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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區] 《寵奴的逆襲 》作者:長尾魚

[整理區] 《寵奴的逆襲 》作者:長尾魚

洛晨一朝穿越,便成了趙國最低賤的死奴。生如蚍蜉,朝不保夕。
可她不但要活,還要活得有自由,有尊嚴。
血腥殘忍的鬥獸場上,她被困於鐵籠之中,掙扎求生。他端坐在看臺之上,冷眼旁觀。
彼時,她低入塵埃,他高不可攀。
搖搖相視的一刹那,有什麼東西已經在悄然改變。
生死一瞬,她被他救下。從此,便成了他唯一的寵奴。
可那時的他並不知道,她想要的,還有更多。
她想,她要找到一條路,通向這世間的最頂端。因為,那裡有他……
當很多年後,她與他並肩站立在一起,俯瞰著朝代的興衰更迭,世家的沉浮起落時,他依然會寵溺無限的,喚她一聲“小奴隸”。
他的小奴隸啊,最終,卻奴役了他的心。

內容標籤:穿越時空 豪門世家 情有獨鍾
搜索關鍵字:主角:洛晨,冉之宸 ┃ 配角: ┃ 其它:雙處,高潔,男強女強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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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奴隸生活

    趙國國都,斗獸場。

    髒亂不堪的柵欄裡,洛晨無力的癱坐在地上,透過破敗的窩棚頂,望著星星點點的夜空怔怔出神,她又活過了一天……

    這已經是她穿越到這裡的第十五天了,每天重復的過著饑餓、疲憊、恐懼與不安的日子。最初的驚慌失措已經過去,如今,她只感到深深的茫然與無力。

    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有著與自己相同的名字與外貌。今年不過才剛滿十三周歲,原本是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誰知父親無意之中的一句玩笑話,觸怒了趙皇。龍顏一怒,萬裡伏屍。一道聖旨降臨,洛家就這麼敗了。父兄當場就被斬殺,而她自己,也就此淪為了最下等的賤奴,被送到了趙國最為黑暗血腥的斗獸場。在親眼見識了幾次猛獸吞食活人的殘忍場面後,她終於不堪忍受,一頭撞死在了石牆上。

    而洛晨,便是在那時穿越來的。

    壓抑著的呻吟從不遠處傳出,那邊關押著的是幾個重傷的男奴。前幾日,他們在與野獸的一場大混戰中,取得了最後勝利,雖然留了命,卻也都身受重傷。除非能意外的得到某個權貴的賞識,否則沒有人會去給他們醫治。他們的勇猛,也只不過能給自己,多爭取那麼幾天苟延殘喘的日子罷了。

    在這樣寂靜的深夜裡,那斷斷續續的呻吟聲,顯得格外刺耳,伴隨著陣陣忽緩忽急的夜風,回蕩在這塊,仿佛是被上天遺忘了的角落,只令人不由得從心底生出一股絕望的寒意來。

    “嗚嗚……小姐……好冷……我怕……”低低的啜泣聲從身邊傳來。洛晨低頭一看,在她身邊躺著的瘦小女子已經睡著。可即使是在睡夢中,也難逃驚恐。蠟黃的小臉上滿是憂色,眉宇輕蹙,渾身微顫,正斷斷續續的輕聲夢囈著。

    她叫冬雪,原本是洛晨的貼身婢女,從小就跟在洛晨身邊,一直都沒受過什麼苦,卻在這短短的幾天裡,被折磨有些精神恍惚。

    洛晨歎息一聲,俯身躺下,將冬雪往自己懷中攏了攏,盡量為她遮去些夜風。然後閉緊了雙眼,努力的讓自己盡快入睡。她想,不管怎樣,她還活著。

    從在這異世睜開雙眼的那一刻起,她便發誓,不管是為了前世早逝的自己,還是為了這身體原本的主人,她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哪怕這樣的日子令人窒息,她依然感謝上天,多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

    前一世,她從小就身患絕症,沒有經歷過的人,是永遠都無法理解,對於生,她到底有著多麼強烈的渴望。

    每一次被送進醫院,每一次又奇跡般的重新醒過來。那時的她躺在病床上便總在想,她要活著,不管付出多少努力,她都要活。就這樣,早就被醫生斷定了,活不過十八歲的她,硬生生從死神那裡,奪來了十年的生命。而在這多出來的十年裡,她做了演員。雖然自己的人生注定短暫,但她,卻演繹了無數人的人生……

    第二日清晨,朝陽從東方冉冉升起,短短幾個呼吸之間,黑暗便被驅走,天地一片光明。就算是這充滿罪惡的斗獸場,此刻,被柔柔的曙光籠罩著,也散發出了幾分溫暖的生氣來。

    洛晨悠悠醒來,活動了下有些僵硬酸痛的身體,努力在腦海中回憶了半天,最終卻只是失望的歎息一聲。昨晚,她又一個夢都沒有做。

    剛剛穿越過來的那幾天,她幾乎整晚整晚的做著夢。夢裡都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曾經生活過的片段。從那些片段中,她獲知了不少關於這個世界的信息。例如,這個世界並不屬於她所知道的任何一個朝代,任何一個國家。她想她不僅穿越了時間,也同時穿越了空間。

    冬雪的精神一直不太好,洛晨努力了幾次,也沒能從她口中獲得什麼有用的信息。本以為能繼續通過這些夢境,逐漸的了解這個世界。可最近接連幾天,她都沒有再做任何的夢了。這讓迫切的想要盡快了解這個世界的她,有些沮喪。

    片刻後,洛晨重新打起精神,看了眼在她身邊依舊熟睡著的冬雪,又向周圍掃視了一遍。和她一樣被關在這裡的女奴們,也大多都還沒有醒。

    看來昨天大家都累壞了。整整一天,他們被看守們驅趕著,將整個斗獸場從頭到尾,緊急清理了一遍。所有人都隱隱的察覺到,這幾日,必是有什麼重要的人物要來看表演了。

    “叮……叮……”就在這時,一陣鐵鏈拖地的聲音驀地響起,不少人都被驚得的醒了過來。一睜眼,便透過柵欄看到,兩個看守正拖著一具僵直的屍體往外走去。屍體的臉上滿是血污,已經分辨不出相貌了。赤*裸的胸前有一道猙獰的傷口,看樣子應該是野獸的爪子留下的。腳上的鐵鏈還依舊拴著,托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柵欄裡面,是一片死一樣的寂靜。奴隸們靜靜的看著,臉上麻木的沒有一絲表情。冬雪也已經醒了過來,眼中卻滿是近乎於死灰的絕望。她轉頭看向洛晨,用帶著哭音的嗓子低低的喚了句:“小姐……”,卻又似是不知該說些什麼一樣,再沒有了下文。

    在這裡,死去的人和獸加起來早已不計其數,血腥與殘忍是最常見的一幕。每一天,獸與獸爭斗,人與人肉搏,又或者是獸與人之間相互的廝殺混戰。人與獸,在此時此地根本就沒有什麼分別,一樣都是供權貴們取樂的玩物而已。

    因此,斗獸場在權貴們的口中,還有著另外一個頗為文雅的名字——“萬獸戲院”。

    是啊,無論是奴隸還是野獸,他們用生命與鮮血演繹的,也只是一出,能讓權貴們在百無聊賴的生活中,頗感刺激和興奮的表演而已。

    但再刺激的表演,一旦看得多了,也終究會失去感覺。這幾年裡,已經漸漸有權貴們,看膩了男人與野獸相互殘殺的戲碼。於是,他們又將目光放在了女人們的身上。

    這些嬌滴滴的女人們,手無縛雞之力,柔弱又膽怯。在那些凶猛的野獸面前,她們就仿佛是一片雨打的浮萍,如此的不堪一擊。

    要說男人與野獸之間的激烈搏斗,是力量與勇氣的相互較量,能令觀看者們產生熱血沸騰般的興奮感。

    那麼,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嬌嫩欲滴的美人兒,被野獸撕咬、吞食,那種純粹的血腥暴虐,在一些權貴們的眼中,竟也能產生出一種慘烈到極致的別樣美感。從而激發並滿足了他們深藏在心底的某種欲望,獲得到一種近乎於變態的異樣快感。在他們眼中,沒有什麼是比這樣的表演更為刺激的了。

    就在這短短的十五天裡,洛晨已經見到過好幾個女奴被帶出去送死了。所有人都清楚,下一個,說不定就是自己……

    臨近正午的時候,奴隸們仍然沒有被分配任何的勞動。只是看守他們的人,卻比以往多出了幾倍。

    洛晨幾乎可以肯定,今天便是那個大人物前來的日子了。不知怎麼的,她的心裡莫名的有些不安。這不安比起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來的強烈。

    很快,她的不安便得到了證實。

    到了正午開飯的時間,她的碗裡,食物的量幾乎是別人的兩倍,甚至還另外多出了一碗肉湯,隱隱還可見到,湯上漂浮著的幾點油星兒。

    幾天沒有吃過飽飯的她,那一刻,卻如墜冰窖。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冬雪一看到她碗裡的飯,便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隨即又有些癲狂扯著洛晨喊道:“小姐!我們去找老爺!老爺是朝廷的大官!一定能救我們的!”,可這話剛一說完,她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驟然止住了哭聲,有些恍惚的喃喃道:“不對……老爺死了,少爺死了,阿福哥也死了……都死了……都死了……。”

    洛晨終是不忍再看,也不敢再看,側身避過了冬雪空洞無神的眼神。一陣微風吹過,讓她的眼睛微微有些干澀。她知道,她成了壓死在這個瘦小女子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這十幾天裡的相依為命,令她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可到底是什麼都做了不了,她根本沒有同情的資格,更沒有悲傷的時間。因為今天,或許便是她的末日了。

    沉默中,洛晨一口一口的將碗中的飯吃了個干淨,接著又一口氣,將那碗肉湯全部飲進。

    果然,不多時,便有看守進來要帶她出去。她最後看了看眼神空洞,仍舊癱坐在地上,發著愣的冬雪,歎息著說了句:“自己小心些……”,便抬步走了出去。

    走過幾座造型古樸,裝修精美的建築,又繞過幾條走廊,洛晨一路上一直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最後,她被帶到了一間干淨寬敞的屋子裡。看守將她交給了兩個老媽子之後,便退了出去。

    還沒等洛晨反應過來,兩個老媽子便動作強硬,力氣頗大的駕著她進了屋子側邊的耳房。其中一人沉聲告誡道:“姑娘老實些,也能少受些苦。左右都是那麼個結果,怨也只能怨你命不好,等下輩子記得投個好胎吧。”然後二話不說,就將她身上那件骯髒破敗,勉強遮體的衣服給扒了個干淨。

    洛晨沒有任何反抗,任由她們將自己扔進了一個大木桶中。木桶中的溫水高高濺起,洛晨反應不及,被嗆的喝下了好幾大口,扒在桶沿上咳喘不止。兩個老媽子卻沒有理會,片刻不停的在她身上擦洗起來。或許,在她們的眼中,洛晨已經同一個死人無異了。

    一桶桶水被抬進抬出,直過了好一陣子,大木桶中的水被換了整整三遍,洛晨才終於被徹徹底底的洗了個干淨。長時間積攢下來的污垢一被洗去,洛晨原本那白皙淨透的皮膚,便利馬顯現了出來。

    此時的她,全身上下都透著幾分水一樣的潤澤,當真是冰肌玉膚,清水出芙蓉。一張小臉細潤如脂,粉光若膩,再配上她姣好的五官,顯得格外楚楚動人,跟之前骯髒狼狽的樣子判若兩人。

    兩個老媽子一眼之下,都不禁暗自驚訝起來。

    一套衣裳被遞了過來,洛晨在兩人的協助下,將其仔細的穿戴整齊。

    幾乎是在她穿好衣服的一瞬間,兩個老媽子看向洛晨的目光,頓時便有些不一樣了。

    這套輕紗羽衣,她們並非是第一次給人穿上。但卻從未見過有哪個人能如洛晨這樣,將其中的美感展現的淋漓盡致,仿佛這衣服便是為她而生的一般。

    低開的領口胸乳半露,飄逸的長帶束住芊芊細腰,長裙落下之處,堪堪的露出了一雙凌波玉足。輕紗而制的對襟長衫,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將那美背玉肩掩於其中,卻又隱隱可見。寬大的廣袖下,恰到好處的露出一雙皓腕素手來。尤其是那大朵大朵的白色羽毛,疏密相間的墜於裙面,讓洛晨在華美中,又透出幾分飄渺出塵的仙氣來。

    盡管此時的洛晨還披頭散發著,面容中也帶著幾分青澀稚氣,但僅憑這般身姿,也足以令人滿目驚艷了。這樣的年紀,這樣的身段,這已不是簡單的天生麗質便可形容的了,實在是令人無法不驚訝。

    兩個老媽子仔細打量了洛晨好一會兒,才領著她在一面銅鏡前坐下,細細的為其上起妝來。動作上較之前而言,卻是明顯輕柔了許多。

    到底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想著如此佳人,卻即將葬身於虎口,兩人都不禁感到有些惋惜。另外,她們此時的心中也存了一份猶疑。這般絕色美人,也說不定一會兒出場後,就會被哪個權貴看上並救下來。到那時她不僅能免於慘死,甚至從此便一躍枝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畢竟這樣的事情,在以前也並非沒有發生過,只是極少極少罷了。

    這般想著,兩人便再不能像對死人一樣的對待洛晨了。

    洛晨並沒有察覺到兩人的心思變化,她端坐在銅鏡前,認真仔細的看著鏡中的面孔。果然,和自己十三歲時的相貌如出一轍。

    這十五天來,別說是照鏡子,便是一個能印出影子的小水窪,洛晨都不曾見過。因此,雖然她早從之前的那些夢裡知道,這身體與前世的自己長的一模一樣,可親眼見到卻還是頭一次。一時之間,難免有些驚奇。

    看著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洛晨有些怔怔出神。

    她很美,對於這一點,她一直都十分清楚。

    前一世裡,她便是用這美貌,實現了自己的理想。

    她很喜歡做演員,每演完一個角色,她便像是跟隨著劇中的人物,重新走過了一生一般。這讓她覺得,自己短暫的人生,在這個過程裡得到了無限的延續。另外,無論是白領麗人,還是純情學生,甚至是淫*蕩的妓*女,這些多樣的角色體驗,也在很大程度上,彌補了她從小枯燥簡單的生活。

    可要想成為一名真正的演員,又談何容易。

    剛出道時,洛晨的演技還很是生澀,但她毫無瑕疵的絕美外形,還是讓很多觀眾感到眼前一亮。這便成了那時的她唯一的砝碼。最後,雖然質疑聲很多,她還是從眾多新人中脫穎而出了。

    因此她一直感謝上天,雖然沒有給她健康的身體,但卻給了她過人的容顏。她很清楚,若不是因為自己的外貌,她想要做演員的夢想,只會癡心妄想罷了。

    而這一世,她同樣要用這美貌,為自己謀得一線生機。

    作者有話要說:新文開坑,爭取日更,求支持∼
2、驚艷出場

    自從見識過那幾個女奴的最終下場,洛晨便一直在思考著求生之法。她不想死,也絕不相信老天讓她重生一遍,就只給她這麼幾天屈辱短暫的生命。所以,她從未放棄過希望。只是想來想去,能令她脫離這人間地獄的,也只有依附於權貴這一個辦法了。

    便如那些奴隸勇士們,通過戰斗來顯示自己的勇猛。若是能借此獲得了某個權貴的青睞,不僅能從此脫去這奴隸的身份,甚至還可以為自己謀得一個前程。這也是洛晨這些天來了解到的,作為一個奴隸,唯一能夠從斗獸場中活著出去的方法。

    因此,她首先要做的,便是在野獸將她殺死之前,成功的被某個權貴看上,激起他的保護欲,出手把自己救下來。

    至於這之後,她或許能夠虛以委蛇一番,保住自己的貞潔。也或許並不能……但這些都不是她現在所能想的事。只有先確保了性命,以後的事情,也只能走一步說一步了。

    只是單單這第一步,她都實在是沒有什麼把握。從她對這個世道大致的了解來看,當今世上,淫靡成風,貴族們皆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大量的美人們便如同貨物一般,被從各地搜刮起來,以供他們淫樂把玩。因此,美人在權貴們的眼中,實在不是什麼稀罕物。能令他們另眼相看,並出手救下,則更是十分不易。

    但即便是這樣困難,洛晨也萬萬不會放棄的。她要為這僅剩的一線生機,最後搏上一搏。

    終於,在兩個老媽子的一陣忙碌下,洛晨上好了妝,也梳好了發髻。

    少女靜靜的端坐於鏡前,柳眉如煙,杏眼明仁,一點朱唇嬌嫩欲滴,滿頭墨發雲髻風鬢,一朵嬌艷的梅花貼於額上,兩縷飄逸的青絲垂在胸前。

    此時的洛晨,當真是絕美無雙,就連原本的那幾分青澀稚氣,也在這精致的妝容下,被巧妙的遮掩了下去。

    兩個老媽子愈加的驚歎起來。這少女如今尚且年幼,還遠沒到一個女人真正綻放的年紀。此時便已有了這般姿色,若是能再長上幾年,怕是這世上,又會多出一個傾國傾城的絕色妖姬。

    一聲開門聲響起,之前的那個看守走了進來,正准備帶洛晨離去,卻在對上她那絕美的容顏後,猛地一怔。他實在是無法想象,之前那個蓬頭垢面,滿身狼狽的嬌小稚女,會與面前這個光艷逼人的絕代佳人是同一個。可驚歎之後,又隨即想起佳人將要面臨的命運,心中禁不住生出一陣痛惜。

    在三人的注視下,洛晨深吸了一口氣,對著鏡中的自己又是深深一望。

    突然間,她嫣然一笑,那一笑之下,令她整個人都仿佛被攏上了一層華光。

    然後她緩緩站起,款款行至那看守的面前,盈盈一福,語氣沉穩的輕聲說到:“請帶路。”

    那年輕的看守這才猛地醒悟過來,有些狼狽的轉身,帶著洛晨走出門去。只剩下兩個老媽子站在原地,怔怔看著洛晨的背影。

    那背影雍容雅步,儀態萬千。仿佛她正在奔赴的,並非是最後的死地,而是一場,需要盛裝出席的歡樂晚宴。

    盡管一路之上,那看守都在盡量放慢著腳步,甚至還繞了一小段兒遠,但該到的還是到了。

    洛晨停下腳步後,一眼便見到了一個一米見方的鐵籠,剛好能裝下她一個人。果然,緊接著她就被塞進籠中鎖了起來。

    幾個壯碩的男子一起上前,將她連人帶籠的抬了起來。繞過一面幕牆,越過一道圍欄,她終於出現在了場上,向著場中央的位置,一步步靠近。

    幾乎是在洛晨出場的一剎那,高台上坐著的眾多權貴們便覺得眼前一亮。短暫的安靜之後,更加喧囂的聲音響了起來。不少人的眼中,已經煥發出難以掩飾的興奮之色。

    只見籠中的少女倚欄半臥,素白的羽衣鋪滿身下,寬大的廣袖置於身前。那玲瓏曲致的身段一覽無余,一張嬌美動人的小臉也顯現在了人前。當真是難得的絕色佳人!

    看著看著,人們眼中的興奮之色也漸漸濃重起來。在他們看來,越是美好的事物,破壞起來才越能獲得快感。

    高台的正中央,趙皇看著籠中的洛晨也不禁眼前一亮。他最喜歡聽美人兒尖叫驚呼的聲音,叫聲越是驚恐痛苦,便越能讓他興奮不已。每每在床笫之間,他都會變著花樣兒的折磨身下的美人兒。聽著她們痛苦的呻吟,直叫他血脈噴張,愈戰愈勇。而這種讓野獸吞食美人的表演,便是他想出來的。每次看到美人在野獸面前嚇得花容失色,那種愉悅感,絲毫不亞於床笫之歡。只是他看了那麼多次的表演,如這等姿色的倒是少見,還真是令人期待啊。

    趙皇心情不錯的端起酒杯,敬向身旁的男子。畢竟此行的目的,便是為了招待這男子。聽聞他不近女色,也不喜什麼珍材異寶,唯一的愛好便是馴獸,這才安排了今天的表演。在這場之前,已經演過了一場人獸大混戰的戲碼。現在這便是最後一場了。

    那男子此時卻有些漫不經心,與趙皇對飲一杯後,便斜靠在坐榻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著腳邊臥著的巨型獒犬。那體型壯碩,面容猙獰的巨犬,此時卻如同一只貓兒一般,溫順的任他撫著。

    趙皇見他一副興致不高的樣子,不免有些不悅,狀似隨意的問道:“冉家主覺得這表演如何?”

    被稱為冉家主的男子聞言,收回了撫在巨犬身上的手,懶懶的坐正,轉頭對上趙皇打量的目光,卻是避而不答的說到:“趙國果然富足,趙皇也當真大氣。”說罷,又舉起酒杯,向趙皇敬了敬。

    趙皇一聽此言,哈哈大笑,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神色之中有著難掩的得意。

    幾個從別地而來的權貴們,聽聞二人的對話,也都不禁有所同感。早就聽聞趙國富足,貴族們的生活十分奢靡,今日一看果然不假。這般美人已是難得的上品之色,無論是送去哪裡,怕都能換取到不小的利益。哪怕是自己留下賞玩,那滋味也一定妙不可言。可如今竟被用來充作野獸之食,趙國之奢靡程度,由此便可見一斑。這般想來,幾人卻又不由得生出了幾分向往艷羨之情。

    在時人的眼中,這種敢於去破壞美的行為,是非常受人推崇的。畢竟,能將美好的事物親手付之一炬,也是需要很大的魄力的。這不僅要在心性上,達到不為外物所羈的曠達隨性,同時也必須擁有殷實富足的財力支持。

    傳聞中,魯國的皇帝極愛美玉。有一次,他費勁周折的得到了一塊絕世好玉,卻在到手的一刻,使勁摔在了地上。美玉當場便被摔成了碎片,魯皇卻哈哈大笑道:“響聲果然悅耳!”

    然而他這般暴殄天物的行為,非但沒有受到世人的譴責,反而還備受推崇起來。此事很快便傳為美談,甚至在貴族圈子中,掀起過一波砸玉風潮。

    如洛晨這般的美人,便如那美玉一般,都是供權貴們賞玩的高級物品罷了。沒有人會在此刻想到,那籠中關著的,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權貴們在注視著場中的洛晨,洛晨也同樣在觀察打量著場邊的權貴們,並將他們的表情一一收入眼底,心中卻是愈發的忐忑起來。

    終於,她被抬到了場地中央。那幾個大漢一將籠子放下,便匆匆的退下了。

    “吼……”一聲震耳的咆哮聲驟然傳來,卻是獸圈的鐵門被開啟了。緊接著,一抹矯健的身影一躍而出。隨即,一只健碩的成年花斑大虎便出現在了場上。

    饒是早有了心理准備,待看清那抹身影的一刻,洛晨的心還是忍不住狠狠的一抽。剎那間,一股冷汗直直冒出,她有些慌亂的攥緊了雙拳。

    那大虎先是謹慎的向四周觀察了一番,似是不滿於這麼多人的圍觀,憤怒的朝著場邊咆哮了幾聲。只是權貴們都坐在高台之上,又有護欄保護著,大虎最終也只能無可奈何。

    終於,它將注意力放在了場中央的洛晨身上。一陣對視之後,它向著洛晨的方向緩緩走來。

    陽光下,那一身條紋相間的油亮皮毛,反射出熠熠光輝。它的步履從容優雅,仿佛是正在林中漫步。

    就在它逐漸靠近的過程中,洛晨緊緊的閉上了雙眼,強行壓制住心中那隨時都可能爆發而出的恐懼,迫使自己迅速的冷靜下來。她知道,此時她若是憑著本能,驚恐的尖叫出聲,怕只能適得其反的刺激起那些人們的興致而已。

    好似只有一秒鍾,又好似過了許久許久一般,洛晨重新睜開了雙眼。

    沒有人們預想之中的尖聲呼叫,也沒有出現任何驚恐扭曲的表情。對上一雙凶狠暴虐的虎目,少女只是用一雙怯怯的,卻又帶著幾分無辜與懵懂的眼神看著它。她微微戰栗的身體,緊緊的蜷縮成了一團。

    那模樣,煞是惹人憐愛。

    人們突然覺得眼前看到的,仿佛是一只美麗的小梅花鹿,正眨巴著一雙水汪汪的純真大眼,在面前那龐然大物的逼近下,瑟瑟的發著抖。也許下一秒,便會有利爪獠牙,落在它脆弱的,不堪一擊的美麗脖頸上。

    一時間,所有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之前的那些興奮期待,竟一下子被莫名其妙的沖散了不少。

    而此時,大虎離洛晨,也就只有幾米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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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虎口脫險

    突然間,大虎縱身一躍,向著洛晨直直撲來。在人們的一片驚呼聲中,它撲在了鐵籠之上,將其撞得猛然一震,微微有些不穩的搖晃起來。

    這鐵籠是專門為此表演而特制的。既不能太脆弱,讓虎一下子就輕易弄壞。那樣人一上場就被吃掉,便會少了很多看頭。但也不能太結實。得讓虎折騰一陣,等人們欣賞夠了美人的驚恐之狀後,再剛剛好的讓它破籠而入。

    大虎一擊不成,有些煩躁起來。它站在籠前,看著眼前近在咫尺,卻觸碰不到的美味,張開大嘴,又是“吼……”的一聲咆哮。

    洛晨頓時覺得渾身發軟,剛被壓抑住的恐懼之心,險些又冒了出來。

    這情景實在太過可怕,大虎高聲咆哮時,猙獰的獠牙近在眼前,鼻子兩側的皮膚,因為張開的大嘴而緊緊的皺在一起。那樣子比它閉嘴時,要生生恐怖的多。還有那一雙虎目中,也滿是凶光,光是看著,便能令人遍體生寒。

    即使是這樣,洛晨還是死死控制住了自己。

    又一次,大虎撲向了鐵籠。然後是第三次,第四次……

    高台上的權貴們看著這情景,越發的驚訝起來。在猛虎一次次的攻擊下,那籠中的少女仍然沒有尖叫出聲,更沒有如以往的那些女人們一樣,涕淚橫流,甚至是屎尿齊下,丑相畢露。

    她依舊一眨不眨的,睜著那雙清澈純透的大眼。有盈盈水光滿溢眼中,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可那眼淚,卻始終只在眼裡含著,硬是沒有落下。

    這要哭不哭的模樣,卻著實令不少人都覺得心中一軟。

    那張精致的小臉上,此時也爬上了不安與怯意。但這絲毫無損於它的美麗,反而添上了一分我見猶憐般的柔弱。水潤粉嫩的殷桃小嘴微微撅起,帶著幾分無辜與委屈。

    真是懵懂到極致,純真到極致。可偏生在這極致的懵懂與純真中,又似是帶著一種禁忌般的別樣魅惑。

    看到這裡,已有不少權貴都心生不忍了。縱使是閱美無數的他們,也不得不承認,這般絕色佳人,實在是太過難得了。如果就這樣葬身於虎口,未免太過可惜。

    但他們卻沒有一個人敢在此時出手將她救下,有中間坐著的那倆人在,哪裡還有他們說話的資格。美人雖好,可若是得罪了台上的倆人,怕是就算得到,也無福享受了。

    此時的趙皇也同樣覺得有些可惜。這美人的姿色確實不凡,初見之下,竟讓見慣美色的他,也有了一瞬間的驚艷。可也就僅僅是那麼一瞬間的驚艷罷了。

    真正讓他感興趣的,還是她之後表現出的種種特別之處。看到那懵懂純真的眼神,無辜委屈卻又帶著怯意的表情,他不禁有些心猿意馬的想象起來,若是她被他壓在身下盡情蹂躪時,是不是也會用這樣的表情對著他……那場景,光是想想,便令他下腹漲的發疼。

    可就在他想要下令停止表演的一刻,卻看到身旁的男子,竟是一副絲毫不為所動的模樣。讓他一時之間,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又有些猶豫不決起來。他剛剛才受了他的稱贊,說他捨得用這般絕色來做此表演。若是不到一刻鍾便又反悔的話,豈不是讓人看了笑話。

    美人固然難得,可哪裡有面子重要。這般想著,趙皇還是歎息著作罷了。

    也就在這時,場上的情形再次發生了變化。在大虎數次猛烈的撲擊下,籠子終於有些變了形。在兩根欄桿中間,被撞出了一個不到一尺的大縫。大虎利馬將爪子從那縫中伸進,對著洛晨便是狠狠一抓。

    洛晨急忙一閃,雖是避過了要害,但還是被撩到了胳膊。一截衣袖被當場抓破,猙獰的傷口露了出來。頓時,一股鑽心的疼痛從傷處傳來。

    那疼痛太過劇烈,以至於她的整張臉,都不受控制的扭曲了起來。她急忙垂下了頭,咬緊了牙,貼著欄桿站起身來,躲到了籠子的另一角。在確定大虎夠不到這裡時,她深深的吸了幾口氣,然後,強忍下那蝕骨的劇痛,重新抬起了頭。

    此時的她,臉上已不再有半分痛色。不僅沒有痛色,甚至是一絲表情都沒有。她看向老虎的雙眼中,更是平靜無波,隱隱的,還帶著一分凜然。

    大虎被洛晨身上的血腥之氣所激,瞬間變得更加狂躁了。對著那不到一尺的大縫,愈加猛烈的撞擊起來。

    人們卻見洛晨仍然一動不動的,靜靜站在那裡,背挺得筆直,下巴微微揚起,臉上無驚無恐,無痛無怨,眼中無波無瀾,無喜無悲,帶著一種俯視般的的姿態,垂眼看向身前那狂躁不已的猛虎。

    這樣的洛晨,哪還有半點兒之前的純真懵懂。人們只覺得突然之間,少女一下子變得高貴聖潔起來,甚至,還帶著些凜然而不可侵犯的氣質。再配上她穿在身上的那件,墜滿了潔白長羽的盛裝華服,頓時生出一種踏風而去的飄渺之氣。

    只是,那破碎了一只的輕紗廣袖下,露出了一截蓮藕般的玉臂。而鮮血,正順著那潔白的玉臂緩緩淌下,滴落在她雪白的裙擺上,一瞬間,便染出血紅的一片。

    或許是那紅與白的對比太過鮮明刺眼,竟生生在那份高貴聖潔上,平添了一絲引人墮落般的罪惡。

    風情萬種,說的,就是這樣的女子了吧。

    一時間,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中,都有了片刻的呆怔。

    卻在此時,洛晨將目光從大虎的身上移開,看向了坐在高台上的權貴們。很快的,在一圈掃視後,她將目光落在了最中間的兩人身上。無論是他們坐著的位置,還是眾人看向他們的目光,都無疑表明了兩人身份的高貴。她知道,也只有這兩人才能決定她的生死。

    最後,她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在這兩人間,選擇了左面那個手撫著巨犬的白衣男子。因為這男子看向她的目光,從一開始便與場上的任何一人都不同。

    那裡面沒有興奮,沒有淫邪,雖然……也同樣沒有任何的憐惜與贊歎……

    洛晨並沒有把握能讓這樣一個,眼神中始終無波無瀾的人,出手將她救下。可她只能相信他,在這眾多淫邪的目光中,相信那一臉淡然,仿若遺世而立的他。

    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也是場豪賭,贏則生,輸則死。

    電光火石間,洛晨對上了他平靜無波的目光。

    她揚起臉來,深深的凝望著他。

    那目光很是專注,仿佛此刻的他,便是她的全世界。

    她與他,只隔著半個場地的距離。

    可她被關在鐵籠之中,他卻端坐在高台之上。

    仿若兩人的身份般,一個在地,一個在天。

    慢慢的,一股濃濃的哀求,盈滿了洛晨的雙眼。一滴滿是絕望的清淚,從眼角溢出,順著她美麗的側臉滑下,滴落在地上,瞬間便沒了蹤影。

    接著,她輕啟薄唇,無聲的,念出了幾個字:“求你,救救我……”

    就算是再鐵血的男兒,對上這樣的洛晨,怕也會在一瞬間,化為繞指柔。

    但他,卻是個例外……

    看著那男子連一絲波瀾都不曾掀起的雙眼,洛晨的心,狠狠的沉下去,再沉下去……

    果然,還是不行嗎?

    一陣疾風吹起,洛晨滿頭的烏黑長發,紛亂的飛舞起來。

    她站立在風中,廣袖飄蕩,羽衣搖曳。

    只讓人覺得,那女子,美得,令人炫目。

    漫天的層雲,也在這時被風吹散。一直陰霾著的天空,剎那間,光芒大作。

    那男子坐在背光的地方,整個人都被籠罩在一圈光暈裡,燦爛的有些刺目。

    洛晨微瞇著雙眼,透過繚亂飛舞著的長發,卻怎麼也無法再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又是一下劇烈的搖晃。洛晨無力的收回目光,看向搖搖欲墜的鐵籠,和大虎暴虐凶狠的面孔。終是歎息一聲,舉目望向了蒼天。

    當真是陽光燦爛,萬裡無雲啊。

    這天空藍的如此純粹,純粹的簡直令人想要落淚。

    看著看著,洛晨笑了,那笑容中滿含著釋然與欣慰。

    她想通了,哪怕只是為了看一眼如此美麗的天空,她這次的重生,也算是值得了。

    不再理會外界的一切,洛晨目不轉睛的望著天空,靜靜等待著命運的降臨。

    卻在這時,變故突生。

    看台上突然爆發出一片驚呼,同時響起的還有一聲嘶吼。

    洛晨猛地轉頭,只見一抹黑色的身影飛一般的從看台上一躍而下,幾個起跳便來到了近前。

    竟是那只巨型獒犬!

    很快的,兩只猛獸纏斗在了一起。

    洛晨本以為自己此次必死無疑,可突然間又峰回路轉般的,重新看到了希望。她死死盯著兩只纏斗在一起的身影,一顆心,緊張的劇烈跳動著。

    幾個回合下來,獒犬的優勢便顯現了出來,那大虎竟漸漸有些敗下陣來。

    洛晨看著場上越來越明朗的戰況,不可抑制的興奮起來。

    她可不可以認為,她有救了。她可不可以認為,她不用死了。她可不可以認為,她還有機會,好好的活著……

    場上,大虎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可那巨型獒犬竟似越戰越勇。沒一會兒,在獒犬最後的致命一擊下,大虎終於倒在了地上,沒有了呼吸。

    雖然早就看到過那獒犬巨大健碩的體型,還有它猙獰凶殘的面孔。但人們還是沒有想到,對上一只如此強壯的猛虎,它竟也能勝的這般輕易。

    此時的獒犬,仿佛是一位威風凜凜的大將軍一般,抬著它高傲的頭顱,看也不再看一下那大虎的屍體,轉過身,看向了還在籠中的洛晨。

    對上它凶殘的面孔,洛晨剛放下的心,又是猛地一跳。卻見獒犬只瞥了眼她,便頭也不回的向看台上跑去。四五米高的護欄,它竟輕易的一躍而過。轉瞬間,又回到主人的身邊溫順的臥下。那模樣,哪還有半點剛才的凶殘。

    洛晨再次看向那男子,可坐在逆光處的他,依然讓她看不清晰。

    趙皇不知對他說了些什麼,兩人一同起身,在眾人的簇擁下准備離去。

    而洛晨,也在同一時間,在各種各樣的目光之下,被領下了場。

    他與她短暫的初見,接著,又分道揚鑣。

    他依然高高在上,她依然低入塵埃。

    但今後的路,誰也無法預料……



4、好生侍候

    洛晨被帶下場後,便明顯的察覺到,所有人對待她的態度,都較之前天差地別。

    她被重新帶回了之前的那間屋子。兩個老媽子也都還在,一見到她,利馬迎了上來,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意。其中一人半攙著洛晨坐下,聲音頗為歡喜的說到:“姑娘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就說嘛,姑娘這般的天香國色,必不是那般短命的人。”

    另一人端上來一杯滿含香氣的溫熱茶水,也隨即附和道:“沒錯!姑娘一看便是貴人命,今後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說罷,兩人都有些小心翼翼的觀察的洛晨的神色。

    其實要真說起來,除了剛開始的那麼一小會兒,兩人對洛晨還真沒有做出過什麼無禮的舉動來。甚至可以說,若是沒有兩人盡心盡力的為洛晨打扮,僅憑著洛晨的姿色,恐怕還達不到那麼震撼的效果。

    畢竟此時的洛晨才只有十三歲而已,很多地方都還沒有長開,面容上也仍帶著幾分青澀的稚氣,離她前世時的相貌,尚還有段距離。但兩人卻仍是有些忐忑不安,一來是怕洛晨會記恨她們最初的無禮,二來,卻還有著更大的原因。

    像今日這般,女奴被抬上場,最後又被救下的情況,並不是第一次發生了。而凡是被權貴們看上並帶走的女奴們,很多都在後來飛黃騰達了。畢竟,能讓一個見慣美色的權貴,不惜在表演中途大動干戈救下的人,定然有著其不凡之處。而這些女人中,很多都在獲得了權勢地位後,便對過去為奴的經歷耿耿於懷。那些曾經見過她們落魄之樣的人,也便成了眼中釘肉中刺。一旦有機會,定要消滅掉。像這兩個老媽子一般,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解決掉的,往往會被第一個拿來開刀。

    所以,兩個老媽子雖然覺得洛晨不似是那般惡毒的人,但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現下這般的殷勤,也是希望洛晨今後能夠高抬貴手,念著點兒她們的好。說不定因為這點兒好,還能讓她們沾上些光兒。

    兩人復雜的想法,洛晨絲毫沒有留意。終於度過了一劫,這讓從穿越過來起,便一直緊繃著神經的她,有了片刻的放松。而且,總算是不會再被當成死人一般的看待了。

    可隨即,想到這些人態度轉變的原因,她剛剛才生起的那一抹欣喜,又很快就被澆滅掉了。

    今天,應該有不少權貴都看中她了吧。這是她生命的保障,可偏偏又成了此刻的她最為煩心憂慮的地方。她得好好的想一想,要如何,才能在這些虎視眈眈中獨善其身。

    如今,她已走出了第一步,為自己謀得了生命的保障。可這些還遠遠不夠,接下來,她要得到的是自由與尊嚴。這難度比起第一步,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正在她凝神細想時,幾下敲門聲響起,一人在外說道:“姑娘,大夫來給您看傷了。”

    洛晨趕緊讓人將大夫請了進來。

    那種生死關頭的緊張感一消失,疼痛便越發的鮮明起來。好在血已經自行止住,看來傷得並不嚴重。

    果然,大夫在細細看過之後說到:“姑娘請放心,這傷口雖然看著挺大,實際卻並不深,也沒有傷到筋骨。只要好好的上藥,過幾天便無甚大礙了。只是切勿占水,注意修養。”

    洛晨在被虎抓傷的一刻,確實很是擔心。古代的醫療條件這麼差,她生怕自己傷得太嚴重,到時就算是保住了命,也會落下殘疾。可如今,她卻寧願這傷能再重些,好為自己多爭取一段時間。

    在她想來,就算是那些權貴想要她,也要等她的傷好了再說吧。

    不過很快,她便知道自己想錯了。

    大夫剛離開不久,便又來了一名公公,看打扮,應該是趙皇身邊的人。

    他尖聲通知洛晨道:“姑娘請梳洗打扮,好好准備一番,一會兒有貴人約見。”

    洛晨一驚,忙問道:“不知是哪位貴人約見,還請公公透露一二。”

    “恕咱家目前無法多說,姑娘只需知道,那人的身份極為尊貴,你切要好生侍候,萬不可惹惱了對方。至於具體之事,到時自會有人同你細說。”說罷,也不等洛晨再次詢問,便兀自退了下去。

    洛晨實在是沒有想到,這一刻會來的這般快。她本以為至少,會給她兩天養傷的時間的。

    頓時,她有些慌了。

    在兩個老媽子重新為她梳洗打扮時,她焦急的思考著應對之策,可就是焦急,腦中便越是亂成一團。想了半天,也沒有一點頭緒。

    她深深的呼吸了幾下,讓自己盡量平靜下來。

    半晌,她看向鏡中正為自己梳頭的老媽子,問道:“你可知今天與陛下一起坐著的,是哪位貴人嗎?”

    那老媽子聽她開口,頗有些驚喜的答道:“姑娘這可是問對人了,我有個侄兒在宮裡當差,他前些日子便和我說,冉家家主今日要來。想必姑娘問的就是他了吧。

    “冉家?”洛晨仔細在記憶中搜索,“可是冉州的冉家?”

    “自然是冉州冉家。這世上除了冉州冉家外,哪還有當得起這冉家二字的”,老媽子利馬答道。

    原來是冉家家主啊。洛晨有些意外,可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今日見那人坐在一襲龍袍的趙皇身邊,她便知他必是身份顯貴。如今想來,能與趙皇並排坐著的,除了其他六國的皇帝,怕也只有冉州冉家的人了吧。

    洛晨雖對這世界的了解還不夠多,但這冉州冉家卻著實讓她如雷貫耳。

    作為當世第一大世家,冉家已傳承興盛了上千年。

    這千年來,七國征戰不斷,朝代更迭頻繁,沒落的世家貴族更是不計其數。而只有冉家,始終屹立不倒的站在這世間的最頂端,超脫於七國之外,俯瞰著芸芸眾生。經過近千年的積累,冉家的勢力早已能夠與七國的皇室相媲美了,甚至可以說是凌駕於七國之上。畢竟這幾百年來,各國皇室更迭的太頻繁,短命王朝,短命皇帝,也都出過不少。今天你還是王孫貴族,明天說不定就淪為了階下囚。所以,民間甚至流傳著“寧為冉家僕,不為王候孫”的話,足可見冉家的強大興盛。

    洛晨回想著那白衣男子的眼神,心裡有些復雜。

    若是她所料不差,今日這約見她,還要她“好生侍候”的,必是他和趙皇中的一人。不過趙皇的可能性,明顯是要比他大的多。

    之前他雖說救下了她,可那雙淡然的眸子裡,實在是看不出一絲興味,或是欣賞。甚至讓她有些懷疑,說不定只是那獒犬想要和大虎一爭高下,就自作主張的沖下來,這才順便救了她。

    再說,就算他真的想要自己,趙皇會答應嗎?

    想起趙皇臨走前,那讓人不寒而栗的淫邪眼神,又想起他一道聖旨,便滅了洛家滿,洛晨的心中就愈發的不安起來。

    比起趙皇,她直覺的認為,還是落在那冉家主的手上會好一些。

    可比起落入任何人之手,洛晨最想得到的,仍然是自由。

    只是這真的,很難很難……

    不多時,洛晨便被重新打扮好了。冷汗浸染過的妝容被洗掉重化,被風吹亂的發髻被拆開重梳,還有那件讓大虎抓破的輕紗羽衣也被脫下,重新換上了一件華美的錦緞紅裝。

    洛晨看著鏡中的自己,真是無一處不精致啊。可此時卻只讓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件被包裝好的禮物,只等著人來拆開享用。

    剛剛重獲新生的喜悅,也隨之一掃而淨,只剩下深深的茫然與無奈。

    她真的很不甘心,卻連一絲反抗的力氣也沒有。

    而同樣是在斗獸場,富麗堂皇的宴會廳中,此時正上演著夠籌交錯,歌舞升平的熱鬧景象。

    這宴會廳建的離表演場很近。平日裡,權貴們看過表演之後,很多都愛聚在這裡,繼續他們的歡樂盛宴。除了這宴會廳,斗獸場中還有很多的場所,可供貴族們盡情玩樂。

    而今日,他們集聚於此,都是為了招待前方那高大的男子。

    冉家家主,冉之宸,字仲宸。十四歲時,繼承家主之位,不僅迅速掌控了冉家上下,還在這之後的短短六年間,將冉家又抬上了一個新的台階。

    想當年,冉家老家主暴病離世,年僅十四歲的他匆忙上位。當時,各國都在紛紛謀算著,想趁機從這個年幼的少年手中,搾取到一杯羹。甚至還有人覺得,這便是打擊冉家的最好機會。畢竟冉家太過強大,已讓各國皇室都隱隱不安。

    可那少年卻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幾番較量之下,不但沒有吃過半點虧,反而還令幾個懷有敵意的國家大受重創。見識了他的雷霆手段後,再也沒有人敢把他當成一個稚嫩少年了。

    這幾年間,冉家的勢力是越發穩固。七國中,已無人再敢挑釁他的權威,全都改變了方針,轉為拉攏合作。

    今日,趙皇便是邀請他來談合作的。而這將要合作的,也是件天大的事!

    趙皇看著台下的鶯歌燕舞,滿臉和煦的跟冉之宸說道:“仲宸考慮的如何?這天下一統後,朕必封你為一字並肩王。屆時,咱二人共享這廣闊天下,豈不快哉?”

    冉之宸卻只是談談一笑,即不同意,也不拒絕,“趙皇所說之事太過重大,冉某只怕還要從長計議。”

    趙皇沒有得到明確的答復,也並未顯露出失望之色,他本就沒指望今日便能得到結果。正如冉之宸所說,茲事重大,還需從長計議。

    因此,趙皇聞言,毫不在意的說道:“仲宸所言甚是,你此行尚還要逗留好幾日,大可以慎重考慮之後,再作答復。”

    說罷,兩人對視一笑,同時舉杯飲下。

    宴會在二人的邊說邊飲中,慢慢進行到了高/潮部分。此時,場中表演起了飛天之舞。這舞極是華美,比起久負盛名的霓裳羽衣舞,也是不逞多讓。可冉之宸卻在此時頻頻扶額。

    最後還是趙皇注意到了,語含關切的問道:“仲宸可是身體不適?”

    “冉某不才,不勝酒力,方才興起之下,與趙皇對飲數杯,此時卻微感暈眩困頓。倒讓趙皇見笑了”,冉之宸略帶醉意的聲音傳出。

    “哦?那仲宸可有大礙?是否需要朕派人送你先回使館休息?”趙皇問道。

    “這宴會既為冉某而辦,冉某若半途離去恐是不妥。不如,令冉某先尋一處僻靜之地,稍作休憩,待酒醒過後,再行返回。屆時,冉某還要與趙皇共飲三百杯!”,冉之宸有些精神不濟,卻勉強支撐的跟趙皇說道。

    趙皇自是不會反對,他還有幾項事宜等著和冉之宸商討,現在離開,確實為時尚早。喚來了侍者,他看著在侍者攙扶下,緩步離去的冉之宸,若有所思。

    天下一統,這恐怕是每個帝王都有的夢想。趙國現在在七國之中最是富足,若能得到冉家的支持,這夢想也未必就不能實現。所以他現在必須極盡所能的拉攏住冉之宸。只是要想討好這個油鹽不進的家伙,還真是有些困難。

    他想起了剛才那個籠中的少女,冉之宸出手將她救下,想必也是對她頗感興趣的吧。理智上,他覺得自己應該在冉之宸開口前,主動將那少女送出。他也確實已經命人將那少女帶來,只等著他下令了。可他偏偏又覺得有些不捨,畢竟那樣的美人兒實在是太難得了。

    一時間,他有些拿捏不定。看著場中正舞得高/潮迭起的飛天之舞,只覺得平時看來煞是動人的妖嬈舞姬,此時也有些索然無味了。

    突然間,他有些惱怒不滿起來。那樣的美人應該在被發現的第一時間,便早早獻到他的面前。那也就不會出現如今這樣讓他左右為難的情況了。

    他所不知道的是,即使是相同的相貌,不同的靈魂也會表現出不同的神采。原本的洛晨雖美,卻遠沒有今日那般的風情萬種。再加上她淪為奴隸前,總愛化時下流行的一種泣淚妝,將原本姣好的五官掩蓋了下去,所以才一直美名不顯。而她淪為奴隸之後,滿身狼狽的樣子,則更是不會有人特別注意了。

    在趙皇的胡思亂想中,冉之宸已被侍者引進了偏苑。而洛晨,也正被人用轎抬著,朝著同樣的方向緩緩行去……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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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羞辱相遇

    冉之宸被侍者引進一間房中,房內的布置很是精致,文房四寶,琴棋書畫,一應俱全。侍者為他沏上了一壺香茶,便安靜的退下,回去向趙皇復命了。

    之後,冉之宸將守在門外的幾名屬下都喚了進來,不知對他們說了些什麼。半晌,他們才從房內走出,然後形色匆匆的離開了。只留冉之宸一人,斜臥在軟榻上,端起杯中香茗,細細的品味著,臉上的表情,卻是高深莫測。

    不多時,房外隱隱傳來了一陣喧鬧。可能是離得太遠,那聲音並不真切。冉之宸側耳細聽了一陣後,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輕撫了一下始終臥在腳邊的獒犬,懶懶的坐正,將手放在了榻前的瑤琴上,剛欲彈下,卻又突然間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微皺著雙眉,看向房門處。

    只見房門突然被人推開,然後又急急的關上,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前。

    這突然闖進來的,正是洛晨!

