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 珈藍小隊 第1章
誰都說不清神魔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也說不清人類與異族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自從這個世界上有了神魔、有了人類和異族,比斯大陸就被分成了對立的兩個部分,作為兩個聯盟鬥爭的最直接體現——戰爭,就從來沒有停止過。
除了平時的零敲碎打,每二十年更有一次數百萬人參加的大場面,被稱為神魔大戰。
這種為聖潔、為正義、為榮譽而發起的戰爭,讓無數剛剛成年的少年們熱血沸騰。他們懷揣著絢麗的夢想,收藏起清澀的情感,雖然稚嫩的面龐還帶著羞怯的笑容,卻義無返顧的走上了去往招兵站的路。
徵召年紀二十歲,自願入伍十七歲,異族視種族有所變化,這是魔屬聯盟各國都遵照的徵兵規定。
實際上,兵員根本用不著各國大費周章的去徵召,在各地魔殿祭祀們多年的教化下、在榮耀的感召下,無數年輕人早就把從軍當成自己的第一理想,他們崇拜從戰場上榮歸的英雄,無數壯麗的故事早已使他們沉迷,
只要稍微的想像一下……以後自己隻身抵擋敵軍的事跡成為傳說故事,那豪壯的氣概就能噎著他們,讓他們喘不過起來。
當然,作為黑暗魔族的子民,黑暗魔王會保佑他們的。
魔屬聯盟、布路克帝國境內的一個小城鎮外。
「啊——啊啊啊——」一個有著金黃色頭髮,藍色眼睛的少年正朝天空呼喊著,「就要到啦!我就要成為一個光榮的戰士啦!」
「小點聲,現在可是早上,吵醒了村裡人看你好意思。」另一個褐色頭髮的高個少年上去踢了他的屁股,「什麼戰士,是鬥士團!我們的目標可是進入光榮的鬥士團。」
「真是粗魯的人啊,」被踢的少年懶洋洋的揉揉屁股,「不過鬥士團很難進吧?我聽說能進鬥士團的可都是精英。」
「當然了!鬥士團可是有著輝煌戰績的團隊,無數次的把神屬聯軍打敗,是我們帝國裡最驕傲的團隊之一!而且團裡的鬥士不但待遇好,還被允許使用自己喜歡的武器,」褐髮少年驕傲的仰起頭,「除了這些,我們還可以給自己取個威風的綽號。」
「綽號?我不記得自己有什麼綽號,」金髮少年苦惱的抓抓自己的頭,「不過我父親常常罵我是豬……」
「如果你想用這個當綽號,我發誓現在就殺了你,你真是家鄉的恥辱。」褐髮少年揚起拳頭威嚇,「想想看,當你掛滿勳章回家的時候,你那個農場主父親還敢罵你?」
「我、不用就不用……」金髮少年拍拍同伴的肩,「那你用什麼?」
「熾色天堂!」褐髮少年眼裡翻滾著股股熱流,右手用力拉了拉背包帶子,「我要用邪惡的神族之血,將他們的天堂之島染成熾色!」
「真是遠大的理想啊,哈哈哈哈,就憑你的那把刀?」金髮少年大聲笑著,「還是學學我吧,等這次神魔大戰結束了,我一定存夠了殺敵的賞金。我就帶著鼓鼓的錢袋和耀眼的榮譽,去周遊聯盟的所有國家,做一個漂泊天涯、自由自在的浪子!」
「我不用刀就能收拾你!」
商路上響起倆個年輕人歡快的打鬧聲,迷濛的霧氣中,他們的嬉戲的身影漸漸遠去。
當日,徵兵處的化名冊上多了倆個名字,一個的綽號叫「熾色天堂」,另一個的綽號叫「浪子」。據說,綽號浪子的金髮少年一再要求在自己的綽號前加上「漂泊天涯、自由自在的」幾個字,可他除了登記官的白眼之外,什麼要求都沒得到滿足。
懷著有些緊張的心情,倆只菜鳥——熾色天堂和浪子來到了新兵訓練營地。
