上來看,還是很有幾分風骨的,長相又是高潔溫潤的君子,俊美非凡,像是神仙轉世投胎。  

  這是讓田七不解的地方,這個男人表裡不一,活出了一種精神分裂的境界。

    兩個光華四射的美人行走在豔色無邊的楓林之中,如此盛景,實在是言語難以盡述,丹青無法描畫。

   石階一級一級盤旋而上,田七走了一會兒便累了,慢吞吞地落在後面,幾乎是被紀衡拖著走。紀衡回頭,看到她累得臉色嬌紅,像是被周圍楓葉一同染了,他好笑地搖頭,“出息!”   

  田七乾脆兩手握著他的手,輕輕搖了搖,說道,“我們歇一歇吧?”  

   她的聲音軟軟的嬌嬌的,一听就是在撒嬌。男人沒有不吃這一套的,更何況紀衡早把田七放在了心尖兒上。他的耳根子一下子軟成了牛皮糖,於是低笑一聲,半蹲□體說道,“上來。”   

  田七有些訝異,皇上要背她嗎?這可是龍背啊,連如意都鮮少有這樣的待遇,她……合適嗎……  

紀衡只覺後背上好久不見有重量,他於是扭過頭看田七,“傻愣著做什麼,快點。”   

  田七便爬上他的後背,他的手托著她的腿,輕輕往上一顛,她就穩穩噹噹地趴在了他的後背上,兩手向前繞過他的肩,攬住他的脖子。她的下巴墊在他的頸窩處,兩人的臉緊緊相貼。田七的呼吸不可避免地噴到紀衡的臉上,平穩和緩的氣流漸漸變得有些急促。她和他貼得太近了,近到沒有縫隙,像是一鞘兩把鴛鴦劍,又像是一支無法劈開的合歡釵。這樣緊挨著一個男人,她本能地感到羞怯。   

可與此同時,她又覺得幸福。一個女人喜歡一個男人,大概不會要求這個男人怎樣,但如果這個男人主動為她做什麼,哪怕是舉手之勞,哪怕只是一個小動作,她都一定會幸福得想哭。  

  田七知道,以紀衡之身份地位,能屈身背她,已是不易。她還能有什麼要求呢。
  
  然而她又有些難過。她喜歡的人是如此的高高在上,她卻是他腳邊的一粒塵埃。只是在他背上停一停,都成了使她諸般小心的奢侈,她又拿什麼去追逐他,愛戀他,攀到他的懷裡,或是站在他的身旁呢。

    田七糾結的時候,紀衡滿腦子想的只有一件事。這個時候,男人和女人的思維差異體現得很清楚:

    他感覺不到田七的胸!

   好吧,這樣說有些誇張,他也不是完全不能感覺到,就是得認真感受……   

  紀衡忍啊忍,終於忍不住了,問田七道,“你現在還裹著胸呢?”若是沒裹,那麼以後似乎也沒必要裹了……

    田七沉默地點了點頭。

   紀衡也不知怎的就鬆了一口氣,接著又有點心疼,總這麼裹著,多難受啊……

     田七實在不想和男人分享這種話題,轉口問道,“累嗎?”說著,抬起袖子幫他擦了擦額頭。

    紀衡其實不太累。但田七這樣關心他,他很高興,還趁機親了她的手。  

  他一口氣把田七背到山頂,兩人這才停下來。

    這裡的山都不算高,也只百十丈,從山頂俯瞰,底下的一切都很清楚。對面的山上飛懸下一道瀑布,秋天水量少,瀑布收窄,以前是一幅緞子,現在成了一條銀色的細鞭。細鞭垂到山下的一片湖水之中,湖面如鏡,秋水泠泠,水上幾簇蘆花迎著秋風瑟瑟輕搖,岸邊紅葉連綿,有如紅雲織錦,又似潑天火焰。    秋水碧,蘆花白,楓葉紅,這些色彩交織在一起,像是一幅靜態的畫卷。  
  
紀衡沒有把田七放下來。他看著山下的湖水,說道,“如果我不是皇帝,我大概可以做個隱士,與你泛舟湖上,釣釣魚,划划船。或者你喜歡錢,我們就去經商,大隱隱於市,賺來許多錢,讓你抱著金元寶睡覺,你說好不好?”   

  他這樣說著,田七卻沒回答他,他扭臉想問她,卻突然被她捧住臉,不管不顧地親吻起來。  

  可惜你什麼都不是,你就是個皇帝。田七心想。  

  那又怎樣,我就是喜歡你,她又想    紀衡閉上眼睛認真地回吻她。兩人現在的姿勢著實彆扭,她還趴在他背上,他的脖子扭成一個很大的弧度,酸酸的很不舒服。

   但是他們吻得很投入。  

  就是因為太投入,田七不自覺地摟著紀衡的脖子,越收越緊。  

  紀衡差一點被勒死。    他只能先放下她,分開兩人,接著把她推到旁邊一株楓樹上繼續纏吻。  

  親著親著,紀衡發覺臉上有點點濕意,他以為是田七的淚水,睜眼一看,卻發現天空飄下了細雨。

   明明剛才還只是有些雲朵,這雨來得也太快了。又不是夏天,真是奇怪。

    紀衡把被親得兩腿發軟的田七拉起來站好,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牽著她的手下山。雨雖然不大,但是秋雨很涼,打在身上容易感染風寒。

    兩人一開始走得不緊不慢,到後來就開始飛奔了。幸好石階雖然滑,但紀衡身手好,好幾次田七將要跌倒時,紀衡都會把她抓回來。    他們跑回玉人館時,田七已經累得筋疲力盡。盛安懷早就提前預備好薑糖水,這會兒又默默地消失了。他也有點失算,欽天監的天氣預報不太靠譜,本以為是個晴天,沒想到下起了雨。  

  紀衡先拉著田七去玉人館內的溫泉內洗澡。這溫泉不大,中間用一塊石壁隔開,下面相通,形成一分為二的鴛鴦池。田七一看到溫泉是隔開的,便放下心,把紀衡推到另一側,迫不及待地脫衣入水。

   舒服!   

她坐在暖暖的泉水里,閉著眼睛,悠悠然長出一口氣。全身的每一寸肌肉都放鬆下來,除了舒服還是舒服。  

  被田七拒絕了,紀衡有些遺憾,當然了,這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不過他一入水,就不遺憾了,因為他發現,隔在中間的那塊石壁很神奇,他竟然可以看到另一面的田七!

   紀衡還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他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看,沒錯,絕對不是幻覺。如果是他的幻想,田七的胸絕不會這麼小……不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看到了她……   

紀衡的心狂跳起來,他以為田七也能看到他,但是他發現田七神色如常,她歇了一會兒,睜開眼睛揉洗頭髮,雖面對著他,卻好像視而不見。   

原來這石壁是專為偷窺而設的……簡直太猥 ​​瑣了!  

  果然太監才是這天下最猥瑣的一撥人,紀衡心想,不過……幹得好!




第74章  楓林晚   欲看從速...你們懂得...

紀走近石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那一頭。

    溫泉周圍有幾株細瘦的楓樹,亭亭玉立似紅妝少女,正應了“小楓偷醉”的詩句。此時節細雨飄飛,紅葉滴露,瀝瀝如美人灑泣。幾片紅葉禁不住雨絲擊打,離枝而落,悠悠飄轉,墜向水面。   

水面上便浮起一片又一片火紅的楓葉,像是大片大片的花瓣。花瓣隨著泉水的微波飄飄漾漾。波痕的源頭便是水中那雪膚花貌的玉人。玉人身處嬌豔如火的楓林之中,絲毫不遜色,反有一種艷冠群芳的媚態,逼得周圍紅楓少女幾乎失了顏色。

   當然,她自己並未意識到這一點。她只是一心一意地洗著澡,頭髮洗完了,擰掉水,盤起來。接著洗身體,胳膊,肩膀,胸口……   

  細密的雨絲在空中織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溫泉表面蒸起的熱汽與這霧氣交融在一起,形成一種仙霧繚繞的朦朧感。霧中美人仰頭看到紅葉飄飛,於是玉臂輕抬,素手微翻,把一片搖搖落下的紅葉接在手心裡,覺得有趣,便咯咯地笑起來。  

  紀的喉嚨口一陣冒火。他以一種極其猥瑣的姿勢緊緊趴在石壁上,臉也貼在上面,好方便眼睛能更近地觀賞。細長的脖頸,優美的鎖骨,白膩的胸脯,簡直無一處不美,無一處不好。  

  面對這種美景,沒反應那就不是男人了。所以紀下邊兒很快硬脹起來,硬得甚至有些發疼。

    前面說了,這石壁只擋著水面,水下就不擋了,於是紀的小兄弟抬起頭來,暢通無阻地穿到另一面去。偏偏這溫泉水極其清澈,田七洗著洗著澡,視線穿過水面零零落落的楓葉,精準地落在對面石壁下多出來的一根東西上。她疑惑地走過去,等看明白那是什麼物件,一下子就給愣住了。

皇上又在搞什麼呀……   

田七不知道皇上能看到她,她覺得皇上還不至於飢渴到洗個澡都能那個啥,所以最可能的是他想撒尿了,但是不想撒在自己那邊的池子裡,所以向著她這邊伸過來。

   她對皇上這種惡意撒尿的做法有點不齒,於是一把攥住他的小兄弟。

   紀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臟提到了嗓子眼。他倒是很想退回來,可是命根子在那頭,他動也不敢動,只能在石壁上趴得更緊了。  

  他看到田七的赤-裸的身體近在咫尺,好像下一刻就能撲進他懷中。而且,離近了看,她的胸好像也不是那麼小……不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現在的姿勢實在太離奇了……   

  田七還在有商有量地勸他,“皇上,要不您去岸上解手吧,不要尿在我這裡嘛!”   

  紀:“……”誰要尿在你那裡啊……     

“你、你先放開我。”紀說話有點吃力。

   “你先保證不尿。”   

  “我……真不尿……”  

   田七於是放開了他。她以為皇上會自己上岸去,沒想到他突然從石壁下鑽過來,衝出水面,一把抱住了她。田七慌忙掙扎,“你做什麼!”   

