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異能者之戰...
這是一場戰爭。
只是在當時，置身其中的人們全無察覺。
從許萌睜開眼的那一剎那開始，透明膠等人就陷入了靜止不動的狀態之中。
並非所有人都被控制，因為許萌的能力是有限的。但是領頭幾個最為激進的人突然安靜下來，就好像一首進行曲演奏到激昂之時戛然中斷，突兀又令人不安。
“異能！異能！”有人驚恐大叫。
吳希看著這些異能者，或者是異能者勢力的效忠者們如此大驚小怪的樣子，不由泛起一絲冷笑。
他們自己是異能者，卻還對陌生異能如此的驚訝和恐懼。
她竭力克制住自己上前廝殺的沖動——時間寶貴，吳媽媽和許嬌許萌的安危她必須要照顧，拖延不起。
“快走！”她拍著手，大聲催促。
異能者那邊也有人反應過來：“不要讓他們跑了！”
有人在這樣喊叫著，卻包括他自己都遲疑著沒追上來。
這就是未知帶來的威懾力。
吳希自己明白許萌的能力，了解她只不過是能暫時屏蔽這些人大腦中的其他信號，而讓他們聽從自己的指揮。然而對於這些第一次見到這個“把戲”的人來講，被“凝固”在原地的人好像突然之間失去了自主生命一般，讓其他人人人自危。
他們謹慎地查看透明膠等人的情況，不敢貿然追趕——誰知道下一個倒黴的是不是自己？
高宇似乎變得更加不知所措。
但是當他聽到自己的同伴，或者說是同類叫了這麼一聲之後，他竟然下意識地繞到吳希面前，攔在她的去路上。
“讓開！”吳希皺眉說道。
高宇楞楞地看著她。
即便他一直知道這個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吳小希變成了怎樣堅強和獨立的女子，卻也從未見過她如此強勢和兇狠的樣子。並且此時的她對他似乎充滿了敵意——這讓高宇非常不習慣。
“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嗎？”高宇面若寒霜，眉頭緊皺。
吳希對高宇可算徹底失望。她差點給他這話氣笑了：“現在這場面，你還讓我好好說！？你沒看他們都拿槍指著我們了？讓開！”說完她伸手一扒拉，將這個男人推到旁邊去，並快走幾步帶著吳媽媽等人從他面前走過。
“吳希！你給我站住！”高宇一楞，追了上來。而他的後面跟著一直試圖拉他回去的女朋友——楊蕾。她說不出其他的話來，只不停地叫著自己男朋友的名字，眼神驚慌失措，而臉上的幾道淚痕相當明顯。整個人像不安的小鹿般惹人憐惜。
但是高宇當時並沒有停下來安撫自己的女朋友，反而急切地叫著吳希的名字，邁著大步追上去，試圖勸說她回心轉意。
在異能者基地那些人的眼中，他們一同越走越遠。
沒過多久，零星響起一陣槍聲之後，所有被許萌控制的人被驚醒過來。
然後立刻有人罵道：“他媽的開什麼槍，省著點子彈知不知道！？”
“姐姐，我控制不住了。”小許萌一步三回頭地向後去看，並且擔憂地說道。她已經逐漸明白了自己的能力，並且知道什麼是控制人的感覺，什麼是被人掙脫控制的感覺。
吳希一邊拉著她們往前跑，一邊說：“沒事，沒事。現在專心跑步，不要回頭！”
她掏出電擊槍，交到母親的手裏。“媽，這個你拿著防身，是電擊槍，只能麻痹，不會致命。”
吳媽媽已經有些精神恍惚，吳希說什麼她做什麼，只會說：“好、好……”
剛才他們與基地追兵之間的距離並沒有多大。眼看著透明膠又帶人追了上來。
這個男人跑得最快，最為激進。他臉色氣急敗壞，將自己的手下都甩在了身後。“去死吧你們！”他一邊高叫著，手已經擡起，隨時準備要發動進攻。
吳希大聲喊：“你們跑！不要回頭！”
接著她自己拔出刀來，站在眾人和追兵之間，昂首凝立，準備盡可能多地攔下攻擊。
對此，她其實一點把握都沒有。
