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滑頭鬼篇最終章)
「不可能,兄長大人絕不會做這種事情!」羽衣狐驚怒不已的低吼道。
「可是……羽衣狐大人,據我們打聽到的消息就是這樣,天狐大人聯合了奴良組,想要阻止鵺的誕生。」
羽衣狐用懷疑的目光一一掃過了手下的妖怪們,這些都是她的親信,跟隨她度過了千百年的歲月,沒有道理編造這種謊言來欺騙她,那麼剩下唯一的可能只有……
「不用說了,妾身都明白了,這一定是那群可惡的陰陽師用來離間妾身和兄長大人感情的手段!」
「羽衣狐大人!」眾妖怪們見羽衣狐竟然不為所動,一時都有些著急,尤其是他們之中還有些鵺(安倍晴明)的舊部,「羽衣狐大人,難道您要盲目的相信天狐大人嗎?雖然你們是兄妹,但是……」
「夠了!」羽衣狐不悅的挑起眉道:「妾身倒是想問,你們這麼急著挑撥妾身和兄長大人的關係是有什麼企圖?」
「屬下們絕對沒有這樣的想法,但是哪怕只有一絲的可能,為了鵺,羽衣狐大人您都必須謹慎啊,屬下並不是讓羽衣狐大人對上天狐大人,而是讓羽衣狐大人多留一個心眼,至少不該把我們的計劃全盤告訴天狐大人。」荒骷髏說道。
茨木童子和鬼童丸等人也發表了相同的意見,「不錯,羽衣狐大人,我們打聽到的消息是天狐大人擔心鵺復活之後,他的地位會不保,所以才急於除掉鵺的存在。」
「你們懂什麼!你們根本不知道兄長大人的強大!」羽衣狐其實有些動搖了,雖然她並不相信兄長大人會迫害她的孩子,但是……為了鵺,她小心一些並沒有錯,何況到時候如果她順利產下了鵺,這些流言就全都會不攻自破了。
「你們有什麼打算?」羽衣狐想通這一切後,又恢復了平時高傲的樣子,冷眼問著手下的妖怪們。
「其實很簡單,羽衣狐大人,我們只要……」
「就這麼辦吧,妾身會讓你們知道兄長大人絕對是清白的!」
原本噪雜的妖池重新歸於了平靜,白沉接到手下人傳來的消息時已經是晚上了,不過這個消息還是讓他的眉頭輕蹙了起來。
「你是說羽衣狐改了生產的日期嗎?」
「是的,據說是因為身體不適,所以先前的推測有所誤差。」小妖怪恭敬的匍匐著身子,根本不敢抬起頭。
「下去吧。」白沉揮退了前來稟告的妖怪,真是耐人尋味啊,居然在這種時候修改時間,不得不讓他有些別的想法,比如計劃是不是洩露之類的,雖然他不認為奴良鯉伴是這樣的人,但是有時候世界上是有很多意外的……
白沉拿出了那面鏡子,思考再三後,他還是又放下了鏡子,這時候聯絡其實已經根本沒有用處了,如果奴良鯉伴背叛了他,那麼他通不通知新的時間都一樣,如果奴良鯉伴沒有背叛他,他也不能保證從羽衣狐這裡得到的新時間就準確。
總而言之,現在最大的問題反倒不是奴良鯉伴站不站在他這一邊,而是他無法判斷鵺的準確出生時間,既然如此,先前的計劃全部要修改了。
羽衣狐對他已經產生了懷疑,雖然不知道這懷疑有多少,但是從羽衣狐決定修改生產日期就可見一斑,其次情報是從哪裡流傳出去的也很重要,他自認身上應該沒有什麼破綻,那麼問題肯定出在奴良鯉伴身上,所以奴良鯉伴是主動說出還是不小心被他人窺探也值得深思。
這麼看來,現在繼續指望奴良組已經是不切實際的幻想了,他雖然也可以親自出手解決鵺,但是這種情況下還有必要嗎?
白沉感受了一下聚能珠裡的力量,自從羽衣狐轉生之後,聚能珠之中就再也沒有吸收到什麼新的力量了,雖然他在這個世界的壽命還有三十幾年,但是如果這場戰鬥繼續延續下去,別說三十年了,恐怕打個一百多年也有可能,畢竟妖怪的壽命可是比人類長很多。
既然如此,不如拿這個世界剩下來的時間玩個遊戲好了,輸了他沒什麼損失,贏了反倒可以看場有趣的大戲,很划算的買賣。
白沉打定主意之後,也不再對眼前的計劃做什麼修改,羽衣狐那裡他也不太去了,反倒是經常在自己的房間裡靜心研究法則。
白沉這樣的行為並沒有讓眾人感到反常,因為他一直都是不太露面的存在,只要組織能夠維持最低程度的運營,那麼白沉就不會插手,這已經是組裡不成文的規定了。
但是羽衣狐還是感到了不安,因為白沉以前不論多忙,總是會抽空來看她一次,但是現在白沉卻是完全消失在了她的眼前,這讓她在不安的同時又感到了深深的失望。
「羽衣狐大人,事情已經很明顯了,先前的那個傳言絕對不是假的。」
「不錯,如果天狐大人心中沒有鬼,那麼對於羽衣狐大人修改日期的事情應該覺得很平常,但是現在天狐大人卻根本不敢在您眼前露面,可見他想殺死鵺的事情不是無中生有。」