    之前,她正被人用轎抬著,不知要去往何處時,卻突然聽到了一陣喧囂,方向正是奴隸們的聚集地。隱隱的,還能聽到有人不斷叫喊著:“奴隸們暴*亂了!奴隸們逃跑了!”

    她身邊的四個侍衛利馬慌了神,其中兩個當即便急匆匆的前去探明消息了。

    那一刻,洛晨的心不可抑制的激動狂跳著。有一種強烈的直覺告訴她,這就是她逃離此處的唯一機會了!

    根本來不及多想,她便開始了行動。

    先是借著內急,脫離了兩個侍衛的視線,之後又使計將他們引開。光是做到這些,便讓她費盡心思,險象環生到了極點。她甚至都不敢去想,若是被抓到的話,會有什麼下場。

    接下來她一路邊躲邊逃,只盼望著能夠盡快找到出口,好借著這場混亂順利的逃出去。可她卻在慌不擇路下,迷失了方向。在跑至這間房前時,她差一點兒就被人發現了,慌亂之中,只能推門而入,躲進屋內。

    此時,她側身挨著房門,將耳朵緊緊的貼在上面,一邊用手捂住嘴,壓抑著自己急促的呼吸,一邊緊張的仔細探聽著房外的動靜。直到確定了房外的人已離開後,她才長長的舒了口氣,一時間,只覺得手腳發軟,貼著房門便滑坐在地。

    可下一秒,她卻對上了一雙熟悉的凶眸——竟又是那只獒犬!

    一瞬間,她剛剛放松下來的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兒,只覺得全身的汗毛都被嚇得豎了起來。她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極力控制著自己,才沒有驚呼出聲。

    在獒犬一瞬不瞬的緊緊盯視下,洛晨小心翼翼的轉動著僵硬的脖子,抬頭看向獒犬的旁邊。那裡,冉之宸正坐在榻上,滿是審視的看向她,微皺的眉間,隱有不滿。

    洛晨怎麼也沒想到,這房內竟會有人,而且,還是他!

    此時已至傍晚時分,屋內的光線有些昏暗,所以她方才闖入時,慌亂之下並沒有看清房內的景象。而且明明沒有任何奴僕候在門外啊,他這樣的身份,怎麼沒去參加宴會,反而一個人呆在這裡,身邊甚至連個侍從都沒有?

    可容不得洛晨多想,他眉間的不滿,讓她心中又是一凜。這裡並不安全,她相信那些侍衛很快就會搜過來。她現在最害怕的,就是眼前的人會將自己交出去。

    在他審視的目光下,洛晨彎□子,匍匐的跪在地上,五體投地,以最卑微的姿態面對著他。

    然後,她抬起那張精雕玉琢般的小臉,滿是哀求的看著他,又一次,說出了之前才說過的那句話:“求你,救救我……”

    冉之宸俯視著面前卑微的少女,似是完全不為所動,語氣平淡的輕聲說到:“憑什麼?”

    洛晨愣住了,是啊,憑什麼?

    她大睜著那雙清澈的明眸,一時間,有些茫然無措。

    可僅僅遲疑了片刻後,她復又對上他的目光,啞聲說道:“我很美……以後……還會更美……”只是那聲音越來越低,直到最後竟低不可聞,嬌小的身體隨著話語的說出,微微的戰栗起來,看向他的目光裡,也出現了閃躲。

    冉之宸卻是輕笑一聲,起身走到了她的身前。一只手伸出,俯身捏住了她的下巴,托著她從地上慢慢站起。而另一只手,則直接伸進了她的衣襟,毫無遲疑的,徑直在她胸前的柔軟上揉捏起來。

    當他略帶剝繭的手掌,觸上那片光滑如玉的肌膚時,一貫淡然的雙眸裡,竟出現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異樣,卻又在下一秒,消失的無影無蹤,甚至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

    他低著頭,一瞬不瞬的盯著眼前的這張小臉,細細的觀察著,沒有放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

    他的眼中依然一片清淡,手下揉捏的動作卻是片刻不停。

    半晌,他終於將目光從洛晨的臉上移下,復又將她從頭到腳的細細審視了一遍。

    之後,他對著她輕輕一笑,那笑容很是優雅出塵,卻不帶一絲溫度。

    溫熱的氣息拂過洛晨的耳邊,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想勾引我?你還小了點兒。”

    言罷,他對著她的柔軟,又是狠狠一抓,才將手抽出,轉身離去。

    一時間,只留下洛晨滿臉漲紅的站在原地,一股從未有過的羞恥感,齊齊湧上了她的心頭。即使在猛虎面前也從未放棄過求生念頭的她,這一刻卻徒然生出一種,恨不得就此死去的沖動來。

    在她思緒混亂,呆呆僵立時,冉之宸已坐回了榻上。他修長的手指重新拂上了琴弦,頓時,一串空靈雅致的琴音傳出。

    他低垂著雙眼,優雅投入的彈奏著,好似洛晨根本就不存在,好似之前的那一幕也不曾發生。

    漸漸地,在那輕柔流暢的琴聲中,洛晨強烈的情緒也平復了下來,之前那股羞辱欲死的沖動,也隨之消散的無影無蹤了。

    她靜靜凝視著前方那專心彈奏的身影,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大膽仔細的看著他。

    可即使是在娛樂圈裡見慣美男的她,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張奪天地造化般的臉。

    五官深邃,臉似刀削。唯美中,卻又隱隱透出一分凌然來。

    不知為什麼,在經歷了之前那羞辱難堪的一幕後,洛晨竟再也無法對著這張完美的臉,俯首作態,卑躬屈膝了。

    一時間,千百種念頭湧上心間。

    半晌,琴聲漸止,他重新抬起目光,平靜的看向了她。

    她的眼中,也同樣是一片平靜無波。

    他將琴向前一推,“會嗎?”

    洛晨卻只看了那琴一眼,便將目光落在了他腰間別著的一支竹笛上,不卑不亢的答道:“我會這個。”

    聞言,冉之宸皺了皺眉,猶豫片刻後,還是將竹笛解了下來,放在了琴旁。

    洛晨也不多說,徑直走到他跟前,拿起那竹笛,細細摩挲了起來。

    竹笛似是已有些年頭,笛身光滑發亮,隱隱可看出幾分歲月的痕跡。不過還好,跟她前世時慣用的笛子沒什麼不同。洛晨先是試吹了幾個音,笛音清透空靈,圓潤悠揚,並且氣到音出,非常靈敏。果然是難得一見的好笛!

    再不猶豫,洛晨將竹笛橫拿在唇邊,抿唇吹奏起來。

    她吹的是一首英國的古老民謠——《綠袖子》,也是她最喜歡的一支曲子。前世,她便一直覺得,這首曲子用不同的樂器能奏出不同的感情,而不同心情的人,也能聽出不同的意境。猶記得,她第一次聽它時,是鋼琴演奏的版本。震撼之余卻讓她覺得,若是能用竹笛奏出,必是一番別樣韻味。為此,她才特地學習了竹笛,並且一學就是十幾年。

    此時,她在這異世之中,吹奏著前世最為熟悉的旋律,滿腔思緒不由得隨之飄遠。她閉起雙眼,越發的投入了。

    冉之宸聽著聽著,臉上的表情,卻是越來越認真。多少年了,自那記憶中的高大身影死去後,他便再沒聽到過如此令人心有所觸的笛聲。

    這笛聲悠揚婉轉,纏綿卻不綺麗,似隱含著淡淡的憂傷。仿佛是一種悠長的思念,仿佛是一聲亙古的呼喚,又仿佛是終其一生都無法到達的,那想要去的遙遠地方。

    一曲奏完,兩人都似是沉浸在余音中,久久無法回神。

    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房中流淌著一片靜默。

    卻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將這片靜默突然打破。

    只聽一人在門外恭敬的說到:“冉家主,剛才有奴隸暴*亂,現在已處理妥當了。不知可有驚擾到您?”

    洛晨的一顆心驟然提起,卻只聽冉之宸不置可否的回道:“還好。”

    聞言,門外那人並未離去,而是有些遲疑的繼續問道:“方才有一女奴向這邊逃跑了,不知……冉家主可有見到?”

    洛晨猛地看向冉之宸,死死的盯住他,像是盯著自己唯一的希望。她不能被發現,她不想再被抓回去。她實在是無法想象,若是自己落入趙皇的手中,將會有什麼後果。雖說趙皇很可能還捨不得讓她死,但他卻有的是辦法讓她生不如死!

    然而,在洛晨滿含著乞求的目光中,冉之宸卻看也沒有看她一眼,薄唇輕啟,隨口答道:“見到了,就在這兒呢。”

    竟是一句話,便打破了洛晨所有的希望!



6、服侍沐浴

    門外那人聞言而入,一踏進房門,便看到了站立在房中,一襲紅衣的洛晨。

    洛晨卻沒有理會那人,只是滿眼復雜的看著冉之宸。

    雖然他之前便曾說過,他沒有義務救她。但她還是對他抱有了很大的希望。如今想來,這希望還真是莫名其妙,難道就因為他救過她一次,便讓她覺得,這種事情會再一再二的發生嗎?

    半晌,她自嘲的一笑。罷了,雖然他這次出賣了她,但她這條命本就是他救下的。兩兩相抵,此後她對他再無相欠!

    這樣想著,洛晨無奈的歎了口氣,收回自己的目光,轉身對上了門前站著的人。

    那人一時間還有些摸不清冉之宸的想法。他斟酌了半天,組織好的語言剛要說出,卻被冉之宸突然打斷,“告訴你們趙皇,這個女奴頗合我的眼緣兒,就留在我這兒了。”

    那人聞言一愣,遲疑中,卻聽冉之宸略帶不滿的聲音傳來,“怎麼?難道趙皇連一個女人也捨不得給我嗎?”

    那人猛地一驚,連聲抱歉的退下了。

    房中,又只剩下了洛晨和冉之宸兩人。

    直到門外的腳步聲漸遠,洛晨才終於回過神來。是啊,她真傻,她早該想到的,以冉之宸的身份,要她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哪需要什麼欺騙隱瞞。

    洛晨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是不會落在趙皇的手中了。

    只是,她被他如此隨意的要來,以後呢?以後她就要跟著他了嗎?跟著他做什麼呢?

    一時間,洛晨又有些迷茫起來。

    不過,雖然未來仍看不清方向,雖然自由對她來說仍遙不可及,但不管怎樣,都要好過繼續留在這裡,過著非人的奴隸生活了。

    這般想著,洛晨七上八下的心,終於稍稍踏實了一些,看向冉之宸的目光中,也含帶了隱隱的感激。不管他是為了什麼,總之,他又救了她一次。

    冉之宸自那人走後,便沒有再理會洛晨。他半靠在榻上,微皺著眉頭,一只手一下接一下的輕拍著獒犬的腦袋,似是在思考著什麼。

    突然,他停下手中的動作,挑眉看向房門。同一時間,房門被重新打開,幾人接連進入。正是先前離去的那幾名屬下。

    幾人在看到洛晨的一刻,都明顯有些訝異,卻見冉之宸面無他色的詢問道:“怎麼樣?”

    “回主上,屬下幸不辱命!”幾人齊聲開口答道。

    冉之宸滿意的一笑,起身站起,整了整絲毫不曾凌亂的衣襟,“走吧,回冉州。”說罷,便抬步走出了房門,步履優雅,儀態從容,仿佛天下之事,盡在掌握……

    馬車裡,冉之宸靠在一邊翻看著手中的書冊,洛晨則端坐在一旁,透過車窗靜靜的望著遠方那一片沖天的火光。

    就在不久前,洛晨跟隨著冉之宸離開了斗獸場。

    可誰知馬車才剛剛行駛出不遠,斗獸場中便起火了。很快,大火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蔓延開來,滾滾濃煙鋪天蓋地,一片火光沖天而起。隱隱的,似乎還能聽到斗獸場裡,那無數的奴隸與權貴們掙扎哀嚎的聲音。

    那一刻,洛晨一下子便想到了冬雪,她還在那裡啊!

    想到這裡,洛晨的心便焦灼難忍起來。雖然和冬雪相處才只有十五天,但卻是洛晨在這個世上獲得的唯一溫暖。雖然她大多數時候都神志不清,但清醒的時候卻對洛晨有著絕對的維護。雖然洛晨不是她真正的小姐,但存在於腦海中的記憶,卻真真實實的影響了洛晨。

    她本來還想等自己處境稍好一些時,就想辦法把冬雪救出來。可竟是再也來不及了嗎?有那麼一剎那,洛晨甚至想要沖下馬車,將冬雪救出來。哪怕知道這並不可能,但那樣她至少還曾經努力過。

    可最後,她還是什麼都沒做,只靜靜的端坐在這馬車裡,眼睜睜的看著越來越大的火勢。她不知道憑借冉之宸的力量,能不能將一個人從這大火中救出。她只知道,此刻的她甚至連問上一問,求上一求的勇氣都沒有。

    沉默中,馬車越行越遠,那刺鼻的煙氣與灼熱的溫度,也隨之離他們漸漸遠去了。洛晨最後再遠遠的望了一眼,便收回了自己的視線,放下了車窗幃簾。

    她看向冉之宸,只見他仍舊專注的看著書冊,至始至終都沒有流露出半點的驚慌詫異,甚至連頭都不曾抬起過一下。好似那份淡雅已深入骨髓,好似那份從容,便是他與生俱來的本能。

    回想起之前的種種端倪,洛晨有些復雜的垂下了雙眼。腦海中卻不斷的浮現出她最後一眼所望到的景象。那沖天的火光似是將雲層浸染,夕陽西下間,漫天的紅霞鋪展開來,天地相接處,竟是一片火紅……

    五日後,馬車終於行至趙國的邊界。當天傍晚,冉之宸一行人便被當地的權貴迎入了家中。一番熱情的款待之後,眾人住了下來。洛晨的房間則被安排在了冉之宸的旁邊。

    夜裡,洛晨泡在浴桶中,洗去連日來的疲乏,同時也靜靜思考著這幾日發生的一切。

    當日她跟隨冉之宸離開時,也曾想過他將自己要下的用途。第一,是當奴婢使喚;第二,是當姬妾暖床;第三,是當禮物送人。

    幾日接觸下來,洛晨認為應該是第一項。

    這段時間裡,她雖和冉之宸同吃同行,卻沒有過什麼交流。或許是真的看不上她吧,他看上去只把她當成一個普通的奴婢,沒有再做出任何如那日一般逾越的舉動。倒是一些端茶送水的活兒,全都交給了她干。於是,洛晨自動將自己的角色調整成了奴婢,小心謹慎的服侍著冉之宸。

    這一路上,冉之宸很是忙碌,每日都有飛鴿傳書來來去去。他也時常會召集屬下們,一起商討布置些什麼。每到那時,也從不避諱一旁的洛晨。好似她本就是在他身邊呆了很久的人。只是他們商討的事情,洛晨有絕大多數都聽不懂。

    洛晨想,這樣很好,就先暫且做個奴婢,等以後再慢慢尋找出路。奴婢雖然卑微了些,但比起姬妾和禮物來,卻是最能讓她接受的身份了。更何況,冉家的奴婢也並不卑微。這一點,她在今天已經深深的體會到了。

    他們住的人家,已經是當地最大的權貴,卻對她這個小小的婢女頗為殷勤。洛晨前世時,也是在眾星捧月中度過了整整十年,雖然一穿越過來,就做了半個月的奴隸,但如今也還不至於對這些討好感到受寵若驚。她只是再次認識到了冉家的強大。

    沐浴完後,洛晨換上了干淨的衣服,便將守在外面的婢女喚了進來。

    五天了,關於斗獸場的那場大火,想必已有消息傳到這兒了吧。他們這幾天一直在趕路,走的也多是些鄉野山道。今日,終於讓她有機會打聽一下了。

    她令那婢女坐下,東拉西扯的說了一堆,稍微熟絡起來後,才狀似隨意的問道:“不知最近有什麼新鮮事沒有?說來也好解解悶兒。”

    那年紀跟洛晨差不了多少的小婢女,提起這個明顯有些興奮起來,眼睛一亮,神神秘秘的湊到洛晨跟前兒說到:“跟你說哦,還真是有件天大的事呢!聽說‘萬壽戲院’走水了,一夜之間就被燒成灰燼,有不少權貴都死在了裡面。陛下倒是逃了出來,可雙眼瞎了,命也沒了半條!”

    洛晨心裡也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兒,那個罪惡骯髒的地方,就這麼化成灰燼了嗎?還有趙皇,他竟然沒有死?這倒讓她驚訝之余,有些失望。他不僅滅了洛家,還對她頗有想法。就算她以後能夠脫離冉家,獲得了自由。趙皇怕也同樣是一個麻煩。因此,她倒真的希望他能死在那場大火裡。只是,趙皇沒死,那冬雪是不是也還有活著的可能?

    那小婢女跟洛晨說完後,就直愣愣的盯著洛晨看起來。她實在有些感慨,不愧是冉州冉家啊,就算是一個婢女,也長得像天仙兒一樣,簡直比他們府中最美的馮氏還要美上幾分。

    洛晨收起復雜的心緒,便看到了小婢女注視的目光,有些好笑的剛要說什麼,卻聽門外一人敲門說道:“洛姑娘,主上找你。”

    這人的聲音洛晨認得,是冉之宸身邊的護衛。洛晨趕緊起身穿戴整齊,這麼晚了,也不知冉之宸找自己會有什麼事。

    她推門而出,沒幾步便走到了冉之宸的房前。步入內室後,卻見屋子裡已坐滿了人,倒都是些熟悉面孔。

    這幾日,冉之宸身邊的這些屬下們,也都習慣了洛晨的存在。但也僅僅是習慣而已,卻從沒有誰會主動上前跟洛晨說話。即便是洛晨想從他們口中,打聽一些冉之宸和冉家的情況,他們也全都選擇了避而不答,無論怎麼套話也不松口。

    洛晨掃視了兩圈,也沒看到冉之宸的身影,正待詢問時,卻聽到冉之宸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從一旁傳出:“進來吧。”

    洛晨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可看到那聲音傳來的方向,腳下又不禁有了停頓。

    他竟在耳房!在這個時代,耳房是富人房中專設的沐浴之所。難道是要她服侍他沐浴?

    遲疑也僅是那麼一剎那,洛晨便繼續抬腳走了進去。

    繞過一道造型精美的檀木屏風,果然,便看到冉之宸正赤*裸著坐在浴桶裡。氤氳的霧氣中,他健壯有力的臂膀搭在了桶沿上,墨緞般的長發未束,半濕著散開披下。

    他抬頭向洛晨看來,眼神慵懶,卻有著醉人的流光。

    作者有話要說:求收藏,求包養,求評論……看的好的請誇上幾句,看的不好的也可以來罵兩聲。我會抱著學習的心態,認真聽取意見的。多謝啦!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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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住進後院

    洛晨低垂著頭走過去,拿起一旁放著的布巾,開始認真的服侍著冉之宸沐浴。

    一雙柔荑撫在他的臂膀上,肩背上,胸膛上……她至始至終都低垂著頭,不敢去看一眼他的表情,卻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手下那每一寸結實的觸感。

    或許是耳房內的溫度太高,又或許是因為這蒸騰的霧氣,不一會兒,洛晨便滿臉發燙,香汗淋漓。

    卻在這時,冉之宸懶懶的,還帶著些許沙啞的聲音傳出:“剛才說到哪兒了?繼續。”

    總算是打破了這微妙暖昧的氣氛,洛晨如釋重負般的偷偷松了口氣。

    屏風外的眾人聞言,也繼續說了起來。

    “一切如主上所料,四皇子如今已掌控住了局面,過幾天就會將趙皇的死訊傳出,到那時,他就是趙國下一任的皇帝。”

    “趙國這次怕是又要亂上一陣了。”

    “是啊,趙國這幾年一直很安穩,剛剛富足了一些,怕是這回又要亂了。”

    “沒錯,只是苦了百姓了。”

    “哼!誰讓趙皇野心勃勃,竟然妄想要一統天下,到時戰亂又起,百姓們還不是一樣受苦。”

    外面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起來。

    卻聽冉之宸沉聲說道:“你們說錯了,若他當真能一統天下,結束七國間這持續了幾百年的分裂,百姓才算是徹底遠離了戰亂,真正的過上好日子。”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才復又說道:“只是……冉家不能看到這種情況發生。一統天下,冉家不允許。”

    幾乎是在他話音一落的瞬間,便聽外面的眾人齊聲說道:“屬下願誓死效忠主上。”聲音之中滿是堅定。

    他們效忠的是冉之宸,也只有冉之宸。就算是憐憫這天下蒼生,但只要是主上的命令,哪怕是要去冒這天下之大不韙,他們也會赴湯蹈火,絕不猶豫。

    冉之宸笑了笑,岔開話題,柔聲說道:“好了。四皇子那邊還有什麼話嗎?”

    “四皇子傳話說,一切遵循主上的安排。那幾個反對他的大臣,這次也都死在火海裡了。他還說,事成之後,必不忘主上的相助之恩。”外面一人聞言答道。

    ……

    眾人繼續商討起來。洛晨卻已驚訝的無以復加。

    她都聽到了什麼?

    趙皇已經死了,只是死訊被那個四皇子秘而不發。

    四皇子將要即位,背地裡卻有冉家在支持扶植。

    趙皇的死和冉之宸有著脫不開的干系,那場大火恐怕就是他親自導演的。

    關於這最後一點,洛晨之前倒是也隱隱猜出了一些。可她沒想到的是,冉之宸讓趙皇死的原因,竟是趙皇想要一統天下。

    略作思考,洛晨便隱隱有些明白了,冉家確實不會願意見到這天下一統。

    七國之間,已分裂戰亂了數百年。而冉家便是在這期間,迅速的發展壯大起來的。如今,它已隱隱凌駕於七國之上,成為了這天下間最特殊的存在。若是有一日天下一統,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冉家與皇家之間,必會產生紛爭。

    只是,冉家如今勢不可擋,為何不自己來一統天下,坐擁江山?

    是了,冉家根本就無需如此,便已經有了可以俯瞰天下的地位。就算是大費周折的打下了江山,試問又有哪家的皇朝,可以如冉家這般興盛持續了上千年的。像如今這樣,做一個地位超然的世家,確實要比稱皇稱帝還要好。

    洛晨心中越是詫異,面上越是不動聲色的繼續服侍著冉之宸沐浴。卻不知,自己的一舉一態都已落入了冉之宸的觀察中。

    翌日,洛晨在晨曦中醒來,大大的伸了個懶腰。好久沒有睡過如此柔軟寬敞的床了。竟讓她將滿腔思緒全部放下,一躺下便一夜無夢的直睡到了天亮。可惜啊,他們今天就要離開,然後繼續趕路了,夜裡說不定還會露宿在山野中。等再次躺上這麼舒適的床,不知又要到何時了。

    用過早膳後,冉之宸便與主家告了別,帶著洛晨等人,重新踏上了歸途。

    馬車又行了三日後,終於駛進了冉州境內。

    跟洛晨之前想象的富麗繁華完全不同,這裡就像是一個安靜的偏遠小鎮。無論是房屋建築,還是路人的穿著打扮,扎眼看去,都很是簡單素淨,樸實無華。可當你細細品味時,卻又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樣韻味。

    路邊一個凌亂的書攤兒前,只有一名書生打扮的年輕人,一身白衣,席地而坐,自顧自的捧著手中的書,旁若無人的讀著。

    需要三人才能合抱住的老槐樹下,坐著兩位白發蒼蒼的垂暮老人,手指著中間的棋盤,吹胡子瞪眼睛的爭論著什麼,你一言我一語的,竟是毫不相讓。

    街道中央,一位面冠如玉,風流倜儻的翩翩佳公子,大敞著衣襟,露出大片結實的胸膛,一邊喝著酒壺中的酒,一邊高聲吟唱著什麼,踉踉蹌蹌的向前走著。路過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們見狀,都紛紛避開了眼。卻也有那麼幾個膽子大的,還會再偷偷的瞄上幾眼。

    洛晨扒在車窗邊,好奇的看了一路。看的越是多,越是久,她便越是喜歡這裡。如今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人人都向往著能在冉州生活。這裡雖然沒有富麗堂皇的瓊樓玉宇,也沒有熱鬧喧囂的繁華街市,但生活在這裡的每一個人,臉上都似是帶著一種滿足的光。就連空氣裡,也到處充斥著一股自由隨性的味道。

    若是能一直生活在這裡,也是十分不錯的吧。

    洛晨轉頭看向了一旁的冉之宸,卻見他不知何時,已放下了手中的事務,也同洛晨一般,靜靜的觀望著外面的一切,就連周身的氣息也似是柔和了不少,嘴邊還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意。

    洛晨還是第一次見到冉之宸這樣的笑容,似是不經意間的流露,卻有著滿溢的溫柔。

    不過,她只看了一眼,便不動聲色的收回了視線。這個男人太過完美,怕是會成為無數女人心中的傷。尤其是他這般溫柔淺笑著的時候,實在是令人難以招架。而洛晨,是萬萬不想做那眾多女人中的一個的。所以,少看,少想。

    中午,冉之宸一行人在一處冉家空置的院落內休息了下來。

    用過午膳後,洛晨剛回房中,准備小憩一會兒,便聽得門外一人敲門道:“洛姑娘,在下陳某,有事相告,不知能否打擾片刻。”

    洛晨連忙起身將門打開,一名小眼睛,留著八字胡的青年就站在門外。他叫陳子諾,是冉之宸的屬下之一。

    洛晨不敢有絲毫怠慢,連忙將人迎了進來。通過這幾日的觀察,已讓她看出,這人不僅是冉之宸身邊最得力的親信。另外,兩人的私交也是甚好,更多時候的相處,便像是朋友一般。

    陳子諾進屋後,也沒有再寒暄些什麼,直入主題的說道:“洛姑娘,你以後就要在冉州生活了,還是提前對這裡了解一些比較好。前幾日見你也似是對冉州很有興趣,陳某今日就來同你說說好了。”

    洛晨有些詫異,前幾日無論她怎麼問,他們都一副不願透露的模樣。可今日竟會對她主動提起。

    可詫異歸詫異,洛晨還是認真仔細的聽了起來。

    “你別看咱冉州叫‘州’,實際上面積卻並不大。可你也別看它小,在此隱居的能人異士還真是不少。今天那倆下棋的老頭兒你看見了吧?一個是李道允,名動天下的大學士,門下的學生遍布七國。另一個是霍振海,那可是聲震江湖的老英雄,一身武藝罕有敵手。這一文一武,自到咱冉州隱居起,便不知怎麼就勾搭成了棋友。就是棋品太差,回回下,回回吵。”陳子諾一臉無奈的說道。

    洛晨輕笑一聲,繼而問道:“那冉州中,冉家人占了幾成?”

    卻聽陳子諾搖頭說到:“這冉州內啊,倒還真沒幾個冉家人。”

    這倒讓洛晨吃驚不小,又聽陳子諾說了半天才知曉了其中原因。

    冉家傳承千年,子嗣人脈自然十分旺盛。但卻有著一條十分嚴格的家規,每一任家主繼位後,就要開始分家。除卻家主一脈,其余分支都要搬離冉州,另尋住處。也就是說,除了當家家主的子嗣,還有未婚的兄弟姐妹們,哪怕是已婚的嫡親兄弟,都不能繼續留在冉州。

    仔細一想倒也好理解,這就像是很多皇家,會給成年的皇子們封王封地,然後派去駐守封地一樣。

    冉家這樣的家規雖然嚴苛,但卻給了當家家主絕對的權利。所以這千年來,冉家內部極少有紛爭,家主的命令更是說一不二。而且那些分散出去的冉家分支們,盤根錯雜的滲透進七國之中,也同時大大壯大了冉家的影響力。

    陳子諾跟洛晨說了小半個時辰,也只是讓洛晨對冉州有了個大致的了解。

    下午,一行人休息過後,便離開此處重新出發了。

    又行了兩個時辰後,洛晨便發現馬車外的環境越來越偏僻了。直到踏入一條山道上,周圍已是罕有人煙。

    洛晨望著遠處的巍巍群山,不知為何,竟有一種微妙的熟悉感。可仔細搜尋過腦中的記憶後,又好似沒什麼具體的印象。

    不過很快,洛晨便將這些疑慮拋之腦後了,因為她終於看到了冉家所在!

    群山環繞的半山腰上,佇立著大片的房屋建築。遠遠望去,煞是壯觀。

    隨著他們逐漸行進,視野也越來越清晰了。只見那些建築有高有低,風格各異,卻又完美的連成一片,恰到好處的融於這群山背景中。

    洛晨滿眼驚奇的看著,不多時,馬車便已到達了冉府。

    冉家眾人早已候在了正門前,迎接著他們遠出歸來的家主。

    在眾人的側讓下,馬車駛進了正門。

    冉之宸一下馬車,就被人群簇擁著離開了。洛晨急急的跟在後面,有些不知所措。

    卻在這時,一名年過半百的老人將洛晨攔了下來,溫聲說道:“姑娘,家主讓你住進寶蘭苑,請跟老朽走吧。”

    洛晨一聽是冉之宸的安排,也不敢多話,看了眼已經遠去的人群,便默默跟在那老人身後離開了。

    當日,她便知道了這個“寶蘭苑”的含義,竟是屬於冉家後院中的一處。後院是什麼地方,就算洛晨對古代的了解再少,也不可能不知道能在後院住著的都是什麼人。洛晨這下可著實吃驚不小,她一點兒也猜不透冉之宸的意思。難道他改變了主意,不再讓她當奴婢,而是要讓她當姬妾嗎?

    這時的洛晨卻忘記了一點,至始至終,冉之宸都從來沒有說過要她做奴婢的話。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猜測罷了。

    就這樣,洛晨在胡思亂想,心煩意亂下,度過了她在冉家的第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筒子們吶,我把文改了個名,以後就不叫《穿越之宸心唯一》了,改叫《寵奴的逆襲》了。這已經是我第三次改名了,以後再也不改了。有種給自己的女兒起名叫狗蛋兒的感覺。都這樣通俗了,希望能被大家記住吧。點擊啊,收藏啊,評論啊,快快沖我家狗蛋兒砸過來吧,狗蛋兒媽都接著呢!

    還有啊,以後我會穩定在每天晚上七點的時候更,不過抽抽晉江什麼時候能顯示出來就不知道了∼
8、冉三少爺

    時光匆匆流過,一個月就這樣過去了。

    而在這一個月裡,洛晨卻是再也沒有見到過冉之宸。好似他將她扔進這後院之後,便就此遺忘了她的存在。

    如今,洛晨已能淡定的生活在這寶蘭苑中,不會再如最初那般忐忑不安了。在有限的自由裡,她倒也過得頗為安逸。有時她甚至自我安慰的想,若是一直這樣生活下去似乎也不錯。吃穿用度皆是上品,衣食起居還有人服侍,閒得無聊了,還能出去欣賞一下美人兒們的爭芳斗艷。

    沒錯,這後院之中,可不止住著洛晨一個女人。僅是洛晨見過的,便已有好幾十個了。對此,洛晨倒是沒有絲毫驚訝。當今世上,貴族淫奢成風,美人也如同私人財產一般,成了互相攀比炫耀之物。別說是幾十上百,好多貴族光是家妓就豢養了上千。

    可令洛晨萬分詫異的是,不管是她來之前,還是之後,冉之宸竟然都從未踏入過後院一步。這整整一院子的美人兒,全都被他視若無物。

    前世,洛晨演宮廷劇的時候便總是奇怪,明明都住在一個皇宮中,怎麼還會有那麼多的人,幾十年都沒見過皇上一面呢。如今,她才算是真正了解了情況。就算是同住在冉家,可只要冉之宸不想,縱使這些美人們想盡了辦法,用盡了手段,也都是無法見其一面的。洛晨這才只來了一個月,可這些美人中,不少都已經住了好幾年。芳華易逝,紅顏易老,她們在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紀被送來,換來的卻只有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等待。

    可即使是這樣,她們每日仍然會將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樂此不疲的相互爭斗攀比著。不知是為誰,也不知是為何。

    洛晨無法了解她們的想法,只是每天默默的在一旁看著,偶爾也難免會生出些感慨唏噓來。

    用她身邊的婢女梅香的話來說,她算是這後院中最特殊的存在了。

    住這後院中的女人們,無一不是各地的權貴們送來的禮物,背後都代表了各方的勢力。但即便是這樣,在她們住進來時,也都是悄無聲息的從奴僕們進出的後門而入的。

    反觀洛晨,雖然背後沒有半點勢力,但從一開始,便是跟著冉之宸從正門入府。之後,也是由冉總管親自帶進的後院。要知道,這位冉總管可是從小便照顧著冉之宸長大,與冉之宸頗為親近。在府中,他也有著很大的威望,是很多人想巴結都巴結不上的。那日,他將洛晨帶入寶蘭苑,妥善安置好以後才離開。這本就已經是很大的面子了。不僅如此,洛晨在進冉家前,還與冉之宸一起相處了那麼久。要知道,在後院的這些女人中,甚至還沒有一個跟冉之宸說過話的。

    所以,雖然從洛晨一踏進這後院起,便有不少女人都得知了消息。但不管心裡裝著些什麼想法,至少表面上,所有人對洛晨都還是十分和善的。

    她們在按兵不動的觀望著寶蘭苑的動靜,而洛晨卻在這一個月中,始終沒有放棄的尋找著擺脫如今這尷尬處境的出路。這些日子的生活雖然安逸,但洛晨心裡卻清楚的知道,這絕對不會是長久之策。她若想獲得自由之身,首先要擺脫的,便是“冉之宸的女人”這個身份標簽。雖然這後院中的女人都沒有名分,但人住在這裡,本身就有著說不清的問題。

    房中,洛晨提著毛筆專心的練著字。前世她倒也曾學過書法,但那卻是在小學的時候了。這麼多年不曾練過,早就生疏的連毛筆都不會握了。而原本的洛晨也是趙國的大家閨秀,若是連字都寫不好,未免太說不過去。所以,洛晨最近沒事就會練練書法。這些天下來,倒也初見成效。

    “姑娘,宇少爺來了。”梅香的話音剛從門外傳來,便聽一個清脆的童聲不斷喊著:“阿晨,阿晨,看我給你帶什麼了?”緊接著,一個半大的男童跑了進來。

    洛晨不禁有些嘴角抽搐,“阿晨”這個稱呼她已經聽了好多天,可仍然無法習慣。任誰被一個七歲的孩子這樣稱呼,怕是都淡定不下去的吧。可偏偏這孩子的身份高貴,抗議不滿是顯然行不通的。她也曾循序漸誘的表達過幾次更名的訴求,卻都被其果斷無視了。小孩子年紀不大,倒還真是固執的可以!洛晨無奈,也只能聽之任之了。

    她放下手中的毛筆,朝男童看來。

    這孩子是冉之宸同父同母的幼弟,名叫冉之宇,也是上任家主冉驚鴻的三兒子。冉驚鴻膝下女兒眾多,但子嗣卻只有三個。長子冉之淵不到而立之年便病逝了。冉之宸是他的次子。而這個冉之宇,便是他最小的兒子了。冉驚鴻去世時,他才剛滿周歲。

    冉之宇跑到洛晨跟前,揮舞著手中的東西,歡快又帶著些急切的說道:“阿晨快看!這是雲糖!你肯定沒見過吧?是不是就像一朵雲一樣?而且很好吃呢!這可是剛從姜國傳出來的新東西,我吃著不錯就拿來給你了。你快嘗嘗,是不是真的很好吃?”說著,便踮起腳尖,將手中的“雲糖”往洛晨的嘴裡塞去。

    洛晨看著眼前那一團雲朵般又軟又白的東西,頓時驚訝起來。這不就是棉花糖嗎?前世雖然常見,可沒想到竟然能在古代看到。而且又是姜國傳來的?

    這幾日,洛晨已經見識了不少從姜國傳出來的新東西了。對於這個國家,洛晨了解的並不多。只知道姜國執政的,竟然是一位女皇。初聞此事時,可著實令洛晨吃驚不小。要知道,這裡可不是民風開放,繁榮盛世的唐朝。在這個女人的地位如同草芥的時代下,能如武則天般君臨天下的女人,簡直就是奇跡中的奇跡。所以,洛晨對姜國一直抱有很大的好奇。若能有機會的話,倒還真想瞻仰一下一代女皇的風采。

    洛晨抿著嘴中的棉花糖,回味著這熟悉的味道,看著冉之宇那隱含期待的眼神,心中不禁湧過一陣暖流。這孩子,還是除了冬雪之外,第一個對她這般好的人。在她孤獨又乏味的後院生活中,他的存在,無疑如同一抹陽光般,既明亮,又溫暖。

    說起來,洛晨和他的相識倒也有趣。

    與冉之宸的從不踏入不同,冉之宇可算的上是這後院中的常客了。他幾乎成天往後院跑,樂此不疲的捉弄著這些後院中的女人。好似他的唯一樂趣,便是見這些女人們出丑。而那些女人,明知道要被捉弄,可還是心甘情願的往上湊,為的不過是搏這冉家的小主子一笑而已。洛晨剛住進後院不久,便聽梅香講述了這混世小魔王的名頭。誰知沒幾日便讓她碰到了。

    那日,洛晨正在荷塘邊的走廊上散步,卻見腳下突然拉起了一根長繩,差點便將她絆倒。這樣的惡作劇手段實在是不太高明,洛晨想都沒想便跨了過去。可誰知,相似的事情在未來幾日又接連發生。甚至讓洛晨在佩服他執著的同時,也有了些猶豫,要不她也學學那些女人們,故意出回丑,滿足一下那孩子得了。

    可還沒等她將這想法實施,一日,一個唇紅齒白,五官與冉之宸有著三分相似,卻滿臉稚氣的男童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張嘴就問:“你這女人怎麼這麼笨,連哄我高興都不會,還想爬上我二兄的床嗎?”說話時,抱臂於胸前,高仰著頭,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不屑表情。可偏生那話音裡,尚帶著怎樣也無法掩去的奶聲奶氣。非但沒有半點威嚴,反倒是有些滑稽。洛晨實在是忍不住,“撲哧”一聲便笑了出來。

    可剛一笑出,她便有些後悔了。她並不想得罪這小魔王,前幾日的避過,除了不想被捉弄外,也是希望他失敗幾次後,便能自感無聊的放過她。這樣的孩子在前世的小學裡很常見,往往你越是順著他,他便越是來勁。反倒是不搭理他的話,他便會自感無趣的將注意力從你身上轉移開來。誰想到,這孩子竟然越挫越勇,對洛晨的注意也是不降反增。這才讓洛晨有了順著他的念頭。可如今她這一笑,也不知會不會惹惱他。

    冉之宇聽到洛晨的笑聲,倒是絲毫沒有惱意,只是瞪著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直愣愣的盯著洛晨看了一會兒,才撇過臉去,有些別扭的說到:“你這女人笨是笨了點兒,可笑起來倒還不算太難看。”隨即又似是想到什麼,接著說到:“看你跟那些女人比,倒還不至於太討厭,我才跟你說實話,凡是主動勾引我二兄的女人,都沒有好下場哦。”

    洛晨心中一凜,想起當初在斗獸場時的情景,她那時的行為算不算是主動勾引?不知怎麼的,竟又讓她想起了冉之宸那句讓她無地自容的話來:“想勾引我?你還小了點兒。”

    正當她胡思亂想時,又聽冉之宇說到:“你以後干脆就做我的婢女好了,也別再想著爬上我二兄的床了。”

    聞言,洛晨的腦中頓時靈光一現。她一直苦苦尋找的,能脫離這後院的機會,不就在眼前嗎?冉之宇這孩子雖然淘氣了些,但能看出本質卻不壞。而且他身份高貴,能做他的婢女,也算的上是一份美差了,起碼不會低賤的任人宰割。最重要的是,他雖是男人,但年齡尚小,也不會讓洛晨有那些顧慮。而在他長大的這幾年裡,洛晨有的是時間再想辦法獲得自由。哪怕最後還是想不到辦法,也不過是多呆幾年,等她歲數一大,再名正言順的“嫁”出去。無論是哪種情況,都比像現在這樣,在一群後院的女人中耗日子要好的多。

    這般想著,洛晨不禁感到豁然開朗,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不過現實與理想總有些差距,第二天,冉之宇便有些沮喪的跟她說,他去向冉總管討要洛晨,卻被冉總管拒絕了。說洛晨是冉之宸親自帶進府的,他做不了主。而冉之宸自那日回府後,沒幾日又外出了,至今還沒有回來。

    洛晨有些失望,但也只是一會兒便恢復了過來。冉之宸又不可能永遠不回來,等他回來以後再同意也不晚。她對他又沒有什麼特殊價值,相信他不會拒絕冉之宇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的。

    其實在冉家能做主的,除了冉之宸外,倒還有一人,便是冉家的主母陳氏,也是冉之宸的親生母親。可聽聞她自冉之宸繼位後,便去穆拓山禮佛了。幾年來也沒有回府過幾次。就連當時剛滿周歲的冉之宇也沒有帶在身邊,而是留給了冉之宸照顧。

    最後,洛晨雖然沒有成功調去冉之宇的身邊,但冉之宇倒是常來找她玩。就連捉弄那些女人的惡作劇,如今也少了很多。或許真的是緣分使然,不到一個月的相處,竟讓兩人越來越親近。洛晨如今是打心眼兒裡喜歡這個總愛裝老成的幼稚小孩。

    冉之宇看洛晨吃得滿臉幸福,頗為得意的笑了笑,把棉花糖往洛晨的手中一塞,對洛晨說道:“聽說我二兄再有幾日便回來了,到時候我就讓他把你給我做婢女,也省的我這般天天跑了。”

    洛晨心中微微一顫,那個人,要回來了嗎?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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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教習婢女

    冉之宇在洛晨房中呆了一會兒就離開了。洛晨將他送走後,便跟梅香一起在花園中散著步。

    她總感覺這幾天,後院中的氣氛有些不同尋常。就如現在,這平日裡鶯鶯燕燕的花園中,竟然安靜的出奇。還不止是花園,好像整個後院都籠罩在一種詭異的平靜中。可不知為何,越是這樣,便越是讓洛晨隱隱的感到,有什麼東西在暗流湧動著。

    她也曾讓梅香去試著打聽過,卻沒有什麼結果。倒是聽冉之宇說過,過幾日便是冉之宸二十歲的生辰了。這算是件大事,可也不算什麼大事。冉之宸早在繼承家主之位時,便舉行了加冠之禮。所以這次的生辰也只是如往年一樣,並不會辦的特別隆重。

    更何況,就算是要隆重舉辦,也跟這後院沒什麼關系啊。洛晨在這一個月裡已經深深的體會到,後院這些女人的地位,就連冉家稍微得勢的下人都不如。她們背後雖有各方權貴的影子,但也只是權貴們送來的禮物而已。說難聽些,就是些玩物,而且是不討主人喜歡的玩物。冉家的一些宴席慶典,她們是絕沒有參加的機會的。

    洛晨歎息一聲,到底還是勢力太單薄了啊。她如今就連一點兒打賞給下人的錢財都沒有,又哪能打聽出什麼有用的消息呢。若是沒有冉之宇,她恐怕就只能在這後院中,做一個消息閉塞的聾子瞎子罷了。可冉之宇畢竟年齡還小,冉家的很多事情他也並不知道。

    這樣的情形倒也提醒了洛晨,是要想辦法弄些錢財傍身了。無論她以後是繼續留在冉家,還是有一天能獲得自由,像現在這樣身無分文,走到哪兒都是寸步難行啊。

    就這樣,又過了幾日後,冉之宸終於在生辰的前一天晚上趕了回來。而和他一同回來的,還有冉家的主母,陳氏。

    翌日,冉府中八方來賀,賓朋如雲。

    與前院的熱鬧非凡不同,後院中簡直靜的出奇。梅香倒是偷偷的跑出去,遠遠的看過一眼。回來後,便眉飛色舞的跟洛晨講述著那熱鬧的場面。可惜這些熱鬧都與洛晨無關,她也只是興味索然的聽了一會兒,便打發梅香出去了。而她自己,則拿出紙筆,一個人靜靜的練起了書法,心裡有些忐忑的暗想著,也不知冉之宇和冉之宸說了她的事沒有。

    晚膳前,洛晨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梅香來擺飯。正納悶著,便見梅香突然推門而入,急匆匆的沖了進來。洛晨不禁蹙起了眉頭。這丫頭性子雖說活潑了些,卻並不是冒失的人。到底出了何事,竟讓她如此急切。

    卻聽梅香快步走至洛晨身邊,氣喘吁吁卻又難掩喜悅的說道:“姑娘,我剛才在外面聽說了件大事!主上這次生辰過後,便要挑選教習婢女了。姑娘趕緊好生打扮打扮。聽說最遲也就在這兩天,快的話,說不定就在今晚呢。姑娘長得這般美,又是主上親自帶進府的,一定會被選上的!”

    洛晨聞言,簡直驚訝的瞠目結舌。教習婢女?

    所謂的教習婢女,其實和通房丫頭差不了多少。唯一不同的是,教習婢女將是主子的第一個女人,也就是專門教主子如何行人事的。可冉之宸都已經多大了,怎麼還要選教習婢女?

    當今世上,貴族往往十二三歲便初嘗人事了,甚至還有更早的。洛晨之前雖然也聽說過冉之宸不近女色,還親眼見識了他對這後院女人們的冷淡,卻還是沒有想到,他竟然連一個女人都不曾有過。

    驚訝過後,洛晨深深的皺起了眉頭,不可抑制的心慌意亂起來。一旁的梅香見洛晨這般表情,有些疑惑的低聲喚了句:“姑娘……”

    洛晨沒有看她,只是低著頭,澀聲說道:“我……不想。不想做什麼教習婢女!”