面對著這樣一群充滿敵意和未知的異能者，她就好像要踏進布滿陷阱的叢林一般，一個閃失就很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但她不會退卻，也不能退卻。
因為在她的身後，是必須要保護的人。
一想到這點，吳希的臉上神色更加堅毅和專註。這讓高宇看在眼裏，有些不是滋味。
透明膠的攻擊最好判斷——因為他的能力吳希多少已經有所了解的。盡管他射出的粘性物質是透明的，但是通過判斷他出手的動作，以及在太陽下某些角度的折射光芒，還是能讓其他人輕易捕捉到他的攻擊。特別是現在能力提升之後的吳希。
他並不難對付。
這種膠質用普通刀劍或許很難砍斷，但吳希的銀龍黑刀又豈是凡物？
唰唰唰地幾刀切斷他射出的膠狀物質之後，自信大漲的吳希不由自主地甩了個刀花，丟給了他一個輕蔑的眼神，這讓透明膠感覺到了一種侮辱和輕視。
他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雙手青筋暴露，因為情緒激動而劇烈地顫抖著！
“快啊！磨蹭什麼呢！”他回頭大聲吼叫。
這一批追趕他們的人是吳希之前在基地中很少見到的。
不說異能水準如何，起碼目前看來膽識和個人能力似乎都不太強。
這對她相當有利。
尤其是石隊長他們那個小組沒有出現，讓她安心不少。
終於，一個又矮又胖的人沖過透明膠身邊，仰頭張嘴，用力吸氣，然後對著吳希猛力一吹。
吳希預判這人要吹出什麼物體襲擊她，已經橫刀在身前準備阻擋，卻突然聽到了黑刀警告的聲音。“小心！”
緊接著，一個人影從側面將她撲倒。兩個人抱在一起滾了幾圈才停下來，掀起地面上一道煙塵。
她一旦重新掌控了身體的平衡，立時翻身跳起，恢復站立姿勢。還來不及看清撲倒自己的人是誰，她就看到自己剛剛站著的地方，竟然有一片冰錐插在地上。即便隔得如此之遠，也能感覺到寒氣森然向自己的方向逼近擴散。
那寒冷幾乎能凍結空氣，讓人窒息。
“這人能瞬間冷凍空氣中的水蒸氣制成堅冰，攻擊性很強！”
吳希轉頭去看說話人，才發現剛才撲倒她的是林庸奇。
他又一次於自己有恩。
吳希對他笑著點頭，“謝謝。”說完，又立刻提刀再向前走去，迎著那些人追來的方向。
林庸奇駭然皺眉，伸手拉住她問：“還去？你不了解他們，會死的！”
“他說得對，不要戀戰。”黑刀此時也趕到了吳希身邊。他帶著吳爸爸，要護他周全，速度快不起來。
大金毛波波跟在後面。它的毛發已經黑黃相間，沾染了許多泥濘，看起來比誰都狼狽。它兇悍地呲牙，嗓子裏發出憤怒的嗚咽聲，並且沖著那些基地的異能者不時吠叫，聲音駭人。
異能者們已經追到了跟前。
吳希來不及問具體情況，拍拍金毛，安撫了它一下，便扶著父親向遠離基地的方向跑去。
黑刀和林庸奇，林拾歡三人自覺綴在後面，阻擋追兵。
林家兄弟畢竟在異能者基地度過了一段時間。他們對這些人的異能多少都有些了解，對付起來好歹比吳希兩眼一抹黑的強。
這個地方雖然說是基地，但是人口並不多，異能者的數量也不過是三四十人。平時出任務，也都是異能者和非異能者混搭。畢竟變異人類是少數，而且還有很多人被政府和軍隊控制起來，沒有被籠絡到這裏來。
林庸奇的異能與戰鬥幾乎沒有什麼關系，但他在末世到來之前就練過一些拳腳功夫，打鬥的經驗和判斷力都不弱。即便如此，林拾歡還是催促他快些離開。
“哥你先走！這我一個人就行！”
林拾歡說完這話，便合起雙唇，沈默三秒，再道：“空氣盾，反射！”只見一只射向他的紅色箭矢隨著這個聲音，生生轉了一百八十度，並疾速射回了來的方向。
“啊——！”那人帶個草帽，身形邋遢，左手上拿著一塊顏色淩亂的畫板，右手夾著許多畫筆。他趕忙三兩筆又在畫板上勾了個盾牌，然後將畫向外一甩。