「不,不要再說了……」羽衣狐轉過身,不讓這些屬下看到她臉上軟弱的表情,「兄長大人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絕對不可能。」
「羽衣狐大人,我們都知道您心中難過,但是為了鵺,請您振作起來,不要忘記了,不論發生什麼事,鵺大人都在您的身邊啊。」
「鵺……晴明……」羽衣狐的神色有了鬆動,她就像抓住什麼救命稻草一般的重複唸著鵺的名字,一雙手也來回在小腹處撫/摸,「對,我還有鵺,我還有最重要的孩子……」
底下的妖怪們見這招有效,立刻紛紛諫言道:「羽衣狐大人,我們還是另外找個地方生產,這裡畢竟是天狐的大本營,天狐手下的妖怪數量遠超我們,繼續留在這裡已經不安全了。」
「鵺……兄長……為什麼……」羽衣狐痛苦不已,一個是她最重要的哥哥,一個是她最割捨不下的孩子,為什麼上天要讓她面臨這種選擇。
「不,妾身要找兄長大人問清楚,兄長大人絕對不可能傷害我!」隨著身後七條尾巴的出現,羽衣狐身上的妖力達到了頂點。
「羽衣狐大人!不可以!」手下的妖怪們根本攔阻不了羽衣狐的去路,等到他們追出去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羽衣狐已經來到了白沉的房間,老實說,白沉對於羽衣狐的出現有些驚訝,他以為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徹底破裂了。
「怎麼了?這種時候不該來我這裡吧?」白沉習慣性的在臉上揚起了溫和的笑容。
「兄長大人……」羽衣狐目不轉睛的盯著白沉,彷彿傾注了自己全身期望的問道:「兄長大人……真的不想讓妾身的孩子出生嗎?」
「羽衣狐大人!」趕到的妖怪們知道一切都晚了,現在只有拚死保護羽衣狐大人的安全,無論如何,也要讓羽衣狐生下鵺。
「如果我說是呢?」白沉抬起頭,就那麼輕笑的注視著羽衣狐,被那雙黑色瞳仁所注視著的羽衣狐不可置信的後退了好幾步,她認得兄長的這雙眼睛,曾幾何時,她認為這雙眼睛美麗的令人心醉,那是純粹的黑暗,其中看不到任何一絲光亮,這才是身為大妖怪真正應該擁有的眼神。
但是此時此刻,她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因為在那雙全黑的瞳仁之中,她找不到任何開玩笑的成分,兄長大人是認真的,應該說……兄長大人不論何時都是那麼認真,認真的想要……殺死她的孩子……
「為……為什麼……?」羽衣狐艱難的從喉嚨裡發出了這幾個音節。
「理由很重要嗎?還是說你需要一個可以讓你心裡好受些的答案?」白沉從軟榻上緩緩起身,「真是遺憾,我不是你心目中理想的兄長,不過……」
白沉一步又一步的走向了羽衣狐,羽衣狐手下的妖怪們想要擋在羽衣狐的身前,可是這一刻,他們卻發現身體怎麼也動不了,所以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白沉走到了羽衣狐的身邊。
羽衣狐是其中唯一可以行動的人,但或許是受到的打擊太過巨大,此時的她竟然一步也邁不開,只能怔怔的看著白沉抬起她的臉。
白沉的表情很溫柔,從卯之花烈那裡學來的表情可不是假的,由於強迫羽衣狐看向他,所以白沉難得做了一回調戲人的動作,那就是把用手抬起了羽衣狐的下巴。
「我讓你做個選擇好了。」白沉呼出的熱氣全都噴在了羽衣狐的耳畔,這一刻,連帶著被白沉手指所接觸的地方也冒出了一股驚人的熱量,流竄在羽衣狐的全身,讓羽衣狐幾乎站不穩。
「我或者是鵺,你選擇哪一個?」那是如同惡魔吟唱般的語調,讓羽衣狐頓時渾身被澆了個透心涼,羽衣狐下意識的抬起頭去看白沉,不過白沉額前略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所以羽衣狐只能看清挺直鼻樑下那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笑容。
羽衣狐的心深深沉了下去,「為什麼……妾身不想失去兄長大人,也不想去鵺。」
「呵,我天真的妹妹,世界上從來沒有那麼圓滿的事情,你只要告訴我你的答案就好了,即使你選擇鵺,我也不會生氣,我會放你離開,不過只此一次。」
「一定非要做出選擇不可嗎?」羽衣狐移開了視線,她的心中是剜肉之痛,她無法做出選擇,兄長大人和鵺,為什麼一定要逼迫她?