    梅香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的急急說道:“姑娘說的這是什麼話。能做主上的教習婢女,那可是天大的恩澤。這後院中哪有女人不想的。”說罷,似是怕洛晨仍不改變主意,又溫聲勸誡道:“姑娘,教習婢女可跟一般的通房丫頭不同。你若是能成為主上的第一個女人,就算是念著這點,主上以後對你也會多些情分的。等到以後主母進門了,也不會如普通通房般,將你隨便打發掉。若是能碰上個良善的主母,說不定還能為你尋戶好人家嫁了呢。”梅香見洛晨還是不為所動的樣子,聲音頓了頓,又鍥而不捨的繼續說道:“又或者……又或者你能討了主上的歡喜,特別恩待你留下來。以咱們主上的身份,無論是哪家的女兒嫁進來,想必也是不敢忤逆主上的意思的。到時你做了主上的妾,就連宮裡的妃子可都要羨慕你呢。”

    當今世上,男子娶妻前是不得納妾的。他們是可以有很多女人,但是不能給其任何名分,更不能讓她們懷有子嗣。而這些女人們,也大多會在正妻進門前,便被男方統統打發掉,以此表示對未來妻子的看重。就算最後留下那麼幾個,往往等正妻進門後,也會親自將丈夫之前的女人們處理干淨,把她們在家中建立起的勢力連根拔起。等到正妻懷孕時,便會抬了自己帶來的陪嫁們做妾。這也是為了在後院中樹立威嚴,建立自己的勢力,是每一個貴族大戶的女兒,從小就要學會的內宅之術。

    若是哪家在娶妻之前便先納妾,又或是不顧正妻的反對,抬了正妻進門前便有的女人做妾,那無疑是在打正妻的臉面。這是很少有人會去做的事情。畢竟夫妻一體,妻失了面子,夫臉上也無光。更何況也只有正妻,才是要與自己生同寢死同穴的另一半。其他的女人,也不過是些玩物罷了。實在沒有必要為了這點兒小事惹正妻不快,想要女人,以後還不有的是。

    說來倒也有些諷刺,這世道荒唐如斯,很多禮儀規矩都被視作糞土。可偏偏這條規矩,竟比以往的任何朝代都更加嚴格的執行了下來。估計,這也是這個時代,給予做人正妻的女人們,最後的保護與尊重了吧。

    梅香之後又說了很多,洛晨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哪怕是把天說漏,洛晨也萬萬不想去做什麼教習婢女。當初在斗獸場,她雖然曾以自身為餌,但那卻是在生死存亡之下不得已的選擇。如今她性命無憂,若非是迫不得已,她斷不想這般不明不白的失了身子。

    她現在只能不斷的祈禱著兩件事。第一件,是冉之宇能趕在挑選前便將她要到身邊。第二件,是冉之宸根本就看不上她,自然也不會挑選她。

    想著這兩件事,洛晨才稍稍安下心來。

    食不知味的用過晚膳後,洛晨剛想派梅香到冉之宇那邊打探下消息,便有人來通知,讓她移步正院。具體是什麼事,那人也不說。但洛晨想來,一定是和那什麼教習婢女的事有關了。

    到底還是躲不過啊!

    洛晨心中一急,只來得及讓梅香找出她的一套綠底紅花的衣裳,匆匆忙忙的換在身上。可一照鏡子,洛晨又有些無奈起來。那次見梅香穿著這件衣服,實在是艷俗無比。可怎麼如今一被她穿上,反倒在這大俗中,透出一分別樣的大雅之氣來。

    門外的人又催促了一聲,洛晨只好無奈的出了門。

    罷了,就再聽天由命一次吧!

    冉府真的很大,洛晨再一次親身體會到了這點。直到她腳都走的有些發酸時,才終於從後院來到了正院。

    一路上,倒也遇到了不少同住在後院中的女人,有些她見過,也有很多都沒見過

    最後,她與上百個美人們一起,被安排進了一處院落中,依次站好了等待著。

    洛晨看了看身邊的美人們,無一不是精心打扮過的。看來,她們都是早就知曉了這消息吧。怪不得這幾日,後院中的氣氛如此詭異。

    洛晨看著看著,也不禁感慨起來。前世,就算是在選美大賽上,怕是也見不到如此眾多的絕色美人。不僅全都活色生香,而且環肥燕瘦,各不相同。有成熟撫媚的,有清純可人的,有嫻靜大方的,有我見猶憐的,甚至也有性感火辣的。至於年紀,倒差不多都在十五到二十之間。而洛晨,估計就是這裡面最小的了。

    洛晨有些自嘲的想,她又算是哪一類型的?青澀稚嫩的嗎?她嗤笑了一聲,可不知怎地,心裡那陣陣的苦澀,怎麼壓都壓不住。

    正在這時,眾人安靜下來,齊齊轉頭看向院門。那裡,冉之宸正緩步而來。

    似是剛從晚宴上退下,他喝了些酒,腳步尚還有些不穩,卻沒有用人攙扶,一步一進間,透著一種渾然天成般的肆意灑脫。

    在院中落座後,他撫了撫額,長長的舒了一口酒氣,好一會兒,才抬眸看向院中的美人兒們。

    此時的他,面容間還帶著微醺的醉意,臉上也泛著些薄薄的紅暈,慵懶的半瞇著雙眼,掃視了一圈面前的眾人。然後,將目光落在了洛晨的身上……





10、洛晨當選

    感覺到他看過來的目光,洛晨緊張的呼吸一窒,剛要低下頭去,卻見他已將目光迅速移了開來。快的甚至讓洛晨以為,剛才那一瞬間的注視,只是她自己的幻覺而已。

    眾美人中,有好多還是第一次見到冉之宸,對上他完美的沒有一絲瑕疵的面容,都有些目光呆滯的轉不過神來,一顆心,春潮蕩漾著。

    洛晨心中暗暗歎息著,這男人明明無情的很,可此時他半瞇著雙眸,眼神中還帶著些醉意與迷蒙,讓人看了,偏生會產生出一種深情無限的錯覺。令人情不自禁的,便迷醉其中。

    正在這時,院門處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只見一名婦人帶著幾個下人走了進來,徑直落座在了冉之宸的身邊。

    這婦人看上去尚不到四十歲,面容雖算不上絕色,但舉手抬足間,盡顯雍容雅度。此人,正是陳氏。

    陳氏的到來,卻只是讓冉之宸抬頭看了一眼,接著便又收回了目光,一只手一下接一下的,輕怕著腳邊臥著的獒犬,既沒有起身相迎,也沒有溫聲問候。好似他們並不是母子,而只是兩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陳氏顯然是見慣了他這樣的對待,面容上也未顯露出絲毫的尷尬不滿。她看著冉之宸,目光中滿是慈祥關愛,柔聲說道:“我的兒啊,也終於要成人了。娘知道你在女色之事上,一向不太上心。但這教習婢女的挑選,可不能馬馬虎虎的。娘今天來,定要給你好好把把關。”

    說罷,她轉頭看向院中的美人們,一個一個的細細打量了起來。

    美人們見狀,利馬擺出各種姿態,都想要將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現出來。

    陳氏的目光在她們身上一一掃過。待看到那妖嬈火辣的性感美人時,她的眉頭微蹙了一下,臉上也帶了些不悅,有些不屑的撇開了眼。

    洛晨低垂著頭,盡量縮小著自己的存在感。果然,陳氏的目光也只是在她身上稍作停頓,便輕搖著頭,看向了下一個。

    最後,她將目光落在了那個嫻靜大方的美人身上,眼中也帶上了明顯的欣賞。

    見此,洛晨不禁緩緩的舒了口氣。這一劫,她總算是度過了。

    陳氏微笑的轉過頭去,剛要對冉之宸說些什麼,卻見一直沉默著的冉之宸,突然開口打斷道:“母親,您今日也勞累了一整天,還是先回房歇息吧。不過是選個教習婢女,這般小事,就不勞您操心了。我看,不如就讓大寶去選吧。”他的語氣明明甚是恭敬,卻令人清楚的察覺到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在陳氏僵硬的表情下,冉之宸轉過頭來,輕拍了一下腳邊的獒犬。那獒犬便似是知其心意般,站起了身,向著院中的美人們走了過去。原來,冉之宸口中的“大寶”,指的便是它。

    在獒犬的逐漸靠近下,不少美人的臉上都帶上了驚色。這獒犬臥在冉之宸身邊時,便如同一只溫順的小貓般,令人感受不到絲毫的威脅。但只要一離開冉之宸,它周身便自然而然的散發出一股凶殘之氣,直叫人不寒而栗。

    獒犬從她們身旁挨個走過,美人們被嚇得瑟瑟發抖,想要逃跑,卻只是一動都不敢動的站在原地。

    倒也有一個膽子大的,在獒犬經過時,非但沒有顯露出絲毫怯意,甚至還有些得意的伸出手,朝獒犬的腦袋上摸去。在她看來,這獒犬也只是模樣猙獰了些,既然能在冉之宸身邊那樣溫順,想必是不會隨意咬人。她若是能借此機會表現的勇敢一些,定會讓冉之宸看到她的與眾不同。

    可沒想到,就在她的手將要落在獒犬頭上時,那獒犬沖著她,突然“嗷”咆哮了一聲。她頓時便被嚇得驚叫一聲,猛然倒退一步,跌坐在了地上。那模樣,甚是狼狽。

    獒犬卻是看也沒再看她一眼,直接越過她,向下一個人走去……

    終於,獒犬走到了洛晨的身邊。

    說起來,洛晨的這條命,還是它從虎口中救下來的。對此,洛晨一直都頗為感激。再加上她隨冉之宸回冉州時,一路上與這獒犬也相處了不少時日,自然不會如別人那般的懼怕。可這些都是萬萬不能在此時顯露出來的。她雖然不明白冉之宸的意思,但隨波逐流總是沒有錯的。

    因此,洛晨也像其他美人一樣,瑟瑟的發起了抖,看向獒犬的目光中,也滿含著驚懼不安。作為一個資深演員,她有絕對的信心,任誰也無法看出她此時的偽裝。

    然而,在眾人的注視下,那獒犬只是湊到洛晨身邊嗅了嗅,便停止了前進,俯身臥在了洛晨的身邊。

    一片吸氣聲傳出。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這樣就算是選完了?

    洛晨也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看向獒犬的目光中,滿是焦急。可她不是冉之宸,做不到與它心意相通。那獒犬理也不理她一下,依然穩穩的臥在她腳邊,一動都不動。

    卻在這時,冉之宸招了下手。那獒犬蹭的站起,跑回了他身邊。接著,冉之宸看了眼洛晨,神色淡淡的說道:“就她吧。”語氣中,聽不出是喜是怒。

    一時間,在場的所有美人們,看向洛晨的目光裡,都飽含了濃濃的嫉恨。

    “不行!這不公平!”卻在這時,一聲嬌喝傳來。

    人們齊齊看去,卻見說話的,竟是之前那個嫻靜大方的美人。

    此時的她,一改之前的溫雅氣質,臉上帶著些不甘與倔強,目不斜視的看著冉之宸說道:“主上,這不公平。如此大事,怎能讓一個畜生來隨便決定。”

    聞言,眾美人的臉上都露出了贊同之意。而站在冉之宸身後的冉府下人們,卻是瞬間變換了臉色。

    冉之宸似笑非笑的看著那美人,語氣輕柔的說道:“那依你來看,如何才算是公平。”

    那美人在說出那話後,心裡便一直忐忑不安著,此時見冉之宸非但沒有責怪於她,還用如此輕柔的聲音詢問著她的意見,一股喜悅之情,不可抑制的從心底迸發出來。她溫柔羞澀的一笑,又再次恢復了之前那般嫻靜可人的樣子,只是看向冉之宸的目光中,飽含著濃的化不開的愛意。

    只聽她柔聲答道:“按規矩,這家家都是由主母親自挑選教習婢女的。今日老夫人既然在此,便理應聽取她的意見。主上固然是一片孝心,體諒老夫人身體勞累。但您卻有所不知,有時能為兒女們費心操持,才是長輩們最滿足的事呢。”

    言罷,她溫婉的看向了陳氏。

    卻見陳氏似乎完全不為所動,看也沒有看她一眼,臉色有些暗沉,表情更是晦澀難明。

    一時間,那美人溫婉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怎麼會這樣?她自認為自己這一番話,說的是情真意切,觸動人心。就算不能打動冉之宸,想必也會令陳氏有所觸動。而有了陳氏的支持,她要接近冉之宸自然不會是難事。可如今看來,她的算盤竟完全落空了。

    冉之宸看著那美人錯愕的臉,輕笑一聲,低頭看向了獒犬,一邊給它撓著癢,一邊說道:“大寶啊,剛才有人叫你畜生,你生不生氣?”語氣間,竟帶著些調侃和頑皮。

    那一瞬間,洛晨險些以為他是被冉之宇附身了。

    卻見那獒犬聞言,轉頭看向了美人。

    對上它凶殘的目光,那美人只覺得雙腿發軟。

    驀地,獒犬一躍而起,向著那美人直直的撲去。

    只聽一聲淒厲的尖叫,接著……便再沒了聲音。

    前一刻還活色生香,巧笑嫣然的俏佳人,只在這一眨眼的功夫,便被獒犬咬破了喉嚨,倒在地上,撲騰了幾下後,便一動不動的,成了一具屍體。

    人們看著地上的美人,先前的嫻靜可人已不復存在,只有猙獰與驚恐留在了臉上。鮮紅的血液正一股股的從她脖頸間往外冒著,不一會兒,便淌了滿地。

    見狀,一些人已經控制不住的嘔吐起來。

    一時間,院中的氣氛凝固到了極點。

    冉之宸看了眼地上的屍體,眼中沒有一絲波瀾。他輕撫了下重新臥回腳邊的獒犬,看向院中的眾人,沉聲說道:“現在明白,什麼是公平了嗎?”見眾人紛紛驚恐萬分的應著,他復又說道:“冉家已白養了你們這麼久,如今該輪到你們為冉家出些力了。今天晚上,就都搬去群芳樓吧。”

    “群芳樓”三個字一出,在場的美人們無不大驚失色。就連那幾個正在嘔吐的人,聞言也立即停止下來,急急的看向冉之宸。

洛晨也是心中一顫。

    本來,她被選為教習婢女後,只覺得滿心的苦楚與郁結。她不明白,這麼多的美人在此,怎麼就偏偏選上了她?可這一刻,她卻發自肺腑的感激著,自己有多麼的幸運.她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沒被選上的話,是不是也會跟這些美人們一起,被下令送去那“群芳樓”。

    她竟又一次,與絕境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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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初夜(一)

    所謂的“群芳樓”,其實就是青樓妓院。

    說起來,這妓院一物,還是冉家首創的。在群芳樓出現之前,這世上還只有官妓,並沒有私妓。

    六年前,冉家上任家主冉驚鴻去世後,留下了滿滿一後院的女人。當時,冉之宸一聲令下,讓凡是沒有生育過子嗣的女人,全部搬去了冉州東部的一棟樓宇,取名“群芳樓”。並昭告世人,無論你是什麼身份,只要出的起錢財,便可到群芳樓中聽琴喝酒,賞美玩樂,甚至是與美人共盡一夜之歡。

    倒是也有一些女人誓死相拒,冉之宸便成全了她們,直接讓其給冉驚鴻陪葬了。此舉一出,其余的女人們便全都認了命。

    此事當時也曾在七國之中掀起了一陣波瀾。畢竟兒子讓老子的女人做妓做娼,說起來,倒還真是件荒唐事。但這世道最不缺的,便是這荒唐之事。因此,人們也只是議論了一陣,便將目光聚焦在了群芳樓本身上。

    令人沒想到的是,自群芳樓建立開始,沒過多久就為冉家聚攬了大量的錢財。畢竟冉驚鴻作為冉家家主,所擁有的女人自然是世間極品。光是她們身上的冉家標簽,也可令她們比一般美人的身價高出不少。再加上很多想要巴結冉家,卻又找不到門路的權貴們,這下也都似找到了突破口般,將希望放在了群芳樓上。

    後來,各地也紛紛效仿群芳樓,一些類似的場所開始陸續出現。一時間,青樓妓院逐漸的流行了起來。

    而如今,冉之宸竟然要將這些美人們,也統統送進那裡。這一進去,她們將要面臨的是什麼,沒有誰不清楚。她們的身份雖然也並不高貴,只是權貴們送上的禮物而已。但哪怕是做一個貴族的家妓,也要比那青樓妓子好的多。

    美人們哭鬧哀求著,冉之宸卻似是沒有聽到般,看了眼洛晨,便帶著那只名叫大寶的獒犬,頭也不回的起身離開了。

    洛晨看著他的背影,表情復雜難明。今晚,乃至今後,她到底將何去何從?

    陳氏自冉之宸開口後,便沒有再說過一句話。直到冉之宸離去,她依然一個人靜坐在那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旁的陳子諾見狀,有些擔憂的說道:“姑姑,天色已晚,風也有些涼了,您還是先回房歇息吧。”

    陳氏卻沒有起身,良久,才澀聲說道:“那孩子,還在因為那件事怨我啊……”

    陳子諾聞言一驚。陳氏所說的那件事,他也曾聽父親隱隱提起過,但卻並不詳細。父親不敢多說,他也不敢細問。他很清楚,在冉家這樣的豪門世家中,很多事情,還是不要知道的太多為好。

    可想到冉之宸這些年來的變化,他還是不禁有些唏噓。

    幼年的之宸,倒與現在的之宇很像。可就是從那事發生後,他便一下子深沉了許多。那時的他,也才只有八*九歲吧。姑姑當時急功近利,卻沒想到,給年幼的之宸心裡留下了陰影。直到現在,他還是對男女之事頗為抵觸。前幾日,得知之宸要挑選教習婢女,姑姑想必以為他已放下了心結,說不定還一並原諒了她,這才滿心期待的從穆拓山連夜趕了回來。沒想到,之宸對她的態度還是無甚變化。

    想到這些,陳子諾無奈的歎了口氣,明明是至親的母子,怎麼就弄到了如此田地。

    抬頭間,他看到了洛晨。頓時,心裡生出了一些欣慰。這個少女他自然記得。當初在趙國的斗獸場,從不知同情憐惜為何物的冉之宸,竟然會出手救下一個女子,還將她一起帶回了冉府。那時陳子諾便隱隱的感覺到,冉之宸對她似是頗為不同。如今看來還真是如此。但願這少女能讓冉之宸解開心結吧。一切,就看今晚了……

    這時,冉管家帶著一群下人們匆匆走了進來。一些人強行架起那些哭鬧不停的美人們離開了院落。而另一些人,則開始處理起地上倒著的那具屍體。

    很快的,那美人的屍體讓人用草席一裹,便被拖走了。地上的血跡也被沖刷干淨,還灑上了一層香粉。風一吹,就連一絲血腥的氣味兒都沒有了。那美人在這世上最後的痕跡,到此算是被處理的干干淨淨。

    下人們動作麻利的干著,沒有人會去同情她。在這冉府中,誰不知道寶少爺是主上的心頭肉。怪也只能怪那女人自己,不自量力的說錯了話。

    在下人們忙碌的過程中,冉管家帶著一個中年婦人來到洛晨的身前,溫聲說道:“姑娘,此人是李嫂,也是咱冉府中的老人了。一會兒你跟她走便是,她會為你安排妥當的。以後在主上身邊,只要記得用心服侍,冉家是不會虧待你的。”

    那李嫂沖洛晨點了點頭,朗聲說道:“姑娘真是好福氣。”

    洛晨強迫自己扯出一抹笑來,回道:“多謝了。以後還請李嫂多多照顧。”

    李嫂笑著說道:“那姑娘這就跟我走吧。天色已晚,主上也該歇息了。我還有好多事情都沒交代給你呢。”

    洛晨應了一聲,告別了冉管家,便跟著那李嫂離開了。

    不多時,洛晨便知曉了李嫂口中,那需要交代的事是什麼。

    洛晨跟著李嫂來到一間房內,便見她拿出一本紅色封皮的書冊,一邊交給洛晨,一邊說道:“姑娘先自己看看,一會兒我再為姑娘好好講解一下。”

    洛晨應聲接過,翻開一看,竟是一本春宮冊!

    看到洛晨錯愕的模樣,李嫂不以為意的笑著說道:“姑娘不必覺得羞臊。這陰陽調和,乃是人倫大事,誰都要經歷這一遭的。時間緊迫,姑娘要盡快掌握好這房中之術,夜裡才能好好的服侍主上。”

    接著,李嫂便對照著圖上的內容,給洛晨一一詳細講解了起來。

    換做是任何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在這種情況下,怕都只會羞澀不已吧。可不知為何,洛晨卻在錯愕中,只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恥辱湧上心頭。或許是李嫂的言語太過露骨,竟讓她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自己是一名青樓妓子,正聽著鴇母細細的傳授著怎樣伺候好恩客的方法。

    這感覺很苦很苦,直折磨的她想哭,又想笑。

    可最後,她只是靜靜的聽著,不置一語。

    之後,李嫂帶著洛晨進了耳室。幾個婢女早已候在了那裡,梅香竟然也在其中。見到洛晨,她的臉上有著不加掩飾的喜悅,連聲恭喜著。

    洛晨沒有回應,直接褪下衣物,踏進了浴桶。

    沐浴過後,幾人為洛晨擦干頭發,又簡單的上了點兒妝。

    洛晨看著鏡中的自己,竟覺得這場景有些熟悉。她不禁想起一個多月前,在斗獸場時,似乎也曾有過相似的一幕。她苦笑一聲,莫非這便是她逃不開的命嗎?

    那日,她被打扮好後,便送上了刑場,今日呢,又何嘗不是?

    最後,李嫂滿意的打量了她一會兒,便讓人用轎抬著她,直接進了冉之宸的房間。

    大的足以容納五六個人的床榻上,洛晨躺在上面,任由李嫂幾人擺弄著。直到將她擺出一個最滿意的造型,李嫂才囑咐幾句,帶著幾個婢女離開了。

    房內,只剩下洛晨一人默默等待著。

    安靜中,洛晨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著自己,不要怕,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比起死,這實在不是件大事。說不定,她還能借此機會脫離這冉府,從此海闊天空任魚躍。

    她想,冉之宸如今已有二十歲了,想必馬上便會娶妻。按照時下的規矩,像她這樣的女人,到時一定會被提前打發掉。冉之宸雖然無情,但洛晨還是相信,他不會草草的將自己發賣掉的。若是真到那時,他一定會給她安排一個妥善的出路。最起碼,也會給她一筆豐厚的錢財吧。畢竟這對於他,也只是舉手之勞。到時,她便拿著那錢,在冉州尋一處僻靜的地方隱居下來。無聊了,便去爬爬山,看看水,賞一賞美景,吹一吹笛子。如果幸運的話,說不定還能收養一個孤兒,到時也算是老有所依了。這天下之大,她不信,便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在她憧憬的幻想中,只聽“吱”的一聲,房門被打開,冉之宸終於回房了。

    一走進內室,冉之宸便看到了床榻上的洛晨。只一眼,竟讓他不由得腳步一頓,呼吸一窒。

    只見鋪著白色雪緞的床榻上,美人赤*裸著身體躺在上面。一條紅色輕紗凌亂而隨意的,蓋在她雪白無瑕的身體中間。紅紗上端,堪堪的遮住了胸前的紅纓,半露的椒乳豐盈白嫩,隨著美人的呼吸一起一伏。而紅紗下端,則剛好蓋住了兩腿間的私密,輕攏的玉腿筆直修長,脆生生的暴露在空氣裡,散發著無限的誘惑。

    這般半遮半掩間,更是引人遐想。

    她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著,似是在述說著忐忑的心意。

    絕美的容顏,修長的玉頸,精致的鎖骨,真是無處不香艷。

    一雙藕臂微微張開,仿佛正在邀你入懷。

    還有那三千青絲散落在雪白的榻上,凌亂中,卻有著說不出的綺靡。

    這般任君采擷的模樣,一瞬間,只讓冉之宸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呼吸不由自主的粗重了不少。他一向認為自己清心寡欲,且自制力極強。可眼前的一幕,竟讓他險些失控。一種十分陌生的感覺,隱隱的在他心中滋生出來。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抬步走向了床榻。

   




12、初夜(二)

    冉之宸走到床榻邊,解開衣帶,褪去了自己的衣衫。接著,他俯身將蓋在洛晨身上的那條紅紗一把扯下,隨手扔到了地上。

    一時間,洛晨赤*裸的身體暴露無遺。

    洛晨只覺得渾身一涼,將眼睛閉的更緊了。她死死的抓著手下的床單,像是要借此給自己一些力量,可全身卻仍舊不受控制的輕顫起來。

    對上她完美的身體,冉之宸細細的打量了一會兒,才上了榻。

    感覺到他的靠近,洛晨的心揪的更緊了。

    突然,她被人拽著,一個翻身,便落入了一個寬廣的懷抱中。一雙有力的胳膊攬在了她的腰上。

    感覺到他身體的溫度,和那雙落在她腰上,與她肌膚相親的手掌,洛晨屏住呼吸,攥緊了雙手,極力控制著自己想要掙扎的本能。她僵直著身體一動不動,既沒有迎合,也沒有任何反抗。

    可這之後,身旁的人卻再沒了動靜。

    直過了好一會兒,洛晨才小心翼翼的將眼睛睜開了一個縫兒,疑惑的看向冉之宸。可還沒等她看清,腦袋便被一只大手一按,落在了他結實的胸膛上。接著,冉之宸略帶暗啞,卻不容置疑的聲音自耳邊傳來:“睡覺!”

    洛晨心裡一凜,急急閉上了雙眼。

    他這是什麼意思?今晚不准備要她了嗎?

    一時間,種種念頭浮過洛晨的心頭。她明明已經清楚的感覺到了他灼熱的欲望,撫在她頭頂的呼吸也略帶著急促。可他卻只是摟著她,除此之外再沒有了任何動作。這讓她實在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擔心。

    他今晚不要她,是累了?想等明晚再說?還是他根本看不上她?這樣的話,明天他不會也將她送去那群芳樓吧?

    想來想去,洛晨卻仍然猜不透他的想法。好像自見他的第一面起,便一直是這樣。她緩緩的歎了口氣,心下復雜難言。

    從前她總是覺得,只要能活著便是好的。可在這異世的短短兩個月裡,卻當真令她深切的體會到了活著的不易。

    或許是那懷抱太溫暖踏實,洛晨本以為自己會一夜無眠,卻沒想到,竟不知在何時沉沉的睡去……

    這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翌日清晨,冉之宸率先在晨曦中醒來。一睜眼,便對上了洛晨仍在沉睡中的小臉。一時間,竟讓他有些意外的怔了怔。

    往常這個時辰,都是大寶來叫醒他的。他也習慣了每日一睜眼,便看到那張猙獰的狗臉。今日猛地換上了一張絕美的容顏,倒叫他有些不太適應了。

    他細細的打量著面前的小臉。才只是一個多月未見,她似是又美了一些。臉上的氣色比之前好了不少,身上也豐腴了一點。想起昨夜看到的那玲瓏有致的身段,倒真看不出她才只有十三歲而已。可此時她這般安詳的睡著,臉上的稚嫩便一覽無余的顯現了出來。到底還是個孩子啊。

    冉之宸輕笑一聲,似是心情不錯。他緊了緊手背,將洛晨往懷中攏了攏。手下傳來的觸感細膩如滑,讓他不由自主的在她腰間□的肌膚上,輕輕摩挲了幾下。這腰肢當真纖細的不盈一握,仿佛只要他略一使勁,就會折斷一般。這個小奴隸,確實柔弱的不堪一擊。

    可想起她昨天一身綠底紅花的大俗衣袍,低眉順眼的混在那一群女人中的樣子,又讓他不禁啞然失笑。很好,這個小奴隸,足夠的卑微,足夠的乖巧,卻又足夠狡黠,足夠有趣。就如那日在趙國的斗獸場上,前一刻還純真懵懂的她,一轉眼就變得聖潔高貴起來。讓他不禁想要看看,今後她還能變換出多少種面孔。留這麼一個小人兒在身邊,倒也算有趣。

    這時,洛晨嚶嚀一聲,醒了過來。睜開惺忪的睡眼,便看到了冉之宸注視的目光。心裡一緊,利馬清醒了。

    冉之宸卻在此時收回了目光,放開她,剛要起身下榻。卻聽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囂。接著,房門被打開,一個身影急急的闖了進來,後面還跟著幾個婢女。

    冉之宇一闖進房中,便看到了床榻上的兩人,頓時臉色一變。

    洛晨也是心中一驚,還沒反應過來,便見冉之宸將她身上的薄被一提,嚴嚴實實的把她裹在了裡面。

    接著,也不等冉之宇開口,他臉色一沉的怒喝道:“出去!”

    幾個婢女聞言,利馬嚇得退了出去。冉之宇也本能的退後了一步,可最後還是沒有出去。只不過那氣勢,卻較剛進門時弱了不少。

    他倔強的看著冉之宸,嘴巴扁了扁,卻沒有說話。最後,他將目光放在了洛晨身上,張口便道:“阿晨,你明明答應了我,要給我做婢女,不再想著爬我二兄的床了。可我二兄剛一回來,你怎麼就突然反悔呢?”聲音中滿是質疑與委屈。

    聞言,洛晨有些焦急的剛要開口,卻聽冉之宸再次說道:“出去。”這一次,他的聲音很低,很輕,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憤怒。可冉之宇卻不由自主的渾身一抖,臉色一垮,轉身便跑了出去。

    房內再次安靜了下來,沉默中,冉之宸輕拍了一下洛晨,便起身下了榻。

    洛晨也不知他心中是何想法,看著他辨不出喜怒的平靜表情,心下焦急著,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婢女們聽到房內的動靜,試探著問道:“主上可是要起身?”

    冉之宸應了一聲。

    幾人推門而入,低垂著頭,便要服侍冉之宸穿衣,卻被冉之宸擺手拒絕了。他看向榻上的洛晨,眼神終於柔和了些,意思卻十分明顯。

    洛晨趕緊接過婢女遞來的衣服,轉身穿上,便來到冉之宸身邊,服侍起他來。

    這還是洛晨第一次給男子穿衣,自然很不熟練。冉之宸也沒有催她,只是低頭看著在他胸前手忙腳亂的洛晨,半晌,才張口問道:“大寶昨日在哪睡的?”

    一旁的婢女恭聲答道:“回主上,冉管家將寶少爺安排在偏院歇息了。”

    聞言,冉之宸點了點頭。

    而洛晨也終於為他穿戴整齊,剛一抬頭,便聽他說道:“以後,你就叫小寶吧。”說罷,還抬起手,在她如墨的長發上輕輕撫了撫。

    洛晨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低下頭,輕輕一福,溫順的答道:“謝主上賜名。”

    在冉府中,能得冉之宸賜名,確實是一件很有榮光的事。能有這種待遇的人,滿府也沒有幾個。所以她理應感恩戴德。

    冉之宸滿意的一笑,“走吧,陪我用膳。”說罷,便轉身離去。

    洛晨應了一聲,便恭敬的跟在他身後。心中嗤笑一聲,小寶,多好的名字啊,像一只貓,像一條狗。

    早膳上,洛晨再次見到了那只獒犬。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它看向她的眼神中,怎麼說呢……好似是……有著那麼點兒“幽怨”?

    在這樣的目光下,洛晨吃得頗有些戰戰兢兢。最後,她看了眼桌上的餐食,才恍然大悟般,端起面前一碗還剩了幾塊肉的肉湯,試探著遞給了那獒犬。今後她便是小寶了,怎麼說,跟大寶搞好關系總是沒錯的。

    卻見大寶撇了那肉湯一眼,便不屑的轉過了頭,看向了正在用膳的冉之宸。

    它的眼睛水汪汪的,黑碌碌的,滿是委屈的看著冉之宸,像是只被主人拋棄的小獸。

    之前,這大寶在洛晨眼中,一直是一只凶殘的猛獸。可此刻,看到它那副樣子,竟讓洛晨第一次覺得,它只是一直普普通通的寵物小狗。

    冉之宸卻沒有看它一眼,依然不緊不慢的,優雅的用完了早膳後,才開口問道:“大寶昨晚如何?〞

    一旁的下人答道:“回主上,寶少爺似是一夜都不曾安寢。”

    聞言,冉之宸看了看大寶那副委屈的模樣,嘴上卻淡淡說道:“無妨,習慣就好。”

    “嗚”的一聲,大寶轉過了身,再也不看任何人,低頭對著地上那盆肉骨頭風卷殘余起來。只留給洛晨一個深沉的背影。

    早膳過後,冉之宸便去了書房。沒過多久,陳子諾急急到來,一看到冉之宸在書桌前優雅作畫的樣子,所有的焦急都化作了無奈。他長長歎了口氣,才說道:“仲宸,昨夜到底是怎麼回事?”

    冉之宸似是早已預料他會有此一問,臉上沒有半點驚訝,最後在畫中那連綿的群山上,又點上了一輪明日後,才放下了手中的畫筆,看向陳子諾,不以為然的說道:“那還是個孩子,再等兩年吧。”

    聞言,陳子諾利馬急了。什麼叫還只是個孩子?十三歲都能做娘了,還能叫孩子嗎?再說了,就那身段容貌,是個孩子能有的嗎?

    如今,冉家上下對冉之宸不近女色的事,已有了多方說法。

    前幾年,人們還能說他是剛繼承家業,內憂外患中無心美色。可這幾年,已有不少人都懷疑他是不是身體有問題了。甚至於,幾個冉家的長輩也聽到了消息,悄悄派人打探了好幾次。若不是大夫明言,冉之宸陽氣旺盛,沒有半點問題,他們怕是就要在家族中挑選稚兒,過繼給他了。可看冉之宸這幅絲毫不急的模樣,竟然還說要再等幾年?

    陳子諾氣的猛吸了幾口氣,脫口說道:“昨天那麼多不是孩子的你怎麼不挑呢。你要是嫌她小,把她送我得了。我看她很好,一點兒也不覺得她是個孩子。”

    話音一落,屋內的空氣驀地一冷。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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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賤命一條

    話音一落,屋內的空氣驀地一冷。

    陳子諾渾身一凜,暗道不好。他不僅是冉之宸的下屬,也是他的知己好友,更是他血脈相連的親表兄。因此,兩人私交甚篤,平日裡說話也頗為隨意。再加上冉之宸對女人確實不屑一顧。無論是他父親的,還是之前住在那後院的,他都能毫不猶豫的送去那群芳樓。所以,剛才陳子諾被他氣急,才想都沒想的說了那話。如今看來,真是大有不妥。

    冉之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才低聲說道:“我的女人,原來也有人敢宵想。”

    陳子諾“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急急答道:“屬下不敢!”

    冉之宸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再次提起那毛筆,自顧自的作起畫來。

    大半個時辰過去,冉之宸終於完成了手中的畫作。他拿起那副山水圖仔細端詳了片刻,滿意的點了點頭後,拿出印章按了上去。慢慢將畫卷好,這才復又看向了一直跪地不起的陳子諾。

    只見他將手中的畫往桌上一擺,平聲說道:“起來吧,這畫就送你了。回去掛在家裡,每次看到的時候,便想一想今天的事吧。”

    “是。”陳子諾趕緊應下,起身拿起那畫,便僵直著雙腿,腳步不穩的恭敬退下了。

    書房中的事,很快便在冉府內傳了開來。本來,洛晨作為教習婢女,昨夜卻並未承歡。這讓冉府上下都對她議論紛紛。可自從這事傳開後,那些議論竟一下子退了個干淨。

    在時下,朋友親戚之間互送美人為禮,互換姬妾為樂是很常見的事。只要不是明媒正娶的妻子,便是再受寵愛,也不過是個玩物而已。既然是玩物,就如一副畫,一本書,朋友之間看上了便要來賞玩一番,也沒什麼不妥的。

    舉例來說,若是有人去朋友家裡做客,在院中偶遇到他的姬妾,興起之下,甚至不用跟朋友打過招呼,便直接將人拽到一邊就地強要的事情,可是時有發生的。而在事後,也頂多是跟朋友說句抱歉罷了,沒有誰會真為了這樣的小事去較真怪罪的。不然的話,就是你小氣吝嗇了。甚至於,不但不會怪罪,說不定還會大方的調侃一下對方的風流。

    所以,在時人的眼中,陳子諾那話還真沒什麼大錯。畢竟以他和冉之宸間的關系,要一個連名分都沒有的美人,實在不算什麼。

    可就是為了這麼一件看似很小的事,冉之宸竟讓陳子諾跪了那麼久。一時間,不禁讓所有人猜測不已。不知冉之宸到底是想借此立威,還是真的將那女人視為了禁臠。

    另外,還有一件更耐人尋味的事。冉家的下人們,紀律十分嚴明。冉之宸在書房發生的事,豈是能隨意傳出的?可偏偏這事就傳了出來,而且越傳越大,卻仍然不見人阻止。

    對於外界的這些傳聞猜測,洛晨卻是半點也不知曉。自那日之後,冉之宸便讓她搬去了主院,與他同吃同住。每日夜裡也都會抱著她同眠。開始時,洛晨還有些緊張,可時間一長,發現他只是抱著她,再沒有別的動作後,洛晨也慢慢的安下心來。雖然她仍然猜不透他的想法,但至少目前來看,她是暫時安全的。

    現在,她唯一擔心的便是冉之宇了。這一回,她似是真的將他得罪了。距那日已過去了半個多月,她幾乎每日都會派人向他傳話,可他就是置之不理。一副要跟她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讓她想解釋都沒有辦法。久而久之,洛晨也只能無奈的放棄了。

    這一日,冉之宸在書房聽著冉管家的匯報,洛晨便坐在不遠處無聊的發呆。對於這種相處方式,她已經漸漸習慣了。除了冉之宸出府辦事時,她幾乎時刻與他呆在一起。偶爾,他也會交給她一些小事去做,但大多數時候,便是像這樣無聊的呆在一邊。

    冉管家終於匯報完後,冉之宸抬頭瞟了一眼昏昏欲睡的洛晨,才復又問道:“雪晴、雨晴她們每日都在做些什麼?”

    冉管家一愣,心下有些意外。冉雪晴、冉雨晴都是冉家的小姐,今年一個十三歲,一個十四歲。只是,對於府中這些庶出的妹妹們,冉之宸從來都不怎麼過問。

    雖然不知他為何突然提起,但冉管家還是如實的答道:“回主上,八小姐在和夫子學習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玄學禮儀。偶爾也會出府和閨蜜們小聚。至於七小姐,因為明年就要出閣了,倒是很少出府。目前只是呆在府中備嫁,學習一些女紅之事。”

    “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玄學禮儀,女紅之事麼……”冉之宸默念一遍,沉吟了一會兒後,看向洛晨,開口喚道:“小寶。”

    此稱呼一出,洛晨利馬便從困頓中驚醒過來,睜大眼睛認真的看向冉之宸。

    只聽冉之宸繼續道:“你笛子吹的倒是不錯。可見在音律上頗有天賦。明日起就去學學琴吧。另外,女紅之事也要學學了。你現在還小,多學些東西也好。”

    “是。”洛晨恭敬的答道。雖然不知冉之宸是何意思,但終於有些事做了,洛晨心下還是十分欣喜的。正如冉之宸所說,她現在還小,多學些東西總是沒有壞處的。

    冉管家退下後不久,便聽門外傳話道:“主上,老夫人來了。”

    陳氏進門後,洛晨利馬起身行了一禮。她看著洛晨,細細的打量了一會兒,才轉頭對冉之宸說:“宸兒,這個女子,你可是不甚滿意?”

    冉之宸卻只是神色淡淡,聲音疏遠的回道:“此事不勞母親費心。”

    陳氏的臉色明顯黯淡下來,良久,才苦笑著說道:“宸兒,你遲遲不願與人行房,是想報復娘嗎?”,她的聲音中帶著無限的困苦,看著冉之宸的目光裡也滿是悲傷:“前些年,我也以為你是因為過去的那件事,心裡對男女之事有了芥蒂。可這幾日我算是明白了,你這樣做,分明是為了報復娘啊。你想讓娘內疚,讓娘悔恨,對嗎?”

    聞言,冉之宸卻是自嘲的一笑,低著頭,略帶諷刺的說道:“報復嗎?我有什麼資格去報復母親您呢?正如您當年所說的那樣,您是為了我才做了那些事啊。要報復的話,我也該報復我自己不是嗎?”說罷,他抬起頭,目光如炬的看向陳氏,沉聲說道:“不過,我倒是一直想要問問您,這些年,您可曾真的內疚過,悔恨過?”

    陳氏急急的踱步到冉之宸身前,死死抓著他的胳膊說道:“悔了的!娘悔了的!娘當初就不該讓那些事污了你的眼。不然的話,這些年你也不會這樣活著了。”

    她的話音一落,冉之宸便猛地一拂袖,將胳膊從陳氏的手中掙脫。他痛聲道:“那長兄呢?父親呢?還有那兩位嫂子,和那還未出生的侄兒呢?母親害死了這麼多人,難道就沒有一點內疚嗎?”

    陳氏臉色一白,慌亂的辯解道:“那李氏不是我害死的!是她自己不知廉恥,背著你長兄和你父親苟且偷奸。我只是……”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冉之宸打斷道:“您只是什麼?只是剛好利用了這件事對嗎?那趙氏呢?你是不是要說,趙氏也不你害死的?你也沒想到那女人那麼愚蠢懦弱,肚裡懷著六個月大的孩子,竟然會去尋了短見,對嗎?”

    聽著冉之宸滿是諷刺的話語,陳氏終於像是失了所有力氣般,癱坐在地上,久久不起。不知又過了多長時間,她才慢慢的站起身來,無力的向門外走去。可剛要推門而出,卻又猛地轉身,看向了正縮在角落裡的洛晨。剛才她的情緒太過激動,竟忘記了屋內還有一人。

    頓時,她目光一凜,轉頭對冉之宸斷然說道:“這個女子聽到的太多,不能留!”

    冉之宸看了眼洛晨,皺了皺眉,可還沒等他開口,便聽門外傳來一聲驚呼:“不行!”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陳氏和冉之宸同時臉色一變。只見冉之宇推門而入,繞開站在門口的陳氏,直奔洛晨跑來。在洛晨驚異的目光中,他擋在她的身前,面朝著陳氏大聲吼道:“你是壞人!你不是我娘!你不止害死了爹爹和長兄!現在還要害死阿晨!”

    說罷,他又看向了冉之宸,哀求道:“二兄,你不要殺阿晨,好不好?你不喜歡她的話,就把她給我好了。我保證,她絕對不會亂說的。”

    冉之宸的臉色簡直差極了,他沖著洛晨沉聲喝道:“把他帶下去!”

    聞言,洛晨趕緊拽了冉之宇出去了。

    一出房門,洛晨便猛地松了口氣。她竟然又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想起剛才陳氏那凜冽的話語,她仍有些心有余悸。

    她想,她這條命,還真不是一般的賤啊。也不知何時,便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小事,而被這些所謂的貴人們,一句話就輕飄飄的決定了生死。

    這樣的感覺,實在是差極了。





14、默默相擁

    洛晨自嘲的笑了笑,看向了周圍。卻發現這書房門前,竟連一個下人也沒有。看來是都被陳氏提前打發走了吧。怪不得冉之宇來了也沒人通報。

    她低頭看向冉之宇,心中充滿了由衷的感激。這孩子來的還真是及時。若不是他,她還真不能確定冉之宸那樣無情的人,會不會聽了陳氏的話,隨手將她處理掉。

    想想看,她也真是倒霉。之前在察覺到那兩人的談話不對勁後,她就意識到自己應該趕緊退出去。可最後卻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到底還是她經驗太淺,這次也算是一個教訓了。現在,只但願冉之宸能夠信任她,又或是看在冉之宇的面子上,放她一馬吧。

    看到洛晨那滿是感激的目光,冉之宇輕哼一聲,一把甩開洛晨的手,便獨自向院外走去。見狀,洛晨連忙跟在了身後。這孩子剛剛也不知聽到了多少,她可不放心讓他一個人呆著。

    池塘邊,冉之宇拿著石子一遍遍的打著水漂兒。洛晨在一旁看著,心中滿是擔憂。

    剛才冉之宸和陳氏的對話內容,讓她一個外人在初聞之下,都感到頗為震驚,更何況是冉之宇。

    她想安慰安慰他,可絞盡腦汁,也找不出什麼合適的話來。畢竟在殘忍的事實面前,什麼話在此刻都顯得有些蒼白無力了。

    察覺到她擔憂的注視,冉之宇終於將手中的石子全部扔下,轉頭朝洛晨看來。

    他氣呼呼的瞪了她一眼後,便很是不滿的說道:“不要一直用那種眼神看我,好丑!”

    接著,在洛晨驚訝的目光中,他爬到池塘邊的一塊巨石上坐了下來,晃蕩著兩條小短腿,望著水面上的層層波光,滿臉平靜,甚至是有些不以為然的繼續說道:“他們說的那事我早就知道了。去年長兄忌日的時候,二兄和娘也像今日這樣大吵了一架。我躲在一邊聽了個清清楚楚。”

    說罷,他“呵呵”的低笑一聲,可那笑聲裡,卻帶著些與他年齡不符的譏諷。

    “不過這跟我也沒多大關系。長兄和那兩位嫂嫂,在我出生前就死了。我連見都沒有見過一面。爹爹去世時,我也才剛滿周歲,現在早就沒有一點兒印象了。至於娘,每年只回府住那麼幾天,我見她的次數還沒有見大寶多。所以,他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我才不關心呢。”說到這兒,他轉頭看向洛晨,撇了撇嘴,有些別扭的說道:“今天要不是娘要殺你,我才懶得進去呢。你這女人真是太笨了,跟在我二兄身邊有什麼好,一不小心就沒命了吧?現在是不是很後悔?”

    洛晨苦笑一聲,後悔這樣的事,也是有前提的。對於她這樣只能接受,不能選擇的人來說,就連後悔都是奢侈的。

    她看著冉之宇這幅滿不在乎的樣子,實在不知是該哭該笑。

    可不管怎樣,她想,她今後真的需要重新看待他了。

    之前,她一直覺得他只是個愛裝成熟的小屁孩兒而已。如今看來,在冉家這樣的豪門世家中長大的孩子,又有幾個是真正單純的。

    此事若換成是她,知道自己的娘親竟然害死了自己那麼多的至親,怕是早就承受不住了。可這孩子,竟能將這事說的這般輕描淡寫。

    他這樣子,算是太過淡漠無情嗎?可他今日卻又能為了她這麼一個認識了沒多久的人挺身而出。

    想來想去,洛晨只能無奈的感慨,冉家的人,不管大的小的,果然都不是她能輕易看透的啊。

    傍晚,洛晨陪著冉之宇吃過晚膳後,才返回了主院。

    她有些忐忑的走進寢室,便見冉之宸斜靠在床邊,手中拿著那支從不離身的竹笛,細細的摩挲著。

    洛晨跟在他身邊也有些日子了,倒是見他彈過幾次琴,可這笛子,卻從未見他吹奏過一下。

    察覺到洛晨的到來,冉之宸沒有抬頭,仍然摩挲著手中的笛子,嘴上淡淡問道:“怎麼樣?”

    洛晨走到他的身邊,斟酌著答道:“回主上,宇少爺已無大礙。他似是……早就知曉了那事。”

    聞言,冉之宸皺了皺眉,卻沒有再問什麼。

    他將那笛子重新掛在腰間後,便將洛晨一把扯過,摟在了懷裡。

    這些天來,兩人這樣的動作倒很常見。冉之宸就像是找到了一個舒服的抱枕般,每晚都抱著她入睡。

    而此刻,他只是靜靜的抱著她,一言不發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平日裡,洛晨每次被他抱著,身上都會不由自主的生出幾分不自在。可今日不知為何,她竟覺得這懷抱較往日有了些不同。具體是哪裡不同,她也說不上來。只是讓她情不自禁的放軟了身體,將腦袋靜靜的靠在了他的胸前。

    察覺到洛晨的放松配合,冉之宸難得的扯了扯嘴角。他伸手在洛晨及臀的長發上撫了撫,然後挑起一縷青絲,繞在手指上反復把玩著。

    良久,他有些心不在焉的喃喃問道:“小寶,有沒有一個人,讓你最是敬愛,卻又最是愧疚?”

    最是敬愛,卻又最是愧疚嗎?

