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新話題
打印

發跡 作者:古龍崗(已完成)

第一百二十二章 喝湯還草

    德全是北京東直門的一個守門卒。雖然吃的也是官日子並不寬裕,有時候還緊巴巴的。所以,他一直都對自己的父母感到不太滿意,尤其是對他那親爹。起名字就起名字唄,直接叫劉全不就得了?「全」部都有多好,而且還能跟人家那位和中堂牽上關係,幹嘛還要在前面加個「德」字?現在可好,這「德」是全了,其他的東西愣是沒一樣夠數的,尤其是財貨方面。他當差的東直門是木材進京之門,故又稱木門,每天都有不少郊外的盆窯小販進進出出,日用雜品堆積甕城,油水少得可憐,一個月賺的還比不上�文門(稅門)那些同行一天賺到的零頭。

    當然,這只是劉德全自己在心裡想想而已,真讓他把這話拿回去問他老子,恐怕他也沒那個膽子。也沒別的原因,就是從小被打怕了。而且他也知道,就算自己真叫劉全,恐怕也沒什麼用。人就是這個命啊!

    「什麼人?」

    正不務正業的躲在城牆根處看著西邊的霞光,一邊跺著腳一邊不住詛咒著那個讓他冒著冷風守城門,自己卻帶著人躲到旁邊小屋烤火的城門官兒,劉德全突然看到一群黑壓壓的模糊影像在向著城門這邊移動。冬天,太陽下山早,劉德全所在的地方正好又是逆光,而且他還有一個毛病,那就是一到黑暗的環境裡面就看不到東西。所以,立即就吆喝了起來。

    「……」

    沒有人回答。只有「啪啪」地腳步聲!然後,劉德全就看到了那來的是什麼:轎子!一群轎子!粗略估計了一下,恐怕足足有幾十頂!

    「我的姥姥……」劉德全暗暗咋了一下舌頭。這東直門號稱京華九門之中貧陋第一!平時過往的都是些窮光蛋。啥時候一次來過這麼多頂轎子?而且看那些轎子地模樣,一個個都還不是普通貨色!

    「頭兒,曾頭兒,快出來--」

    肯定是來大人物了!劉德全也顧不得多想,趕緊撒腿朝門房那邊跑去,這種場面,還是把城門官兒叫過來應付吧。

    ……

    「就是這兒。何大人?」

    足足五十多頂轎子!有兩抬地,也有四抬的……自打有了北京城,就從來沒有誰見過這麼壯觀的轎子「遊行」。那姓曾的城門官兒帶著一群兄弟急火火的趕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些轎子並排著落在這城門口一側。接著,就看到裡面走出來一群衣著光鮮的人物。不過,這些人沒有一個理他,而是都圍到了一個穿著五品官服地人身邊。

    「沒錯。就是這兒!」

    笑嘻嘻地應了一句,何貴招手把正愣怔怔的不知道該怎麼插話問一句的曾姓城門官給叫了過來。

    「這位大人,您是……」

    「別問別的,幫我們搭一個灶台。能搭那種大鍋的……成嗎?待會兒付你錢!」何貴把圍巾收緊了一些,又縮了縮脖子,朝著這曾頭笑道。

    「別別別。小的們能為大人效力是求之不得。哪敢再收錢啊?」那曾頭連連擺手說道。

    「不要錢也行。待會兒請你喝湯。不過,現在還是先幹活吧!後面那輛車看到沒有?那裡有口鍋。待會兒就直接放到灶台上就是了!」何貴又向這曾頭說道。

    「是是是,一定照辦!」

    什麼意思啊?看這身裝束,這些人一個個恐怕非富即貴,怎麼大冷天的不呆在家裡,反倒一個個閒著沒事兒,大老遠跑到這東直門搭灶台?有病?也不對,哪有這麼多人一起發病的?曾頭的腦子紛亂,卻也不敢多想。只是趕緊吩咐手下去找石台搭灶台。

    「何大人,您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能不能先透漏點兒啊?」何貴身邊就是那位譚家酒樓地八字鬍李掌櫃,看到何貴吩咐完,終於忍不住打聽道。

    「呵呵,這裡面沒有什麼秘密,待會兒諸位一看便知。」何貴也不回答,只是笑道。

    「哼,何大人您可想好了。別弄得咱們大傢伙白跑一趟!」胡長魁使勁兒裹了裹自己身上的狐裘,冷哼道。

    「來都來了,看一看又如何?胡掌櫃,待會兒你可不許給我搗蛋,不然,所有人的違約金可就都由你付了!」何貴笑道。

    「你把我老胡當什麼人了?放心!」胡長魁不滿道。

    「呵呵,既然何大人不說,那咱們就看看吧!看看他怎麼能『嬴』咱們這一把!」看到何貴不鬆口,李掌櫃只得對眾人說道。先前何貴答應跟慶和樓地董老頭打賭,如果他嬴了,在場這些人就要付上一年半地違約金,而何貴如果輸了,這些人只需要付半年地錢就夠了。結果,雙方在附近精品人生大東家豐升額以及倭興額兩人的見證之下簽訂了契約之後,董老頭就當場讓人拿出了五十文錢擺了出來,然後,提出了

    條件:讓何貴在五天之內,把這筆錢翻上一百倍!

    本來,這個條件過於苛刻,董老頭也直接說明願意再商量,可是,誰也沒想到,何貴居然連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並且要求他們這些掌櫃在今天下午城門關閉之前一起來到這東直門!

    消息很轟動。不到半天,整個北京城有頭有臉的生意人差不多就都知道了這個消息。不少人都覺得十分稀奇。五十文錢,雖然翻一百倍也就是五兩銀子,可是,做過生意的都知道,真正翻倍的行當,大部分時候都得有著充裕的資金。可五十文錢的本錢能幹什麼?買二十五個燒餅?倒也是,這些燒餅如果全吃下去,確實有可能會撐死個把人,可那也翻不了一百倍,賺不來五兩銀子呀!

    結果,就是因為這股子好奇心,原本應該趕來的三十多家掌櫃就變成了五十多家,還有不少沒趕來的正翹著脖子等消息。

    ……

    「大人,都……都弄好了!」

    來的人太多了,而且好像一個個都是有錢人,所以,那姓曾的城門官兒幹活很賣力,很快,就過來向何貴報告任務完成。

    「謝了!」

    何貴朝這傢伙笑了一下,又向一旁的趙小順、周虎子兩人使了個眼色,於是,趙小順立刻就從剛才放鍋的那輛車上拿下了小半袋棒子面兒(玉米面),還有一個面盆!而周虎子則是提溜著一個木桶,到附近找水井打水去了!

    「真是奇了怪了,這傢伙到底想幹什麼?」一干生意人都弄不明白何貴到底想幹些啥,忍不住嘀嘀咕咕起來。

    「管他。反正今天是頭一天,如果五天之內他拿不出五兩銀子,就算輸!」胡長魁冷哼道。

    「依我看,這誰嬴誰輸還不一定呢……」李掌櫃搖頭歎道。當時何貴猶豫也沒猶豫一下就應下了董老頭的條件,他就覺得自己這方嬴的希望不大,現在看何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更是心裡沒底。其實他也知道,在場的諸人恐怕也有不少是跟他一樣的心思,只是大家都想看一看何貴到底是怎麼做到的而已。五十文錢,五天之內翻一百倍……這如果做成了,絕對能使得何貴在北京商界的地位再進一步,雖然何貴本人是官員,不能直接涉及生意,可是,城外不是還有一個何守富何二爺嗎?說起來,要不是那位何二爺的染坊越搞越大,直接影響了董老頭等人手中的那些綢布莊的生意,他們那天也不會一起鬧過去!……做生意嘛,誰沒有個秘方什麼的?翻兩三百倍又怎麼樣?他們從九品居買了臭豆腐再賣給那些店裡的客人,可是一兩銀子一小碟,而且才二兩重!只要有錢賺,誰管他進價多少?可誰叫大傢伙卻不過那董老頭的面子呢?……要不是何貴名頭太響,為人也是睚眥必報,手段凶狠,而且還有極硬的後台讓那董老頭頗為忌憚,恐怕那董老頭也用不著這一招!五品官員?哼,在人家順承郡王府的管家眼裡又能算得了個啥?

    ……

    何貴並不知道那李掌櫃在想著什麼,也暫時沒找算去考慮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一起來找他的麻煩,只是忙自己的。他先是讓趙小順把棒子面倒了一半兒放到盆裡,然後,等周虎子好不容易打來了水,再把水摻上……也不是揉面,只是攪成麵糊糊。

    再然後,再讓人生火,用大鍋燒熱水,等水燒開了,再把那盆麵糊糊一下子倒進去,順便還放了些辣椒、鹽、蔥什麼的……同時,他還不忘給在場的那些人解釋:鍋、桶、盆、碗、勺都是自備的,不要錢,棒子面兒花了三十文錢,買辣椒、鹽,還有蔥花了五文錢,柴火十五文錢!總共用了五十文,一文不多,一文不少!

    再再然後……那鍋辣椒麵糊湯就開了!不算稠,但是,依舊有不小的香氣透了出來,一干浸在寒風之中的人們聞到之後,頓時都是一爽。

    「我喝一口!」

    胡長魁抽了抽鼻子,剛想伸手拿碗,就被何貴給拽住了。

    「你胡掌櫃要喝的話,一碗五兩銀子!」

    「你……哼!老子不稀罕!」

    胡長魁氣哼哼的一甩手,又站到一邊去了,不過,在冷風裡沒站多久,他就忍不住吩咐跟班兒趕緊去附近給他買一碗肉湯,而且還要熱的!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存心氣他,他那夥計才剛走,在麵糊湯香味最濃的時候,何貴居然就揭開鍋,然後,就那麼招呼過往的行人去喝湯,而且,還全部都是免費。

    「明早還有……只要大傢伙再進城的時候,順便給本官拿一把枯草進來就成!」何貴這麼對那些喝湯的人說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打賭想到的主意

    要一把枯草!

    ……

    何貴派湯的時候恰是傍晚人們回家的時候,所以,城門處過往的人很多。

    天很冷!

    尤其是剛剛還下了場大雪,太陽一曬,稍稍化了那麼一點兒,再加上冷風一吹,天氣那就更冷了。東直門本就在京華九門之中號稱貧陋第一,過往之人也大都是些窮人,平時連飯都吃不太飽。如今,卻能在出城承受冷風吹襲之前先喝上一碗熱乎乎的辣椒麵糊湯,別說是一把枯草,就是直接再抱一大捆過來也不成問題,反正城門外面有的是那東西,又不用費多大的勁兒!而且,捨湯的還是一位五品的大人,雖然在京城並不算多大的官員,可是,能喝上一碗朝廷官員親手給舀的麵糊湯,回去給人說的時候也有面子。

    所以,很快的,兩鍋麵糊湯就被送完了。而那些喝過湯的人也不是白喝。何貴的本意是讓他們明天進城的時候順便揪把草進來,可有的人出了城轉了一圈兒就把草拿回來了,然後,才再次出城……結果,湯派完的時候,何貴帶來的那輛平板車上已經有了大半車的乾草!

    「這些乾草有什麼用?」跟著看熱鬧的那些掌櫃之中有人盯著那大半車草料看了半天,依舊沒弄明白這個要怎麼用。

    「拿到騾馬市大街,賣草料!嘿嘿,這一車草料,總該值個兩三百文吧!」何貴地笑容很得意。

    「哼。這也才兩三百文,連半兩銀子也不到!」胡長魁依舊嘴硬,只是他的話很明顯有些底氣不足。

    「今天兩三百文,那是因為只有五十文的本錢。明天的時候,咱們早晚來上兩次,反正手裡還有兩三百文,本錢充足,可以給更多的人派湯……那樣一來,就能弄更多的乾草。我看最起碼也能賺個一兩!等第三天,咱們再從西直門跟東直門一起派湯,那恐怕就是二三兩,嘿嘿,等到了第四天,四個城門一起來,一天恐怕就能有個五六兩!哈哈……等到了咱們約定的第五天。別說五兩,就是十兩也早都有了!」周虎子不屑地瞧了一眼胡長魁,扳著指頭得意的算起帳來,同時心裡不住地後悔,怎麼自己就沒想到過這一招呢?平白過了好些年苦日子!

    「了得!」

    周虎子的話讓那些掌櫃都明白了何貴心中所想,也讓這些人都不得不在心中叫了一聲佩服。

    「於細微處見真功夫!」

    錢,就是這麼賺地!縱觀何貴從精品人生所開始的生意之路。那位譚家酒樓的李掌櫃微微歎了口氣之後,又豎起了大拇指!確實,何貴做生意的方法壓根就跟他們不一樣,從那稍稍改了一下的轉椅開始,幾乎每一次的路數都讓他們為之瞠目。而現在,他明白了,何貴之所以總是能賺,就是他能從許多別人不注意的地方發現賺錢地門路!就像這一次。誰又能想得到這出出入入的行人也能隨手創出如此價值?

    「頭兒,一天就是好幾兩呀。那咱以後……」東直門的那些守門卒,還有姓曾的城門官一直全程觀看了何貴的這場表演,本來還不太明白何貴到底是想幹什麼,可聽完周虎子的話後,卻早已經一個個口水直流!幾十文的本錢對他們來說還算不上大數目,可如果按周虎子所說。早晚都這麼來上幾鍋麵糊湯。然後……

    「冬天弄熱湯。夏天可以直接就用涼水……」有個腦子快地守門小卒眼巴巴地瞅著那曾頭說道,居然已經做好了長期經營的打算。

    「急什麼?沒聽到那位大人剛剛說的?人家還要再這麼弄上好幾天呢!等人家弄完了。咱再接著弄……姥姥的,我就說今天眼皮老跳,果然是財神爺過路留下金腳印兒……咱東直門以後也有油水賺了!」那曾頭兩眼放光,興奮地捏著身邊劉德全的胳膊使勁兒地搖個不停!

    「哼,我說頭兒,你不是說你今天右眼皮跳的嗎?」那曾頭手勁兒不小,劉德全本就瘦干干的胳膊被他捏得生疼,連忙呲牙咧嘴的甩開,同時,還不忘嘲諷幾句。

    「什麼右眼跳?明明是左眼……」曾頭不承認,嘴硬道。

    ……

    周虎子算出來地結果是何貴可以在第四天就將五兩銀子賺出來。不過,實際上的速度比他預計的更快!到了第三天晚上的時候,何貴就已經把那五兩銀子交到了那個董老頭的手裡。

    整個過程都有那些掌櫃一方的人在看著,或者說是監視,何貴所使的手段正大光明,更加沒有作弊,任何人也挑不出刺兒來,所以,九品居就這麼毫無爭議地嬴了。而何貴也一時成為了北京城內地風雲人物,繼上一次告翻浙江、江西地兩個巡撫之後,再一次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據傳聞,甚至就連正在編《四庫全書》地紀昀紀晚嵐,在聽說這件事後,也是嘖嘖稱奇,並抽空將其記載在了

    草堂筆記》之中。

    「敬之這回可是發財了!」

    連著幾天到城門口派湯、收枯草,一直都沒到過衙門做事,雖然也請了假,但終究有些不太好。所以,何貴在根據賭約向各個酒樓掌櫃將帳目大概收回來之後,第二天一早就來到了戶部。不過,沒想到的是,這一回吳省蘭居然還是比他來得早。

    「呵呵,哪發什麼財啊?我這一回不僅得罪了許多同行,還倒賠了半年的生意呢!」看著吳省蘭那雙小眼睛射出來的絲絲精光,何貴訕訕地笑了下,說道。

    「不會吧?敬之你還會做賠本生意?」吳省蘭拈著鬍子微微搖了搖頭。笑道:「我不信!」

    「呵呵,泉之先生果然目光炯炯!不過,您地話只是說對了一半兒。」何貴也是笑笑,「我這回雖然不算賠,可是,雖然拿到了錢,本來可以常年獨門獨戶做的生意,如今卻是短壽而終……也算不上賺呀!」

    「以你何敬之的本事,還會少了錢賺?……」吳省蘭依舊只是搖頭。不過,他眸子裡那羨慕的眼光是遮掩不住的。雖然學富五車,如今也掙得了官位,可是,終究比不得金錢在手實在!他們兄弟兩個投靠和珅,還不就是為了權跟錢?可如果能用正當方法賺錢,誰他娘的還願意走歪門邪道?當時如果手裡能有一筆可觀的錢數。他們又何必不惜廉恥的以老師之尊反過來拜和珅這學生為師?直接拿錢行賄也比這樣好!他們兄弟不是傻子,和珅雖然因為他們的拜師行為而將他們引為心腹,可平時所顯露出來地那種蔑視他們也不是看不到!現在也是這樣,要不是手頭沒錢送給和珅,他又何必一直呆在這小小的員外郎任上難以陞遷?

    「泉之先生?」看著吳省蘭說著說著好像有點兒走神的模樣,何貴出聲提醒道。

    「噢……敬之,那個……這些天光跟那些商賈打賭。沒忘了中堂大人交待下來的正事兒吧?」吳省蘭回過神兒來,神情變得有些懨懨,轉移話題說道。

    「沒忘!剛想了點兒轍,我這正想去找和中堂稟報呢!要不,咱們一起去?」何貴反問道。

    「啊,這個……還是算了吧!」免得到時在和珅面前跟這小子相形見絀,吳省蘭想了一下,搖了搖手。「我這兒還有點兒事情沒做完。你還是自己過去吧!」

    ……

    和珅來得並不算晚,事實上,這位乾隆的寵臣目前還是十分「勤奮」的,只是他的功夫大部分都放到了討好乾隆地事兒上,有事沒事兒都經常往宮裡跑,靠在乾隆身邊說唱應和,不務正業。很讓一些人看不慣。

    「這麼快就有辦法了?聽說你這幾天光顧著去跟人打賭掙錢去了。怎麼居然還記得這些事兒?……你這主意該別是讓我這堂堂的軍機大臣去城門口給人派湯吧?這種事兒。我可做不來,也不敢做!」

    聽到何貴的報道。和珅卻好像顯得有些不悅,語氣也有些不滿!其實,對何貴,和珅的態度一向都是蠻不錯的。因為他覺得何貴在山東的所作所為都顯示出了知恩圖報的品質,再加上何貴先前在狀告浙江、江西兩巡撫地時候,臨了還沒忘了推薦一下和琳,更是顯得有情有義。再加上何貴本身也顯示出了不小的能力,所以,和珅一直是以拉攏為主。而不是像對待蘇凌阿等人那樣,雖然引為心腹,可遇到要幫忙做事的時候,還是要收些賄賂!

    「中堂大人……」何貴也有些詫異,和珅對他說話一向都是比較和藹的,怎麼今天突然變了臉似的?

    「你是朝廷命官,閒著沒事兒跟那些人打的哪門子賭?還鬧得滿城皆知!哼,知不知道早就有御使上書參劾你不務正業、與商賈為伍更是不顧朝廷顏面?要不是我在皇上面前為你開脫,你以為你還能再到這戶部衙門裡來當差?」和珅又厲聲說道。

    「這個……下官知錯了!」又是那些御使!媽的,滿世界貪官污吏不去參劾,就知道在這些無足輕重的小事兒上瞎費功夫!什麼東西!何貴暗暗發恨,但也只能向和珅低頭認錯。

    「這次就先算了。以後不許再這麼做……你現在已經不是商人了!當官,就要有個當官地樣子。明白嗎?」何貴目前還不算是心腹,和珅也不想因為訓斥太過而引起何貴的不滿,所以,語氣又緩和了下來。

    「多謝中堂大人教誨,下官一定謹記!」何貴恭敬地答道。

    「那就好!……」和珅點了點頭,又問道:「你說你有籌錢的辦法了?什麼辦法?」

    「這個……呵呵,還請中堂大人見諒。下官這個主意,還是多虧了這次跟人打賭才靈機一動想到的!」何貴說道。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一百二十四章 讓他喝東北風去

    哦?打賭想到的?難不成你真的想讓本中堂到城門口湯?嗯,這倒也真是一個辦法。不過,本中堂派的湯不能只要一把乾草,堂堂軍機大臣親自動手,最起碼,一碗也要一千兩銀子才行!」和珅怔了一下,居然開了個小玩笑。

    「呵呵,大人說笑了!您要是親自到城門口派湯,那非得天下大亂不可。」看出和珅剛才並不是真的生氣,何貴暗暗鬆了一口氣,也是笑著說道。

    「哦?為什麼?你派湯就能賺錢,我堂堂中堂反倒惹得天下大亂?」和珅也不急著問何貴到底想到了什麼辦法,反倒繞著這麼一句話牽扯起來。

    「呵呵,中堂大人,您忘了您的身份?下官只是一個小小的五品郎中,到城門口派湯也只是能讓人看個新奇,可若是您親自去城門口,老百姓會怎麼想?堂堂的軍機大臣,當朝的宰相呵!他們肯定會想著是不是北京直隸都缺糧食了,要不然怎麼會連您也下去派湯了呢?這麼一傳十,十傳百的傳下去,嘿嘿,您說是不是得天下大亂?」何貴笑道。

    「哈哈,你小子倒是會說!」和珅搖了搖頭,哈哈大笑。

    「呵呵,大人見笑!」何貴笑道。

    ……

    「好了,不說這些閒的,有什麼籌錢的辦法就趕緊說吧。待會兒我還得去軍機處。最近的事情太多了。皇上還要把京中那些閒散宗室移到大凌河去,這事兒也要內務府出錢,唉!……」笑談了一會兒,和珅又催促起了何貴。

    「宗室移去大凌河?怎麼這麼巧?下官的法子。倒也是跟那些宗室勳貴有些關係!」何貴說道。

    「宗室勳貴?」和珅的表情顯得有些不解。

    「正是。」何貴又笑道:「呵呵。這次那個提議跟下官打賭的,姓薰,本是順承郡王府名下地慶和樓老掌櫃。本來如果他不出頭,下官還想不到什麼,可他這一冒出來,倒是讓下官發現居然忽視了他身後地那些人!」

    「恐怕不行吧!宗室勳貴的那些傢伙不善經營,一直以來要不是有皇家照顧,能不餓死就不錯了,你能從他們那些籌到什麼?你可別忘了那是多少錢!」

    「呵呵,中堂大人所言不錯。宗室勳貴之中大部分都是些尸位素餐,飽食終日卻無所事事之輩,可是,那也終究只是『大部分』而已……」何貴笑了一下,「大人難道忘記了咱大清國還有八位鐵帽子王?」

    「八大鐵帽子王?你想幹什麼?」和珅的話裡多了一分警惕,「那可是世襲惘替的王爵。就是犯了大罪,皇上也頂多只能讓王位換人!向他們籌錢?要是人家不樂意。咱們這還不是自找麻煩?「

    「八大鐵帽子王世襲一百多年,世代尊貴無比,家中豪侈肯定是勿庸置疑的。可是,中堂大人卻忘記了,這些人一個個雖然尊貴有錢。生活豪侈。卻一直受到限制,至少有一條做不到,那就是離開北京!」何貴笑道。

    「……你是說。讓他們隨皇上一起--南巡?」和珅恍然道。

    「沒錯。就是這麼著!」何貴暗暗佩服和珅,自己只是稍稍提了個頭兒,這傢伙就想到了接下去的意思。怪不得能夠在乾隆面前如魚得水呢,果然是有著先天上的優勢。

    「這可不行。諸王無詔不得離京,這可是祖宗法度,不容更改的!何況還是八大鐵帽子王一起?我若是向皇上提及,如果只是挨一頓訓斥也就罷了,可朝中還有不少人正盯著我!到時候鬧起來,只怕又是一場沒完沒了的爭執。」和珅連連搖頭說道。