「人生就是這樣,有時候捨棄一樣東西,才能保全另一樣東西,沒什麼可以害怕的,因為我就是那麼活下來的,捨棄不重要的,留下重要的,循環反覆,總有一天,你也會習慣的。」
「妾身不明白……妾身不明白啊,為什麼一定非要這樣,兄長大人難道就不能看在妾身的面子上接受鵺嗎?他是你的外甥啊!」羽衣狐幾乎崩潰般的大吼道。
「呵,既然你是我的妹妹,我就告訴你好了,不要生下鵺,他並不是你期待中的孩子,你會後悔的。」
「兄長大人根本沒有見過鵺,為什麼要說出這樣的話?」
面對羽衣狐的質問,白沉輕笑出聲,「你果然什麼也不明白,不過算了,我最後再給你一分鐘,如果你無法做出選擇,那麼我就替你做出我想要的選擇。」白沉放開了羽衣狐,他的臉上依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但是羽衣狐卻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寒冷。
白沉注視著羽衣狐,不徐不慢的在口中數著倒計時,「十,九,八……」隨著倒計時漸漸逼近於零,白沉身上的殺氣越來越濃郁,而且這股殺氣完全鎖定了羽衣狐,一點也沒有手軟的意思。
「兄長大人……您……」羽衣狐毅然決絕的轉過身,她已經失去自己的兄長了,這個時候,她再也不能失去自己的孩子。
羽衣狐離開了,在白沉殺氣的威脅下,她逃得很快,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她發揮出了十二萬分的力量,她本以為自己會損失一些手下,但是等她逃到安全的地方時才發現,兄長大人其實放走了她所有的手下。
「羽衣狐大人,我們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產下鵺,絕對不能讓天狐大人找到。」羽衣狐手下的妖怪們七嘴八舌的討論了起來。
「閉嘴。」羽衣狐畢竟是活了上千年的大妖怪,冷靜下來的她根本不是手下妖怪們可以輕易左右的對象,「妾身知道應該做些什麼,你們只要跟在妾身的身後就足夠了。」
羽衣狐徹底丟棄了先前所有的懦弱和悲傷,為了自己的孩子,她一定要堅強起來,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這個孩子了,無論如何,她一定生下這個孩子……
***
另一邊的大殿之中,白沉手下的妖怪們匆匆的趕到了案發地點,一個個小心不已的問道:「天狐大人,需要我們去把羽衣狐大人抓回來嗎?」
「不用了,這正是我所期望的結果,況且接下來的舞台也不適合她。」白沉重新回到了軟榻之上閉目養神,手下的妖怪們雖然不明白剛剛那句話的意思,但是他們知道這種時候不適合多說些什麼,所以全都非常識相的退出了大殿。
白沉估算了一下時間,距離他和奴良鯉伴約好的時間還有三天,羽衣狐已經離開了這裡,雖然不知道她的藏身地點在哪裡,不過至少比繼續留在這裡好,否則到時候開戰了,他還真的未必顧得上羽衣狐。
三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白沉早就料到了奴良鯉伴會來進攻,但是他沒有想到對方會來得那麼快,準確來說是在剛入夜的時候就行動了,而且除了奴良組之外,陰陽師家族的人也加入了這場戰鬥,雖然早有準備,但是難免有些地方還是陷入了苦戰。
因為白沉曾經提供過本宅的進攻路線圖,所以奴良鯉伴很快就和一些主力的陰陽師打到了白沉所在的大本營,白沉身後的房間連接著羽衣狐所在的妖池,所以他一直坐鎮於這個房間。
白沉看著站在他面前的奴良鯉伴,臉上依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容,奴良鯉伴拔出了腰側的配刀,習慣性的閉起了一隻眼睛道:「我以為你在看到我的第一眼會大罵我是個叛徒。」
「呵,如果你希望,我不介意。」白沉輕笑了起來,奴良鯉伴和他都很清楚,在這種時候還手下留情那就是找死,所以白沉也抽出了腰間的配刀,雖然這刀比不上靜靈庭的斬魄刀,但好歹也算是名工巧匠打造的,何況對於白沉來說,刀的好壞並不重要。
「介意我問個問題嗎?陰陽師家族答應了你些什麼?在我印象中,你應該不是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就會妥協的人。」白沉自認他的觀察應該不會出錯,所以他很有興趣研究這背後的原因。
「真是逃不過你的眼睛呢,家裡混進了一隻小蟲子,所以計劃不小心洩露了。」奴良鯉伴的發言讓陰陽師家族感到有些丟了面子,所以他們紛紛喝止道:「奴良組的二代目,不要忘記我們現在是同盟,請您謹慎言行!」
「看,就是這樣。」奴良鯉伴朝白沉聳了聳肩,見陰陽師家又要說教,他在唇邊勾起了有幾分魅惑的笑道:「我記得我們當初的協議是互不干涉,所以你們應該沒有權利阻止我做些什麼,不是嗎?」
「這……難道你想幫助天狐嗎?」陰陽師裡某個脾氣耿直的傢伙跳出來質問道。
「退下,抱歉,奴良組的二代目,手下的人不懂事,這裡交給我們就行了,你去後面的妖池解決羽衣狐。」領頭的陰陽師當機立斷的說道。
「知道了,煩人的陰陽師們。」奴良鯉伴離開前最後看了白沉一眼,白沉還是像當初他們認識時一樣,臉上讀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不過……既然對方沒有阻攔他帶人前往妖池,應該還是相信他們先前的計劃吧?呵,什麼時候他也開始患得患失起來了?