盾牌從畫裏飛到了空中，成為了一個真真正正的盾牌！
紅色箭矢射在上面，兩者雙雙跌落在地，化作一道青煙散去。這人終於松了口氣。
兩人隨後又各自攻防起來。只不過異能者這邊畢竟人數眾多，多以攻擊為主，而林拾歡則大多是在防守。
他的異能基本可以被稱作言靈術。就是以語言描述來改變周圍物質的結構、組成、溫度、形狀等特性地方法。但是使用起來相當復雜繁瑣。他迄今為止掌握的招式不多，仍在不斷摸索之中。
林拾歡俊朗的臉上常帶著笑容，身材勻稱，比他哥哥看上去要稍微單薄一些。他們之間年齡差距不大，但相比之下他就完全是個孩子，即便戰鬥也仍然笑嘻嘻地沒個正形。各種戰術的使用幾乎是隨心所欲，並沒有太多的計劃性。
就在他正玩得開心之時，一道黑影閃入他的視野之中，並且以極端快的速度上下翻飛。這不是什麼異能，他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只是一個非常強的人將自己的戰鬥能力發揮到極致的結果。
是跟吳希一起來到基地的那個人……
他瞳孔微縮，看著那身影若有所思。
吳希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異能者同時使用異能，偶然回頭看去，眼前簡直是一場華麗的混戰。
然而在這些人中，最為亮眼的，竟然是看不出任何異能的黑刀。
其實黑刀的異能只是表面上很難看出，但是他卻時時刻刻都在使用著。正因為有異能在，可以讀取別人的思想，他不但知道每個人的能力種類，也知道他們的能力範圍，缺點，更了解他們的攻擊意圖。
幾乎在林拾歡還沒來得及念出攻擊“箴言”的時候，黑刀已經靠著自己矯健的動作和堅實的肌肉將不少追兵擊倒在地。他們不是昏迷就是痛不欲生地抱著肚子或者胳膊打滾。
黑刀選擇的都是具有遠距離攻擊能力的異能者——比如之前那個可以將畫上的東西實物化的人。
“走。”確定剩下的人不夠成威脅之後，他叫上林家兄弟，飛速追上吳希等人。
林拾歡看著黑刀的身影，不甘心地又吐了幾個字：“土墻！高三米，寬二十米，厚十厘米。”然後在他的面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拔地而起了一道土墻，恰好如他所說的尺寸。
“該死！”追趕的人看到這墻，終於罵了出來。
有後來加入的異能者其實並不知道追擊的真相，還在不解地問，“我們究竟為什麼要追他們？不是自己人嗎？”
“問什麼問！上面說怎麼就怎麼！”透明膠恨恨地咬牙。他在黑刀的攻擊下被卸了一個肩膀。此刻劇烈的疼痛直沖大腦，刺激著他已經瀕臨崩潰的神經。
再說吳希一行人追上了吳媽媽她們。但是沒有交通工具，單靠走路是跑不遠的。
他們都很清楚這點。
吳希給黑刀使了個顏色，後者點點頭不說一句話，便飛奔離隊。
林庸奇知道他去做什麼，“一輛不夠，我也去！”然後徑自追著黑刀的方向——那也是基地的車庫。
兩三分鐘後他們各自開著車追上了其他人。
黑刀所駕駛的是一輛密你箱型車，座位較多，而林庸奇開的是一輛黑色轎車。
“大家上車！”吳希很自然地坐上了黑刀的那輛車。
林庸奇看著他們，眼神很復雜，但卻沒有說什麼。林拾歡坐上副駕駛的時候，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吳家爸媽自然是跟吳希一起，雙胞胎則被他們一人一個抱在腿上坐著，然後波波也擠了進來。
林庸奇叫高宇和他的女朋友上車，高宇卻猶豫了。
“你怎麼了？”
“我不走。”高宇沈著臉說。
林拾歡說：“你要留下？為什麼？”
高宇看著他們，說道：“應該是我問你們才對，你們要走，為什麼！？”