    「不是八大鐵帽子王一起!」何貴也搖了搖頭,「八個鐵帽子王雖然聽著響亮,可先前多爾袞的睿親王一系早就沒落了,至今沒能恢復王爵,另外七家雖然有錢,但家大業大,花銷也大!所以,就算找他們籌錢,恐怕也籌不來多少,一家十萬兩就算頂了天了!可皇上南巡卻要四百多萬兩。……杯水車薪啊,大人!」

    「那你是什麼意思?……」

    「中堂大人,我們要讓所有有錢地宗室、勳貴都出錢!反正,皇上南巡嘛,順便帶一群親戚去看看沿途的景致,感受一下京城以外的風土人情,誰還能說什麼?何況,這些宗室勳貴裡面,又有幾個能經常見到皇上?能跟皇上南巡,那可就是一次得瞻聖顏的機會,如果再能在皇上面前露露臉,嘿嘿……所以,他們肯定捨得下本錢!」何貴又接著說道。

    「不行不行,你這辦法聽著不錯,不過只能算是想得美!」聽著何貴得卜得卜地說完,和珅卻沒有表現出什麼高興或者意動的表情,反而伸出手來指著他數落起來,「皇上南巡可是為了國家大事兒,不僅要接見江南士紳,還要巡視各地的堤壩海塘,帶那麼多宗室勳貴一起幹什麼?別人又會怎麼看?……那些人是什麼德性別人不知道,北京城裡地人又有

    清楚?你也在北京住了幾年了,就不怕這些人跟著南什麼惹皇上生氣的事兒來?真要是那樣,我可告訴你,到時誰提地議誰倒霉!」

    「可是大人……」

    「算了吧。你想得雖然不錯,可惜卻不太實用啊!」揮揮手示意何貴不要再說什麼,和珅又道:「今天先這樣吧。反正咱們時間也寬裕,你也不用著急,回去再想想,看看能不能有別的辦法!」

    「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嗯!」

    **************************

    雖然提議並沒有被和珅採納,不過,何貴並沒有感到失望。讓宗室花錢購買隨賀南巡的機會這個辦法確實只是他在跟那些商人打賭,尤其是看到董老頭之後才偶然間想到的一個方法。並不是他原本就想向和珅提及的主意。這條不行。大不了過兩天再把自己原先地主意拿出來就是了。他只是感到有點兒可惜:上一次奏銷之制沒能達到小害和珅一把地目的,這一次這麼好的機會,居然又沒有成功,雖然在和珅點明之前,他並沒有意識到這一招有可能會惹人非議,給提議人帶來麻煩。

    ……

    從戶部回到家中,剛進門,何貴就看到了一個小小地身影正拿著一個大掃把在院子裡打掃著衛生。

    「小海!」

    「嗯?……老爺!」

    已經換上新棉襖,新棉鞋,一身新氣象的師小海聽到叫聲。抬頭看到何貴,立即站在那裡,挺直了小胸脯答道。顯得老實極了。一點兒也讓人看不出來他竟然是一個能為了別人隨便說了他姐姐一句不中聽的話就敢跟人打架拚命的小暴脾氣。

    「別叫老爺!不是給你說過了,我還不老,還不到三十呢!」何貴走過來,伸手彈了這小子腦門兒一下。不滿地說道。

    「我姐說的:在家裡得講規矩!」師小海揉著額頭,嘟著嘴答道。

    「什麼規矩?我的話不叫規矩?」何貴反駁了一句。又接著說道,「這麼冷的天,掃什麼掃?院子裡面又不髒!回屋休息去!」

    「不行。我姐說地,每天得把這院子掃一遍。今天還沒掃完呢!」師小海又低下頭說道。

    「你這臭小子,除了『你姐說的』。你就不會說別的了?……」何貴看著師小海。禁不住有些哭笑不得。他就是不明白,師小海應該屬於那種比較調皮、野性的孩子,而師雨煙平時所表現出來的。則是一種十分過份的平和,好像就是沒什麼脾氣、逆來順受地那種。怎麼就能讓師小海這麼老老實實的聽話?甚至每一句都奉為聖旨一樣?

    「我不知道……」

    「算了。當我沒說!這個……今晚吃什麼?」拿手捏著師小海地腦袋轉了轉,何貴又輕輕舔了一下嘴唇。僱人的時候,他可沒想到師雨煙居然有著一份兒好廚藝,尤其是那份土豆絲兒炒雞蛋,十分合他的口味,幾乎每頓都得把這份菜兒吃乾淨才能住下口來!……當然,這裡面也有師小海跟那個小丫頭師雪韻的「功勞」,這兩個小傢伙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飯量大得驚人,尤其是師小海,或許是因為以前老是吃不好、吃不飽,所以,每次吃起飯來地模樣簡直就跟拚命似地。何貴還清晰的記著頭一次跟這姐弟仨一起在家吃飯,這小子還有那師雪韻那小丫頭,兩人聯「口」,還沒等他吃完一半兒,就已經把桌上的四菜一湯給包圓兒了!害得師雨煙一邊向他道歉,一邊又不得不再次下廚!

    「今晚吃得多!有清燉老母雞,油牛肉,暴炒花生,土豆絲兒炒雞蛋,還有水晶肘子,糖醋排骨,豬頭肉……」聽到何貴地問話,師小海把大掃把往肩上一搭,伸出指頭挨個扳著數了起來,邊說,邊不住的嚥口水。「咕咕」的聲音,讓何貴聽得分明。

    「還有水晶肘子?怎麼這麼多菜?」何貴有些疑問。他平時規定的飲食標準就是四菜一湯,只要每份兒量大一些就足夠四個人吃的。怎麼今天師雨煙反而弄了這麼多?

    「剛剛綢布店裡來人,說是二老爺今晚要過來吃飯,所以大姐她就……」師小海答道。

    「二老爺?什麼二老爺?」何貴的表情立即變得憤憤起來,不就是何守富麼?還二老爺?「這傢伙,居然還給我擺起架子來了,還懂得先通報一聲?老子為他那間屁店跟人打賭好幾天也沒見他有什麼動靜,還差點兒被人給參了,他倒好,現在事兒完了,才知道過來……走,去告訴你姐。今天咱們早開飯半個時辰。不理那傢伙!讓他喝東北風去!」

    「老爺,該是喝西北風吧?」師小海問道。「小孩子不許胡說,今天明明刮的是東北風!」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小事一樁

    守富倒是沒喝到什麼東北風。人家早就已經闊了,的本份沒有丟,但也不至於連一頓飯也吃不起。帶著人過來之後,見何貴耍了他一把,也不在意,反正他也不怕惹何貴生氣,立刻就讓跟班到街上酒樓訂了一桌席面端了過來。酒樓大廚的手藝自然不同尋常,色香味俱全,把個吃飽喝足正站在一邊打嗝的師小海給饞得……師雨煙本來還在旁邊侍候著,見這情景,也顧不得太多,忙拉著弟弟出去進行再教育,只留下了師雪韻一個小丫頭呆在屋裡聽候吩咐。

    「沒出息!」

    何守富小小顯擺了一下,何貴卻是一陣惱怒。不過,他的脾氣倒不是朝著何守富發的。何進吉,何家大爺何守財的獨生子,老何家傳了二十多代的家譜上唯一一個考中秀才的,也是老何家未來的希望之星……居然也到北京了。

    「一個接一個,你當是趕集啊?」何貴差一點兒就是指著何進吉的鼻子開罵,「別人來了,老子舉雙手歡迎,你小子不老老實實呆在家裡讀你的書,跑北京來幹什麼?」

    「三叔……」

    何貴還算寬厚,先讓何進吉吃完了飯才開罵的。不過,何進吉卻還是有點兒感到不適應。在何貴離開陝西之前,雖然他也已經奉命開始稱呼何貴為「三叔」,可何貴也一直是管他叫「孫少爺」的,可現在不僅不叫了,反而開始訓斥了。不過,這種不適應也僅僅就是那麼一會兒,何貴如今已經是朝廷命官,消息傳回朝邑。連同州府的知府還登門拜訪過他們家,見到他爺爺跟他爹也是一口一個「何老」、「何先生」的稱呼,那可是從四品的大官兒。以前老何家的人連見個縣衙差役也要小心翼翼,哪想過如今地日子?所以,對何貴,不僅他們家,就是整個邑莊的人,也早已經自覺的改了口,甚至還有地人家纏纏繞繞的非得跟何貴攀了拐彎兒親,只是沒獲得承認而已。

    「別叫我三叔,我沒你這不務正業的侄子!」何貴瞪著眼睛瞧了瞧何進吉身後站著的兩個人。又接著罵道:「楊先生教你容易麼?人家可是答應過老太爺要把你教成舉人的。現在你拍拍屁股溜北京來,不是讓人家呆在朝邑乾瞪眼?你怎麼當學生的?」

    「好啦好啦。老三,先別發脾氣……進吉已經考中舉人了!」何守富插嘴笑道。

    「考中舉人又……啥?」何貴的話戛然而止,愣怔了一下之後才轉過頭來再次把目光對準何進吉,語氣裡面有點兒不相信。「你中舉了?」

    「嗯!」何進吉以前就是一個聽話的好孩子,現在也還是那麼老實,站在那兒規規矩矩的應了一聲。

    「啥……啥時候地事兒?」太快了點兒吧?這才幾年,當初楊紳那老頭不是說要十年功夫的嗎?

    「回三老爺,吉少爺是今年九月考中地舉人,入京也是為了等著過年之後參加春闈!」何進吉身後站著的一個長隨模樣的傢伙站出來向何貴躬身說道。

    「春闈?這麼快?……」何貴失笑地搖了搖頭。終於點頭示意何進吉坐下。「有把握嗎?」

    「還行吧。老師說的。中不中進士,本事倒在其次。主要還是要看運氣!」何進吉小心答道。

    「呵呵,這老傢伙!倒是說得實在!」何貴搖搖頭,乾笑了兩聲。

    「三……三叔!」

    「嗯?幹嘛?」聽著何進吉有些懦懦地聲音,何貴又開口問道。

    「我,我給您介紹一位朋友!」何進吉好像是有些怕何貴,也不敢抬頭跟何貴對視,只是站起來把一直站在他身後那個穿著藍羽緞棉袍的中年人給讓了出來,「三叔,這位是郝大人,曾經做過一任典史!我這一路上還是多虧了他照顧!」

    「小的郝晉方見過何大人,大人金安!」聽到何進吉的話,那中年人立即上前兩步,還沒等何貴反應過來,「撲通」一聲,居然就那麼跪下了!

    其實,打何進吉一進屋何貴就注意到他身後的這兩個人了。那個長隨打扮的傢伙一進屋就四處亂瞄,雖然只是偷偷地,顯得有點兒賊氣,卻也沒能逃過何貴地目光。而這個姓郝地自打進屋就沒直起過腰來,吃飯的時候也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比女人還女人,而且每吃一口還都要悄悄朝何貴這邊看上一眼,臉上更是一直都帶著笑容,哪怕何貴根本就沒跟他說話,也依舊如此。不過,雖然觀感不佳,何貴卻還真是沒想到,何進吉一開口介紹完,這傢伙立刻就給他來了這麼一個大禮!

    「郝大人快快請起,我可受不起你這大禮!」

    當官也有兩年多了,何貴從來沒有被人跪過,除了在乾清宮那一回,他也沒給別人跪過。晉方這麼一下子,還真把他給小小地嚇了一跳。

    「大人身為戶部郎中,位高爵顯,

    此等禮節,本是應當,應當的……」何貴伸手攙扶,是不理,居然又磕了三個響頭,這才重新站起來。

    「我算什麼位高爵顯?芝麻粒的官兒罷了,郝大人你這禮可過了!」

    看著郝晉方腦門上的那點兒青紫,何貴竟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好。雖說對這傢伙的行為感到有些瞧不起,可他卻也拉不下臉來說幾句教訓的話,畢竟,人家剛給他磕過頭!還是響頭!

    「三叔,郝大人他……」

    「我明白!這個,都是遠道而來的,小韻,先帶你吉少爺到廂房休息休息!小海……小海呢?」何貴也不理會何進吉,逕自對著屋外大聲喊道。

    -

    「在在在,老爺,有什麼吩咐?」聽到招呼,師小海從外面一溜煙兒地跑了進來。

    「去把郝大人還有這個……」

    「小的賀根兒!」何進吉那長隨連忙躬身說道。

    「噢,賀根兒!」何貴稍點了一下頭。又朝師小海說道:「你把郝大人跟賀根兒帶去前院,安排兩間屋子,這個天有點兒冷。你就再給他們抱四床被子……」

    「是!」師小海應了一聲,朝那郝晉方跟賀根兒兩人勾了勾手,也不說話,逕自就帶著往外走!郝晉方跟賀根兒見這架勢,知道也不能多留,只得跟了出去。不過,那晉方臨走,還沒忘了再三向何貴鞠躬。

    ……

    「進吉他搞什麼鬼?那郝晉方是什麼來路?還有那個賀根兒又是哪來的?咱邑莊沒這號人吧?我以前沒見過!」人都走了,何貴搖著腦袋。逮著何守富語似連珠地問道。

    「嘿嘿,還有什麼來路?跑官來的唄!」何守富這些年走的地方不少。又在北京呆了一年多,又開酒樓又開染坊地,跟人打過的交道也是不少,自然也已經不像以前那模樣了。

    「跑官?到我這兒?……哈!」何貴冷笑。「他找錯了地方吧?進吉這小子也真是,怎麼結交這種人?」

    「不是結交!要真論起來,那郝晉方還算得上是進吉的親家舅舅呢!」何守富笑道。

    「親家舅舅?」

    「沒錯。」何守富伸手把那精品人生新出地白瓷煙灰缸扯到近前,又把煙斗放在裡面磕了磕,「進吉前幾年一直在讀書,老爺子跟我大哥都聽楊先生的。怕他分心。就一直沒給他說什麼親事。後來中了秀才,大哥本想著托人說一說。可老爺子又想看看他孫子能不能中舉人,就這麼又往後拖了拖!嘿嘿,也是托你小子的福,今年年初,居然就有一位同州府的王老爺先托人上門來說媒了!」

    「同州府的?」何貴問道。

    「對。聽說那位王老爺是兩榜進士出身,先前還在翰林院當過一任編修!同州府的人物,除了知府,就屬著他了!」何守富不無得意地說道。要擱以前,他們老何家別說找翰林結親家,就是能在朝邑縣城裡找戶小康人家,也足夠全家大賀三天的了。何況現在還是翰林先找他們提親的?

    「那麼說,進吉就成親了?」何貴又問道。

    「當然了。翰林千金,你當是誰都能娶到的?我大哥樂都來不及呢,當然立馬就答應了。」何守富笑道。

    「那這個郝晉方就是『咱侄媳婦兒』地親戚?」何貴又苦笑了一下問道。

    「沒錯。這個姓的是那位王老爺地小舅子,以前在江西當過典史,結果,新巡撫上任,不知怎麼的就被革了職,這回上京,說是想到吏部看看,看能不能再謀一個典史的職位!還有那個賀根兒……進吉中了舉,要進京參加會試,可咱家裡能出來的都出來了,留在朝邑地也都有事兒,再者,也沒人懂什麼科場的事情。所以,那位王老爺就把這個賀根兒給送了過來,給進吉當了管家,跟著他上路!」何守富笑咪咪的看著何貴解釋道。

    「哼!我看這兩個傢伙都不是什麼好鳥兒,也就欺負進吉是個老實孩子!這一路上,進吉絕對沒少被糊弄!」何貴冷哼道。

    「這個我自然也看得出來。可再怎麼說也是親家那邊送過來的,面子上礙著,不好趕人吶!就算趕了,老爺子跟我大哥也不好朝人家王老爺交待!」何守富笑道。

    「那你就把人帶我這兒來?」何貴面如沉霜地說道。

    「嘿嘿,你也別跟我生氣。只要進吉能好生讀書,這兩人你愛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我拉不下臉來,你可是朝廷官員!收拾兩個小人物,還不是小菜一碟?就算傳回去,也好給家裡說!」何守富笑嘻嘻地說道,說完,也不等何貴說話,便即招呼跟班兒回自個屋去了。他在何貴這裡住了好長一段時間,倒是有那麼一間固定的客房!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家庭「教育」

    裡又新來了人,倒也沒讓何貴感到不太適應。頭天第二天一早起來就看到何進吉已經拿著書本在後院那棵老樟樹下面搖頭晃腦,反倒是稍稍有了點兒回到朝邑的感覺。不過,何進吉這明顯傳自老何家原先那位教書先生王某某的讀書習慣依舊讓何貴看著不爽。

    「腦袋晃來晃去的,能看清字嗎?」

    「三叔!」何進吉正背對著何貴,聽到聲音,急忙轉過身來行禮。

    「行了。自家人那麼客氣幹什麼?」何貴擴了擴胸,又深吸了一口氣,感受了一下這寒冬的冷冽之氣進入心肺之中後的那股沁涼,又道:「這麼早起來,幹嘛不在屋裡看書?不怕冷?」

    「早習慣了,出來凍一凍能清醒點兒,而且北京也比朝邑暖和!」何進吉答道。

    「嗯,你這習慣不錯。」何貴蹲了個馬步,「嗨嗨」地打了幾拳,才又站直身子,「昨天忘了問了,老太爺跟你爹都還好吧?」

    「都好。爺爺還老說這兩年忙的少,手上的老繭都要蛻皮了……」何進吉笑道。

    「哈哈,好就行!老人家嘛,是該享享清福!」何貴微笑著點了點頭,又開始做蹲下起立。

    「三叔,今天你怎麼不去上朝?」何進吉見今天的何貴比昨天剛見面的時候要隨和了許多,話也就多了起來,又笑嘻嘻地問道。

    「上朝?哈……臭小子,朝會是我這種五品小吏能去的?」何貴啞然失笑,「就連主動求見皇上,沒有四品的官職都不行。知道嗎?」

    「不能上朝?外面不是說你上朝的時候把浙江跟江西地巡撫都給參倒了嗎?郝大叔路上說起過好些次呢!就連咱們陝西也有傳聞!」何進吉奇道。

    「是參倒了。不過,在那事上面,我其實只是一個小小的推手!真要說起來,可就沒那麼簡單了!」何貴搖了搖頭,再拍了拍何進吉的肩膀,「小子,官場不好混。你想考進士光宗耀祖,三叔我沒什麼說的,鼓勵支持!可是。這做官……嘿嘿,我勸你還是再多想想為妙!」

    「做官不是挺好嗎?郝大叔就是想做官,而且還是一天到晚的想!」何進吉嘀咕道。

    「嘿嘿,說起你這個郝大叔,我聽你二叔說他只是想謀一個典史……這事兒還用得著到到北京來?不入流的小吏而已,連芝麻官都算不上,你那位岳父大人在同州府不是挺有些勢力的。幫著說一說,隨便在哪個縣上安插進去不就成了?」何貴問道。

    「郝大叔想去江南!所以想到京裡看看能不能走點兒門路!再者,三叔你也在北京,說不定還能幫幫忙!」何進吉答道,他倒是爽快,把那個晉方的心思都說了出來。

    「哼,江南……」何貴搖頭冷笑了一聲。「千里做官只為財,他這是奔著錢去的!不過,既然敢到北京,想必他手裡也有點兒錢!怎麼不直接謀一個官衙正堂?高地不說吧,弄個七品縣令試試總可以吧?」

    「呵呵,他說縣令做著太累,不如典史既風光,又有油水!」何進吉笑道。

    「還有這說法?……有趣!不過這話說得倒也有些道理!」典史是縣衙的屬官。不入流,不過,何貴做官幾年,倒也知道清廷在一般的縣份裡面並沒有設置縣丞、主薄等佐貳官員,全國1358縣,僅設縣丞人,主薄更是只有55人。而那些縣令一個個大都是「有身份」的。只能高座大堂。所以。本應交由這些佐官員分掌的糧馬、戶籍、徵稅、緝捕等事宜,一般都是交給典史兼領。所以,典史在許多縣份之中的權力並不小,俗稱「縣尉」,不僅設有專署辦公,稱為典史衙(廨)、巡捕衙或捕廳署,還有攢典一人協助辦事,基本上算得上是清代官員之中最為基層的了,而因為權力不小,又不用擺架勢,坐大堂,也為這些典史刮地皮找油水提供了諸多方便之門。甚至在有地縣份,典史的話比縣令都要管用許多。

    「郝大叔確實很懂得做官的,我這一路上聽他講過不少官場上的事情呢。」聽著何貴有些贊同的意思,何進吉又接著說道。

    「他那是小官兒。大官兒……他做不來,恐怕也不敢做!」何貴笑道。

    「三叔你怎麼知道這個?郝大叔確實這麼說過!」

    「哼,那點兒小心思……」

    大早晨,叔侄兩人居然開始探討起了為官之道,雖然只是一個問一個說,不過,兩人倒是越談越融洽。何貴也開始在言語之中說起官場的險惡,並稱何進吉這種老實脾氣的人最好不要進入官場,因為他並不適應那些迎來送往,上下勾連地事情,免得到時候平白無故受罪,說不定還要連累家人。人都說千里做官只為財,反正老何家現在也算得上是富豪了,不缺什麼,所以,何進吉最好考中了進士之後就回老家算了,既光宗耀祖,得了身份,也不沾染那些是非!

    兩人一個諄諄教誨,一個點頭受教,順便還跟何貴說一說陝西到

    一路上的見聞,倒也談得熱絡,叔侄情誼也似乎正在溫,可惜,很不巧的,前院卻傳來陣陣嘈雜之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賺了錢買棺材,好裝您大老爺!……混帳東西,裝什麼大舅子!」

    「好你個撒野的潑皮,回頭我就寫信給你老爺,看他給薦的什麼東西,居然連我這舅老爺也不放在眼裡……」

    聽著這些叫罵聲,何貴跟何進吉還沒有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兒,就見師小海一溜煙的跑了過來。

    「老爺,前院那個姓郝的,跟吉少爺地那個跟班兒吵起來了。好像還要打呢!」

    「又吵起來了?」何進吉一聽就急了,快步就要往前院走。那可都是他帶來地人,現在鬧了起來,他總得過去管管。不過,剛邁出一步,何貴卻又抓住了他的胳膊。

    「別管。讓他們去吵!吵完就沒事兒了!」

    「可……三叔,那是……」

    「小海!」也不理會何進吉一臉的焦急,何貴又向師小海叫道。

    「嗯!」

    「去把後院兒門給我關了!再去看看你姐的早飯做完沒,咱們開飯!」

    「那二老爺呢?要不要去叫一聲?」

    「那傢伙睡覺就跟死豬一樣。不管他!等他醒了自己去找吃的!」

    ……

    何貴的行為很不地道,這一點是很明顯地。不過,何進吉雖然剛剛跟他談得熱絡,心裡終究還是有點兒怕這個做了官地「三叔」,沒敢多說什麼,師雨煙三姐弟更只是下人身份,老爺都不管。他們自然也就不好插嘴。所以,直等到前院沒了聲響,大傢伙又吃飽喝足,何貴才悠哉悠哉地讓師小海開了後院門。可不曾想,門剛打開,就看到那郝晉方正縮著脖子躲在門洞子裡一個勁兒地哆嗦!

    「這不是郝大人嗎?怎麼啦?一大早跑過來,呵呵……你是剛吃完飯吧!」

    「小地……」吃什麼飯?看到師小海嘴角還有粘著一顆米粒子。郝晉方明白何貴說的反話,知道人家是吃飽了故意奚落他。可他又不敢明言,只能暗自抱怨:再怎麼說,自己也是何家的親家舅老爺呀,怎麼剛剛一個被一個下人欺負了,又要被主家作弄?