白沉沒有接收到奴良鯉伴離開時所向他傳達的信息,他之所以放奴良鯉伴離開的原因是妖池之中根本沒有人,而且以奴良鯉伴的謹慎程度來說,對方為了探查妖池的情況很可能會花很長時間,除非能肯定羽衣狐不在妖池,否則奴良鯉伴不會輕易離開妖池。
總而言之,能把奴良鯉伴和陰陽師們分開是個不錯的選擇,因為兵力分散了,而且……他的計劃也可以實施。
「天狐,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老夫會為前一戰死在你手上的陰陽師們討回公道!」陰陽師中的老者拿出式神,他指揮手下的陰陽師們組成了龐大的封印陣,把白沉困入了其中。
白沉其實是不想笑的,不過這封印實在是太可笑了,所以他一時有些忍俊不禁,「你確定這樣的封印能對我有效?看來我要重新評估陰陽師們的智商了。」
白沉輕描淡寫的伸出一隻手,就在他想打破封印的時候,老者再次大喊道:「不許動,否則羽衣狐就沒命了!」
白沉有些訝異了,那雙黑色的眸子來回在大殿中掃了好幾圈,他確認沒有羽衣狐的身影后,輕輕笑了起來,「你以為這種把戲能騙到我?不自量力。」
強大的妖力以白沉為中心,猛烈爆發,原本困住白沉的式神陣猶如一張薄紙,不堪一擊的徹底崩塌,強烈的衝擊讓陰陽師們紛紛被颶風扔了出去。
而就在此時此刻,另一隊人馬也闖進了大殿,為首的那個人激動不已的跑向老者道:「家主大人,我們成功了,我們抓到了羽衣狐!羽衣狐因為生產的關係,身體十分虛弱。」
濃煙過後,白沉終於看清了眼前的景象,羽衣狐用手捂著小腹,一雙眼睛憤恨的看著周圍的陰陽師,不過當她的目光掃到白沉時,表情卻不太自然的怔住了。
陰陽師們沒有理會羽衣狐和白沉之間的暗流湧動,老者命令手下的陰陽師死死的看住了羽衣狐,然後終於了些底氣道:「天狐,你也看到了,老夫沒有說大話,如果你不想讓羽衣狐受到傷害,那麼就請不要抵抗。」
白沉下意識的勾起了嘴角,「有趣,真的是太有趣了,你認為我會答應那麼愚昧的條件?」
「你沒有選擇,天狐。」老者讓手下把刀又貼近了羽衣狐的脖子幾分。
「你真心以為羽衣狐對我來說很重要嗎?」白沉的臉上依舊是漫不經心的笑容,讓人看不清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有沒有用,接下來就知道了。」老者一步也不肯退讓,這是他們竊聽奴良組二代目後研究了很久才制定出的作戰計劃,他們已經經不起任何的損失了,所以這次一定要成功,只要封印了天狐,那麼人類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用擔心再被妖怪們迫害。
「看來你們是下定決心了。」白沉有些為難了,雖然讓他捨棄羽衣狐也不是不行,不過……
「啊,你們在幹什麼?不許碰妾身的孩子!可惡的陰陽師,總有一天,妾身要殺光你們!」老者見白沉不為所動,只能心下一橫,讓手下的人把刀對準了羽衣狐的肚子。
「真是讓人眼前一亮的畫面,道貌岸然的陰陽師們也會做出用孩子威脅一個母親的舉動,這樣的情形要是讓信任你們的人類看到,恐怕會感動的淚流不已吧,畢竟你們可是為了保護人類,捨棄了所謂的道德和人性。」白沉嘲諷的笑道。
「或許我們確實卑鄙,但是你們的手段也沒有比我們仁慈到哪裡去,天狐,不要忘記你對我們陰陽師做過什麼!」老者一想到那些家族培養的精英們現在的精神狀況,心中就沉痛不已。
「哈,難道不是陰陽師先對我們發起了進攻嗎?什麼時候正當防衛也有錯了?不愧是被世人所推崇的陰陽師,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果然無人能及。」
「如果保護人類需要付出這樣的代價,那麼我們絕不後悔!」老者也意識到繼續和白沉爭論下去只是影響他們這方的士氣而已,所以他讓手下的陰陽師們直接開始封印起白沉。
「天狐,如果你不想羽衣狐死在這裡,那就不要有任何動作。」老者再次警告道。
「你認為我會愚蠢到讓你們乖乖封印我?如果我被封印了,到時候羽衣狐要怎麼處理還不是你們說了算?」白沉舉起手,作勢準備繼續破開封印。
「等等,如果你信不過我們,那麼總信得過奴良鯉伴吧?既然你當初選擇了找他合作,那就代表他在你心裡是值得信任的對象。」
「是啊,所以現在你們和他聯手一起攻入了這裡。」白沉雖然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但是卻收斂了力道,因為他很有興趣知道這背後一切的真相。
「奴良家的二代目並沒有背叛你,是我們偷聽了他的談話,奴良鯉伴答應我們聯手攻打這裡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我們承諾不會殺死你,而只是封印,包括對羽衣狐也是一樣的,當然鵺絕對不能出生,這點是我們和奴良組的共識。」
「哼,佔盡便宜的協議,憑你們的力量根本無法殺死我。」從老者的話來看,這個協議有很大可能性是真的,奴良鯉伴吃虧在他並不知道陰陽師家族先他一步掌握了羽衣狐不在妖池的消息,所以才會陷入被動的局面。
算了,本來還想找個合適的理由消失,現在看來不用了,雖然和他預想的有些差距,不過這麼大好的機會如果不利用,豈不是太可惜了……
「呵呵……」低低的笑聲從白沉的喉嚨裡響了起來,「我可以不反抗,但是你們必須記住答應我的條件,否則哪怕是從地獄中爬回來,我也會在所不惜的復仇。」
靜,死一般的寂靜,整個大殿中彷彿只迴響著一句話,老者沒有想到天狐這麼快就妥協了,羽衣狐也驚訝不已,自己的兄長大人明明已經選擇了捨棄她,為什麼還要為了她做到這種地步呢?她不明白,她一點都不明白啊……
最先回過神來的是老者,他生怕天狐反悔,所以立即大喊道:「還愣著幹什麼,快,快封印天狐!」
眾陰陽師們這才紛紛回神過,無數的式神和光芒降臨在了白沉的身上,白沉沒有抵抗,任由這些力量禁錮他的全身,他的臉上依舊是漫不經心的笑,就彷彿正在等待著他的不是陷入永遠的沉睡,而是和吃飯喝水一樣輕鬆的事情。
「兄長大人,為什麼要為了妾身做到這種地步?我們明明已經……」羽衣狐悲痛不已的大喊道,只可惜她的叫聲在不斷加劇的封印面前沒有任何效果。
隨著封印的逐漸完善,身處封印中心的白沉開始感到了些許不適,他舉起手,看著從皮膚處滲出的細小血珠,輕輕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嗎?還真是萬無一失的安排,這個陣法除了能封印他以外,還會對他的身體造成嚴重的傷害,這樣一來,他光是恢復妖力就要花上數千年的時間,根本無力打破封印。
陰陽師家族的人果然不能小覷,畢竟是和妖怪抗爭了那麼多年的組織,在這個最後關頭,竟然讓他有些欣賞了。