紀衡堵住了她的嘴。他還能做什麼。   

他吻得有些瘋狂,田七被他吸得口舌發麻,她想推開他,結果被他反剪雙手,掙扎無用。  

  兩人肌膚相貼,火熱連成一片。田七本能地覺得羞恥,她屈膝想把他頂開,結果頂在了不該碰的地方,幸而力道不大。紀衡悶哼一聲,不知是痛苦還是快樂,他嘴巴卻沒放開她,腰輕輕一擺,小兄弟錯開,再向前一挺,它的頭部正好卡在她的兩腿之間。

   田七又本能地把腿一夾,剛好夾住了它。   

真是要命!
  
紀衡鬆開田七的嘴巴,一下一下地啄著她,氣息凌亂。身上最敏感的部位擠在她細嫩的腿根處,柔滑又有彈性的觸感使他流連不返,他輕輕動了一下,細膩軟彈的摩擦與力道恰好的擠壓,賦予了他極致的快樂,他的胸口激烈地起伏著,鼻端噴出火熱的氣息。

    這些變化來得太快,田七腦子裡亂亂的,有些慌張和迷茫。她的腿間夾了個硬邦邦的東西,總歸是有些彆扭,可好像又不只是彆扭。她不知所措地把腿夾得更緊,換來他鼻音發顫的哼聲。   

紀衡一手依舊控著田七的雙手,另一手向下移,輕輕揉了揉她的雙臀。這動作他在夢境中重複了無數次,現在終於得償所願,豐滿滑彈的手感像是剝了殼的水煮蛋,使他心頭欲-火燒得更旺,簡直要千里燎原一般。他托著田七的臀,輕輕往上提,把她的腰抬起來,她腿根的高度隨之上升一些,更方便他胯-下的活動。

   田七第一次遇到他這樣的紓解方式,好吧理論上說這也是可行的。她本來就兩腿發軟,現在被他托得兩腳踮起來,實在吃力。幸好他力氣大,可以托得住她,每每要把她撞出去時,都能及時地按回來。可是屁股上按著一隻男人的手,田七真的是羞憤難當,卻又反抗不能,掙扎不過,更兼被他親得沒了力氣。

   還有,她尿尿的地方,被他小兄弟偶爾摩擦到,那感覺很微妙,像是有人屈指在她心口上輕輕一彈,說不上難受,但就是彆扭。

   紀衡是真想一鼓作氣直搗黃龍的,可是他不願這樣。女人的第一次會比較辛苦,他不希望留給田七的只有疼痛,他要溫柔地對待她,帶著她一起體驗那銷-魂蝕骨的滋味。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在為她隱忍,他大概把這一輩子的柔情和耐心都用在了她的身上。

    紀衡脊背繃直,身體微顫,田七太熟悉他這樣子了,她故意用力夾著腿,他果然噴灑出來。

   她以為這樣就算完了。她還以為男人和女人脫光了做的事情就是這個樣子,後來的事實證明她實在太天真了。

    總之現在田七推開紀,繼續洗起了澡,一邊洗一邊疑惑地看紀,意思是你怎麼還不走。

   紀衡:“……”   

  他把田七攔腰抱起來,走上池邊,用浴巾把兩人身上的水擦乾,隨手扯了件衣服裹著她,把她抱進臥房。

    田七終於發覺出不對勁了,“你還要做什麼?”  

   確切地說,他要做的才剛剛開始。方才他太激動,怕傷到她,所以才那樣發洩。他低頭親了她一下,道,“相信我,我會讓你舒服的。”     田七直覺接下來沒好事兒,“我不信,我不玩兒了。”說著從他懷中跳下來,要跑。

   紀衡一把把她撈回來,扛在肩上。

   現在可由不得你了。

  驚懼賦予了田七足夠的膽量,她拍打著他的後背,“放我下來!”   

她實在也沒多少力氣,打在他背上像是按摩。紀衡笑瞇瞇地走進臥房,果然放她下來了,只不過是放在了床上。

   田七剛坐起來,就被他又推倒下去,他壓在她身上一通深吻,直到把她親得呼吸不暢嬌喘連連,他放開她,哀求道,“給我好不好?”

    田七就有點心軟了,扭過臉去嘟囔道,“給你什麼?”

    “你。”   

  “怎、怎麼給?”   

  紀衡展顏一笑,“你只需消受就好。”   

田七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這樣羞恥的事情,她明明應該抗拒的,可是她看著他哀求又希冀的眼神,看著他笑如春暖花開,她就不忍心說什麼拒絕的話了。

   她覺得自己挺沒出息的。她把臉一撇,拉過被子埋著頭,被子里傳出她被悶住的聲音,“隨便你吧!”

    紀衡知道她是害羞,他好笑地拉開她的被子,“藏什麼。”再說,難道蓋著頭就算藏起來了嗎……  

   田七便閉上眼睛不去看他。  

  紀衡細細密密的吻下來,落在她的額頭上,眉間,眼睛上,鼻子尖兒,嘴角,下巴上……他的吻一路向下,在她頸窩處和鎖骨上流連一陣,終於停在胸前。  

  田七雖被他親得茫然無措,但好像又隱隱知道接下來會是什麼。她緊張地抓住身下的床褥,眼睛稍稍睜開一道縫,向下瞧他。

    他果然低著頭,含住了她胸前的小櫻桃,一邊用舌尖挑弄,一邊抬眼看她,眼角飛笑。  

  田七被這畫面刺激得不輕,趕緊閉上眼睛不敢再看。

   然而眼睛雖閉上,身上的觸感卻是無法屏蔽的。敏-感之處被柔軟溫熱又靈活的地方包裹擠壓,田七隻覺那奇怪的感覺又來了,心口像是被人屈指輕輕彈,彈得她心臟一跳一跳的,血液被大力鼓出心房,衝擊著腦門。   

“你別玩兒了。”田七不自在地囁嚅。

紀衡果然放開了她 ​​,然而還沒等她鬆口氣,他又含住了另一邊。

   田七禁不住哼出了聲,哼完之後才發現這聲音是自己發出的,怪讓人難為情的,她連忙咬著自己的拳頭。

   紀衡一手在田七胸前撫弄,另一手在她腰上流連了一會兒,緊接著滑到她腿間,在那柔軟稀疏的芳草之間用食指勾了一下,接著拇指和食指輕輕一捻。  

  不錯,已經有了些微濕意。

    他的食指順著那幽徑一點一點探進去。

   陡然間被異物入侵身體,田七實在彆扭得很,身體不自覺地繃緊。紀衡只覺自己一根手指被那軟熱緊緻的地方狠狠地絞弄,他心口一片滾熱,恨不得馬上進入那絕妙的仙境。但是他不能,得慢慢來。  

  “放鬆,田七,放鬆……”紀衡輕輕撫著田七的身體,柔聲說道。

   田七果然放鬆了一些。這樣一來,她身上那奇奇怪怪的感覺更加強烈,她只覺手腳上的筋骨像是被人化掉了一般,提不起力氣來,只有被他手指觸碰的那裡,像是點了一簇火苗,火苗明明滅滅的,燒得不旺,但足以燎熱她的身體,她連額頭上都被烤出了汗。  紀衡的手指動了動,帶出更多的津液。  

  田七的身體隨之一顫,她把拳頭咬得更緊喉間癢癢的,像是堵著許多東西,她快忍不住了。

    紀衡笑著拉開田七的拳頭。他的手指轉了轉,找到一處似骨非骨、似肉非肉的所在,輕輕一按。

“啊!”田七失聲叫了出來。隨著他的按壓,她的身體內部像是猛然劈下了一道閃電,電流遍躥全身,她一瞬間有點蒙,失去了思考分辨的能力。  

  紀衡找到了打開田七身體的鑰匙。他於是手上動作激烈起來,輕攏慢撚抹復挑,花樣百出,把田七折騰得咿咿呀呀沒個停歇。終於,感受到她身體發僵,他加大了動作。她睜大眼睛,雙目無神,只覺得自己像是魂飄九天之外,寂寂冥冥,無聞無聲。

   她的身體終於完全放鬆下來。

   紀看著田七滿臉潮紅,大口喘氣,他覺得自己把田七伺候得很到位,於是高興地低頭親她,問道,“舒服嗎?”

    田七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那感覺不在五感之內,不能用舒服或者不舒服來概括。這是一種陌生的體驗,完全與理智背道而馳,她像一個木偶一樣,任身體中流竄的電流控制。這感覺邪惡、墮落,卻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像是把乾淨的靈魂捧出來獻給魔鬼,以換取肆意的瘋狂。

   怎麼會有這種事情呢……田七生平第一次遇到到這種來自於身體深處的、無法掌控的感受。

    如果這感覺是她喜歡的人帶給她的,那麼她並不排斥這種放下一切、攀上巔峰的滋味。

   與所愛的人一起放肆墮落。這不是舒服,這是快樂。    她瞇了瞇眼睛,輕輕親了一下他的唇,這算是回答。

   紀衡呵呵低笑起來。男人不管到了什麼境界,都喜歡接受來自床上的褒獎。他讓田七躺好,然後他跪在她腿間,輕輕托著她的雙腿,“我來了。”  

   田七的身體已不再那麼僵硬。但是她只被一根手指開墾過,下邊兒還是太窄,紀衡的小兄弟又太大,所以進去的時候自然還是吃力得很。他又怕把田七弄疼,於是一邊輕輕往裡頂,一邊小心觀察著田七的表情。

   但終於還是把田七弄得有些疼了。她皺著眉,吸了吸鼻子,“出去。”  

   紀衡才剛進去一小截,這點感受已經讓他舒服得魂兒都飄起來,現在就算是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出去。他一邊撫弄田七的身體,一邊哄她,“心肝兒,你行行好,救我一命……”真是什麼不要臉說什麼。  

  田七還是覺得彆扭,那裡被強行擠開的感覺很不好,也有點疼。但是他涎皮賴臉地求她,她又沒辦法狠心了,“好吧,那你快點。”  

   紀衡差一點就給她喊一句“謝主隆恩”了。不過他盼星星盼月亮盼來了這麼一天,怎麼可能快點,一定要慢慢地享受。

   幸好兩人前戲夠充分,田七雖然被弄疼了,但這疼痛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紀感受著那層阻隔在他的進攻下破裂化開,他心中升起一種異樣的滿足感,甚至超越了身體上的快-感。這個人是他的了,完完全全屬於他,從身到心,每一處,每一寸,每一根頭髮絲,都是他的。  

  “疼!”田七皺著眉,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體內好像有什麼東西撕扯開了,不只是疼,還讓她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於是她憂傷了。    憂傷的結果就是下邊兒不自覺地收緊。

   紀衡被她絞得滿頭是汗,他真是又甜蜜又疼痛,“小祖宗,你輕點……”   

  “這話不應該是我來說嗎?”   