    「賀根兒也吃了吧?……對了,剛剛你們是怎麼回事啊?」何貴見晉方不說話,呵呵一笑。又接著問道。

    「對,賀根兒他也吃了!」老子沒吃的,你小子也別想吃,郝晉方暗恨一聲,又趕緊向何貴打起了小報告:「大人,那賀根兒可真不是個東西,進吉少爺對他寬宏。他就以為主家好欺負。剛剛我還勸他以後別老是故意借幫進吉少爺買東西的時候撈錢。他不聽勸不說。反倒還罵我什麼賺了錢買棺材……您看,有這樣的下人麼?我看他根本就是腦有反骨!進吉少爺心軟。又看他是我姐夫薦過來地,不好下力管教,您可不能容他這麼囂張呀。」

    別看剛剛郝晉方跟賀根兒在前院大吵大鬧,有點兒不成體統。可他只是被賀根兒給氣著了,說到底也不是笨人。吵了一大通也沒見個人出來理會他們一下,就明白人家不是不管他們,而是懶得管。也就是說,他跟賀根兒在何貴等人的眼裡,根本就是可有可無的。所以,覺得很沒趣,本想先就這麼算了。可那個賀根兒只是個下人,見何貴、何守富還有何進吉都沒出來拉架教訓,反倒更加囂張了,剛剛反又借此譏諷起他來,又惹起了他的火氣,所以,他就逕自到後院來找何進吉,想讓何進吉教訓一下這個潑奴。可是,何貴早就吩咐師小海把後院的門給關上了,左敲不開,右敲也不開,他怕何貴怪責,不敢使狠勁兒,又不願這麼回去受賀根兒的奚落,結果,竟然就那麼一直站在門洞裡面,直到師小海把門打開。冬天的清晨有多冷?他早就被凍得滿肚子是火!不敢朝何貴發,自然全都倒向了那個賀根兒。

    「真是這樣?」聽了郝晉方地話,何貴面色沉了下來。官的要立威,當家的也要立威。何進吉性子有些柔弱,何守富又不願讓王家找到話柄,說何家不顧親家的面子,所以,這惡人自然就得由他來做。至少,他的身份擺在那裡,王家就算不滿也不能說什麼。只不過,他倒是沒想到機會會來得這麼快。

    不過,他這話剛問完,就聽見前面一陣咋呼,接著,就見那賀根兒滴溜溜兒跑了過來,邊跑還邊不住的喊:

    「不是!三老爺,事兒不是他說的那樣!」

    ……

    事兒到底是怎麼樣的,其實並不難弄清楚。

    那個郝晉方自恃當過一任典史,老喜歡在不如自己地人面前擺架子,對手下人一會兒嫌這,一會說那,到處挑刺兒。這也是許多小官兒的通病。不過。在何貴的家中,無論是何貴本人,還是何守富、何進吉,都不是他能說地,而師雨煙姐弟三個也沒他當什麼老爺,再加上他也弄不清楚這姐弟仨跟何貴到底是什麼關係,所以,也不敢隨意亂指,

    |

    不過,賀根兒以前侍候的王老爺在同州府也算得上是能呼風喚雨之輩,又能被派來給何進吉當「管家」,對一個小小的典史自然也不怎麼放在眼裡。再加上兩人在路上地時候,這郝晉方就處處指摘賀根兒地不對,多次提醒何進吉不要讓這小子佔去了便宜,黑了錢財。早就惹得賀根兒極為不滿。所以,在聽到晉方那些教訓地話後,賀根兒就忍不住反駁了兩句。

    可這麼一來,郝晉方就覺得失了面子,拿起舅老爺的架子要打人,賀根兒也不示弱,玩兒起了潑皮手段。把腦袋伸到了郝晉方懷裡,不住說什麼「不打是咱大舅子」之類地狠話,反倒又讓郝晉方下不去手,只能跟他硬吵,結果,兩人越吵聲音越大,後院又沒人過來管一管,所以。兩人地脾氣也越來越控制不住,要不是還惦念著這裡是何貴的家裡,恐怕真就要動起手來了。

    不過,鬧到最後還是弄到了現在這個局面。

    「蠻有趣的!……不過,賀根兒,你小子也太不識禮了。郝大人再怎麼說也是你舅老爺,你這個下人是怎麼當的?」聽完兩人的申訴。何貴先笑了一下。接著又板著臉教訓了賀根兒一句。

    「三老爺。不是小的不識禮,是他姓郝的太欺人!……再者說了。他姐姐只是王家地外室,連姨太太都不是,他又算哪門子舅老爺?」那賀根兒倒也靈性,聽著何貴好像並沒有多少生氣的意思,立即就趁機說道。

    「你……你個潑奴!」賀根兒這話有點兒傷人,郝晉方立時又是怒火上湧,指著他一陣哆嗦。

    「大膽!怎麼說話呢?沒規矩!」何貴也是變了臉色,「小海!」

    「老爺!」師小海立即大聲應道。

    「去……給賀根兒找把斧頭,讓他把後院那些木頭都給我劈成柴火,今天劈不完,就不許吃飯!」何貴說道。

    「老爺,那……那堆木頭可是有兩千多斤呢!咱們一冬天恐怕都燒不完呢!」師小海嚥了口唾沫,小聲說道。

    「才兩千多斤?……」何貴似乎有些不滿意,「叫你姐去拿錢再買兩千斤,記著讓他們今天就送過來!」

    「啊?」這下不光師小海,就連正洋洋得意地看著賀根兒倒霉的郝晉方也嚇了一跳。四千斤木頭,別說一天之內劈不劈得完,就算劈完了,人也恐怕得累個半死!至於賀根兒,更是早已經嚇得直接跪了下去,朝著何貴連連磕頭:

    「三老爺,小的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您饒了小的吧!」

    「賀根兒,你是進吉的管家,所以,你跟誰吵,我並不想管。可是,你沒有上下的規矩!居然還敢譭謗東家地親戚!我不知道同州府那位王翰林是怎麼教的你,可是,你知道嗎?你的這種行為讓我很不高興。你今天能譭謗東家的親人,明天焉知不會去譭謗東家本人?所以,我要罰你!今天,你最好把這四千斤木頭都劈完了,吃點兒教訓。要是做不到,也行,不過,明天你就給我拿錢走人,我也懶得管你回陝西還是幹什麼!聽到沒有?」何貴面如寒冰,厲聲斥道。

    「三老爺,小的,小的只是一時氣話……並沒那個心思啊!」

    「一時氣話就更該罰!為了一點兒氣就敢不顧上下尊卑,不顧東家的顏面,要是我,直接就轟你滾蛋!哼!」

    何貴冷哼一聲,拔腿就走,根本就不理會後面的求饒聲。

    ……

    「嘿嘿,明白了吧?進吉少爺那是個和善人兒,所以容得了你。現在遇著厲害地了,知道啥叫威勢了吧?」何貴離開了,賀根兒一臉悲苦的跪在那裡不知所措,郝晉方自然不會錯過這個報仇的機會,嘻笑著奚落道。

    「姓郝的……」

    「怎麼著?你想再多劈幾千斤木頭?嘿嘿,那好,我讓你罵,儘管罵呀!老爺我絕不還口!」郝晉方喜笑顏開,一臉得意。

    「哼!」真要是再來幾千斤柴火,那還不要了命?賀根兒恨恨地瞪著晉方,重重地哼了一聲,往後院走去!很顯然,他不願意拿錢走人,而是選擇了受罰!

    「嘿嘿,跟老爺我鬥?」看著賀根兒的背影,郝晉方又得意地笑了兩聲,不過,轉過頭再瞧瞧何貴離去的方向,他卻又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剛剛還好像還向著賀根兒這混帳行子,結果……直是翻臉比翻書還快呀!難道官大點兒的都是這樣?這下手狠地……四千斤木頭,就算劈不死人也累死了!……看來我地事兒還是別找這何大人幫忙了,要不然,指不定就是自找苦吃!……唉,弄個官咋就這麼難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寫份條陳

    舊是清晨。

    何貴坐在書房裡面,望著窗戶外面那顆樟樹微微有些發怔。

    樟樹是常綠喬木,即便是冬天也是一派綠色。以前的時候他只是在南方見過,卻沒想到在北京居然也有。不過,比起以往見過的那些參天古木似的樟樹,他家裡的這顆不僅個兒矮,而且葉子也早已經落得乾乾淨淨。不過,有總比沒有好。至少到了來年春天的時候,這樟樹還會再次長出新葉,而且,夏天的時候也能防蚊蟲,讓人晚上清靜不少。

    ……

    「老爺,你到底還寫不寫啊?看樹都看了快一刻鐘了!」小丫頭師雪韻微微有些抱怨地說道。自從到何貴家裡當了傭人,師雨煙主要負責家裡的財務以及飲食,師小海負責院子裡的清潔,有時候還要劈劈柴火,至於這小丫頭,則是負責打掃室內,以及跟師雨煙一起洗洗衣物,而在何貴練字或者寫什麼東西的地候,她也要在旁邊磨一下墨。

    「啊?」被小丫頭這一叫,何貴才從失神的狀態裡面恢復過來,搓了一把臉,拿起筆就往紙上寫。

    「老爺,還沒墨呢!」小丫頭又叫道。

    「呃……」看著毛筆在紙上劃出來的那一道白印,何貴微微有點兒臉紅,卻兀自嘴硬:「什麼沒墨?老爺我是先練一下手!」

    「嘻!」師雪韻掩嘴偷笑。

    「不許笑!沒規矩!」何貴故作嚴肅地斥道。

    「耶!」小丫頭吐了吐舌鬥,對何貴做了個鬼臉,渾沒把這話當回事兒。

    「你這丫頭還真是……」何貴當然不可能真對小孩子發脾氣,只能搖頭苦笑。不過,師家姐弟三個的表現倒也有些奇怪。師雨煙為人平和,沒什麼脾氣似的,這倒是沒什麼出奇的;師小海就跟何貴預計中的問題小少年有些不同,雖然稍有點兒暴躁,卻很聽師雨煙的話,也從來不跟何貴犯犟。說幹嘛就幹嘛。反倒就是頭次見面的時候並不怎麼突出的二丫頭,老是表現出一副人小鬼大的樣子,時常在何貴面前作怪。對此,何貴倒是想起了一句以前在三毛一本書上看的話:「老二就是夾心餅乾裡面地那層心兒,因為時常被忽略,所以要經常跳出來以求關心!」

    「老爺,你又犯愣了!」看著何貴又定在那裡,師雪韻再次叉腰敬告。

    「胡說!老爺我這是在想該怎麼寫,你個小丫頭懂什麼?」何貴揉了揉額頭。斥道。他這是在寫奏章,該如何措詞倒是知道,可如何把這些話寫成文言文可就難為他了。雖然在戶部的時候他也經常閱讀各地的奏本。可是,讀跟寫,畢竟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兒,「去,把進吉給我叫來!」

    「叫吉少爺?嘻嘻。老爺你是不是不會寫啦?……」小丫頭跳著腳嘻笑問道。

    「再說?再說信不信我揍你!」

    何貴作勢欲打,小丫頭也不害怕,留下一陣嘻笑聲,人卻早已經跑了出去。

    ……

    何進吉也是剛剛起床沒多久,聽到何貴招呼,立即就趕了過來。……他還真怕這個三叔!事實上。不僅是他,自從何貴上一次罰了賀根兒之後,這家裡,還真沒有幾個不怕何貴的了,只是師雪韻這個調皮丫頭除外。

    那一次,賀根兒沒有選擇拿錢走人,所以,只得拿起斧頭劈柴去。從早上開始。足足劈了十多個時辰,何貴到戶部上差回來的時候,這小子也還沒有劈完,最後,一直劈到凌晨三更天才停手。劈完之後,也沒顧上師雨煙給他在廚房留的飯,直接步履蹣跚的回到屋裡,栽倒就睡。第二天傍晚才醒過來,然後,把在廚房裡給他留下的五個饅頭。兩盤菜兒還有大半鍋稀飯干了個底兒朝天,又回屋睡了一整夜才稍稍恢復了一些。不過。即便如此,這小子一連好幾天都是累懨懨地模樣,一點兒精神都沒有,並且經常叫胳膊疼。

    雖然,賀根兒看上去好像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就只是累一點兒,可是,何進吉也是莊戶人家出身,餓著肚子一連劈上差不多一天一夜的木頭,他也知道那有多苦多難受!所以,本就有些害怕何貴地他,在那之後,連早上起來讀書的聲音也小了許多,生怕打擾了何貴。

    「最近在幹嘛?怎麼不經常見到你?」何進吉進來之後,低著腦袋向何貴請安,何貴回了一聲,又開口問道。

    「跟賀根兒一起去拜訪了一下老師!」何進吉低聲答道。

    「拜訪老師?呵呵,原來如此。怎麼樣?見過了?」何貴明白了。這年頭,進京的舉子在參加考試之前,都要先投貼給主持他們參加院試的主考或是監考,順便送些「見」,說白了,也就是打關係。不管這老師會不會成為他們會試的監考,總之,能說上幾句話總是沒錯地。這規矩自從有了科舉考試以來就差不多存在了,倒也不是清朝的原創。

    了兩次,恰好老師都不在,沒見著!準備過兩天再去進吉老實的答道。

    「兩次都沒見著?」何貴想了一下,突然又笑問道:「你是不是給的錢不夠呀?」

    「還要給錢?」何進吉一怔!

    「當然要給錢!要不然人家……等等!你……難道你沒給錢?」看著何進吉失神的模樣,何貴也是禁不住一怔,立刻問道。

    「我給了!」何進吉急忙分辯,「給了門子三吊,給了老師見十兩!」

    「十兩,就十兩?我,我說你小子……哇哈哈哈,哈哈!」

    何貴抱著肚子就是一陣狂笑,直笑得面目通紅。何進吉見了,立即也知道是自己辦錯了事兒,也是羞得滿臉泛紅,站在那兒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呃哈哈……好了,哈,你小子還真行!」何貴極力忍住笑,指著何進吉一個勁兒地直點,卻是說不出話來。

    「真是,十兩銀子也不少了。有什麼好笑的?」師雪韻嘟著個嘴,小聲說道。

    「你個小丫頭懂什麼?」何貴輕斥了一聲,臉上卻依舊笑容不減。京官窮,那些搞學術的京官就更加窮了,就像那些翰林、詹事,聽著風光,都是大知識分子,可真數起來,這裡面甚至有的都快到了窮困潦倒的地步。欠債的更是比比皆是。所以這些人每每都要搶破了腦袋去爭取放差到地方上監考或者主考的機會,指望的就是能多收幾個財主門生,等到來年會試地時候好多收一些「見」。把舊帳還清,然後再拖新帳。可何進吉這小子卻只封了個十兩的「見」拿過去,難怪人家不願意見他。

    「三叔,我……我該怎麼辦?」何進吉性子柔弱,一直在朝邑讀書。沒怎麼見過世面,但這卻並不代表他就是傻子。何貴這麼一笑,又一直說什麼「十兩」,他當然也就知道那老師不見自己,是因為錢送少了的緣故,立時便有些著急。

    「好了好了。你也別急!不就是一次會試麼,有什麼大不了的?你老師是誰?」看到何進吉著急的模樣,何貴微微有些搖頭。這小子被老何家的上上下下寄予厚望,可在他看來,何進吉雖然本性不錯,卻完全不適宜做一家之主,尤其是老何家這樣剛剛才發達沒多久,需要一位有見識、有韌性、有魄力的領導人的情況下。他就更加不適合了,在何貴看來,甚至就連現在城外幫忙何守富經營染坊的何進寶也比他強。可惜,這年頭就是讀書人為大!也幸好老何家一向團結,何守財、何守富兄弟倆感情好,小字輩們也沒誰想太多地東西,力一直在往一處使,要不然,老何家以後地前途還真的難說。

    「我老師是詹事府詹事吳贊善!」

    「吳贊善?沒聽說過!小人物罷了,看他地意思。無非也就是要錢!過兩天再封個五百兩的見過去,不信砸不趴下他!」何貴笑道。

    「五百兩?三叔。這是不是太多了點兒?」何進吉的表情顯得有些不捨。

    「呵呵,進吉啊,節儉是好事兒。你二叔也沒少為這事兒敲打過我,不過,有時候,這錢該花的也還得花。」何貴搖了搖頭,又接著笑道:「本來呢,依三叔我的意思呢,是讓你直接捐一個官兒,然後回家做你候補官兒!反正也別想著補缺,就是把身份撂那兒,讓人知道老何家有位朝廷命官坐鎮,不求聞達,只求安康!不過,你二叔不樂意,非得讓我看著你把這一科考完再說!所以,我也就沒跟你說,想讓你安心等著考試!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你去拜訪老師,嘿嘿,這年頭人人求利,沒有孔方兄開路,想做件事太難了。何況是這種關係到人生前途地大事?」

    「那,那我就去準備五百兩!」何進吉唯唯諾諾,又開口說道。

    「行啦,又沒多少錢,還是我來出吧。待會兒給你!」何貴揮手說道。

    「那,小侄謝過三叔!」何進吉一躬身,就要向何貴行禮。

    「謝什麼謝?這老楊頭,怎麼把你教成這樣了?以前你可是年祭的時候都敢偷跑去鎮上看戲的……算了算了,」何貴歎了口氣,又招手把何進吉給叫到近前,然後一把將其按坐在書桌前,「幫我個忙,寫份奏章!」

    「寫奏章?三叔,這……我只是個小小的舉人,沒寫過這種東西!」何進吉嚇了一跳,說著就要站起來。

    「不是讓你自己寫,我說白話,你給我改成文言!」強使勁兒把這小子又按回去,何貴已經有些不悅。

    「噢!」

    「這個……算了,還是不寫奏章了。改成條陳吧,待會兒先給和珅看看!」

    「和珅?」聽到這個名字,何進吉又忍不住縮了一下脖子。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一百二十八章 要有大事

    呵呵,我當是誰,原來是貴客登門。何大人,咱們沒見了!」

    讓何進吉幫自己把條陳寫成文言,又潤色了一下,何貴也沒去戶部,吃守中午飯就來到了和珅的府邸。這兩天沒有朝會,和珅除了偶爾去一趟宮裡給乾隆拍拍馬屁,處理點兒事務,基本不去衙門,倒是經常在家裡。不過,讓門子給通報了一聲之後,他卻沒想到裡面走出來的居然會是劉全這個和府大總管。

    「什麼貴客?劉總管,這才幾天不見,你就這麼寒磣我?」何貴笑嘻嘻地還了一句,又問道:「你不躲在屋裡伺候和中堂,這頂寒冒冷的,到大門口來幹嘛?難不成是偷了和中堂的心愛寶貝,給罰過來看大門了?」

    「哈哈哈,你這傢伙……」劉全被何貴埋汰了一下,倒也笑得開心,「說你是貴客你還不相信,剛剛我們主子還叫我去找你們呢,結果迎門就碰上了。省了我一趟腳程,這不叫貴客,又叫什麼?」

    「哦?和中堂召喚?什麼事啊?」何貴問道。

    「不知道。就是主子剛從宮裡回來,面色不太好。自個兒跟在書房裡悶了一會兒,就叫我去找人!正好何大人你來了,就趕快進去吧。我還得再去把吳大人、李大人他們叫來!」劉全說完,朝何貴拱了拱手,便即走了。

    「該不是又要要錢了吧?這乾隆,真他娘的是敗家子兒!」何貴站在門口想了想。也沒能想到發生了什麼事,只能瞎猜一通,然後,由和府家人帶著向府內走去。

    ……

    「來得正好。剛要找你們!」

    見到何貴,和珅地第一句跟劉全也頗為相似。劉全的話裡也沒有什麼誇大之處,此時的和珅,面色確實是十分憂鬱。

    「中堂大人,到底是怎麼了?難道皇上又要錢了?」何貴拱拱手,試探著提問道。

    「要只是要錢就好了!�我倒是把你原先告訴我的那個辦法給皇上說了說,開始的時候,皇上罵了我一頓,不過,最後還是答應下來,准許宗室勳貴隨駕南巡!……不過。這種機會不是那些人拿錢買的,而是『皇上賞的』,只能暗地裡來,所以,你也就得不到什麼好處了……」

    「好不好處的無所謂,只要能給大人幫點兒忙就成!」何貴答道。

    「呵呵,你能這麼想就好!」何貴這話讓和珅覺得甚是欣慰。在他看來。何貴這句話只是隨口所說,可也正是因為如此,才顯得真誠,要不然,幹嘛不說什麼「為君分憂」?至少,擱吳省蘭等人那兒,是肯定會先來這麼一句,然後再接上一句「替大人解憂」。可那就只是表面上的應付了。他和某人本身就是說話應對地高手,在這方面自然分得「清楚」。

    「對了,中堂大人,下官這裡還有一份條陳,是最近這些天的一點點兒心得。請您一覽!」何貴和珅閉口不談,知道是要等吳省蘭等人來了之後再談那件讓他感到有些憂心的正事兒,也不著急。所以。就先把自己揣在身上的條陳拿了出來。

    「哦?又想到主意了?呵呵。好!怪不得人人都說你何敬之是個金點子,轉一下眼珠子就能看到金銀。動一動嘴皮子,噴出來的都是珍珠……果然誠不我欺!」和珅接過條陳,也不翻開,只是先對著何貴笑道。

    「一點兒小主意而已,還不成熟。具體要怎麼樣,還得等中堂大人您的吩咐!」何貴也不謙虛,只是微笑著說道。

    「嗯……」何貴的話讓和珅很滿意。知道進退,凡事兒也知道先問一下,不錯,有前途!只是可惜,這小子只是個商人出身,而且還是漢人身份……和珅微微替何貴感到有點兒不值,不過卻沒有說出來。他在心裡其實也是有點兒慶幸。慶幸何貴只是個漢人,而且也不是正途出身,要不然,以何貴弄錢地本事,指不定哪一天他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就要被這小子給頂了。

    「對了,你這次又弄了個什麼辦法?可不能再動宗室勳貴的主意了,一次還行,兩次就是明知故犯了!皇上那邊也說不過去。」一邊翻開條陳,和珅一邊問道。

    「上回已經蒙中堂大人教訓過一次,下官自然不敢再亂出主意。其實,這回下官只是想請制『郵票』!」何貴答道。

    「郵票!?」

    「正是!」看到和珅似乎有些不解,何貴上前解釋道:「中堂大人,郵票的意思,下官的解釋就是郵遞所用的信票!可以采

    付費的行式,以國家地力量將各地的信件傳遞到位,廷增加一條財政收入的渠道!」

    「哦,我看看……」何貴的解釋並沒有能讓和珅多麼瞭解這個郵票,但也讓他覺出了其中的一點兒味道,示意何貴一旁坐下,自己便捧著那個條陳仔細看了起來。

    ……

    「嗯,不錯,真是不錯……」

    何貴的條陳其實並不長,可是,和珅卻足足看了半個時辰,從開頭到結尾,足足看了好幾遍。說真的,他很心動!這郵票如果得以施行,使得日後天下人通信方便,乃是一條善政,不過,和珅所關心的並不是這個。他只關心為朝廷增加一條財政收入地渠道這句。因為,一直到現在為止,他雖然受到乾隆寵幸,得以掌握戶部跟內務府這清廷兩大錢袋子,到處給朝廷籌錢,也算立下了不少的「汗馬功勞」。可是,他從來沒有能拿出一條正當的主意來,也沒有一條關於財政方面的建樹。這也是他在朝廷裡的那些敵對者瞧不起以及攻訐他的一個重要憑據。可如果何貴這個郵票的主意真地可行地話,那麼,他就有了一條可以拿出手地政績,以後跟人說話也能硬氣點兒,不用再大部分靠乾隆的寵幸了。不過,這主意畢竟是別人想出來地,而且,這個人還挺得他的看重……

    「何貴呀,你這個條陳能不能……」和珅有點兒為難,不過,遲疑了一下之後,他還是正色向何貴問了出來:「你這個條陳能不能送給我?」

    「送?下官不是送來了嗎?」何貴還有點兒沒明白過來。

    「我……我的主意是說,你能不能不把這條陳……這個『交』上去!」一鼓作氣,再而衰!剛剛何貴沒聽出來,和珅反倒也不太好意思直說了,只能雙手作勢,不住示意。

    「為什麼呀?中堂大人,您不是說朝廷用度比較緊,皇上又要東巡、南巡什麼的,還有什麼宗室遷到大凌河,這些都要錢!要多想點兒籌錢的法子嗎?」何貴更加糊塗了。

    「我……你小子怎麼突然又這麼笨了呢?」和珅長出一口氣,突然開口罵道:「我的意思是說,你這個條陳就留在我這兒。我再以我和珅的名義寫一份奏請行郵票的折子,然後交給皇上御覽!這……這也就是說,我想把你這份功勞給佔了。明白了嗎?不過你不必擔心!我和某人不會白佔你便宜,一定會有所補償!保證不會比皇上的賞賜低!你看怎麼樣?」

    「我當什麼事兒呢!送過來本就是想交給您處置的!當然是您愛怎麼著就怎麼著!」何貴聞言,先是一怔,接著一副失笑的模樣:「下官這回來,『只是』被您召來和府議事的!」

    「你……你同意啦?」這郵票如果弄好了,可就是一條很不錯的政績,就算要平白送人,這小子未免答應的也太爽快了點兒吧?和珅還有點兒不太相信。

    「下官一不缺吃,二不缺穿,三不缺錢,四不缺官,為什麼不同意?」何貴反問道。

    「嗯!好,好……哈哈!」�猛拍,「你放心,此次我若得了皇上的賞賜,也定然不會讓你空忙一場。」

    「下官本就是靠著中堂大人提攜才有的今日,這麼做是應當的……」何貴微笑著答道。事實上,條陳拿來交給和珅先看一下,他就沒打算弄多大的功勞!有時候,能討好一下和珅,比討好乾隆本人要好的多,尤其是是在和珅冒出頭來的前幾年。至於以後,他也想開了,反正害也害不成,還不如就這麼著,頭上有頂大傘撐著也好,反正他也沒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誰怕誰啊?