白沉雖然自己毫無感覺,但是身處封印外圍的羽衣狐看著自己的兄長身上溢出那麼多血,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羽衣狐嘶聲力竭的對著白沉的方向大喊道:「夠了,兄長大人不值得為了妾身犧牲那麼多,求求你,兄長大人,快打破封印吧,現在還……唔……」羽衣狐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身邊的陰陽師摀住了嘴,在這種關鍵時刻,他們不想羽衣狐破壞他們的計劃。
「呵。」白沉可以感覺到身體越來越沉重,不過他的精神卻越發清晰,他不可能讓這些人真的封印他,否則他會像在靜靈庭時一樣悲劇,靈魂被迫在這裡沉睡千年,如果他剛剛的感覺沒有錯,在封印即將完成的剎那,一定會有人……
「羅剎,你在幹什麼?」老者驚怒不已的大叫道,可是這個時候已經為時已晚,負責看住羽衣狐的其中一個陰陽師少年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妖刀,狠狠朝白沉的心臟刺了過去。
這一刻,整個世界彷彿失去了聲音,唯一停留在眾人眼中的只有封印裡那個男人近乎於嘲諷般的笑容……
白沉握住了刺入他心臟的妖刀,漫不經心的掃了那個向他攻擊的陰陽師少年一眼,那是飽含深意的一眼,但是眼中卻唯獨沒有少年想像中的恐懼和憤怒……
名為羅剎的陰陽師少年後怕的倒退了好幾步,這個男人的眼神太可怕了……為什麼臨死前會是這樣的眼神……
「羅剎,你這個混蛋!你忘記我們和奴良組的協議了嗎?」老者憤怒的大喊道。
「可是家主,是他殺死了我的哥哥,我要報仇,這樣邪惡的妖怪,絕對不能讓他們繼續留在世界上!如果奴良組來要犯人,把我交出去就好了,我不會連累花開院家!說到底,陰陽師的任務不就是消滅妖怪嗎?你們害怕奴良組,我可不怕,我沒有做錯,我是正確的,我為所有的人報了仇!哈哈哈哈!」羅剎瘋狂的大笑了起來。
「混蛋,你以為只要你死了就能解決問題嗎?」老者這時也顧不上鞏固封印了,如果天狐死在這裡……這個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不過老者顯然還忘記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從剛剛起就異常沉默的羽衣狐,當白沉的心臟被刺中的時候,周圍的塵囂彷彿在頃刻間全都遠離了羽衣狐,唯一余留下的只有當初最美好的回憶……
有什麼東西在羽衣狐的腦海中徹底爆裂開來,最後終於衝破了所有的桎梏,「啊啊啊啊!兄長大人!該死的陰陽師,妾身要殺光你們所有人!」
妖力瘋狂的暴走,壓制著羽衣狐的陰陽師在轉瞬間就被妖力的漩渦壓成了碎屑,羽衣狐的眼中只剩下了被禁錮於封印中的白沉,她瘋狂的朝白沉所在的地方飛奔而去,七條尾巴不停的攻擊著所有阻礙她的敵人。
「兄長大人,兄長大人,兄長大人……」羽衣狐多想再摸一摸兄長大人的臉頰,可是她最後還是沒有做到,體內的鵺不斷吸收著她的力量,剛剛的爆發已經用掉了她最後的妖力,這個身體已經不行了……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她可以和兄長大人死在一個地方……羽衣狐匍匐著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白沉,但是最後,那伸展在半空中的手卻還是無力的垂落了下去……
「兄長大人,如果有來世,能不能不要讓妾身再面臨這麼痛苦的選擇,咳咳……」
「妾身喜歡兄長大人,真的很喜歡……其實妾身……一點也不想離開兄長大人的身邊……」羽衣狐在距離白沉只有幾釐米的地方,含淚緩緩閉上了眼睛……
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雖然知道死去的是他們的敵人,是十惡不赦的大妖怪,但是此時此刻,所有人還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罪惡感。
「家主大人,現在應該怎……」底下陰陽師的話還沒有問完,就被匆匆跑進來的一群人給打斷了,為首的正是奴良鯉伴。
當奴良鯉伴發現妖池中沒有人,再次回到大殿中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讓他大腦一片空白的畫面。
天狐死了,死狀淒慘無比,心臟被一把刀刺穿,屍體釘在了牆上,遍地都是暗紅色的血液,就彷彿渾身上下的血液全都逆流了一般,從那件黑色的和服延綿到了大殿的每個角落……
不過即使是死去的時候,天狐依舊還是老樣子,唇角輕輕的上揚著,就彷彿死前他所感受到的不是恐懼,而是可笑,天狐的腳邊是羽衣狐的屍體,除了脖子上輕微的血痕以外,還可以看到臉上那明顯的淚痕。
奴良鯉伴徹底失聲了,曾經所看過的黑之書內容不斷在他腦海中交織,他的眼前一會兒是白沉慘狀萬分的屍體,一會兒是黑之書中那些飽受折磨的人們。
【人類迫害妖怪是事實,妖怪迫害人類也是事實。】
【如果妖怪真的比人類強大,為什麼妖怪需要偷偷摸摸的生存,而人類卻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地上行走?】
【我相信你,奴良鯉伴。】
這一刻,白沉的屍體和那些黑之書中飽受折磨的妖怪們的屍體徹底融合在了一起,奴良鯉伴可以感受到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他第一次失去了以往的冷靜和沉著,而是憤怒不已的抓起花開院家主的脖子問道:「為什麼?難道你忘記我們的協議了嗎?為什麼要殺死和天狐和羽衣狐?」
「這是個意外,老夫可以……咳咳……可以解釋……」老者艱難的說道。
「總大將,請您冷靜一點。」牛鬼等人雖然心情也很沉重,但是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不應該再多生事端。
奴良鯉伴就那麼注視著手中的人類,對,人類,這是他第一次用這個詞稱呼身邊的人類,一直以來,他都認為人類和妖怪是可以共存的,但是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
老者這時一動也不敢動,他不是第一次和奴良鯉伴會面了,但這是他第一次發現對方注視人類時也可以用那麼冰冷的眼神,就像……一個普通的妖怪一樣。奴良鯉伴一直是不同於其他妖怪的存在,因為是半妖,所以不論是對人類,還是對妖怪,奴良鯉伴的眼神總是可以讓人感受到如同月光般柔和的溫度。
「抱歉……老夫……真的很抱歉……」老者知道,從今以後,奴良組這個灰色的存在恐怕也將逐漸改變。
奴良鯉伴放下了手中的陰陽師,他冷漠的轉過身,他害怕自己繼續看到這群陰陽師會忍不住拔刀,如果事情真的衍變成這樣,那麼他所堅持的一切又是為了什麼呢?