吳希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他們爭吵，她突然感到很疲倦。
尤其是當她看到那個現在是高宇女朋友的姑娘拉扯著他的胳膊，依靠在他肩膀上，瑟縮甚至楚楚可憐地顫抖的樣子。
“我們走吧。”她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你要留下就留下吧。”
高宇定定看著他們：“你們為什麼要走！？”他問得有些咬牙切齒。尤其是看向林家兄弟的時候：“你們也是異能者！”
然後他又看向吳希：“你帶著的那個小姑娘也是異能者吧？”
“為什麼你們不跟同類在一起！？”他發出撕心裂肺的質問和吶喊。
54.殤
吳希聽到這話,先是難以置信，繼而眼神一冷。她看著他說道：“同類？那抱歉,我不是你的同類。”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高宇連忙解釋。
林庸奇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同是異能者又怎樣？難道就不能有不同的選擇？既然你要留下，那就留下吧！”
這個時候他們實在沒心情長篇大論。後面追兵的喧嘩聲已經響起,土墻已經被繞過。而且這一次,追來的人更多。遠遠地,吳希能看到他們端起了幾桿長槍。
“不能再耽擱了,快走！”
她其實是很希望高宇能跟來的，但是她知道,他不會。
她太了解這個人了。好不容易找到自己驕傲和自豪的他不，會輕易放棄這個基地給他的優越感。
兩輛車先後發動起來。吳希回頭深深看了高宇一眼,胸口突然一陣絞痛。
高宇站在原地，狠狠跺了幾下腳之後，猛地向空氣中揮出幾拳。在他身旁的楊蕾擔心地叫他的名字：“高宇……我們……”
“我們回去！”他用力轉頭，帶著楊蕾走回了異能者基地的方向。
吳希在車子的倒後鏡中看著高宇那熟悉的背影越來越小，突然鼻子發酸。但也僅僅是短暫的一個瞬間罷了。
坐在後座的吳爸爸拍拍女兒的肩膀，“走吧，走吧。”他沈聲念叨著。
突然，吳希的眼睛瞪大，高聲叫道：“停車！”
黑刀下意識地踩了剎車，讓跟在後面的林庸奇反應不及，幾乎撞了上來。好在他猛打方向盤繞了過去。車身劇烈搖晃了一下之後，左輪微微離地，隨後又穩定下來。
在他還來不及問出了什麼事的時候，就聽到了猝然響起的槍聲。“噠噠噠……”
“怎麼回事！？”林拾歡問道。
追趕他們的人和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漸漸拉開，現在開槍根本傷害不到他們。
“汪！汪！”
爬到後窗上叫了起來。
吳希臉色一陣煞白，用力拍著椅背，“倒車倒車！”她的頭已經探出了窗戶外面，整個上半身向後歪斜，甚至恨不得鉆出窗子去。而她的嗓子幹澀得幾乎講不出話來。勉強喊得幾個字，已經呈現幹裂的嘶叫感。
黑刀從後視鏡中看到了前因後果。他面色陰冷沈郁，雙眼目光銳利。
“坐好。”他換到倒車檔，用力踩下油門，一手將吳希拉扯回來，一手扶著方向盤，掌握後退車輛的穩定。
“天……”一路恍惚的吳媽媽自車後窗向外看，然後念道：“我的天！”
在他們的後面，高宇將楊蕾護在自己的身下。兩個人倒在異能者基地追出來的人猛烈的槍火中。
當黃色迷霧一般的塵土被微風吹散之後，他們仍舊一動不動。
黑刀一路倒車。快要經過高宇他們身旁的時候，他瞥見了吳希想要開車門跳車。
啪！
他搶先按下車門鎖。
“你幹什麼？開門！”吳希怒目而視，看向黑刀。
後者單手握方向盤，將一把槍交到吳希手上：“相信我。”
他並沒有等到吳希的回應，就又回頭看著路況，並且將一把手槍拿在右手上。他身上帶得武器一直不少，卻並不給人累贅的感覺，需要用到的時候都能快速順手拿取。