  “放鬆,放鬆……”紀不敢說別的了,只好又裝可憐,“我也疼啊……”     田七疼勁兒過了,感覺還好。她放鬆下來,又催促他,“你快點完事兒嘛。”   

撒嬌也不管用,紀心想,快不起來。

    紀衡動作輕柔。田七身心放鬆,又適應了他的存在之後,也就不那麼疼了。男人和女人在這種事情上是絕好的搭檔,陰陽互補就是這個道理。兩人嚴絲合縫地扣在一起,她在他的摩擦衝撞中失神吟哦,他在她的吸納擠壓下欲-仙欲-死。

    漸漸的兩人身上都出了一層薄汗。紀額上汗水匯聚成大顆大顆的汗珠,自英俊的臉龐上滑落。透明的汗珠經由光芒折射,留下一閃而逝的細碎虹光。田七有些詫異,她向窗外一望,果見有陽光灑進來。   

原來不知何時,天已放晴。此時節已是傍晚,陽光中透著一種溫暖的橘紅色。兩人在這透明的暖色中顛倒纏綿,活似兩尾游弋在薄淡胭脂中的魚兒。
   室外楓葉流丹,秋水潺湲,孤鶩飛霞,赤雲潑天。好一幅秋爽圖。
   室內**高唐,被翻紅浪,戲蝶流連,嬌鶯恰恰。好一幅春-宮圖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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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二天   一個男人,你只要讓他在床上滿足了,你把他當狗使喚都行

田七初嘗情事,比較辛苦,沒多久就體力不支,紀衡卻一直興致盎然。田七便有些不耐煩,“你快一些。”   

  “好。”紀衡加快了抽-送的速度。

   “……”她被折騰得只剩半條命了。  

  好不容易等他發洩了,田七也鬆了口氣,然而他卻沒有離開,而是傾身擁著她,低頭一點一點地吻她。

    田七無力地推他,“你……你能不能先出去啊……”

    “不能。”斬釘截鐵的回答。一朝得手,他實在捨不得離開那個仙境,便是讓他死在裡頭,也是甘願的。

    田七真沒見過這麼耍無賴的。她別過臉去避開他的吻,他直起腰來,她以為他終於要離開了,不料他卻跪坐著不動,還一手卡著她的腰也不許她動,另一手在她大腿內側劃著圈圈。    她只好抬起一腳踩在他胸口上,“出去。”  

   好吧,踩不動……     紀衡握著她纖巧細白的足輕輕揉捏,埋在她身體裡的小兄弟又蠢蠢欲動了。

   田七終於明白了,原來他停這麼一會兒只能算是中場休息,還有下半場呢……   

下半場下來,天早已經黑了。田七一點力氣也沒有了,黑暗中她的聲音像是蚊子哼哼,“你有完沒完了……”語氣中滿含鄙視。

   紀衡肖想了這麼多天,攢了這麼多天,終於得逞,現在的表現已經很算是克制了。他也知道田七難受,於是小心翼翼,溫柔繾綣,總算是雲住雨收了。   

他下床點了燭光,看到田七隨手擁著紅被躺在床上,頭髮早已散開,如一匹黑亮的緞子,鋪在身下。他走過去,掀開被子,自是看到一片令人臉紅心跳的狼藉。  

  田七迷迷糊糊將睡未睡,被紀衡抱起來,去溫泉中洗了一遍。回來沾床就睡,紀衡卻把她叫醒,“先吃些東西。”

    他跟個老媽子似的,先換了床褥,又去廚房搜羅飯食。  

  盛安懷給他們留了飯,放在灶上熱著,然而兩人鬧得太晚,飯菜都涼了。紀衡決定先把飯菜熱一下。他在這方面的經驗值為零,天賦也不夠,光是點個灶就費老了勁,到最後點是點著了,只不過點著的是廚房。幸好盛安懷來看一看皇上有沒有特殊需求,正巧撞到他縱火,趕緊帶人撲救,及時避免了一場森林火災的發生。

   盛安懷又給皇上和田七重新熱好了飯。  

  紀衡終於肯拿正眼瞧盛安懷了。但是他現在賣相有些狼狽,臉被熏黑了一片,這時候和顏悅色地看人,怎麼看都像是要滅口的架勢。盛安懷嚇得屁滾尿流,趕緊溜了。

   紀衡也沒覺得盛安懷怠慢,反正他現在不希望任何人走進他和田七的房間,他洗了把臉,然後親自把飯菜端給田七,看到田七又睡過去了,可見累得夠嗆。紀衡有點心疼,與此同時又有那麼點微妙的得瑟。  

  他把田七叫起來吃飯。他自己草草吃了兩口,便開始給田七擦頭髮。她的頭髮本來已經乾了,但是方才洗澡又不小心浸濕了發稍。

   飯桌放在床上,田七跪在床邊,小口小口地喝著粥。她被折騰狠了,下邊火辣的,像是被辣椒水泡過,怎麼待著都不自在。想到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田七含著粥悲憤地扭頭瞪紀衡。

    紀衡剛剛得到滿足,這會兒神清氣爽,連毛孔都舒暢無比。田七瞪他,在他眼裡頂多算是嬌嗔,他於是一邊擦著田七的頭髮,一邊對她報以飽含情意的微微一笑。   

田七更加悲憤。

    吃過飯,紀衡也脫衣上床。他把田七抱在懷裡,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聊著天,田七偶爾嗯一聲,很快沉沉睡去。紀衡因太過興奮,一點睏意沒有,他把田七摟得更緊一些,又想和她說話,又怕吵到她,於是沉默下來,大睜著雙眼看著懷中的人兒。室內點著一根細燭,燭光如豆,幽暗的光線照著田七的睡顏,安然恬靜,怎麼看都不厭。紀衡恍恍惚惚地覺得自己像是又在做夢。

   不,他沒做夢,這個人真的是他的了。紀衡一陣激動,他親了親田七的耳朵,“田七,我愛你,我真的……愛你。”

    田七睡夢中被人吵到,不自覺地說道,“閉嘴。”   

  ***   

次早田七醒來時,看到紀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像個呆子。

   田七想到昨日兩人的瘋狂壯舉,老臉一紅,拉過被子蓋住頭不理他。  

  紀衡笑著拉開被子,按著她親了親,接著下床去給她找早飯。盛安懷不愧是個好奴才,早就偷偷摸摸地把早飯給他們準備好了,現在還熱著。

   兩人洗漱完畢,吃過早飯,攜著手出了玉人館,在山間溜溜達達地不願離去。田七下邊兒還不太舒服,走起路來慢悠悠的,紀衡噓寒問暖體貼入微,恨不得給她做牛做馬,田七害羞,不愛搭理他。  

  他們停在湖邊。田七看著湖邊紅楓下開的一叢叢的小野花,便有些艷羨。她從小就喜歡花,也喜歡戴花,這會兒她很想去採幾朵插在頭上,可是……額,腿腳不方便……   

紀衡全部注意力都在田七身上,又怎會不知道她的想法。他一瞬間盛安懷附身,不消任何吩咐,立刻去采了一束花捧給田七,又親自挑了一朵嬌黃色的小花別在她的發間。田七終於給了他點好臉色,紀衡受到了莫大的鼓勵,果斷去采了更多的花,編了個花環戴在她頭上,又扎了一大捧花,這附近的野花幾乎被他薅個精光。  

  田七覺得很神奇,在以後的日子裡她將會逐步發現並證實一個真理:一個男人,你只要讓他在床上滿足了,你把他當狗使喚都行。

   即便這個男人他其實是一條龍。   

他們在湖邊玩兒了一會兒,終於該回宮了。紀衡有些悵然,想再留一晚上,田七覺得皇上若是連著兩天不上朝,言官們就又有的罵了,於是把他勸回去了。   

回宮的第二天,田七偷偷摸摸去了趟大理寺。她要乾一件膽大包天的事情




第76章  暗查與告狀  

田七去大理寺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她想查一查她父親那個案子的捲宗,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身為一個太監,想接近大理寺不是什麼簡單的事兒,田七不能偷不能搶,想看到卷宗,她要么買通大理寺官員,要么假傳聖旨。

   田七選擇了後者。買通官員,對方未必完全可靠,且知道此事的人越多,她越不安全。假傳聖旨雖是一招險棋,但只要沒人往皇上面前捅,她就不會有事。   

而且,身為太監,她假傳聖旨的條件實在是得天獨厚,都不用寫什麼密旨,只需要說是皇上的口諭,再表現得自信一點,就不會有人懷疑。
    她早就查探好了,大理寺看管卷宗的官員是唐若齡的親黨,所以就算這人有疑慮想告她狀,也會先問一問唐若齡,唐若齡必然不會允許自己的盟友遭受這種重創。說白了,田七於他來說,用處還大得很。

    這樣一看,這一步走得算是有驚無險。  

管卷宗的官員認識田七,看到她來,客客氣氣地問她皇上要調看哪年哪月或是誰的捲宗。

    田七袖著手老神在在,“不用勞動你親自找,你只需告訴我裡頭的捲宗陳列,我自己看就是了。”   