    ……

    「知道今天為什麼叫你們來嗎?看看這個……從軍機處抄來的!」

    憑白將要得一份功勞,和珅的心情高興了許多,對待何貴的態度又親熱了幾分,居然不等吳省蘭等人來到,便拿出一份折子遞給了何貴。

    「軍機處?」

    「沒錯!一個叫金從善的傢伙上書皇上,這是皇上的批諭!明天,大概就要詔告天下了!這可是天大的事情,我招你們來,就是為了這個!」和珅的面色又陰鬱了下來,一臉鄭重地說道。

    「……」

    聽著和珅說得比較嚴重,何貴也不再問,翻開那份折子看了起來,然後,他的眉頭也擰在了一起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送禮

    確實是一件大事!雖然對這件事情何貴其實並不在乎,在和珅面前擰起的眉頭也只是裝出來給人看的。可這件事對於清廷的許多重臣們來說,實在一件非常非常大的事情。

    乾隆四十三年,離著過年還有一個月的時候,乾隆皇帝就遼東錦縣生員金從善上書呈請建儲一事,親自下諭,諭旨明言:

    朕歷覽諸史,今古異宜,知立儲之不可行。蓋一立太子,眾見神器有屬,幻起百端。弟兄既多所猜嫌,宵小且從而揣測。懦者獻媚逢迎,以陷於非;強者設機媒孽,以誣其過。往往釀成禍變,遂致父子之間,慈孝兩虧;家國大計,轉滋罅隙。平心而論,立太子一事並無益處。漢武帝立太子據,致有巫蠱之禍;唐太宗立太子承乾,竟以謀逆廢黜;即明洪熙為太子時,漢王高煦百計相傾,東宮諸臣接踵下獄,幸而洪熙謹慎,得以保全,但以憂讒畏饑成疾,在位不克永年。至於立嫡立長,尤非確論。漢文帝最賢,並非嫡出,使漢高祖令其嗣位,何至有呂氏之禍。唐太宗為群雄所附,使唐高祖不立建成而立太宗,則無玄武門之變。明永樂以勇略著聞,使明太祖不立建文而立永樂。則亦無金川門之難。我朝家法,並不預定儲位。皇祖時曾立理密親王為太子,後以終廢,遂不復建儲,而屬意於我皇考。雍正元年,皇考親書朕名。緘藏於乾清宮正大光明匾內,而不預宣示。及朕承洪緒,傚法前徽。昔皇祖御極六十一年,予不敢相比。若邀穹蒼眷佑,至乾隆六十年,予壽八十有五,即當傳皇子,歸政退閒。昔唐宣宗聞裴休立儲之請。曰「若立太子,則朕為閒人」;又宋仁宗儲位既定,鬱鬱不樂;宋英宗立太子後,泫然泣下。這些均為朕所嗤鄙,安肯踵其庸陋之見。

    ……

    雖然這道諭旨上並沒有答應那個叫金從善地秀才的所謂立儲之請,並且十分祥細地申明了過早地確定儲位所帶來的害處。可是,那些朝中大臣的眼睛哪一個不是賊亮賊亮的?

    「昔皇祖御極六十一年,予不敢相比。若邀穹蒼眷佑,至乾隆六十年,予壽八十有五。即當傳皇子,根本就是在表明心跡,是那位乾隆爺給自己標明的皇帝任期最後期限!沒錯。那時間距離現在還有十七年,可是,一個好地接班人是那麼好培養的嗎?要是好培養,當年聖祖康熙爺培養了三十多年的太子,還會鬧到連廢兩次的結果?所以,現在就要擦亮眼睛。如果能夠發現一位符合乾隆爺心意。日後有極大可能登極為帝的皇子予以結交。日後,那擁戴之功可就少不了了。

    所以。乾隆的這道諭旨在清廷上下,尤其是那些高官之中引起了不小的波瀾。像阿桂、劉那樣的倒是不在乎,這些人安身立命靠地不是這些,而且,他們年紀也大了,十七年後一個個七老八十,也未必能再呆在朝廷上。可是,和珅這種人卻不能不在乎。因為,就算到了乾隆六十年,和珅也才四十多歲,不到五十,正值仕途生涯的壯年之期!而這其中十分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和珅本身沒有什麼真正的功績,朝中諸如阿桂、福康安等重臣也都對他頗有微詞,如果不能巴結好新皇帝,誰知道會有什麼後果?至少,這軍機大臣恐怕是做不成了!而真要是那樣的話,到時肯定會有人棒打落水狗……

    所以,他才會急急的把一群手下人招來商議。不過,因為此事十分敏感,為了避免非議,除了何貴是碰巧到來而得以從正門進入的之外,吳省蘭,還有另外一個叫做李潢的人都是被劉全從後門帶進來的。

    但是,商議是商議了,卻沒能商議出來什麼結果。乾隆雖然也有幾個寵愛的皇子,可誰也拿不準這死老頭到底會屬意哪一個!而且時間畢竟還有十七年。那時候,這些皇子可一個個都是四十多歲地人了,能不能繼承皇位還真難說,而且,他們誰也不曉得這十七年裡諸皇子之中會不會冒出一個新的受寵的傢伙來。如果現在就巴結某一個,到最後反而弄錯了,那可就真成了偷雞不成反蝕米,後悔也都來不及。

    雖然這些人中,何貴知道乾隆最後到底會選誰,可是,他卻沒那興趣說出來,而且也不能說出來。所以,只是看著一幫人在那裡瞎琢磨了一陣兒之後,再跟著一起散去,借口對皇室地事情並不熟悉,一句有營養的話也沒有說。

    *******************

    「天蒼蒼,雪茫茫,風吹城牆凍得慌……」

    「老爺,人家不是這麼念的吧?」跟在他左側的師雪韻一邊捧著手哈著冷氣,一邊皺起了眉頭:「我聽大姐念過,那詩應該是這麼念的:『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現牛羊』!」

    「誰說老爺錯了?你念地那首詩是北朝地《敕勒川》,咱介是你家老爺新改地《北京城》,能有什麼不對?你看看,這兒哪有什麼牛呀羊的了?還野茫茫呢……你又上哪兒找原野去?你說是不是,小海?」何貴嘿嘿笑著批駁了一下那小丫頭,反過來又摸著右側師小海地後腦勺,問道。

    「我不知道!」師小海抽了抽通紅的鼻子,甕聲答道。

    「臭小子,也不知道幫老爺長長臉!」輕拍了一下這小子地腦袋。何貴笑罵道。

    過了好幾天了,自從那天去了一趟和珅府之後,清廷倒是又發生了不少事情。

    排首位的當然是乾隆降下諭旨給自己的任期定下了最後期限,不管這老傢伙是真心還

    ,這事兒最後還是影響有限。因為不能確定皇子之位,所以。許多心思活絡的傢伙也不敢亂打主意,這事兒很快就不了了之。和珅等人雖然有些不甘心,也有些擔心,但是,也僅僅只能如此而已。

    其次,就是清廷又開始實施一項制度,那就是印發郵票,借由驛站驛馬等舊有物什。進行信件傳遞!雖然沒有正式建立全國性質的國家郵遞系統,但是,這項制度也確實一度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這件事情由和珅提出,被乾隆放到朝會上討論。結果,一上來就遭到了不少朝中大臣地反對,這中間比較重量級的,就有阿桂、福康安以及王傑等人。這些人反對的理由也很簡單:印製郵票雖然並不是什麼難事,可確立一個單獨的郵遞系統,必定又要增加朝廷以及地方上的編制,這麼不僅要增加朝廷的財政負擔。而且其運作方法簡單,極有可能會成為滋生腐敗的溫床!而且,信件由國家傳遞。固然可以使得百姓之間快速的互通聲息,可是,這樣也可以使得那些謠言、災害以及許多事情,迅速地以信件為渠道傳遞到全國各地,那樣一來,十分容易引發民眾地猜測、慌亂以及某些輿論的風潮。對於國家的穩定和地方的治理肯定會十分不利。

    -

    不過。和珅要拿國家郵遞制度的確立來當作自己的政績。自然不會就此服輸,而且。因為早有準備,他也理由充分。反對的那些人主要是怕民間的信件借助朝廷力量的自由、快速傳遞會使得各地信息失控,甚至還有可能引起地方不穩。可是,負責郵遞的是朝廷啊!哪裡有了事情,都是要先用加急快馬傳到朝廷地,而且,各地的官員難道就是吃素的?難道不會將那些不利地信件扣下來不發甚至直接就先暫時停止郵遞嗎?而且,信件的快速傳遞,也會使得各地的信息互通,哪裡發生了什麼,比如上一回甘肅冒賑案那樣瞞天過海的事情,肯定不會再發生,因為這樣的事情有可能會通過信件傳到其他省份的其他地方,你控制得了一個省份,總不可能控制得了全天下十八個行省吧?根本就瞞不住了!所以,國家郵遞有利於防制腐敗!至於增加朝廷編製地問題,更加不用考慮。朝廷在各地都設有驛站,也設有快馬,平時就只是呈送一下公文而已,大多數時間就是閒著,所以,直接讓其兼職傳遞信件不就成了?而且,各地也有村正、里長、保長等等小官兒,這些人平時地事情也很少,對各自屬下地百姓也都熟悉,也可以在信件的傳遞上面出出力嘛。這麼一來,朝廷基本不用增加投入,便可以再多一條財政收入地渠道,一本萬利的事情,為什麼不幹?最後,他還提出:雖然「人離鄉賤」,可天下依然還有數不清的親人千里甚至是萬里相隔,親情日漸隔膜,為其架通一條通信的便捷之路,這可是善政,與皇帝所主張的「孝」治國之念頗有共通之處,為什麼不可行?

    雙方誰也不服誰,不過,和珅理由充分,不僅對反對者的理由應對得體,又抓住了乾隆的心理。朝廷缺錢嘛,而這印製郵票,確立由朝廷幫天下百姓負責傳遞信件,據預計每年至少應該能為清廷多賺到以百萬兩計算的銀子。雖然相對於全國的稅收來說並不佔太大比例,可是,這是一項制度,將要長久的施行!一年下來不算多,那十年呢?二十年呢?反正能開就能禁,面對著這麼多錢,試一試總行吧?所以,他最終取得了勝利。

    這可是和珅自做官以來,跟阿桂等人第一次在朝堂上以正當的方法及正當的理由打的第一場勝仗,尤其是在朝堂上爭執的十分激烈,在嬴了之後就感到特別的興奮。所以,散朝之後,竟然忍不住大擺宴席慶功。而真正的提議者何貴,也在這事兒過去幾天之後,由和珅上書陳情,稱他做事幹練,兢兢業業,為新疆司的建立以及運行立下了汗馬功勞,再加上先前揭發甘肅冒賑案以及江西巡撫郝碩瀆職一案有功,最後,被乾隆破格連提兩級,拿到了正四品的頂戴,在兼領新疆司事務的同時,還頂上了一個「中憲大夫」的頭銜,雖然這只是一個虛職,但是,和珅向他保證,只要一有機會,就幫他轉為實職。

    ……

    「老爺,咱們到底上哪兒呀?這都走了好半天了!」

    快過年了,不論窮的還是富的,家家都在辦年貨。街上到處都是忙忙碌碌的身影。不過,何貴家裡倒是不用忙。何守富、官保、趙小順那些傢伙早就把該用的都送來的,甚至就連豐升額、倭興額兩兄弟也提前送來了不少東西,家裡早就擺滿了。師小海也是早早的就放起了鞭炮,這兩天正玩兒的不亦樂乎,被何貴抓差這麼久,早就覺得心裡不樂意了,只不過師雨煙教育的好,才一直忍著罷了。可是,再能忍也只是小孩子,走了好久都沒到目的地,終於忍不住問道。

    「就算是一天都得走呀。老爺我這可是帶你們去拿年貨!」何貴答道。

    「年貨?咱家不早就弄完了嗎?」師雪韻問道。

    「你小丫頭懂什麼?這是給皇帝老子送的。老爺我剛升了四品,正好夠得上進宮見駕的品級,過年的時候,自然得早早地去給皇帝老子拜年去,所以,自然也就得準備一份拜年的禮物了!」

    何貴有點兒幽怨地歎了一口氣。和珅的行事效率高了那麼一點兒,害得他不得不破財,要知道,他可是寧願給和珅送去一兩,也不願給乾隆送上一文。不過,既然不得不送,那就得送出點彩,這樣才能從乾隆那裡弄點兒反饋回來,減少一下自己的損失。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一百三十章 天地之間有桿秤

    隆四十四年元月一日,春節!當然,同樣也是元旦!

    紫禁城!

    或許是因為上一次踏入紫禁城被人算計了一把,再次駐足在午門之前,何貴依舊感到有點兒不適應,或者說是不爽。尤其是大早晨的不能呆在家裡睡懶覺吃餃子,反倒要頂風冒雪的跑到這皇宮大內裡來給一個糟老頭子拜年,就更加讓人不爽了……還好,師雨煙在來之前就先下了一鍋餃子,讓他先吃了個飽。

    此時的午門門口已經聚集了不少的官員,大多是相互之間招呼著拜拜年,然後聯袂入宮,何貴平時認識的人就比較少,再加上也沒怎麼跟這些官員交往過,反倒有些形單影隻。左看右看,正打算獨自進宮,卻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於是,他走了過去。

    「錢大人?」

    那人正在跟幾個官員寒暄著,何貴走過來也不客氣,直接就開口叫道。他目前雖然算是依附在和珅的手下,可是,他在官場之上唯一一個稍微能談點東西的人反倒是這個跟和珅有點兒對頭的傢伙。雖然兩人在上一回臨別的時候有那麼一場小小的不愉快,也對兩人的關係稍稍有了那麼一點兒影響,可是,這話還是能說上幾句的。

    「呵呵,過年好啊,何大人!」

    錢灃看到何貴,也是微微一笑,拱手說道。因為在江南道監察御使任上的成績比較突出,很是幫著乾隆揪出了一批蛀蟲。再加上先前揭發閩浙總督陳輝祖以金換銀,抽換犯官王�望家財地貪污行徑,終於在過年之前。他被調回了北京!

    「過年好,過年好……呵呵,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沒個消息?」何貴笑問道。

    「剛回來沒幾天。不過,」錢跟那幾個人抱了抱拳,跟何貴走到了一邊,「我可是聽說你何大人又陞官了!」

    「你這人怎麼老盯著別人呢?我就不信你這次回來不是陞官……」何貴微微苦笑了一下。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錢灃,「嘖嘖,在江南魚米之鄉,你怎麼也沒養胖一點兒,還曬黑了不少!……早上吃的什麼?」

    「餃子!」聽著何貴這一問,錢灃微笑著答道。

    「什麼餡兒?」

    「蘿蔔豬肉!」錢灃很明顯不想在這吃喝地問題上糾纏,而是揚了揚下巴,也指了指何貴抱在手裡的那個楠木盒子:「什麼東西?」

    「過年送禮,你說是什麼東西?」看看錢灃拿在手裡的一幅卷軸。何貴撇了撇嘴。這幫傢伙還真是一致。剛剛他就看到王傑跟劉兩人一人一幅字畫進了午門。難不成清官都是這麼送禮的?

    ……

    寒暄一陣,相互敘了一下離別之後的事情,何貴便跟錢灃一起進了午門。說起來倒也有意思,錢雖然認識的人不少,可願意離他近一點兒地,除了何貴之外。還真沒有幾個。而且。就連何貴。也只是跟他聊一些瑣事,朝政上的事情。拜託,今天是春節,留個好心情成不?

    「和珅提議印製郵票的事情,是你出的主意吧?」

    「你這人就是不識趣兒,都說了不提這些你還偏較勁!……再說了,人家的事兒你老往我腦袋上拽,想幹什麼呀?」何貴埋怨道。

    「不想幹什麼,只是想確認一下自己的判斷!」錢灃「呵呵」笑了兩聲,又道:「據我看來,和珅雖然聰敏過人,可是,他想不出這種主意來。滿朝上下,也只有你何貴才有可能有這種鬼才!」

    「鬼才那叫郭奉孝,簡稱郭嘉!《三國演義》沒看過?」何貴沒好氣地說道。

    「哈哈……還簡稱?你這傢伙!」錢灃被何貴說得一樂,可話卻依然顧我:「你這麼幫和珅,不覺得耽誤了自己嗎?」

    「算了算了,跟你這人談著沒趣兒!走,送禮了!」

    說話之間已經到了太和殿,何貴也不再理會錢灃,逕自邁上丹陛就向上走,錢灃在後面搖頭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太和殿民間俗稱「金鑾殿」,裝飾十分豪華。簷下有密集的斗�,室內外樑上飾以和璽彩畫。門窗上部嵌成菱花格紋,下部浮雕雲龍圖案,接榫處安有刻龍紋的鎏金銅葉。進入殿內,就看到滿地的金磚。

    何貴知道這大殿地面上共鋪有二尺見方地大金磚四千七百一十八塊。這種金磚並不是用黃金製成,而是在蘇州特製地磚。其表面為淡黑、油潤、光亮、不澀不滑。蘇州一帶土質好,燒工精,燒成之後達到『敲之有聲,斷之無孔『的程度。雖然最近精品人生開始燒製瓷製地板

    引了不少達官貴人的注意力,在北京城內掀起了一番潮,弄得好像不換上瓷製地板磚就失了面子、掉了身份似的。不過,真要論起來,還是這金磚更有品質一些。

    以往上朝,都是百官先到,然後皇帝再來。不過,今個兒是春節,是元旦,所以,乾隆早早地就坐在了九龍金漆寶座上,等待著百官朝賀。何貴到了殿門口稍停了一下,等著錢灃跟上來,這才一起進去,朝乾隆叩頭行禮,山呼萬歲,並大聲念出賀詞。

    「哈哈,原來是錢愛卿,你這是才剛剛從江南趕回來吧?這麼早就來給朕拜年,休息好沒有?」

    示意何貴兩人平身,乾隆又朝錢灃問道。

    「謝皇上關愛,臣一路趕來,並不勞累!」聽到乾隆發問,錢灃躬身答道。

    「沒累著就好。你在江南任上盡心盡力,勞苦功高,朕心甚慰啊!」乾隆拈著唇上的兩撇鬍子,又笑道。

    「為皇上效力,是臣地本份!」錢灃又答道。

    「嗯,好!哈哈哈……」

    也就說這麼幾句,見乾隆沒了什麼話,錢灃跟何貴再次行禮,把禮物交到太監手裡,便各自歸列,然後,按照規矩,由太監大聲宣告他們送上地禮物是什麼:

    「錢灃錢大人,賀詞一幅!」

    「何貴何大人,秤一……」

    報唱禮物地太監聲音突然戛住,有些驚惶的看了剛剛入列地何貴一眼,又有些失措地轉頭瞧向了乾隆。

    「怎麼了?」

    「皇,皇上,何大人送的,是,是一桿秤!」

    「什麼?」

    一桿秤?

    已經來到這太和殿的滿朝文武,還有錢灃,聽到這話之後立刻就都把目光投向了何貴。侍立在武官前列的和珅是第一個到的,此時更是一臉焦急,不住以目光示意何貴,那很明顯是在問:你小子怎麼弄了這麼個東西來?剛大年初一就皮癢了不成?