“看到機會就射擊，把他們火力點都打掉！”
“什麼！？”
吳希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到自己坐著的車子開始旋轉！黑刀右手猛地換了幾個檔，腳下的動作更是看來眼花繚亂。
說實話，吳希對車子並非一竅不通，卻也僅限於讓車開動，停下，可以轉彎。而黑刀現在所做的這些她完全看不懂，但是她明白了黑刀的用意。
車子轉了起來，她和黑刀所靠的車窗都有一段時間面對異能者追兵。這樣的窗口高速運動讓遠處的人很難擊中，卻是車上人掃射的好機會。
“所有人趴下！”吳希對後座上的人大叫一聲。
她開槍了！
這把槍不知道是黑刀從哪裏搞來的防爆長槍，每發一彈都要上膛，不能連射，而且後坐力極大。而吳希用槍經驗又極少（只在試煉空間裏有過一些接觸），她就算能開槍，命中的概率也非常小。尤其是在這種高速旋轉的情況下，她開完一槍之後連上膛都相當困難。
黑刀其實很清楚這一點，給她槍只是想確保她不在這個時候著急下車罷了。
他手裏拿著的是警用手槍，彈容量只有六發，現在裏面只裝著四發子彈。但是對他來講已然足夠。
對方開槍的人其實並不多，槍聲也不密集。他之前就仔細觀察過，除了趕上來的石久隊長之外，只有四個似乎是以前摸槍時間不短，威力比較大的人。
車旋轉著沖到近前，將那些人嚇了一大跳。
就在這一楞神的功夫，吳希手中的槍開了一發，竟然打中了人！只不過不是火力點罷了。
很快，黑刀的槍也響了。
“啪啪啪啪。”四聲槍響之間的差距有長有短，但在當時人聽來都是一瞬間的事情。
待車又轉過一圈，吳希在看到他們的時候，已經有四個人捂著胳膊倒下。
她深深地被這個場景震驚了。
這似乎是黑刀第一次在她眼前發揮自己強悍的射擊能力。簡直好像神話一般。
然而對黑刀來說，一切都稀松平常。他的註意力高度集中，余光瞄到了石久擡槍的動作，立刻抽出刀子甩了出去。
石久並沒有被擊中，卻不得不閃避。在他的身後，一個隊員來不及躲避，被這匕首插中右眼，頓時哀嚎起來雙手捂住眼睛，血流從指縫間奔湧而出。
“救人！”黑刀喊道。卻不是沖著吳希，而是向跟在他們後面退回來的另一輛車喊。
眼看著林拾歡從車上貓腰下來，走到高宇兩人的身邊，他才把車橫在了高宇和追擊隊員之間，又將吳希給他的弓弩拿了出來——他還有最後一支箭。
吳希被他專註流暢的動作驚住，有那麼兩秒鐘沒有任何反應。
但是她立刻回過神來，將手上的長槍上膛之後，也學著黑刀的樣子將槍口對準了異能者基地那邊。
這場槍戰的起因說來也相當混亂。
石久帶得隊伍並非不精良，卻終究不是軍人，更非拼狠賣命的特種兵、雇傭兵。他們只是臨時拼湊起來的。
他做了暫時前進的手勢。其實就算他不停下，隊伍也自動減慢了速度——他們看到了掉頭走回來的高宇二人。
他們之前和吳希一起離開，現在又獨自回來，這些隊員對他們也是嚴陣以待，不敢放松。
石久正要觀察下命令的時候，槍響了。
“誰他媽的開槍……”他立刻罵道。然而這種劍拔弩張的情況下，拿槍的又都是非專業人士。尤其是透明膠手下那些人一聽到槍響，都跟不要命似的扣動扳機。於是槍聲越來越秘籍，就算石久大聲叫罵，也壓不住了。
他也是無奈，卻不能任由手下的人繼續射擊下去。但當他剛要做出什麼制止他們的胡來時，突然看到兩輛車退了回來。尤其是那輛大車和車上的人手段利落得一塌糊塗——黑刀的幾乎只是十秒鐘的時間，就制約了他們的遠程火力。
他現在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
從一開始他就根本不想開槍，甚至不想來追人，但是那位老人這麼要求他，他沒有辦法拒絕。來了之後就被手下亂開槍搞了一場烏龍，打了不該打的人……
他對高宇也不是沒有感情的，畢竟這麼些日子都並肩作戰。