諸如皇家鬥士團這樣的傳統團隊,在少年們心中的有獨特的地位,大多數菜鳥在徵兵處就拍著胸脯向徵兵官信誓旦旦的說著自己的特長,其最終目的就是要在自己的軍服胸前掛上鬥士團那銀光閃閃的胸牌。
「好樣的,年輕人,」通常,和藹的徵兵官都會這樣回答他們,「軍隊就是喜歡有志氣的人,去吧,到訓練營去打敗你的對手,鬥士團可不要廢物。」
於是,訓練場裡的吆喝聲熱火朝天。
熾色天堂和浪子混在一堆菜鳥中進了門,三十多人在操練場的角落站了一條「因為過度彎曲而即將被廢棄」的直線,等待著長官的來臨。
「拽一點,」熾色天堂跟身邊的浪子耳語,「鬥士團不要廢物。」
在菜鳥們目光的注視中,一身盔甲的長官帶著兩個手下,邁著威猛的步伐走了過來。三個人氣勢洶洶,六條腿攪起的氣流帶動地上的塵土,好一陣飛沙走石。
長官戴著頭盔,菜鳥們當然看不到他長得怎樣,可還是以熱切的眼光注視著長官。
但長官站到隊首,先陰沉的「哼」了一聲,一群滿懷希望的菜鳥馬上傻了眼,因為誰都知道這不是好兆頭。
兩個手下立刻來了精神,家犬一樣衝到隊列前後,手撥腳踢一陣推攘,勁大得像頭情慾過盛的公牛……過度彎曲的直線終於不再彎曲。
「放下手上的東西,」一隻家犬還朝他們狂吠,「身上掛著的也取下來!」
疼痛還未散去,菜鳥們連忙照辦了。
長官這才雙手叉腰,慢慢的走了過來,跟每一個菜鳥的眼睛對視,他那露在面罩外的小三角眼裡翻騰著一些菜鳥們不明白的東西,但沒人敢好奇的問一問。當這對飄忽不定的小三角眼注視著某只菜鳥時,被注視的倒霉蛋的眼睛不是看天就是瞄地,沒人敢跟長官頂牛。
長官看完這三十來只菜鳥,走回隊列正前方,對一隻家犬說了話什麼,家犬立刻喝令菜鳥們站成了倆列。另一隻家犬遊走在菜鳥們身後,拉拉這個的耳朵,捅捅那個的脅下。
熾色忍住了被人拉耳朵的憤怒,而浪子卻無法忍受被家犬捅脅下的待遇,身體瞬間飄出去幾臂的距離——但他的腮幫子上立即就挨了一拳,乖乖的站回去。
長官慢慢的走過來,用戴著粗糙手套的手托住浪子的下巴,一句難以回答的問話透過面罩傳到浪子的耳朵裡,「你這是什麼表情?」
熾色的呼吸有點急促,生怕浪子說出那是「拽」的表情。
「我平常都這樣,」浪子很「拽」的回答說,「有什麼不對嗎?長官?」
托住下巴的手瞬間就收了回去,然後出現在浪子的肚子上,浪子痛苦的彎下了腰,口裡發出「荷荷」的聲音。
「不要反問長官的問題,長官問什麼,就回答是或不是,」長官收回了手,對隊列裡的人說,「不然的話,這就是榜樣!」
「榜樣」彎曲的身體還在長官旁邊微微抖動,像一支弓背的大蝦。同仇敵愾的菜鳥們一致的向長官投去信服的目光,順帶再鄙夷的瞄上「榜樣」一眼。
委屈和羞愧交織著疼痛,讓浪子倆腮通紅。
「這裡是訓練營,你們進了門,就已經是一個士兵了!」長官大聲的說,「我不管你們為什麼來這,但做士兵有士兵的本分,長官的話是不能違背的!誰再敢跟我對著幹,我就踢爆誰的卵蛋!聽到了嗎?」
「是!」為了某個部位的完好,菜鳥們齊聲回答,三十來條嗓子的聲音彙集在一起,聲勢也不小。
「啪」的一聲脆響,又一個站長官身邊的菜鳥被扇了耳光,淪落為第二個「榜樣」。
「回答是或不是,」長官的聲音再次響起,「後面都要加上『長官』!」
「是的——長官!」菜鳥們再次齊聲回答,在這其中,又數兩個「榜樣」的聲音最大。
「呸!」長官掀起面罩,朝地下來了口唾沫,用看待牲畜的眼神在菜鳥們身上掃了一眼,「一群雜碎,給我圍著訓練場先跑上十圈!」
就這樣,菜鳥們開始了半年的新兵訓練。
換上利落的軍服,跟同時進訓練場的菜鳥們一混,組了個百人隊,接受長官的教育。