    「何貴,朕知道你是商人出身,怎麼,你今天是想把生意做到太和殿上來?」

    乾隆倒是並沒有生氣,或者是生氣了並沒有表現出來。今天可是大年初一,王公大臣、文武百官當賀的時候,如果大發脾氣,那可就有些破壞氣氛了,當然,也同時失了面子。當然,如果何貴不能給他一個合理的答覆,就算破壞氣氛,他也是不會客氣的。

    「皇上,臣怎麼敢到太和殿上做生意?這可是皇上您專用的經營之地啊!」聽到乾隆發問,何貴不緊不慢地走出來跪倒在金磚上,叩頭答道。

    「朕的經營之地?」

    「皇上是天下之主,經營的是江山社稷,這太和殿,是您接見文武百官以及諸藩朝覲使節的地方,自然算得上是您的經營之地!實際上,整個紫禁城,還有您駐蹕的每一個地方,都是您的經營之地!」何貴答道。

    「嗯……」乾隆瞇著眼睛好像是仔細品味了一下,又微微點了點頭:「這話倒也說得過去!」

    「可是,皇上經營江山社稷,總用不上這麼一桿秤吧?那種東西,是尋常那些商販所用,何貴,你獻上這麼一件東西,是不是有點兒『大不敬』的嫌疑啊?……你的上司都是怎麼教你的?」

    「福大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可沒叫何貴獻上這麼一桿秤!」聽到這話,和珅首先急了,直接就跳出來對上了福康安,「何況,何貴他也沒有什麼不敬的意思。皇上經營天下,這桿秤只不過是個象徵的意思罷了。福大人自幼受教,理應飽讀詩書,難道連這個也不懂?」

    「哼,話可以兩面說,誰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意思?」福康安冷笑一聲,說道。

    「啟稟皇上,臣那桿秤是特意定做的,與一般的秤不同,臣想請皇上龍目一覽!」不待和珅出言反駁,何貴又向乾隆說道。

    「王恥,把那東西拿來給朕看看!」乾隆微微有些不悅地看了福康安一眼,就算你不服氣上一回郵票的事情輸給和珅,想再跟和珅掐上一仗,可也得先選好時候呀。現在可是元旦!真是……

    ……

    秤很快就呈現在了乾隆以及百官面前,百官離得遠,看不清楚,不過,乾隆的那一雙老眼倒還沒有太昏花,很快就在那紫檀木的秤桿上發現了一行小字:

    「天地之間有桿秤,秤砣是為老百姓,秤桿子挑江山,百官是那定盤的星……」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桿小秤吹乾隆

    和殿很安靜,再加上大殿的傳音效果極佳,所以,雖音並不大,可百官大部分都聽清楚了。

    「好一個『天地之間有桿秤』!」錢灃大聲說道。

    「秤砣是為老百姓!這句說得才叫好!」劉墉也是連連點頭。

    「秤桿子挑江山,百官是那定盤的星!……哈哈,國家、朝廷,還不就是要靠皇上挑大樑,再由百官輔助麼?百官任用的如何,這江山,可也就是如何呀!這個比喻恰當!新穎!倒還真跟這新年的新氣像有點兒相合!」紀曉嵐摸著頜下的大鬍子,大聲笑道。

    「天地百姓居於江山之前,與古人『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之語頗為相合。然而此言又不只是言明百姓之重,還點明了君王身負江山之重擔,百官有輔助之重責;平』、『公正』諸般意義。雖然言語稍嫌粗獷,但也算說的妙,說的有理!」

    又一個站在文官前列,卻不知名姓的老頭拍手叫道。何貴並不知道,這老頭就是當代名臣之一的璜!翰林院掌院學士,吏部尚書兼協辦大學士!在清廷漢官之中的威望地位其實還在王傑、劉墉諸人之上。

    「說得確實不錯。秤桿子挑江山……呵呵!何愛卿!」百官一體稱讚,乾隆自然也不會在這新年的頭一次朝會上發脾氣,何況。對這幾句話,他看了之後也是覺得十分舒服,所以,他說話的語氣也變了,面兒上也重又帶起了微笑,「你是怎麼想到送桿秤來給朕地?」

    「啟稟皇上,臣是商人出身,這禮物嘛……嘿嘿。其實只是很自然的就想到了!」何貴微微有些發窘似地說道。

    「哈哈哈,很自然地就想到了。這話有趣!不過,何愛卿,朕看你倒還是在這上面下了不少功夫的!」乾隆大笑。拿起那秤桿瞧了瞧,然後又指著說道,「這上面用大字刻著的這幾句話就先不說了,朕看這上面好像還有不少人的名字啊,只是刻得太小了點兒。密密麻麻的實在太擠,朕看不太清楚。你能告訴朕這都是些什麼嗎?」

    「啟稟皇上,那是自乾隆元年開始,到乾隆四十三年年底,在朝廷以及地方上任職的,所有四品以上官員的名諱!」何貴答道。

    「哦?」

    乾隆臉上地笑容更盛了,而文武百官也都「嗡嗡」成了一團,;然,何貴這條創意拍了一個很正很正的馬屁。

    「百官是那定盤地星!呵呵,何貴。你倒還真是把諸位大人刻成這定盤的星了?只是。四十多年的官員輪替。這秤桿不過才一尺多不到兩尺長,怎麼能刻下這麼多姓名?」人人都知道何貴是和珅地手下。如今手下送禮送出了彩,和珅也覺得臉上有光,所以,也開口笑問道。

    「回和中堂,下官是找了擅長微雕的藝人將這些姓名雕刻於秤桿之上的!本來,下官是想著把從乾隆元年開始的所有官員名諱全都記錄其上,只是,這人實在是太多了,所以,才最終只刻上了四品以上的官員名諱!」何貴答道。

    「這也不少啦!我大清現任地官員便不可勝數,何況四十餘年之積累?……」乾隆微笑著揮了揮手,又指了指秤桿一邊由細小金鏈勾著的青銅秤盤:「何愛卿,這秤盤上面所刻畫的,似乎是我大清的江山地輿圖,是也不是啊?」

    「皇上聖明!」

    「哈哈,秤桿子挑江山……好!」乾隆托著秤桿再次大笑。

    「皇上,這秤砣上刻也有字呢!」裝秤的楠木盒子一直由王八恥抱著,這大太監看著乾隆高興,也趁興插嘴說道。

    「哦?」

    「回皇上,盒中秤砣共有二十四個,臣之意是以其按大小分別代表十八行省以及新疆、黑龍江、吉林、奉天、蒙古以及西藏。代表新疆、西藏等地的秤砣上,臣讓人刻上了其歸順我大清的年份以及自伊年始朝廷在當地所施行的各種政策!」何貴又說道。

    「好!」乾隆高興!新疆可是在他這一朝佔下來的,上面豈不是也記載了?這可是他的豐功偉績!「那其他地秤砣上你又刻了些什麼?」

    「皇上,代表十八行省地秤砣之上,臣命人刻下地是乾隆元年的戶口人數及乾隆四十三年地戶口人數,以此做為比對,以彰顯陛下御極四十三年以來的人口增長!」何貴又趕緊解釋道。

    「哦?那現今我朝已經有多少百姓了?」乾隆微笑著問道

    「回稟皇上,據戶部所錄,至乾隆四十三年,我大清共有人口兩萬七百四十六萬七千兩百餘口

    到具體數目,照比乾隆五十八年減一億),比之康熙兩千三百十一萬兩千兩百餘口多了十倍有餘!」

    「哦,多了十倍?」乾隆雖然言語之中似乎有那麼一點點兒詫異,可是,臉上的欣喜之色卻是再也掩飾不住。何貴這桿秤,不僅是那幾句「秤桿子挑江山」的話說得好聽,分明還一一列舉了他繼位以來的那些「功績」!

    「吾皇聖明,天下太平,才有這乾隆盛世,也才有這十倍有餘的人口增長!……吾-皇-萬-歲!」

    很明顯,此時的乾隆已經被何貴「捧」得十分高興。和珅身為朝中第一馬屁能手,自然不會甘於落後,立即跳出來跪倒,然後,山呼萬歲。

    「吾皇萬歲--」

    這個時候是不能不跪,也不能不叫出聲的,文武百官一個個都叫得極響,聲音從太和殿裡遠遠地傳了出去。

    ……

    「哈哈哈,好!何愛卿,你呈上的這件賀禮很合朕意。朕賞你紋銀百兩,綢緞十匹!」

    「謝皇上!」小氣毛子!老子累死累活給你表演了這麼一大通,又是吹又是捧的,就只值這點兒?這還不夠老子那桿秤的本錢的一半兒呢!何貴暗暗罵了幾句,卻也只能拜領謝恩。同時在心裡安慰自己說這也算是收回了一點兒投入,還不算全虧。而就在何貴領了賞正要退下的時候,錢灃卻又突然跳了出來:

    「皇上,臣有一言!」

    「哦?錢愛卿有什麼事?」乾隆笑問道。

    「皇上,臣以為,皇上剛才給何大人的賞賜雖然不少,卻並不足以彰顯何大人的功勞,也不足以顯示何大人的能力!」錢灃躬身說道。

    「錢愛卿,你這是什麼意思?」乾隆不解道。

    「皇上,臣曾與何大人在兗州共事過一段時間。雖然那段時間並不長,可臣卻深知何大人為人果敢,行事幹練,對百姓、對國家亦是常存一份忠義之心。且臣受召回京之後,才不過兩天,又聽說何大人因為在戶部成績卓異而再次受到陞遷,只是因為朝中暫無合適官職,所以才暫時只領了一個『中憲大夫』的職銜,想來皇上也是想著日後有了合適職位再授予何大以,以委以重用。可是,皇上,何大人此等幹吏,臣以為不應浪費其才能,朝中沒有合適職位,何不將之外放?一來,可使何大人善用其能,造福一方;二來,也可為朝廷鍛煉出一位能臣,以為吾皇日後所用。」錢朗聲說道。

    「外放?……」

    「什麼意思?」何貴跪在那裡暗暗皺眉。沒想到錢灃會突然給他來上這麼一招。外放?那他豈不是不能呆在北京了?這似乎還是一個需要好生考慮的問題。

    「皇上,何貴是奴才的左右手,不可或缺呀!」和珅也不明白錢灃這突如其來的一招是什麼意思,不過,很明顯,這傢伙是有目的的,而且絕對不可能是對他和某人有利目的。所以,他立即跳出來向乾隆稟告,表示了自己反對的意思。

    「呵呵,和大人的本事我們都是知道的。處理戶部之事根本就是游刃有餘,缺一個兩個清吏司郎中對你來說,又算得了什麼?」劉墉跟錢年紀相差不小,但交情匪淺,算得上是知交,雖然也不知道錢灃想把何貴外放是什麼意思,不過他卻知道錢灃的目的絕對是為了朝廷,所以,也立即跳出來幫腔。

    「何貴處理新疆司事務確實做得很不錯,奴才也以為當有所提拔!錢所提外放之議,奴才以為甚為穩妥!」阿桂在沉默了老半天,又看了何貴幾眼之後,終於也開口說道。

    「皇上,何貴從未單獨理事。若是外放,焉知其能獨當一面?所以,奴才以為外放之議不可!」福康安似乎就是看何貴不順眼,出言反對道,不過,他的這個理由明顯有些牽強附會。科考中舉的那些進士外放的也不在少數,這些人就有單獨理事的經驗了?

    「何貴啊,你可願外放?」一群要求外放,一群覺得外放不行,乾隆問起了何貴自己的意思。

    「皇上,此時正值新年。臣以為,當以慶賀為先!至於臣外放與否,何不留待過完年後再做定奪?反正,臣就在這北京城,招之即來,也跑不到哪兒去……」何貴笑道。

    「哈哈哈,不錯。新年伊始,當以慶賀為先。這政事嘛,還是留在春節之後……王恥!」

    「奴婢在!」

    「傳旨,賜宴百官!」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一百三十二章 賣!

    年伊始,就給皇帝送上了一份別緻貼心的大禮,而且中那麼多重臣的關注,何貴這一次的入宮之行可謂「風光」。不過,雖然說是要留到年後再談,但就在乾隆賜宴的快要結束的時候,他就已經得到了準確的消息:他真的被外放了。

    過程也簡單,他親眼看到錢灃借敬酒的功夫跟劉墉說了幾句,劉墉又跟那個吏部尚書璜聊了一會兒,而璜呢,就在乾隆過來賜酒的時候又說了點兒什麼,於是乎,他何某人就這麼輕輕鬆鬆地由戶部新疆清吏司郎中一職轉任河南,接任開封府知府!雖然還沒有正式的吏部公文,但那也只是幾天內的事情而已。

    可以去追尋包青天的足跡了!

    ……

    「為什麼要攛掇著把我外放?」

    賜宴完畢,百官各自回家!剛出午門,何貴就逮住了錢灃問道。

    「因為很多人都不相信是和珅想到的郵政之策!」錢灃也沒避諱,直接就回答道。

    「不相信又怎麼樣?這關我什麼事?」

    「有人看到你那天去了和珅府!呵呵,據我所知,雖然你現在是他和珅的手下,但你一向很少登和府的門!可偏偏在你登門之後,和珅沒過兩天就提出了要印製郵票。……你說?誰會相信這事兒跟你無關?」錢說道。

    「你這人還真能啊!這才回來幾天呢,就全都知道了?」何貴又仔細打量著錢灃。禁不住有些譏諷道。

    「北京城很大,但是,卻很少有什麼秘密能保守地住。現在,這事兒也只是很少一部分不知道而已。而且,我臨走的時候就不怎麼放心你,所以,忍不住托了幾個朋友多關注你幾下!所以,回來之後。也能稍稍知道那麼點兒事情!」錢灃微帶些得意地笑道。

    「好。你厲害,不過。你這都是答非所問!我只是想問一下,你為什麼想讓我外放?這跟印郵票有什麼關係?」何貴又不滿道。

    「怎麼沒關係?你這個腦子太靈,五天吶。就讓五十文錢翻了幾百倍!這事兒我在江南就聽說了。要是讓你在和珅身邊再呆上幾年,那時候,朝廷上的事情,還有誰能再對付得了他?」錢灃說道。

    「我……有那麼厲害嗎?」何貴苦笑,「和珅身邊的能人多的是。吳省欽、吳省蘭兩兄弟學識淵博,新來的李潢也是如此,還有……」

    ;

    「那些人只能幫在朝政上,哦,還有行使陰謀詭計那些方面。可你不一樣!你能給他政績,還有功勞,這些,都會使得和珅在朝廷上的地位愈發穩固。可惜,此人奸�之相早現,又有皇上的恩寵。若真使得他的地位穩固了。必將更加難制!所以。今天看你逗得皇上還算高興,我就靈機一動。趁機提出把你外放,就算不是斷他一隻臂膀,也是削了他一個得力地助手……這麼說,你總該明白了吧?」錢灃笑道。

    「行,你行!都算計到我頭上來了……好啊,念在你這麼心誠的份兒上,我就給你一個提醒,」何貴冷笑了一聲,「和珅,你是扳不倒地!」

    「我沒想過要扳倒和珅。我錢做事,從來都只是為了朝廷!如果他和珅能改邪歸正,我自然不會為難他,更加不會隨時隨地的盯著他!」錢灃正色說道。

    「你還真是以天下為己任,啊?不愧是讀聖賢書的,未雨稠繆都到這種程度了,不錯!很不錯!不過,你還是先盯著他吧。……只是我還得勸勸你,做人呢,要把眼光放高一點,因為站得高,才能看得『廣』,看得清楚……另外,看大家還算談得來,免費奉送你一句:和珅能到今天這地步,不是靠地我或者是其他人,他靠的是自己以及他背後的站著的那位--你我都知道那是誰!所以,就算沒有我何貴,你,或者說是你們,都不能拿他怎麼樣。……好自為之吧!」何貴撇撇嘴,也沒有再繼續糾纏錢灃,搖著頭走開了。因為,在前面,劉全正在等著他。

    ******************

    「就這麼著外放了?這不跟看戲一樣麼?」

    跟和珅聊了一會兒,說了幾句,何貴很輕鬆的就脫身回到了家。不過,因為事發突然,所以,他這個年是肯定過不好了。

    「這本來就是一場戲,一場你爭我奪地『好戲』!」

    以正四品的官職出任一般由正五品或者從四品官職擔當的知府一職,按理說是降級了,不過,何貴的品級還在,而且,他原先的實任是戶部郎中,所以,這一次外放實際上是陞遷了。而且開封也是天下聞名的大埠,河南省又地處中原,這兩年總體也還算得上風調雨順,再加上清代的地方官除了收稅以及負責治安之外,一般也沒有什麼太多的事務,所以,何貴過去上任之後,如果不是太倒霉,應該能夠舒舒服服的坐上三年大堂,然後……要麼升,要麼降!

    不過,何貴在北京的投資也算不小,如今要離開了,難免要做些處置。

    九品居地事情倒還好說,盤子還不大,又是何守富自己單獨出地錢,所以,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可是,還有一個大染坊呢!雖然沒有實際過去行使一下東家地義務以及權力,不過,他終究還是染坊的大東家。沒錯,何守富雖然有錢,可來得匆忙,拿來地錢又大都給了何貴,所以,在染坊上並沒有佔據太多的股份,要不是何貴又還了半成利潤給他,他這個股東還真當不成呢。

    「放心,有我給你看著染坊,保證沒事兒!」知道何貴的想法之後,何守富很豪氣地大包大攬道。

    「我的好二哥。好二爺,你不想活了?還保證沒事兒……北京城沒那麼好混的!」何貴沒好氣地瞪了這個傢伙一眼,冷冷地說道。

    「不想活了?老三,你這話是啥意思?我不就是幫著你經營個染坊嗎?這玩意兒還能要了命不成?」何守富大聲叫道。

    是,三叔,你嚇人幹嘛?」何進寶做了一年多的少掌信猛增,「三叔。咱染坊的生意現在火得很。根本就是供不應求!只要再過幾年,就到您回京的時候吧!我保證。這直隸、山東兩省,外加這北京城,絕沒有能再跟咱何家染坊叫勁的同行!」

    「三叔肯定有不一樣想法。二叔,進寶,咱聽聽三叔的!」因為是家庭會議,所以,只有何家地四口人在。看到其他三個人都說過了,何進吉也捏著小酒盅慢慢發表了一下意見。

    「還是進吉懂事兒!」不滿地又瞪了一眼何守富父子倆兒,何貴突地又歎了口氣,「二哥,你知道上一回為什麼那麼多掌櫃的來找咱們地麻煩麼?」

    「不是說因為咱叫價叫得太狠了嗎?按我說人家也是佔著理兒!」何守富又拿出了他那個漢白玉鑲旱煙袋煙嘴的煙斗,「早跟你說了,就那麼點兒本錢的臭豆腐,幹嘛一下子叫那麼高地價兒?翻了幾百倍啊!這要是放咱朝邑,人家就不是來跟你這麼客氣地好生說了,非得給咱砸了鋪子不可!現在可好。就算是得了八萬多兩的違約金。可九品居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可你偏偏還不讓咱的東西降價,害得官保、趙小順那倆貨都想另起爐灶!」

    「哼。他們又不是沒得到補償。這只是一時的風波,忍一忍就過去了!你沒把這話告訴他們?」何貴反問道。

    「說了。趙小順他們信你,倒是沒說啥,可官保他爹看著生意差了,老是到店裡說三道四……你讓我咋辦?」何守富訴苦道。

    「隨他地便。如果官保撐不住他爹的意思,就隨他們自己……反正,依我的意思,染坊得賣了,九品居開不開也無所謂,等進吉科舉考試完了之後,你們就一起回陝西!」何貴冷哼道。

    「老三,你瘋啦?」何守富一下子跳了起來,「那可是咱們辛辛苦苦小兩年的功夫好不容易做起來的生意。眼看著前景一片大好,一年三四萬兩不成問題,你……你要幹啥?賣了?你這豬油蒙了心,說的什麼狗屁話?」

    「就是啊,三叔!幹嘛賣染坊呀?要賣,光賣九品居不就成了嗎?」何進寶好不容易把半拉雞腿從嘴裡拽出來,聞言也是一陣驚諤。

    「三叔,是不是有什麼難處?要不我給家裡寫封信?」何進吉也問道。

    「你們真以為上一回那幫人是來講理的?太天真了點兒吧?實話說了吧,他們就是來砸鋪子的。你以為他們是客氣?哼,要不是都以為我脾氣不好,怕我毛了之後,帶著他們之間的某些個來個玉石俱焚,你以為他們會這麼好說話?哼,臭豆腐?他們的目地,不是那玩意兒,是布!是咱地染坊!」何貴大聲說道。

    「染……染坊?」

    「沒錯!那個慶和樓地董慶海,手下經營著大批的綢布莊跟染坊。那些店舖一些屬於他主子,也就是順承郡王府所有,還有一些,是他自己,或者他跟其他人合夥做地。佔著整個京城綢布生意的半壁江山還多!可咱們當初沒查清楚就匆匆忙忙的開了個染坊!嘿嘿,咱們的生意做得好,所以,捅了他們的馬蜂窩!臭豆腐那件事只不過是他們的借口,那點兒小錢,他們還沒放在眼裡,那只不過是一次試探。如果上一回要是咱們沒撐住,他們接著要做的,就是收拾咱們的染坊!……這些,你們知道嗎?」何貴沉聲說道。

    「順承郡王府的人找、找過咱們的麻煩?」何進吉自來了之後就一心讀書,還真不知道這件事,所以,被何貴這話嚇了一跳。那可是八大鐵帽子王之一,怎麼跟何家這小門小戶的扯上了?

    「那次之後,我派人查清了這事情的來龍去脈,親自去找了董慶海,警告他最好不要惹我,要不然,我就弄垮他的慶和樓,整翻他順承郡王府的生意!他怕我真火了,所以,這段時間沒敢再亂來。可是,這老狐狸會怕一時,卻不會怕一世!尤其是我不在北京了,他就更加會無所忌憚!畢竟,我是朝廷命官,背後又有人,手心裡捏著手段,所以,即便他是王府的人也不敢亂來,可你們不一樣!你們只是平頭百姓,他做生意做不過咱們,就會想歪招!別看這老傢伙慈眉善目的,告訴你們,這種人心黑手狠起來比那些惡人還要厲害百倍,到時如果我又不在邊兒上,你們以為你們能有好結果?」沒理會何進吉的驚惶,何貴又警告何守富父子道。

    「那……那人真是這個樣的?」何守富使勁地咂巴起了煙斗,何進寶遲疑了一下,還是有些不太相信的樣子。

    「前幾個月宮裡傳出消息,固倫和孝公主的生母�妃,將宮內使女毒毆致死,結果,惹得皇上大怒,被降為嬪。可是,你們知道每年從宮裡拉出去的太監屍首有多少嗎?」看著三個人伸長了脖子的模樣,何貴一笑:「說真的,我也不知道!不過,這個數目確實很多!這些貴人,哪有幾個把小人物的性命看得多重的?善良的面相只是拿給外人看的!那個薰慶海就算比不上這些人,可他在京城商界也是呼風喚雨多少年了,你們以為他真的是個善人麼?」

    「那咱就這麼把染坊賣了?我不甘心!」何守富擂著桌子叫道。

    「不甘心也不成!我不能讓你們冒險,就算那個董慶海不是這種人,可只要有一絲一毫的可能,你們也不能留下!」何貴堅決道。

    ……

    「那咱把染坊賣給誰?和府那位劉總管倒是找過我爹幾次,想入股,難道賣給和府?」四個人沉默了好一陣兒,最後還是何進寶先出聲問道。

    「賣給和府不行!那有行賄的嫌疑!」

    「那給誰?」「我就賣給他董慶海!而且,還要翻倍的賣!」






第一百三十三章 行賄

    聽說了嗎?那個何貴要外放了!」

    「什麼那個何貴,這個何賤的?誰呀?」

    「啥?你竟然不知道何貴是誰?真、真沒見識,你現在出城不喝麵糊湯是不是?告訴你,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金點子』,五十文錢只用五天就翻了幾百倍的京城商界第一妙手……」

    就是一個外放而已,何貴倒是沒有料到,這一趟外放居然又讓他的名氣在北京城內上漲了一層。不過,上漲就上漲唄,反正這些事情也已經基本與他無關。雖然吏部的公文還沒有正式下達,可消息已經確實,既然就要離開了,他也懶得理會這種事情,而且也無從理會。

    他要趁著現在的功夫,趕緊把手上的那家大染坊給賣掉。

    ……

    「多少?二十萬兩?我說何、何大人,獅子大開口也沒你這麼能張的!難不成你那染坊是拿金子做的?這價錢也出得太黑了吧?」

    既然決定要讓那個董慶海董老頭出血,何貴也沒去找其他人,直接就把轉讓生意的消息送到了慶和樓,順便著也把自己的報價讓人順帶著給送了過去。不過,聽著他所敘述的這些事情,和珅,還有和珅身邊的劉全,都是一臉的不信,劉全更是誇張的張著嘴巴,忍不住嘲弄起他來。

    「漫天要價,坐地還錢!我要的高,才能唬得住他們。到時他們就算還價,最後的底價也要定得高一些。」何貴笑嘻嘻地答道。和珅再怎麼說也是他地上司。臨要走了。當然要來拜別一下。這是這年頭通行的禮節。不過,與其他人不一樣的是,他這回來,一點兒辭別的禮物也沒帶。

    「建一家染坊也用不了千兩紋銀,許多小戶的染坊,能值個幾十兩就差不多了。就算你何家的染坊比別的都大,也不可能值得上二十萬兩!你怎麼就能斷定那董慶海一定能答應?二十萬兩,就算他最後還掉一半兒。可也有十萬兩呀!」和珅微微咋舌道。雖然身為大清國的財務大總管,幾年來經手地銀子加起來甚至都要用「萬萬」來計算。不過,那終究不是他的錢。而且,從被乾隆看中簡拔,直到現在,雖然受寵,可他的權勢也還沒有那麼日後那麼大。許多時候還要受到阿桂、福康安、王傑、劉墉等人的制約甚至是威脅,所以,就算收受賄賂,也沒有太過巨大的。以前國泰是給他賄賂最多的,但最多一次給他的也不過才是三萬兩而已。所以,二十萬兩對現在地他來說,雖然司空見慣,卻真不是一個小數目。這也使得他禁不住有些嫉妒起何貴來了。

    「呵呵。如果光論染坊的價值,就是砸鍋賣鐵,再連地皮也算上,也不值幾千兩。可是,我何家染坊的牌子已經打出去了,而且,我在染坊裡面花的心血。施行的各種制度。以及染坊裡面的那些手藝精湛的工人。哪一個不是我何家染坊成功制勝的竅門之一?這些,外人是不知道地。就算知道,也不知道其中的真正奧秘。其價值別說是區區的二十萬兩,就是四十萬兩,八十萬兩,能不賣的話我也不想賣!……這些東西,有很多可都是能通用的。」聽著和珅的盤算,何貴笑道。

    「我說敬之,大話人人都會說,你可別蒙我!……」和珅微笑著搖了一下頭,旋即卻又問道:「真有這麼值錢?」。

    「絕對值。而且,我在染坊之外還設有一個專門的研究部門,高價聘請那些經驗豐富地老師傅專門研究染布地流程、顏料地製作與配比,還有其他的一些東西。這個,可是我何家染坊地根本所在!只要有了這些,隨便在哪兒,只要那裡的人還要穿衣服,咱都能再創出一個大染坊來!這個東西,他董慶海根本連想都別想。」何貴自傲地揚著下巴說道。

    「連後路都準備了?好,了不起!怪不得你何家的生意做得這麼好。真是可惜了,你要是不入官場,這天下首富的位子,未必能逃得出你這隻金手呀!」和珅雖然對染布是外行,不過,何貴說的這些他也能弄懂,也不得不佩服一聲。

    「何大人,你光說這些有什麼用呀?讒咱們是不是?」劉全聽著何貴說的這些,忍不住心裡有些發酸,「我們主子待你如何誰不知道?就算不是『推食食之,舉衣衣之,』,可也差不多了吧?你倒好,生意做得這麼大,也沒見分一杯羹出來……」

    「劉全兒!」和珅突然厲聲斥道:「不許胡說!」

    「呵呵,劉總管,我知道你找過我二哥跟進寶那小子好幾次,想著入股我何家染坊撈點兒外塊。也知道他們沒答應,讓你有點兒不高興。不過,你也別生氣,我們那麼做,可是為了你好呀!」何貴笑道。

    「為了我好?我怎麼沒看出來?」劉全撇嘴不滿道。

    「我的劉大總管,難道你忘了那個曹錫寶?忘了當初是怎麼一回事兒?」何貴笑道。

    「曹錫寶?那個混蛋?」不提這名字還好,一提,劉全的腦門兒上就全是一根根的青筋。曹錫寶彈劾他的那一次可算得上是和家的一場大劫。要不是曹錫寶實在太蠢,這麼大的事兒事先也不知道保秘,居然先把奏章交給吳省欽看了看,吳省欽又趕緊把消息傳到了和府,說不定他早就因為逾制之罪掉了腦袋,就連和珅恐怕也要被削職丟官!