  官員很上道,反正這世上的事情只要跟皇上有關,都透著那麼一股神秘。他不敢再問,引著田七進了一個屋子,簡單介紹了一下,便由著她自己翻,他退出去等她。

    這個屋子是單獨存放未結案的懸案卷宗的,紀徵的人當初之所以翻遍流放犯人的捲宗也沒看到季青雲,是因為季青雲之案在紀衡登基之後就被轉移到了這裡。    田七很快找到了她要找的,她把它們翻出來的時候指尖在微微地發抖。  

  這一沓卷宗很薄,有新有舊。舊的是血案發生後不久當地官員給出的案情分析和結案匯報,分析漏洞百出,可以看出當時官員是為了早日結案而草草了事,最後給出的結論是季青雲一家殺害公差逃往敵國。

    “荒唐!”田七看得兩眼發紅,咬牙罵道。

    接著她又翻開稍微新一些的內容。這些應當是紀衡登基後重新使人查辦的,可惜當時事情隔了兩年,案件發生的現場早就被破壞,屍體也已經埋葬,再挖出來時只剩下骨頭,總之能找到的線索很有限。

   田七便有些失望。她翻到最後一頁,發現這是負責此案的人向紀衡提出的一些的猜測,雖尚未證實,但不知道為什麼,也一併放在了這裡。那些猜測裡有幾個被田七當場否定了,但是有一點引起了她的注意。這個人說,季青雲之案很可能與陳無庸有關,一則季青雲之被流放就是陳無庸害的,二則,他們已經證實,陳無庸在案發那幾天曾派出一隊殺手去了遼東,只不過這些人最後全部和季青雲一樣,不知所踪。

   田七看到這裡,便覺得奇怪。殺手殺了人,自然該回來找陳無庸復命,又怎麼會失踪呢?就算他們遇到什麼新的問題,也至少該派一個人回來吧?為什麼全部都消失?

    那麼很可能是殺手之一的方俊又是怎麼回事?他為何會失憶?方母好像說過,方俊傷到腦子是七八年前,他的受傷會不會與此案有關?他們當初行凶之後,又遭遇了什麼?

   田七想得頭疼。她這一段的記憶本來就有些亂,夾雜了太多的情緒。她實在無法從這混亂記憶裡搜羅出任何有用的蛛絲馬跡,也只得作罷。她把捲宗整理好放回原來的位置,出門又換上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在那官員的“恭送”中離開了。

  ***   

回到皇宮,田七又變回了安分守己的奴才。她知道她對皇上的想法,她也總是不自覺地“以下犯上”,只是因為想要離他更近一些,她甚至刻意地不去控制自己,放任自己那樣待他。

   但這種違逆僅限於出宮之後。回了宮,她就要規矩回來。皇宮就是一把尺,給她量好了道,她不能多走一步也不能少走一步。他依然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他,她現在心裡有了鬼,連看他的時候都不敢含情脈脈了,隻小心翼翼地做出恭聆聖訓的模樣。

   當然,這是在人前。

   今兒田七回來時發現皇上不太高興,臉色發黑。

    她知道為什麼,因為跟出去“保護”她的那個人,被她給甩了。不過皇上擔心的問題永遠是她猜不到的。

   “你是不是去找阿徵了?”紀衡質問她。

   “沒有,皇上您不提寧王爺,奴才都快想不起這個人了。”田七故意和紀徵撇清關係。

   紀衡神色稍霽,接著又微微皺眉,“那你做什麼去了?”  

   田七左右看看,旁邊沒人,她於是從懷裡掏啊掏,神秘兮兮地說道,“皇上,奴才給您買了好東西。”說著,掏出個細長的東西捧給他。    紀衡接過來一看,是一個髮簪。黑檀木做的,造型簡單,上面用金粉畫著看不懂的紋路,整體看來雖還好,卻也無甚新奇。他夾著髮簪在指間輕輕轉了兩圈,故意瞪田七,“這種東西你也送的出手?”  

   田七嘿嘿一笑,“那什麼,我的錢……不是還在您手裡嗎?”她不放過任何討債的機會。  

  紀衡厚著臉皮對此話恍若未聞。他把玩著髮簪,突然想起田七曾經乾過一下買六個符送人的傻事兒,於是問道,“你買了幾個?”   

  “兩個。”  

   紀衡目光幽沉,時刻準備著龍顏大怒,“另一個呢?”千萬別說給紀徵了……  

  田七把帽子摘下來,頭歪著給他看,“在這裡,我戴上啦。這兩個是一對兒。”說著又諂笑,偷偷觀察皇上的臉色。她知道她這樣做是踰矩的,她不配和他擁有同樣的東西,可她就是忍不住。反正這東西不夠尊貴,皇上肯定也不會戴,她心想。

   皇上臉上沒什麼表情。  

  田七有點擔憂,“皇上您生氣了?”   

他突然把她拉進懷裡狠狠地親吻。  

  田七回抱住他的腰,回應他。親著親著,她就被他抱到了龍床上。  

  田七實在害怕,“外面有人!”  

   紀衡不管不顧地剝她的衣服,她胸前纏了太多的布料,他一圈圈地扯開,看著她的胸口因血流不暢而微微發紅,他心疼起來,動作放得輕柔一些。

   他把發頂上插的一支白玉髮簪摘下來隨手扔在地上,然後把黑檀髮簪插上。兩人渾身上下不著寸縷,只頭上戴著相同款式的髮簪,纏在一起顛鸞倒鳳。田七這一次的感受和初次又不同,她被他頂得心尖兒亂顫,想叫出聲又不敢,自己強忍著嗚嗚咽咽的,終於忍不住了,乾脆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紀衡更加激動。   

一場酣暢淋漓的歡好下來,田七的力氣又用光了。兩人身上都出了一層汗,田七白皙的身體透著一層淡淡的粉色,看起來十分可口。紀衡肩上被咬出兩排牙印,隱隱有一星半點的血絲滲出來,他倒是渾不在意,低頭動情地吻著她圓潤的肩頭。親了一會兒,他坐起身拿過來一條帕子,把兩個人仔細地清理了一遍,又把帕子折好準備回頭丟掉。作為一個皇帝,他沒有太多**的空間,這些痕跡能不留就不留,否則容易引人懷疑。

    做完這些,紀衡把田七拉進懷裡,一邊和她聊著天,一邊輕輕揉捏著她的胸。他其實揉得很一本正經,那地方被纏太久,太需要活一活血了。田七也覺得胸被纏著挺累人,這會兒被他按摩一下,還挺舒服的。

   田七的胸其實挺讓紀衡發愁的。這一對兒胸很漂亮,就是……比他理想中的小上一圈。他挺希望它們能再長大些,可是如果變大了,田七裹起來豈不是更累人。光是現在,一想到她每天強行把它們裹得平平的,他都替她難受。最好的辦法是讓田七盡快恢復女兒身,可是他現在也沒有萬全之策,能既讓她留在身邊又不會因性別的轉變而招來是非。再說,小變態到現在都不肯對他坦白……   

想到這裡,紀衡頗幽怨,低頭照著田七的脖子咬了一口。  

  田七吃痛,低叫了一聲。剛歷過情-事的嗓音裡透著一股嫵媚的甘甜,紀衡差一點又把持不住。

    紀衡這會兒也不願和田七掰扯她身份的問題,她既然不願說,他可以等到她願意說的那一天。現在,他有了新的關注重點,“你這樣整天裹著太累,自己都不揉一揉嗎?”   

  田七搖了搖頭。她總覺得自己給自己揉胸,怪怪的。

   紀衡便順杆爬,“如此,我少不得要辛苦一些了。每天幫你揉一揉,好不好?”   

田七覺得不太好。當然了,在這個問題上,她的意見不重要。   

第二天,田七上值時看到皇上,嚇了一大跳。因為皇上竟然還戴著那根黑檀髮簪,要命的是她現在也戴著呢,這要是被人看到,她可就完蛋了。她現在覺得頭頂上的帽子都不夠安全了,總不自覺地想要去按一按,恨不得它長在她腦袋上。

    “膽小鬼。”紀衡笑瞇瞇地換回了金質髮簪。    田七鬆了一口氣。這時,外頭有太監來報,孫從瑞等著覲見皇上。

   紀衡把孫從瑞宣了進來,田七識趣地退了出去。

    田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孫從瑞看她的目光不太對勁。她其實對孫從瑞將要跟皇上報告什麼事情不感興趣。

   不過這回她不感興趣也不行了,因為孫從瑞除了跟皇上商討了一些政事,還順手告了她一狀。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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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平地起風波  你闖禍來我背黑鍋

孫從瑞並不知道田七假傳聖旨的事情,他手底下的某小弟看到田公公出入大理寺,當天便告訴了孫從瑞。孫從瑞倒是讓人打聽了,可惜沒打聽到。大理寺唯一知情的那一個是唐若齡的人,嘴巴很嚴。

    孫從瑞覺得,無論田七因為什麼去了大理寺,這都不合規矩,就算他有皇上的聖旨也不行。太監的職責就是照顧皇上的起居生活,大理寺的事兒不該他們碰。如果皇上真的讓個太監去大理寺辦事兒,那麼作為一個“諍臣”,孫從瑞是可以直諫的;如果田七沒有聖旨就擅自出入大理寺,那就更好對付了。而且,把這事兒好好地捅一捅,說不准還能把唐若齡搭進去,一棍子打倆人。   

這買賣怎麼算都是穩賺不賠,孫從瑞的算盤打得劈啪響,趕緊就去找皇上告狀了。也不說田七如何如何,只誠懇地規勸皇上就算再信任宦官,也不該讓他們摻和政事。   

他是真的有點急了,唐若齡在田七的幫助下風頭越來越強勁,他再不反擊,早晚有一天被取代。再說,田七現在得皇上寵用,這閹豎指不定怎麼進他的讒言呢,越早扳倒越是安全。   

孫從瑞本以為,田七要么有聖旨要么沒聖旨,這事兒很容易就能從皇上那裡套出來。可惜皇上的反應讓他很失望,因為皇上既沒承認也沒否認,只說了一句“朕知道了”,便沒了下文。  

  孫從瑞訕訕離開。    紀衡的心情並不像他的表情那樣平靜。田七去了大理寺,而且是瞞著他,甩了他派出去的人。她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   

這笨蛋,就算做事也不做個乾淨,留下把柄給別人,紀衡又有點鄙視她。

   正鄙視著,田七進來了,杵在她固定的位置上,時不時地覷一眼皇上。  

  紀衡突然問道,“你昨兒去大理寺做什麼?”  