彷彿長官們的腦袋裡都不長東西,整天就是喝罵,手裡永遠握著皮鞭,皮鞭的鞭梢永遠朝上,隨時準備蒞臨某個倒霉蛋的屁股。
在這樣的日子裡,當然少不了為菜鳥們樹立榜樣。榜樣的力量無窮大,榜樣的數量無窮多……長官全身上下都是寶,皮鞭只用來對付人類,腳尖招待狼人,拳頭是山地人專用,包裹在鐵甲裡的肘部只有野蠻人才能享受。
在後來的日子裡,浪子才明白自己第一天當「榜樣」其實一點都不冤枉。訓練期間的每一天,走了狗運沒挨打的菜鳥那都是少之又少,菜鳥們做得好要挨打,做得不好更要挨打,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您多保重……
除了揍人,長官們的語言更是絕妙,如果不來當兵,菜鳥們永遠不知道自己通曉的語言會有如此的魅力。
通常,長官們會用粗俗、通俗的語言問候菜鳥本人;如果菜鳥做錯了事,這個範圍會擴大到菜鳥的家人;如果菜鳥惹火了長官,那麼這個範圍瞬間就會波及菜鳥的所有親屬、所有認識菜鳥和菜鳥所認識的人……其打擊面之廣、打擊力量之強,不是普通的精神類魔法可比。
熾色天堂和浪子的生長在同一個村莊,他們的村裡出產兩樣魔屬聯盟裡最奇特的東西,一是用來製作頂級紅酒的葡萄,另一個就是凶悍的潑婦,而盛產潑婦的歷史似乎比葡萄更為悠久。但倆人一致以為,整個村、不,整個鎮子的潑婦加一起都沒他們長官的一半厲害。
想想看,那些榮歸故里的英雄們能夠不憑借威名,而一人單單用舌頭就罵啞整條街的潑婦,這的確不是沒原因的。
一個個擲地有聲的字眼,一個個簡單直接的詞彙,甚至於一個語調的細微變化,都能讓被罵的菜鳥們目瞪口呆,滿臉羞臊,恨不得馬上挖個坑把自己埋了……也不是沒人抗爭過,浪子他們隊就出了這麼一個勇敢的菜鳥,其直接後果就是他躺在巫醫的那張散發著惡臭的病床上,幸福的持續了一天的昏迷狀態。
只有在每天三次禱告前後,菜鳥們才能鬆一口氣,互相說說話,談談理想什麼的。在這個枯燥而又粗魯的營地裡,理想是唯一純潔而又能讓菜鳥們安慰自己的東西,大家都是憑藉著對理想的執著才撐下來的。
想打退堂鼓的菜鳥也不是沒有,不過想想,那得先讓某長官踢爆自己的某個部位,這代價也太大了點。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熾色天堂和浪子也沒有放棄進入鬥士團的理想,熾色天堂的戰刀和長矛用得相當好,幾乎能和長官打平手。而浪子的單手劍耍得不賴,長弓更是出神入化。以至於長官常常帶著他倆去跟其他隊裡的菜鳥比試,為自己贏得大把的銀幣和假期,但他倆的待遇並不因此而有所改變。
半年的時間就快過去,熾色天堂和浪子漸漸成熟了些,稚嫩的表情也不會常常出現在他們臉上,這道理很簡單——因為鬥士團不要廢物,而在軍營裡,稚嫩常常與廢物劃等號。
一天下午,熾色天堂和浪子就發現一些穿戴跟長官不一樣的軍官在訓練場裡打轉,他們也不多說話,就只在菜鳥們訓練的時候站在旁邊靜靜的看著。一個個抱著雙手,雖然眼光犀利,面容卻平和。
長官們變得更加嚴厲,紛紛將自己手下最得意的菜鳥拉出隊列操練,皮鞭來回揮舞,活像馬戲團的訓獸師,就差給菜鳥們栓上狗熊鏈牽過去討錢了。
因為,這些軍官的左胸前全掛著各種形狀的銀色胸牌——這是鬥士團的標誌,缺員的鬥士團到訓練營挑人來了!
訓練營裡的菜鳥們如同初次看見大草原的小馬駒,徹底的興奮起來,一個個擦拳磨掌的,都想著怎麼才能把對手漂亮的撂翻在地。是的,不但要撂倒對手,而且要乾淨利落外加漂亮——因為鬥士團不要廢物!