    「是啊。官場險惡,人有時候也要身不由己。所以,是得多留那麼幾個心眼兒!」和珅倒是沒劉全那麼表現激烈,但也忍不住感歎了一聲。

    「中堂大人說得不錯。不過,下官這一次來,除了向您辭別之外。倒還是要請您幫一個忙的!」何貴又笑道。

    「哦?有什麼忙需要我幫地?你儘管說!」和珅拍胸脯道。

    「呵呵。中堂勿怪,其實,下官是想借劉總管一用!」何貴抬眼瞧了瞧兀自在一邊「懷念」往事地劉全,又微笑著說道。

    「什麼?」

    「借我?」伸手指指自己,劉全跟和珅面面相覷。

    沒錯!」何貴臉上又恢復了鄭重之色,「那個董慶海狸,上一回攛掇著京城那些掌櫃來找我的麻煩雖然沒怎麼得逞,可這一回我要外放了。他一定不會放過機會。我斷定他一定會給我磨時間,磨到吏部公文下達,我不得不走的時候!到時,京城只剩下我二哥他們,肯定不會是他的對手,那樣,他就會大肆殺價。最後以低價買下我何家染坊!」

    「還真是這樣!所以你要劉全到時幫你那個二哥,接著跟他談?」和珅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何貴的打算,這分明是想借他和某人的勢去跟那個薰慶海鬥。

    「中堂大人英明!」

    「要劉全出面幫你也未嘗不可。可他畢竟是我的家人,如果……」和珅有些猶豫。何貴是一個人才,又剛剛讓給了他一份兒大功,礙於面子,他不好拒絕;可人家那個姓董的身後也有順承郡王府呀!讓他跟這麼一個世代相傳地王室對上。而且還只是為了一個染坊,他又有些不太願意。哪怕那家染坊好像很值錢的樣子。

    「呵呵,中堂大人放心。下官只是想讓劉總管幫著走走過場,並不一定要親自去談。只要讓薰慶海那老傢伙知道下官背後有人支持,就成了!」何貴又勸說道。

    「主子,這樣好像也還成!不過,何大人……」劉全琢磨了一下。跟和珅眨了眨眼。又向何貴問道:「如果到時候談不下來二十萬兩。你可不能怪我!」

    「哈哈哈,只要到時有十萬兩。我就心滿意足了!」何貴大聲笑道。

    「那如果姓董的出不到十萬兩呢?」

    「那就不賣!我寧可不要錢!反正該賺的也已經賺了,到時,我把所有的貨物全部低價傾銷到北京城。嘿嘿,我就不信到時砸不翻他的生意。他可不像我們只是一家子,上要伺候王府,下要應付那些股東,哼哼,到時我看他怎麼辦?……惹我?他忘了我姓何的是什麼人了?」何貴冷笑道。

    「……好,不愧是何大人,有脾氣!」劉全伸了伸大拇指,只是表情有些訕訕。

    「呵呵,看來敬之你是打定了主意。這樣也好……不過,你就不覺得可惜?你那個染坊可是一個會下金蛋地母雞呀?如果能有人繼續幫襯著經營,必定會越做越火!」和珅又笑道。

    「人遠了,不好經營!而且,」何貴突然詭異地笑了一下:「我跟染坊的那些工人簽下的契約雖然有不少條條框框,可是,卻沒有規定僱傭的年限,反倒主要是規定了工人的福利和相應的獎懲制度!嘿嘿,他薰慶海如果懂得蕭規曹隨,那麼,或許還能繼續經營下去,可如果他還拿他在別處的那些老方法來經營,哼,就算只花了十萬兩銀子,到時他也會發現,他依然還是虧大了!哈哈哈……」

    「哦?」

    「天時,地利,人和!做生意,不僅要外面的人和,自己地手下人也需要人和,古往今來,能流傳下來的老字號,有幾個沒有靠過這一招?不過,人家那是多年的情誼攢出來的,我們不行。所以,只能靠一些制度待手下好一些。可惜啊,這年頭的生意人可沒幾個願意注意那些工人、夥計!」何貴感歎了一句,又站起來朝著和珅抱了抱拳,「時間不早,下官就先不打擾中堂大人,就先告退了!」

    「好吧。」和珅點點頭,又招呼了一下劉全:「劉全,幫我送送敬之!」

    ……

    「這個何貴也真是的。怎麼說也是靠著您的提攜爬起來地,現在要陞遷了,居然也不知道送點兒禮過來!還想讓我幫他?主子,您得拿拿架子才成,不能這麼輕易答應他!」

    把何貴送出和府,回到書房之後,劉全就對和珅發起了牢騷。

    「胡說八道!」和珅微笑著斥道:「他怎麼沒送禮了?讓你幫著談生意,那不就是送禮麼?不過,那禮有多少,可就全看你劉全地本事了!談足二十萬,他地禮就有十萬;談到十萬,那他的禮就是鴨蛋!……」

    「嘿嘿,原來那就是是給主子您送地禮,我還以為那只是他給我的報酬呢!」劉全諂笑道。

    「混蛋東西!你貪都貪到老子的頭上……」和珅隨手拿起一本書扔了過去,笑罵道。

    「嘿嘿,主子!這何貴倒也算是大方,二十萬兩裡只要十萬,不過,他幹嘛不直接把生意讓給咱們?那不是更好?而且,還是臨走了才送錢來,恐怕還是想要您當他的大樹呀!問道。

    「這就是他的精明之處了!在京的時候辦正事兒,以他的本事,自然能得到我的重用,根本不必行賄。離開了,又想盡辦法能正大光明的送禮。你幫他談生意,到時候收了那個什麼董慶海的銀子,最後又給他多少,還不是全憑他跟你的兩張口?就算到時他也反悔了,也沒有證據說你拿了他多少錢。所以,這錢咱們能拿得安心!這就叫手段!何況,他送的還不只這些!」

    「還有?」

    「當然了!沒聽到他說嗎?他沒跟那些染坊的工人所簽定的契約並沒有規定僱傭的年限!何家染坊待手下向來厚道,京城上下都沒幾個能比得了的。那個姓薰的接手之後,肯定會亂改他定的章程,這麼一來,就會使得那些工人離心離德。人和沒了,生意自然也就不好做了。你不是早就看著他何守染坊眼紅麼?真要到那時候,你就可以出手了!反正他又把訣竅教給了你,幹嘛白白看著一隻下金蛋的母雞閒著?這恐怕就是何貴擔心你談得太差,所以才不得不備下的第二件禮物。」和珅笑道。

    「啊?這也是一手?這姓何的怎麼這麼多彎彎腸子?」劉全皺眉叫了幾聲,又摸摸頭問道:「還訣竅?主子,什麼訣竅?我不知道呀……」

    「笨蛋,蕭規曹隨!」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一百三十四章 餘孽

    代沒有河北省,京畿周圍就是直隸!而直隸省所轄的遠大於日後的河北,其轄區直接伸入內蒙以及遼寧境內。原來,直隸省還設有巡撫,不過,在乾隆二十八年的時候,巡撫一職便由總督兼任。再加上直隸有護衛京畿之責,所以,與其他各省督撫的地位相比,還要高上半級,故被稱為疆臣之首。

    保定府就是直隸總督衙門的所在地。

    現任直隸總督周元理原本因為井縣百姓梁進文以下犯上的聚眾告官案而被乾隆撤職,更被打發了去守皇陵,不過,王倫造反,直隸總督一職暫時無人可以充任,這位爺們兒又獲得了起復,再加上派兵及時,還立了一功,又討得了乾隆的歡心,總督位子又重新坐穩當了。但是,這位周總督時年已經七十三歲,來日無多,所以,現在有不少人都盯著他的位子。

    ……

    何貴跟那位周總督不認識,更加沒資格跟人家講什麼交情,接到吏部的公文,又過完了元宵節之後,他便起程前往河南。只是因為師家姐弟就是保定人,所以,順道在保定呆了一天。

    「前面就是了……」

    何貴手下的伙食好,工作又不重,所以,師家三姐弟都有些見胖。尤其是大姐師雨煙,原本瘦瘦的面龐竟很明顯地變圓潤了一些,再加上高挑的身材,以及那一雙水汪汪靈動的大眼,讓何貴看著順眼了許多。

    「你們父母是怎麼去世的?」

    這年頭每個城市,每個村子周圍都會有上幾片甚至是多片的墳地。這一次,何貴就是閒著沒事兒陪師雨煙姐弟三個來給他們父母掃墓的。

    「病死的!」師小海似乎並沒有什麼感觸,只是甕聲答道。

    「老爺,我們先過去了。您先歇歇!」師雨煙說道。

    距離路邊並不遠,前面就是一片松樹林,雖然不大,但看上去也有些年頭了,裡面隱隱約約能看到一些墳頭。這就是師家的祖墳!

    「嗯……你們去吧!」

    何貴點了點頭。示意師雨煙三個自己過去。他是外人,像掃墓這種事情是不能插手的。不過,他並沒有注意到,就在那片林子裡面,密集的墳瑩後面,有幾雙眼睛正一直注視著他,以及離著林子越來越近的師家三姐弟。

    「真地是他?冬瓜,你確定不會看錯?」問話的是一個女人,聽聲音很年輕。不過,從背後露出來的兩把單刀刀柄。以及這女人說話時所顯示出來的沉穩,都顯示了她的不能小覷。

    「三姐你不是也見過他嗎?放心,他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認得!媽的……何瘋子?老子今天看他能瘋到哪兒去!」那年輕女人左邊是一個矮漢子,即便是蹲者還要比這女人低一個頭,聞言低聲發狠道。

    「當時人太多,記不太清。不過,沒認錯就好。等那一大兩小進了林子。你就過去裝著調戲那個女的,把他引過來。狗子你去看著那個車伕,別讓人跑了!」那年輕女人又低聲吩咐道。

    「是!」矮漢子身邊,一個二十歲出頭莊稼漢模樣的小伙子沉聲應道。

    「能不能做成事兒,就看這一次了!大傢伙誰了不許亂來,聽到沒有?要不然,別怪我不講情義。明白嗎?」年輕女人又微微放大了聲音說道。

    「三姐放心!」

    一陣嗡嗡的應和聲,墳瑩後面竟然又冒出了十幾個人來,不過,這些人僅僅只是微微冒了一下頭,便又縮了回去,彷彿從來沒存在過一樣。

    ……

    「客官,有人……」

    從京城出發,何守富、何進寶等人還要跟董慶海那些人談判。張坷拉這老夥計還要幫著處理善後,何進吉跟賀根兒也要等著科考,所以,何貴只是帶著師家姐弟三個先行開路。只雇了一輛馬車。從保定城裡到城外的墳地路途雖不算遠,但也不算近,所以,就讓馬車把自己幾個人送了過來。現在。就是那個車伕向他示警。

    「王八蛋!」

    看著墳場裡面突然冒出來一個提著鋤頭地矮漢子攔在師家姐弟三個前面。而且還在向師雨煙動手動腳。接著就跟師小海打了起來,何貴頓時大怒。大叫一聲便奔了過去。而那個車伕也算義氣,居然也提著鞭子跟了上來。

    「省了!」墳地另一側剛要有所行動的狗子見到這個場景之後,又重新蹲了下去。

    「住手!」

    看到那矮漢子發現了自己之後,居然還敢硬拖著師雨煙往墳地裡走,何貴更是怒上加怒。這不是無法無天了?當下,他更是加快了

    同時在心裡幸慶:還好,距離不算遠,眼看著就要追在這時,他又看到師小海跟師雪韻這兩個小的突然一齊撲上去抱住了那矮漢子的兩條腿,然後,又看到師雪韻這小丫頭猛得張大了嘴巴,然後,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

    一口,不,應該是兩口之下,矮漢子發出了淒慘無比的嚎叫!

    「姐,快走!」

    眼見矮漢子因為疼痛而鬆開了師雨煙,師小海爬起來,拉著她就往何貴來的方向跑。不過,那矮漢子卻並沒有因傷而放過他們,在摸到兩條大腿上的血跡之後,反而發起了狠,兩條短腿發力,居然在幾步之內就重又追了上來。師小海跟師雨煙急得拿起地上地石頭就年後扔,阻了一下,結果,這矮漢子居然一個側身追上了離得稍遠點兒的師雪韻,然後,一把抱起就往林子裡面跑。

    「哪裡走?」何貴大叫。

    「把我妹妹放下……」師雨煙尖叫。

    追,還是照追!何貴幾個人也沒有多想,只是想著把師雪韻追過來。事實上,在這個時候還想其他東西的,恐怕也只有那些經驗豐富的老江湖了。不過,很顯然,何貴等人都不是這種角色。

    所以,在追進林子之後,他們就很輕鬆的被一群蒙面人給圍了起來。

    「媽的,三姐,老子要活撕了這臭丫頭!」大局已定,矮漢子摸著大腿上的血跡,一臉猙獰地叫道。

    「你敢動她一根汗毛試試?」被人算計了。何貴按捺住心中地驚慌,緩緩地從衣下抽出一隻短統對準了那矮漢子,又厲聲吼道:「把人給我放了!」

    「冬瓜,把那小丫頭放了!」剛剛的年輕女人站了出來,對著那矮漢子吩咐道。

    「三姐!」那矮漢子冬瓜不滿地叫道。

    「沒聽到我說的話?放人!」年輕女人斥道。

    「哼!」雪韻提起來往何貴等人那邊就扔了過去。好在是冬天,都穿著棉�,再加上墳地裡常年積下來的枯草落葉什麼的也都很厚,所以,師雪韻只是被摔得叫了幾聲疼,並沒有什麼大礙,起來之後躲到何貴跟師雨煙身後便不說話了。

    「我不管你們是哪裡來的蟊賊,也不管你們怎麼會流躥到了這裡,不過,我還是勸你們一句,最好別惹我的麻煩,不然,弒殺朝廷命官,這後果你們恐怕擔負不起。……當然了,這年頭為官為賊都會有個目地,如果你們是為了錢,我身上倒還是有點兒,如果不夠,你們也可以開個價兒,我也不會吝嗇。如果你們也是江湖上混的,我倒也是認識漕幫的一些兄弟,或許還能攀上點兒交情,到時自然也不會虧待了你們!怎麼樣,諸位給個話?」形勢比人強,何貴一邊手持短統緊盯著這些人,又一邊軟硬兼施的勸誘道。同時,他還在急急的想著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是不是有誰在找他的麻煩。不過,想來想去,他卻想不到是什麼人會這麼對他下手。

    「你手裡的火統頂多只能打死一個,可我們這裡有這麼多人,憑什麼怕你?我們跟漕幫地人沒交情,說起來還有不小地仇!至於錢,哼,你說得也真是好玩兒。我們待會兒殺了你跟你身後這幾個,不是照樣就能拿到嗎?」那年輕女人冷哼道。

    「嘖嘖,說得不錯,這火統威力有限。可是,這位『女俠』,看樣子你好像是他們地頭兒,你說,我如果先朝你開火,會怎麼樣呢?」何貴把火統對準了這年輕女人,微笑道。他以前在山東就經歷過幾次危險的場面,被王�望和郝碩兩人彈劾地那一次也是十分凶險,所以,在經歷了開頭的驚慌之後,現在已經漸漸的能定下心來,一面應付著這些人,一面開始苦思脫身之策。

    「姓何的,你唬誰呢?就憑你那桿短鳥槍,還想威脅我們三姐?」矮冬瓜叫道。

    「姓何?你們怎麼知道我姓何?難道,你們知道我是誰?」何貴心中一沉。這幫人果然是有預謀而來的。

    「何大人神勇無敵,幾年前在山東,你可是頭一個敢跟清水教神術金鐘罩硬碰硬的人,還單對單生擒了義軍之中號稱『萬人敵』的楊壘楊總兵,我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呢?」聽到何貴的話,年輕女人微微冷笑道。

    「山東?楊壘?你們……你們是王倫餘孽!」何貴終於失色!




第一百三十五章 殺!

    果只是遇到一些山賊路匪,何貴倒還未必怕了。畢定城外,距離雖然稍遠一些,但也不過一二十里,距離北京也只是不到一天的路程。如果他這麼一個四品朝廷命官在此遇害,到時乾隆必然大怒,周元理那老頭兒也非得急死,到時,整個直隸還有沿邊諸省肯定會偵騎四出,這一點,這些賊人也應該能想得到。所以,為了自身的安全,應該不會太絕。

    可是,他沒有想到,這幫人居然會是王倫起義的餘孽!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

    「完了,完了……哇的那個娘勒!」原本還緊緊攥著趕車鞭子的車伕聽到何貴的話後,終於失聲哭了出來。遇到匪徒什麼的還好說,這些人一般只劫有錢人,對他們這些趕車的,除非特別凶狠的,一般不會要了命去。可這回遇到的是反賊呀!

    「怎麼?姓何的,蔫巴兒了?剛才的勁頭兒呢?」聽著車伕的慘嚎,再看著何貴急劇變化的面龐,矮冬瓜獰笑道。

    「擅使雙刀,身體輕盈,又是年輕女子,……我想起你是誰了!」何貴沒有理會那個矮子,盯著那年輕女人仔細看了又看,終於確定了對方的身份,「王倫造反,手下一干頭目死的死,殺的殺,最後逃出去的,也就只是你們幾個,想來,你們現在又重新聚到一起了!是不是啊,王倫的義女,逆軍女營地烏大首領?」

    「何大人還真是好記性!」那年輕女子爽快的把臉上的蒙面巾取了下來。露出來一張嬌俏嫵媚的臉:「沒錯,我就是烏三娘!」

    「嘖嘖嘖,早聽說烏三娘賣解出身,不僅武藝高強,而且身材絕佳,是逆軍之中的一朵花兒。只是可惜了。卿本佳人,奈何作賊?」何貴突然笑道。

    「老爺!」小丫頭師雪韻在後面偷偷捏了何貴一下,小聲地叫道,語氣明顯不滿。

    「姓何的,你他娘地真不想活了?」一干王倫餘孽聽著何貴這麼明顯帶有調戲成份的話語,一個個都怒聲叫道。要不是憚於何貴手裡還有一桿短統,以及烏三娘以眼色制止,有幾個甚至就要跳出來。不過。即便這樣,還是有人站了出來,雖然沒有動手,但這個年輕人的語氣之中所包含的那股憤恨以及怨怒,不僅何貴,就連師小海、師雪韻這兩個小孩子也聽得出來:

    「賊?要不是你們這些當官的,我們又怎麼會反?我看,你們才是賊!偷天偷地偷人命的惡賊!」

    「小子,別一桿子打翻一船人啊!老子就算被你們殺了,下到地獄。最後判出來也還是投胎做人,成不了那種混帳畜牲!」何貴針鋒相對,瞪眼說道。

    「我們老爺從不仗勢欺人。也從不貪污受賄,他還揭發過許多貪官污吏,裡面還有兩個巡撫呢!」師雨煙一直把師小海跟師雪韻兩人摟著躲在何貴身後,這時也突然出聲說道。

    「媽的,你們還不是狗咬狗?當官的,壓根兒就沒什麼好人!」又一個餘孽份子叫道。

    「我說我是好人了嗎?我只是說我不是壞人!不過。」何貴舉著短統轉了一圈兒。又朝著這些人譏笑道:「你們這些人隨著王倫造反。就是好人了?你們弄那些蒙人騙鬼地把戲招人入伍,讓多少百姓毀了家園。甚至丟了性命?濟寧一帶不參加你們的百姓,又有多少被你們給殺了?沿途多少村莊城鎮又被你們付之一炬?哼,仗著有點兒武力,居然就敢打造反的主意,你們還真不是壞人。我看……你們根本就是一群蠢貨!」

    「你找死……」

    「冬瓜!」銀光一閃,烏三娘已經單刀在手攔在了那個矮冬瓜面前:「別誤了大事!」

    「三姐,這人不殺不行!還什麼大事?你讓開,讓我先為死去的兄弟們收點兒血債回來!」矮冬瓜張牙舞爪,擎著那根鋤頭叫道。

    「我在驛站住的。今晚如果不回去,那裡的驛丞肯定會很擔心,然後,再過不久,他就會去報官,再然後,保定府衙就會知道這件事,那些捕快、衙役什麼的就會四處尋找,因為我給那驛丞說過是來掃墓,所以,他們一定會先來這裡;再再然後……呵呵,」何貴咧嘴一笑,「那些公差就會發現這兒有過打鬥或者其他什麼的痕跡,知道堂堂朝廷四品命官被人殺了或者是綁架,甚至是零刀碎剮了也不一定;於是,再再再然後,一切都好了。從直隸開始,到周圍的山西、山東、河南、天津,當然,北京是少不了的

    地人都會到處去找,看看是誰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才敢對朝廷官員下手!這些公差可不是什麼好鳥,肯定會擾民,甚至還會再抓一些無辜的老百姓去刮油水……到時,為我陪葬地肯定很多。矮冬瓜,你這血債收得一定爽利,不愧是替天行道的清水教好漢!」

    「姓何的,你真想找死嗎?」何貴這話說得實在是有些目中無人,烏三娘用一把刀擋著矮冬瓜,背後的另一把柳葉刀也自抽出,直指著他怒道。

    「三姐,這人嘴巴這麼壞,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東西。不如殺了,再讓我來冒充……」剛剛那個罵官員是「偷天偷地偷人命的惡賊」的年輕人站出來說道。

    「冒充?冒充什麼?」看到烏三娘一副低頭沉思地模樣,何貴嚇了一跳。他剛剛那麼囂張,倒有多半是因為烏三娘那句「別誤了大事」。既然不能誤事兒,看來就是不能殺他了。那他也自然就有理由囂張!可聽剛剛這年輕人地話,情形又似乎不太妙,「就你那模樣?還冒充我?先掃掃你那一身地土氣吧!冒充我?哼!」

    「叮!」

    一聲輕響。

    何貴只覺得手上一輕,短統已經被烏三娘的柳葉單刀從手柄部位斬成了兩半。這個女人抓時機地本事當真了得。

    -

    「先抓起來!」

    「幹什麼?」

    除了烏三娘之外,那些人沒什麼武林高手,這點目光何貴還是有的。可是,他本人以及身後的師家姐弟比那些人的身後還要差上好幾分。所以,不過多會兒便被人輕鬆的放翻在地,然後,被捆成粽子一樣扔到了地上。而在搏鬥期間,那個矮冬瓜更是毫不客氣的給了他幾下重的,雖然沒打在什麼重要部位,可也是疼得他渾身抽搐。

    「各位大王,大俠,小的只是個趕車的,跟這位何爺沒什麼關係,你們可別殺我呀,我上有老,下有小來,不過,此時的他已經沒有剛才來追「色狼」的義氣,只顧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哀嚎,氣得那矮冬瓜狠狠給了他幾拳,又用布堵住了他的嘴。

    「何大人,這個是你的娘子吧?面前,伸手捏起師雨煙仍然略嫌瘦削的下巴,打量了一下:「嘖嘖,還蠻漂亮的,就是身體弱了點兒,如果將養不好,恐怕活不太長……」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呃……」何貴這話又賺到了矮冬瓜的一記狠拳,疼得當場翻滾起來。

    「實話說了吧。何貴,這次劫你,是要你幫著我們做一件事。你這娘子我們要留下來當人質。只要到時候你能幫我們完成那件事,就把她跟這兩個小的還給你!而且,絕不傷你性命!怎麼樣?」烏三娘站起來,又伸腳踩住何貴,居高臨下地問道。

    「答應你個屁!臭娘們兒,你蒙誰呢?」何貴剛才被那矮冬瓜打了一拳,只覺著肚子裡一陣翻滾,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不過,這記重拳也激起了他的火氣!他何貴從來就不是一個軟骨頭,這一點,要不是今天這次,就連他自己恐怕也要忘記了。

    「這麼說,你是不答應了?」烏三娘寒聲道。

    「哼,答應是死,不答應也是死,我幹嘛還要連累別人?……你們不是自詡英雄豪傑嗎?他們只不過是我的下人,那個還只是臨時雇來的車伕,有本事,就把他們放了。老子陪你們玩兒個夠!」何貴又恨聲叫道。

    「你放心。只要你答應了我們,他們就不會死。就是你,到時我們也不會殺!」烏三娘再次保證道。

    「我以前聽過一句話:女人嘴裡說不要,其實在心裡是想要的很!只是不知道這話適不適用你嘴裡的殺與不殺呢?」何貴翻著眼珠子瞧了一下烏三娘踩在自己身上的腳,冷笑道。

    「三姐,這人又臭又硬,殺了吧!」矮冬瓜叫道。

    「就是,三姐,殺了了事兒!大不了,咱們再另想辦法!」又有其他人叫道。

    「姓何的,我耐性不好,你到底是答應不答應?」聽著手下的叫喚,烏三娘的語氣又往下沉了幾分。

    「哼!」何貴冷哼!