   田七一驚,低著頭眼珠兒亂翻。皇上之前沒問,現在問起來,說明這事兒八成是方才孫從瑞抖出來的,那老傢伙肯定說不出什麼好話。不過孫從瑞肯定沒證據,田七才不會承認假傳聖旨私翻捲宗,於是她只是跪在地上謅道,“皇上恕罪,大理寺有個人跟奴才約好了買一個物件兒,只不過他到了時候沒來寶和店,奴才等不及,就去大理寺找他了。”  

   紀衡不置可否,只是皺眉道,“起來,沒人的時候不用跪來跪去。還有……也不用自稱'奴才'。”

    這特殊對待讓田七心裡暖暖的甜絲絲的,她站起身,朝紀衡笑了笑,秋水盈盈的雙眸顧盼生情。  

  紀衡捏著筆桿笑看她,“大白天的你就別勾引我了,”說完滿意地看著田七紅了臉低下頭,他又補了一句,“晚上再來。”

    ***   

  田七覺得孫從瑞很可能不會善罷甘休,她得提前做個準備。她在皇上面前撒了謊,總要串個供,以防被問起,穿了幫。於是她又去見唐天遠了,紀徵也一起來了。   

唐天遠正在為明年的會試做準備,他雖然天資聰穎,但會試聚集了全天下的聰明人,他 ​​自不敢掉以輕心。他這次來除了跟田七和紀徵聚一聚,還帶來了鄭少封寄回來的託他分別轉交給二人的信。

   田七當場把信拆開看了,信的內容大概就是鄭少爺的從軍日記,少部分介紹當地的風光和飲食,還有一些追姑娘的心得。難得鄭少封這樣一個見到墨水就頭疼的人能寫出這麼厚的一沓東西來,由此可見他話嘮的本質。田七收好了信,和唐天遠紀徵二人互相問候了一下近況。紀徵總覺得兩人雖分別不到兩月,倒像是兩年未見了。他有許多事情想問一問田七,也有許多話想對她訴說,只可惜礙著唐天遠在場,他說不出口。   

田七跟兩人講了自己的“趣事”:“我前兒得了一件好東西,跟大理寺的蘇慶海約好了價錢,誰知他沒來找我,我又被旁人追著買,一急之下便去了大理寺找蘇慶海。孫從瑞那老傢伙竟然把這事兒告到御前,你們說好笑不好笑。

”     蘇慶海就是那個管案宗的小官,他是唐若齡的門生,跟唐家有點沾親帶故的關係,唐天遠也認識他。這會兒聽到田七這樣說,唐天遠笑道,“這有什麼可擔心的,皇上明察秋毫,定不會冤枉好人的。”  

   田七搖頭嘆道,“我怕的是他編排我別的。唉,還得有勞蘇大人幫我證一證清白了。”   

  唐天遠到這時候還聽不出玄機來,他就不是唐天遠了。當天回去,他把這事兒跟他爹一說,又找來蘇慶海問一問,事情頓時明了:田七假傳聖旨,結果被孫從瑞將了一軍,現在兜不住了,來找唐若齡求救。

   唐若齡仔細衡量了一下拉田七一把的風險和效益,最後得出結論:田公公還是很值得一救的。反正他們要做的就是讓蘇慶海守口如瓶,皇上若是問起,就按照田七的說法回答。孫從瑞沒有證據就沒有辦法,田七的罪名至多是非法出入不允許太監靠近的場合,這一點會受到怎樣的懲罰,那就得看皇上給他留幾分情面了。  

  ***   

孫從瑞果然不出田七所料,抓著她出入大理寺這件事兒不放。他發動都察院的人連著上了幾封奏章,指責皇上寵用宦官,說田七妖言惑主,提醒皇上不要忘記當年的陳無庸,等等。   

言官們說話都很直接,雖然是文人,但罵人的時候很有一種大街上潑婦們擼袖子罵架的風範。紀衡自己經常被言官數落,早就有了免疫力,被罵一罵也沒什麼,但他受不了他們罵田七。自己疼都來不及的人,被那幫人紅口白牙地說成“奸佞”“小人”,甚而“賤奴”,甚而“蟻鼠”……紀衡氣得把奏章一股腦摔在地上。  

  田七就在底下站著,她還不清楚怎麼回事,看到龍顏大怒,她小心地彎腰把奏章全撿起來整理好,輕輕放回到御案之上。

    紀衡隨手抽了一本奏章丟給田七,讓她看。田七看完之後,委屈道,“我就說他看我不順眼嘛。”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孫從瑞。

   紀衡方才光顧著生氣了,田七這樣一說,倒是提醒了他。孫從瑞向來和田七不和,又是個假清高,這次他發動言官上書,勸諫是假,藉此機會對付田七卻是真。雖然田七也有不對之處,不該輕易跑去大理寺,犯了忌諱,但孫從瑞這種做法,很讓紀衡噁心。

    田七同樣覺得噁心。人人都說太監狗眼看人低,其實某些當官的又何嘗不是。知道皇上不喜歡太監,他們就放開了罵,也不管誰對誰錯,只圖能給自己博上一個諍諫的好名。她不過是去大理寺轉了一圈,就被人連祖宗都饒著一起罵,也不知到底是誰“浮雲蔽目”“是非不分”。真是什麼人養什麼狗,孫從瑞這意思大概是要跟她撕破臉了,田七冷笑,看來這老匹夫度量淺得很,手段也不怎麼高明。  

  好吧,其實孫從瑞已經盡力了。收拾田七的機會太難得,他確實有些急功近利。不過,他這次的手段也有其巧妙之處,雖然劍指田七,但卻把皇上一起脅迫了。弄得好像是皇上若不料理田七,就一定是跟田七一伙的、被田七帶壞的,這會喚起皇上關於太監的痛苦回憶。這樣看來,皇上又有什麼理由不料理一個不值錢的小太監呢?  

  一般來講,他這個思路是對的。一般來講,當皇帝的這時候也會捨棄太監以保住自己的聖名。可惜孫從瑞實在沒那個想像力,能猜到皇上已經被那太監給潛了這種事實,於是此事的結果是他始料不及的。

   皇上沒有處罰田七,而是坦然承認了自己讓田七去大理寺辦事兒的事實,並且表示了悔過之意,做了一回納諫的明君。皇上還重點表揚了幾個上書的言官,鼓勵他們再接再厲。

    田七繼續逍遙自在。

  孫從瑞目瞪口呆。  

  接下來的日子裡,他將繼續目瞪口呆下去。皇上不緊不慢地做了幾件事情,生動詮釋了什麼叫做“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首先,孫從瑞嫡長子孫蕃蔭官的事情可以再商量商量。孫從瑞是禮部尚書,正二品,但是他頭上頂著個正一品太師的頭銜,所以孫蕃之蔭官按照慣例該是依著正一品職官之子來蔭。皇上覺得,孫從瑞領的是正二品的差事,自然該按正二品論,那麼孫蕃就只能領個正六品的蔭職了。

哦,對了,孫蕃不就是那個曾經當街裸奔後來還打群架的紈絝子弟嗎?這人人品太差,再降兩等!正七品的蔭缺兒,不管怎麼挑揀都是破爛。紀衡笑而不語。

   其次,那幾個“忠言逆耳”的言官們,也可以再調動調動,發揮更大的能量為國盡忠。雲南是個好地方,民風淳樸。嶺南也不錯,“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嘛,便宜你小子了!什麼,不想去這些地方?呵呵,原來你想違抗聖旨…




第78章  皇桑的懲罰  

紀衡對田七的包庇就是典型的護短。田七是他的人,犯了什麼錯也該由他來罰,別人對田七指手畫腳,他就不高興;而且還罵得那麼難聽,他更加不高興了;又假清高,說得冠冕堂皇,其實就是假公濟私想排除異己,他於是極度地不高興。

   不過他也沒被憤怒沖昏頭腦——他除了在田七面前總不自覺地變成一個二貨,其他時候還算是一個冷靜睿智又心狠手黑的帝王。說不清楚這兩者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  

  紀衡知道,如果被言官們罵幾句就擼袖子上去乾架,一來有損他“明君”的氣度,二來,也會使田七的處境更加危險。上位者們之間的爭鬥,傷害總容易轉嫁到地位低的那些人身上。田七的身份是個宦官,表面上無所憑依,他若是不管不顧高調張揚地去保護她,反倒容易使她受到攻訐和指摘。所以他毫不猶豫地背起了黑鍋,還把報仇的戰線拉得很長,這樣就沒人注意到田七了。

   當然了,包庇不等於不追究。田七自己跑去大理寺這件事,本身就很可疑。紀衡不太相信田七的解釋,因為他知道田七是個有分寸的人,輕易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他覺得田七一定有事情瞞著他。   

為此,他把大理寺官員叫過來問了一下,得到的答案和田七說的一樣。

    這也不能證明什麼,田七完全可以買通那些官員。他的小變態那麼聰明,自然不會留下明顯的漏洞。

    蘇慶海的回答沒讓紀衡消除疑慮,反而更加懷疑。他現在對田七真是又愛又恨,愛的是她聰明機智又有趣,恨的是她為什麼總是把秘密藏在心裡,不願意向任何人坦白,即便是他。這小變態越是神秘,紀衡越是想一探究竟。他覺得,既然田七不肯說,他倒不如自己查一查。嗯,田七是女人這種事情,不也是他自己慢慢發現的嗎……其實這個探究的過程還是挺有意思的……   
  
不過,小變態做錯了事情,總歸是要罰一罰的,該讓她長一長心了。

   於是,這天在養心殿,紀衡瞇著眼睛問田七,“知道自己哪裡錯了嗎?”   