    洛晨腦中一下子便浮現出了媽媽的面容。前世中,她最對不起的,就是媽媽了吧。

    她從小便身患嚴重的遺傳病,媽媽為了她,可以說是操碎了心。洛晨五歲時,爸爸去世了。十四歲時,只比她大一歲的姐姐也走了。那時,她對著近乎崩潰的媽媽說,自己一定會陪著她一輩子。可到最後,就連她也離開了。

    只要一想到,媽媽將他們一個一個的送走,只留下自己孤獨的活在世上,她的心裡便揪得到生疼。

    洛晨沒有出聲,冉之宸也沒再讓她回答。兩人就這樣抱在一起,靜靜的坐著,直到夜深。

    這天夜裡,冉之宸睡得很不安穩。洛晨半夜醒來,見他眉頭緊鎖著,滿臉的痛苦之色,嘴上還喃喃的夢囈著什麼。洛晨仔細聽了一會兒,才依稀聽到一句“長兄,對不起……”

    聞言,洛晨不禁歎息一聲。

    陳氏到底做過什麼,洛晨僅憑著兩人那只言片語,仍然猜不完全。但可想而知,一定是給冉之宸造成了很深的傷害,才讓他至今都無法釋懷。

    她看著在夢境中掙扎的冉之宸,想要將他搖醒,卻又有些害怕。想撫平他緊皺的眉頭,可伸出的手指還沒等觸上他,便又猶豫的縮了回來。

    就在這時,冉之宸渾身一震,眼看著就要醒來。洛晨下意識的閉上了雙眼,調整著呼吸,裝出一幅正在熟睡的樣子。

    果然,下一刻,冉之宸猛地從夢中驚醒過來。他心有余悸的重重喘息了幾下,良久,才平靜了下來。

    他起身喝了杯水,才重新躺回了踏上。看著身旁熟睡的的洛晨,他將她往懷中攏了攏,緊緊抱住後,又再次閉上了雙眼。

    ……

    洛晨再次見到陳氏時,已是在五日後了。

    早膳上,陳氏親手做了羹湯,特意端來跟冉之宸一起用膳。

    見到洛晨,她也神色如常的沒再說什麼。

    冉之宸今日倒是頗為配合,接連喝下了滿滿兩碗羹。陳氏跟他說話時,他也認真的一一回答了,語氣中也少了些前幾日的疏遠淡漠。

    可陳氏的喜悅並沒有持續多久。

    早膳剛結束,便聽冉之宸狀似不經意的感慨了一句:“後天便是長兄的忌日了,時間過得也真是快,一轉眼,他都去世七年了。”

    聞言,陳氏臉上的表情利馬僵住了。

    片刻後,她深吸了口氣,一轉眼又重新掛上了一副雍容雅度的樣子。她對著冉之宸慈祥的笑了笑,語氣溫柔的說道:“宸兒,娘今天來,是要跟你說,娘明天就要回穆拓山了。你要是有空的話,以後可以多來看看娘。娘等著你。”

    冉之宸低下頭去,看不清表情,只聽見他用微不可查的聲音應了聲:“好。”

    第二日,陳氏果然離開了冉府,再次去往了穆拓山。冉之宸親自將她送出冉州後,直到傍晚才回來。而冉之宇一整天都躲在房中,到最後也沒有去見陳氏一面。

    很快的,冉之淵的忌日到了。

    這一日,冉之宸很早便出了府。如往年一樣,他身邊沒有帶一個護衛,而是獨自一人去了後山上的冉家陵園。

    他靠坐在冉之淵的墓前,望著遠方的天空,自斟自飲著。

    想想看,真的已經過去很多年了。他努力回想著長兄的面容,卻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只是那種慈愛寬厚的感覺,卻始終在他心底縈繞不去。

    冉之淵的親生母親很早便去世了。現在的陳氏,是冉驚鴻的繼室。而陳氏過門後不久,便生下了冉之宸。

    對於這個比他小了整整十四歲的弟弟,冉之淵一直十分喜愛。與其說是兄長,他倒更像是一個父親,親自教冉之宸讀書寫字,騎馬射箭。

    在冉之宸幼年的記憶裡,父親冉驚鴻便像是天,為他撐起頭頂的一片世界,卻也高高在上的需要他抬頭仰望。而長兄冉之淵便像是地,一步一個腳印的見證了他所有的成長。

    直到有一天,他的世界突然天塌地陷……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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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回憶往事

    冉之宸八歲時,第一見到李氏。

    他還記得,那日的陽光暖洋洋的,照在人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愜意。

    他在冉府後花園的長廊上遇到了冉之淵,卻見他注視著遠處,目光很是溫柔。直到冉之宸走近,喚了聲“長兄”,他才猛地回過神來。

    緊接著,他滿臉興奮的拉著冉之宸,指著遠處的一群女子說道:“宸兒,你看。那個穿鵝黃色衣服的女子美不美?”

    冉之宸順著他指的方向瞟了一眼,可因為離的太遠,那邊的人又太多,他根本看不清楚。但看著冉之淵期待的目光,他還是違心的說了句:“嗯,很美。”

    果然,一聽他這話,冉之淵頓時眼前一亮。復又說到:“她是淮揚李家的嫡女,今日是跟隨父親來做客的。以後讓她做你的長嫂,你說好不好?”

    冉之宸不疑有他,很是用力點了點頭,果斷的說道:“好!”

    他至今還記得冉之淵當時的笑容,似是比頭頂的陽光還要溫暖燦爛。

    半年之後,冉之淵順利的迎娶了李氏進門。

    大婚當日,他穿著一身大紅喜服,臉上有著滿溢的幸福。

    冉之宸還是第一次見到那樣的冉之淵,高興的就像是得到了全世界。讓他光是在一旁看著,也深受感染的跟著歡喜起來。連帶著,也讓他不由得對剛進門的長嫂多了分喜愛。

    那李氏倒果真生得很美,和冉之淵站在一起時,便是人們口中常說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在那時的冉之宸眼中,長兄和長嫂,更似是一種美好的象征。

    可這美好維持的時間太短,太短。

    大婚剛過幾個月,冉之宸便發現冉之淵變了。不僅沉默了許多,還時常一個人出神,就算是偶爾笑笑,那笑容裡也總是帶著些牽強。

    倒是李氏,似是一日比一日更嬌艷了。

    很快,他便知道了其中的原因。

    一日,他跟著母親去山上的寺廟禮佛。趁著母親誦經的時候,他偷偷溜了出去,在寺裡游玩起來。

    路過一間禪房時,他聽到一個滿是媚意的聲音隱隱傳了出來:“在佛門清淨之地行這等事,也虧你想的出來!”

    接著,便聽一個暗啞的男聲調笑著說:“怎麼?我看你不是喜歡的緊嗎。女人啊,就是會裝模作樣。”

    之後,便是一陣急促的喘息聲,還夾雜著肌膚拍打在一起的聲音。

    冉之宸僵立在門外,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這兩人的聲音,他真是太熟悉了!

    他顫抖著手指,輕輕捅破了那層窗戶紙。透過銅錢大的小孔,他終於看清了裡面的情形。

    男人的身體背對著他,看不清面孔,但僅是那背影和喘息的聲音,便已讓冉之宸確定,那人正是他的父親冉驚鴻。

    而此時,他的父親正奮力的在身下的女人身上馳騁著。那女人的表情似哭似笑。仿佛正在承受著瀕臨死亡般的極致愉悅。而這女人,也正是他的長嫂李氏。

    兩人白條條的身體交纏在一起,直晃得冉之宸眼前發黑。

    他也不知自道自己在外面站了多久。等到他能再次思考時,只覺得一股強烈的惡心感湧上喉頭,另他差點兒當場嘔吐出來。

    他氣沖沖的走至門前,想要推門而入。他要問一問這兩人,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這樣對他長兄。

    一直以來,在冉之宸對冉驚鴻的感情裡,是敬中,更帶著一分畏。那種敬畏根深蒂固的刻在他心底,仿佛是一道不可逾越的牆。所以,即使當時他心中充滿了憤怒,可那推門的手,還是有些害怕的顫抖了起來。

    眼看著他的手就要觸上房門時,突然有人從身後一把捂住他的嘴,強行將他拖走了。

    令冉之宸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拖走他的人,竟然會是冉之淵!

    他怎樣都無法忘記長兄當時看著他時的表情,那是一種他形容不出的復雜蒼涼。

    自那日後,他便很少見到冉之淵。兩人都似是在有意無意的躲避著對方。

    他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那日見到的事。每次面對父親和李氏時,他也極力控制著自己,沒有表現出一絲異常。

    漸漸的,那事似是成了他和冉之淵兩人之間的秘密。只是那讓人作嘔的一幕,總是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每每想起,都令他惡心不已。

    同時令他始終不解的是,長兄為何明明知道一切,卻還要這般默默忍受著。畢竟李氏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可以隨便與人共享的姬妾。

    直到有一天,冉之淵的沉默終於被打破了。

    那日,李氏在院中突然暈了過去。大夫來看過後,竟然號出了喜脈。

    冉之宸看著長兄一臉狂喜的給那大夫打了賞,又看著他微笑著回敬了所有道賀的人,甚至看著他體貼的囑咐著李氏注意休息。直到對上冉之宸時,他一直保持的笑容才有了一瞬間的僵硬。而眼中,一抹屈辱一閃而過。

    那一刻,冉之宸甚至有些怨恨自己。如果他沒有撞見那一幕的話,長兄此時的心裡是不是就會少些難堪。

    然而第二日,一個消息震驚了冉府。

    李氏死了……

    據說是遇到了刺客,被一劍穿腹,死在了屋中。

    李氏出殯那天晚上,冉之宸找遍冉府,終於在後花園的一處假山後找到了滿身酒氣的冉之淵。

    他拽著冉之宸,一邊胡亂的笑著,一邊細細的給他講述著,他是如何親手拿起那劍,對著李氏的腹部狠狠刺去。

    他講的很是詳細,就連李氏當時的每一個表情,都被他描述的清清楚楚。

    可說著說著,冉之淵便哭了出來。開始還只是低聲啜泣著,直到最後,竟變成了嚎啕大哭。

    李氏死後沒多久,冉驚鴻便親自給冉之淵定下了一門親事。

    冉之宸隱隱的感覺到,父親和長兄間,似是已將那層窗戶紙捅破了。

    而與李氏的熱情開朗不同,新嫁進來的趙氏是個很賢惠溫柔的女子。冉之淵對她雖然沒什麼感情,但兩人過得倒也算是相敬如賓。更何況,感情也是可以靠時間來慢慢培養的。

    四年的時間就那樣過去。就在冉之宸十二歲那年,冉府再次傳出喜訊,趙氏懷孕了。

    冉之宸看的出,冉之淵是真的很高興。這種發自內心的高興,在李氏死去的這幾年裡,已經很少在他臉上看到了。

    冉之宸默默祈禱著,希望長兄這次能真的幸福。

    可命運似是偏要和他作對。

    趙氏肚裡的孩子六個月大時,一日,冉之淵正在涼亭教冉之宸下棋,一名僕人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深情中滿是慌張。

    他看著冉之淵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才語含悲切的說道:“大少爺,出大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當冉之淵和冉之宸跟著那下人來到趙氏的寢室時,頓時被入目的景象驚的渾身一震。

    只見趙氏渾身赤*裸的躺在床榻上,身上滿是歡愛後的痕跡。而在她的心口上,死死地插著一支發釵。

    她的臉上充滿了絕望,腹中的突起顯而易見,可人卻早已沒了呼吸。

    而冉驚鴻就衣衫不整的坐在一旁,一身酒氣,目光中也滿是渾濁,顯然還不太清醒。看到冉之淵到來時,他張開嘴,似是想要說些什麼。可最終卻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冉之淵十分沉默的處理了這件事。此事過後,他便更沉默了。

    當你認為事情已經糟糕到了極點時,便會發現其實還有更糟糕的在等待著你。

    趙氏的事情發生後不久,冉驚鴻便中了毒。雖然最後被救了回來,但□卻是再也動彈不了了。而關於下毒之人的一切線索,通通指向了冉之淵。

    冉之淵當時極力否認,但冉驚鴻顯然是沒有相信。

    他將冉之淵軟禁在了別院,可最後卻又被他逃脫了。

    直到這時,這兩個男人之間的矛盾,終於從暗流洶湧,變成了驚濤駭浪。

    冉之淵組建了一股不小的勢力,要逼冉驚鴻從家主之位上退下。可最後,他還是失敗了。那失敗的代價,便是生命。

    而親手逼死兒子的冉驚鴻,也似是受了不小的打擊,再加上余毒未清,從此一病不起。沒多久便也去世了。
至於冉之宸,便是在那種情況下繼承了家主之位。

    冉之宸的童年,在他八歲的時候便徹底結束了。所以十四歲的他,有著同齡人所沒有的心機與手段。才剛一上位,他便以雷霆之勢迅速的掌控了冉家上下,解決了一切的內憂外患。

    同時,他也加大力氣的開始調查當年之事。在他心裡,對冉之淵有著絕對的信任。既然冉之淵不承認那毒是他下的,這事便一定另有蹊蹺。

    果然,在他不懈的調查下,終於被他查到了蛛絲馬跡。可他沒有想到,那會是他又一場噩夢的開始。

    隨著線索越來越多,他離當年的真相也越來越近。直到最後,他證實了一件事情,原來這麼多年,冉家發生的這一切不幸,都是被一個隱藏在暗中的人一手導演的。而這人,正是他的母親,陳氏。

    陳氏自生下冉之宸後,便一心想讓冉之宸繼承家主之位。如此一來,冉之淵便成了她最大的擋路石。為了除去這顆擋路石,她一直在按兵不動的尋找著機會。

    終於有一天,機會來了。她無意中發現了冉驚鴻和李氏的奸*情。於是,她暗中將這事透露給了冉之淵。想以此挑起他和冉驚鴻的矛盾。卻沒想到,冉之淵知道此事後,竟只是一個人默默的忍下了。

    陳氏不甘心,為了打破這種平靜,她只好設計冉之宸撞破了那一幕。因為只有冉之宸的身份,才不會被冉之淵滅口,同時也能最大程度的激起他心中的恥辱感。

    可陳氏沒想到,即便是這樣,冉之淵還是忍了下來。而冉之宸也選擇了同樣的沉默。
一計不成,她又生一計。

    她在李氏的飯裡下了子母草。此草本是安胎之藥,但若是未懷孕的女人吃了,便會在三個月內出現懷孕的症狀。就連醫術最高明的大夫把脈,也看不出絲毫異常。

    果然,冉之淵得知此事後,終於不再沉默了。他不僅親手殺死了李氏,也和冉驚鴻攤了牌。

    就此,她終於在這父子兩人的心中,釘上了一顆大釘子。

    如此過去了四年後,趙氏懷孕了。而陳氏也開始了她又一次的行動。

    一日,冉驚鴻在外喝得的酩酊大醉後被抬回府中,而陳氏便趁機在他的解酒湯裡下了烈性的春*藥和少量能夠致人幻覺的迷藥。同時向趙氏的屋中吹入了少量迷香,讓她以為自己只是孕婦的困頓,昏昏欲睡的倒在床上。

    這之後,她令人將陷入幻覺、春*藥發作的冉驚鴻送進了趙氏的房中。後面發生的事情可想而知。

    雖然趙氏後來的自盡出乎了陳氏的預料,但這樣正好。她因此事一死,很多線索都無跡可尋。而冉之淵和冉驚鴻之間的隔閡也只會更大。

    果然,自那事發生後。冉之淵與冉驚鴻之間的關系,便充滿了洶湧的暗流。

    後來,陳氏只是下了次毒,又狀似無意的在冉驚鴻枕邊扇了扇風,便令本就疑心已久的冉驚鴻徹底失去了對冉之淵的信任。

    先是冉之淵的死,然後是冉驚鴻的死,所有的事都似在陳氏的算計中,這樣一步接一步的發生了。

    而她所做的這一切,最終為的卻是冉之宸的家主之位。

    這讓冉之宸如何不心痛,如何不愧疚。只要想到長兄的這一生,被陳氏害的支離破碎,他便痛苦的無法自拔。

    回憶著往事,冉之宸在冉之淵的墓前,一杯杯的喝著悶酒,酒的味道滿是苦澀……





16、暖意流淌

    冉之宸這一呆,便是整整一天。

    夕陽西下,清風拂起,他看著遠方漫天的紅霞,長長的呼出口酒氣,將別在腰間的竹笛取下,橫拿於嘴前吹奏起來。

    只是無論他怎麼嘗試,那笛子發出的聲音仍舊有些嘶啞刺耳,甚至讓人連調兒都聽不出來。

    半晌,他氣惱的將笛子放下,看著冉之淵的墓碑不滿的嘟囔著:“說好要教我吹笛,可一首曲子都還沒教會,你怎麼就走了呢。”

    說罷,他似是想起了什麼,轉瞬間,滿臉的懊喪一掃而空,輕笑著說道:“長兄,我上次去趙國時,撿回了一個小奴隸。她名叫小寶,很乖很美,還很會吹笛子。”話說到這兒,他醉意朦朧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亮光,有些躍躍欲試的說道:“我把她帶來給你看看好不好?讓你也聽聽她吹的曲子。”似是覺得這想法不錯,他剛一說完,便起身站起,踉蹌著向陵園外走去。

    醉酒後的冉之宸明顯有些孩子氣,再加上是在冉之淵的墓前,他似是一下子變回了當年那個總愛跟在長兄身後的幼稚少年。這要帶洛晨來的想法才剛一冒出,便恨不得立刻實施下去。

    一出陵園,他翻身上馬,奔騰而去。

    躲在附近暗中保護的護衛們見狀,俱是心下一驚,匆忙的跟了上去。

    照往年的情況,冉之宸每到今日,都會在這裡一直呆到凌晨。而且每次都是人事不省的醉倒在冉之淵的墓前,最後再被護衛們抬回府中。

    他們本以為今日也會如此,何曾想這太陽才剛落山,他竟然就離開了。

    幾人驚疑不定的遠遠跟在他身後,心下焦急不已。看樣子就知道冉之宸喝了不少酒,這般縱馬奔騰實在太過危險。

    好在最後,冉之宸終於有驚無險的抵達了冉府。

    一進府門,他便遇到了聞訊趕來的冉管家,張口就問:“小寶呢?叫她過來。”

    冉管家一愣,有些為難的說道:“回主上,宇少爺把寶姑娘帶出府了,說是天黑前回來。估計馬上就到了。”

    聞言,冉之宸的臉上頓時一沉,“今日是長兄祭日,他難道不知道嗎?不好好在家呆著,出去做什麼?”,說完,也不等冉管家回答,便煩躁的將他揮退,獨自向主院走去。

    在浴池中泡了好一陣,冉之宸的酒意終於消退了些,腦子也清醒了不少。

    而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回房以後,他困頓疲憊的靠坐在榻上,卻仍然沒有閉目休息。

    他沉默的看著周圍的一切,明明是熟悉的房間,可不知怎的,竟讓他有些陌生起來,像是突然間少了點兒什麼一樣。

    轉頭對上窗外的暮色,他一下接一下的輕怕著身邊的大寶,心中若有所思。

    那小奴隸在他身邊也不過才呆了半個多月,竟讓他不知不覺的習慣了她的存在。

    尤其是今日,他一路縱馬疾奔,本以為一回府就能看到她如往常那樣,乖巧歡喜的迎接他進門。誰知卻不見了人影。

    而他在那一刻,除了不滿之外,竟徒然生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感覺。那感覺很細微,也很陌生,讓他心中隱隱有些煩躁起來。

    正在這時,只聽門外一人喚道:“仲宸回來了嗎?”正是陳子諾。

    冉之宸收起思緒,應了一聲,讓他進了門。

    陳子諾顯然也是剛回府,一身風塵僕僕的模樣。他拿起桌上的茶水連喝了幾杯,才開口說道:“仲宸,姑母昨夜已經安全抵達了。我將她安頓好之後才趕回來的。一進府便聽說你回來了。怎麼?今天竟然這麼早?”

    冉之宸卻沒有回答,只是淡淡的問道:“那裡住著還好嗎?”

    自冉之宸知曉了當年的那些事後,陳氏便主動離開了冉府,獨自去穆拓山禮佛了。說是要誠心侍奉佛祖,洗刷自己的罪孽。

    而穆拓山就在淮揚境內,正是陳氏的祖籍之地。距離冉州也不遠,快馬一天便能抵達。只是這麼多年過去,冉之宸從沒去探望過一次。

    陳子諾歎息一聲,說道:“穆拓山那地方,夏日倒是十分愜意。只是天一涼下去,山上就未免有些清寒了。”見冉之宸沒有出聲,他繼續試探著說道:“姑母這幾年的身體一直不大好。即使下人們照顧的再周到,也總是不如在自己家中啊。”

    “知道了。你辛苦了,下去吧。”冉之宸沒讓他繼續說下去,出口打斷了他。

    陳子諾退下後,冉之宸也起身出了房。

    他獨立在院中,望著頭頂的明月,思緒復雜不已。

    今日正值十五,天空中又剛好無雲。那圓的快要滿溢的明月,正懸掛在清冷的夜空中,散發出雋永的柔光。

    從古至今,這十五的圓月,就總是讓有些人覺得浪漫,卻也讓有些人覺得傷感的。

    陳氏身體不好的事,陳子諾已同他說過好幾回。正如陳子諾說的那樣,山上清冷,確實不適宜在冬日居住。可這麼多年下來,冉之宸卻很少過問。

    六年前,在剛剛知曉了陳氏的所作所為後,他心中似有著無窮的恨意無處發洩。若不是她很快便搬去了穆拓山,他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些什麼。

    而即便是現在,他仍然不知該如何去面對她。

    他知道陳氏每次回府,都有就此留下的意思。可她每次試探,總是被他三言兩語的堵了回去。或許,陳氏說的一點兒錯都沒有,他不止怨恨她,也是在報復她。

    父親和李氏的事,縱然讓他心中產生了芥蒂,連帶著對男女之事也有些抵觸。但他畢竟是個正常的男子,再加上正值生龍活虎的年紀,身體上的欲望是無法阻止的。

    尤其是那夜,他看著那小人兒活色生香的躺在他面前,就像有一把火,猛然間在他體內熊熊燃燒起來。

    可是最後,他還是按照之前所想,並沒有要她。

    固然是覺得她年紀尚小,還不到應該采摘的時候。但若是沒有那些無法宣之於口的原因在裡面,他還真不知道自己當時能不能夠忍的下去。

    想來倒也可笑,這種幼稚的方法,就算是讓陳氏後悔擔憂,又能改變些什麼?看著親生母親為自己擔憂痛苦,他的心有又能有多少報復的快感?

    可若讓他從此原諒,又是絕不可能的。長兄,父親,那無辜的趙氏和未出生的侄兒,此時都在後山的陵園中靜靜的躺著,提醒著過去所發生的一切。

    這一切都像是一個死結,他只能在裡面苦苦掙扎,不得解脫。

    同一時間,洛晨終於和冉之宇回到了冉府。

    今日一早醒來,她便發現身邊的冉之宸不見了。要知道,這些日子以來,都是她先醒來,然後再服侍他穿衣梳洗的。

    正好奇他今日怎麼起身的這般早,而且還沒有叫醒她時,便有下人進來稟告說,冉之宸一早便出了府,前往冉家陵園祭奠冉之淵了。

    洛晨一個人用完早膳後,冉之宇便找到她,非要帶著她一起出府游玩。

    想到今日是冉之淵的祭日,冉之宇的心情難免會有些不好,能出去散散心倒也不錯。洛晨便答應了下來,和他一起出了府。

    誰知這一出去,便是整整一天。而冉之宇,也沒有絲毫心情不好的樣子。反倒是興致十足的逛了好幾條街。吃的用的玩的穿的,裝了整整一馬車。在戲院裡看了場不知所雲的戲後,又跑去茶館裡聽了半天的書。直到天暗了下來,才在洛晨的極力勸說下,開始往冉府趕。

    回府後,洛晨告別了冉之宇,便匆匆向主院趕去。

    一進院門,便見到了獨立在院中的冉之宸。

    一瞬間,竟讓她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微蹙著眉頭,默默注視著他的背影。

    那背影清冷如斯,落寞如斯。仿佛自開天辟地起,他就一個人站在那裡。仿佛至地老天荒時,他仍一個人站那裡。

    看著看著,洛晨的心中越發復雜難明起來。

    她眼中的他,總是天下事,盡在掌握,談笑間,揮斥方遒的。而她,也一直都在懼怕著那樣的他,提防著那樣的他。

    可此刻,看著他褪去了一身的雍容瀟灑,而顯得有些蒼涼寂寞的背影,竟讓她心中有些酸,有些澀,還有些微不可查的疼……

    冉之宸若有所感的回過頭來,便對上了洛晨那似是飽含著無數心緒的復雜目光。

    一瞬間,竟讓他微微愣怔了一下。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後,他沖著洛晨輕輕一笑,笑容中,似浸染著清華的月光。

    緊接著,他張開了雙臂。

    至始至終,不發一言。

    看著他注視的目光,洛晨終於邁開了腳步,向著他走了過去,一步一步,緩緩的,卻隱隱帶著一股堅定。

    在兩人相距只剩幾步遠時,冉之宸伸出手臂,一把將洛晨攬在了懷裡。

    懷中的身體溫暖柔軟,讓他下意識的收緊了雙臂。

    片刻後,他將下巴抵在洛晨的頭頂,重新看向了天邊的圓月。只是,這一次,那目光中不再是清冷一片,似有柔柔的暖流,緩緩的流淌著……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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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琴歌相伴

    就這樣,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直到洛晨有些昏昏欲睡的將頭靠在冉之宸的胸膛上,他才將她一把抱起,轉身回了房。

    在被他抱起的那一刻,洛晨便利馬清醒了過來。等他一將她放上床榻,她一個骨碌的坐起身來,吱唔了幾句後,便有些慌張的去了耳室。

    不知為何,此刻的氣氛,總讓她有些緊張。心髒跳動的頻率,也不禁有些加快起來,只讓她恨不得立刻離開這裡。

    磨蹭著的洗漱了半天,她平復了一下微亂的心情,重新返回了房中。

    只見冉之宸正斜臥在床榻上,一只手支撐著腦袋,一支手翻著床榻上的書冊。看到洛晨進來,他將書放到了一邊,輕輕在身前的位置上拍了拍。雖然未發一言,但意思卻很明顯。

    洛晨剛剛平復下來的心情,又不由得掀起了一層淺淺的漣漪。

    她緩步走去,在冉之宸身前的位置躺了下來。冉之宸將她往懷中一攏,也跟著俯身躺下了。

    如之前每一個相擁而眠的夜晚一樣,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屋內,只有一片靜默。

    或許是因為白日裡陪著冉之宇逛了一整天,實在是讓她有些困頓疲倦了。才過了一會兒,洛晨便又有些昏昏欲睡起來。

    眼看著她就要睡去時,卻聽冉之宸低沉磁性的聲音在耳邊輕聲響起,迷迷糊糊中,她只斷斷續續的聽了個大概。好似是說,等到明年冉之淵的祭日時,他要帶她去陵園,讓她再吹一次上次吹過的那支曲子。

    明年啊?明年的今天,她還會在冉家,還會在他身邊嗎?

    洛晨恍惚的想著,終於不敵倦意,沉沉的睡了過去……

    ————————————分割線————————————

    又是兩個月過去了。

    這兩個月來,冉之宸就算是出府辦事,也經常將洛晨帶在身邊。洛晨感覺自己的身份貌似是從教習婢女,上升到了貼身丫鬟。不僅晚上要負責暖床,白天還要近身伺候。

    冉之宸交給她的事情也越來越多,端茶送水之類的是最基本的,偶爾還讓她整理一些書籍資料。再也不會如之前那般,讓她只能坐在他旁邊無聊發呆了。

    只是她自己的私人時間變得越來越少,僅剩的那麼一點兒,也都被冉之宸安排下來的課業占滿了。

    前段時間,他說讓洛晨去學習琴技後,便真的安排了專門的先生來教她。

    那先生本是冉府請來的琴師,一直負責教府中的小姐們彈琴的。如今讓他去教一個小小的婢女,自然有些不滿。他的琴技雖算不上出神入化,但也是小有名氣,最重要的是,門下曾出過好幾個有名的琴師。因此為人一直有些孤傲。

    可後來見洛晨在音律上真的很有天賦,而且冉之宸走到哪都帶著她,一副寵愛有加的樣子,便不敢怠慢的認真傳授起來。如今兩個月下來,終於讓洛晨摸到了些門路。

    下午,洛晨結束了琴課後,便獨自在房中練起琴來。雖然學習時間還很短,但洛晨倒是真心喜歡這彈琴的感覺。所以每日都練的十分認真。

    她從小就對音樂方面很有興趣,且天賦很好,樂感很強。除了學習過十幾年的笛子外,歌唱得也很不錯。剛出道時,為了增加人氣,還出過一張音樂專輯,銷量很高。只是後來,因為身體不好,工作量就慢慢減了下來。每年除了接拍兩部電影外,其余的諸多事務基本上都被她一律推掉了。說起來,像她這般懶惰,卻還能長紅十年的藝人倒真是不多見。

    冉之宸從書房回到寢室後,便看到坐在榻上,低頭認真練習著瑤琴的洛晨。那琴聲還很是生澀,不過一下一下的連在一起,倒也能勉強讓人聽出個大致的調兒來。

    冉之宸覺得這旋律有些熟悉,沒有出聲的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後,便聽出這正是那次在趙國,她曾用笛子吹奏過的曲子。看來,她是真的很喜歡這支曲子。

    洛晨練習的很是專注,一時也沒有發現冉之宸的到來。直過了好一會兒,她有些疲乏的舒了口氣,抬起頭來,才看到在門口不知站了多久的他。剛要起身行禮,便見他大步走來,將她重新按坐在了榻上。

    然後,他坐到了洛晨的身邊,抱起她往自己懷中一放,手把著她的手,重新置於琴弦上,慢慢彈奏起來。

    洛晨開始還有些反應不及,但當悅耳流暢的琴聲一躍而出時,便慢慢將她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她專注的跟隨著冉之宸,感受著他手下每一個細微的動作,聽著這一串串美妙的琴聲從自己指尖流淌出來時,心下也不禁感到一陣愉悅。

    冉之宸帶著她反復彈奏了好幾遍,洛晨越來越投入,越來越放松,聽著聽著,嘴上竟情不自禁的跟著哼唱起來。

    開始還只是很小聲的低吟,但感覺到冉之宸鼓勵一般的提高了琴聲後,她便也放開自己,和著琴聲柔聲歌唱。

    “……綠袖招兮,我心歡朗。

    綠袖飄兮,我心癡狂。

    綠袖搖兮,我心流光。

    綠袖永兮,非我新娘……”

    這一天,那琴聲響了很久,帶著說不出的纏綿悱惻。那歌聲也唱了很久,含著道不盡的繾綣憂傷……

    ————————————分割線————————————

    幾日後,冉之宸出府辦事,難得的將洛晨和大寶都留在了府裡。

    洛晨也樂得自在。

    午膳後,她主動跟臥在房中的大寶搭了會兒訕,卻遭到了一如既往的無視後,便訕訕的躺到了榻上。剛要小憩一會兒時,卻聽外面的人稟報說:“寶姑娘,宇少爺來了。”

    自從洛晨搬進冉之宸的房中後,冉之宇便再也不能如原來那般,不管不顧的就直接沖進來了。尤其是上次,在冉之宸生辰的第二天早上,他強行闖進來大鬧了一場後,冉之宸便嚴厲的下達了命令,以後他進屋前必須要經過稟報。

    洛晨聞言,心下有些欣喜,趕緊起身將他迎了進來。算起來,這些日子他還從沒有找過她一次。

    冉之宇一進房門坐下,張口便不滿的嚷嚷起來:“阿晨,你這兩個月怎麼一次都沒來看過我。我被二兄禁足在了院子裡,哪兒也不能去,都快無聊死了。”

    洛晨心下詫異,脫口問道:“怎麼會被禁足了呢?”

    冉之宇一愣,繼而氣呼呼的說道:“難道你不知道嗎?我明明讓人傳了信給你,讓你來看我的?”

    洛晨這回是真的迷惑了,她可從沒有接到過什麼傳信。

    上次跟冉之宸出府時,聽到陳子諾無意中提起冉之宇,她還曾納悶的說自己好久都沒有見過他了。當時冉之宸在一邊聽到,還淡淡的說了句:“小孩子心性,喜歡的快,忘的也快。”

    她一想也是,或許是冉之宇又找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便將她忘在腦後了吧。當時,她還為此失落了好一會兒呢。可今日看來,似不是那麼回事。

    想罷,洛晨搖了搖頭,納悶的說道:“我從沒收到過什麼傳話,也沒聽府中的人說過你被禁足的消息呀。”

    冉之宇聞言,粉雕玉逐的小臉上,雙眉緊緊的皺起。半晌,才不滿的嘟囔了一句:“二兄真是太陰險了……”聲音很低,洛晨也沒有聽清。

    洛晨再次疑惑的問道:“為什麼會被禁足呢?”

    冉之宇小臉一垮,悻悻然的說:“還不是因為上次長兄祭日的時候,沒好好呆在府中祭奠,出去游玩了一天,又回來的晚了。二兄便因為這個,罰我抄寫了一百遍《夫子三千言》,沒寫完就不讓我邁出院門一步。我寫了整整兩個月才寫完呢。手都長繭子了,你看你看!”說罷,把粉嫩的右手往洛晨眼前一舉,滿臉的委屈之色。

    洛晨心中一顫,因為那日的事便被禁足了兩個月?可那天她也跟著冉之宇一起出去了啊。洛晨有些後怕的想到,還好,他似乎沒有遷怒於她……

    洛晨安慰了冉之宇好半天,他才終於停止了抱怨。兩人帶著大寶在院中玩了一會兒,便到了晚膳時間。

    餐桌上,冉之宇吃到一半,突然問道:“聽說你和我二兄還未曾敦倫過?”

    洛晨猛地嗆了一口,劇烈的咳嗽起來。這孩子,怎麼說話總是這麼……直接?
她偷偷向兩旁看去,一眼之下,不禁再次感慨。冉家的下人果然是訓練有素啊,一個個都好似沒聽到般,眉頭都沒皺一下。又或者,他們早都習慣了冉之宇的語不驚人死不休了吧。

    冉之宇絲毫沒有理會洛晨的尷尬,繼續不屑的說道:“你說你現在這樣算是什麼?說是教習婢女,可最重要的正事都沒有做。說是貼身丫鬟吧,可連我那些庶出的姐姐們都對你禮讓三分。但若說是姬妾的話,又什麼名分也沒有。”

    洛晨深吸了好幾口氣,才不太確定的說道:“應該算是丫鬟吧?”雖然冉之宇說的沒錯,府中的眾人都對她很是禮遇,就連冉家的小姐們也是一樣。但在洛晨的印象裡,大戶人家中,能在一家之主身邊伺候的下人們,地位確實不低。甚至很多人家,都有奴大欺主的事情發生。因此,她倒沒感覺出什麼不對來。

    作者有話要說:咳∼好像又晚了點兒。捂臉……

    我今晚不睡了。一定爭取明天早點更!握拳!

    另外,文中那幾句綠袖子的歌詞,是百度出來的華蓮翻譯的詩經體綠袖。

18、荒淫國君

    有一件事,倒是讓洛晨十分疑惑。

    據她這些日子的觀察,在冉之宸身邊服侍的,除了有幾個小廝和小丫鬟外,竟然沒有貼身服侍的大丫鬟。按理來說,一般在大戶人家裡,主子們從小便有服侍在身邊的大丫鬟。其地位也是所有下人裡最高的。

    疑惑之下,洛晨便開口問向了冉之宇。

    卻聽冉之宇一邊啃著排骨,一邊不以為然的說道:“大丫鬟啊?本來是有的,叫做靜文。不過前幾個月剛被二兄處死了。”

    看著洛晨頓時一變的臉色,冉之宇又是邪邪一笑:“你不知道嗎?說起來,這事就發生在你進府後沒幾天呢。”

    他一邊放下手中的排骨,一邊滿臉不屑的繼續說道:“那女人大概是聽說了二兄要選教習婢女的事,心裡便生出了不該有的想法。竟然傻呼呼的在二兄房內的熏香裡加入了春*藥。結果一下子就被大寶聞出了異常。這事一敗露,二兄當場就讓人把她處死了。”

    說罷,他瞥了眼洛晨,似有所感的歎息一聲道:“唉……怎麼說也曾服侍了二兄那麼多年啊……”

    看著洛晨越來越差的臉色,冉之宇終於嗤笑一聲,正色道:“不過怪只能怪她太不自量力了,長得那麼丑還想去勾引我二兄。阿晨啊,你雖然也不怎麼好看,但比起她來,還是要強上那麼一點兒的。”

    洛晨食不知味的用過了晚膳,便將冉之宇送出了主院。

    之後,她獨自呆在房中,坐在床榻上靜靜出神。

    她覺得自己似是陷入了一場無限的死循環中。每次她剛覺得自己離冉之宸近了一些的時候,便會被他無情的一面嚇出老遠。

    這一次,又是如此。

    其實這段時間以來,洛晨已經明顯的察覺到,冉之宸對她,已不似初見時那般冷漠。不但不冷漠,甚至能算的上是寵愛了。

    可今日聽到冉之宇那些似是感慨,又似是譏諷的話語後,讓洛晨的心中又有些惴惴不安起來。

    在她眼裡,那名叫靜文的婢女就算是有錯在先,但也罪不至死。而且畢竟是在他身邊服侍了那麼多年的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哪怕只是一個死物,跟在身邊的日子久了,怕也是會產生感情的吧。可冉之宸竟然還是那般輕易的就將她處死了。

    一時間,難免讓洛晨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她想,這未來的路,還是很不好走啊。

    如今她看似頗受冉之宸的寵愛,冉府上下也對她禮遇有加。但洛晨心中卻很清楚,在那些友善討好的面孔之後,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恐怕就連當事人自己都不清楚。

    前世她在娛樂圈裡,雖然一心只想著演戲,很少去過問其他事情。但還是時不時的,就會被卷入一些是非之中。而那些平日裡看似友好熱情的人們,指不定會在什麼時候,找准機會就踩上你兩腳。

    前世,洛晨對這些並不在乎,可這一世卻不同了。因為她如今,根本就沒有任何不去在乎的資本。她不僅要在乎,還要時刻小心的提防著。不然的話,恐怕到最後,她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而目前,她一無所有,最大的仰仗便是冉之宸。他隨意說出的一句話,都能決定她的命運。所以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得罪他,否則就真的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想到這裡,洛晨一遍一遍的提醒著自己,千萬不能因為他對你好一些,便得意忘形起來。那個人的淡漠無情,你見識的難道還少嗎?

    #######################################

    接下來,一連半個多月裡,冉之宸都很是忙碌。白日出府辦事,晚上回來的也都很晚,而且總是一躺下,便沉沉的睡去了。

    洛晨則一直老實安分的呆在府中,每天彈彈琴,練練字,再去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跟大寶套套近乎。就連冉之宇找過她好幾次,想帶她一起出府游玩,也統統被她拒絕了。

    除此之外,她倒是謹遵冉之宸上次提過的,學起了女紅之事。而教她的,正是曾經打過交道的李嫂。

    只不過洛晨在這方面顯然沒什麼天賦,別說是刺繡了,就連縫個口子都縫不齊。還經常扎到自己的手。看的李嫂在一邊直歎氣。另外,這女紅之事若是要學到精通,不僅要繡功了得,還要善於作畫。只有花樣畫的精美了,才能繡出好的作品來。而這些,都是洛晨所不擅長的。因此,才只學了沒幾日,洛晨便有些喪氣了。

    好在最後,冉之宸看到她被扎傷的手指,發下話來,讓她不用再學下去了。對此,洛晨和李嫂,都長長的松了口氣。

    這一日,冉之宸早早便回到了府中。

    用過晚膳後,他對洛晨吩咐道:“你去准備一下,三日後隨我一起去周國。”

    洛晨不疑有他,利馬應聲道:“是。”心中卻不禁浮上了幾分忐忑。

    只因為“周國”這個詞,實在讓她提不起一點兒好感。

    算起來,洛晨穿越到這裡,已經有將近半年的時間了。這半年中,她一直在想方設法的,去了解一些七國之事。平日裡的見聞,再加上一些書籍資料中的記載,已讓洛晨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逐漸加深。

    前世,洛晨的歷史學的並不好。只大概知道在中國歷史上,曾經歷過一段很長的混亂時期,那便是魏晉南北朝。在那個時代下,貴族們醉生夢死,極近荒唐。百姓們朝生暮死,痛苦不堪。但著名的魏晉風骨,也是在那種背景下產生的。

    洛晨最開始,本還以為自己所處的時代,與魏晉南北朝時的亂世有些相像。可最後卻歎息著發現,這裡只保留了魏晉的荒唐,哪有絲毫風骨可言。

    而與趙國的暴虐不同,周國則是以荒淫聞名的。要知道,在這個荒淫成風,屢見不鮮的時代下,周皇的荒淫之名仍能傳遍天下,足可見其程度之深,難以想象。

    因此,對於要去周國一事,洛晨心裡是有些不安的。

    但無論洛晨的想法是什麼,三日後,她還是跟著冉之宸一起出發了。

    臨行前,冉之宇隨冉府眾人站在正門口,送別了他們。從知道他們要離開後,他便一直鬧著要一起去,卻被冉之宸一句話就拒絕了。如今只能眼巴巴的,看著洛晨和冉之宸一起上了馬車。

    洛晨見他那副委屈的模樣,心裡也是一陣不捨。這一去,又不知要多久了。

    ##########################################山道上,一路隊伍加速奔行著。

    大寶這幾天一直呆在府中,似是有些膩煩了。一進入山道便跑的沒了蹤影。

    而洛晨則與冉之宸一起,靜靜的坐在馬車裡。

    這不禁讓洛晨想起了她被冉之宸救下,從趙國帶回冉州時的情景。一樣的人,一樣的場景,卻又隱隱有什麼不一樣了。

    一路上,洛晨一有機會,便會向陳子諾打聽一些周國的事情。

    這幾個月來,她跟在冉之宸身邊,最常見到的人就是陳子諾。因此,兩人倒也算是熟絡。

    而陳子諾自那日被冉之宸罰跪後,回到家裡便真的將他的畫,掛在了房中最顯眼的地方。只不過,之後他與洛晨相處時,還是如往常一樣的隨意,沒有半點刻意的避嫌。因為他知道,有時順其自然才是最好的,太過刻意,反倒顯得是在欲蓋彌彰了。

    因此,對於洛晨的問題,他幾乎是有問必答。

    此刻,看著洛晨隱含憂慮的面容,再聯想到她這一路上所問到的事情,陳子諾心裡也猜想到了大概。他輕笑一聲,勸慰道:“寶姑娘不用擔心。周國雖說荒淫成風,但只要你在主上的身邊,一定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洛晨點了點頭,面上卻未見輕松。

    這些天以來,她聽到的有關周國貴族的荒唐之事,實在是太多了。而件件都讓她瞠目結舌,難以接受。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趙國的經歷,讓她對那些皇室貴族們,有著本能的抵觸。而冉之宸此次出訪,顯然是要跟那些人大打交道的。

    雖然陳子諾說的不錯,只要她在冉之宸身邊,便不會有人傷害冒犯她。但最關鍵的問題是,冉之宸本身就無法讓她感到安全。

    當初,他便曾將那滿滿一後院的美人們,毫不留戀的置於“群芳樓”中,讓她們用身體為冉家斂財。就憑這點,洛晨便實在是不能確定,他會不會因為某個權貴的一句話,便也將她隨手送出,好為他謀取一些利益。

    因此,洛晨總是有些不安。

    之前她也曾想過,自己說不定可以利用前世的見聞和知識,讓冉之宸對她刮目相看。那樣的話,他起碼不會隨意將她處理掉。

    但她並不是個有急智的人,想來想去,也沒想出什麼能讓冉之宸看重的東西。就連她這張容易招惹是非的臉,也沒見他表露過絲毫的欣賞。

    洛晨歎息一聲,但願是她杞人憂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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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當眾褻玩

    陳子諾見洛晨仍然面帶憂色,皺眉沉思了一會兒,開口說道:“寶姑娘可能有所不知,那周皇雖說是出了名的荒淫之人,但對於別人的女人,他卻是沒有半點興趣的。不然的話,周國的官員們,誰還敢娶美貌妻妾啊。只不過……”

    洛晨挑了挑眉,卻見陳子諾神色有些怪異的輕咳了一聲,才繼續說道:“只不過那周皇有一個特殊的怪癖。他確實對別人的女人沒有興趣,但卻喜歡把自己的女人送於別人褻玩。你可能不會相信,這世上還真有這種喜歡戴綠帽子的男人。除了周皇後外,他後宮的那些個妃子們,幾乎全都被他命令著,當著他的面與大臣們行過雲雨之事。這事在周國也不是什麼秘密了,周皇甚至曾在很多宴會上,讓他的妃子與大臣當眾通奸。還對此美其名曰:‘有美人兮,與臣同樂’。一些大臣們雖然覺得這事荒唐,但比起那些喜歡強占臣子妻妾的君王們,周皇這癖好算是好的多了。至少他們也沒什麼損失不是?甚至有不少大臣,還對這事頗為推崇。白送上來的美人,誰不喜歡啊。”

    洛晨驚訝的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好了。這世道,還當真是無奇不有啊。

    其實在前世,洛晨倒也曾聽聞過類似的情況。像周皇的這種變態癖好,准確的說,應該被稱之為“淫*妻情節”。雖然很少,但確實存在著那麼一部分男人,喜歡看著自己的女人被他人褻玩。每當那時,他們便能在異樣的羞辱中,尋找到一種特殊的刺激感。從某種意義來說,這也是一種精神疾病。

    但如周皇這般,身份一國之君,卻為了自己的欲望,明目張膽的命令妃嬪與臣子通奸的,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陳子諾看著洛晨繼續說道:“所以啊,寶姑娘真的不用太過擔心。你這次要做的,頂多就是幫主上擋擋那些不知趣的女人們。這段時間你應該也發現了,主上他不太喜歡跟女人親近。所以,別讓那些女人擾了主上的興致就好。”

    洛晨聞言,連聲點頭,心下也輕松了不少。不就是要拿她當擋箭牌嗎?對於此時的她而言,有用總比沒用強。

    五日後,冉之宸一行人終於抵達了周國的國都,寅城。

    剛一進城,周國太子便親自帶領著一群官員們,熱情的迎接著冉之宸的到來。甚至要將他請入宮中居住,不過卻被冉之宸再三拒絕了。

    最後,一行人在寅城的驛館中住了下來。

    因為再過五日,就是周皇的五十大壽。所以像冉之宸這樣,受邀前來祝賀的各國使臣們有很多。大家知曉冉之宸也住在驛館中,都紛紛前來拜訪。

    一連數日,冉之宸都在接待著那些絡繹不絕的訪客們。其間倒是去過皇宮一次,和周皇見面談了些事,才又回到了驛館。

    終於,周皇的大壽之日到了。冉之宸帶著大寶小寶,一起前往了宮中赴宴。

    洛晨還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宴會。在一片夠籌交錯,歌舞升平中,她始終跪坐在冉之宸的身旁,靜靜的服侍著他用膳。

    待到人們吃的差不多時,場上的氣氛也漸漸火熱了起來。一陣鼓樂聲歡快的響起,眾多美人兒魚躍而出,舞動著她們妖嬈的身體,極盡魅惑之態的引誘著席間的眾人。

    幾個旋轉之後,美人們四散開來,踏著動人的舞步,向著席間的眾人走去。一些人只等美人靠近,便一把將其攬入懷中。雙手更是在美人身上游移起來,動作猥褻不已。

    趙皇也攬上了一個美人,一邊在她的胸前大力揉捏著,一邊看著場上火熱的氣氛,雙眼之中滿是興奮。

    同一時間,一位美人也走向了冉之宸。

    比起場上的其他人,她的姿色明顯更勝一籌。此人正是周皇的寵妃,媚妃。

    只見她扭動著水蛇一般柔軟無骨的腰肢,踏著樂點,款款行至冉之宸面前。然後慢慢的俯□子,雙乳間深深的溝壑立即顯露了出來,散發著無聲的誘惑。

    接著,她伸出芊芊玉手,端起冉之宸桌上的酒杯,滿臉媚色的敬向了冉之宸,聲音嬌柔糜蕩的說道:“冉家主,媚兒敬您一杯。”

    在那酒杯逐漸靠近的過程中,冉之宸依舊是一臉淡漠,但卻也沒有拒絕。

    就著美人的手,他張口飲下了那杯酒。

    美人的眼中頓時爆發出了興奮的光芒。

    卻在下一刻,冉之宸一把將身旁的洛晨攬在懷裡,對著她驚訝之下微張的小嘴,將嘴中含著的酒,以口相哺的盡數灌進了她的口中。

    洛晨一時反應不及,被猛地嗆了一下。頓時,幾滴酒液順著她的嘴角流了下來,更顯得她的紅唇嬌嫩欲滴。

    見狀,冉之宸挑了挑眉,眸光幽深,再次俯身,堵上了她的小嘴。同時在她的嘴角輕舔了幾下,將那溢出的美酒舔了個干淨。

    至始至終,他沒有看那美人一眼,似是完全遺忘了她的存在。

    媚妃被視若空氣般的冷落在一旁,那雙端著酒杯的玉手僵立在半空。一時間,只覺得進退不得,尷尬不已。

    她有些忐忑的偷偷看向主位上的周皇,卻見他微蹙著眉頭,幾不可查的使了個眼色。美人頓時如臨大赦般的退下了。

    這一幕,被在場的眾人看在眼裡。人們只當是那媚妃不和冉之宸的心意,一時之間,都向他懷中的洛晨看去。

    剛才這女子低眉順眼的跪坐在冉之宸身側,沒有表現出半點的存在感,竟讓所有人都無意中忽視了她的存在。如今倒想看看,這女子到底是何等姿色,竟能被傳言中不近女色的冉家主看上。

    感覺四面而來的目光,冉之宸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將袖袍一甩,寬大的袖擺頓時遮去了洛晨的半個身子,阻擋住了各方的目光。

    眾人見此,都悻悻然的收回了目光。重新將注意力放回了懷中的美人身上。

    就這樣,沒過多久,場上的氣氛越來越淫靡,人們手中的動作更是越來越露骨。那些從他國來訪的使臣們,倒還算有所收斂。但周國本地的大臣們,一個個都旁若無人般的,對著懷中的美人極盡褻玩。甚至有一些美人,已經衣衫半褪,春*色畢露了。

    洛晨僵坐在冉之宸的懷中,壓抑著心中的緊張不安,為冉之宸一杯杯的斟著酒。

    而冉之宸,在喂下那口酒後,倒沒再對洛晨做過什麼。

    然而不多時,洛晨竟隱隱感到身上有些燥熱起來。察覺到身體的異樣,洛晨心裡一驚,那酒中竟然添加了東西!看樣子是周皇為了助興,特意安排的。

    她不安的看向了冉之宸,她剛才只喝下了一杯,現下便有所反應。而他已經喝下好幾杯了啊。

    果然,下一刻,洛晨便感覺到了身下之人欲望的蘇醒。

    被咯的有些難受,她不安的挪動了一下。卻見冉之宸猛地將她按住,暗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不想我在這兒要了你,就別再動一下。”

    洛晨渾身一僵,卻是一動都不敢動了。

    眼看著,這場中的氣氛就要一發不可收拾時。卻聽“砰”的一聲,一人將酒杯猛地摔在了地上。

    眾人聞聲看去,竟是一名面容剛毅的中年人。

    那人摔掉酒杯後,便大步走到了大殿中央,對著周皇重重的跪下,痛聲高呼著:“陛下,今日各國來訪,為陛下慶生。我國卻這般丑態必出,淫相畢露。他日六國談起我周國時,恐怕想起的不是戰士的勇猛,百姓的富足,而是民風的淫奢啊。長久下去,周國危矣,周國危矣啊。”說罷,他以額抵地,一跪不起。

    端坐在主位上的周皇,臉色一下子便陰沉了下來。

    半晌,他似笑非笑的看著那人道:“李愛卿屢次三番的大放厥詞,危險聳聽。不知是何用意?”