但遺憾的是,菜鳥們的對手是長官。
因為心底有那份畏懼,菜鳥們大多縮手縮腳,不敢和長官真打。可長官們真打,一點留手的意思都沒有。
「嗯,看出來了嗎?」浪子巧妙的彎了彎腰身和膝蓋,把臉的下半部分藏到熾色天堂的肩後,小聲說,「長官們也想去鬥士團……」
「看到了,我管他那麼多,這次比試決不手軟,」熾色天堂用同樣的方式回答著,「什麼長官,不過下等士官而已,粗俗狹隘又齷齪,還不如鄉下的土財主,你父親比他們高尚多了。」
「我父親可沒得罪你。」
「你父親也罵過我。」
「罵你什麼?」
「嗯……豬」
正說著話,長官就奔這裡來了。
「你、還有你,」長官用手指點了熾色天堂和浪子的臉,「出來!」
倆個人站出來,長官先讓熾色天堂用長矛和別隊的精英菜鳥對打,熾色天堂沒幾下就收拾掉了對手,然後對手人數就變成了兩個、三個、四個。
當他用木製的槍頭敲掉最後一個精英菜鳥的門牙,長官喊了停,親自拿著長矛站到有些氣喘的熾色天堂面前。
「真卑鄙……」浪子心裡暗暗著急。
站著看他們這隊菜鳥的鬥士團軍官笑笑,別過頭去朝遠處喊了一聲,「貧血,這來。」
遠遠過來一個穿便裝的野蠻人軍官,他個頭比較高,身材在野蠻人中算消瘦的,但最特別的一點是他的面孔,那上面一絲血色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心寒的蒼白。
他走近同伴,微微點頭算是致意,根本沒搭理上去獻慇勤的「菜鳥長官」。
「這個,撂翻十個了,」同伴對野蠻人說,「用長槍的。」
彷彿這群鬥士團的軍官都沒什麼廢話。
「用戰刀。」野蠻人看了一眼熾色天堂,對「菜鳥長官」說。
長官照辦了,回身過來在場邊取了兩把戰刀,隨手丟給熾色天堂一把,趁著熾色天堂還沒拔刀的時候,長官已經衝上來了。
熾色天堂早就恨透了這傢伙,再說為了進鬥士團根本顧不了那麼多。也不拔刀出來,連著刀鞘的戰刀空中一劃擋住長官的攻勢,然後反手就是一刀背拍在長官頭頂上!
一聲悶響,作威作福的長官被拍得一頭栽地上,看樣子是暈過去了。
圍在旁邊的百十號菜鳥全傻了眼,另兩幾個長官往這邊衝過來,熾色天堂早就豁出去了,站在場子裡跟個沒事人一樣。
「有點意思吧?」
「還行,」野蠻人軍官回答了同伴,隨即提高了點聲音,「那個刺頭,過來。」
熾色天堂好半天才明白這個「刺頭」就是自己,於是傻呼呼的走過去。
浪子先聽野蠻人軍官說了句「我要了。」,然後就看見熾色天堂以一種怪異的姿勢飛上天,再重重的摔地上——塵土飛揚。
「那邊那個,叫什麼?」接替的長官很惱火,大聲喊著浪子,「還不快操練給長官看,等著吃屎呢!」
挨了罵的浪子有些委屈,撅著嘴取了單手劍來,站在長官對面。
「干!」長官提著戰刀衝過來,嘴裡還不乾不淨,「打你個沒卵蛋的。」
講力量,單手劍比不過戰刀,不過浪子腳步的敏捷足以彌補這一切,浪子繞著長官的身體快速移動著,讓戰刀不停落空的長官氣喘不已……倆個鬥士團的長官完全是以一種戲謔的眼光看著浪子耍弄他的長官。
終於,浪子光明正大的幹了一件讓所有菜鳥都心情舒暢的事情,刀刀落空的長官被他累得連刀都拿不穩,稀泥一樣癱坐在地上,還流口水來著……
「這個刺頭歸誰?」在繼續看了浪子的箭術之後,野蠻人軍官問自己的同伴。
「給你吧,」同伴笑笑說,「他會累著我。」
「好。」野蠻人衝浪子一揚頭,「過來。」
浪子欣喜的走過去,願望達成的喜悅毫無掩飾的出現在臉上。
「行,喜歡耍長官是嗎?」野蠻人軍官衝他一笑,浪子就覺得胸口一悶,自己的身體已經飛到了天上,半空中隱約聽到三個字「我要了」,然後就摔在熾色天堂身邊暈了過去。