看到黑刀和自己的對峙，石久終於將手上的槍別起來，說道：“我放你們走。”
黑刀一瞬不瞬地看了他十秒鐘，知道他不是在故作玄虛，便道：“謝了。”
“快走！”石久突然爆喝。
黑刀和林庸奇不再耽擱，一前一後掉頭駛向遠離基地的方向。
透明膠面色猙獰地湊上來：“石隊長！你沒權利……！”
“閉嘴！”
“石久！你！”
“我讓你閉嘴。”石久看著他，臉色森然。
透明膠憤憤地向著黑刀等人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罵了一聲：“去你媽的。”然後揮手召集了自己的手下，“走！”
在他走後，石久的隊員也聚攏過來。
“石隊，這……”
“上面問起來就如實說。”石久滿不在乎地說道。
“石隊！這黏糊糊的家夥越來越不給你面子了！他手下也籠絡了不少人，恐怕……”
石久瞪了說話人一眼：“做自己的事，管別人幹什麼！”
“石隊，話不是這麼說的！”
“行了行了，中槍的幾個都嚴重嗎？”他問了問，“中刀的小程呢？”
“報告石隊！都是擦傷，並不嚴重！只是小程……他……被擡去醫治了……”這人說到後面也有些猶豫。以現在的條件，受了這麼嚴重的傷，他能不能挺過來也是個未知數。
在江南濕潤黑沈的土地上，兩輛滿是灰塵的汽車顛簸行駛著，速度並不快。這附近都是田地，連條土路也沒有。他們的車子底盤不高，並非越野類型，所以只能勉強開動。每每路過田埂的時候都要格外小心，以防止車被架空。
“停下！停下！”女孩焦急的聲音響起。
走在前面的轎車緩緩停了下來。緊跟在它後面的箱型車打了個彎繞到旁邊，和它並肩停下。
吳希從後面這輛車的副駕駛座上推門沖了出來，疾奔到另一輛車的後座，打開車門。
“怎麼樣！？”她焦急地詢問著。
然後她看到後座上那個樣貌甜美的女孩舉起鮮血淋漓的雙手，一臉絕望地看向她。
她的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大腦之中一片空白。
高宇……
在後座上，和她從小一起長大，剛剛分手不久的前男友不停地抽搐著。鮮血已經將他身上的衣服浸透，似乎還是止不住。吳希一下子也慌了神，不知該如何是好。
“救救他！救救他！”女孩哭喊著。
吳希沒有理會她，而是不由自主地蹲□子用手指攏了攏他汗濕的額發。
然後突然起身轉向另一輛車。
他們沒有移動高宇。林庸奇他們的父親是醫生，而他自己也因為經常參與野外活動積累了不少救護知識。他簡單查看了一下高宇的情況之後，眉頭緊緊團了起來。
“不太樂觀。”他說。
黑刀看了之後幹脆什麼都沒有說。
高宇的情況確實不樂觀。別說現在什麼條件都沒有，就是能進醫院緊急救護能不能救回來也是兩說。其實當時追趕他們的人射擊時間並不長。他們以為高宇是回來要和他們對峙的，誰想到開了槍之後對方立刻倒地。後來槍聲就漸漸稀疏了。然而就那麼幾槍之中，竟然有三發擊中了他。兩槍射在腹腔，子彈穿出，形成的空腔將一些衣物碎片和塵土卷進裏裏面。而且這兩個傷口的流血也比較多。
另外一個傷口實在胸部，不是心臟，子彈卻卡在了肺葉之中。
非常麻煩。
高宇的胸膛急劇起伏，用力呼吸。卻也有血液倒流進食管之中，嗆得他不斷咳嗽。
這一路的顛簸，再加上他身體的震動和咳嗽，無疑更加重了他的傷勢……
吳希拍了拍黑刀，將一大捧繃帶和藥物捧到他面前：“救他。”她近乎虔誠地看著黑刀，雙眼滿是光芒。“你肯定有處理槍傷的經驗和知識。救他。”她只恨試煉空間裏，竟然除了那抵禦喪屍病毒的藥物外，再沒有其他傷藥！
她第一次用這樣期待的眼神看他
然而，這也是第一次，他感到無法面對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