    也不等那人回答,他又是陰厲的一笑,繼續說道:“愛卿總說我周國民風淫靡,朕卻是不甚明白。不如今日,就由愛卿親自告訴朕,到底什麼才是淫靡吧。”

    說罷,他沖近前的一名內侍說道:“傳容妃過來,快點。”那內侍連忙應下,匆匆退去了。

    而當那“容妃”二字一出,殿中跪著的人頓時渾身一震。他猛地抬起頭來,驚疑不定的看向周皇。

    周皇沒有理會他,而是就著懷中美人敬來的酒,悠然自得的喝了起來。

    不多時,便見之前離去的那名內侍返了回來,後面跟著的,還有一個容貌清純,身姿嬌小的美人。

    那美人對著周皇盈盈一幅,撒嬌般的軟軟說道:“參見陛下……”

    周皇低笑一聲,似是心情不錯的溫柔喚到:“愛妃請起。”

    聞言,容妃直起身來,向著殿中隨意一撇,終於發現了那跪在地上的人。頓時,她臉色微微一變,失聲叫道:“父親!”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便聽周皇依然用那溫柔的聲音說了句:“上‘春日散’。”

    此言一出,那中年人臉色大變,惶恐至極。

    場上的眾人,也俱是心裡一驚。





20、遍體生寒

    “春日散”又名“淫*蟲散”,因其由南疆淫*蟲的幼卵所制而得名,乃是一種藥性極強的烈性春*藥。

    前些年,這藥剛從南疆傳出時,倒也曾在周國的貴族之中盛行過一段時間。但因為其藥性過於強烈,且容易令服用之人產生幻覺,喪失理智。長期服用下去,輕則有損元氣,重則傷及根本。甚至若是服用過量的話,還會導致精盡人亡。所以到後來,用它的人也就漸漸少了下去。

    到目前,這藥大多是被用於牲畜配種。只要小拇指甲蓋兒那麼一點兒的藥量,便足以讓一頭不在發情期的牲畜,連續交*配數次。

    而此刻,周皇竟然讓人呈上這“春日散”,眾人無不在心中暗自揣測著他的用意。

    那面容堅毅的李姓大臣顯然已經明白了周皇的想法。他匍匐在地上,急切的高呼著:“陛下,我李家三代忠良,微臣今日也不過是直言進諫。陛下若是如此對待微臣,就不怕寒了這滿朝忠臣的心嗎?”

    洛晨在一邊看著,不禁暗自搖頭。此人看來是已被嚇的失了分寸。這周皇明顯是個剛愎自用的人,在如此情況之下,他還說出這樣帶有威脅意味的話來,怕是只能適得其反了。

    果然,周皇聞言,一邊轉頭,向著周國的大臣們掃視過去,一邊似是疑惑不解的問道:“朕可曾寒了諸位愛卿的心嗎?”

    眾大臣一驚,連忙跪下,一個個滿臉惶恐的極力否認起來。

    見此,周皇終於滿意的一笑,讓眾人重新落座了下來。

    卻見這時,幾名內侍已將那“春日散”取來。在周皇發吩咐下,他們走到了那李姓大臣的身前。

    似是明白自己無法躲過這一劫,那人猛地起身,向著殿中的柱子奮力撞去。

    今日,他早在進諫之前,便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備。

    在這個令人絕望的時代下,死亡實在是一件很平常是事。因為饑餓,因為戰亂,因為酷政,因為各種各樣數不清的原因,每日死去的人都有太多。因此,人們在麻木之下,對死亡的畏懼感便不甚強烈了。而若是能因忠言進諫而死,死後說不定也能名垂千古。那樣他才算是死得其所,光宗耀祖了。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周皇雖然沒有下令將他處死,卻是想讓他生不如死。他李家三代忠良,頭可拋,血可灑,卻斷斷不能受此侮辱。

    然而,眼看著他就要撞上那柱子的一剎那,幾名侍衛及時出手將他攔了下來。

    見到這一幕,周皇只是沖著那幾名侍衛冷冷的說道:“照看好李愛卿,李家三代忠良,今日也不過是直言進諫而已。朕怎能讓他在這大殿之上,失了性命呢?”

    “屬下遵命。”幾名侍衛齊聲應下,目光謹慎的看向了那跌坐在地上的人。

    瞬間,那李姓大臣面如死灰。

    接著,在他絕望的掙扎下,一名內侍終於上前將藥灌進了他的嘴裡。

    而那容妃,此時早已被嚇的癱坐在地上,一張小臉哭得梨花帶雨。

    周皇溫柔的看著她,笑著說道:“愛妃是要自己主動呢,還是要朕下令呢?”

    容妃猛烈的搖著頭,啜泣不已的爬到周皇的腳邊,死死拽著他的褲腿,苦苦哀求著:“陛下,您就饒了臣妾,饒了我父親吧。我不能,不能啊……”

    聞言,周皇挑了挑眉,沖著身邊的內侍使了個眼色。

    那內侍立即會意,走至容妃的身邊,一把捏開她的嘴,便將那“春日散”強行喂了下去。

    …………

    接下來發生的事,只讓洛晨覺得遍體生寒。

    殿中那兩人的動作越來越瘋狂,洛晨艱澀的避開眼去,不忍再看。

    可那淫*亂的聲音,仍然源源不斷的傳進她的耳中,無孔不入,無法阻擋。只聽得她汗毛聳立,顫抖不已。

    若不是親眼所見,她真是難以想象,竟然有這樣的一種藥物,能讓一個正常人在片刻之間,就變成一頭只能被欲望驅使的畜生。

    而看著殿中那淫*亂不堪的一幕,周皇卻是輕輕一笑,饒有興致的對眾人說道:“一場即興的表演而已,算是為大家助助興。諸位不用在意。美人在懷,還是抓緊時間,盡情享樂吧。”

    無論眾人的心中是何感想,但在這一刻,絕對沒有一個人,再敢去觸碰周皇的霉頭。

    於是,很快的,場上便又恢復了之前的熱烈氣氛。人們一邊把玩著懷中的美人,一邊表情各異的欣賞著殿中的表演。只不過,之前殿中表演的是歌舞,現在則換上了一場亂倫大戲。

    而周皇那裡,一名美人將頭埋在了他的□,腦袋一起一伏,正以口吞吐著他的欲望。享受著美人的周到服侍,周皇用手在她的頭上一下一下的輕撫著,似是十分滿意。看著殿中越來越混亂的情景,他的眼中充滿了淫邪的光芒。

    終於,看到興奮之處,他按捺不住的一把將手按在那美人的頭上,使勁向下一壓。

    那美人的喉嚨被這麼突然一頂,利馬不適的干嘔起來。

    周皇眉頭一皺,怒聲罵道:“沒用的東西!”

    說罷,他一腳將她踹開,拽過身旁的另一個美人,扯下她的下衣,便一下子沖了進去。

    洛晨縮在冉之宸的懷裡,極力減小著自己的存在感。

    從沒有一刻,讓她如現在這般深切的體會到,這到底是怎樣一個荒唐不堪的世道。

    糜亂的聲音不斷從周圍傳來,就連呼吸的空氣之中,也似是充滿了欲望了味道。只讓她覺得無處可逃,無路可退。

    唯一令洛晨稍感安心的是,冉之宸自周皇讓人呈上那“春日散”時,周身的欲望便消退了不少。洛晨能清楚的感覺到,他身上溫度已不再燥熱,那頂在她□的硬物也慢慢軟下去了。不僅如此,他周身都隱隱散發出一股煩躁的氣息。一只手半攏著洛晨,一只手在腳邊臥著的大寶頭上,一下接一下的不斷輕拍著。

    通過這些日子的觀察,洛晨已能從他的一些小動作中,判斷出他的心情。若是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著大寶,那便說明他心情一般,或者是有些無聊。但若如現在這般,一下接一下的拍著大寶的腦袋,便表明他心中不寧,甚至是煩躁憤怒。

    而此刻,看著周圍不少人都已壓在美人們的身上,旁若無人般的行起了雲雨之事。洛晨只盼著冉之宸能再煩躁一些,再憤怒一些。

    殿中央,那李姓大臣已和容妃結束了一輪的動作。但或許是那藥量太大,兩人的眼中依然是混沌一片,並沒見清醒多少。很快的,就又開始了下一輪。

    而眾人卻漸漸注意了到了冉之宸的不同。見他端坐在那裡,沒有任何出格的動作,對比起場上的其他人,倒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些他國來訪的使臣們見此,手下的動作都不禁收斂了不少,臉上的興奮也消散了一些。眼神開始在周皇和冉之宸之間頻頻徘徊起來。

    察覺到殿中氣氛的變化,周皇向著冉之宸看去,眉頭立即微微蹙起,一抹怒色在臉上一閃而過。

    但也只是片刻之後,他又重新恢復了滿臉的興致,讓人看不出絲毫的不悅。好似沒有看到冉之宸的格格不入,他重新轉過頭來,對著身下的美人,又是一陣更加猛烈的撞擊。

    然而,就在周皇轉頭的一剎那,冉之宸卻開始動了。

    他將放在大寶頭上的手收回,一把撫在洛晨的腰身上。將她往懷中緊緊一帶,便在她琳瓏有致的身體上重重摩挲起來。一只手緊接著鑽進了她的衣襟,對著她胸前的柔軟便是一陣揉捏,臉上的表情也添上了一抹欲色。

    洛晨渾身一僵,猛地抬頭,睜大了眼睛,哀求的看向冉之宸。

    她是在求他,求他不要這麼對她,求他不要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對她這般羞辱褻玩。

    對上洛晨滿是屈辱哀求的眼神,冉之宸手下的動作微微一頓,但也只是片刻之後,便又繼續了下去,且那動作的尺度越來越大。

    看著懷中的她,他微微瞇起的雙眼中,充滿了警告。與他面上沉醉的欲色不同,他的眼中一片清明,甚至可以說是冷漠不已。

    察覺到他眼中的警告,洛晨眼中的光芒一點兒一點兒的暗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沉默的轉過頭去,向著周圍掃視了一眼。在看到那些正被大臣貴族們壓在身下,盡情褻玩的美人們,她勾起嘴角,自嘲的一笑。

    如今的自己,與這些女人又有什麼不同。說到底,都一樣是任人享用的玩物而已。她又有什麼資格去哀求,去抵抗。

    微不可查的歎了一口氣,她將身子放軟,溫順的依靠在冉之宸的身上。似是羞澀不已的將臉埋在他的懷裡,嘴上甚至還頗為配合的,隨著他手上的動作發出幾聲動情的嚶嚀。那聲音煞是軟靡,直讓人聽著便不禁酥到了心坎兒裡。

    然而冉之宸的臉上,卻閃過了一絲陰霾。

    在無人看見的地方,洛晨閉起的雙眼中,滿是冰寒,正如她此刻的身體,此刻的心……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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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洛晨的心

    深夜,周國驛館。

    冉之宸與陳子諾一起在房內商議著事情,洛晨在一旁安靜的為兩人沏上了一壺香茗。

    四溢的茶香中,冉之宸抬眸看向了洛晨。卻見她滿臉平靜,神色如常,好似之前在宴會上發生的那一幕並不存在,好似她從不曾用那般屈辱哀求的眼神看過他。

    不知想到了什麼,冉之宸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頭。

    陳子諾似是沒有察覺到兩人之間的異樣氣氛,頗為感慨的繼續說道:“如今看來,周皇這人果然是荒淫無度,剛愎自用。周國的情況,當真危矣啊。”

    聞言,冉之宸收回了目光,搖了搖頭,若有所思的說道:“你別忘了,在他登基前的那二十年裡,周國曾換過多少個皇帝。”

    陳子諾一愣,卻不禁皺眉深思起來。

    若不是冉之宸提醒,他倒還真是忘了。

    在當朝周皇登基之前,周國曾在短短的二十年裡,換了整整五位皇帝。其中有三位是在位時,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早早死去的。而另外兩位,則是被人強行趕下了台。

    然而就在當朝周皇,從他短命的皇兄那裡繼承了皇位之後,如今已在這個位置上,穩穩的坐了整整二十年。

    在他的沉思中,冉之宸接著說道:“周皇此人雖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但有時越是瘋狂的人,便越是危險的讓人心存畏懼。除非到了迫不得已的境地,否則沒有誰願意去招惹這樣的一個瘋子。”

    見陳子諾終於似有所悟,冉之宸又繼續說道:“何況周皇此人雖然‘淫’,卻並不‘荒’。一概而論的將他說成是荒淫之人,倒也不太貼切。最起碼,在他在位的這二十年裡,周國的內政十分穩定。朝堂之上,幾乎可以說是鐵板一塊。很少有人像今天那樣,大膽忤逆他的意思。他利用了人們的畏懼之心,讓人不敢去反抗他。卻又將這份畏懼,很好的把握在了一定的范圍內。不會令人在過於強烈的畏懼下,心生反義。所以說,光是這點手段,此人便實在不容小覷。”

    陳子諾重重的點了點頭,越想越覺得冉之宸的話言之有理。

    卻見冉之宸說完後,便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輕歎口氣,說道:“剩下的事,明日再繼續吧。”

    聞言,陳子諾立即起身退下了。

    ########################################

    沐浴過後,冉之宸便抱起洛晨上了榻。

    卻在觸碰到她的一瞬間,敏感的察覺到了一絲閃躲。

    只是那動作轉瞬即逝,細微到甚至讓他懷疑,那只不過是他一時的錯覺而已。

    不知為何,一抹不悅頓時拂上他的心頭。

    他伸手將洛晨的小臉板正,用力捏住了她的下巴,仔仔細細的觀察著她臉上的每一絲表情。

    在這樣的審視下,洛晨睜著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不安的,怯怯的看著他。清澈的眼神中帶著些無辜與疑惑,似是正在不解,自己到底做了什麼惹他不悅的事。

    她做了什麼惹他不悅的事呢?其實他也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從那宴會上回來後,他這心裡,便一直有一股煩躁,怎麼也止不住。

    尤其是此刻,看到洛晨這般看似正常,卻又隱隱有什麼地方不一樣的時候,他的心裡便沒來由的閃過一絲不安。

    這種感覺,實在是有些陌生。

    半晌,他才將手從她的下巴上松開。

    洛晨原本白嫩細膩的肌膚上,此時卻因為他的用力,而留下了幾道淺淺的紅印。

    見狀,冉之宸不禁皺了皺眉,似是有些不滿,復又將手伸出,在那幾道紅印上,來回的輕輕撫了撫。

    最後,他終是歎了歎氣,什麼也沒說,便又將她攬在懷裡,俯身躺下了。

    至始至終,洛晨只是靜靜的順著他,未發一語。

    不知過了多久,洛晨已沉沉睡去,冉之宸卻仍在注視著懷中的嬌軀,若有所思。

    今日那宴會上的場景,他之前倒也有所預料。只是那周皇的瘋狂程度,還是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以至於令他在察覺到周皇的不悅時,臨時改變了決定,隨波逐流的對小寶做出了那些出格的舉動。

    雖說以冉家的勢力,並不會對周國有所畏懼。但正如他剛才對陳子諾所說的那樣,對待那樣的一個瘋子,不到萬不得以的境地,沒有必要去惹火上身。

    更何況,只不過是需要他抱著他的小寶,裝裝樣子而已,實在算不上是什麼大事。

    可明明就是這麼一件小事,為何卻總是讓他心神不寧。

    想起這懷中熟睡的小人兒,今日曾對他露出了那般屈辱哀求的表情,他便覺得這心裡,隱隱有種說不上來的悶痛感。

    而此時的洛晨,熟睡的小臉上寧靜平和,正乖巧溫順的依偎在他的懷裡,仿佛他便是她唯一的依靠。

    看著這樣的她,冉之宸目光復雜。

    可下一秒,他又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從何時起,他堂堂冉之宸,竟然也變得這般兒女情長起來。

    不過是個女人而已,她的心思到底是何,哪值得他這般費心琢磨。

    幸福歡喜也罷,不甘屈辱也罷,她都是他冉之宸的女人,注定只能如這般,順從乖巧的呆在他的身邊。

    想罷,他閉起了雙眼,便要睡去。

    只是那雙攬在洛晨腰上的手臂,還是不由自主的緊了緊。

    ########################################

    就在冉之宸睡去後沒多久,原本在他懷中安詳熟睡著的人,卻突然輕輕的睜開了眼睛。

    但那雙眼之中,哪曾有半點兒的睡意。

    洛晨沉沉的注視著面前這張俊郎完美的臉,目光中一片平靜淡漠。

    今日在那宴會上發生的事,確實是她前世今生加起來,最為恥辱的一刻。

    她忘不了當時四面八方傳來的淫*聲*浪*語,也忘不了眼前這人加諸在她身上的肆意動作。

    雖然比起在場的其他女人們,她並未失身,算是保留了最後的一分體面。但在本質上,卻並沒有什麼不同。

    她如一個卑賤的玩物一樣,被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肆意褻玩。

    她並不是要恨他怨他。

    他曾救過她的性命,令她脫離地獄,又給了她一個安穩的壞境。所以面對他,她連恨的資格都沒有。

    況且,洛晨自嘲的想,如她這般低賤的身份,再加上她這般惹眼的長相,在世人眼中,怕也只能是個做玩物的命吧。頂多,不過是個高級一點兒的玩物罷了。

    而他,也只不過是如世人一樣的對待了她,她又能恨些什麼呢。

    但是,不恨,並不代表著能夠接受。

    從穿越到這異世的那一天起,她便無時無刻不在向往著自由與尊嚴。

    可如今半年過去了,她又做過些什麼?

    無論是自由,還是尊嚴,都仍然離她那麼遙遠。

    甚至在這段看似安逸的日子裡,她偶爾也會覺得,就這樣在冉府裡,做一個婢女也還算不錯。畢竟有話曾言:“寧為冉家僕,不為王侯孫”。

    可今日的事,就像是在她臉上,狠狠的甩下了兩個大耳光。讓她在屈辱之下,也驟然清醒了過來。

    此時的她覺得,就算是刮花了這張臉,一輩子躲在山村裡,做一個普通的農婦,也勝過如今這樣,做一個下人,一個玩物,一個被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隨意當眾褻玩侮辱的人。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原因也令她深感不安。

    或許是冉之宸的完美出眾,令她產生了本能的仰慕。又或者是他對她偶爾流露出的溫柔,令她感到難得的溫暖。

    這段日子以來,她竟然漸漸的感覺到,在他的面前,自己的手不像是自己的,腳不像是自己的,腦子也不像是自己的。甚至就連心,也不像是她自己的了。

    這比任何的原因,都更加讓她感到了危險。

    如今,她孤零零的在這異世之中,本就是一無所有。若是連心也失了的話,那便只能可悲又絕望的活下去了吧。

    所以,她必須離開他。

    從沒有一刻,離開的想法如此強烈。

    兩個相擁而眠的人,在這一天的夜裡,飽含著各自的重重心思,沉沉睡去了……

    ########################################

    冉之宸原本打算在周國逗留半月,但不知是何原因,所有的行程都被他壓縮在三天裡完成。

    三天後,不顧周皇的極力挽留,冉之宸找了寫借口,便帶著洛晨一行人,踏上了返家的行程。

    馬車中,洛晨透過車窗,靜靜凝望著湛藍的天空。

    這幾日,她每次看著這天空,便會不由自主的怔怔出神。似是那裡有什麼東西,能讓心裡平靜祥和。

    然而冉之宸看著這般的她,不知是想起了什麼,眼神有些微微的恍惚。

    半晌,他低聲問道:“小寶,那日在趙國的斗獸場上,你看著天空在笑些什麼?”便是看到她在那生死一瞬,釋然又欣慰的笑容,才不禁觸動了他,讓他心念一動,出手將她救了下來。

    洛晨聞言,蹙眉回想起來。

    斗獸場上的笑嗎?莫非是說她求救無望,准備赴死的那一刻?

    對了,那時她還曾想,就算是為了看一眼這干淨純粹的天空,她這次的重生也算是值得了。

    回想起那時的心情,洛晨不禁露出了一抹笑意。

    她看向冉之宸,語氣輕松的說道:“那個時候啊,我在想,這天空藍藍的,可真是好看啊。”





22、轉機來了

    “前面可是冉小子的馬車?”正在這時,一個硬朗洪亮的聲音,突然從隊伍的後方遠遠的傳來。

    一名護衛架馬行至冉之宸的馬車前,透過車窗匯報道:“啟稟主上,是霍老英雄。”

    冉之宸挑了挑眉,微微有些訝異,卻還是利馬命人將馬車停了下來。

    不多時,一陣馬蹄聲漸漸靠近,卻見一名仙風道骨的老人踏馬而來。

    此人,正是洛晨初到冉州那天,見到的兩位在路邊下棋的老人之一,霍振海。

    冉之宸走下馬車,向著老人行了一禮,恭聲問候道:“晚輩冉之宸,見過霍老前輩。”

    霍振海哈哈一笑,爽朗的說道:“我老遠看見冉家的馬車,便知道裡面坐著的八成是你。怎麼?這是剛從周國回來嗎?”

    此處正是位於周國與冉州的交界,從冉之宸一行人行進的方向來看,便可知其行程。

    霍振海話一說完,便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有些訝異的說道:“我說你莫非是去給那周國的老淫棍慶生去了?以你堂堂冉家家主的身份,隨便派個人去就好,用得著這般千裡迢迢的親自跑去嗎?倒還真是給那老淫棍長臉啊。”語氣之中,似有不滿。

    聞言,冉之宸苦笑一聲,無奈的說道:“家父生前與周皇私交甚篤,按理來說,作為晚輩,理應時常拜訪才是。但奈何家父過世之後,晚輩便被諸多事務纏身。盡管這六年以來,周皇屢次相邀,但晚輩卻實在無暇他顧。此次晚輩抽身前往,一方面是為其慶生。另一方面,也算是為了這六年來的疏忽賠罪了。”

    冉之宸說的倒是沒錯,冉驚鴻生前,確實曾與周皇私交甚好,再加上冉州與周國本就相互毗鄰,理應經常走動才是。

    但自冉之宸繼承家主之位後,整整六年的時間裡,卻從未到訪過周國一次。盡管這六年來,周皇曾數次相邀,卻都被他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推脫了。

    要說其原因,一方面確實是因為冉之宸諸事繁忙。而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對那周皇,實在是沒有什麼好印象。

    只不過現在的他,已不再是六年前那個,動不動便意氣用事,只憑自己喜好行事的青澀少年了。

    如今的他,諸事皆以冉家利益為重。就算冉之宸對周皇再是不喜,但他確實與冉家的利益息息相關。

    因此,這次借著周皇五十大壽的機會,他才會親自前去道賀,算是打消了周皇這幾年,對他或有或無的不滿。

    霍振海聽完冉之宸的話,冷哼了一聲,說道:“你那父親……”話到這裡,卻是沒有再說下去,而是語氣一轉的繼續說道:“算了,不提他們了。”

    察覺到霍振海的欲言又止,冉之宸似是明白了他未說的話,苦笑一聲,轉移了話題道:“霍老前輩看樣子,也似是剛從周國回返。不知老前輩此次前去,所為何事?”

    聞言,霍振海的臉上,微微閃過了一抹不自然。他撓了撓頭,才有些訕訕的說道:“我嘛,是去給我那徒弟主持婚禮去了。”

    霍振海的徒弟成百上千,遍布七國。

    正因為人數眾多,所以如婚禮之類的小事,他其實很少有空去一一過問,更別說是長途跋涉的專門為其主持了。況且,他那徒弟此次,已經是第三次娶親了。

    可是,他總不能告訴冉之宸,他其實是因為破不了那李道允的棋局,才臨時找了這麼個借口,外出躲避幾天的吧。

    果然,冉之宸聽後,表情有些訝異不解。

    正想著到底是哪位徒弟,能受霍振海這般看重,便聽霍振海又一次轉移了話題,說道:“說起來,你們府中那王老頭怎麼樣了?好久沒和他切磋,手倒是有些癢癢了。”

    霍振海口中的王老頭,其實便是冉管家。

    冉管家本姓王,全名王逍遙。自效忠冉家後,才被冉驚鴻賜姓冉。

    如今,人們大多只知他是冉家的總管,卻不知,他在入冉家之前,本是聲名赫赫的武林高手。武藝之高,與霍振海不相上下。

    聞言,冉之宸笑了笑,說道:“王叔他也總念叨您呢,不如前輩這就同晚輩一起,去晚輩府中小住幾日,也可與王叔他好好敘敘舊。”

    霍振海自然是巴不得了。李道允為他布下的棋局,他至今還未想出破解之法,正愁著回去之後,要怎麼面對他那副囂張嘴臉呢。所以,此時一聽冉之宸的話,他想都沒想,便連聲答應了下來。

    就這樣,霍振海也加入了隊伍之中,隨著冉之宸一起,向著冉府行去。

    冉之宸怕他騎馬勞累,便邀請他一起入馬車歇息,卻被他拒絕了。

    只是在看到洛晨的那一刻,他有些詫異的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著冉之宸,語氣調侃的說道:“這女娃好生貌美。早先還曾聽聞你不近女色,沒想到如今竟也開了竅了。”

    冉之宸笑了笑,卻是不置可否的說道:“前輩就莫要打趣晚輩了。”

    聞言,霍振海又是哈哈一笑,架起馬兒,向前奔去。

    #####################################

    傍晚,冉之宸一行人,終於抵達了冉府。

    與洛晨初次到冉府時的無人問津不同,這一回,她剛隨著冉之宸下了馬車,便見冉之宇一下子撲了過來,嘴上直叫著:“阿晨阿晨,你怎麼去了那麼久。我一個人在府裡好生無聊。以後不管二兄去哪,你就不要跟著去了好不好。陪我一起在府中呆著吧?”

    洛晨輕笑著,伸手撫了撫他的頭。

    這孩子,這事哪是她能決定的。

    不過被他這般依賴著,還是讓她心裡有些暖暖的。

    冉之宸在一旁見狀,臉上倒沒表現出什麼不悅,只是嘴上淡淡的說道:“在府中呆的無聊嗎?這麼說來,我讓你抄寫的那三百遍《勸學經》,你定是早早就完成了,對嗎?”

    聞言,冉之宇抿了抿唇,神色有些閃躲,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說道:“二兄你不是說,此去最少也需半個月嗎?我哪知道你會提前回來。所以那《勸學經》也還差了一些,沒有寫完。”說罷,他有些怯怯的觀察著冉之宸的表情。

    好在,冉之宸聞言並沒有什麼不悅,只是繼續說道:“既然如此,先完成了課業,再去想著玩的事吧。”

    “是。”冉之宸懦懦的應下了。

    #####################################

    卻在此時,只聽一聲暴喝突然傳來:“王老頭,接我一招!”

    卻是霍振海剛一進府門,見到冉管家,便二話不說的出手打了起來。

    洛晨聞聲看去,只見霍振海一掌劈出,冉管家急急閃過。

    可明明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一掌,卻似是帶著一股勁風,越過冉管家,直接打在他身後的一棵百年老樹上。

    頓時,那老樹猛然一顫,樹枝晃動間,紛紛樹葉飄揚而下。而在那樹干上,卻利馬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掌印。

    洛晨心中一提,滿目驚奇。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識到傳說中的武功,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大的威力。

    而冉管家自避開那危險的一掌後,也寸步不讓的進攻起來。

    一時之間,兩人打的是難捨難分。

    洛晨在一旁看著看著,眼睛都有些直了。

    她沒法不震撼,這一切簡直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從沒有想過,傳說中的武功真的是這般出神入化。

    尤其是那平日裡看起來頗為和善的冉管家,此時一舉一動間,都似是帶上了一股凜然的殺意。

    冉之宇見狀,撇了撇嘴,有些無奈的跟冉之宸抱怨道:“二兄,你怎麼又把那個怪老頭招進府了啊。每次他一來,這府裡就不得安寧。這次又不知要打壞多少東西了。”

    冉之宸卻像是司空見慣了一樣,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關注,只向著那打斗在一起的兩人看了一眼,便不發一言的離開了。

    洛晨本還想多看一會兒,可見冉之宸已經離去,也不敢多做逗留,只好提步跟了上去。

    只是她一邊走,一邊卻仍然忍不住的頻頻回頭,一張小臉上,滿是向往之色。

    霍振海和冉管家這一打,便是一天一夜。

    兩人從冉府一直打到了後山,直打得是昏天暗地。

    第二日傍晚,兩人一身狼狽的回了冉府。

    一進門,便倒在地上,沉沉睡去了。

    又過了幾天,霍振海一直住在冉府中沒有離開。只不過再見到冉管家時,卻沒有如第一日那般大打出手,反而是勾肩搭背的稱兄道弟起來。

    #####################################

    而自從離開周國後,洛晨便總是有意無意的,時刻黏在大寶的身邊。

    無論是冉之宸在時,還是冉之宸離開後,她總是喜歡和大寶呆在一起。

    在她持之以恆的接近下,大寶也似是放下了它以往的驕傲,勉強接受了洛晨每天的獻媚。甚至偶爾還會配合她,做上一些無聊的游戲。

    一時間,這大寶與小寶,竟漸漸有些形影不離起來。

    人們只以為洛晨是因為喜歡大寶,才會這般粘著它。

    卻不知道,她正是在以這種方式,時刻提醒著自己,無論她再是得寵,也不過是如大寶一般的寵物而已。

    她與它,才是一樣的啊。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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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拜師(一)

    這一日,冉之宸在主院准備了簡單的酒席,命洛晨去請霍振海前來一聚。

    得知霍振海正在“觀雨亭”後,洛晨向著花園的方向走去。

    誰知行至半路時,卻隱隱聽到花圃中,幾個采花的婢女正在議論著什麼。其中“寶姑娘”三個字,似是被提到了好幾次

    好奇之下,洛晨停下腳步,安靜的站在不遠處聽了起來。

    “真是好羨慕寶姑娘啊,能天天陪在主上的身邊。昨天我還遠遠的看見主上對她笑了呢。要是我的話,真是死也甘願了。”一個清脆中透著天真的聲音傳來。

    “有什麼好羨慕的,不過是個教習婢女而已。等以後主母一進門,還不是要被打發出去。”一人不屑的說道,只是那聲音裡,怎麼聽都透著一股酸味。

    “可就算是被打發走,也是從咱冉府出去的人。那地位比起普通人,還是要強上不少的。到時候,只要主母不是個惡毒心腸的,一定會給她安排個好出路的。”另一人出口反駁道。

    “這話倒是沒錯。說起來,主上已到了弱冠之年,應該馬上就要議親了吧。也不知咱冉府未來的主母會是何人。”一人似是疑惑,似是感慨的說道。

    “這還用說,肯定是哪個世家的嫡女唄。要知道,咱冉家可是一向不娶公主為妻的。那七國的公主再是高貴,嫁到咱冉府也只能為妾。要我說,這希望最大的,不是淮揚陳氏的二小姐,便是那定原張氏的七小姐了。這二人可都是出了名的賢良淑德。聽說啊,兩家近日都曾派人前來,就是為了咱主上的親事呢。”另一人十分肯定的說道。

    “唉……什麼陳二小姐,張七小姐的,我誰都沒有見過。我只知道,現在咱主上身邊的女人,可就只有一個寶姑娘啊。每天和主上同吃、同行、同住,主上去哪都要帶著她。能有這份待遇的,在咱冉府裡,怕也只有寶少爺了。可寶少爺畢竟只是寵物而已,寶姑娘可是人啊。”那個聲音清脆,語氣天真的婢女接著說道。

    洛晨見聽得差不多了,便邁開腳步,繼續向前走去。

    幾人突然聽到了腳步聲,連忙從花圃中直起身來,一見是洛晨,利馬有些惶恐起來。

    其中一人諾諾的說道:“寶……寶姑娘……我們……〞

    洛晨卻只是不在意的一笑,語氣柔和的打斷道:“無妨。我也只是路過。你們繼續忙吧。晚了,花就該謝了。”

    說罷,也不等幾人回答,便提步離開了。

    ########################################

    對於幾人私下裡的議論,洛晨確實沒有絲毫在意。畢竟在娛樂圈裡呆了那麼多年,被人議論這種事情,說起來,也早就習慣了。

    她只是覺得有點兒可笑,看來這冉府裡的人,都知道她和大寶的待遇是一樣的啊。

    只是不知這些人都沒有想過,冉之宸究竟是在把寵物,當做人來寵,還是在把人,當做寵物來寵呢?

    微微自嘲的一笑,洛晨也終於走到了那“觀雨亭”,卻見亭中空無一人。

    洛晨皺了皺眉,有些著急起來。

    今日,冉之宸似是興致不錯。這酒席也是他一時興起,才臨時決定的。所以並未提前告知霍振海。

    現在,酒席已備,他正在主院中等著。若是找不到霍振海的話,怕是要讓他掃興了。

    洛晨心下思考著霍振海可能會去的幾個地方,正要離去時,卻突然注意到了亭中石桌上的棋盤。

    一時之間,她驚訝的愣在了原地。

    這棋盤上的棋局,實在是讓她太熟悉了。可以說,就算是閉著眼睛,她也能將這棋局信手擺出。

    說起來,在琴棋書畫詩酒茶中,洛晨唯一精通的,便是這下棋之道。

    前世時,洛晨曾有段時間,病情很不穩定。那時的她還在上學,沒有辦法,只能休學靜養。

    而當她在家休養期間,母親要外出上班,能夠陪著她的,便只有爺爺。

    爺爺一生所好,便是下棋。受到爺爺的影響,洛晨也漸漸對此產生了興趣。

    兩年下來,她的棋藝越來越高,十局中,已能穩穩的贏上爺爺七局。

    那段時間,爺孫倆個每天湊在一起,在一張棋盤之上,斗的是不亦樂乎,經常一下便是一整天。

    漸漸的,很多爺爺的棋友也都慕名而來。

    一時間,洛晨在一群愛棋的老人們中間,大殺四方。

    只是等洛晨病情穩定,重新復學後,便很少有時間陪爺爺下棋了。再到後來,洛晨進入了娛樂圈,則更是忙得連探望爺爺的時間都很少有。

    直到有一天,爺爺去世了……

    那一年,正是洛晨最為忙碌的時候,所以有整整三個月,她都沒去探望過一次。

    在給爺爺辦過喪事後,洛晨與家人們一起整理了爺爺的遺物。

    而那時擺在爺爺書桌上的,正是這樣的一局棋。

    當時,大伯見了還曾感慨的說,爺爺走之前的那幾個月,提醒過他們好幾次,讓他們千萬不要動他的棋盤。說是他遇到了一個難解之局,要等洛晨回來,跟她一起研究研究。

    誰知直到最後,他也沒有等到……

    洛晨聞言,頓時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而從那時起,這事便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總是讓她耿耿於懷。

    為了破解那盤棋局,洛晨不知翻閱了多少本棋譜。最後,還是通過一位圍棋大師的指點,才終於讓她將其破解了。

    沒想到,如今在這異世裡,竟讓她再次見到了這棋局。

    感慨之下,洛晨依著記憶,在那棋盤之上擺弄了幾下。

    果然,原本死氣沉沉的局面,一下子就變得柳暗花明起來。

    洛晨滿意的一笑,正要將其恢復過去,卻聽旁邊一人突然說道:“妙啊,真是太妙了!”

    洛晨聞言一驚,轉頭一看,才發現不知何時,霍振海已來到了她的身邊。

    只見他目不轉睛的盯著那棋局,滿眼興奮之色,嘴上還不停的感慨稱贊著。

    半晌,他抬頭看向棋局,直直的打量了好一會兒,才詫異的問道:“小女娃可是精通棋藝?”

    洛晨斟酌了片刻,才開口說道:“小女子只是略懂一二,今日破解此局,實乃巧合之事。”

    她說的是實話。前世,她雖說在那群老人們中間大殺四方,但她也明白,跟真正的高手一比,她那點兒手段,實在是不夠看。

    霍振海聞言,哈哈一笑,頗為興奮的說道:“好一個巧合之事。小女娃,你這一個巧合,可真是幫了老夫的大忙了。”

    說罷,他從腰間解下了一塊令牌,交給洛晨說道:“你且將這收好,以後若是遇到了什麼難事,只要拿出這令牌,便可令我玄宗門人,為你做一件事。”

    拿著那令牌,洛晨一時間激動不已。

    玄宗乃是當今江湖第一大門派,傳承至上古時期。若論歷史悠久,就連冉家也無法跟其相比。

    但因玄宗收徒極為嚴格,行事又十分低調,所以之前的上千年裡,一直在七國之中名氣不顯。直到四十年前,霍振海繼承了宗主之位,才開始廣收門徒,將玄宗之名傳遍天下。

    如今,霍振海已將宗主之位傳給了他的大徒弟。自己則退出江湖,隱居在了冉州。但他在武林中的威望,仍然是無人能及的。

    而這小小的一塊令牌,便能求玄宗之人為她達成一件事,這真是讓洛晨感到了大大的意外之喜。

    看著洛晨歡喜的愣在原地的樣子,霍振海笑著問道:“你來此尋我,可是那冉小子有什麼事嗎?”

    被他這麼一提醒,洛晨才想到她此行的目的,連忙說道:“主上已在房中備好了酒席,還請霍老英雄前去一聚。”

    聽聞此言,霍振海眼前一亮,痛快的應了下來,轉身便向著主院的方向走去了。

    一路上,洛晨跟在霍振海的身後,卻是滿臉的沉思,腳下的步子也越來越慢。

    最後,她停下腳步,看著前方霍振海的背影,不知在深深的想著些什麼。

    片刻之後,洛晨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堅定。

    她咬了咬牙,快步追到了霍振海的面前,撲通一聲重重跪下,對著地上便結結實實的磕下了幾個響頭。

    接著,她將那塊令牌雙手捧上,萬分誠懇的對霍振海說道:“請霍老英雄收我為徒!”

    洛晨之所以這麼做,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

    自從前幾日見識了霍振海與冉管家的打斗場面後,她便對這武學之道充滿了向往。

    在周國時,她便已下定決心,一定要脫離這冉府。可等脫離之後,又要如何生存自保,卻一直讓她想不出任何對策。

    如今想來,若是她有了武藝傍身,今後的路,便會好走很多了。

    至於面前的霍振海,一生收徒無數,且不論國家,不論民族,甚至不論男女。

    所以,洛晨如今求他收自己為徒,並不是沒有一絲希望的。

    這世道給予洛晨的機會太少太少,且稍縱即逝。所以,即便這希望再是渺茫,洛晨也斷斷不能放棄。

    在霍振海詫異的目光下,洛晨滿眼渴求的看著他,心下,萬分緊張。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晉江大抽,收藏漲的很少,本來很是沮喪,看到“飄”和“愛夏露”的地雷後,又覺得安慰不少啊。謝謝你們啦!

    還有,在JJ抽成這樣的情況下,依然堅持對著那個小菊花留評的姑娘們,尾魚我真是很感動啊。

    我其實屬於那種心態很不好,極端又敏感的人,俗稱玻璃心吧,往往因為一點小事就容易灰心喪氣。

    但是,好在有大家的支持啊。每次覺得灰心的時候,又能從大家身上感到安慰。

    所以,為了喜歡這文的讀者,我一定一定會把她好好寫下去的!

    也請大家一直支持我吧,愛老虎油!
24、拜師(二)

    看著洛晨滿臉堅定,不似說笑的樣子,霍振海不禁皺起了眉。

    他認真的打量了洛晨幾眼,才開口說道:“你以為學武,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嗎?小姑娘家的,還是去學學繡花什麼的吧。”盡管他語氣平和,但還是隱隱流露出了一絲不滿。

    他霍振海雖說收徒不少,但也並不是來者不拒,什麼人都收的。

    今日他一時高興之下,才將那玄宗令給了這小女娃,沒想到她不知滿足,竟然還以此相挾,異想天開起來。

    察覺出霍振海的不悅,洛晨心下一慌,急急說道:“洛晨知道學武不易,但只要師傅肯教,洛晨願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廢寢忘食,決不懈怠。”

    聞言,霍振海輕笑一聲,略帶嘲諷的說:“小女娃人不大,口氣倒是不小。你可知什麼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而學武所要經歷的艱辛,又何止是這些而已。”

    說罷,見洛晨仍然毫不動搖的樣子,他沉吟了片刻,語氣沉沉的認真說道:“我看這樣吧,若你能親手將自己這張臉刮花,老夫便信了你的決心,就此收你為徒,絕不反悔。”

    他的話音一落,便見洛晨二話不說,一把拔出頭上的簪子,對著自己那張如花似玉的小臉,便毫不猶豫的狠狠劃了下去。

    看她那樣子,好像還生怕他會反悔一樣。

    這態度之堅定,動作之決絕,倒是讓久經風雨的霍振海,也不禁為之一愣。

    這要是真讓她劃下去的話,怕是這張小臉,從此便徹底毀了。

    片刻的愣怔之後,霍振海連忙出手,將洛晨手中的簪子打落,可到底還是晚了一些。

    只見洛晨那原張本精致無暇的臉上,此時卻被劃上了一道足有兩寸長的鮮紅血痕。

    好在傷口不是很深,但還是有血跡慢慢滲透了出來。至於以後會不會留下疤痕,怕也是件不好說的事了。

    霍振海一見之下,大感頭痛。他已經隱隱的預感到,自己這回,怕是要惹上麻煩了。

    之前他說出那話,也只是想讓洛晨知難而退罷了。小姑娘正是如花的年紀,哪有不愛美的。

    更何況,洛晨又張了這樣一副難得的好相貌,光是憑著這張臉,怕是也能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了,犯不著去吃苦受累的學什麼武藝。

    他哪裡會想到,這小女娃看起來嬌滴滴的,竟會是個這麼倔,這麼狠的。下起手來,還真是半點兒都不含糊。

    一陣陣的刺痛感從臉上傳來,可此刻的洛晨卻根本無暇顧及。

    只見她再次在地上重重的磕下了幾個響頭,對著霍振海急切又不失恭敬的說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語氣之中,竟似是帶著發自內心般的極致歡喜。

    見她這幅樣子,霍振海歎息著說道:“罷了罷了,老夫今日,就收下你這狠心的小女娃了。”他的聲音之中滿是無奈,可面上卻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心中也升起了些許欣慰。

    他霍振海收徒的原則,向來只有一點,那便是心念虔誠,心志堅定。

    而眼前的這個女娃,顯然已經做到了。

    他暗自點了點頭,溫聲說道:“那玄宗令你還是繼續收好,為師時間有限,怕也只能對你略作指點。以後練功時遇到了什麼問題,就拿著那令牌,去為師府中尋你二師兄,他自會為你解惑的。”

    洛晨恭敬的應下,將那令牌慎之又慎的揣進了懷裡。

    她也知道,霍振海徒弟眾多,自然不可能一一指導。可她也只是想學得一些自保之術而已,並非不自量力的,妄想要練成什麼無人能及的絕世武功。所以,只要能得霍振海指點一二,便已經足夠了。

    洛晨心下歡喜著正要起身,卻突感一陣勁風傳來,頓時令她渾身一凜,大感危險,本能的向旁邊一閃,堪堪避過了這下突如其來的襲擊。

    轉瞬間,她狼狽的癱坐在地上,驚疑不定的看向霍振海,不明白他此舉是何用意。

    卻見霍振海面露滿意的看著她,笑著說道:“莫怕。為師只是試試你的反應。這武學之道,身體的本能很是重要。剛才你的反應便卻很是靈敏,閃躲的方向也非常准確。光是這份本能,便是許多習武之人,修煉數年也無法達到的。由此看來,你在這武學之道上,還是有些天賦的。”

    聞言,洛晨眼前一亮,欣喜起來。

    卻又聽霍振海話音一轉,略帶遺憾的說道:“可惜你根骨筋脈已基本長成,錯過了最佳的習武時間,便是以後再刻苦努力,怕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建樹了。”這也是他最開始,不願收洛晨為徒的主要原因。

    盡管早有了心理准備,可聽到那句“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建樹”,還是令洛晨有些微微的失望。

    片刻後,她輕歎口氣,釋然的一笑,對著霍振海如實說道:“弟子明白了。弟子也並不強求能有什麼太大建樹,只是想學得一些防身之法,不致被一些阿貓阿狗,輕易欺凌了去。”

    霍振海挑了挑眉,嗤笑一聲,詫異的說道:“這話是從何說起?你身在冉府之中,又深得那冉小子的寵愛,就算是王孫貴族,怕也不敢輕視於你。又哪裡來的什麼阿貓阿狗,敢將你隨意欺凌。”

    聞言,洛晨只是苦澀的一笑,便低下頭去,並未作答。

    然而,霍振海卻從那笑中,突然領悟到了什麼。

    他這才想起,冉之宸還尚未娶親,依照時下的習俗,如洛晨這般的絕世美人,最是不能被主母接納。

    怕是以後,她也只能如大多數貴族家的通房婢女們一樣,在主母進門前就被打發走。到時不是被隨意發賣掉,便是賞給屬下做妾。最好的情況,也不過是帶著一些錢財和人手,找個地方住下,就此度過一生。

    可依照洛晨這樣的姿色,就算是最後一種情況,怕也無法安寧度日吧。

    如此想來,倒叫他有些明白,洛晨為何寧願毀容,也要堅持習武了。

    看來,他這徒兒也是個苦命之人啊。

    想罷,他看向洛晨的目光中,多了分慈愛與憐惜,剛欲說些什麼,便見一名小丫鬟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行至近前後,向著霍振海行了一禮,便有些急切的對洛晨說道:“寶姑娘,主上正命人尋你回去呢。”

    洛晨心下一驚,這才想起,她光顧著拜師之事,竟把冉之宸忘在了腦後。

    她連忙看向霍振海,隱含急切的說道:〞師父,主上還在等您,請您先隨我移步主院吧。“

    #####################################

    霍振海隨洛晨到了主院後,一見冉之宸,便爽朗的笑著說道:“我說冉小子啊,老夫方才已收你這婢女為徒了。”

    說罷,他又突然收斂了些笑意,語氣一轉,帶著幾分認真的說道:“還望你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今後能好生待她。”

    然而冉之宸卻似是沒有聽到一般,深邃的眼眸微微瞇起,目光沉沉的落在洛晨的臉上。

    半晌,他才開口問道:“怎麼弄的?”聲音之中,辨不出喜怒。

    聽聞此言,洛晨下意識的向臉上摸去,可那手才剛抬到一半,便一把被冉之宸握住了。

    只見他的眉頭微微蹙起,語氣不善的說道:“臉上有傷,還要去摸。你是不想要這張臉了?”