軍官們辦完了交接手續,昏迷中的兩個難兄難弟被人像拖死狗一樣拖到一輛馬車裡。
馬車搖搖晃晃,駛向了另一個新兵訓練場。
外傳 珈藍小隊 第2章
在馬車輕微的顛簸中,熾色天堂和浪子先後醒了過來,但身體卻沒有什麼太痛苦的感覺。看來野蠻人長官踢他們的那兩腳,力量用得恰到好處。
車廂還座著一個年輕的狼人,他也穿著一身破舊的新兵便裝,毛茸茸的腦袋上有一雙大而清澈的眼睛,隨著馬車的搖晃,兩隻豎立的耳朵警覺的聳動著。
浪子對他和煦的笑笑,因為他知道,是這個狼人在自己昏迷的時候放了衣物在自己腦袋下,這可是非常體貼的舉動。
可狼人看來好像還有點害羞,也可能是謹慎吧!他紅著臉點頭回應著浪子的問候,可身體卻下意識的往車廂的一角縮了縮。
嗯,狼人會臉紅,真是少見。他們的臉上有一層細密的絨毛,一般程度的紅色是透不出來的。
浪子又笑了,他知道這狼人的謹慎與羞怯注定要在某人的熱情下完結。
「謝謝了,好兄弟!」果不其然,清楚了狀況的熾色天堂在第一時間就握住了狼人的爪子……不,應該是手才對,他握住了狼人的手熱情的搖晃著:「我叫熾色天堂,你叫什麼?」
「阿、阿、」狼人被熾色天堂的行為嚇了一跳,想避避不開,想縮手又縮不回去,好半天才用一個溫和的聲音回答:「你好,我叫阿里羽貢米·西達盧燦·別哥孔綈沃·啕拗普圖……」
一大串生疏、彆扭、拗口的讀音被狼人說出來,如果要在戰場上這麼喊人的話,名字還沒念完仗已經打完了……可如果不叫全名,異族的族人很有可能跟你拚命,這也是軍隊裡流行叫綽號的最根本原因。
「這個……我記不住也讀不出來,不過不用在意!」熾色天堂的腦袋已經繞不過來了,「你的綽號呢?」
狼人的臉蛋紅上加紅,而且還垂下了雙眼。
「墮落。」他的聲音小極了,熾色天堂不得不湊過耳朵去聽:「我的綽號是墮落。」
「墮落!墮落?他叫墮落──」熾色天堂回頭看看浪子,再轉過去看看狼人,開始哈哈大笑起來。
在熾色天堂極端猖狂的笑聲中,狼人的臉已經變成了紫紅……正在他耷拉著腦袋用指甲摳車廂板的時候,兩隻手搭到他的肩上。
「沒別的意思。」熾色天堂還在笑,笑容誇張得露出白白的牙齒:「就是覺得這個綽號不適合你,我們家鄉也有狼人家族,勇敢著呢!」
「對啊!我叫浪子。」別一人也把身體移動過來,摟著他的肩說:「以後就是朋友了哦。」
「嗯!」狼人看出他們的笑容裡沒有惡意,高興的點著頭,三個人的笑聲合在了一起。
「彭!」的一聲,外面有人用什麼東西敲了車廂,三個人連忙收起笑聲,端正坐著一動也不敢動。
一路上,三個勞苦了半年的菜鳥聊天吹牛打鬧,享受著這份難得的空閒時光,很快就混得沒了隔閡,只要不是高聲喧嘩,也沒人來訓斥他們。
在兩人一唱一和的壓迫下,狼人墮落說出了他綽號的由來。
墮落家族所居住的村子裡每一代都出英雄,而且上代還有狼人當上了軍隊中的高級軍官,這在當時是不可想像的,因此墮落所在的村莊在當地狼人部族中有很高的威望。
墮落的父親是族豪,他是家中的幼子,又因為墮落性格溫順所以最受家人呵護。墮落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狼人凶悍堅強的性格在他身上是一點也沒體現出來,反而常常做些給窮困狼人東西等等「不分尊卑」的傻事,所以其他族豪的狼人孩子都叫他「墮落的傢伙」。
為了不讓家庭因為自己而被人恥笑,他執意跟從其他同村的青年們加入了軍隊。他想用幾年的軍隊生涯來磨練自己的意志跟性格,可沒想進訓練營的第一天,「墮落的傢伙」就響徹了訓練營,可惡的長官知道後就一直叫他「墮落」並自作主張把這稱呼寫上了花名冊。