    「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你真想死,姑奶奶就成全你!」烏三娘俏臉生寒,單刀一抽,猛得就朝足下斬去!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一百三十六章 打個折如何?

    … 

  賣解一詞也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賣藝。不過,賣藝有很多種,有賣唱的,有賣雜技的,就連耍猴也算是賣藝的一種。不過,烏三娘卻是賣武的,是無數江湖中人的一員。 

   

  金庸、古龍兩位大俠,以及無數的「俠」字輩們在書中所描寫的江湖生活是多姿多彩的,書中的闖江湖的俠客們也一個個都是吃喝不愁。不過,真正的江湖生活又是怎麼樣的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難道只是因為那些武俠小說裡面所寫的勾心鬥角或者是形勢所迫? 

  事實就如《天龍八部》裡面的那位包不同包三爺最愛說的那兩個 字:  

  非也! 

  江湖漂泊,風餐露宿!饑一頓、飽一頓只是很平常的生活。會點兒武藝的能被某個大戶人家聘去當個保鏢護院,然後掙點錢,安個家,再弄上幾畝地過活,那就是很不錯的結局了。更多的江湖中人在漂泊的時候,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會死在哪裡,死後能不能有一口薄皮棺材外加一塊四方的墳地棲身! 

  烏三娘原本就是這麼一種人。 

  和丈夫四處賣藝,結果,某一天在陽谷縣的時候,偶感風寒病倒 了,兩人還沒有錢去請醫生。本來,烏三娘還想著挺一挺過去就好了,可是,像她這種身體強健的人,一般不會犯病,可一旦犯病就如山倒!所以,還沒走出陽谷縣,她就已經連路都走不動了。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幸運。就在夫妻兩個走投無路,叫天不應的時候,王倫出現 了。在起事之前,王倫就是靠著救危扶捆,施醫捨藥等手段拉人入教,醫術也算得上高明,所以,遇到烏三娘夫婦倆之後。便出了一次手,救了烏三娘,而且事後分文不取,臨了地時候,居然還贈送了幾兩銀子地路費。 

   

  這看上去好像不是什麼大事,可放在烏三娘身上卻是救命之恩!夫妻兩個對王倫感恩戴德,又受到對方清水教教義的蠱惑。最後,兩人沒有離開陽谷,而是加入了清水教,烏三娘甚至還拜了王倫為義父,在王倫起事之後,又跟王倫之姐王王氏一同率領起義軍女營。與官軍作戰之時,每每揮舞雙刀衝鋒在前,矯健難擋。成為起義軍中有名的人物。何貴在增援濟寧的時候,就曾親眼看到過這個女人率領一隻烏合之眾跟舒赫德所率的天津綠營精銳打了個難解難分,只不過當時離得遠,沒有看清罷了。那一次,還是他派把總仙鶴林帶領騎兵衝擊了烏三娘的本 陣,才讓舒赫德順利脫身出來。之後,濟寧決戰。起義軍失敗。王倫自焚而亡。其他首領也是死得死,亡得亡。傳言烏三娘也是受了傷,不過,官軍多番搜索卻依然找不到她的蹤影。 

  不過,何貴卻沒有想到,這「好運氣」居然找上了自己! 

  烏三娘這一刀斬下,猶如天降白練,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驚駭,就已經覺得腦袋頂兒上一涼! 

  …… 

  「怎麼,你怕了?」 

  柳葉刀輕輕的拍在臉上,涼得何貴起了一身地雞皮疙瘩。 

     

  「我……我沒死?」 

  瞪著兩隻眼睛一眨不眨,何貴只覺得好像是大夢初醒一樣,整個人被一層汗水包著,被冷風一吹,又是一陣顫抖。 

  「呸!孬種!」矮冬瓜冷哼了一聲,吐了一口唾沫。 

  「……」何貴此時根本無心跟誰做什麼口舌之爭,他還沒有完全從烏三娘剛才的這一刀中回過神兒來。沒錯,這一刀沒有武俠小說中所說的那麼奪人心魄,更加不會給人什麼淒美絕倫的感覺,可是,這一刀剛剛可差點兒就砍下他的腦袋!要不是烏三娘刀到半途突然偏了一偏,他說不定早就已經回到他原先簡陋的出租房中,繼續穿著阿迪達斯牌內褲睡覺了。 

  「老爺,那女的把你辮子砍斷了!」師雪韻怯怯地聲音又突然響了起來。 

  「砍就砍了吧,人沒死就好!」何貴有些失神,又有些茫然地答 道。  

  「聽這話……何大人,看來你是打算答應幫我們了?」烏三娘依舊拿刀抵著何貴的咽喉,譏誚地說道。 

  「先說說你們想幹什麼吧?」何貴躺在地上,直勾勾向上瞅著,可惜卻看不清烏三娘的面目,只能來回掃瞄對方緊身短打包裹之下的修長大腿。 

  「哼,我們要你幫忙,混進直隸總督衙門!」烏三娘冷冷地說道。

  「混進總督衙門?難道……你們要刺殺周元理?」何貴凝聲問道。

  「當官的還真都挺聰明。沒錯,我們就是要刺殺周元理!那個狗 官,派兵屠了陽谷縣,我們多少父老鄉親都死在他的手裡,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也要讓乾隆那個狗皇帝瞧一瞧,我們清水教還沒死絕,早晚都會掀翻他的江山!」剛剛那個叫做狗子的年輕人恨聲叫道。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烏三娘那一邊,幾乎 

     

   都在叫囂。 

                               

   

  「我不答應!」何貴左右搖了搖頭也看不到其他人什麼樣子,冷哼了一聲,答道。 

  「不答應,就得死!剛才是嚇你,不過,沒有下回了!」矮冬瓜厲聲叫道。 

  「哼,你們混不進總督府!」何貴不跟這矮子爭執,只是對烏三娘說道。 

  「這個我們當然知道,所以也才要你幫忙!」 

  「不可能地。就算有我幫忙,你們也混不進去!」何貴連連搖頭,「直隸總督是疆臣之首,我卻只是一個小小的知府,別說沒理由去見人家,就算要去拜見,也不可能多帶人,而且,人就算能帶進去,你們又能怎麼樣?總督府的常駐親兵,絕不會少於五百。就你們這點兒人。給人家塞牙縫還是當靶子?」 

  「你可以謊稱要給周元理送禮。到時,我就扮成隨從給他送上去,然後就能一擊必殺!」烏三娘淡淡地說道。 

   

  「那更加不成!」何貴說道。 

  「為什麼?」 

  「因為你就算能殺了周元理,我這個幫兇也是死定了!幫是死,不幫也是死,結果一樣,我幹嘛還要幫你?不怕皇帝把我抄家滅族? 哼!」何貴冷哼道。 

  「你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矮冬瓜又大聲吼道。 

  「……抱歉。我不跟腦袋不靈地人說話!」何貴又轉轉眼珠子瞧了瞧這個脾氣暴躁地傢伙,看著對方因為自己這句話而漲得通紅的臉,又冷哼道:「想殺我?那就殺吧!可惜啊,不知道你們到時候能不能逃出這直隸省!」 

  「狗東西,老子現在就宰了你!」矮冬瓜大嚎一聲,做勢就要掄起他那把尺碼超常的鋤頭。 

     

  「冬瓜!」烏三娘一聲輕叱。 

  「三姐……」矮冬瓜恨恨地叫道。 

  「聽我先跟他說。他要是再不答應,再殺也不遲!」烏三娘說道。

  「……那好!就再讓這傢伙多喘上一會兒!哼!」矮冬瓜憤憤地冷哼一聲。抄起鋤頭站到了一邊,不過,雖然讓開了,這傢伙卻依舊虎視眈眈地瞪著何貴。 

  「何貴,冬瓜剛才說得對。你現在是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不 幫,現在就得死,可如果你答應了。就可以多活幾天!而且,你也不必擔心。到時我們殺了周元理,你就可以跟那些官兵說,你是被我們挾持地,情有可緣,我看到時候頂多也就是罷官流放,雖然下場不好。可也總比丟了命要強!而且。                    放了你的娘子家人……你還不知道該選哪一條路嗎?」勸住了矮冬瓜,烏三娘又對何貴「諄諄」勸誘道。 

  「哼。烏三娘。你還真是姓烏啊!不過,你這是兩眼『烏漆抹 黑』地『烏』!」何貴冷笑,「一個總督被刺是多大地事兒?就是皇帝老子聽了也得從金鑾殿上跳下來。拿『被挾持』當理由,哼,……如果你們真的成功刺殺了周元理,別說我這當事人,就是保定府的其他官 員,從總兵到知府,一個個都別想保住烏紗帽!到時,朝廷也肯定會大索天下,十八行省一個個都得受到影響,哼,到時候,我就算再有理由也跑不了『幫兇』的名頭,不僅要被殺頭,說不定連全家全族都得一起完蛋!哼,讓我幫忙?當我屬豬的?」 

  「你不幫也得幫!不然,我就殺了他們……」烏三娘俏臉一寒,本已稍稍鬆勁兒的腳又突得沉了起來,然後,她的刀也架到了師雨煙地脖子上,「你難道連你娘子的命也不顧嗎?」 

  「她不是我娘子。只是臨時雇來的下人!」何貴雙眼一閉,悠悠地答道。 

  「老爺!」師雨煙雙目緊閉,一副認命的樣子,師雪韻卻焦急地叫道,而師小海,則正努力的移動身子,張著嘴想朝烏三娘咬去,可惜,才剛動,就被那個叫狗子的給踩住了。 

  「哼,想騙我們?不是你娘子,能穿得這麼好?」矮冬瓜又吐了一口唾沫,走過來伸手指著師雨煙三姐弟身上的衣服,「這不是凌羅綢 緞?娘的,穿著比那些地主老財地婆娘都光鮮,還說不是你娘子? 啊?」 

  「說你土老帽兒你還不信!」何貴一臉鄙夷的撇過臉去,「她這身衣服,不說京城的那些官員夫人,就是白送給那些官家手下的丫環,人家也不稀罕!還……地主老財?哼,別拿你們家那種土包子出來現眼成不成?」 

  「你……」 

  「姓何的,你真是現在就想死?」烏三娘已經顯得有些不耐煩了。

  「不想死,不過,我也不想幫你們!因為那也是自尋死路!」何貴答道。 

  「不幫就得死!」 

  「不見得吧?我看我們可以相互打個折,你覺得怎麼樣?」何貴突然說道。





第一百三十七章 孔方神威

    你們想殺周元理,不外乎就是想出一口惡氣罷了!別 傢伙派兵屠了陽谷縣來當借口,你們起事之後我可是在兗州處理過一段時間政事,陽谷縣那時候就已經被你們鬧得不成樣子,死傷無數,十室九空算不上,七八空卻也差不多了。所以,真要算起來,這筆債你們自己也得負擔一份兒……生氣了?別急嘛,等我把話說完。……從上一回你們造反開始,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年半有餘,你們這段時間肯定一直在躲避著朝廷的追捕,生活不太輕鬆吧?現在好不容易風聲稍微有點兒鬆快了,可你們又要是在這個時候殺了周元理,啊,或者是殺了我,呵 呵,難道就不怕朝廷立刻又會再滿天下的追殺你們?……你們不怕?呵呵,我知道你們不怕,不過,世上的事兒,光是『不怕』就能辦成 了?」 

  「你們對朝廷不滿,想造反,這一點其實我也能理解。誰不想老婆孩子熱炕頭,吃喝不愁住用寬裕?你們不怕,可你們真的就想這麼顛沛流離的過一輩子?……還是說,你們以為自己能比得過王倫?」 

   

  「王倫不成,你們就更加不成!所以,我勸你們最好把那個鬧事兒的心思先放下!……你們只想報仇?哈,這個心思倒是蠻不錯。不過,按你們的算法,朝廷裡面跟你們有仇的可海了去了。難道,你們真就想一個個殺過來?你們才多少人?」 

  「好好好。你們非要報仇。行!不過,你們知不知道周元理今年多大了?實說吧,七十三!那老傢伙已經七十三歲了!哼哼,『七十 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你們何必為了一個大半個身子都已經入土地老頭兒把自己的命搭上?烏三娘。據我所知,你今年才二十一不到吧?前年造反的時候,更是還不到二十歲!還有你們,挨個看過來,恐怕也沒有過三十的……嘿嘿,其實我的年紀也不大,才二十八!所 以,我不想死!而且。我還想好好活著!」 

  「由不得我?是啊,現在是由不得我。所以我才費盡口舌地勸你 們!……先問一句,殺了我對你們能有什麼好處?報仇?可朝廷的新任知府才剛出北京城沒多久就被人給害了,這案子肯定要直達天聽,到時候你們上哪兒躲避朝廷地追查?不會是想跑進太行山當野人吧?那你們還報的哪門子仇?」 

  「所以,我覺得咱們可以暫時『合作』。你們不殺我,我帶你們去開封!……別瞪眼!我沒想過要害你們!你們可以隨時派人看著我們,你們個個都是武藝高強,只要就近看著,我們再膽大。也得為自己的小命考慮不是?而且,你們完全可以放心,因為你們如果真的這麼做了。我就根本沒有理由出賣你們!不明白?朝廷的律法嚴苛,面對你們這些造反的人居然還敢亂談什麼『合作』,如果傳出去,肯定會有那些御使彈劾我『為臣不純』……不懂?就是忠心不夠,不能為朝廷效死的意 思。這至少也是個丟官罷職的罪名。所以,為了我這頂好不容易得來地烏紗帽。到時候我還得好生的維護你們……」 

  「呵呵。幹嘛去開封?這個理由還不清楚?一來。你們要是殺了我,固然能夠痛快一時。可實際上卻是得不償失!因為你們犯的事兒現在好不容易風聲小了一點兒,你們生活也輕鬆點兒了,再因為殺我這麼一個芝麻官兒惹得滿天下不得安寧,還不如不殺?是不是?可這麼放了我呢,你們又肯定不放心,怕我告密,到時也一樣得到處跑,所以,只有跟在我身邊看著。而且,這樣也還容易躲過官府的追捕!誰能想得到你們這些人反倒會躲到我這朝廷命官的身邊呢?是不是?至於二麼,開封可是天下聞名的大城市,河南的首府,那裡不僅有我這個小小的開封知府,還有上一任的山東巡撫,也就是現任的河南巡撫徐績,另外還有布政使,按察使,學政,一個個兒地官兒都只是比總督稍小一點兒,論官職,可比我這個知府大多了。……」 

  …… 

   

  何貴直說得自己口乾舌躁!不過,看著烏三娘以及那一幫人的表情變化,他總算稍稍有點兒安心了,這番唾沫看來沒有白費!不過,那個矮冬瓜接下來的話卻又讓他一陣心驚肉跳: 

  「三姐,這傢伙長得賊眉鼠眼地,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是殺了吧!殺了才保險!」 

  「是啊,三姐,當官沒一個好東西,一個個人前是人,背後就是 鬼!不可信!」那個狗子也自說道。 

  「嗯!……大傢伙覺得呢?」烏三娘稍沉思了一下,又轉向其他人問道。 

  「三姐,都這時候了,這傢伙還想著陷害別人,肯定不是什麼好 鳥!殺了了事兒!」有人吐了口哦沫,叫道。 

  「就是,還想把咱們騙去開封!哼……」 

     

  「好,既然大傢伙都覺得這人該殺,那就殺了吧……」烏三娘頓了一頓,又看向了何貴,同時緩緩地將刀伸到了何貴的脖子上:「姓何 的,你剛才說得沒錯。可我們這幫兄弟都沒那麼笨,也沒那麼膽小!又不是沒跟官府鬥過,當時不怕,現在就怕了?……你要怨,就怨自己的命不好吧。」 

  柳葉刀一抬! 

  「等等!」 

  「你還有什麼遺言?」狗子厲聲問道。 

  「沒什麼遺言,主要是我還有五十多萬兩銀子的家產還沒來得及 花,所以,死得有點兒不甘心!」何貴深吸一口氣,淡淡地說道。 

  「五十多萬兩?……」 

  話音剛落,何貴就聽到了一陣倒吸氣地聲音。烏三娘這些人一個個都膽大包天到敢造反。可究其原因,還不是因為太窮了,經不住官府地壓搾?就算有地能活下去,造反只是因為受到了蠱惑,可 

     

   初地王倫,也只是一個小地主罷了。跟當年的老何  多,又哪裡見過五十多萬兩銀子地巨款?就是當初接連洗劫了陽谷、堂邑等縣地富戶,起義軍恐怕也沒能湊足這個數目。而且,那也是起義軍首領們的事情,在場的恐怕就是烏三娘這個王倫的義女,也根本沒有人見過這麼一筆「天文數字」的錢數。 

  「你小子蒙誰呢?是不是想臨死之前讓老子先給你鬆鬆骨頭, 啊?」矮冬瓜先是呆了一呆,接著就大聲叫道。 

   

  「靠。老子蒙你幹嘛?剛才不就說了嗎?我身上現在就有銀 子!……不信?不信你們自己摸出來看看不就知道了!」何貴拿下巴朝身上點了點,說道。 

  「好,老子就看看,你要是敢蒙……」 

  矮冬瓜的嘴巴很快地閉住了!因為就在說這話的時候,他已經從何貴的懷裡掏出了大把地銀票!……別看他們這幫人大多數都是窮光蛋出身,可這玩意兒還是能認得出來的。 

  「真……真有銀票!冬瓜哥,有多少?」一群人都湊了過來。 

  「我數數……他姥姥的,這一張就是一百兩?」矮冬瓜努力的睜著兩隻小眼睛,攥著銀票一張張的數起來:「五百兩了,這……千?這是『千』字吧?那這張他娘的是多少?誰識字?是多少兩的?」 

  「冬瓜哥。那……那是六千兩!」一個反賊靠上來看了看,嚥著唾沫說道。 

   

  「六……六千兩?就這一張紙?」矮冬瓜兩眼直勾勾的,突然又開始快速地翻起那沓銀票。沒一會兒,就結結巴巴地又抽出了一張,對著烏三娘一個勁兒的直晃:「還,還真有!三姐,這,這裡還真有張一萬兩的!這字我認得!」 

  「呼……」 

              -                

  又是一陣吸氣聲。一干反賊地目光都集中到了矮冬瓜的手上。確切地說。是他手上的那張銀票上面!就像是在瞻仰什麼光輝無比地人物一樣!這可是一萬兩一張的銀票,他們這一輩子別說看了。以前連聽都沒聽說過! 