    洛晨連忙將頭一低,避開了冉之宸不悅的目光,怯怯的說道:“不是的。我只是……有些疼……”那聲音軟軟懦懦,好不委屈。

    可冉之宸眼裡,卻未見絲毫憐惜,依舊語氣沉沉的問道:“我問你,怎麼弄的?”

    “是我不小心刮到了。”這一次,洛晨倒是回答的極為果斷。

    一旁的霍振海聞言,暗自松了一口氣。

    從洛晨受傷的那一刻起,他便感到了不妙。一直擔憂著冉之宸會因此不悅。

    要知道,當今世上,絕對沒有什麼事,是比得罪於冉家家主,更為恐怖的了。

    然而,冉之宸聽了洛晨的回答後,卻將頭一轉,看向了霍振海,溫文有禮的說道:“她說的對嗎?前輩?”

    不知怎的,明明那聲音頗為恭敬,可還是讓霍振海有些不自在起來。

    他輕咳了一聲,才含糊的說道:“老夫也就是跟她開了個玩笑,誰知她卻當了真……”

    聞言,冉之宸倒沒再繼續問下去,只是看向洛晨,意味不明的問道:“喜歡習武?”

    雖不知他是何用意,洛晨還是如實的點了點頭。

    心下,卻暗自緊張起來。

    她今日自作主張的拜了霍振海為師,也不知會不會惹得冉之宸的不悅。他若是禁止她學武,她又當如何是好。

    好在,冉之宸聽聞後,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不悅,只是沉吟了片刻後,看向霍振海,語氣認真的說道:“前輩既然已收小寶為徒,還望您以後能看在晚輩的面子上,好生教導她。”

    這話說的,倒是與霍振海方才所言,如出一轍……

    一時間,竟讓霍振海有些哭笑不得起來。心裡卻隱隱欣慰的感到,看來對於洛晨,他是白白擔心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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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半年之後

    夜裡,冉之宸命人取來了傷藥,親手為洛晨上了起來。

    他用手指沾了些藥膏,便往洛晨的傷口上抹去,卻在觸碰到的一瞬間,讓她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洛晨渾身猛地一顫,將頭一縮,本能的突然揮手,擋開了冉之宸的手臂。

    沒想到,竟一把打掉了他手中的藥瓶。

    只聽“光當”一聲,那藥瓶掉到了地上,裡面的藥膏頓時灑出了一多半。

    冉之宸狠狠的瞪了洛晨一眼,又彎腰將那藥瓶重新撿了起來。

    好在,還剩了一些。

    沒有理會洛晨怯怯的目光和閃躲的動作,他將她一把按在懷裡,便重新上起了藥。

    盡管洛晨極力的隱忍著,可那藥膏塗在臉上火燒火燎的感覺,還是讓她疼的整張小臉都皺在了一起。

    她此時心裡極度的懷疑,這藥恐怕是用鹽做的吧。

    看著她這副痛苦難耐的樣子,冉之宸蹙了蹙眉,有些不耐的說道:“忍著點兒。這藥是‘玉凝膏’,雖說疼了一些,但以後卻不會留疤。”

    聞言,洛晨頓時驚訝的瞪大了雙眼。

    這“玉凝膏”的大名,她是聽說過的。據說是極為難得的療傷聖藥,哪怕再重的傷口,塗上它也能迅速止血愈合,不感染,不留疤。

    要知道,在尚沒有外科手術的古代,這藥雖說沒有起死回生之效,但在關鍵時刻,卻當真是能夠救人性命的。

    可就是這麼珍貴的藥,竟然被她失手之下,一下子浪費掉了一大半。

    一時間,洛晨心疼的直想朝自己手上狠狠咬上幾口。

    或許是因為驚訝,或許是因為心疼,又或許是因為心中突然浮起的淡淡感動,洛晨竟漸漸覺得,這傷口已似是不再那麼痛了。

    而冉之宸的手下的動作,雖然仍有些生澀,但較剛開始時,卻還是輕柔了許多。

    洛晨老實的躺在他的懷裡,靜靜的望著她。

    此時,她的瞳仁中倒映的唯有他的身影,而他的目光,也正專注的落在她的臉上。

    片刻後,洛晨緩緩閉上了眼睛……

    從很早以前她便知道,冉之宸的眼睛,是會吃人的。

    這人明明已經無情淡漠到了極致,可只要那雙深邃的眼眸中,稍微露出了一絲柔和,便會讓人情不自禁的墮入其中,然後便只能萬劫不復。

    她提醒過自己無數遍,不要去看,不要去想。可到底還是看了,想了……

    好在今日,她已為自己爭取到了一份籌碼。那麼,距離離開他的日子,又近了一些吧。

    今後,就是她想看,想想,怕也沒有那個機會了。

    這般想著,洛晨又重新睜開了雙眼。

    冉之宸在那不大的傷口上,厚厚的塗了三四遍藥後,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之後,他看著洛晨,語氣沉沉的說道:“小寶,你要記住,你是我冉州冉家的人。在這世上,沒有什麼是需要你傷害自己來爭取的。而除了我,也沒有任何人能傷害你。”

    聞言,洛晨乖巧認真的應了聲“是”,心下卻有些忐忑起來。

    她摸不清冉之宸話裡的意思,是說沒人會傷害她,所以她學武是沒有用處的嗎?還是在告訴她,這世上除了他之外,無人可以傷害她,連她自己都不可以。

    不過,無論他是什麼意思,但那話裡的不滿,卻還是讓洛晨清楚的感覺到了。

    若不是兩人之間懸殊的地位差距,若沒有前段時間,她在周國遭受的當眾褻玩。洛晨恐怕會以為,他之所以不滿,是在為她的受傷而心疼。

    但如今,她卻萬萬不會自作多情的傻到那樣認為了。

    明明想看淡一些,看輕一些的,可她還是忍不住有些自嘲起來。

    這算是什麼呢?

    她是他擁有的玩物,私人的物品,所以未經他這個主人的允許,就連她自己,也不能隨意對待她的身體嗎?

    一時間,她要好好練武的決心,更加堅定了。

    #######################################

    而自那日後,霍振海便離開了冉府,返回了家中。

    但不久之後,他便又意氣風發的回來了。

    這次一回來,他就找到了洛晨,將那李道允被他破局後的表情,眉飛色舞的細細述說了一遍。一遍之後,似是還有些意猶未盡,便又換了個方式再講了一遍。

    直聽得洛晨忍笑不已。

    她這個師傅,倒還真是個老頑童呢。說起來,竟與她前世的爺爺,有那麼幾分相似。

    如此一來,便不禁讓洛晨對他,又有了幾分油然而生的親近之感。

    其實洛晨也曾想過,能不能讓霍振海開口,將她從冉之宸身邊要走。

    但反復思考了半天,她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她知道,別看冉之宸平日裡對霍振海很是恭敬。但那份恭敬,也只限於一個晚輩對前輩的禮貌罷了。

    真要論起身份地位,霍振海雖說是玄宗的前任宗主,但和超然於七國的冉家相比,還是遠遠不夠的。

    在這世上,武林門派雖然說的很好聽,但就與現代中,一些國家的傭兵組織,又或者是合法黑幫差不多。

    雖說很多勢力強大的幫派,足以左右一國的經濟政治。但若是真的要硬碰硬的話,二者之間還是有些差距的。

    就連跟霍振海武藝不相上下的冉管家,不也只是在冉家做一個下人而已嗎。

    只要冉家需要,大批的武林幫派都會爭先恐後的依附上來。

    所以,讓霍振海去開口討要冉之宸的身邊之人,實在是件很不妥的事。

    先不說冉之宸會不會答應,光是霍振海那裡,怕也不會應下她的請求吧。

    如此一來,反倒顯得她不知進退,不懂滿足了。

    若因此惹得霍振海不悅,才是得不償失的事。

    而霍振海回到冉府後,便開始認真的教導起洛晨來。

    最初,他是准備簡單指點洛晨幾下,便將她甩手交給自己的二徒弟。

    在任何門派裡,這種代師授藝的情況都很常見。想當初他學藝的時候,也是一年都見不到師父幾面。平日裡,全都要憑師兄的督促與教導。

    可教了洛晨幾天後,便讓他逐漸放棄了之前的想法。

    他這個小徒弟,不僅肯刻苦,心志堅,反應快。最重要的是,她的悟性之高,實在是太難得了。

    好多晦澀的功法,難懂的招數,他只需講述一遍,便能被她輕易的抓住關鍵之處。

    像這種資質的徒弟,絕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他本應高興一番才是,可每次那欣慰的感覺剛一冒出,便又會被一股遺憾壓制下去。

    他沒法不遺憾啊,好不容易遇到了這麼個好苗子,是個女子就算了,卻還錯過了最佳的練武時間。哪怕只是再早上兩年,她的潛力也會比如今大上許多。

    可現在,就算這外功練得再好,內功還是無以為濟啊。

    到底是晚了,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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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晨按照霍振海示范的那樣,手握軟劍,認真的將那幾個動作模仿了一遍。

    之後,她轉過頭來,期待的問向霍振海:“師父,我做的對嗎?”

    “對啊,很對,太對了……”霍振海似贊似歎的說完,便又是深深的歎息了一聲。

    他這樣的表情,洛晨在這幾日已不是第一次見到了。她實在是有些不解。為何每次師父都會這樣一邊贊許她,一邊露出這種似有無限遺憾的歎息來。

    這實在讓她有些不大自信了。

    而在不遠處的閣樓上,一抹挺拔的身影佇立在了窗邊。

    冉之宸靜靜的凝望著院中練劍的洛晨,嘴角勾起了淡淡的弧度。

    他能看得出來,這幾日,這小人兒是真的非常開心。不同於以往的刻意笑容,此時的她,那笑容裡的真,是絕對裝不出來的。

    從遇見她的這半年起,這還是第一次,他從她身上,感受到了她那種發自內心般的愉悅快樂。

    那種快樂,好似是久旱的農民,終於看到了漫天的烏雲一般。雖然雨還未下,可依然讓人在緊張中,找到了一分希望。

    盡管練武時很苦很累,每日都讓她渾汗如雨,可那張小臉上的專注,似是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光芒。

    這比任何時候的她,都要美。

    #######################################

    轉眼間,又一個半年過去了。

    此時的洛晨,已滿了十四周歲,正是普通人家的女兒,嫁人的年紀。

    不知是不是因為練武的關系,在這半年中,她感覺自己的身高,就像是抽芽的柳條一般,迅速的拔高起來。同時,面容也跟著長開了不少。

    就連冉之宸看著她的目光裡,也偶爾會流露出幾分驚艷贊賞來。

    如果說,原來的她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那麼現在,已經開始悄然綻放了……





26、初潮到來

    這一日夜裡,洛晨睡到一半,突然昏昏沉沉的醒了過來。

    剛一睜眼,她便感覺到了下腹的隱隱作痛。同時,只覺得一股熱流正從□湧出。

    這樣的感覺,還真是久違又熟悉啊。

    一瞬間,洛晨便在心裡有了大致的判斷。看來是她的初潮到來了。算起來,十四歲的年紀,倒也剛剛好。

    但不妙的是,她此時可正躺在冉之宸的床上,還和他挨的這般緊……

    想到這兒,洛晨心裡一驚,小心翼翼的挪開了冉之宸放在她腰上的手臂,便要起身下床。卻沒想到,如此輕微的動作,還是驚動了他。

    冉之宸一醒來,便聞到了空氣中隱隱的血腥味,當下沉聲喚道:“點燈。”

    守候在門外的下人們聞言,連忙進來,將燈點上了。

    很快的,房內一片燈火通明。

    而如此一來,洛晨那滿是血跡的中褲,便一下子暴露在了燈光下。

    還不止是這些,只見床上鋪著的雪紡被單上,還有冉之宸白色的中衣上,竟然也都被沾染上了斑斑血跡。

    冉之宸先是臉色一沉,正欲問話,卻聽得一位年齡稍長的婢女歡喜著說道:“恭喜寶姑娘今日成人了。”

    這個時代,女子不管年齡幾何,初潮一來臨,便算是真正的成人了。

    一時間,洛晨大感尷尬。

    冉之宸先是一愣,然後便似是明白了什麼,挑了挑眉,看著身邊局促不已的洛晨,目光中,有些意味深長。

    不知怎麼的,在這樣的目光下,洛晨覺得有些汗毛聳立……

    另一名婢女卻在此時焦急的對冉之宸說道:“主上,這女子經血乃是致污之物,還請您盡快焚香沐浴,驅走晦氣。”

    聞言,冉之宸點了點頭,對洛晨說道:“你也去收拾一下吧。”

    說罷,便起身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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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晨換上了一身干淨的衣物,又喝下了一大碗熱熱的紅糖姜水,頓時覺得身上舒服了許多。

    卻見一名婢女走進房內,對她說道:“寶姑娘,主上讓你今夜暫且睡在偏房。”

    洛晨點了點頭,倒沒有太大的意外。

    正如剛才那位婢女所說,在時下人們的眼中,女子經血乃是致污之物。所以女子經期到來時,一般是不可與男子同床而睡的。不然的話,據說會將不吉之氣傳到男子的身上。

    但凡是有條件的人家,就算是夫妻,也會在這個時候分房而睡。

    洛晨簡單收拾了些東西,便隨那名婢女去了偏房。

    說起來,這還是她近一年以來,頭一回獨自睡覺。一時間,倒還真有些不習慣了。直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好幾回,才漸漸的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洛晨在迷迷糊糊中,聽得一人在房外喚道:“寶姑娘可曾入睡?主上喚你回去呢。”

    聞言,洛晨又只好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強打精神的坐了起來,心裡也不知冉之宸是何用意。

    困頓無比的回到了冉之宸的房內,便聞到一股藥草的味道撲鼻而來。看來為了驅散那些所謂的晦氣,房內已被下人們用艾蒿細細熏過了。

    洛晨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心下卻有些無奈的嘀咕起來。還真是講究啊……

    卻見冉之宸躺在床榻上,面容有些疲憊,半睜著雙眸,沖她招了招手:“過來。”

    洛晨依言走過,在床邊坐了下來,卻被冉之宸猛地一扯,便倒在了他的懷中。

    見狀,洛晨斟酌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主上,女子信期……”

    “勿再廢話,睡吧。”沒等洛晨說完,冉之宸便打斷了她的話。

    如此一來,洛晨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閉上了雙眼。

    這一次,很快的,房內便響起了兩人均勻的呼吸聲。

    翌日一早,冉之宸看著自己中衣上,再次被染上的點點血跡,死死地皺起了眉頭,臉上的表情怪異不已。

    不知怎地,看到冉之宸這副嫌棄不已,又發作不得的表情,洛晨實在是有些想笑。

    她連忙低下頭去,掩去嘴角溢出的淡淡弧度。

    可在別人看來,她這幅半垂著腦袋,局促不安的模樣,實在很是無辜。

    最後,冉之宸也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便不發一言的起身,向著耳室快步走去了。

    當天夜裡,冉之宸的床榻旁,又多了一張睡榻。

    只是第二天天醒來,洛晨卻發現本該在睡榻上的自己,不知何時,又回到了冉之宸的懷裡。

    她無奈的歎了口氣,眼中卻泛起了點點笑意。

    見過睡覺認床,認枕頭的,倒沒見過冉之宸這樣認人的。也不知她從前不在時,冉之宸是如何安睡的。

    夜裡,冉之宸看著懷中的嬌軀,也同樣疑惑不已。

    他自幼睡眠便一直不大安穩,經常半夜被惡夢驚醒。

    至於這種情況,具體是從何時開始的,他也記不大請了。或許是在發現了李氏與父親的苟且之後,或許是自那趙氏自盡開始,也或許是在大哥與父親決裂之時。

    總之,他從很久以前,便很少有安眠的時候。

    陳氏從下人那裡知道後,以為他是被什麼不干淨的東西纏身,還曾請過巫師道長做法,卻不見什麼效果。

    漸漸地,他也就習慣了這般時常與惡夢作伴的的日子。

    卻沒想到,近一年來,那些惡夢中的影子,似乎離他越來越遠了。

    原來他還不曾發覺,但那夜小寶搬去偏房後,他躺在床上,直到雞鳴三更也無法入睡。後來將她喚回,抱著她嬌柔軟綿的身子,頓覺心裡平和安寧了不少。

    看來,他的小寶,果然是塊寶啊。

    想到這,冉之宸笑了笑,在洛晨的額頭,落下了輕輕的一吻。

    然後便擁著她,沉沉睡去了……

    而懷中熟睡的少女,自始自終也未曾發覺……

    #######################################

    幾日後,冉之宸突然收到一封快馬急信,看過之後,便利馬召集下屬,騎著快馬,連夜去往了魯國東洲的冉家分支。

    臨行前,他騎坐在高頭大馬上,看著與眾人一起送別他的洛晨,說了句:“這幾日在府中,學學騎馬。”

    之後,便一揮馬鞭,揚塵而去。

    洛晨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靜靜的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冉管家出言提醒,她才歎息一聲,轉身離開了。

    其實,她是會騎馬的,前世為了拍戲,曾專門學習過一段時間。這一世,她又有了武藝在身,身體能力大為增強,只要稍作練習的話,哪怕是縱馬奔騰,也應該不在話下。

    但她卻刻意隱瞞了冉之宸,只因為這個機會,實在太難得了……

    第二日,洛晨以探望霍振海為借口,早早的便出了府。

    一路上,她坐在馬車裡細細的觀察著周圍,將走過的每一條道路死死記在腦裡,與之前她認真研究過的冉州地圖細細比對著。

    沒錯,她准備跑了。

    冉之宸這般獨自離府,還一去數日的機會,實在是太少了。錯過了這次,下次又不知該等到何時。

    最關鍵的是,她沒時間再等了。

    自初潮到來後,她便隱隱覺得,冉之宸看向她的目光裡,似乎有了些許的不同。她看不明白那目光中的意味,但每次觸及,都能感到自己心中若有若無的不安。

    甚至在夜裡,他除了抱著她之外,也漸漸有了一些額外的動作。雖然並不像在周國那般的肆意,但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只是單純的將她當成一個抱枕一般的抱著了。

    所以這幾日,洛晨一直在暗自著急著。雖然自成為教習婢女的那一天,她便有了失身的准備。但若是能夠避免的話,她自然要極力爭取。

    之前,她曾思考過無數種脫離冉府的辦法,不得不說,像這般偷偷逃走,算是下策中的下下策了。

    她曾想過找機會立功,求得冉之宸賜她自由。

    但這一年來,她都沒有找到任何能插手的事物,更別提立功了。

    她也曾想過等冉之宸議親後,顧及未來妻子,自會將她打發走。

    但先不說冉之宸遲遲沒有議親的跡象,光是他在她信期時,依然堅持與她同塌而眠的做法,便讓洛晨覺得,他恐怕不會如此輕易的打發掉自己。

    而以他的身份,就算是這麼做,妻子娘家也是不敢有半分不滿的。

    她還曾想過等冉之宸娶親後,她便想辦法與他的妻子達成協議,為她安排一個妥善的出路。

    其實,這種方法只要運作得當,可行性還是很強的。

    但不知怎地,這想法只要一冒出,便讓她心裡疼的發慌。

    難道她不光要親眼看著他娶妻,還要將自己的命運,交到他的妻子手裡嗎。

    若她真的那麼做了,便實在是太可悲了。她倒寧願冒險一些,寧願離開冉府後的日子苦一些,也不想用這般屈辱的方法。

    所以,她想來想去,這逃跑的方式雖然冒險,但卻是最快,也最能讓她接受的方式了。

    至於萬一被抓回,會有什麼下場,洛晨已經不願去想了。

    前世她總以為,只要能活著,便是好的。

    就連剛穿越到這裡的時候,她也是這麼認為的。

    可這一年以來,她不止一次的感覺到,這世上有很多事,是比死亡還更加讓人絕望的。也有很多事,是值得你去用生命作賭的。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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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逃離冉府

    路過一條繁華的街市時,洛晨下了馬車,在路邊的攤位上,狀似無意的走走停停。

    看著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把玩著手中的木簪,若有所思……

    “小姐!”卻在這時,一聲又驚又喜的呼喊傳入了她的耳中。

    洛晨猛地回頭,卻見不遠處,一名嬌俏的小婦人正滿臉急切的穿過重重人群,向她的方向努力靠近著。

    一時間,洛晨眼前一亮,心下大喜。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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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館的雅間內,主僕兩個相聚在一起,唏噓不已。

    “小姐,我以為你在那場大火裡……”說著,冬雪便忍不住低低啜泣起來。

    良久,她拿著手帕,拭了拭濕潤的眼角,哽咽著繼續說道:“小姐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這些日子,每次一想到小姐,冬雪這心裡便難受的緊。”

    “是啊,大家都沒事就好。”洛晨看著眼圈紅紅的冬雪,心下也是長長的舒了口氣。

    自那日從斗獸場離開,冬雪便一直是她心裡的一個結。如今見她沒事,她也總算能將這樁心事放下了。

    “不過,你是怎麼從斗獸場逃走的?還有,你身後的這位,可還沒給我介紹呢。”洛晨看了眼一直跟在冬雪身邊的青年男子,笑著問道。

    “他呀……”冬雪臉上有些微紅,扭捏的揉著手中的帕子,低垂著頭,滿是羞意地說道:“他是我夫君,名喚王勇……”

    雖然早有猜測,但得到冬雪的肯定後,還是讓洛晨微微驚訝的挑了挑眉,轉而認真的打量起了一旁的男子。

    這麼仔細一看,倒還有點兒眼熟呢。莫非,是洛家曾經的僕人?

    不對,洛家當初被株連九族,府中上下,所有的男丁都被斬首了。而她作為洛家唯一的女眷,也淪為奴隸,被送去了斗獸場。

    王勇見洛晨看向他,有些緊張的站起身來,躬身一禮後,聲音帶著些激動的說道:“小姐您不記得我了嗎?我在斗獸場做過看守,大火那日,我們還曾見過面呢。”話說到這兒,他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表情有些尷尬起來。

    聞言,洛晨蹙起眉頭,仔細回憶了一下,卻還是沒有什麼印象。她轉頭看向冬雪,目光中滿是疑惑。

    斗獸場的看守,怎麼會和冬雪成了夫妻呢。

    卻聽冬雪感慨著說道:“小姐您不知道,那日您被帶走後,我這腦子便一直恍恍惚惚的。直到奴隸們暴*亂,大火燃起時,我還是傻呆呆的不知道逃跑。最後,是夫君救了我。”

    說罷,冬雪含情脈脈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子,才繼續對洛晨說道:“斗獸場出了那麼大的事,夫君他怕被懲罰,便跟著奴隸們一起跑了。臨走時,他順手救下了我。之後,知道我孤苦伶仃,他一直對我照顧有加。後來……後來我們便成親了。”

    英雄救美嗎?洛晨笑了笑,卻又似是想起了什麼,語含擔心的問道:“那你現在,精神可還好?”

    “嗯,全都好了。那時都怪冬雪沒用,不但沒有幫到小姐,還讓小姐為我擔了不少心。”冬雪滿臉愧色的說道。

    洛晨看著她紅潤的面龐,豐盈的身姿,看來,確實是被照顧的很好。

    這讓她一時間,對那王勇也多了幾分好感。

    “你們此次來冉州,可是有什麼事嗎?”洛晨出言問道。

    “夫君的表舅寫信說,他在冉州有幾畝閒田,無人照料。我們這次來,便是要投奔他的。不過如今既然已找到了小姐,那小姐去哪,冬雪自然要去哪。”

    “盡說胡話,你如今已是別人的妻了,相夫教子才是正事。”洛晨正色的說道。

    “我無妨的!”卻在這時,只聽那王勇急急的打斷了洛晨的話,“阿雪想跟著小姐便跟著吧,我無妨的。”見洛晨蹙眉,他又吶吶的重復了一遍。

    聞言,洛晨低下頭,蹙眉深思起來。

    她知道這世道上,女子無家可依,是寸步難行的。

    雖然這一年來,她暗中做了不少准備。不僅在冉家攢下了一些錢財,甚至還有了武藝傍身。但若是能有一個家,能有幾個家人陪伴依靠,那她今後的路,一定會好走許多。

    洛晨斟酌了良久,最後,還是歎息一聲,抬起頭,面色嚴肅的對冬雪認真說道:“冬雪,你聽著,洛家已敗。這世上,早就沒有什麼洛家小姐了。你如今也已嫁人,以後就跟著夫君,好好的過日子吧。而我,也有我的生活。你我主僕緣分已盡,今後,還是各走各的路吧。”

    說罷,洛晨不顧冬雪的哭喊挽留,硬是離開茶館,鑽進馬車,揚塵而去了。

    這次出府,她本來是要為幾日後的逃跑做准備的,可因為冬雪這個意外,她有好多事都沒來得及做。

    幸好,冉之宸這次離開,起碼要大半個月才能回來。她還有不少的時間,可以好好謀劃一番。

    馬車離冉府漸行漸近,洛晨看著遠方的層層白雲,想起自己說出那句“你我主僕緣分已盡”時,冬雪傷心失落的表情,不禁長長的歎了口氣。

    其實,若是和冬雪一起,去她夫君的表舅那裡,種上幾畝閒田,過過農家的小日子,也是十分不錯的吧。

    可惜,她未來的路,太不明朗了。而冬雪已有了她自己安穩的生活,還是不要將她也牽扯進來了。

    #######################################

    洛晨一回府,便遇上了追著大寶玩的冉之宇,他氣喘吁吁的看著洛晨說道:“阿晨今日不是去那怪老頭的府上了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嗯,路上遇上了些事,沒有去成,便提前回來了。”洛晨一邊柔聲說道,一邊拿出手帕給冉之宇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大寶這時也將大腦袋湊了過來,在洛晨身上親暱的蹭了蹭。

    如今,這冉府上下,除了冉之宸以外,大寶最親近的便是洛晨了。

    洛晨笑著撫了撫了大寶的頭,又看了看冉之宇,心下有些悵惘,今後,她怕是很難再見到他們了吧。

    之後的一連幾日,洛晨除了偶爾留在府中,依照冉之宸所言,學學騎馬之外,其余的時間,幾乎日日呆在府外。

    對此,冉管家雖有疑惑,但聽同行的護衛稟告,洛晨只是迷上了一家戲院的戲曲罷了。想來也只是小孩子心性,囑咐了幾句後,便不再過問了。

    這一日,洛晨出府前,剛好在正門處遇上了幾架豪華的馬車。看那馬車上的標志,應該是淮揚陳家的人。

    冉管家熱情的上前,與那為首的中年人寒暄了片刻。便見一輛馬車中,一名貌美如花的少女走了下來,乖巧的沖著冉管家一福,便溫婉嫻靜的站在了那中年人的身後。

    洛晨看著那少女,一時間,若有所悟。

    這半年來,關於冉之宸的親事,冉家內外已有了種種傳聞。各大世家的小姐們,都成了這傳聞中的對象。而其中,以陳家的二小姐與張家的七小姐,呼聲最高。

    對此,冉之宸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一直讓人看不透他到底是何想法。

    想來,陳家見此,已經有些著急了吧。冉之宸可以拖,但他們的女兒可拖不起啊。

    不然,也不會帶著正值嫁齡的女兒,這般唐突的上門拜訪了。

    不過說起來,這陳小姐本就是冉之宸的表妹。表妹隨父親去表哥家做客,在這個封建禮教還不是十分盛行的時代下,倒也不算是什麼逾越的事。

    至於他們是不知冉之宸未在府中,還是故意借著這個時候前來拜訪,洛晨也懶得去想了。

    她自嘲的笑了笑,對身邊的婢女說道:“告訴車夫,今日走側門。”

    說罷,她再也沒朝那正門看上一眼,便轉身朝著側門的方向離去了。

    這一去,她便沒再想回來……

    #######################################

    離開冉府後,洛晨像往常一般,去了她常去的戲院看戲。

    專為女客所設的雅間內,她隔著珠簾興致勃勃的看著下方戲台上的表演,端起茶杯抿了一下後,卻頓時皺起了眉頭,側身對一旁的婢女說道:“這茶好生難喝,你去東街的茶莊買些上好的碧螺春來。快些。”

    那婢女雖然有些驚訝,但還是不疑有他的依言前去了。她雖然和洛晨一樣是冉府的下人,但因為冉之宸的態度,洛晨在冉府的地位,是很多庶出的小姐都不能比的。

    支走了那婢女後,洛晨借著出恭的名義,讓同行的護衛候在原地,獨自離開了雅間。

    那護衛等候了很久,也不見洛晨回來,正有些擔憂,便聽幾聲呼喊突然傳來:“走水了!走水了!大家快跑啊!戲院走水了!”

    緊接著,一股刺鼻的濃煙不知從何方彌漫開來。

    眾人一驚,慌亂之下,紛紛一股腦兒的湧向了門邊。

    那護衛頓時大驚之色,一邊往淨房的方向擠去,一邊四處張望著洛晨的身影。可在這混亂的場面下,想要利馬找到洛晨,哪有那麼容易。

    同一時間,戲院後門的偏僻處,一名俊俏的小郎君,將一張銀票交給了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看了一眼銀票後,滿意的點了點頭,才將手中的包袱交給了對方。

    小郎君打開包袱一看,衣物,藥草,佩劍,還有零零碎碎的一些生活用品,全都齊全了。最關鍵的是,還有幾個偽造的名符路引。

    小郎君點了點頭,便要牽馬離去。卻聽那山羊胡突然遲疑著說道:“姑娘,雖然這話我不該問,但還是忍不住想要問上一句。您……該不會是冉家的人吧?”

    聞言,那小郎君臉色一沉,肅聲說道:“既然知道不該問,便還是不問的好。今日之事,若有洩露,你應該知道會是何下場。”

    說罷,不再理會臉色大變的中年人,那小郎君翻身上馬,便揚鞭而去了。

    這小郎君,正是喬裝打扮後的洛晨。

    自有了逃跑的想法後,洛晨便一直在做著准備。這個山羊胡,便是她無意中通過二師兄認識的。

    此人門路頗多,歪門邪道最是擅長,找他辦事的人有很多,卻從無疏漏。最重要的是,此人口風甚言,口碑頗好。

    這次逃跑,這山羊胡便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不僅給她准備了想要的一切物品,就連戲院的這場混亂,也是他派人制造的。

    那所謂的大火,其實不過是濕潤的稻草燃起時,產生的濃煙罷了。再經人故意渲染,人們為了逃命,自然無瑕分辨。

    #######################################

    幾日後,魯國東洲,冉家分支。

    冉之宸在書房中,召集屬下們一起商議著什麼,良久,只聽他說道:“就依這樣,速速執行下去。”

    “是!”幾名屬下齊聲應道,便紛紛退下了。

    書房內,只剩了冉之宸與陳子諾。

    陳子諾看著冉之宸滿眼的血絲,勸誡道:“仲宸,這東洲的事雖急,也犯不著你這般勞累吧。你自己說說,你都幾日未曾合眼了。明日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冉之宸撫了撫額,疲憊的說道:“早日事了,也好早日回府。”

    “早日回府做什麼?府中又沒什麼事。”陳子諾詫異的說道。

    聞言,冉之宸也是一愣。

    是啊,他總想著回去做什麼?以往,他在冉州外一呆數月也是經常的事,哪曾像這回,還沒抵達東洲前,就總想著回去。

    正想著,突然聽門外的下人道:“主上,本家來人了。”

    冉之宸一挑眉,沉聲道:“傳進來。”

    只見一名護衛打扮的人,風塵僕僕的走了進來,向著冉之宸行過一禮後,聲音略帶惶恐地說道:“啟稟主上,寶姑娘她……逃跑了……這是冉管家讓屬下帶給您的信。”

  


28他的抉擇  
冉之宸一愣,良久才明白過來,那護衛口中所謂的逃跑,究竟是什麼意思。
 
  一時間,房內的空氣有些凝滯。
  至始至終,他的表情,都平靜地未見半點兒怒意。
  可不知為何,看著這樣的他,那護衛竟漸漸有些顫抖起來。就連一旁的陳子諾,也不禁微微蹙起了眉。
  之後,冉之宸緩緩的吸了口氣,又重重的呼出,不發一語的將信接過,反反復復,一字一句的看了好幾遍。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將那信往桌上一攤,突然低低的笑了起來。
  在陳子諾略帶擔憂的目光下,只聽他笑聲一止,聲音徒然一沉,徐徐說道:“殺了吧。”
  
  “是!”那護衛聞聲應下,便欲退去。
  這樣的結果,他早在來之前,便事先預料到了,所以並未有太多的驚訝。
  
  冉家從不允許背叛,冉之宸更不允許。
  迄今為止,凡是背叛過冉家,背叛過冉之宸的人,從來就只有兩個下場:第一,是死。第二,是生不如死。
  然而,就在他即將踏出房門的一刻,卻聽冉之宸突然說道:“等等!”
  那護衛頓時腳步一止,疑惑的轉身看去。
  只見冉之宸沉默了良久,才低低的重復了一句:“再等等吧……”。
  
  “是。”那護衛小心的應下,便安靜的慢慢退出去了,心裡,卻不禁暗自詫異起來。
  
  他跟隨冉之宸也有好些年了,在他看來,主上從來都是說一不二,殺掠果斷的人。何曾如今日這般,才剛剛下達了命令,轉瞬間便又收回。
  況且,殺就是殺,不殺就是不殺,到底是抓回還是放走,都總要有個結論不是?可這句“再等等”,究竟是何意思?又要下面的人去如何執行?。
  想到這兒,那護衛頓感頭痛不已。
  陳子諾自那護衛走後,便拿起桌上的信,細細看了起來。
  越看,他的眉頭便皺得越緊。
  信上的內容其實並不多,寥寥的幾句話,便將洛晨逃跑的經過,描述的清清楚楚。
  而從這些手段來看,恐怕從很早以前,她便已經開始准備了。只不過這次,恰巧被她抓住了機會而已。
  陳子諾回想著那個記憶裡,總是乖巧溫順的跟在冉之宸身邊的美貌少女。一時間,竟不知是該說她聰明,還是該說她傻了。
  他看著垂眸沉思的冉之宸,剛要開口說些什麼,便聽他突然說道:“你先下去吧。”聲音,有點兒啞。
  聞言,陳子諾也只能暗自歎息一聲,心情復雜的退下了。
  
  夕陽的余暉透過窗子照了進來,冉之宸的臉上,被鍍上了一層薄薄的光暈,顯得他此刻的表情,有著些許的恍惚。
 
  他想起在趙國的斗獸場上,第一次見到小寶時的情景。
 
  那時她面對猛虎,所展現出來的極致芳華,讓向來對女人不屑一顧的他,也不禁感到,這個美貌的小奴隸,確實是很難得的。
  但這些,還不足以讓他出手。
  之所以在最後一刻,心念一動的將她救下,是因為在生死一瞬時,她仰望著天空,露出的那抹飄渺又釋然的笑容。
  那笑容裡,有一種說不出的虔誠,讓他每次想起,都不禁心有所觸。
  後來,她像是一只慌不擇路的小獸般,莽莽撞撞地闖進了他的房間。轉眼間,又卑微恭敬的求他相救。
 
  從小,他便是見慣了美人的,長大後,以色相誘的更是不少。
  但不知為何,那一刻,看著她匍匐在他的面前,訴說著自己的美麗時,他竟突然覺得,留這樣一個小人兒在身邊,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無論是為了搪塞族中的長輩們,還是為了無聊時能有人作陪,他的身邊,也確實是該有個女人了。
  
  而當他的手伸進她的衣襟,嘴上也說著羞辱的話語時,她明明滿臉羞憤,卻仍舊極力隱忍了下來。
  這樣的表現,不禁讓他在心中暗自點了點頭。
  懂得羞憤廉恥,便不是只知逢迎媚好之人。沒有無謂掙扎,可見她倒是很識時務。
  
  於是,他將她從趙皇手中要下,一並帶回了冉府。
  而她一路上的表現,也讓他很是滿意。
  之後再相見時,她穿著一身艷俗的衣服,躲在那一群女人之中。
  那時他暗自發笑著,怎麼?她這是不想做他的教習婢女嗎?
  姑且,就當她是沒有野心吧。
  卑微,乖巧,很識時務,卻又沒有野心,另外,還很美……似乎她還真沒有什麼讓他不滿意的地方。
  這樣的女子,確實是可以呆在他身邊的。
  而這一年以來,他夜夜擁她入眠,對她不知不覺的信任,不知不覺的寵愛著。
  
  不曾想,在最後,她竟背叛了這份信任與寵愛,偷偷的逃跑了……
  雖然他早就知道,她並不像她表面上那樣乖巧溫順。但他還是沒有想到,她在他懷中巧笑嫣然的時候,心裡卻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離開。
  他嗤笑一聲,只覺得這心裡,有一股從未有過的郁怒與煩躁。
  他想不明白,他對她這般好,她為何要離開。
  而更讓他不明白的是,盡管在此刻,他心中充斥著無邊的郁怒,可還是不忍將她就此斬殺。
  
  之前,他向那護衛下令殺她的一刻,竟突然感到一種莫名的不安充斥在心間。一種強烈的直覺告訴他,若是他真的這麼做了,今後,怕是會後悔萬分。
  可是,不殺她,他又該如何面對她的背叛?
  這一日,冉之宸靜坐在書桌前,直到天黑……
  
  
  洛晨自那日逃離後,為了避過風頭,便縱馬飛奔,躲進了山林之中。
  這一躲,便是整整一個月。
  在這一個月裡,食物全靠她自給自足。。154384《》 @ Copyright of 晉江原創網 @
  山上的野物,樹上的野果,河裡的魚,天上的鳥,全都成了她肚裡的食物。
  甚至她還曾在夜裡,親手擊殺了一頭餓極的獨狼。
  這些,全都是她沒有習武前,半點兒都不敢想象的。
  一開始,她對這樣的生活,確實很不適應。
  只是每次覺得辛苦時,她便苦中作樂的自我安慰著,不知有多少名人雅士,都渴望能如她這般,縱橫於山野,盡情於山水啊。
  後來,隨著時間漸漸過去,她心中的不安慢慢消散,竟還真從中體會到了幾分樂趣。
  其中最讓洛晨驚喜的是,她發現自己的劍術,在這一個月裡有了長足的進步。
  
  但她也知道,總這麼躲在山林裡,並不是長久之策。所以,一個月後,她終於離開山林,重新步入了市井。
  之所以選在此時入市,是因為冉之宸的生辰馬上就到了。
  每年的這個時候,七國之中的皇室貴族們,都會派人前來祝賀,各地的權貴們,也會紛紛送上賀禮。
  到時,大量的外來人員湧入冉州,她也好渾水摸魚的逃出去。
  此時的洛晨,腰上斜斜的別著把劍,身上的衣物也髒亂不已,走起路來還帶著點兒外八字。
  畢竟做演員那麼久,化妝術自然也懂得一些。她用事先准備好的工具顏料,將臉上的女子嬌柔完美的掩蓋下去。
  再配合上她嫻熟的表演,一舉一態,整個兒一市井潑皮。
  她敢說,就算是迎面碰上認識的人,也不一定能將她一眼認出。
  更何況,冉州見過她的人,本來也沒有多少,總不能都被派出府來,滿大街的找她吧。
  頂多是畫幾張畫像,四處張貼一下而已。
  但這古代的畫像技術,她實在是不敢恭維。
  前世時,洛晨曾丟失過一只養了很多年的貓咪。那時她怎麼找也找不到,便發了微博,求助同城的影迷們一起幫她尋找。
  最後,興師動眾的找到了上千只流浪貓,卻沒有一只是她的。
  她想,在這古代中,既沒有照片,又沒有媒體網絡,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一個刻意躲避的人,談何容易。
  更何況,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會為了一只小貓小狗,那般興師動眾的。
  這樣想著,洛晨覺得自己順利離開冉州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至於這之後的打算,她也想好了。
  第一步,她要先去姜國看看。
  那裡女皇當政數年,女子的地位,自然要比其他六國高出不少。
  而冉之宸就算找她,怕也只會以為她逃回了故國。這樣一來,也能將方向岔開。
  
  她知道自己這副相貌終究是個麻煩,化妝易容並非長久之計,但若就此刮花,她又有些不捨。怕也只有在姜國,此事才能有所轉機
  而到了姜國後,她可見機行事,好生謀劃一番,盡力為自己求個安穩
  她想要的並不多,只要能像一個普通百姓那樣,平平淡淡的生活就好
  這般想著,洛晨沿著山道,朝著南方行去……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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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危險境遇
巖城是冉州南部的一座小城。

    洛晨從山道下來,行了半日,終於在天黑前抵達了城門。

    拿出那偽造的名符路引時,她的心中難免忐忑不安。可守城的士兵只是隨便看了一眼,便很快將她放行了。

    洛晨在心裡長長的舒了口氣,便牽著馬,進了城。

    找了家客棧住下後,她賞了店小二一枚碎銀,細細的打聽起冉州這一個月來發生的事情。

    那小二剛開始見洛晨衣著邋遢,行為粗魯,態度頗為不屑。後來一見賞錢,臉上頓時像開了朵花兒一樣,生怕怠慢了洛晨,絮絮叨叨的將他能想起的事全講了出來。

    什麼東莊李家小姐未婚先孕了,冉城王家公子得了花柳病,張村的一戶人家養了只會打鳴的老母雞……

    洛晨越聽越頭疼,最後終於不耐煩的讓他退下了。

    房內終於安靜了下來,洛晨靠坐在床榻上若有所思。

    看來,冉之宸並沒有抓捕她。

    起碼沒有大張旗鼓,興師動眾的抓捕。

    對此,洛晨也不知這心裡到底作何感想。

    一會兒覺得是她之前的擔憂太過多余。哪個大戶人家,還沒幾個逃跑的姬妾奴僕啊。對於這種事情,大多都只是派人追捕幾日,然後便不了了之了。

    說起來,她連個姬妾都算不上,只是個受寵的婢女而已。冉之宸若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她逃了也就逃了,犯不著勞心傷神的找。

    可一會兒她又覺得,這般平靜的氣氛實在太怪異了。她雖說只是個婢女,但這一年來,她也能感覺到,冉之宸對她還是不同的。不管是將她當成了寵物還是所有品,但總歸,他對她比其他人,確實多了幾分親近。

    如今,她就這麼逃了,而他竟這般輕易的放過了她,怎麼說,都有些不合常理。

    這兩種想法不斷交織咋洛晨心間,直讓她左右搖擺,矛盾不已。

    良久,她無奈的一笑。

    冉之宸那人,何曾讓她看透過。與其在這裡無謂的猜測他的想法,倒不如想想她去姜國的准備,還有哪些疏漏的地方。

    誰知第二日一早,洛晨起床後,竟覺得腦袋有些發悶。

    她摸了摸有些發熱的額頭,苦笑一聲,懊惱起來。

    在山裡呆了一個月都無病無災的,怎麼在這遮風避雨的房內睡了一晚,反倒是生病了。

    昏昏沉沉的出了客棧後,她找到醫館,請大夫看了看。 全文字無廣告 確定了只是風寒而已,她拿著抓好的藥,便欲離開。

    然而,在即將踏過門檻時,她卻迎面撞上了一人。

    四目相對間,兩人俱是一愣。

    只不過轉眼間,洛晨便收起了臉上的詫異,若無其事的越過那人,繼續往外走去。

    但還是有些遲了。

    只見那人打量了她片刻,有些遲疑的喚道:“小……公子?”

    洛晨沒有回頭,只是放粗了嗓子,沉聲回了一句:“公子認錯人了。”

    前世時,她曾演過一個假小子的角色。像這般雌雄莫辯的嗓音,是她練習了許久的。一般人很難分辨真假。

    可那人聽後,卻似是完全肯定了洛晨的身份,急急的說道:“阿雪她又犯病了,一直在找您,求您去看看她吧!”

    洛晨腳步一頓,半晌,才歎息一聲,回頭看向了王勇,無奈的說道:“帶路吧。”

    #######################################

    冬雪夫妻二人不久前,才於表舅的安排下,在巖城的一處小鄉村內安了家。王勇這次到城裡來,是為了給冬雪抓藥的。不曾想,竟在這醫館遇到了洛晨。

    半路上,洛晨看著略顯局促的王勇,開口問道:“上次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又犯了病呢?”

    聞言,王勇的臉上有些無奈,說道:“那日小姐離去後,阿雪她便追出了茶館,誰知卻差點被馬車撞到。一時受了驚嚇,這才犯了病。”

    如此說來,冬雪這次犯病,多少與她那日的匆匆離開有關了?