「從今以後,奴良組不會再和陰陽師家聯手。」留下這句冰冷的話後,奴良鯉伴就帶著手下離開了。
一切似乎已經結束,但是當初所投下的種子卻早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生根發芽了……
***
大戰結束後的奴良組,一片愁雲籠罩,原因就出在他們的總大將奴良鯉伴身上,奴良鯉伴從不認為自己是個脆弱的人,可是在天狐死後的一個月中,他只要閉上雙眼,腦海中就會浮現天狐死狀淒慘的屍體,同時黑之書裡所記載的內容也在不斷侵蝕著他的精神。
有時候,奴良鯉伴也會想起一些美好的回憶,例如他和天狐在山下村落中偽裝兄弟的生活,雖然理念不同,但那時卻是屬於他們最無憂無慮的時光。
恍然間,奴良鯉伴又想起了白沉看向他的笑臉,還有那句彷彿看透了一切的話語……
【你在我的身上看到了什麼?】
【堅強而又脆弱的堅持。】
原來那個時候,天狐就已經明白了,不自量力的人是他,看不清眼前現實的人也是他,就像赤河童大人所說的那樣……天狐比他更能看清這個世界的現實。
【年輕人,我最後只忠告你一次,不要接近天狐,你會後悔的。】
原來命運早已在最初相遇的時候就已經被注定……
***
回到空間通道的白沉把玩著手中的聚能珠,剛剛白虎已經告訴了他那個世界後續的一些發展。
「看來你玩得很高興。」白虎一臉鄙視注視著白沉。
「還可以,我早就說過,有時候信念越是堅定,那麼在崩毀的那一刻,就越是讓人瘋狂和絕望。」
「就像你一樣?」白虎突如其來的問道。
白沉微怔,隨即便輕笑著岔開了話題,「就像所有人一樣。」
「你太惡劣了,看得出來那個男人很後悔。」白虎再次開始同情起那個被白沉玩了一把的男人。
「呵,我也早就說過,欠我的東西遲早是要還給我的。」白沉漫不經心的說道,隨著通道的慢慢開啟,白沉的身影再次消失於通道之中。
【有時候信念越是堅定,那麼在崩毀的那一刻,就越是讓人瘋狂和絕望。】
白沉摀住了嘴,原來他一直給人這種感覺嗎?真是失策了,不過他的信念從未崩潰,只是以詭異的方式重鑄了而已。
第174章(滑頭鬼之孫番外)
兩百年之後,奴良組定居在了浮世繪町,作為這一片最大的妖怪組織,奴良組的發展相當穩定。
不過在天狐和羽衣狐死後的兩百年中,奴良鯉伴已經很少再統帥百鬼了,組織很多重大事件的決定權都回到了奴良滑瓢的手上。
大家都很擔心奴良鯉伴,奴良鯉伴變了,在天狐死後之後,他已經失去了帶領眾妖繼續開創大業的勇氣和動力,他的回憶彷彿永遠停留在那個平淡無奇的午後,那個他和天狐假扮兄弟生活的日子……
那面天狐留給他的鏡子,奴良鯉伴一直留著,不過自從天狐死後,這面鏡子就變得和普通鏡子一樣,再也沒有了特殊的能力,奴良鯉伴不知道他究竟想通過鏡子看到什麼,但是時不時拿出鏡子來看,這已經是他兩百年來養成的習慣了。
奴良滑瓢很擔心,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兒子絕對不是處於正常的狀態,天狐的死亡給鯉伴的打擊太大了,大到讓鯉伴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當初所堅持的信念。
「臭小子,你究竟還要我這個老頭幫你管理奴良組多久?」奴良滑瓢拿著酒,在自己兒子的身邊坐了下來。
「我只是……無法確定。」奴良鯉伴也知道自己讓周圍的人很擔心,可是現在的他不行,現在的他無法帶領奴良組……
「天狐那傢伙的死真的給你那麼大打擊嗎?」奴良滑瓢還是老樣子,即使身體已經老了,但是性格卻還是沒變,一點也不懂含蓄為何物。
「或許吧……」奴良鯉伴接過了自己父親遞過來的酒,動作優雅的輕抿了一口,黑色的劉海擋住了他那雙金色的眸子,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真正的情緒。
「以前……我一直認為自己所走的道路沒錯,人類和妖怪可以攜手共存,就像你和母親一樣,但是直到天狐死亡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是那麼天真,你明白信念在一瞬間崩潰的感覺嗎?」
「那個時候,當我看到天狐屍體的剎那,我是真心想殺了那群陰陽師的,可是我最終還是沒有下手,你知道為什麼嗎?」奴良鯉伴有些嘲諷的勾起了嘴角,「因為我害怕否定自己……」
「如果我殺了那群陰陽師,那麼數百年來,我所堅持的信念又是什麼呢?人類和妖怪的未來,呵呵呵呵……」奴良鯉伴摀住了臉,低低的笑聲從指縫間傾瀉,帶著某種淒涼的意味。
數百年來,奴良鯉伴一直都把這些想法藏在心底,因為他不想讓身邊的人擔心,但是在他愈加困鎖在過去的回憶中無法找到出路時,這兩百年來的積累終於讓他崩潰……
「……」滑瓢沉默了,他沒有想到鯉伴的情況竟然比他想像中還要糟糕,過了很久,他才開口說道:「老頭子我沒有辦法替你想通這一切,有些路必須你自己走。」