典型的冤案。
「沒關係沒關係。」生性樂天的熾色天堂安慰他說:「等你立了戰功,軍部就會授予你一個威風的稱號,再沒人敢叫你墮落了。」
「真的嗎?」單純的狼人眼中立即流露出驚喜的眼神:「真的可以嗎?我只要立下戰功就可以?」
「是啊!只要你的戰功足夠大,你甚至可以隨便叫其他人墮落。」熾色天堂哈哈笑著,「怎麼樣?夠你期待的吧?」
「我,我不想把其他人叫成墮落。」狼人羞怯的眨著大眼睛,說話的時候臉又紅了:「只要不再被別人叫成墮落,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但是現在,我們還是得這樣叫你啊!」浪子說:「不過,你也可以把這個名字當成是一種動力,就像……就像我父親不分場合揍我是一個道理。」
「你父親?」
「是啊!他只要不高興就會揍我。」浪子笑著回答:「哪裡逮到哪裡打,我的步法就是這樣練成的。不過嘛!當我成為英雄之後,他就不能隨便揍我了,想揍我的話,請先向軍部申請。」
狼人笑。
在兩人的勸解之下,狼人這個「墮落」的綽號就這樣確定下來了。
「啊呀啊呀!」浪子趴在車廂隔板上,毫不掩飾眼中的興奮:「接著被選中的人會是什麼怪名字呢?真是期待啊!」
可是,後面接連三個上來馬車的人名字都很正常,這讓浪子非常失望。
這失望一直持續到他們回程的時候,持續到面色蒼白的長官把一個處於昏迷狀態的山地矮人給丟上馬車為止。
看得出來,這個山地矮人對長官很不服氣,他很快就醒了過來,而且馬上開始在車廂裡上竄下跳。他很憤怒,眼睛裡一直在往外冒著怒火,嘴裡還發出時而低沉、時而高亢的號叫,神情兇惡的像是要吃人。
毫無疑問,長官很不喜歡這叫聲,立即就有一把帶著鞘的戰刀在空中轉著***飛來砸在矮人頭上──讓矮人再次暈了過去。
「好暴力的長官啊!」浪子心想:「難道不能講講道理嗎?」
「嗓子不錯。」長官的同伴當時剛好在,就跟長官打趣說:「這叫聲就像頭發情的野獸。」
「嗯。」長官表示同意,轉身接過浪子遞來的戰刀,對車廂裡的菜鳥們下達了第一個命令:「以後就叫他情獸。」
一車廂的菜鳥連忙點著頭。
「雖然我們都是精英。」等長官走了,浪子看看熾色天堂和墮落,輕聲說出一句大家都贊同的話:「可軍隊這地方,還真是不能隨便開玩笑的地方。」
看著還倒在車廂裡、保持著昏迷的「情獸」,這群精英菜鳥心中都不免為自己的前途擔憂起來。
又過了幾天,滿載著「精英菜鳥」的車隊,終於進入了新兵們心中一直嚮往的地方──傳說中的鬥士團訓練場。
菜鳥們興奮的傻笑著,做出高傲的神態,並互相拍肩膀鼓勵別人。
「滾下來,都給我滾下來!」馬車還沒停穩,一個高大的軍官就揮舞著鞭子驅趕著菜鳥們下車:「東西拿好,對面列隊!」
菜鳥們再也顧不得維持自己的精英形象,狼狽不堪的抓著自己的東西跑過去列隊。
「列的是什麼隊,一群笨蛋!」軍官跨著大步走過來,手中的鞭子在空中呼嘯起來,鞭梢畫著弧線,精準的落到每一個人的肩膀上:「跑起來,給我跑起來!」
浪子和熾色天堂把墮落夾在中間,認命的被軍官吆喝來吆喝去,連自歎命苦的時間都沒有。但暴躁的情獸卻受不了這種莫名其妙的鞭子,高聲號叫著跳出隊列要跟長官幹架,但長官非常有經驗,情獸隨即就「帥氣」的再一次暈倒在地。
其他菜鳥一邊繞著***跑,一邊驚歎著山地矮人身體裡旺盛的生命活力,這群菜鳥都被長官打暈過,雖然醒過來之後身體沒損傷,但誰都不會有一醒過來就立即找長官幹架的勇氣……但情獸不同,他簡直是個打不死也打不怕的怪物嘛!