    洛晨皺了皺眉。本是不想連累了他們,才決然離去的。誰知卻好心辦錯了事。

    她歎息一聲,又似是想起了什麼,納悶的問道:“你是如何認出我來的?”

    她也知道自己這化妝術,並非是天衣無縫。騙騙陌生人還好,但若是熟悉之人,只要細細分辨,認出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但是,她與王勇,實在算不上熟悉啊。

    卻見王勇的面色有些尷尬起來,猶豫了半天,才吶吶洛晨說道:“小姐生但美了。自那日在斗獸場見過後,我便一直不曾忘懷,時不時的就會在腦海中想起……”

    說到這兒,他見洛晨臉色一沉,連忙話音一轉,慌亂的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的,我只是……只是……我也不知為何會這般。可我真沒有別的意思的。真的。”

    “這話以後切勿再言。”洛晨不悅的說完,便轉過頭去,不再理會於他。

    兩人行了半個時辰,終於到了冬雪的新家。

    一入房門,洛晨便見到了躺在床上,面容憔悴的冬雪。

    “阿雪,小姐來看你了。”王勇在一旁愉悅的輕聲說道。

    只見冬雪瞪著雙眼,愣愣的看了洛晨許久,突然猛吸口氣,嚎啕大哭起來。

    一時間,洛晨的心中酸澀不已。

    這副身體的原主人,能有這般忠心的婢女,也算是莫大的福氣了。

    她走上前,與冬雪相擁在一起,輕拍著她的後背,溫聲安撫著:“不怕不怕,我就在這兒呢。”

    當日傍晚,冬雪的情緒才平靜下來,喝過安神的藥後,便沉沉的睡去了。

    洛晨退出冬雪的房間後,只覺得腦袋越發沉重起來,額頭的溫度也升高了一些。看樣子,是病情加重了。

    如此一來,她自然不能再繼續趕路,便索性在冬雪家住了下來。

    正好,這樣也有助於冬雪的恢復。

    開始時,她也有些猶豫,怕自己連累到這夫妻倆。

    但想到這一個月以來,冉州並無人抓捕她。而她也只是在此小住幾日,病好後就走。應該不會有大礙。

    於是,洛晨便將心放寬,住了下來。

    好在,自見過洛晨後,冬雪的病情竟一下子穩定了下來,短短幾日後,便看不出有何異常了。

    洛晨也知,這精神上的疾病,是很難完全治愈的。只能盡量避免受到刺激,穩定下來再慢慢調理。

    三日後,洛晨的燒退了,精神也好了一些。

    但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她感覺自己身上,還是有些疲乏無力。

    但她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當日,她托王勇去集市顧了輛馬車,便准備第二天一早就上路。

    晚飯時,冬雪見洛晨去意已決,只得淚眼婆娑的一個勁兒給她夾著菜。

    倒是王勇,一直低頭沉默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洛晨挑眉看了他一眼,心下有些疑惑。她總覺得這人自集市回來後,便有些不大對勁。

    卻見王勇突然抬頭,目光灼灼的看著洛晨,聲音有些急切的說道:“小姐,您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之後,也不等洛晨回答,又語含悲切的繼續說道:“那日在斗獸場,就是我把您帶過去的啊。之後見小姐得救,您不知我這心裡有多高興。大火燃起時,我見冬雪瘋瘋癲癲的也不知逃跑,想起她和小姐總呆在一起,定是關系不淺,才會心念一動的救了她……”

    “住口!”洛晨怒喝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這一年以來,她一直跟在冉之宸的身邊,潛移默化中也受到了不少影響。像現在這般面色一凜,聲音一沉,自然帶了幾分凜然與威嚴。

    那王勇一個哆嗦,利馬便住了聲。

    就連因王勇之話而震驚不已的冬雪,也有些不安膽怯的看著她。

    洛晨這回是真的發怒了,王勇這話不論是何意思,勢必會讓冬雪心裡有所介懷。

    明日她就要離開了,實在不想臨行之前,再生事端。

    洛晨將筷子一放,便欲離開。

    誰知她剛一起身,只覺得一股天旋地轉的感覺猛然傳來,身子控制不住的一晃,便倒了下去。

    在冬雪的驚呼聲中,她聽到王勇那悲切的聲音再次傳來:“小姐,您別怨我,我也是被逼的,若不這樣的話,他們就要……”

    不等他的話說完,洛晨便眼前一黑,徹底暈死了過去……

    #######################################

    顛簸的馬車中,洛晨被堵住嘴巴,蒙上雙眼,裝在麻袋裡面動彈不得。

    自數日前被王勇下藥昏迷,醒來後,她便一直這樣被馬車運送著,不知要去往何方。甚至每到城門關卡處,還會被綁的嚴嚴實實,塞進木箱裡面,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她身上風寒本就沒好徹底,這般折騰下來,又嚴重了不少,只覺得渾身發冷,腦子也渾渾噩噩的悶痛不已。

    不知又行了多久,馬車終於停了下來,一位大漢將麻袋打開,拿出堵在她嘴裡的布團,便將水袋湊到了洛晨嘴邊。

    “快點喝!地方還沒到呢,可別死在半路上。”

    整整一天沒有喝水的洛晨,頓時咕嘟咕嘟的大喝起來。少量的清水從嘴裡溢出,流到了她的臉上,一時間,讓她微微清醒了一些。

    那大漢給她喂完水後,便又將那布團一塞,麻袋一綁,架起馬車,重新上路了。

    黑暗中,洛晨無力的咳嗽了一聲。

    這幾天,她一直在思考著抓她的到底是何人,卻始終毫無頭緒。

    但無論是誰,想必也不會是冉之宸。

    這裡是冉家的地盤,若是冉之宸發現了她的行蹤,直接派人捉拿便可。完全沒必要像這般,先是小心謹慎的讓王勇下藥,然後又偷偷摸摸的不知要將她送到哪裡。

    看這樣子,倒似是生怕引起冉家的注意一般。

    洛晨無奈的想到,她這次,是真的危險了吧……




30到底是誰
傍晚前,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全文字無廣告

    麻袋的封口被再次打開,那大漢給洛晨松了綁,又將蒙在她眼睛上的布條,和塞在她嘴裡的布團,統統都拿了出來。

    在黑暗中度過了數日的洛晨,終於重新看到了陽光。一時間,竟覺得有些刺眼。

    可還沒等她適應過來,便又走來兩人,二話不說的架起她便下了馬車。

    “這裡是哪?你們抓我要做什麼?”洛晨聲音沙啞的問道。

    意料中的,無人作答。

    踏出馬車的瞬間,洛晨瞇起眼睛,急忙向周圍看去。

    只見群山綠樹中,佇立著一棟看上去普普通通,毫無特點的閣樓。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可光憑這些,根本就判斷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而她現在迫切的想要知道,到底是誰抓了她,她這又是被送到了哪裡。

    從馬車行駛了數日來看,恐怕她早已離開了冉州。

    那麼她現在所處的地方,應該就是與冉州接壤的周、趙、姜三國之一了。

    洛晨突然覺得有些諷刺,她是那麼的想要逃離冉州。可如今真的離開了,卻是以這樣的方式……

    來不及多做思考,兩名大漢駕著她,徑直走進了那閣樓之中。

    與外表的普通不同,一踏入這裡,洛晨便感覺到了一股陰森的氣息撲面而來。讓她有些不寒而栗起來。

    接著,沒走多遠,她便被推進了一個房間。

    這房間裡沒有一扇窗戶,房門被關上的一剎那,周圍頓時變得一片漆黑。

    #######################################

    第一日,洛晨被關在這裡,除了擔憂,便是疑惑。

    第二日,她繼續被關在這裡,心下開始漸漸的煩躁起來。

    等到了第三日,仍然被關在這裡的她,已有些明白了那抓她之人的用意。

    前世時,她曾聽聞有一種刑罰,在刑訊逼供的時候十分有效。

    那便是將人關進一間伸手不見五指的密室中,從此便不聞不問。如此不出幾日,被關之人的心理防線便會奔潰瓦解。

    屆時再行審訊,大多都會有問必答。

    此時,洛晨算是徹底見識到了此種刑罰的厲害之處。

    在這樣完全與外界隔絕的壞境下,看不到一絲光亮,聽不到半點兒聲音,最容易使人胡思亂想。

    洛晨也算是心志堅定之人,可在這種暗無天日般的無聲折磨下,只感到一種絕望,正在一點一點的侵蝕著她的內心。

    “吱”的一聲,房門被打開了一條縫,伴隨著一束刺眼的光亮,幾塊干糧被扔了進來。

    緊著著,房內又恢復了一片黑暗。

    洛晨摸索著過去,拾起那幾塊冰冷的干糧,默默的吃了起來。

    每日,也只有在房門開啟的這麼短短一瞬間,才能讓她實實在在的感覺到,時間是流淌著的,而她,也還是活著的。

    精神上的折磨,身體上的病痛,這樣的日子,她也不知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那抓他的人之所以這樣對待她,恐怕想得到的不是她的人,而是想從她口中審問出什麼信息吧。

    可她能知道些什麼呢?

    正在這時,房門突然被再次打開,只聽一人沉聲道:“出來吧。”

    終於來了嗎?

    洛晨緩緩的舒了口氣,扶著牆壁站起身來,慢慢的走了出去……

    不管即將面臨的是什麼,她都不想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繼續呆下去了。

    #######################################

    很快,她便被帶到了一間地牢。

    滿牆的刑具,昏暗的火光,一切都與她預料中的相同……

    隨即,一名眼睛狹長,尖嘴猴腮的半百老人,出現在了洛晨面前。

    對著她打量了片刻後,他聲音尖利的說道:“姑娘,雜家是李公公。時隔一年,咱們又見面了。真是別來無恙啊。”

    洛晨心中一驚,她怎麼也沒想到,抓她的人竟會是他——那名在斗獸場時,跟在趙皇身邊的公公。

    她記得當時,就是他來告知她,有貴人相約,要她好生侍候。只不過後來,她趁著混亂逃跑了……

    在洛晨驚詫的目光下,只見那李公公對著她身邊的兩人使了個眼色,洛晨的雙手便利馬被鐵鏈銬住,吊在了半空中。

    緊接著,李公公行至室內的一角,躬下身去,滿臉討好的笑著說道:“大人,這就是我跟您說過的那名女子。”

    洛晨這時才發現,那裡竟然還坐著一人。只是那人的大半個身子都隱藏在暗中,看不清是何長相。

    但看那公公憚度,此人的身份怕是不簡單,估計抓她的正主,就是他。

    不知那人低聲說了些什麼,便見李公公一邊認真諜著,一邊滿臉討好的連連點頭。

    隨後,李公公驀地轉身看向洛晨,目光如炬,聲音陰厲的說道:“姑娘,雜家也就不跟你廢話了。此次將你請來,只是為了問你一件事,一年前的那場大火,跟冉家有關系嗎”

    聞言,洛晨心中猛地一凜。

    一時間,千百種念頭浮現過她的腦海。

    若不是李公公問起,她怕是真的要忘記那場大火和冉之宸的關系了。

    畢竟過去了這麼久,趙國的四皇子也早已登基,一切看上去都已塵埃落定。她以為此事的風波就算是過去了。

    若是那事敗露,冉之宸將面臨怎樣的境地,她預料不出。

    或許會依仗強大的勢力,無人奈何。

    也或許會成為眾矢之的,大傷元氣。

    而她若是將他出賣,他又會如何對付她,她也預料不出。

    就像她從冉府逃跑,他卻並未追捕一樣。那人的心思,她從來就猜不明白。

    洛晨有太多的事情不能確定,但她唯一能確定的是,讓她去出賣冉之宸,她真的做不到。

    他救她於虎口,又帶她離開了那地獄,她怎能對他恩將仇報。

    更何況,盡管她一直都不願意承認,盡管她始終都在欺騙自己,但他,確實是她念著的,戀著的,心中歡喜著的人啊……

    “沒有……”洛晨看著李公公,咳嗽一聲,無力的說道。

    “那日你和冉家主一同離開後,萬獸戲院便燃起了大火,這其中真無關聯?你跟在冉家主的身邊這麼久,就沒看出點兒什麼?”李公公再次問道。

    “真的沒有……”洛晨的回答還是一樣。

    聞言,李公公獰笑一聲,陰狠的說道:“看來,姑娘是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了。雜家這可要好好想想了,這麼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到底該讓雜家如何招待才好呢?”

    說著,他拿起牆上掛著的一條長滿倒刺的長鞭,看了看後,又搖著頭說道:“這一鞭子抽下去,怕是你那細皮嫩肉的小身板,利馬就會皮開肉綻了吧?嘖嘖嘖,這可不行,太可惜了。”

    放下那長鞭,他又從一堆燃著的木炭中,拿出了一柄燒的通紅的烙鐵。然後他看著洛晨,笑著說道:“姑娘這張臉生的可真是勾人啊。你說,若是雜家用這東西,在你臉上輕輕的烙那麼一下,結果會是如何呢?”

    看著洛晨眼中的驚懼逐漸加深,他滿意的一笑後,才再次搖了搖頭,歎息著說道:“可惜啊,雜家向來是個憐香惜玉的人,這還真是下不去手啊。”

    說罷,他似是突然想起什麼一般,略帶興奮的說道:“差點忘了,咱這牢裡,倒還真有一樣東西,最適合招待姑娘你了。”

    “還不快給姑娘見識見識。”李公公沖著洛晨身旁的兩名大漢說道。

    “是!”兩人齊聲應下後,對著地上的一根拉桿用力按下。

    只聽“咯吱”一聲,洛晨腳下站著的地方,頓時裂開了一條縫。隨即,地面就像是一扇門般,突然從中間向下打開。

    洛晨腳下一輕,便墜了下去,可手腕上碟銬還在死死的銬著她。一時之間,洛晨被吊在了半空之中,動彈不得。

    “嘶……嘶……”,怪異的聲音從她腳下傳來。

    洛晨低頭一看,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只見那突然開啟的地面下,竟然是一個蛇。

    成百上千條蛇,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有的還在不斷的向外竄著,差一點兒就夠到洛晨的雙腳。

    在她驚恐的目光下,李公公的聲音再次響起:“姑娘可要小心些,千萬別掉下去了。這些小東西,可餓了不少時日,如今都有些饑不擇食了。就算是他們吞不下去的東西,遇上了,怕是也會搶著咬上幾口。不過姑娘放心,這些蛇都是沒毒的。就算被咬上幾口,也不會利馬死人。頂多是一口一口的挨著,好好享受了那滋味後……”

    他的話還沒說完,洛晨已經抑制不住的起來。

    見狀,李公公話音一轉,厲聲說道:“怎麼樣?現在還不說實話?”

    “沒有。據我所知,冉家真與那大火毫無關聯。”洛晨的聲音中滿是,卻仍然肯定的答道。

    聞言,李公公臉色一沉,目光愈發狠戾起來,沖那兩名大漢再次說道:“還愣著做什麼。沒看到姑娘的手腕,都被勒的發紅了嗎,快給姑娘解開。”

    “是!”

    只聽“卡嚓”一聲,洛晨一只手上碟銬被突然解開,整個身子猛地一晃,堪堪的吊在半空中,眼看著就要掉下去。

    接著,就在另一只鐵銬也被解開的同時,洛晨奮力一拽,抓住了那鐵銬上的鎖鏈,才險險的避免了掉入蛇窟。

    這還多虧了她這半年來勤練功夫,不然這樣的動作,怕是根本做不出來。

    “姑娘好本事啊。”李公公嗤笑一聲,卻並未見多少驚訝。

    卻見這時,那隱在暗中的人似是又說了句什麼,李公公聞言,看著洛晨再次問道:“姑娘既不肯說,那不如雜家換個問題好了,冉家主和當朝趙皇,也就是原來的四皇子,有什麼特別聯系嗎?“

    洛晨死死的拽著那鐵鏈,心下又是一驚,半晌,才嘶啞著說道:“這我並不知曉,但應該,與其他七國的君主,無甚不同。”

    見洛晨仍然堅持,李公公臉上的怒氣驀地爆發。

    他看著洛晨幽幽的說道:“聽聞你是從冉府跑出來的,既然當初已背叛了冉家,現在又何必如此忠心。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雜家必會放你一條生路。”

    他的話音一落,洛晨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抹恍惚。

    見狀,李公公再接再厲的說道:“雜家數三個數,若是姑娘還不肯說的話,那你就與這些蛇作伴去吧。”

    “三……”

    “二……”

    “一……”

    隨著那“一”字的喊出,洛晨閉了閉眼。抬眸的一瞬間,她突然悠悠的一笑,目光定定的看著李公公說道:“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出賣他的……”

    她的聲音好不溫柔,明明是如此凜然的一句話,從她口中說出,竟宛如情人般的呢喃細語。

    說罷,卻見洛晨突然將手放開,只一個瞬間,身體便墜落了下去。

    兩個大漢反應不及,愣神的一剎那,再出手卻已經晚了。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那兩人和李公公,俱是面色劇變,齊齊轉身看向了暗中隱著的那人。

    卻見那人已經猛然起身,疾步走來,一把推開那仍在呆愣的兩人,急急的俯下身,朝著蛇中看去。

    終於,洛晨看清了他的臉……

    四目相對間,那人毫不猶豫的將手伸向洛晨,可奈何洞太深,仍是觸之不及。

    “伸手!”一聲暴怒的聲音傳入洛晨的耳中。

    她將手抬起,卻又無力的垂了下去。

    數不清的長蛇爬在了她的身上,洛晨陷入黑暗的最後瞬間,看到的是他驚慌失措的臉……

    原來,那個人,也有害怕的時候啊……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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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他不後悔
洛晨自昏迷後,持續數日都未見清醒。 全文字無廣告

    期間,冉之宸二十一歲的生辰,也在冉府的一片安靜中,悄然度過了。

    各地而來的賓客們,在壽宴的前一日才被告知,冉之宸身體有恙,壽宴取消。陳子諾帶著豐厚的回禮,代表冉府一一表達了歉意後,眾人才意興闌珊了回了國。

    熱鬧一時的冉州,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深夜,冉府中。

    冉之宸抱著洛晨千瘡百孔的身體,細細的為她上著藥。那些細小的傷口遍布全身,每次換藥,都要花上大半個時辰。

    他耐心的在每一處傷口上抹上藥膏後,額頭已微微冒出了些許的薄汗。再次確認了一遍沒有疏漏,他才拿起一旁的衣服,給洛晨一件一件的穿在身上。

    昏迷中的洛晨,似是仍然感覺到了傷口上的,死死的皺著眉頭,滿臉痛色,輕搖著腦袋,嘴裡無意識的喃喃道:“痛……”

    聞言,冉之宸死死的攥了攥拳後,深深地吸了口氣,才小心的將洛晨樓在懷裡,如對待一個嬰兒般,安撫的在她背上一下一下地輕怕著。

    半晌,洛晨臉上的痛色漸漸散去,重新歸於了平靜。

    冉之宸緩緩的舒了口氣,將她輕輕放在了床榻上,蓋好了被子後,才轉過身去,將自己的褲腿撩起。

    只見他精壯的小腿上,布滿了的密密麻麻的齒印。

    那日,他眼見著洛晨昏迷過去,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想都沒想便不顧一切跌了下去。

    在群蛇的環繞下,他死死將洛晨護在了懷裡。

    外面的護衛們焦急地試了幾次,才終於將兩人從狹小濕滑的蛇窟中救出。

    因此,冉之宸身上的傷口,並不比洛晨少多少。甚至小腿上的,比洛晨還要嚴重。

    拿起剩下的藥膏,他胡亂的抹了幾下後,便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靜謐的夜裡,他將洛晨攬在懷中,便欲睡去。

    一切,都好似與一月之前相同。可到底,還是有什麼不一樣了。

    洛晨原本玲瓏有致的身子,如今瘦的只剩下了骨頭。粉雕玉逐的小臉上,此時也滿是憔悴。總是水嫩欲滴的紅唇,干裂的沒有一絲血色。

    這所有的變化,都在時刻提醒著他,他的小寶,吃了太多苦。

    隱隱的感襲上心頭,他將手臂用力緊了緊,看著洛晨昏睡中的側臉,喃喃低語著:“怎麼這麼不經嚇呢……”

    他沒有用任何一道刑具,他只是……他只是嚇了嚇她而已啊。

    就算是最後,她出乎意料的主動掉進了蛇窟,但也只是被幾只無毒的蛇咬了幾口,怎麼會昏迷了這麼久,至今還不見醒來?

    他伸手在洛晨的臉上摩挲了幾下,幾日未曾舒展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自從知道她逃跑的消息後,他便加緊處理好了東洲的事物,快馬加鞭的連夜返回了冉府。

    暗衛沒幾日便追蹤到了她的行蹤,但他卻遲遲沒有下令,始終按兵不動的等待著。

    不是不想抓她回來,只是他還想不出,就算將人抓回來了,他又該拿她如何是好?

    殺不得,放不得,寵不得,罰不得……

    這般猶豫不決,心煩意亂了整整一個月後,直到她遇上了那王勇與冬雪,又眼看著就要逃去姜國,他才終於下定了決心,著手布下了這場局。

    他要給她一次機會,同時,也是給他自己。

    可他當按照計劃,讓李公公極盡恐嚇地審問著她的時候,沒有人知道,他的心裡是多麼的緊張,甚至,還有著隱隱的害怕。

    若是她出賣了他,他真的要殺了她嗎?

    期間曾有無數次,他都想就此打斷算了。

    然而最後,他還是控制住自己,堅持進行了下去。

    這是一場考驗,但也確實是一次機會。

    看著他的小寶明明驚懼萬分,明明脆弱無力,卻仍然一次又一次,堅定的做出否認的回答時,他在心裡想著,只要她能堅持到最後,今後,她就是他放在心尖兒上,揣在胸口裡的人。

    好在,他的小寶真的沒有讓他失望。

    當最後一刻,她溫柔淺笑著說出那句,“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出賣他”時,他只覺得一種從未有過的愉悅與解脫湧遍了全身,直將他的心口燙的火熱。

    然而下一秒,她凜然決絕的舉動,又讓他在轉瞬間,如墜冰窖。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一刻想了些什麼,甚至不知道自己都干過些什麼。

    他只記得,直到他跳入蛇窟中,直到他將她抱在懷裡,直到那些蛇盤繞在他的身上,噬咬著他的血肉,他才覺得這顆心,又重新恢復了跳動。

    之後的幾日裡,她一直昏迷著,他便一直這樣守著她,沒有踏出過房門一步。

    他告訴自己,他絕不後悔。

    他的驕傲注定了他不允許背叛。若不如此,他如何能夠原諒她,繼續讓她呆在自己的身邊。

    所以,他不後悔。

    他可以做錯,卻不能後悔。

    他就算做錯,也不會後悔。

    就這樣,他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不後悔,不後悔……

    可看著她一日日過去,卻仍不見醒來,看著她絕美的模樣,如今已滿是憔悴。一股不知名的苦澀,還是逐漸爬上了他的心頭……

    “醒來吧,小寶……”他與她額頭相抵,輕輕低喃著。聲音中,透著幾分無力,幾分脆弱,甚至,還有幾分哀求。

    #######################################

    洛晨醒來時,已是七天之後的深夜。

    一睜眼,便對上了冉之宸滿是血絲的雙眼。

    那一刻,她便知,她是真的賭對了。

    那日,那隱在暗中的人,一直讓她心有所疑。可奈何光線太暗,只能模糊的看到他少半個身子。至於相貌,則根本無法看清。

    開始時,她確實半點兒都沒往冉之宸的身上聯想。

    但直到最後一刻,她無意中看到那人的手,一下接一下地輕怕著自己的膝蓋。突然間,竟覺得這動作有種詭異的熟悉感。

    若是將那膝蓋,換成一只獒犬的話……

    兩人的身影,就在那一瞬間重合到了一起。

    洛晨知道,僅憑這一點,便認定他是冉之宸,實在太過牽強。但時間已經不允許她多做思考了。

    在李公公的倒計時下,她只能認定他是。

    若她是對的,便能有一線生機。

    若是錯了……橫豎都是死,錯就錯了吧……

    好在,她猜對了。那蛇窟中的蛇,確實如李公公所說,都是無毒的。而那隱在暗中的人,也確實是冉之宸。

    當她看清他驚慌失措的臉時,她便知道,自己不用死了,他會救她,或許,還會因為她掉落蛇窟前的那句話,而原諒了她滌跑……

    可不知為何,那一刻,竟有一種濃郁到極致的心痛與悲涼,讓她寧願那人不是他,寧願她是被陌生人所害,就此死在這裡……

    此時,又是一夜未睡的冉之宸,突然見到洛晨醒來,眼中驀然爆發出了極致的喜悅。

    他張了張口,剛想說些什麼,可下一刻,又似是想起了什麼,突然垂下眸去,掩去了眼中的波瀾。轉而聲音沙啞,語氣平靜地問道:“為什麼逃跑?”

    洛晨一愣。她才剛醒,就問她這個嗎?

    為什麼……為什麼呢?

    她在心底苦笑了一聲。

    難道要她說,她明明身份低賤,恰似浮萍,卻不甘為僕,癡心妄想要獲得自由?

    又或者要她說,在這萬物為狗駒的世道下,她費盡心思,甘冒大險,所圖的竟然是一個“尊嚴”?

    再或者,是要她說,因為他冉之宸,連皇帝都敢殺的冉之宸,雖然寵著她護著她了,卻始終無法平等的看待於她?

    若是她真的這麼說了,才是沒得可笑吧。

    想到這兒,洛晨閉上雙眼,低低的笑了起來。

    片刻後,她重新睜開眼睛,虛弱的看向了一直緊蹙著眉頭的冉之宸。只一眼,卻又飛快地移開。

    只是那一閃而過的痛色,還是清楚地落入了冉之宸的眼中。

    卻聽洛晨低低的咳嗽了一聲,在冉之宸擔憂的目光下,無力又蒼涼的說道:“半年前,小寶便聽聞,主上……要娶七表小姐為妻……不知怎地,我這心裡……實在是悶得難受。一想到主上和別的女子舉案齊眉,相擁而眠的場景,就讓我只想逃開……哪怕再是危險,再是艱難,也想要逃開……”

    一句話,說的三分真七分假,就連她自己都要相信了。

    同時,也將她所有的行為,都簡單地解釋成了女人間的爭風吃醋。

    聞言,冉之宸愣住了。

    他試想過無數種可能,卻怎麼也沒想到,答案竟會是這樣!

    可明明就是這麼一個黃之極,可笑之極的答案,不知怎的,竟讓這一個多月來,始終郁結在他胸口的一團滯氣,驀地順了下去。

    甚至,還隱隱地有了些愉悅。

    雖然知道這答案尚有疑點,也許還另有蹊蹺。但他還是在那一瞬間,就讓自己去相信了她。

    像是急於要印證她的話般,幾乎是突然間,他便想到了冉管家的那封信。

    從信中的內容來看,他的小寶,確實是從半年前,便開始策劃著逃跑了。而在她逃離冉府的那一天,也正是他大舅帶著七表妹到訪的時候。

    想到這兒,冉之宸低低的笑了一聲,抱著洛晨,似是寵溺,又似是歎息著說道:“傻孩子啊,你能逃到哪兒呢?”





32 悉心照料
想到這兒,冉之宸低低的笑了一聲,抱著洛晨,似是寵溺,又似是歎息著說道:“傻孩子啊,你能逃到哪兒呢?”

    身處亂世,又是這樣的絕世容顏,離了他,她又能逃去哪裡?

    這其中要害,她不可能想不到。 全文字無廣告 看來,果真如她所說,即使知道危險艱難,但還被妒心沖昏了頭。

    “我倒不知,小寶竟是個妒心奇重的。”冉之宸意味不明的說道。

    女子善妒,向來是大忌,尤其是如洛晨這般身份卑微的,哪怕是妒忌,也沒有名正言順的資格,最後只會攪得家宅不寧。

    但冉之宸說著這話,臉上卻未見半點責怪的意味。

    洛晨觀察了片刻,見他並無不滿,才漸漸放下心來。看來,她私自逃跑的這件事,就算是這麼過去了。

    她知道男人雖然嘴上說著厭惡妒婦,但只要不會打擾到他們的興致,偶有女人吃吃無傷大雅的小醋,反而會使他們心生愉悅。

    而比起她那些無法言之於口的理由,這樣的說法,顯然更能讓他消除疑慮。

    如今,她又回到了冉府,自然不能因那逃跑一事,再讓冉之宸的心存芥蒂。不然,她的日子恐怕會苦不堪言。

    想想看,從穿越到現在,被老虎撓過,被群蛇咬過,可她還能活著,也算是命大了。

    她不知下一次危機又會在哪裡等著她,也不知這條路的最後,到底通向何方。但既然沒死,那活著的每一天,她都要爭取好好的過。

    所以,像是觸怒冉之宸這種自討苦吃的事,她還不願意去做。

    籌劃半年,兜兜轉轉,到底還是被如此輕易地抓了回來。果然如冉之宸所說,她可真是傻啊,竟以為這樣便能逃離他。

    而這次的失敗,又到底是教訓,還是經驗,她已無力去想。現在,她只想放下一切,好好的睡一覺……

    或許是太過虛弱,洛晨的清醒,只維持了那麼一會兒,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冉之宸看到她再次閉起的雙眼,輕喚了幾聲,卻仍沒有得到回應,不禁有些擔心起來。本想要將她搖醒,可察覺到她臉上的倦色,一時間,又有些猶豫。

    最後,還是將大夫喚了進來,確認了洛晨只是睡著而已後,他才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

    第二日天還未亮,洛晨便被身上的陣陣驚醒。

    一睜眼,便見冉之宸正抱著渾身赤/裸的她,低頭專注地上著藥。

    發覺她醒來後,他抬起頭來,□了她一眼,便又低頭繼續下去。至始至終,神色自然,好似他的舉動沒有半分不妥。

    雖然兩人之前也曾赤、裸相對過,但洛晨還是覺得十分局促。她不安的扭動了下身子,卻聽冉之宸略帶不悅地聲傳來:“別動。”

    聞言,洛晨下意識的停止了掙扎,老實地任由他將那藥膏,抹遍她的全身。

    尷尬中,洛晨低下頭去,想要看看自己身上的狀況。卻見冉之宸突然拿起一旁的衣服,隨手蓋在了她的臉上,低啞著聲音,輕聲說道:“先別看。再有幾日就好了。到時……再看吧。”

    洛晨一愣,卻利馬明白了過來。

    她此刻的樣子,一定是不堪入目的吧?千瘡百孔,傷痕累累?

    他是怕她看了接受不了嗎?

    想到這兒,洛晨在心裡自嘲的一笑,她連那蛇窟都敢跳,現在只是些傷痕而已,又算的了什麼。

    可是,察覺到冉之宸動作中的溫柔,洛晨被衣服遮蓋住的雙眼裡,還是浮現出了一抹掙扎。

    這個人,怎可如此?

    明明讓她絕望之極的是他,可如今對她溫柔相待的也是他……

    她的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良久,也只是微不可查稻息一聲,重新閉上了雙眼。

    冉之宸給洛晨上好藥後,便將她塞回了被子裡,輕聲囑咐了一句:“再睡會兒吧。”

    之後,便匆匆離開了寢室。

    今日,是冉之淵的祭日,他必須去陵園拜祭一番。

    好在洛晨也已醒來,讓他總算能放下些心來。

    去往陵園的路上,他驀地想起,去年的這一日,他還曾跟洛晨說過,今年,要帶她一起過來。

    可如今……果然是世事難料啊。

    但沒關系,還有明年,後年……

    冉之淵的墓前,冉之宸靜靜的站著,眼神悠遠,卻沒有了往年的蒼涼。

    與以往更加不同的是,這一日,他沒有帶一壺酒來,並且只呆了半個時辰,便縱馬離開了。

    臨走之前,他只對著冉之淵的墓碑說了一句話:“長兄,這麼多年了,我也有些累了。現在有個人陪著,真的很好。今後,我想一直這樣好下去……”

    #######################################

    洛晨依著冉之宸的話,在他走後沒多久,便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等到再次醒來後,對上的,卻是冉之宇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

    看到洛晨醒來,他咧嘴笑了起來,聲音歡喜著說道:“阿晨你終於醒了。我都來了好半天了。二兄就是不讓我叫醒你。”

    洛晨笑著應了一聲。

    卻見冉之宇盯著她憔悴的臉龐,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聲音不滿地說道:“阿晨,你怎麼變得這般……”

    那“丑”字說到了一半,卻又被他吞了回去。

    見狀,洛晨有些哭笑不得起來。平日裡他便總說她丑,她從來沒有在意。可今日他這般吞吞吐吐的,反到不知叫她如何是好了。

    卻聽這時,冉之宸的聲音傳來:“人你也看過了,回去吧。以後老實一些,再鬧騰的話,就別怪我罰你。”

    洛晨伸頭一看,卻見寢室的一旁,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張書桌。而冉之宸正坐在前面,埋頭批閱著什麼,就連對冉之宇說話,也沒顧得上撣頭。

    這幾日,冉之宸一直守在洛晨身邊,各項事務堆積了不少。洛晨醒來後,他才開始處理,因此現在很是忙碌。

    冉之宇聞言,不滿地撇了撇嘴,最後卻還是諾諾的說道:“阿晨,我下次再來看你哦。”說罷,便帶著大寶三步一回頭地離開了。

    在他走後,一名婢女走進門來,手中端上了一碗清粥。

    微微的熱氣騰繞,淡淡的米香溢出,洛晨頓時覺得饑、餓難耐起來。

    卻見冉之宸將筆放下,起身走來,扶起洛晨坐好後,便將碗接過,舀起一勺粥,湊到了洛晨的嘴邊。

    洛晨心中一顫,但還是將嘴張開,吃了下去。

    粥的溫度不冷不熱,味道也清淡怡口,不禁讓她胃口大開。

    冉之宸看著洛晨一口一口的將粥吃下,眼中露出了滿意之色,嘴角也勾起了淡淡的笑意。

    不一會兒,滿滿一碗粥便見了底。

    他從婢女手中接過帕子,擦了擦洛晨的嘴,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見洛晨突然臉色大變,“嘔”的一聲,便將剛剛喝下的那碗粥,盡數吐在了他的身上。

    一時間,一旁的婢女驚呼出聲,洛晨的臉上也帶上了怯意。

    冉之宸臉色黑的嚇人,對一旁的婢女沉聲說道:“再去盛一碗來。”說罷,便起身站起,走入了耳房。

    等他換好衣服後,那粥也重新端了上來。他將碗接過,又依照之前那樣,一勺一勺地喂起了洛晨。

    然而這一次,洛晨才剛喝到一半,便又統統吐了出來。好在,有了上次的經驗,並沒有再吐到冉之宸的身上。

    可他的臉色,卻較上一次相比,更加的難看了。

    “再去盛一碗!”冉之宸對著一旁的婢女喝道。聲音裡,已有著一絲微不可查的焦急。

    再一次,看著那香氣撲鼻的清粥,洛晨卻只覺得惡心不已。她看著冉之宸,哀求的搖著頭。

    她實在是不想吃了。

    卻見冉之宸沉著臉,將勺子抵在她的嘴邊,聲音堅決的說道:“吃了。”

    洛晨頓了頓,卻仍是搖了搖頭。

    冉之宸深深的吸了口氣,將心中的那股燥意壓下,盡力耐著性子說道:“大夫說你必須先吃了飯,才能吃藥。你現在身體還差的很,你不知道嗎?飯也不吃,藥也不喝,你這是不想活了嗎?”

    “不是的……”洛晨有氣無力的說道。

    她不是不想吃啊,她也想盡快好起來的,這般渾身無力,病痛不已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可她真的吃不下去,那些食物一到了胃裡,便猶如翻江倒海一般,難受的直往外冒。

    眼見著洛晨仍不張口,冉之宸將碗一放,抓起她的臉便是一捏,強迫她張開了嘴後,端起一旁的粥碗,便往她的嘴裡灌。

    ……

    就這樣,洛晨吃了吐,吐了吃,不出幾次,已被折騰的一絲力氣也沒有。

    而冉之宸臉上的雄,終於再也掩飾不住。

    良久,看著洛晨痛苦不堪地,又將胃裡的最後一點食物吐出,他終於抱緊滿身髒污的她,嘴裡一遍遍地念叨著:“不吃了,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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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養肥吃肉
洛晨在遇到王勇前,本就患上了風寒。 全文字無廣告 還未徹底痊愈,便被抓走,在馬車中缺食少水的顛簸了數日,病情加重了不少。

    再然後,被關在那暗無天日的密室中,驚恐不安地呆了好幾天,心理和身體都受到了嚴重的折磨。

    之後在地牢裡,她被吊起審問了那麼久,接著又掉進了蛇窟之中。被群蛇咬傷還是次要,最重要的是,精神上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再加上昏迷之後,又躺在床上數日不醒。這一番折騰下來,她的身體已是虛弱到了極點。

    而脆弱的胃部,似是終於承受不了,就這麼突然鬧起了罷工。

    盡管洛晨求生的意志很強,盡管她仍能感覺到饑餓,但就是一粒米也吃不下去。如果硬是吃下,不到一會兒功夫,便又會悉數吐出。

    因此,自那日清醒之後,一連幾天,她只能喝些湯水勉力維持。

    甚至每日傍晚,還會發起低燒,凌晨退下後,第二日又再次復發。如此反反復復中,洛晨一日比一日虛弱下去,每日有近十個時辰都在昏睡之中。

    而在此期間,冉之宸那總是波瀾無驚的臉上,也一日比一日陰沉下來。

    一時間,整個冉府都噤若寒蟬。

    尤其是那些大夫們,幾乎每日都要承受一次他的怒火。

    好在,這樣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

    幾日後,素有神醫之名的穆拓山高僧——了塵方丈,在接到冉之宸數封言辭懇切的書信後,提前結束了閉關,連夜下山,趕到了冉府。

    在調換了數種藥方,又配合以針灸治療後,洛晨的病情終於有了起色。

    漸漸的,她已能吃下少許清淡的食物,食量也在一日日的恢復中。且傍晚的低燒,也隨著抵抗力的增加,不再發作了。

    為此,整個冉府都不禁大大的松了口氣。

    #######################################

    寢室中,冉之宸看著洛晨吃著碗中的蛋羹,眼中溢出了淡淡的笑意。

    這幾日,就這般看著她吃東西,似是成了他最大的樂趣。每次見她的飯量增加一些,他的心裡就油然而生出一絲愉悅。

    洛晨將那蛋羹吃下後,婢女便將碗拿了出去。

    冉之宸將她抱起,掂了一掂,察覺比幾日前又重了一些後,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卻聽此時,一名下人在門外稟告說:“主上,府門外來了個名喚冬雪的小婦人,說是要見寶姑娘。”

    在洛晨的詫異中,冉之宸已直接回道:“問她有何事。”

    “是。”門外那人恭聲應下,便退了下去。

    洛晨想起自己當日被王勇下藥昏迷前,冬雪發出的那一聲驚呼,心下有些復雜起來。她看著冉之宸,有些猶豫的問道:“主上,我那婢女,事先知道她夫君所做之事嗎?”

    聞言,冉之宸挑眉看了她一眼,才不甚在意地說道:“我只讓人見了那男人,至於那女人,或許知,或許不知。”

    聽聞這模稜兩可的答案,洛晨蹙眉深思起來。

    不多時,之前的那名下人便返了回來,稟告道:“主上,那婦人寫了封信,說是要交給寶姑娘。”

    “拿進來吧。”冉之宸說道。

    “是。”那下人走入,將信交給到了洛晨手上。

    洛晨將信拆開,細細地讀了一遍。

    信裡說,王勇當時是被人威脅,瞞著冬雪給洛晨下了藥。而在洛晨被抓走後沒幾天,他竟然就被人殺死了。冬雪一個人孤苦伶仃,舉步維艱。後來聽聞冉府為了救治一個叫洛晨的婢女,竟然將全冉州內醫術高明的大夫都召集了起來。她這才知道洛晨就在冉府,於是趕來投奔於她,希望能留在她身邊伺候。

    看過之後,洛晨半晌才緩緩地歎了口氣,抬頭看向冉之宸,斟酌著問道:“主上,那王勇死了?”

    其實,她本來是想問問,王勇是不是他派人殺死的,可話到嘴邊卻還是改了口。

    卻聽冉之宸不置可否的說道:“嗯,他背叛了你。”

    說著,將洛晨手中的信拿了過來,粗略地看了一遍後,便隨手扔到了一邊。

    洛晨聽聞此言,卻驚訝的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這麼說來,王勇確實是他殺的了,可這理由這麼會是這樣?

    那王勇確實是背叛了她,但那不是冉之宸自己指示的嗎?

    可他不但沒賞賜王勇,反倒還殺了他。

    洛晨看著冉之宸淡漠的表情,無奈的想到,怕也只有這個人,才能將如此不講理的事情,說得這般理所當然了。

    她心下有些唏噓,卻並無同情,對於王勇的背叛,她確實是記恨的。

    可想起冬雪的情況,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對冉之宸請求到:“主上,我回想那日情形,我那婢女應該是不知情的。我與她畢竟主僕一場,她一直待我忠心耿耿,還請主上賞她些錢財,派幾人護送她回鄉吧。”

    卻見冉之宸沉默了片刻後,才語氣認真的徐徐說道:“你若想留那婢女在身邊,也並非不可。”

    洛晨卻搖了搖頭,淡淡地回答道:“不用了。”

    至於原因,卻並未說明。

    然而,冉之宸聞言,眼中卻露出了一絲贊賞之色,點了點頭說道:“我會安排的。”

    #######################################

    當日,冉之宸便派人將冬雪送往了趙國。

    在洛晨想來,趙國畢竟是冬雪的故國,應該會比她一個人留在異國他鄉要好。更何況,有了冉之宸的安排,想必能有一個穩妥的出路。

    因此,洛晨對她還是比較放心的。

    對於冬雪這個人,洛晨心中是比較復雜的。

    看了冬雪信中的描述,又結合自己被抓走時的情形,洛晨已將事情猜出了大概。

    那日洛晨遇見王勇,確實只是巧合而已。而王勇和冉家,也並沒有半點關系。

    只是後來,冉之宸為了讓洛晨以為抓她的人並非是冉家之人,才繞了個大彎子,在王勇外出趕集那日,令李公公威脅他,讓他給洛晨下了藥。

    而這其中之事,冬雪應該是不知情的。不然那日洛晨昏迷時,她也不會表現的那般驚訝。

    說起來,那王勇也算是受到了無妄之災,而冬雪則更是無辜。

    但盡管如此,洛晨卻還是不能將她留在身邊。

    人的判斷,有時是會受到感覺的影響的。洛晨原本對冬雪是十分信任的,但那日的事情,卻在這份信任上隴上了一層陰影。

    在被關在馬車裡輾轉顛簸的那幾日,她不止一次的想過,冬雪是否也跟王勇一起背叛了她。

    雖然現在想來,這種可能性很小。但懷疑這種事情,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若要洛晨再像以前那般,毫無芥蒂的去信任她,已是不太可能的了。

    另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王勇的死不管怎樣,也與洛晨有關,冉家更是殺害他的直接凶手。

    冬雪與王勇畢竟是夫妻,洛晨怎能讓這樣的她留在冉府。

    前世時,洛晨的經紀人在她入行的時候便深深地告誡過她,比起排在她前面的那些人,她更需要提防的是她踩在腳下的。而比起對不起她的那些人,她更要小心的是她對不起的。

    雖然是王勇背叛在先,但很多事情,立場不同,看法也不盡相同。她無法確定,冬雪不會因王勇的死,而對她心存怨恨。

    洛晨從來就不是輕信他人之人,算起來,冬雪也算是一個特例了。只因為她是洛晨穿越之後,所接觸到的第一個人,再加上這身體原主人的一些記憶,才讓洛晨對她信任不已。

    但如今這份信任已經打破,這份特例也自然不再存在。洛晨不會聖母一般的因為可憐她的境遇,便將一個危險因素留在自己的身邊。

    在這樣的世道裡,小心翼翼都不一定能得到善終,若是心慈手軟,優柔寡斷的話,怕是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洛晨就連對待自己,都能狠心地跳入蛇窟之中,實在沒有多余的力氣,跑去對別人同情心泛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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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在洛晨的一日日恢復中度過,轉眼已過去了半個月。

    洛晨如今在食量上已恢復了正常,每日也能下地走上一會兒了。只是身體仍然有些消瘦,臉上的氣色也一直有些蒼白。

    這一日夜裡,冉之宸在睡覺前,又依照慣例將她抱起來掂了掂,察覺她又重了一些的時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嘴上卻說著:“還是太瘦了,要多吃一些。”

    洛晨乖巧的應了一聲,心下卻有些無奈。

    每次他做這個動作的時候,都讓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自己是一頭被圈養的小豬仔。而作為主人的他,每天喂她吃東西,數著日子盼著她長大,好能宰了她吃肉。所以每隔一會兒,就忍不住將她稱上一稱,看看又長了幾斤幾兩肉,還要多久就能宰來吃。

    洛晨正在這兒胡思亂想著,卻聽冉之宸眸光幽深的淡淡宣布道:“等你身體好了,我便要你。”
34誰是主人
洛晨正在這兒胡思亂想著,卻聽冉之宸眸光幽深的淡淡宣布道:“等你身體好了,我便要你。 全文字無廣告 ”

    洛晨心中一顫,沒有說話,卻利馬垂下頭來,將臉埋進了冉之宸的懷裡,以此掩去了她臉上的異色。

    冉之宸愣了一瞬,心下有些微微的訝異。這還是兩人相處這一年多來,洛晨第一次主動地親近於他。

    看著她這般嬌羞不已地藏在自己懷裡的模樣,他輕笑一聲,將手置於她的頭上,在那墨緞般的長發上,來回輕輕地撫摸著,聲音略帶暗啞地說道:“快些好起來。”

    “嗯。”洛晨軟軟懦懦地應了一聲。

    然而,與她聲音不同的是,此刻的她,臉上除了深深的茫然與無奈外,哪裡有半點兒冉之宸以為的嬌羞。

    一個聲音不斷地回響在她的腦海中:“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事到如今,若是還不認命的話,那便是她不知好歹,不識時務了吧。

    在這樣的亂世裡,活著本已是不易。她還要奢求些什麼呢。

    以她這樣的身份,這樣的容貌,沒有被當做禮物一般地送來送去,也沒有被當做戰利品一般地爭來爭去,她應當滿足了的。

    更何況如今,冉之宸這樣的男子,卻能這般寵愛著她,怕是天下間的女子,都會對她羨慕不已的吧。

    即使他終有一天會娶妻生子,但至少現在,他只有她一個人。這份唯一就算短暫,卻也是珍貴的。她應該放下一切,去抓緊時間好好享受的。

    即使以她這樣的身份,連懷育子嗣的資格都沒有。但一個婢女所生,處處低人一頭的低賤庶子,從一開始便不被生下,或許才是最好的結果。

    即使不知他對她的這份寵愛能持續到何時,但就算是有一天,她被他厭了棄了,相信他念著以往的情分,最起碼也會保她這一生平安到老的。

    洛晨極力的尋找著安慰自己的理由,但不知為何,越是想來,心裡的苦澀竟越發濃重。

    她是真的想要認命的,可總有那麼一股不甘縈繞在心間,無論她怎樣努力都消散不去。

    可任她再是不甘,再是無奈,除了認命又能做些什麼?