「我明白,抱歉了,老頭子,明明身為總大將,但卻還是那麼任性。」奴良鯉伴放下了杯盞,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我一直都在問自己,人類和妖怪真的有未來嗎?我找不到答案,所以現在的我根本無法帶領奴良組,等我想通這一切的時候,或許就能再次找到自己應該走的道路吧。」
「所以在那之前,老頭子,奴良組就拜託你了。」奴良鯉伴走到門邊說道。
「哼,真是個任性的小鬼啊,可別讓老頭子我等太久了。」滑瓢繼續喝著酒,連頭也沒有抬的說道。
「謝謝你,父親。」那是微不可聞的聲音,雖然很輕,但滑瓢還是聽到了,滑瓢拿著酒杯的手頓了頓,嘴角下意識的上揚了好幾分,還真是個彆扭的小鬼……
***
隔年,奴良鯉伴認識了若菜,那是一個很溫柔的女子,身上彷彿散發著太陽般溫暖的光芒,或許是若菜讓奴良鯉伴重新看到了人類身上最純粹也是最善良的部分,從天狐死後就開始迷茫的奴良鯉伴再次找到了自己真正應該守護的東西。
奴良鯉伴和若菜結婚了,他們的婚禮讓整個奴良組再次煥然一新,或許是因為有了想要守護的東西,奴良鯉伴重新從父親的手上接回了總大將的位置。
沒過多久,兩人愛情的結晶陸生降臨在了這個世界上,奴良組上下再次一片歡騰,一切似乎已經步入了正軌,奴良鯉伴也從天狐死去的陰影中逐漸走了出來,至少那時所有人都是那麼認為的……
直到……那個酷似天狐的孩子出現在眾人的眼前,黑色的頭髮,黑色的眼睛,還有唇邊那若有似無的嘲諷笑容,唯一不同的是這個天狐是年幼的形態,而且身上感覺不到任何妖氣。
奴良鯉伴收養了這個酷似天狐的孩子,雖然這個舉動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對,但是在奴良鯉伴的堅持下,眾人還是妥協了。年幼的天狐和年幼的陸生相處得很好,就像一對真正的兄弟一樣,但是……就在那年的某個夜晚,酷似天狐的孩子拿刀殺死了奴良鯉伴。
因為過於信任,因為沒有防備,所以那一刀深深的刺中了奴良鯉伴的要害,當他緩緩倒在地上的時候,他聽到了那個酷似天狐的孩子在臉上揚起了得意的笑容道:「哈哈哈,兄長大人,你看到了嗎?妾身終於為你報了仇!接下來就是陰陽師了,這次妾身不會放過任何人!」
奴良鯉伴終於明白了,眼前的人原來是羽衣狐,為了能夠成功殺死他,不惜附在了這具酷似天狐長相的孩子身上。
當生命力從奴良鯉伴身上不斷流失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他是輕鬆的,長達數百年的爭鬥終於結束了,或許這就是他該付出的代價,只是若菜和陸生,他恐怕再也無法照顧了……
當意識陷入混沌的最後一刻,他彷彿又回到了兩百年的那個村落,斑駁的樹影下,天狐轉過頭,笑著對他說道……
【我相信你,奴良鯉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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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羽衣狐)
羽衣狐殺死了奴良鯉伴,不過這一切並沒有結束,由於這個孩子的身上沒有妖力,所以羽衣狐在手下妖怪們的安排下,附身到了另一個女孩的身上。
女孩十六歲的時候,羽衣狐的妖力終於恢復了巔峰,她解開了京都妖怪們的封印,重新坐鎮於大阪城,這次她除了替兄長大人報仇之外,另一個心願就是生下鵺。
不過或許是宿命的關係,曾經次次阻礙她的奴良鯉伴雖然不存在了,但是奴良鯉伴的兒子奴良陸生卻跳出來破壞了她的計劃。
奴良陸生不但殺死了她手下的眾多妖怪,甚至還和陰陽師家聯手,這讓羽衣狐心中的怒火燃燒的愈發熾烈。
奴良陸生有很有朋友,其中的花開院柚羅就是陰陽師家族的成員之一,這次陸生來京都除了幫助朋友,也就是柚羅之外,另一個原因就是想要查清當年父親死亡的真相。
雖然周圍的人一直以為他不記得了,但是奴良陸生其實從來沒有忘記過,拿刀的黑髮男孩親手殺死了他的父親,而在這之前,他一直以為那個男孩是他的哥哥。
奴良陸生在和羽衣狐的戰鬥中不斷變強,他學會了父親創造的只有半妖才可以用的[御業],他的朋友們也在不斷變強,除了遠野帶來的妖怪之外,花開院柚羅也學會了使用式神[破軍]。
破軍可以召喚出歷代花開院家的家主,當年封印天狐的十三代家主秀元也在其中,因為秀元的靈力很強,所以只有他能維持人形,其他的家主則都是以骷髏的形態出現。
隨著戰況越來越激烈,奴良滑瓢也來到了京都,他在偶然的情況下避開自己的孫子見到了秀元,作為曾經的戰友,他們當年的關係還算不錯。
「老實說這次沒有天狐的參與,讓我鬆了一大口氣,話說回來,你身為妖怪,老化的還真是厲害。」雖然式神不能喝酒,但這並不妨礙滑瓢在秀元面前顯擺,刺激這位老友。
「天狐嗎……」滑瓢陷入了沉默,可以說一切都是從天狐開始的,自從天狐死後,他的周圍就發生了劇烈的改變。