  田七垂著腦袋,表情沉重地點了點頭。她這次確實有點忘乎所以,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以為別人拿不到假傳聖旨的證據,就不會找她麻煩。後來事情演變到一群言官圍著逼迫皇上處理她,她才恍然大悟孫從瑞手段之姦毒。她有沒有聖旨實在是很次要的事兒,關鍵是以一個皇帝的身份地位,為了保全自己的名聲,很容易就隨手炮灰了她這個小蝦米。就算他下了聖旨,他也可以不承認,更何況她根本就是私自跑去大理寺的。想到這裡田七一陣後怕。  

  所以皇上能為她做到這一步,她不感動是假的。

    “錯了是要罰的,”紀衡笑看她,“你說,朕該怎麼罰你?”

    “要不,”田七咬了咬牙,“您打我吧!”   

  “也好。”紀衡點了點頭。  

  田七哭喪著臉,還真打啊。反正她這次是真的做錯了,挨頓打不算委屈。想著,田七便慷慨起來,準備迎接一頓胖揍。

    皇上沒有叫人過來把她拖下去,他走到田七面前,擼起袖子,笑瞇瞇地看著她。高貴無比的天子這會兒笑出了幾分賤氣,“朕要親自行刑,嗯,勞煩你把褲子褪一下。”

     田七緊張地摀住腰帶,不解地看他。挨打和脫褲子好像沒什麼必然聯繫吧……  

  “不想挨打?”紀衡挑眉笑看她,“那就只能罰俸兩年了。”  

   罰俸……兩年……您還真說得出口……   

田七低著頭翻了對白眼,“我還是挨打吧。”   

  紀衡催促她,“脫。”   

田七隻好撩起袍子,解了裡面的兩層褲帶,褲子和褻褲沒了束縛,自己滑落下來,她紅了臉,慌忙把袍子放下,蓋住了光溜溜兩條腿。

    紀衡指揮著她走到一個香楠木古董架子前。田七被逼著一手扶著古董架子,一手向後自己撩起袍子。田公公現如今在御前的地位不一般,有資格和盛安懷一樣穿暗紅色的公服,料子也是絲綢的。這個顏色的布料蓋在雪白的臀上,像是凝結的血塊,襯得她的雙臀似是白玉打磨而成。  

  “抬高一些,翹起來。”紀衡說著,按了按她的腰,他不自覺地吞了一下口水。

    田七隻得照做,兩腿繃得筆直,屁股翹得更高。這姿勢讓她覺得羞慚不已,她只好閉上雙眼,等著屁股被襲擊。想一想就疼啊,田七欲哭無淚。

    眼前的臀部很漂亮,是他喜歡的。雪白圓潤又挺翹,像是兩隻可口的水蜜桃。紀衡吞了吞口水,在那水蜜桃上輕輕拍了一下。
   
“啊!!!”田七應聲慘叫,慘叫過後才發現,好像一點都不疼?  

紀衡倒是被她的慘叫嚇了一跳,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小心地問田七,“疼嗎?”   

  田七搖了搖頭,“不疼……”   

  不疼你還叫那麼大聲……紀衡滿頭黑線,“你就是個變態。”他覺得田七大概是喜歡被蹂躪,不過他也狠不下心來傷害她,只是加重了力道又拍了兩下。  

  “唔,”田七有些難過,“疼……”   

變態就是難伺候,紀衡哼了一聲。他也不打她了,只把手覆在她臀上輕輕揉捏,一隻手不過癮,便兩隻手一起上。

   田七被揉得輕吟出聲,腰胡亂動著,臀部隨之輕擺,不知道是逃離,還是迎合。

   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滑開,向下邊某處勾了一下,接著,田七耳旁傳來紀衡故作驚訝的聲音,“怎麼濕了?”  

   “我沒……”田七羞慚難當,聲音裡隱隱帶著哭腔。  

  紀衡把手指拿到她面前,“你看。”

    “……”死也不會看的。她緊閉著雙眼,不知道他還會耍什麼花樣。等了一會兒,發現臀上的手移開了,她以為這酷刑終於結束了,於是詢問地叫他,“皇上?”  

   “叫我的名字。”他循循善誘。空氣中傳來一陣衣料摩擦抖動的聲音。

    田七不敢叫。  

  “叫我名字,乖。”他又重複了一遍,溫潤的聲音裡帶著淡淡的沙啞,像是牛奶裡尚未溶解的砂糖。

   田七心裡一熱,脫口叫道,“阿衡。”  

   她 ​​話音剛落,只覺兩股間擠進一個炙熱粗硬的東西,一路到底,像是直接頂在了她的心口上,她禁不住叫出聲,反應過來時又連忙用手摀住嘴。

   紀衡喘著粗氣,還在用言語刺激她,“這麼興奮?原來你喜歡穿著衣服弄。”嗓音像是一杯熱燙的茶,又隱隱含著淡淡的笑意。

   田七快羞死了。她捂緊嘴巴,只鼻子裡發出嗯嗯哼哼的聲音,另一手鬆開袍子,轉為扶著古董架。雖然又羞又怕,然而腰卻不自覺地壓低,臀部向後翹得更高,與他貼得更近。

    紀衡撩著她的袍子,好讓她漂亮的雙臀暴露在他眼前。他另一手撈著她的腰,控制著力道,輕輕重重,淺淺深深,把田七折騰得像是枯風中一落葉,巨浪中一孤舟,搖搖飄飄,不能自已。感受著身下尤物身體越來越緊,紀衡知道她將要到達無上妙處,於是加快了速度。田七被他撞得魂飛魄散,頭不自覺地歪向一旁,帽子碰上了架上一隻鬥彩纏枝牡丹瓶,那小瓶子被擠得移開了位置,慢慢地向一旁滑落。田七正在緊要處,根本沒發覺,紀衡這會兒就算看到了,也無心顧及。  

啪!室內傳來清脆的瓷器碎裂的聲響。

   “!!!”  

   “!!!”   

  田七快被嚇死了。  

  紀衡快被夾死了。

   這時,有人在門外喊了一聲,“皇上?!”他方才聽到田公公慘叫,以為皇上在懲罰他,但現在不一樣了,裡頭有東西打碎,還是要詢問一下聖上是否有事。

   田七更加懼怕,捂緊了嘴巴不敢出聲,本來因情-事而泛起來的淚花,這會兒奪眶而出。她全身僵硬,下邊越絞越緊,紀衡被折磨得恍惚有一種小兄弟即刻要離他遠去的危機感。他喘著粗氣,輕輕揉著田七的臀,柔聲安慰她,“沒事兒,乖,放鬆……”說著,一扭頭,梗著脖子衝著門外粗聲粗氣地喊, “滾!!!”  

   外面的人立刻滾了。

   田七受了驚嚇,身體更加敏-感,紀衡戀戀不捨,直折騰到她將要下值才肯罷休。他仔細清理兩人身上的狼藉,又把兩人的衣服穿好。田七的褲子沾上了一些滴落的液體,他雖擦乾淨了,卻還是留下了水漬。不過用袍子遮著,應該不會被發現。

   田七衣服雖穿整齊了,心還在撲通撲通亂跳,臉上猶有淚痕。她現在兩腿發軟,無力地靠在古董架上,腳邊就是那個摔碎的瓶子。今天實在是太瘋狂了,從方才小瓶子摔碎開始,她就一路哭,一開始是懼怕,後來就……

     紀衡把帕子用完了,他便抬袖子給田七擦眼淚,邊擦邊笑。他情動過後的眼角也飛著淡淡的紅潮,像是沾了零星細碎的花瓣。幫田七擦完了臉,他把她拉入懷中摟著。他不忍心再逗她,於是只低聲說著撫慰的話,溫柔又可親,好像方才那個衣冠禽獸另有其人。

    田七任他抱著,勸道,“下次我們別這樣了好不好?”  

   “嗯,好。”紀衡說著,重重地點了點頭。下次我們可以試試別的,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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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姦情敗露  

田七走出養心殿時兩腿還有些微微打顫,不能走太快外面陽光正好,曬得她身上暖融融的。紀衡還在養心殿裡,兩人怕被人察覺,並未一同出來。  

  剛走出養心殿,田七迎頭看到一大一小兩個金童似的人走過來。大的面如皎月,一身白色繡著淺藍吉祥雲紋的袍子;小的那個粉雕玉琢,穿一身紅衣,紅衣上用金線繡著團福花樣,領口和袖口攢著白絨絨的毛,也不知是兔子的還是狐狸的。小孩兒長得忒可愛,像是年畫上的送財童子,不是如意是誰。

   抱著如意的是紀徵。他本來在慈寧宮,如意想來養心殿找他父皇,紀徵便告退出來,帶著如意一起來了,理由是看望他皇兄。

   這倆人的目標其實都不在紀衡。   

如意一開始乖乖地被紀徵抱著,待看到田七,他很高興,向著田七張開手撒嬌,“田七,抱。”  

   田七此時自己是個軟腳蝦,也不敢抱他,而是笑看著他們倆,“王爺和殿下是來找皇上的嗎?皇上就在養心殿。”  

   如意不屈不撓地張著手臂,身體跟著向外探,“田七,抱嘛。”   

田七垂著手不接。   

紀徵看著田七,他有些疑惑。田七兩眼發紅,像是剛哭過,難道她受了什麼委屈不成?他有些心疼,很想問一問田七,可是周圍耳目太多,他無法開口,因此只是笑道,“皇兄最近聖體可還好?”   

  “回王爺,皇上龍體康健得很,他還時常念叨您。”   

  她 ​​說話帶著鼻音,聲音略微有些沙啞,紀徵更確定她哭過。他心不在焉地和她說了三兩句話,田七答得也應付,想等著他們兩個離開,她好退下。然而紀徵捨不得放她走,即便是聽她說一些敷衍的話,他也願意。

    如意張著手,委屈地看著田七,一言不發。  

  田七最受不了他這可憐見的模樣,只好把他接過來,打算抱一下哄他一哄。以前也不覺得如意有多重,但是現在田七覺得懷裡的是個沉甸甸的小肉球,她抱著他立在原地不敢走動。   

如意胖乎乎的小手在她臉上摸了摸,奇怪道,“田七,你哭啦?”  