    掙扎反抗又不是沒有嘗試過,事實證明,在這個男人的面前,一切都只能是徒勞而已。

    所以,就這樣吧……也就只能這樣了。 全文字無廣告

    洛晨就這般,在紛亂復雜的思緒中漸漸的睡去了。

    然而沒過多久,冉之宸卻突然驚醒了過來。

    當看到洛晨熟悉的睡臉時,他重重地舒了口氣,良久,一身的冷汗才漸漸退下。

    他又做噩夢了。

    只是這一次,夢裡不是長兄沉痛的表情,不是母親陰暗的笑容,也不是父親和李氏交纏在一起的身體。那夢裡出現的,竟然是他的小寶。

    他夢到他的小寶沖他決然而華美的一笑後,便縱身跳入了無底的深淵中。數不清的毒蛇盤繞在她的身上。而他,卻只能那麼眼睜睜地看著她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回想起夢中的情景,他抱緊了洛晨的身體,感受著她暖暖的溫度,與淺淺的呼吸,不知過了多久,才略帶自嘲的笑了出來。從何時起,他冉之宸,竟然淪落到這般境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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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的陽光暖暖的籠罩著大地,洛晨吃過藥後,便懶懶的依靠在榻上,翻看著手中的幾本史書傳記,聊以打發著枯燥的時光。

    書房裡,冉之宸拿著手中的棋子,蹙眉深思著。

    坐在棋盤對面的了塵方丈端起茶杯,品了一口那杯中的香茗,開口說道:“那位女施主的病情,如今已經穩定了下來。貧僧也是時候離開了。今日前來,便是向冉施主告辭的。”

    聞言,冉之宸卻沒有絲毫意外,繼續落下了一子後,看向了塵方丈,語含感激地說到:“冉某此次打擾了方丈的閉關修行,已是天大的罪過。如今方丈既要離開,冉某便不再多做挽留了。只是今後但有所需,還請方丈直言相告,冉家必定傾力相助。”

    “阿彌陀佛。貧僧一生鑽研醫術,所為的便是治病救人。施主實在不必將此事放在心上。”了塵方丈執起一子,置於棋盤之上,猶豫了片刻,又接著說道:“只是……貧僧確有一事,不知是否當講。”

    “方丈但說無妨。”冉之宸誠懇地說道。

    “施主的母親,久居我穆拓山上,身體一直不大康健,不知施主是否了解。”

    冉之宸蹙了蹙眉,表情有些淡漠下來,“略知一二。”

    見狀,了塵方丈歎息一聲:“阿彌陀佛。施主怕是有所不知,你那母親,已是時日無多了。”

    冉之宸執子的手,微微顫動了一下,可片刻後,卻還是穩穩地落了下去,聲音聽不出喜怒地問道:“可還有救?”

    了塵方丈搖了搖頭,才道:“病既入髓,以貧僧之淺薄醫術,已是無力回天了。”

    冉之宸垂下眸去,不發一言。

    卻聽了塵方丈又是長長的一歎後,繼續說道:“施主還請聽貧僧一言。這世間萬物,皆有因果。切不可因他人之因,誤了自己之果啊。”

    聞言,冉之宸沉默了良久,才開口問道:“若是接回府中,能否受得住路上的舟車勞頓?”

    “小心一些,應是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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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後,陳氏被接回了冉府。而與她一同到來的,還有陳家的七小姐。

    自上次隨父親離開冉府,陳七小姐便去往了穆拓山。這段日子以來,她一直留在那裡照顧著陳氏。所以,此次陳氏回府,她便也自然而然的跟著一起來了。

    這日清晨,洛晨自晨曦中醒來,便見冉之宸已下了榻,正在著裳。

    洛晨望著他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

    像穿衣洗漱這樣的事情,原先都是由她來服侍冉之宸做的。但自她病後,便由冉之宸親自打理了。甚至很多時候,還要他反過來照顧她。

    婢女做到她這個份上,也算是獨此一家了吧。

    似是察覺到洛晨已醒,冉之宸回過頭來。在看到洛晨怔怔的眼神時,他輕笑了一聲,俯身理了理她鬢角凌亂的長發,溫聲說道:“再睡會兒吧。”之後,便踏出了房門。

    直到冉之宸離開許久,洛晨才幽幽的長歎一聲。

    她與他這樣,可真像是一對夫妻啊。

    可就是這個“像”字,才更加令她酸澀不已。

    不知又在床上躺了多久,她輕咳一聲,將婢女喚了進來。

    幾人開始服侍著她穿衣梳洗。

    自洛晨回府後,原先照顧冉之宸起居的下人們,也同時承擔起了照顧洛晨的任務。說起來,如洛晨這樣,也確實不是一個婢女能有的待遇了。

    誰知,她剛將衣服穿好,便聽門外一人說道:“寶姑娘,七表小姐來了。”

    洛晨有些訝異的蹙了蹙眉,心中沒來由的升起一股煩躁,卻還是不敢怠慢的連忙說道:“快將表小姐請進來。”

    而另一邊,等候在門外的陳子怡早已心生不悅。不過是個婢女而已,丈著表哥的幾分寵愛,倒真是好大的架子。還有這幾個沒有眼力的下人,以她的身份,要進表哥的房中,卻還要向一個婢女稟告。不知道的,還以為那婢女是這冉府的主母呢。

    心中雖然不悅,但她臉上卻沒有顯露半分,反而愈加嫻靜溫婉的笑著走進了房門。

    然而,在看到洛晨的一剎那,她剛剛揚起的笑容,卻利馬出現了一絲僵硬。

    早來此之前,她便聽聞此女有傾城之貌。但那時她心中卻是多有不屑的。美人她也見的多了,遠的不說,便是在陳府之中,那些身份低賤的歌姬舞姬們,哪個不是貌美動人的。要知道,這世道最不缺的,便是供人賞玩的美人。

    可面前的這個女子,容貌之盛,竟是她平生僅見。而最令她詫異的,還是她周身的氣度。明明只是個低賤的婢女而已,可那隱隱露出的風華,竟讓她這堂堂的世家嫡女,也絲毫不敢輕視。

    但也只是片刻之後,她便想起了母親平日經常教導她的話。這些個以色事人的低賤女子,再是貌美,也不過是個玩物而已。等她當上了冉家的主母,還不是任由她拿捏打殺。這世上,女子可以真正依靠的,就只有出身和娘家。上天定下的貴賤之分,才是不可動搖的。

    這般想著,她心中才剛升起的那抹不安,又利馬被壓了下去。

    卻見洛晨已對著她躬身一福,恭敬有禮的說道:“洛晨見過七表小姐。”

    陳子怡笑的親切溫厚,語氣更是和煦溫暖的說道:“聽聞寶妹妹有病在身,就不必多禮了,快請坐下吧。”說著,她徑直走一旁的坐榻上先行坐下,似是平易敬人地示意洛晨坐到她身邊來。

    看那樣子,竟讓人隱隱覺得,她才是這房中的女主人。

    洛晨早在她進門時,便察覺到了她瞬間變換的臉色。如今看著她溫婉動人的笑容,不知怎地,只覺得一陣深深的疲憊湧遍全身。還有那聲“寶妹妹”,也實在是刺耳不已。

    洛晨本欲偽裝出的恭順與卑微,在這一瞬間,竟似是突然無力維持下去了。

    她恍然發覺,除了在冉之宸面前,她竟不想再對著任何人俯首作態了。

    這般想著,洛晨直起身來,直視著坐榻上的陳子怡,嫣然一笑的說道:“表小姐到訪,洛晨卻以此粗陋之資相迎,當真是失禮了。還請表小姐稍作等候,容洛晨梳洗過後,再來相見。”

    說罷,她竟是再也沒有理會愣在那裡的陳子怡,轉身走到了梳妝台前,自顧自的梳洗打扮起來。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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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縱容寵溺

    陳子怡被這般涼在一邊,錯愕了片刻後,才反應了過來,臉上的溫婉險些維持不住。

    她今日來此,本是聽聞這位“寶姑娘”頗為受寵,想要對其拉攏一二的。可沒想到,她堂堂世家嫡女,對著一個卑賤的婢女和顏悅色,笑容以待,卻反而遭到了對方的漠視。這讓她怎能不憤怒。

    但那怒火也只是在臉上一閃而過,便又被她生生壓制了下去。她在心裡一遍一遍地提醒著自己,現在還不是時候,若是因為這點小事,給表哥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償失。等到以後,只要等到以後,她定要這賤婢好看!

    一旁的下人們,此時也注意到了兩人之間的暗流湧動,心下不禁為難起來。這位七表小姐,乃是未來主母的有力人選。可寶姑娘又正得寵。主上這段日子以來,對她的重視可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兩人中的哪一個,也不是他們能得罪的起的。

    片刻之後,眾人在心裡有了計較。幾人圍在洛晨的身邊,繼續服侍著她梳洗打扮。而另外幾人,也連忙給陳子怡沏上了香茗,端來了糕點,周道的招待起來。

    一時間,房中的氣氛倒是緩和不少。

    陳子怡端起杯中的香茗細細品味著,那一舉一動,淨顯優雅從容,看向洛晨的眼神中,也未帶半分不耐。她倒要看看,這個賤婢能讓她等多久。

    可盡管她心中再是不屑,但看著銅鏡中,洛晨那絕美無暇的面容,還是讓她隱隱感到了一絲莫名的不安。

    此時的洛晨清減消瘦,宛若柔枝嫩葉,弱不禁風。蒼白的面色淡如梨花,眉間的輕愁更是惹人堪憐。

    陳子怡幽幽的想到,恐怕就是這副楚楚可憐的柔弱相,才讓向來不近女色的表哥,也對她心生憐惜了吧。

    然而不多時,她便推翻了這樣的想法。

    隨著洛晨薄粉撲面,塗胭抹紅,修眉飾黛,點染朱唇,之前的病態漸漸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盛起的華光。

    洛晨看著鏡中的自己,見那原本的蒼白無力,終於被遮掩了下去,才滿意的淡淡一笑。

    自來到冉府,她便很少化妝,僅有的那麼幾次,也只是略施粉黛而已。就連衣著也盡量簡單素雅,試圖以此來減少著別人的關注。這些,都與她前世很是不同。

    前世時,洛晨最為厭惡的,便是自己那時常病怏怏的樣子。所以她最喜濃妝,越是嬌艷的妝容,才越能讓她覺得生氣盎然。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這一世,她第一次親手為自己化上濃妝,竟是因為一個陌生的女人。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為,甚是幼稚,甚是無聊,也甚是可笑。可她還是這麼做了。不論是何理由,她就是不想以之前那般虛弱無力的面貌,站在陳子怡的面前。

    最後,她從一旁的婢女手裡,接過了修剪好的花細。火紅的梅狀花細五瓣盛開,貼於洛晨的額頭之上,顯得她更加艷光逼人。

    正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冉之宸一踏入房門,看到的便是洛晨這般對鏡貼花黃的摸樣,一時讓他有些愣怔。

    這一年以來,他已見慣了洛晨素面朝天的樣子。尤其是她病著的這段時間,更是清減柔弱,面如梨花。他幾乎都快忘了,他的小寶,還有著這般妖嬈魅人的一面。就是這一面,曾經還令他差點兒把持不住。

    不過,這些倒還是次要。最主要的是,雖然知道這只是妝容所致,但看著她這般光艷奪目,健康的沒有一絲蒼白虛弱的樣子,還是讓他打心底裡愉悅了起來。

    他勾了勾唇角,剛要開口說什麼,便聽一個女聲在一旁響起:“表哥,你回來了?”

    冉之宸轉過頭去,這才發現了房中的陳子怡。

    卻見陳子怡對著冉之宸盈盈一幅,溫柔淺笑地說道:“表哥,好久不見。”

    冉之宸皺了皺眉,嘴角的笑意迅速消失不見。似是懶得多做寒暄他,直截了當的開口問道:“何事?”

    見他這般疏遠的樣子,陳子怡心下黯然,但面上仍舊溫柔嫻靜地說道:“姑母她近幾日都不曾安眠,夜裡時常噩夢連連,昨日更是一整晚都在念著表哥的名字。我便想著,表哥若能前去看看,那樣姑母的病情,或許會好上一些。”

    “知道了。”冉之宸一聽是陳氏,臉上的表情便更加冷淡了。

    陳子怡見他只說了這麼三個字便沒了下文,一時有些尷尬起來。她不知還能再說些什麼,卻又不甘心就此離開。正在這時,卻聽一陣咳嗽聲突然傳來。

    只見洛晨一手緊揪著衣襟,一手輕掩著檀口,重重地咳嗽了起來。

    她可真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喉嚨干癢,忍受不住了。

    說起來,她這咳嗽的症狀,也持續了好一陣子了。剛開始時,嚴重地簡直像是咳心咳肺一般。後來吃了了塵方丈的藥,才緩解了很多。但要想痊愈,怕是還需要一段日子。

    冉之宸臉色一沉,走上前去,一把將洛晨抱起,便轉身坐到了榻上。隨後,一邊輕拍著洛晨的後背,一邊對著一旁的婢女詢問道:“今日的藥喝了嗎?”

    “回主上,還未……”那婢女有些不安地答道。

    “怎麼還未喝?”冉之宸的聲音已有了一絲不悅。

    卻見那婢女目光躲閃地看了一眼陳子怡,膽怯地說道:“七表小姐一早到訪,寶姑娘忙著招待,奴婢怕有所不便,就……”

    聞言,冉之宸轉頭一看,見陳子怡還在那裡沒走,臉上頓時浮現出了一抹不耐,蹙眉問道:“可還有事?”

    “無……無事了。”在他不悅的目光下,陳子怡本能的低下了頭。

    縱使心有不甘,但她也知道,今日怕是只能就此離開了。

    然而,她剛欲開口告辭,卻聽冉之宸再次對她說道:“我已修書於大舅,不日便會有人來接你回府。在此之前,還請子吟你繼續在我母親身邊操勞幾日。若無大事,就不要隨意離開了。尤其是我這院中,你一個未出閣的少女,來此多有不妥。”

    陳子怡聞言一愣,這還是冉之宸第一次,對她說了這麼多的話。可那話中的內容,卻只讓她難堪不已。

    時下民風開放,封建禮教並不盛行,所以像她這般,有僕人陪伴著一同進入男子的房間,倒也不算是什麼逾越之事。可冉之宸即已如此言明,她自然不能出聲反駁。

    只是那聲“子吟”,就猶如一把尖錐般,刺得她胸口生疼。同時也讓她心中所有的不甘都爆發到了極點。

    從小,她便夢想著嫁於表哥為妻。家中的長輩們也一直有此打算。盡管表哥對她始終冷淡疏離,但她一直認為,那只是因為他性格深沉而已。

    可就在剛才,那賤婢不過是咳嗽了幾聲,表哥竟那般緊張溫柔的,也不顧旁人在場,便將她抱在懷裡。

    他對那賤婢如此體貼,卻連她陳子怡的名字也記不住。他是她癡心愛慕了這麼多年的人,如今怎能如此對待於她?

    陳子怡攥緊了袖袍下的雙手,死死地控制著面上的表情,語含嬌嗔的說道:“表哥真壞,我是子怡啊,才不是什麼子吟呢。你不記得了嗎,小的時候……”

    “送子吟小姐回房!”

    還未等她說完,便聽冉之宸直接開口,不耐地打斷了她的話。說罷,他從一旁的婢女手裡,接過了剛剛端上的藥碗,便再也沒有看她一眼。

    陳子怡尷尬難堪的站在房中,還欲再說些什麼,卻見一旁的下人已來到了她身前,面露為難的看著她。她咬了咬牙,最後,還是沉默的轉身了。

    踏出房門那一刻,她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那俊朗偉岸的男子,正端著手中的藥碗,一勺一勺的喂著對面的女子喝藥。那女子明明面容嬌艷,燦若桃花,但輕蹙的眉峰,仍顯露出一絲惹人堪憐的柔弱。她輕啟紅唇,喝下勺中的湯藥,抬眼間,看向男子的眼中,隱含著溫柔。而那男子盡管神色淡淡,可一舉一動,卻滿是體貼。

    兩人對視之間,如畫般的暖意淡淡流淌著。似是在這偌大的房中,除了他們彼此,便再無他人。

    陳子怡只覺得一股苦澀湧上喉頭,心神恍惚的邁步離去了。

    洛晨看了一眼她離去的背影,心中暗自一歎。

    今日,是她任性了。不管怎樣,這位七表小姐,是真有可能嫁入冉家的。此時得罪了她,若是日後她真的成為了冉家的主母,那時要對付自己,怕是連個像樣的理由都不用找,便能任意將自己打殺掉。

    可盡管知道這樣多有不妥,洛晨卻仍沒有感到一絲後悔。甚至此刻,她的心裡還隱隱地有了一分暢快。

    這一年多來,她處處小心,時時謹慎的活著,很少有按照心意行事的時候。如此隨心所欲的感覺,還真是久違了。

    這般想著,洛晨的嘴角,不經意地勾了起來,可抬頭間,卻對上了冉之宸意味深長的目光。

    洛晨心中一凜,急忙收斂起臉上的笑意,只覺得在這樣的目光下,她所有的心思都被他一覽無余。

    慌亂中,卻聽冉之宸聲音淡淡的問道:“高興了?”語氣之中,辨不出喜怒。

    洛晨有些不安,卻還是如實的點了點頭:“嗯……高興了。”說罷,她有些怯怯的看向了冉之宸。

    卻見他輕笑一聲,將她攬在懷裡,寵溺的眼神,似是在看著一只調皮的小貓。他輕撫著她的長發,用那低沉磁性的嗓音溫聲說道:“高興就好。”




第三十六章許她紅裳

    洛晨只覺得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湧上心頭,那句“高興就好”,一遍遍回響在她的腦海裡。讓她不自覺地放軟了身子,真的如一只小貓般,乖巧地窩在了他的懷裡。

    她在心中恍然想起,是啊,他曾說過的,這世上無人可以傷害她,除了他自己。

    原來,她早已不知在何時,便相信了他的這句話。不然今日,她也不會縱容著自己這般任性了。

    許是洛晨放松的心情感染了冉之宸,他抱著懷中的嬌軀,嘴角的笑意越發加深。看著洛晨嬌艷的妝容,他若有所思了片刻,便叫來一名小廝,附耳囑咐了幾句。

    不多時,便見幾個婢女走進房門,每人手中都捧著一件嶄新的紅裳。

    在洛晨詫異的目光下,冉之宸從其中挑出了一件顏色最正的,遞給了洛晨,“小寶今日容光甚艷,配上這紅裳,才是正好。”

    洛晨看著那紅裳,目光有些愣怔。

    這大紅的衣服,確實是她前世最愛的。只是現在……

    在這個時代,女子的穿衣打扮都是有所講究的,並不是只要你喜歡,便可隨意穿著。從發簪的花樣,到金飾的數量,再到衣服的顏色款式,不同身份的人,規格都有所不同。

    而這大紅的衣裳,便是只有為人正妻的女子,才可有資格穿上的。

    不過,在各種身份的女子中,那些以色事人的舞姬官妓,卻是一種例外。

    在這世上,也只有她們不受這些規定所限,可以任意打扮自己。上至莊嚴貴氣的盛裝禮服,下至低俗暴露的薄紗舞衣,為了取悅權貴們,她們可以打扮成各種樣子,供人賞玩。對此,手握權力的貴族們,自然不會有所反對。

    所以,那些穿著華麗的女子,往往不是高高在上的小姐貴女,便是低賤卑微的舞姬官妓。

    這段時間,洛晨已切身感受到了冉之宸對她的寵愛。她知道,他並沒有將她當成是低賤的玩物。但是,也不會將她當成是他的妻。

    或許今日,他將這紅裳給她,只是單純覺得她穿著好看而已。並沒有想過,以她的身份,穿上這紅裳,別人看到會如何去想。

    他無意的舉動,還是在她的心裡,掀起了層層波瀾。

    洛晨垂下眸去,默默的脫下了身上的素衣,接過那紅裳,換在了身上。

    冉之宸挑的這件衣服,當真是艷到了極致。然而穿在洛晨身上後,卻不見半點兒俗媚之氣,反而顯得她高貴之極。

    冉之宸從未想過,原來當一個女子妖艷到極致時,竟會產生出這般逼人的貴氣。

    很早之前他便知道,他的小寶,有著很多種面孔,溫柔乖巧的,堅韌倔強的,妖嬈嫵媚的,高貴聖潔的……每一面都不是她,可每一面又都是她。這些看似矛盾的面孔,卻總能被她完美的結合在一起。

    他打量了洛晨片刻,滿意的點了點了頭,眸光幽深的說道:“甚美。”

    說罷,他再次將洛晨擁在懷裡,在她耳邊意味深長的輕歎道:“快些好起來。”

    “嗯。”似是聽出了他的話外之意,洛晨低垂著腦袋,聲音之中隱含著嬌羞,小巧的耳垂也透出了一抹粉紅。

    見狀,冉之宸的眸光愈發幽深下來,他俯□去,在那粉嫩的耳垂上輕咬了一口。頓時,洛晨渾身一個激靈,有些不安的扭動起來。

    好在,下一秒,冉之宸便放開了她。他站在房中深吸了幾口氣後,才似是感歎,似是無奈地說道:“小寶今日,太過魅人。”

    說罷,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冉之宸離開後,洛晨面上的潮紅也漸漸褪去。

    她行至銅鏡之前,怔怔的看著鏡中那一襲紅衣的自己。

    確實是華美之極啊。

    片刻後,洛晨對著自己露出了一抹釋然的笑容。她想,這便夠了。不論這紅裳有何含義,穿著好看便夠了,實在是不用多做聯想。

    這段日子以來,她也思考了很多。她雖然不願認命,卻也不能反抗。那麼,與其沉浸在無盡的自哀自憐中自討苦吃,倒不如想開一些,盡力去過好每一天。

    今後,她還是不會認命,所以並不會隨波逐流。但她也不會反抗,她要這般順其自然的過下去。相信終有一天,她也能找到一條屬於自己的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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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冉之宸想讓洛晨的身體盡快好起來,但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更何況洛晨當時的病況,又是那般嚴重。所以,盡管這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洛晨的身體也在逐漸恢復中,但若想痊愈,卻仍需時間。

    這日下午,洛晨在婢女的攙扶下,終於走出了房門。看著藍藍的天空,吹著柔柔的和風,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只覺得滿身暢快。

    這些天,她一直窩在床上休養,偶爾下地走走,也只是在房內轉轉而已。今天,還是她自生病以來,第一次走出房門。

    “去花園走走吧。”洛晨對著一旁的婢女說道。

    “是。”那婢女扶著洛晨,慢慢的向花園走去。

    涼亭中,洛晨呼吸著淡淡的花香,細細地擦拭著手中的長劍。

    自她逃跑被抓後,已有段日子沒有練劍了。但這並不代表她毫無進步。

    被關在那暗室中的數日,若不是她一直強迫著自己,將心思投入於劍訣功法中,怕是她早就崩潰了。雖然那幾日的惶恐不安,讓她如今想來,仍是心有余悸。但不可否認的是,正是在那幾天裡,她對功法的體悟,又加深了一層。

    玄宗武功,以拳法和劍術著稱。只是洛晨開始習武時,筋骨便已基本長成,再加上女子本身的力道就有限,所以,拳法對她並不適合。

    倒是在劍術上,洛晨憑借著極高的悟性,學武不到一年,便已窺得門路。霍振海不只一次的表揚過她,這樣的進步速度,在玄宗眾多弟子中,也是很少見的。

    洛晨知道自己跟在冉之宸身邊,就算能在武藝上小有所成,怕是也沒有什麼用處。可她還是不想放棄。

    這大半年來,每次在武藝上更進一步,那種油然而生的成就感,是她前世今生加起來,都很少體會過的。而且,這種擁有力量的感覺,也實在讓她心馳神往。

    她忘不了自己獨自在山中度過的那一個月。當時雖然條件簡陋,危機四伏,但卻是難得的自由暢快。若是沒有武藝在身的話,她怕是早就被狼叼走了。

    所以,如今她是真的喜歡學武,只要可以,今後她也要一直學下去。不再是為了逃跑,也不再是為了防身,只是單純的為了興趣去學習而已。

    摩挲著手中的長劍,洛晨隱隱感到自己全身都興奮了起來。她閉起雙眼,回想著這段日子以來的體悟,不由自主地比劃了起來。

    可沒過多久,她便又輕喘著放棄了。看來她現在的身體還是太弱了,就這麼幾個簡單的動作,也讓她堅持不下來。

    洛晨苦笑了一聲,剛欲起身離開,卻聽一個溫柔親切的聲音傳來:“小寶妹妹,你也來賞花了啊。”

    頓時,洛晨只覺得汗毛豎起,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她不用看,也知道這來者是何人。

    “小寶”和“妹妹”這兩個詞,分開都令她抵觸不已,像這般連在一起叫出,簡直讓她惡寒之極。

    洛晨無奈的回頭,對著陳子怡行了一禮,“見過七表小姐。”

    自陳子怡那日離開後,洛晨便沒再見過她。她倒也真的按照冉之宸說的那樣,一直呆在陳氏的院中,很少離開,更沒有再來找過冉之宸。

    只是奇怪的是,這冉府中,關於她是冉家未來主母的傳聞,竟然愈演愈烈起來。下人們每每談起,都好像此事已是板上釘釘了一般。

    冉之宸雖然已經修書於淮揚陳家,讓陳府派人接她回去。但不知為何,卻遲遲沒有得到回音。礙於情面,冉之宸也不好將人趕走。就這樣,她一直住到了現在。

    陳子怡坐到了洛晨身邊,看著她手中的長劍,驚訝的說道:“小寶妹妹還會使劍?”

    “洛晨只是略懂一二,讓表小姐見笑了。”洛晨淡笑著答道,心下思考著脫身的借口。

    說起來,這位陳小姐,還真沒招惹過洛晨,甚至每次見面時,都是笑容以待的。但洛晨實在不想和她呆在一起。既然以兩人之間的關系,注定了不會相安友好。那倒不如避免見面,也省得這般虛偽假笑了。

    但陳子怡顯然沒有這樣的共識,硬是拉著洛晨,東拉西扯的說了半天。開始時,洛晨確實有些不耐,也不知她到底是何用意。但到後來,洛晨也漸漸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

    看來,這位陳小姐,是來拉攏她的啊。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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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要狠一點

    陳子怡自那日離開後,便獨自回房想了許久。

    縱然對洛晨再是嫉恨,但她也知道,現在對她最重要的,不是對付洛晨,而是擠掉那些同她一樣的世家小姐們。要知道,盯著冉家主母之位的,可不止她一個人。洛晨就算是再受寵,也只是個婢女而已,就算以後被抬了妾,那也只能是最下等的賤妾。

    而那些世家之女們可不同。比起洛晨,擁有高貴身世的貴女們,才是她最大的對手。

    於是,陳子怡又重新燃起了拉攏洛晨的想法。畢竟洛晨是冉之宸身邊唯一的女人,總會對他有些影響。陳子怡想,就算不能讓洛晨為她吹吹枕邊風,但只要偶爾透露一些冉之宸的消息給她,也是大有用處的。

    在她看來,洛晨與其迎一個不知底細的主母進門,將身家性命交於對方。倒不如幫助她陳子怡嫁入冉府。起碼她一直對洛晨表現的十分寬厚良善。

    洛晨看著陳子怡親切的笑容,心下有些茫然。今天是這位陳小姐,明天又會是誰?

    陳氏如今病入膏肓,冉之宸議親之事已迫在眉睫。不然的話,陳氏一死,冉之宸便只能等到三年喪期過後,才能再談親事了。

    而等到冉之宸娶親,她又會是何處境?洛晨想,她的安穩日子,怕是不多了吧……

    正在此時,只見陳子怡的婢女匆匆走來,神色之間也有些慌張。她湊到陳子怡耳邊說了些什麼,便見陳子怡突然臉色大變。

    之後,她面色蒼白的對洛晨告了辭,便跟著那婢女匆匆離去了。

    洛晨看著她離開的方向,疑惑的蹙了蹙眉。到底發生了何事,竟能讓這位總是嫻靜溫雅的陳家小姐這般失態?

    此時,滿園的鮮花依然嬌艷,淡淡的花香充溢其中,但洛晨卻突然有些意興闌珊。她收起了劍,站起身來,便准備回房了。

    然而這一路上,只見下人們三五成群的,都在往前院的方向走去。看到她之後,每個人臉上的神色都有些怪異。

    “你去打聽一下,府裡發生了何事?”洛晨對著一旁的婢女說道。

    她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便見那婢女返回,聲音有些惶恐的說道:“寶姑娘,聽說冉管家召集了府中的下人們去前院觀刑。說是有幾個婢女亂傳謠言,今日要處以火刑。”

    “什麼謠言?”洛晨疑惑的問道。嚴重到要處以火刑,還讓全府下人們觀刑的,怕不是什麼簡單的謠言吧。

    “好像是關於表小姐的。那幾個婢女說表小姐要嫁給主上為妻。主上說她們壞了表小姐的名聲,不但要嚴懲,還要咱府中的下人們都去觀看,以後再有亂說的,下場也會是一樣。”說罷,那婢女神色閃躲的看著洛晨,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

    見狀,洛晨沉聲喝道:“還有什麼,一並說出來!”

    “是。”那婢女有些膽怯的應道,“他們……他們還說,其實是那幾個婢女的話,惹得寶姑娘不悅,才讓主上大怒,將她們處以了火刑。現在,那幾個婢女正在前院,瘋了一樣的大罵寶姑娘你呢。”

    洛晨皺著眉頭,沉思了片刻,才復又說道:“走,去前院。”說罷,便朝著前院的方向走去。她要親眼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前院與花園間的距離並不近,洛晨走到一半,便氣喘吁吁起來。好在後來,一名下人抬來了坐轎,她這才坐上轎子,繼續向前院趕去。

    等她到達時,只見偌大的院子中已站滿了人。眾人看到洛晨的轎子,紛紛神色惶恐地避讓開來。看那樣子,倒像是在躲著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洛晨走下轎子,面色沉凝的向前望去。只見院落中央,排列著五個大大的柴火堆,每一個上面都豎著一支十字型的木架,而那木架上,正綁著那五個婢女。

    最令洛晨心驚的是,其中有兩個柴火堆都已被燃燒過,只剩下了一些燒焦的木炭而已。而那架子上綁著的人,顯然已成為了一具屍體。黑漆漆的立在那裡,只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除此之外,中央的那堆柴火上,熊熊的火焰正在燃燒著。滾滾濃煙中,洛晨看不清火中之人的臉,卻能依稀聽到她越來越弱的呻吟,感受到生命正從她體內一點一點的流失殆盡。

    洛晨僵立在原地,惶恐不已。

    半晌,她看向了那另外兩個還未行刑的婢女,隱隱間,竟覺得有些眼熟。

    下一刻,她恍然大悟的想起,這不正是半年前,她在那花園中,遇到的幾個采花婢女嗎。因為其中一人的長相頗為清純可人,她當時便多看了幾眼。因此現在還有些印象。

    想起這些,洛晨頓時覺得渾身一凜。

    而那兩個婢女早在洛晨的轎子行至時,便已注意到了她,此時見她看來,神色都有些激動。

    其中一人面色猙獰的大喊著:“都是你!都是你這個毒婦!一定是你將我們的話告訴了主上!你這個賤人!我們只是說了些實話而已,哪裡礙到你啦!你竟下此狠手!我死也不會瞑目,做鬼也要看看你這惡毒的賤人,到底能得意到何時!……”

    在這幾個婢女的心中,都認為她們今日之所以招此大禍,全是拜洛晨所賜。

    自半年前,她們在花園中談論洛晨,卻被她撞見後,幾人便很少再私下議論些什麼了。而近來,那陳子怡要嫁入冉府的傳聞,也不是她們散播出去的。府中談論此事的人有很多,怎麼就偏偏舀她們下刀。

    如此一想,她們自然便聯想到了那日唯一的目擊者,洛晨。

    一句句咒罵從她的口中不斷吐出,洛晨臉上的神色也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開始時還滿是驚異惶恐的臉上,直到後來,唯有一片肅然。

    洛晨看著那狀若瘋狂的婢女,在大腦瞬間的空白之後,竟是一片出奇的冷靜清明。她回想起自己那日昏迷醒來時,對冉之宸說過的話。

    當時她確實是說過,她是因為聽了這幾個婢女的話,心有所傷,才想要逃離的。但若說是她,冉之宸便如此興師動眾的將這幾人處以極刑,她絕對無法相信。

    冉之宸這麼做,到底是何用意?

    另外,她實在沒有想到,半年多前的這點兒小事,都能被他調查出來。看來,在這冉府之中,任何蛛絲馬跡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想到這兒,洛晨警告著自己,今後,她必須要小心再小心才好,能不隱瞞的,還是都對他如實相告吧。在那個人面前耍花招,實在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又一個火堆被點燃,那破口大罵的婢女很快便沒了聲音。洛晨默默的看著,心下有些復雜難言。

    看來,她確實是變了啊。看到這般殘忍的場景,她卻在能如此短的時間內,便迅速地冷靜下來。這幾個婢女的死,恐怕真的與她那日的話有關,但她的愧疚也只是一瞬間,便化成了深深的悵惘。

    或許是因為她穿越而來後,便數次經歷生死之劫。也或許因為這個混亂的年代,讓她也漸漸麻木起來。她竟覺得自己的心,正一點一點的變得堅硬,而那雙握劍的手,也越來越有力量了。

    洛晨不知這樣的變化是好是壞,但無疑,她已漸漸適於在這個亂世中生存了。

    良久,洛晨幽幽一歎,便欲離開。轉身時,卻見幾人架著陳子怡,向著她的方向走來。

    陳子怡的面色蒼白之極,似是剛剛嘔吐過,身上還沾了些污穢。腳下也站立不穩,只能被人這般架著行走。

    經過洛晨身邊時,她的眼中驟然爆發出一分怨毒。

    洛晨皺了皺眉,便似是沒看到般,坐上轎子離去了。

    經過今日之事後,冉之宸算是徹底向所有人表明了態度。這位陳小姐的冉家主母夢,怕是就此破碎了。

    洛晨的轎子暢通無阻的從人群中走過。

    看著人們惶恐避開的樣子,她在心中嗤笑了一聲。這樣也好。不,是這樣很好。

    這些下人們如此畏懼於她,想必今後她的話,分量會增加不少吧。就算有人想害她,怕也要好好掂量一下了。

    她不怕被人懼怕,若是人人都能像懼怕冉之宸一樣懼怕於她,那才是她可以真正安心的時候了。

    如此一想,洛晨也隱隱明白了一些冉之宸的用意。

    今日之事,一來可以向眾人表明態度。徹底消除冉府這幾日來,關於陳子怡,關於冉之宸婚事的傳聞。

    二來也能為洛晨樹威,怕是從此之後,這府中沒幾人敢來得罪於她了。

    洛晨回房時,冉之宸正坐在榻前撫琴。看著洛晨慘白的臉色,他不悅的說道:“處死幾個下人而已,你跑去湊什麼熱鬧。”

    洛晨不在意的笑了笑,走上前去,軟軟的倒在了冉之宸的懷裡,嬌聲說道:“無事的。剛開始確實有被嚇到,但後來便好多了。我的膽子可大著呢。”

    冉之宸拂上洛晨的小臉,看她這臉色,哪是被嚇到了一點兒半點兒。可聽著洛晨撒嬌一般的話語,他心中的那點兒怒氣,還是迅速的消散下去了。

    半晌,他輕歎著說道:“是啊,你膽子可大著呢。”膽子不大,也不敢從冉府私自逃跑了。

    正在這時,只聽門外一人稟告道:“主上,阿虎回來了。就在門外等候。”

    冉之宸蹙了蹙眉,說道:“讓他進來。”

    這阿虎是他派去送冬雪回趙國的,當時他還令他將人安頓好後,觀察一段時間,確定沒問題了再返回冉州。如今怎麼這麼快便回來了。

    卻見那阿虎一見冉之宸,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痛聲說道:“主上,屬下失職,請您責罰。那名叫冬雪的小婦人,自盡了……”

    洛晨渾身一僵,不可置信的看著那阿虎。

    “怎麼回事?說下去。”冉之宸聲音微沉。

    阿虎抬頭看了一眼冉之宸懷中的洛晨,表情有些怪異,可還是如實的說道:“那小婦人自離開冉州後,精神一直不大正常。一會兒吵著要找她家小姐,一會兒又說她家小姐死了,現在的小姐是鬼變的。一會兒說她夫君對不起小姐,不該對小姐下藥。可一會兒又說是小姐勾引了她夫君,還害死了他。總之瘋言瘋語的,就沒幾日正常。後來到了趙國國都,她吵著要去洛家舊府看看。我想那地方與主上安排的宅院也不遠,便答應了她。誰知她剛到洛家大門,便一頭撞在了門柱上。臨死前,還說……還說只恨她沒殺了小姐,給她夫君報仇。”

    冉之宸沉默了片刻,才說道:“知道了,去冉管家那裡領罰吧。”

    “是。”阿虎應了一聲,便退下了。

    冉之宸看著懷中眼神恍惚的洛晨,有些擔心的說道:“一個瘋子而已,不必在意。”

    洛晨回過神來,幽幽的一笑,“是啊,是她瘋了……”

    冬雪那句“她家小姐已經死了,現在的小姐是鬼變的”,實在是讓洛晨太震撼了。

    她回想著與冬雪相處的種種片段,才恍然發覺,怕是冬雪早就看出她與洛家小姐不同了吧。可縱使心有懷疑,但此事太過詭異,怕是冬雪也無法確定,只能將她繼續當成是洛家小姐。但後來那王勇的死,終於給了冬雪最後一擊。

    洛晨覺得有些後怕起來,若是當時冬雪來找她時,她一時心軟收留了她。那會有什麼後果……

    良久,洛晨在心裡苦笑一聲,這世道,還真是容不得半點心軟啊。既然如此,她一定要狠一點,再狠一點……

    冉之宸重新撫起了琴,洛晨窩在他的懷裡靜靜的聽著。

    她沒有發覺的是,剛才她還對那五個婢女的死,心有所觸,愧疚隱隱。但此時那所有的感慨愧疚,都隨著冬雪一起,全部在她腦海中消散於無形了……



第三十八章只是小寶

    自那五個婢女被處以火刑後,冉府中便無人再敢談及陳子怡。連帶著,對冉之宸婚事的關注也少了很多。

    經此一事,陳子怡也在冉家住不下去了。陳子諾當日便護送著她回了淮揚。

    冉府靶場上,冉之宸運氣開弓,“嗖”的一聲,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好!”剛從淮揚回到冉府的陣子諾,一邊叫著好,一邊向場中走來。

    “回來了?”冉之宸轉身看向他。

    “嗯,剛到。”

    “大舅他身體可還安好?”

    “家父他身體倒是一直康健。只是七妹她這次,似是受了不小的打擊,半路便發起了高燒,嘴裡胡話連連的。家父家母看她那樣子,難免有些心疼。”陳子諾擔心的說道。

    冉之宸打量了他一眼,沒有接話,便轉過頭去,繼續將注意力放在了箭靶上。

    陳子諾想起陳子怡那哀痛傷心的模樣,又看著冉之宸英澗勃勃,毫不在意的樣子,心裡難免有了些怨氣。

    “七妹她指使下人們亂傳謠言,確實很不應該,但那也是因她對你一片癡心,你又總是過於冷淡,她這才病急亂投醫。你縱使心有不滿,就不能換個溫和些的方式處理此事嗎?”陳子諾蹙眉說道。

    “我這也是為她好。”冉之宸又射出一箭,回頭淡淡的說了一句。

    陳子諾也知道他說的沒錯。既然不打算娶陳子怡為妻,放任那些謠言繼續流傳,對誰都沒有好處。也怪陳子怡心急之下做出這等蠢事,以為將謠言擴大,壞了名聲,便能在眾人心中形成事實,逼迫冉之宸順勢就范。

    可冉之宸又豈會是迫於謠言,便任由擺布的人。

    陳子諾歎息一聲,無奈的說道:“七妹的事就算了。可你這婚事,實在是不能再拖了。姑母她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了,你起碼也應在她去世之前,將親事先定下來。哪怕晚些再行婚禮也可。”

    冉之宸放下手中的弓,看著前方的箭靶,沒有說話。

    沉默中,卻見一名下人走進靶場,在冉之宸身邊附耳說了些什麼,冉之宸臉色一沉,“胡鬧!”

    ×××××××××××××××××××××××××××××××××××××××

    練武場上,洛晨一身紅衣,手執長劍,一劍接一劍的揮動著。

    盡管身體還未恢復,但她急於想要將這段日子以來的體悟,盡快融於劍法之中。因此,這些天來,她每天都會到此練劍。

    可奈何她體力不支,每次都堅持不了多長時間。總是還未等她找到感覺,便只能氣喘吁吁的草草結束。

    但今日,她一劍揮下,忽感靈光乍現。只覺得自己一直無法勘破的那個點,似是在某個瞬間,突然找到了一絲靈感。於是,她便這般忘記了時間,忘記了身體的虛弱,只知道握緊手中的劍,一劍又一劍地揮動著。

    她能感覺的到,每揮出一劍,她便離自己想要抓住的那個點,又近了一分。那種感覺太美妙了,讓她一刻都不想停下。她知道,錯過了這一次,下次再想找到突破的契機,怕是不知要等到何時了。

    陳子諾跟著冉之宸走進練武場,一見洛晨的身影,臉上立馬浮現出了一抹了然。如今,怕也只有這位寶姑娘,才能讓冉之宸這般喜怒皆形於色了。

    冉之宸一見場中情景,臉色微沉,便欲上前打斷,卻被冉管家攔了下來。

    “主上,寶姑娘這樣子,怕是有所頓悟。若能一舉勘破,必會有很大進步。她如今心神皆融於劍術之中,旁人若在此時突然打擾,怕是會有走火入魔之險啊。”冉管家勸誡道。

    冉之宸一愣,皺起眉頭,“可我聽說,她已這般練習了一個時辰。她身體還虛,這般勞累,不會有事?”

    “這……老奴也不知曉。但看這樣子,應該無甚大礙吧。習武之人,本身便有很大潛力。”冉管家的語氣也不大確定。

    “去叫尹大夫過來。”冉之宸沉吟了片刻後,說道。

    “是。”冉管家叫來了一名下人,吩咐了幾句,便又站回冉之宸身側,與他一起關注著場中的洛晨。

    “王叔,你看小寶這劍法如何?”冉之宸目不轉睛的看著洛晨,開口對冉管家說道。

    聞言,冉管家不禁感慨起來:“霍振海那老家伙,這次可是收了個好徒兒啊。寶姑娘上次從府中逃跑,在那山裡躲藏的一個月裡,暗衛便曾稟告過,說她的劍術有很大進步。沒有想到,這還沒過去多久,竟然又有了突破……”
    “是出走,不是逃跑。”冉之宸突然打斷他的話,糾正道。

    冉管家愣了一下,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卻聽冉之宸再次說道:“繼續說。”

    “是。”冉管家收斂心神,繼續說道:“寶姑娘之前的劍法,多以防守為主,太過溫和無力,局限甚大。但如今來看,她已突破壁壘,在防守的同時,也帶上了凜冽的攻勢。這當真是不小的飛躍了。只可惜……她學武時間太短,也太晚。即使這劍術有成,但終究內力薄弱,對敵之時,怕是會後繼無力。”

    說到這兒,冉管家突然雙眼大睜,臉上的神色愈發專注。

    只見場上的洛晨,紅衣飄擺間,長劍飛舞,銀光乍現時,一劍揮出。“鏘”的一聲,她手中的長劍脫手而出,齊齊的沒入了前方的巨石之中。

    洛晨身子一晃,癱倒在地上,急急的粗喘著,似是疲憊不已。可她看向那劍柄的目光中,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明亮。

    她做到了!

    此念一出,洛晨頓覺全身的力氣一掃而空,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

    寢室內,洛晨躺在榻上,雙眼緊閉。

    大夫把過脈後,確認她只是脫力而已,便退出房門,煎藥去了。

    陳子諾看著冉之宸臉上,那不加掩飾的擔憂之色,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剛才在靶場上,他們談論過的議親之事。

    隨即,他有些試探的說道:“仲宸,你若是顧念寶姑娘的話,何不先納她為貴妾?要知道,比正妻還先進門的貴妾,地位可不是一般妾侍能比的。若你能如此待她,她定會對你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到時就算你娶妻,她也絕不會有任何傷心不滿的。”

    “妾?”冉之宸的語氣有些不屑,臉上的表情,也似是嫌棄不已。

    陳子諾見狀,一時有些愣怔。他剛才這話,也不過是試探一下罷了。因為除了洛晨之外,他實在想不出冉之宸一直拖延,拒不議親的理由。

    可真要說起來,他這提議可是大大不妥的。

    以洛晨的身份,即使等主母進門後,被抬為妾侍,也頂多是個最下等的賤妾而已,連良妾都不夠格。若是真讓她在主母進門之前,便以貴妾之位進門,那可真是天大的恩賜了。

    但看冉之宸這表情,怎麼似是還嫌不夠?

    想到這兒,陳子諾臉色一肅,嗤笑一聲,說道:“怎麼?不是妾,難道你還要娶一個做過奴隸,當過婢女的女人為妻?”

    聞言,冉之宸的表情驀地陰沉下來。

    他淡淡的看了陳子諾一眼,沒有說話。
陳子諾只覺得渾身一凜,有些畏縮。多年來的相處讓他知道,冉之宸是真的生氣了。

    然而這一次,他不但沒有退怯,反而心中一急,提高了聲音,嚴肅地說道:“仲宸,你可萬萬不敢有如此想法。你若真心疼惜寶姑娘,就按我所說,納她為貴妾便可。冉家主母之位,豈是誰都能當的?沒有那資格卻硬是強求,只會危險重重而已。冉家的血脈遍布七國,上千族人皆以‘冉’姓為豪。若是讓他們尊一個地位卑賤的婢女為主母,怕是寧死也不會接受的。到時只會讓寶姑娘成為眾矢之的啊。”

    冉之宸垂下眸去,沉默良久,才聲音低沉的說道:“你說的,我都知。但納妾之事也不必再提。”

    他轉過頭去,看著洛晨安靜的睡臉,微不可查的輕歎道:“她只是小寶。”

    說罷,他起身站起,向外走去,“還有何事,去書房再說吧。”

    “吱”的一聲,房門關上的一剎那,一直在床榻上昏睡不醒的洛晨,卻突然睜開了雙眼。

    她怔怔的看著床幔上的穗子,眼神之中,一片平靜。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的閉上雙眼,再次疲憊的睡去了。

    ×××××××××××××××××××××××××××××××××××××××

    洛晨再次醒來時,已是傍晚時分。

    冉之宸正坐在床榻前,細細的摩挲著一把長劍。看到洛晨醒來,他眼神一亮,卻又馬上沉了下去,語含不悅的說道:“逞強的滋味,可是好受?”

    許是還未睡醒,洛晨的眼神有些迷離,聽聞冉之宸不悅的話語,她也未見害怕,反而迷迷糊糊的笑了一笑,語含興奮的說道:“主上,你可看見了?我今天使出的那一劍,很漂亮很厲害呢……”

    冉之宸有些無奈,從前他眼神稍冷,這小人兒就像個受驚的小兔子一樣戰戰兢兢。現在倒好,他已如此不悅,她還能這般巧笑嫣然,興奮不已。

    他輕歎口氣,將手中的長劍交給洛晨,說道:“是啊,很漂亮很厲害。這劍賞你,以後要好好珍惜。這是我幼時所用,頗為輕巧鋒利。配你正合適。”

    洛晨有些詫異,頓時睡意盡去,看著冉之宸說道:“主上還曾練劍?”

    時下的貴族們,大多都要學習騎馬射箭,但卻很少有練劍之人。

    卻見冉之宸輕笑一聲,有些懷念的說道:“幼時曾練過幾年,那時還曾夢想著,長大後要做個游俠,仗劍一笑,行走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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