「那件事我聽說了,確實是我們這方的錯,沒有想到竟然會讓你的兒子說出『永遠不再和陰陽師家聯手』這樣的話,想必他當初一定氣得不輕吧。」秀元頗為感嘆的說道。
「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解決羽衣狐。」
「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呢。」
奴良滑瓢輕蹙起眉頭道:「什麼意思?」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總是會想起當年刺中天狐的事情。」
「你會這麼說應該有什麼理由,那時候有讓你很在意的事情嗎?」
「呵呵,逃不過你的眼睛,你果然還寶刀未老。」秀元輕輕笑了起來,「是眼神,天狐的眼神……讓我一輩子也無法忘記。」
停頓了片刻後,秀元才繼續說道:「即使被刺中了要害,天狐的眼神裡依舊沒有恐懼和憤怒,最可怕的是……我甚至從他的眼裡讀出了對我的欣賞,一般人在那種時候會有這樣的閒情嗎?」
氣氛頓時凝重了起來,滑瓢端著酒杯,久久沒有說話。
「現在我有些明白了,那是一雙在享受遊戲的眼神,天狐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他想要的是樂趣,如果沒有正面觀察過那雙眼神,我恐怕至今也不會明白,那是一雙玩弄人心的眼神。」
滑瓢的眸子在這一刻猛然驟縮,玩弄人心……他不可遏制的想起了自己的兒子鯉伴,難道天狐早就料到了這一切,所以才會……
「嗯?看來你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難得看到你這只滑瓢臉色那麼可怕。」秀元若有所思的說道。
「老夫先離開了,有件事我必須要去確認。」奴良滑瓢匆匆起身,他甚至沒有來得及和秀元好好告別。
滑瓢潛入大阪城的計劃失敗了,因為過於老化,他甚至在羽衣狐手下的攻擊中受了重傷,如果不是烏鴉天狗拚命帶著他逃跑,或許他這條老命已經交代在那裡了,最後奴良滑瓢只能把希望全都放到了孫子陸生的身上。
奴良陸生並沒有讓自己的爺爺失望,他順利攻入了羽衣狐的大本營,在同伴的協助下,他甚至得到了和羽衣狐一對一的機會,這個時候羽衣狐已經產下了鵺,天空巨大的褐色蛋殼就是孕育鵺的場所。
如今要阻止鵺誕生,只有把妖刀插入蛋殼之中,讓其中的妖力大量流失,可是阻擋在奴良陸生面前的是羽衣狐,所以他根本無法輕易做到這件事。
「奴良組,你們既然有臉繼續和陰陽師家合作,兩百年前,你們就是用這種厚顏無恥的方式害死了妾身的兄長大人!」羽衣狐怒火炙燃,八條尾巴毫不留情的朝陸生攻去。
「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羽衣狐。」陸生艱難的抵擋著羽衣狐的攻擊,雖然他已經變強了很多,但是這些力量在羽衣狐的面前依舊不堪一擊。
「哼,你不需要明白,因為你這條賤命妾身收下了,妾身這就讓你和你的父親團員!」就在羽衣狐準備給陸生最後一擊的時候,天空中的巨蛋終於破碎了。
「晴明,啊,妾身的孩子,晴明……是你嗎?」羽衣狐此時已經顧不上陸生了,她激動的朝晴明跑去。
但是意外卻在這個時候發生了,羽衣狐被趕出了宿主的身體,羽衣狐不可置信的大叫道:「怎麼會這樣?這不是你們說的最佳附身人選嗎?為什麼會排斥妾身?究竟是誰設計了妾身?」
羽衣狐頭痛難忍,最後她終於想起了一切,那個設計了她的人是晴明,那個利用了她的人也是晴明……
「晴明……是你嗎?是你安排了這一切,為什麼?」羽衣狐心碎不已,在兄長大人死後,她曾經以為晴明就是她的唯一,可是事實告訴她,原來她不過是顆可笑的棋子罷了……
地獄的大門在羽衣狐腳下緩緩開啟,血色的池水拖曳著羽衣狐的身體,讓她根本無法反抗,羽衣狐看著空中那個褐色長捲髮的男人,那個她一直以來都愛著的孩子,終於緩緩閉上了眼睛……
【我或者鵺,你選擇哪一個?】
【你果然什麼也不明白,不要生下鵺,他並不是你期待中的孩子,你會後悔的。】
【人生就是這樣,有時候捨棄一樣東西,才能保全另一樣東西,沒什麼可以害怕的,因為我就是那麼活下來的,捨棄不重要的,留下重要的,循環反覆,總有一天,你也會習慣的。】
原來真正看清一切的是兄長大人,原來會無私對她好的人也只有兄長大人……羽衣狐心痛不已,兄長大人當初到底用什麼樣的心情說出了那些話……
羽衣狐無法想像,也不敢想像,是她害死了兄長大人!可笑的是……明明都這個時候了,她還是無法狠下心來憎恨晴明,因為那是她的孩子,她數千年來唯一的孩子,她不怪晴明利用了她,她唯一憎恨的人只有自己,恨自己為什麼要連累兄長大人……
墮入地獄的剎那,羽衣狐許下了這一世最後的心願……
如果她的存在會讓兄長大人痛苦,如果她的存在會連累兄長大人。
那麼她願永不與兄長大人相識。
生生世世,直至靈魂湮滅,再不入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