   連如意都看出來了。紀徵捏了捏拳頭,田七雖身份不高,但作為御前太監,能欺負她的人實在不多。最大的嫌疑人莫過於紀衡,但是皇兄似乎也對田七有那種想法……紀徵皺了皺眉,心內突然冒出來一個不太好的猜測。他現在無比希望田七隻是被皇兄打罵了一頓。

    田七剛想放下如意,忽看到周圍人紛紛行禮,口呼“萬歲”,便知皇上來了。她沒想到他出來得這麼快,連忙想要放下如意轉身行禮,不想腰還未彎下,她只覺小腿一酸,便斜斜地向旁邊倒去。

    紀徵離她很近,趕忙伸手去接,不想紀衡比他動作快上許多,三兩步晃到近前,一把撈起田七。田七懷中的如意眼看著要脫手出去,紀衡又空出一隻手一把抓起如意。他這一串動作太快,旁人反應不及,定睛看時,只見田公公的肩膀被皇上圈攬著,整個人幾乎扎進皇上的懷裡。小殿下的待遇就沒那麼好了,他正在被皇上抓著背上衣服提在空中。皇上手臂向外伸得筆直,像是在拎一塊討人嫌的抹布,隨時準備遠遠地丟出去。  

  如意突然懸空,不安地扑棱著手腳,像是一隻被捏住了殼的小烏龜。他吃力地仰頭看父皇,但是父皇好像並沒有註意他,而是死死地盯著……皇叔?如意的脖子又向著紀徵扭,扭了幾乎半圈,目光才到達目的地。他看到皇叔也在盯著一個人看,他看的是……唔,田七?於是如意又哼哧哼哧地把脖子扭回來……   

  田七竟然沒有盯著他看,如意很失望。不過他很快又有點擔心,因為田七臉色發白,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田七當然害怕,她快怕死了!就這麼扎進皇上懷裡,那是冒犯聖體。而且她跟他還有了那種事,現在更需要在人前保持距離。現在這舉動太過親暱,一個皇帝和一個太監……實在說不過去!  

  她慌忙跪下來,“奴才罪該萬死!”嗯,就不說是什麼罪了,說出來就是欲蓋彌彰了……   

  紀衡收回目光,看了看跪在腳邊的人,沉聲道,“自己去領罰。”   

  “遵旨。”  

   “知道該找誰領罰嗎?”他又問道。

   “奴才……知道。”她 ​​的聲音微微發著顫,蒼白的臉色又升起淡淡的紅暈。  

  紀衡滿意地點了點頭。他把手中的如意向上一拋,跟不是自己親生的一樣,如意飛起來又落下,竟也不怕,還有心思笑。紀衡又一把接住如意,抱著如意的兩條腿,讓他趴在他的肩膀上。然後轉身離開。  

  如意扶著他父皇的肩膀,還不忘向著田七招手,“田七,記得來找我玩兒。”   

  紀徵兀自站在原地死死地盯著田七,雙目染赤。果然,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皇上把田七……   

  他無法接受,不願相信,然而事實擺在面前,他不得不信。人的第一反應總是最真實的,方才危急時刻皇上可是一把把田七摟緊懷裡。田七獨自一人兩眼發紅倒也不會讓人懷疑,可是跟皇上站在一起,她怎麼看怎麼像是剛剛被風露催搖的花朵。紀徵只覺心臟像 ​​是有一把小刀片在一下一下地切著,他難過的垂下眼睛,視線落在田七露在袍子外的褲腳上,那上面沾著一片濕痕。外面的袍子未濕,裡面的褲子倒先濕了,可見不是因著茶水之類的潑濺。再有,袍子一團皺……  

   紀徵痛苦地閉上眼睛。他不能再看下去,不能再想下去……

    已經走遠的紀衡突然回過頭,衝紀徵喊道,“阿徵,你可是捨不得離開?”   

  “皇兄說笑了。”紀徵睜開眼睛,平靜答道。他一邊說著,一邊向後退,目光依然落在田七身上,像是被她纏住了,不能分開。

   紀衡駐足而立,等到紀徵走到他身邊,他才繼續前行,邊走邊和紀徵聊著天。紀徵低頭應著,未見任何異常,但紀衡就是覺得自己聽到他磨牙的聲音了。兩人走到月華門外,紀衡盛情邀請紀徵共進午膳,紀徵卻一俯首答道,“皇兄賜飯,臣弟本不敢辭。只是今日抱恙在身,食慾全無,怕會影響了皇兄的興致。臣弟這便告退。”說著也不等紀衡發話,徑自退下了。
   
這是公然地違抗聖旨、藐視皇威。紀衡也沒追究,越是勝利者,越喜歡玩兒大度。不過,把情敵刺激跑了,他心裡那個舒暢自是不用說。如意又被他拋起來,這回接住了直接扛在肩頭。紀衡就這麼扛著自己兒子,甩開了腿飛跑向乾清宮。盛安懷正在乾清宮準備給皇上排午膳,一抬頭看到皇上扛著個不明物體飛奔而來,他嚇得直接撞到了門框上。

    紀徵失魂落魄地回到王府,確實應了他說的那句話,食慾全無。管家有些擔心王爺,勸著想讓他進些東西,紀徵卻一擺手,“把衛子明給我叫來。”   

衛子明就是他派下去追查田七身世的人。此人最近工作進展不太順利,這會兒被王爺叫來,以為要挨罵,誰知王爺卻說道,“我要查的東西一定在大理寺。”他才不相信田七會真的為了倒騰古董而去大理寺。  

  他神色篤定,頓了頓,又說道,“一定是我們找的不仔細。你可以先從蘇慶海身上下手。”     紀徵又吩咐了幾句,衛子明便離開了。

   他走到飯桌前,提起筷子,瞄瞄這個看看那個,依然沒胃口。想想方才那一幕,他心頭火起,胳膊用力一掃,面前不少杯杯盤盤直接被掃落在地,稀里嘩啦摔了一地狼藉。   

幾個侍飯的小丫鬟嚇得連忙跪下,齊聲道,“王爺息怒。”   

  紀徵坐在凳上,目光向地上的人溜了一下,最後指著其中一人,“你,過來。”   

被指的小丫鬟站起身,心驚膽戰地跟上王爺,她以為王爺會罰她,沒想到他把她帶進了臥房,然後,一把把她推到床上。  

  “王爺!”小丫鬟驚叫道。

    紀徵壓上來,不管不顧地撕扯她的衣服。小丫鬟也有十六七歲,已經通曉一些人事,現在被王爺這樣對待,雖有些懼怕,但又無法拒絕。紀徵托著她的腰,在她頸間親吻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痴迷地看著她的臉,“阿七。”他叫她。  

  小丫鬟頓時委屈起來,“王爺,奴婢不是阿七。”  

   是啊,你不是阿七。世上只有一個阿七。

   沒人比的上阿七。  

  紀徵坐起身,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臉上欲色淡了一些,“出去。”   

小丫鬟怔愣地看他。

   “出去,”他又重複了一遍,見她依然未動,他惱怒道,“滾!”   

小丫鬟穿起衣服,掩面啼哭著跑出去了。    紀徵躺回到床上,手臂交疊枕著後腦。眼前又漾出田七濕潤的雙眸,桃花瓣似的俏臉。他突然勾唇一笑,笑意發涼。

   “就算做不了你第一個男人,我也要做你最後一個。”他喃喃自語道。  

  遠在皇宮中的田七連打了兩個噴嚏。俗話說“一想二罵三念叨”,田七擦了擦鼻子,心想,大概是有人罵她了。要是讓她知道,一定要罵回去。   

如意坐在田七懷裡,他仰頭看著田七,還惦記著中午田七哭的事情,“田七,你為什麼哭呀?”

    田七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輕輕推了一下如意的肩膀,指著不遠處說道,“看,來了!”  

   那裡支著個大圓簸籮,簸籮底下撒了幾粒穀子,倆人想用這個方法捉幾隻雀兒來玩兒玩兒。田七還未拉動手中的繩兒,如意看到簸籮底下果然落了一隻麻雀,便從田七懷裡跳下來跑過去抓麻雀。麻雀自然不可能等著他來抓,飛跑了。

   田七笑呵呵地去追如意,一邊護著他,怕他跌倒。

   不少伺候如意的宮女太監們袖著手在不遠處看熱鬧。田公公是御前的人,所以不存在和她們搶功的威脅,她們也就樂得輕省。

   兩個宮女靠在一個假山前交頭接耳地聊著天。  

  “哎,你不覺得今天田公公很奇怪嗎?”宮女甲。

    “哪里奇怪?”宮女乙反問。

    “就是……”宮女甲的想法有些猥瑣,不好直接說出口,於是伏在宮女乙耳邊,偷偷說了。

   宮女乙聽罷,臉色頓時紅成茄子,輕輕推了她一把,“你個嘴上沒把門的小蹄子,滿腦子都是什麼下流勾當!自己齷齪也就罷了,還說與我聽,羞也不羞!”  

   宮女甲卻一本正經,“我說的是真的。田公公今兒就跟那些承恩受露的妃子一個模樣,你再看看皇上是怎麼對他的,難道不奇怪嗎?古代也不是沒有專好調弄太監的皇帝,你說是不是?”

    “你快閉嘴吧,”宮女乙左右看看,“這種話若是傳出去,你還要命不要!”  

   宮女甲也知道自己失言,連忙住了口。

   不遠處田公公和小殿下的笑鬧聲又傳來,掩蓋了假山後面細微的腳步聲。




第80章  怪事    給我生個孩子吧

田七收到鄭少封的第二封信時,這小子已經不跟她交流戀愛心得了。他大概是覺得跟一個太監說這些東西簡直就是在嘲諷對方不具備追姑娘的客觀條件,是不夠友好的。他於是開始大倒苦水。什麼邊北苦寒呀(宣府在京城西北四百里)、娛樂生活匱乏呀(戒賭了小鳥又不夠豐富)、訓練太累呀(自找的)之類。  

  哦,對了,他還重點嘲諷了一個和他同樣有背景、被划拉到楚將軍手底下歷練的人。此人名叫倪世俊,人不如其名,無論是長相還是氣度還是才能都一點也不俊。草包也就罷了,最可恨的是他竟然敢跟鄭少爺搶楚小姐,也不撒泡尿照照他自己,哼!