有菜鳥小聲猜測,這個山地矮人一定是以這樣的方法逃避訓練,但立即招致眾菜鳥的白眼。鬥士團可不要廢物,雖說情獸莽撞些,可他的行為本身就是一種勇敢。
不知道跑了多少圈才被允許休息,反正全體菜鳥都癱在地上伸出舌頭來喘氣,狼人墮落的舌頭那叫一個長,伸出的部分完全可以用來打領結。
直到這時,面色蒼白的長官才走過來,帶著菜鳥們去住宿的營房。當然,因為身處在一個友愛的團體裡,所以昏迷的情獸絕不會被單獨丟下,他被人像拖死狗一樣給拖了進去──長官特別吩咐的,要拖腳。
情獸雖然性格暴躁,但卻有一個好處,時間稍微久一點──通常是一個晚上,他就不記得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第二天,他一大早就爬起來,豪爽的、誇張的挨個和菜鳥同伴們擁抱──雖然他的頭只能到平常人的胸部,手也只能抱到別人的腰,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熱情。除了性格暴躁此外,他還有一個碩大而笨拙的屁股。
早飯後,菜鳥們被各自的長官帶到不同的地方。
浪子這一隊十來個菜鳥被野蠻人長官帶到一個很遠的山谷裡,每人都背了相當於自己體重的東西,就連長官自己都不例外。
雖然長官這個人比較悶,但菜鳥們也發現了他的好處,他幾乎不怎麼罵人,事實上他基本上不說話,菜鳥們偶爾的頑皮他根本就不會管。
「東西放旁邊。」進入山谷之後,野蠻人長官站在一塊平整的地面上招呼大家:「過來列隊。」
菜鳥們立即就放下東西站好,聽長官第一次的訓話,看他們臉上那自豪的表情,一定以為自己的站立姿態就如同魔殿門口的雕像那麼神聖,那麼威武。
野蠻人長官的眼光從左到右,在菜鳥們身體掃過,他很冷靜,像他這樣冷靜的野蠻人可太少見了:「先認識一下,在稱呼方面,你們要叫我貧血長官。」
「是的,貧血長官!」經過新兵訓練的熏陶,菜鳥們明白應該怎麼回答長官的話。
「我規矩不多,基本上只有一條。」貧血長官向菜鳥們點點頭:「聽到就服從,這就是我唯一的要求,也是這個小隊的傳統。」
「我們這個小隊名叫珈藍,珈藍小隊有五百多年的歷史。珈藍小隊的名字來由已經不可考,其實,對我來說這也不重要,對你們來說也是一樣,你們只需要知道,珈藍小隊從來都是一支戰鬥意志堅定、功績突出的團體就好了。」貧血接著說:「勇氣、激情、團結,是珈藍小隊的傳統,沒有經過生與死的考驗,你們很難理解這點。所以,在你們繼承這些精神之前,只需要聽我的命令就可以了。」
「是的長官!」
「你們要認識到自己只是普通的士兵,本來是應該混在那些雜牌部隊裡衝鋒陷陣,埋沒自己的特長,最後在某次戰爭中不明不白的死在敵人的弓箭與飛石下,那樣的話,你們以前接受的所謂訓練就足夠了。」貧血看著這群興奮不已的菜鳥,毫不留情的用語言打擊他們:「但作為一個珈藍小隊的隊員,這些還遠遠不夠。我把你們從泥潭裡挖出來,是要你們發光的,你們只有訓練訓練再訓練,才能滿足我的要求。」
「是的長官!」
「在這裡,在你們成為真正的隊員之前,你們沒有權利、沒有福利、什麼都沒有。」
「是的長官!」眾菜鳥的聲音已經小很多了。
「說出你們的綽號和特長。」貧血長官朝排在隊首的一個高個子一揚頭:「你先。」
「綽號巴哈姆!」高個子菜鳥大聲的回答:「特長是雙手戰錘,力氣大!」
「雙手戰錘保留,但要使用鬥士團特製的。」貧血長官說:「再練習戰刀配盾,加強耐力訓練。」
「是的長官!」巴哈姆翻動著肥厚的嘴唇回答,嘴唇肥厚是沼人的特點。
「此外,你的下嘴唇過於顯眼了,如果不想中箭的話,就給我折疊起來放嘴裡用牙咬住。」長官平淡的喊:「下一個。」
「綽號熾色天堂!」某菜鳥用嗓子逼出雄壯的聲音:「特長是長矛和戰刀!」
「長矛保留,戰刀用兩把。」貧血長官抱著雙手:「熾色天堂這綽號太長,叫熾色。」
熾色天堂想反駁一下,可又想起長官的規矩和致人昏迷的手段,只得忍了下來。
「綽號浪子!特長是單手長劍和長弓!」
「保留,盡量提高你的速度。」
「綽號,我的綽號是墮落。」狼人紅著臉說:「特長是警戒和速度。」
「練習單手長劍配匕首,至少達到精通的水準以上。」貧血長官看了狼人一眼:「還要改掉臉紅的毛病。」
「哎……」墮落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可他旁邊一個傢伙放肆的笑了。
貧血長官上前幾步,盯著這個愛笑的菜鳥。
「綽號克萊伯。」愛笑的菜鳥一看事情不對,就想矇混過關:「特長是魔法和……」
「很愛笑?」貧血長官用腳尖在泥土裡挑出一塊小石頭,踢到克萊伯腳邊:「揀起這個放嘴裡。」
克萊伯乾嚥了一口唾沫,但他沒有山地矮人動不動就反抗長官的那種勇氣,只有無奈的揀起石頭,一狠心,丟進自己嘴裡。
看見大家驚異的目光,他臉上又露出了一抹苦笑。
「還笑?」貧血長官這次挑了個更大的踢到克萊伯跟前:「那就是說還不夠,再放一個。」
克萊伯的眼睛都直了,他盡量控制著自己不笑,臉上的肌肉抽動著,又把石頭放了進去……這是泥地裡的石頭,可不是餐桌上的麵包那麼美味。
貧血長官露出古怪的表情,用冷漠的眼神看著克萊伯,腳尖下又挑了一顆比克萊伯的嘴還要大的石頭踩著,就等他再次出現笑容。
克萊伯差點沒哭出來,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豐富。
「嘿嘿,哈哈哈哈!」
發笑的是山地矮人,他再也忍不住,在隊列裡抱著肚子、跺著腳笑開了。
貧血長官也不生氣,只是淡淡的說:「情獸,過來。」
「我知道!」情獸毫不在乎的走出隊列:「不就含石頭嗎,我自己來。」
說著伸出手來,就要去抱長官腳下的石頭,貧血長官卻阻止了他。
「不是這個。」貧血長官又把克萊伯叫到身邊:「把嘴裡石頭吐出來。」
克萊伯乖乖的吐出石頭,小心翼翼的捧在手裡。
「不是說自己來嗎?」貧血長官哼了一聲:「就是這兩個。」
在確定了長官不是在開玩笑之後,山地矮人的眼睛立刻紅了,咆哮著向貧血一拳揮去……當然,他接下來的遭遇我們心裡應該有數,反正他總是最倒霉的那一個。
不過,在他這次昏迷期間,嘴裡多了兩顆沾滿泥沙和別人唾液的石頭。
「這是我們的隊旗,你們要記住,到死都得記住!」貧血長官展開一面旗幟:「在這隊裡出了一位少將,四名上校,十六名英雄,但沒出過一個叛徒和膽小鬼!」
「是的長官!」
「加入了這個小隊,你的一生就和珈藍聯繫在一起。想出這個隊,就只有兩個途徑,第一是服役期滿走著回家,再一個是成為烈士被人抬著回家。」說到這裡,貧血長官眼睛裡凶光一閃:「如果你們想開闢其他離開的途徑,我就讓你成為烈士,聽清楚了?」
「是的長官!」
「按照我說的武器,穿上盔甲自己去練習,你們自己組隊練習。」貧血長官看看天色:「不懂的地方儘管來問。」
在菜鳥們納悶的時候,貧血已經走到一旁睡覺去了。
熾色遲疑了一下,走過去拿起一把戰刀,抽出刀身看了看,倒吸了一口涼氣。
「真傢伙。」他看著浪子說:「這可是真傢伙。」
「那、那還練嗎?」墮落緊張的問:「會受傷……」
「練吧!難道真想在這成為烈士嗎?」浪子歎了口氣:「我們把刃口包起來。」
一天練下來,各位菜鳥縮手縮腳的,沒有多大長進。
當天晚上,貧血長官跟菜鳥們過招。
十來個菜鳥也沒客氣,圍著貧血一通亂砍……最後的結果卻是菜鳥們在一片慘叫聲中躺下,人人都掛上彩,沒有一個逃掉的。
隊裡唯一精通魔法的克萊伯哭喪著臉,開始用魔法為大家治療,可他那點微薄的魔力沒能維持到給自己治療的那一刻……在其他菜鳥們精神抖擻連夜加班的時候,他就齜牙咧嘴的走到一旁去坐著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