   田七看著那信上滿紙的怒氣像是要脫離信紙浮向空中,她搖頭失笑,這個鄭少封,這樣罵那倪世俊,大概是因為在楚小姐面前落了下風,這才寫了歪話來洩憤。她有點好奇這倪世俊是哪位大人的兒子,朝中倒是有兩三個姓倪的,不過年齡上都對不上,鄭少封只知道罵人,也未說清楚。  

  田七想不明白,也就把信收好,不作他想。

   唐天遠讀書讀出境界來了,臉上一直掛著高深莫測的微笑。紀徵同樣的一臉高深莫測。田七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到底是她不正常了還是這個世界不正常了。她向門口望瞭望,門縫處又閃過一個人影,衣服的顏色很熟悉,那人自己也包了個雅間,但是進進出出好多次,弄得好像是尿頻一樣。田七知道他是皇上派出來監視她的人,這回跟上回那個不一樣了,輕功更好、更敬業。他還老是趴在門外隔著窗紗向裡看,窗紗是半透明的,仔細看也能大致看明白裡頭人的行動。可是他也不想想,大白天的,他能看到裡面的人,裡面的人自然也能看到他。   

田七決定回頭跟皇上商量商量,請他換個腦子清楚的來。    她也沒心情吃酒聊天了,跟兩人告了辭,轉頭去了寶和店。看到方俊,她照例是要瞪兩眼的。方俊被田公公瞪久了,就總覺得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人,雖然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麼壞事,但他每天被內疚感煎熬著,寢食難安。他現在無比希望自己能快些恢復記憶,有時候一著急,就會拿過手邊的硬東西敲自己的頭,旁人都只當這呆子是在練鐵頭功,並不意外。幸好他的頭夠硬,也敲不壞。

   今兒田七在會客廳跟人談了會兒事兒,出來就看到方俊正拿著個綠跡斑斑的小銅香爐往腦袋上敲打著。田七連忙一把搶過香爐,“你瘋了!”  

   方俊沖她一笑,“我沒事。”   

  “誰管你有事沒事!”田七翻了個白眼,抱著香爐仔細看了看,還好,沒變形。

   方俊便有些失落,低頭不語。

    田七本想罵他兩句,可是看他現在這樣,終於還是不忍心,便只是問道,“王猛給你的藥你可還吃著?是否定時找他扎針?”  

   方俊重重點了點頭。他抬頭看田七,見田公公並未很生氣,便又討好地笑了笑。   

田七放好香爐,叮囑方俊不許再亂碰架上東西,便離開了,出去的時候邊走邊搖頭。她現在有些困惑,真不知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對待方俊。一開始知道他的身份,她自然是憤怒無比的、恨不得他立刻去死的,可是說到底,他也只是一個工具、一把刀。他混成現在這般淒慘,也有其可憐之處。首惡已死,她現在再追著方俊喊打喊殺,總覺得有些無力。不過,他畢竟又是直接的行凶者,倘若讓她輕輕鬆鬆地放過他,她又不甘心。   

嗯,如果方俊恢復記憶之後願意作證,為她父親洗清冤屈,將功折罪,她大概也就不會把他往死路上逼吧。  

  就這麼心事重重地回了皇宮,剛一回到乾清宮,盛安懷就來找她了。他懷裡抱著拂塵,神秘兮兮地左顧右盼,弄得好像是來跟她分贓的。   

田七有些奇怪,“盛爺爺,您找我有什麼事兒?”  

   盛安懷問道,“田七,你跟我說實話,你最近沒得罪什麼人吧?有人找過你麻煩嗎?”   

  田七搖頭,“沒有。”她 ​​最近很安分,唯一找過她麻煩的就只有皇上了,幾乎天天找。   

“真的沒有?”  

   “絕對沒有。”   

盛安懷撓著下巴,皺起眉頭,“不對啊,有些奇怪。”   

  田七問道,“盛爺爺,到底怎麼了?”   

  “沒事兒,”盛安懷搖了搖頭,有些事情值不當的拿到明面上解釋,況且他自己也沒鬧明白呢,他想了想,囑咐田七,“總之你行事小心些……別被發現。”   

  田七知他意有所指,紅著臉點了點頭。

   盛安懷也有點不好意思,趕緊走了。他這兩天接二連三地被人旁敲側擊地打聽田七,盛安懷是嘴巴嚴的人,不會多說一句話,可是田七被皇上器重是大家看在眼裡的,所以那些人說的問的基本相當於廢話。盛安懷一時搞不清楚對方的意思了,是想挑田七的錯兒,還是想巴結田七?不管是哪一種,跑到他盛安懷面前來刨根問底真的好麼……更有甚者,話裡話外似乎有挑撥他和田七的意思,這真是太可笑了,挑著御前倆太監掐架,你能落什麼好啊?  

盛安懷想從提問者的身份上來琢磨對方的來意,可是也想不通,跟他打聽的人起碼有四五個,並不屬於同一個衙門,也不是同一個主子。    真是奇怪,盛安懷邊走邊想,紫禁城的太監是要集體發瘋嗎。

    這頭田七吃過晚飯,無所事事,出門在皇宮裡溜達了一會兒,便看到有乾清宮的太監追上來請她回去,“田公公,皇上今兒未進晚膳,要不您回去看看?”現在乾清宮的奴才們都知道,盛公公是說一不二的,但要論到哄皇上開心,似乎田公公更勝一籌。

   田七覺得奇怪,皇上心情不好嗎,怎麼連晚飯都吃不下了?轉而又一想,多大個人了,又不是如意,非要哄著才能吃晚飯麼。雖這樣想著,她到底擔心,於是跟著那太監回去了。

   乾清宮的晚膳已經撤了,皇上正在書房裡,把如意抱在懷裡教小孩兒成語。

    田七看著皇上不像是心情不佳的樣子。她讓旁人先退下了,看著這父子倆,問道,“皇上,您今天晚上吃得可還好,沒有積食吧?”  

  紀衡抬眼笑看她,“怎麼了,心疼朕?”   

  田七臉一紅,如意還在呢,他怎麼就說這樣的話。

    紀衡拍了拍如意的小臉蛋,“如意,告訴田七,你今兒晚膳時說什麼來著。”  

   如意捧著本展開的書,看看父皇又看看田七,一字一頓地小聲答道,“大、腹、便、便。”     紀衡不贊同了,“你說的是這個嗎?”  

   如意低頭不說話。

   他說的自然不是這個。今兒如意在乾清宮陪著他父皇一起用晚膳,好巧不巧,傳膳的太監裡有個特別胖的,肚子挺得老大。如意指著大肚子太監一個勁兒地喊,“大便翩翩、大便翩翩……”   

  萬事怕腦補,太監被罵一句大便也就算了,紀衡一不小心就想像出無數大便在空中亂飛的畫面,他彷彿還聞到了一股惡臭……

    所以他晚膳幾乎沒吃什麼東西,罪魁禍首倒是吃得津津有味。紀衡等如意吃完了飯才開始數落他,說他不學無術,又嚴厲地糾正了他這個成語的發音。如意垂著小腦袋乖乖認錯不提。  

紀衡覺得兒子老念錯成語也不是個事兒,因此決定親自指導,好好地教一教他。這就是田七眼前這個畫面的由來。

   田七聽說了此事,忍著笑,寬慰道,“這至少說明殿下認識'便'這個字,還知道它有兩種讀音。這樣小的孩子能做到這樣已經十分不易。”  

   如意被田七誇了,又驕傲地揚起了頭。

   紀衡哼了一聲,把如意懷裡的書隨便翻了幾頁,看到一個成語是孔融讓梨。這個好,又生動又有教育意義,還適合小孩子學習。

    很快他就發現事情沒那麼簡單。

    “哥哥是什麼?”   

  “弟弟是什麼?”   

  如意表示很迷茫。

   紀衡耐著性子把兄弟姐妹四種身份給如意解釋了一遍。如意倒是聽懂了,但是小聲說道,“我想要個妹妹。”

    紀衡忍了忍,“好,那你會給妹妹讓梨嗎?”   

“嗯,”如意點點頭,“反正我討厭吃梨。 ”

    紀衡再忍,又把孔融給兩個妹妹讓梨的故事講了一遍,最後問如意,“這個故事說明了什麼道理?”   

  如意想了想,心中有了標準答案,自信滿滿地說道,“自己不喜歡的東西,一定要給別人。”   

紀衡忍不了了。他把書往案上一撂,“你該回去了。”  

   如意就這麼被他父皇轟走了。田七笑看著這兩父子,看到如意走了,她問紀衡,“皇上,您現在胃口好點了嗎?”  

   紀衡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看到你,就挺好的。”   

  田七還是不太適應他隨時隨地耍流氓,她的臉紅了一紅,“那……要不您再吃點東西?您想吃什麼,奴才讓御膳房去做。”  

   紀衡的回答是把 ​​她按在御案上一陣親吻,邊親邊道,“我想吃什麼,你還不明白?”  

   田七不安地推他的肩膀,“別、別在這裡。”     

書房離臥房並不遠,但是紀衡就不想挪地方。田七攥著他的小兄弟不讓他動,逼得他只好先回臥房。

   倆人一沾龍床,便是一陣翻雲覆雨。紀衡坐在床上,讓田七面對著他坐在他身上,兩腿盤著他的腰。田七一開始還能自己行動些,後來沒了力氣,便只有趴在他肩上低吟。紀衡一手摟著田七的後背,另一手托著她的臀,扶著她的身體上下活動,自己配合著挺腰,深深淺淺地動作著。他伏在田七耳邊,低喘著說道,“田七,給我生個孩子吧。

”     田七身體一僵。    紀衡被她絞得有些吃力。他撫摸著她 ​​的後背,又道,“給如意生個妹妹,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肩上骨肉被牙齒襲擊的鈍痛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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