  「數一數,看看一共有多少!」烏三娘也是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下心中的翻騰之後,慢慢地吩咐道。 

  「噢,我數,我馬上數……」矮冬瓜忙不迭的應了一聲,又趕緊把目光緊盯向了手中。能有機會數一數這麼大筆的銀票,也是一種享受 啊。  

     

  「不用數了,這些銀票一共是五萬三千六百兩!」何貴慢慢地說 道。  

  「……五萬三千多兩?」 

  「哼,狗官!你撈了這麼多錢,不知道又害了多少百姓!更加該 殺!」所有人都在盯著矮冬瓜手裡的銀票,就連烏三娘也有些愣神兒,可這個時候偏偏還就有人雙目冒火地盯著何貴,「老子殺了你!」 

  狗子抄起一桿鋼叉,對準何貴地胸膛就要紮下。 

  「幹啥?!」說時遲,那時快!一聲厲喝,矮冬瓜仗著身體「優 勢」,居然伸手抓住了鋼叉地前柄,「狗子,你他娘的瘋了?」 

  「這狗官有這麼多錢,不知道刮了多少層地皮,我殺他為民除 害!」狗子叫道。 

  「你……你除個屁害!沒聽到啊?他還有五十多萬兩銀子呢!你一輩子見過這錢地零頭嗎?」矮冬瓜怒聲咆哮,目眥俱裂,「到時拿了這五十多萬兩分了,咱們兄弟就都能發大財了!你知不知道?」 

  「冬瓜!你說什麼?」 

  「我,三……三姐!我……」看著烏三娘俏臉冰寒,矮冬瓜原本高昂的腦袋一陣瑟縮,又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哼!」烏三娘冷哼一聲,目光又挨個的朝著其他人掃了過去,結果,這些人也一個個都低下了腦袋,而這種表現又讓烏三娘禁不住一陣火冒:「看到錢了?……有錢你們就不想報仇了是不是?有錢你們就可以把教中兄弟們的血海深仇扔得一乾二淨是不是?你們忘了咱們為什麼又聚到一起?又忘了大傢伙為什麼冒著沒命的危險,想著去殺了周元 理?……錢!有錢,你們什麼都忘了,那玩意兒是你們祖宗啊?啊?」

  「哼!」狗子雖然收起了鋼叉,卻也跟著烏三娘一臉陰沉地看著其他人。 

  「三,三姐,」見別人都不說話,矮冬瓜又怯怯地伸了伸脖子: 「咱們是要為教主他們報仇。可幹啥也得有錢不是?這可是五十多萬兩啊!有了這錢,兄弟們吃得好,住得好了,也才有勁兒。有了這錢,咱們能使勁兒地招兵買馬,招呼江湖上那些好漢過來一起重立咱們清水 教!等到勢頭大了,大傢伙才能一起再反他娘的!您說是不是?」 

  「哼,我看你是想拿了錢就分,然後躲到沒人認識你的地方當土財主去!」狗子怒道。 

  「你別胡說!我劉冬瓜要是有那個心,天打五雷轟!」矮冬瓜叫 道。  

  「好了!」烏三娘有些厭煩地一揮胳膊,又盯著矮冬瓜問道:「冬瓜,你剛剛那句話可是真心的?」 

  「絕對真心,十足真金的真吶,三姐!」矮冬瓜指天發誓道。 

  「那大傢伙呢?」烏三娘又把目光投向了其他人。 

  「咱……咱們都聽三姐的!」 

  「就是,三姐是頭兒,聽三姐的!這錢該咋辦咋辦!」 

  「好!」烏三娘緩緩點了點頭,又拿刀指向了何貴,「姓何的,你真的還有五十多萬兩?」 

  「我隨身就帶著五萬多兩,你說我有沒有這麼多錢?」關鍵時刻,還是孔方兄管用啊!怪不得都說錢能通神呢!這小命看來暫時是保住 了!何貴暗暗舒了一口氣,又反問道。
   「那好!我們就跟你走一趟開封府……」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初入開封府

    著身上的那五萬多兩銀票,何貴帶著師家三姐弟,以的車伕過了一關。

    確實是很心疼!

    那可是從陝西開始,一直到京城,好幾年才攢下來的積蓄啊!雖然在京城的賣染坊的錢還沒有收回來,何守富手裡也還捏著他幫九品居打賭來的那幾萬兩部分分成,這五萬兩還不怎麼放在他的心上,可是,錢再多,也架不住身邊還呆著一群狼啊,而且還是一群亡命的餓狼!雖然烏三娘等人答應拿到錢之後不會傷害他們,可是,這些人的話能信嗎?而且,就算這些人拿了錢就走,他以後又怎麼辦?光是跟反賊合作這一項,也足夠乾隆剮了他的!

    ……

    「待會兒到了府衙,你們一個個都別說話。都聽我指揮,明白了嗎?」

    按照跟烏三娘等人的約定。何貴、師家三姐弟,還有那個車伕身邊隨時都得有人看著。當然,出於對自身安全的考慮,烏三娘等人也都有了新的身份。

    矮冬瓜跟那個狗子,還有另外五個傢伙,都成了何貴臨時僱傭的保鏢,在到達開封府衙之後,候」在他的身邊。其他人,則是暫時拿著錢躲在開封府的其他地方,等待消息。至於烏三娘,則是改名為吳鮮陽,成了何貴在保定府新納的小妾!本來,對於何貴提出的這個身份,烏三娘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抽刀砍人,可是,架不住何貴的一陣勸說,什麼要她要看著師家姐弟,狗子那些人在某些時候不能出面。只能是小妾出面等等……使得她最後不得不同意了這個身份。

    然後,狗子帶著師小海直接回保定取回了何貴隨身攜帶的細軟、衣物,一行人便直奔開封府而來。

    ……

    開封為七朝古都,為中國六大古都之一。開封府衙因為出了個包拯包青天,名聲也是響譽千年。不過,後世的時候,可能是因為種種的原因,開封反倒沒那麼有名了,提起河南,大多數人首先想到地是鄭州。甚至就連新鄉等後起的城市,也比開封有名。所以,何貴雖然到過少林寺,卻並沒有來過開封,也就不知道開封府衙與一般的府衙是不一樣的。

    「府衙重地,閒雜人等不得靠近!」

    何貴等人早在進城的時候就已經下了馬車,一路走到開封府門口的時候,正為這府衙猶如城門一般的大門口。大門口上面的城門樓子以及門口兩邊那差不多有三人高的大石獅子感到驚奇的時候,原本正蹲在門洞裡躲風地兩個衙役鑽出來,朝著他們吼道。

    「這裡是開封府嗎?」烏三娘等人對官府有著些微天然的抗拒跟害怕,所以,看到這兩個衙役之後。都微微向後退了一步。這麼一來。反倒把何貴這個主事人給顯了出來。

    「廢話。這裡不是開封府,難道還是你家啊?」那兩個衙役橫眉堅眼地叫道。

    「嗯。那就好!」何貴轉過身從師雨煙手裡接過公文。又朝那兩個衙役揚了揚:「本官是新任開封知府何貴,這是吏部的公文。叫府衙的主事人出來查驗迎接!」

    「您是新來的府尊?……是,小的們馬上就去!」

    ……

    開封府很大,雖然何貴並不知道這府衙的具體面積,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絕對比順天府要大得多。光看一下前面,估摸著也不可能少於五十畝地。

    「當年包青天住得也蠻寬敞呀!」兩個衙役一個進去稟報主事人,另一個則是帶著何貴一行人往裡走。走出跟城門洞一樣深地府衙門洞,何貴禁不住有些感歎,「北京除了紫禁城,就是那些王府也沒這麼囂張的大門啊!居然還安個城門樓子……」

    「府尊,這府衙是前明時建造的,造成這樣,也是因為咱開封出了個包青天!後來咱大清立國,也就沿襲舊制。嘿嘿,不瞞您說,開封府衙的氣派在整個開封都是獨一份兒,就是巡撫衙門也沒咱這派頭兒!」那個帶路的衙役笑嘻嘻地解釋道。

    「是這樣啊……」何貴點點頭,看來不是包青天住得寬敞,而是他們這些後來地開封知府都承蔭了人家包大人地蔭蔽,所以才能住上這麼氣派地府衙。

    「哼!」

    「鮮陽,幹嘛呢?鼻子不舒服?」聽著跟在身邊的烏三娘冷哼了一聲,何貴轉過頭來問道。

    「……沒什麼!」略帶威脅地瞪了一眼何貴,烏三娘抽出手絹對著鼻頭輕輕擦了一下,答道。雖然她

    地欽命要犯,可是,畫師並沒有見過她,只能通過別畫,所以,通緝令上地畫像跟她本人相去甚遠,而且,此時距離王倫造反已經過去了一年多,朝廷對她們的追捕也早已經鬆了許多,這裡又是河南,所以,並不虞讓人認出來。

    「那就好。要是不舒服就趕緊叫郎中!小病也耽誤不得!」何貴「關心」地說道。

    「老爺放心!我知道的……」烏三娘答道。

    「嗯!」何貴點了點頭,向前看到那衙役正自顧往前走,又故作親熱地靠到烏三娘身邊,同時,把嘴巴也伸了過去,「給你說過多少遍了,要自稱『妾身』!」

    「你想找死?……」烏三娘柳眉一豎,就要發作。

    「你自己看著辦!哼!」看著微微靠過來的狗子跟劉冬瓜,何貴輕輕地冷哼了一聲,又閃了開去。

    ……

    「下官開封府同知林適中,見過府尊大人!」

    何貴一行人不算少,除去本來的四個人之外,還有烏三娘在內的八個反賊,另加車伕,一共十三個。再加上內裡還有些矛盾,走走停停,才剛到大堂,就見一群人蜂擁著出來,為首的一個穿著正五品官服,帶頭朝他鞠躬見禮。

    「原來是林大人!」何貴也沒穿官服,見到這林適中這麼「客氣」,急忙上前將人攙起,連道:「林大人不必多禮!」

    「應該的,應該的,大人一路鞍馬勞頓,實在是辛苦,我等未能到城外迎接,實在是罪過!」那林適中又道。

    「哈哈,我便服而來,又沒有通知大家,你們又怎麼迎接?何況,開封府還有那麼多高官顯貴在,我何某人可是不敢顯擺哦!」何貴笑道。

    「大人說笑了!」林適中等人也笑了,何貴的名聲他們也聽說過,不過如今看來,這個新到的知府大人沒有傳說中那麼大的脾氣嘛!

    ……

    「我等帶大人入內……」

    除了林適中,出來迎接的還有師爺、主薄、捕快、以及那些衙役,一夥人好不容易挨個見完禮,那林適中又對何貴說道。

    「這個就不麻煩了!何某一路趕來,倒還真是有點兒累了。不如林大人先派個人帶我去後院安定一下,剩下的事兒,像是接印之類的,咱們明日再說,你看如何?」人實在是太多,何貴倒還可以,可看旁邊烏三娘等人的面色卻不太好,何貴生怕這幫傢伙生出什麼妖蛾子來,所以趕緊說道。

    「呵呵,既然如此,那就先請大人入內休息。明日下官等人再來叨擾!」

    這個林適中也是個識趣兒的,聽了何貴這話,立即就找了一個衙役把何貴等人帶到裡面,然後,帶著眾人施禮告辭。整個迎接過程,加起來還不到兩刻鐘!不過,何貴也懶得管這些。他得趕緊把自己這邊安頓好才行。

    ……

    「明個兒接完了印,我還得去拜訪巡撫、布政使、按察使以及學政,你們呆在家裡可要小心些。別給人看出什麼破綻。」東西不多,安頓了一下之後,何貴又對烏三娘等人說道。

    「你想自己去?這不成,我們得有人跟著!」烏三娘說道。

    「對,免得你起歪心眼兒!」狗子說道。

    「人都在你們手裡,我起什麼歪心眼兒?」何貴不滿道。

    「哼,師家姐弟都只是你的下人,誰知道你在不在乎人家的命?」狗子又道。

    「我去拜訪上官,你們就算跟著也只能在客廳外面候著!管什麼用?」何貴又道。

    「那就不去!……」烏三娘說道。

    「那怎麼成?這不合規矩!」何貴叫道:「真要是這樣,以後我這官兒可就沒法當了!」

    「管你有法當沒法當的?我們只管自己的事兒,你要是敢去,就先留下命來!」狗子冷哼道。

    「哼!我要是想害你們,還跟你們說這些?直接到巡撫衙門,趁著你們不注意,一聲大喊,不全都結了?到時我還能立功呢!「」何貴叫道。

    「你不用多說了,反正不行就是不行!」烏三娘冷冷地說道。

    「你……」何貴有些氣結。要不是擔心師家姐弟三個的命,他自己一個人想要逃脫還會沒有機會?可烏三娘這些人卻……「好,聽你們的!不去就不去,老子另想辦法對外面解釋!哼!」


第一百三十九章 暗招

    何貴「病」了。

    在到達開封府的第二天,他這個倒霉的知府大人就因為感染風寒而病倒了,據說還挺嚴重,撐著病體接了知府大印之後,便躲到府衙後院不再露面。對此,開封府的那些人,包括那個同知林適中在內倒也沒有覺得有什麼可以懷疑的,畢竟這才剛剛過完年,大冷天的趕路,不小心凍著了本就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使等人的拜見那就不太可能了。總不能帶病去拜見這幾位上司吧,就算不會傳染,一身的藥味兒豈不是也要讓那幾位大人覺得難受?那可是失禮!

    所以,一切事情都不得不延後處理。

    ……

    「當官的果然一個個都跟狐狸一樣,騙起人來都跟真事兒一樣!」

    雖然對外面宣稱有病,可是,在自己的院子裡,何貴卻不必裝樣子,該幹嘛幹嘛,雖然,還要受那麼一些限制。

    「在你的眼裡,當官的就是一樣的烏漆抹黑。幹什麼都是壞事兒……那你幹嘛不把天下所有當官的都殺了試試?看看最後會是一副什麼樣子!」何貴對這個叫狗子的十分反感。這傢伙好像天生就對官員十分仇視似的,自己又沒砍了他全家!

    「要不是三姐說過話,你當我不敢殺你?」狗子陰沉著臉看著何貴,冷哼道。

    「敢殺,你當然敢殺!不過,……你最好別老是擺著你那副死人臉,老子看著煩!」何貴針鋒相對地瞪了過去。

    「哼!」

    「無知!」何貴又輕輕地說道。

    「你說誰?」狗子原本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聽到這話,立時暴起,手按刀柄向何貴質問道。

    「自己心裡清楚就行了!」何貴滿不在乎的從旁邊抽出一張宣紙鋪在書桌上。用鎮紙壓好,之後又拿起了毛筆,忽然看到墨還沒有磨,又只得重新放下:「世上的事情從來都沒有那麼簡單。你們這些人,連做賊最基本的事情都搞不清楚,還想造反?哼,不是無知又是什麼?」

    「這麼說,你何大人知道該怎麼造反嘍?」

    書房門口,烏三娘帶著師雨煙跟師雪韻兩姊妹走了進來,現在她是何貴的小妾。師雨煙姊妹兩個則是她地丫環,「貼身」丫環。

    「這世界上人人都知道怎麼造反,可是,人人心中造反的目的都不一樣,對未來的想法也不一樣。所以,走出來的路就難免有所不同。可惜啊,你們當初選擇的是最爛的一條路,用的也是最爛的一條方法!」何貴譏諷道。

    「還不是你們官府逼的?」烏三娘沉聲道。

    「還是少拿這套過來忽悠。你們當初為什麼造反,你我都十分清楚。哼,這世上從來就少不了許多無知地江湖漢,都以為自己是什麼紫薇帝命,一輩子沒走出過巴掌大的地方。以為天下就那麼大。仗著幾百號人就敢跟一個擁有將近三萬萬百姓的朝廷叫板……嘿嘿。你說這種行為是不是有點兒白癡啊?」何貴冷笑道。

    「不許你說我義父壞話!他老人家曉陰陽、通八卦,上知天文。下識地理。豈是你們這些人能明白的?」烏三娘怒道。

    「上知天文,下識地理?哈哈。這年頭誇人怎麼都只會有這幾句話?好像就沒點兒別的詞兒似的。真當自己是諸葛亮啊?就是諸葛亮,不也沒當成皇帝?……告訴你,打仗,靠的是紀律嚴明的軍隊,用地是正奇相合的兵法;治國,靠的是運轉無礙的政府,使的是合乎現實地政策,天文地理、星辰斗數跟這個根本就不怎麼沾邊兒,這些,你那義父懂不懂?」何貴大笑,「還陰陽、八卦?你是想算命還是想怎麼著?拜託,隨便找個道觀地老道士,也能比他精通!」

    「你……」

    「好了好了,不跟你們說了,再說非得笑死,哪還有功夫練字?哈哈……你們隨便吧!」

    何貴示意師雪韻過來給他磨墨,同時抬著一張臉譏誚地看著烏三娘兩人。他倒是不擔心這兩個人會把他怎麼樣,在何守富把變賣生意所得地錢給送過來之前,他是安全的。畢竟現在是在官府,烏三娘等人不敢隨意亂來。就像這兩天,烏三娘就一直睡在他地外間,每次睡著之前,他總能聽到這女人床上翻來覆去地聲音,早上,也總能看到她的黑眼圈兒!……他何某人處於險境,烏三娘等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

    「三姐,外面來了一大幫子官兒,說是想見這傢伙!」

    何貴在口頭上勝了一籌,說得烏三娘跟那個狗子啞口無言,正自高興地練著書法,劉冬瓜又在此時闖了進來,一進門就大聲喊道。

    「一大幫子官兒?」烏三娘剛剛坐下,聽到這話後明顯有些緊張,立時又站了起來,跟狗子一同把目光投向了劉冬瓜。

    「看你們這副樣子……」何貴冷哼了一聲,轉過臉朝劉冬瓜問道:「那些官兒都

    沒有?都有誰?有沒有名剌?」

    「啥名剌?」劉冬瓜不懂,也不理何貴,又對烏三娘說道:「有咱剛來那天見到地那個姓林的,還有一些,說是些啥縣令……」

    「我知道了,他們是來探望我的!」何貴明白了,但能做的也只有苦笑,「唉,裝病裝出來的麻煩呀!」

    「咋辦,三姐?這小子一點兒病也沒有!」劉冬瓜又向烏三娘問道。

    「那你就去說他病得厲害,現在不能見客!」烏三娘答道。

    「人家是來探病的,再重也能見!」何貴嘲諷地咧了咧嘴,又叫道:「雨煙!」

    「老爺!」師雨煙連忙答道。

    「幫我準備一件衣服,要弄得藥味兒濃點兒……」

    「是!」

    「你想幹嘛?」看著何貴要往外走,狗子急忙擋在了他的面前。

    「廢話。當然是接見屬下了!」何貴答道。

    「不許去!」

    「小小的風寒病,還能厲害到哪兒去?不去,人家才會疑心!」何貴冷哼一聲,「不放心的話。你跟著一起去啊。我要是有什麼異動,你一刀砍了我不就成了?哼!」

    「狗子,你跟他過去。帶短刀!」烏三娘吸了一口氣,吩咐道。

    「好吧!」

    「冬瓜,你再去叫兄弟們都小心點兒!」

    「是!」

    ……

    開封府衙一共佔地六十餘畝,,以正廳(大堂),議事廳,梅花堂為中軸線,輔以天慶觀。明禮院,清心樓,牢獄,英武樓,寅賓館等五十餘座大小建築。何貴所居的是後院,那些官員前來探視,本來到議事廳也就夠了,可何貴不能出門太「遠」。所以把人都請到了梅花堂。

    「咳咳……」

    開封府是河南的府治所在,下轄祥符、杞縣、通許、尉氏、中牟、蘭考、鄭州、陽、新密、新鄭、封丘總共一州十縣,此次各地官員前來因為不是何貴主動召集,所以來得並不全,不過。除了林適中這個副知府之外。堂上倒也有八九個人。看到何貴帶著「下人」。咳嗽著走了出來,本來還坐在椅子上議論紛紛地眾人趕緊站起來躬身行禮:

    「見過府尊!」

    「呵呵。大家不必客氣。都坐!」何貴笑了笑。微微抬了下手,示意眾人落座。

    「府尊今天的氣色倒是比前兩天好些了!」林適中坐在左首第一位。落座之後又仔細看了看何貴的面色,才又接著笑道。

    「還行吧。」何貴又笑了一下:「這也算是我倒霉,居然不早不晚的這個時候病了。許多事倒是麻煩林大人了!」

    「不敢,此乃下官應盡之責!」林適中趕緊抱了一下拳,答道。

    「呵呵,在座的看著恐怕都是咱們開封府的縣太爺吧,何某偶感微恙,倒是勞煩大家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下官等不敢!」

    「呵呵,不必這麼客氣。林大人,幫我介紹一下如何?」何貴又道。

    「是!」林適中應了一聲,指著身邊的那個縣令先向何貴說道:「府尊,這位是祥符縣令羅千山!」

    「下官見過大人!」聽到林適中的話,那個羅千山急忙站起來朝何貴躬身道。

    「咳咳……我不是說過了嘛,不用多禮!大家見個面,先認識一下而已,這麼見禮過來見禮過去的,你們不嫌麻煩,我還嫌麻煩呢!呵呵,大家說是不是?」何貴又佯作咳了兩聲,然後笑道。

    「大人高見!」眾人齊聲答道。

    「什麼高見?其實就是怕麻煩而已!」何貴搖了一下頭,又笑著說道:「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知道大家這麼客氣,主要是因為這個燒火的新來乍到,大家還不熟悉,不曉得我地脾氣,或許,也可能是怕對我失了禮,那火就有可能無緣無故的燒到自己的頭上。呵呵,其實諸位大可不必如此。我何某不是那麼不講理的人。而且,這開封府上面還有巡撫、布政使,也輪不到我這個知府去囂張!大家說是不是?啊?哈哈,咳咳……」

    「大人說笑了!」一干縣令也都因為何貴這話笑了起來。這個新知府看上去脾氣好像還不錯。不過,這個想法也只是在眾人心中繞了一下而已,沒有誰放在心上。

    「林大人弄錯了,我這可不是說笑!」何貴裝作拭了一下額頭上的汗,又正色說道:「歷來,官場之下講究的就是關係。現官不怕現管,大家怕我惹我這個頂頭上司,所以言語行事之間,總要小心一些。這個,我可以理解。不過,我還是希望大家以後別老想著這些,那樣顯得在生分了。咳咳……我這個知府是幹什麼的?大家可能會說,不就是管你們的嗎?呵呵,確實是這樣,不過,這並不是全部,至少,在我何某人看來並不是全部……咳!」

    「大人……」

    奇了怪了,踏入官場十幾年了,怎麼從來

    這種訓話?林適中等人有些迷糊了。難不成這位知給燒糊塗了?這還真是個奇聞。

    「朝廷是一個整體,下轄地各部院,又各自是一個整體。各個地方也是如此。就像諸位與我何某,共同組成了如今這個開封府的官員集體!」眾人不解,何貴卻也不著急,只是自顧自地往下說:「所以,諸位與我之間,除了上下級的關係,還有一樣,那就是『合作』或者說是『協作』的關係。」

    「協作?」

    「沒錯。」何貴點了點頭,「一個人的能力有限,這麼大一個開封府。不可能光我一個人能管得過來。所以,就有了諸位這些縣令,又有了各級地官吏、屬員,所有人一起努力,各自分工協作,才能讓這個開封府保持秩序,順暢發展。」

    「大人高見!」祥符縣令羅千山躬身說道。

    「呵呵,羅大人這是恭維我!可惜。我說這麼多話,想要地可不只是你這麼一句恭維!」何貴說完,看著羅千山微微有些尷尬地面色,又笑了笑說道:「羅大人別生氣,我並不是想取笑你。其實。我只是想說。開封府這麼大。何某新來乍到,這三把火不好燒。所以。希望諸位能與我何某人一起努力,好生合作。咱們也好做出一番成績來。……你們有什麼麻煩事兒的,可以來找我,我能幫著解決地肯定不會推辭。不過,我想做什麼事,你們也要全力幫忙。我這個人不喜歡勾心鬥角,也不喜歡玩兒什麼官場手段,只希望大家能齊心合力!呵呵,咳……其實說這麼多,我地意思也就是如此而已!」

    「大人盡請放心,下官等人一定盡心盡力協助大人!」又一名縣令說道。

    「呵呵,如果盡心盡力,就先別稱什麼下官!我不是也沒稱什麼『本官』麼?我希望大家說話隨便一點兒,這樣,有什麼事兒也好談!你說是不是?」何貴看著這個縣令,笑道。

    「這個,下官……我,下官不敢!」短短一會兒,那縣令已經起了一頭的汗,他還真沒見過何貴這樣地。在上司面前不自稱「下官」,又該自稱啥?稱「我」?那還有什麼規矩?

    「哈哈,算了,你如果不願意我也不強求。對了,我還沒問你的姓名!你是哪個縣的縣令啊?」何貴又笑問道。

    「回府尊,下,下官是蘭考縣令齊義元!」那縣令趕緊答道。(蘭考是後來由蘭陽、儀封兩縣合併地,本文因為需要,將之提前)

    「蘭考?哦,我知道了,聽說那裡的風沙挺大,是不是啊?」蘭考可是焦裕祿工作過的地方,這個何貴怎麼會不知道。

    「大人果然英明,而且,蘭考不只風沙大,而且……」那齊義元欲言又止。

    「不只風沙大?而且什麼?說呀,有話就說!」何貴最煩的就是這種說話不痛快的傢伙,尤其是對自己的下屬,「只要不是你自己弄的麻煩,我這個上司能幫忙的肯定幫忙!你怕什麼?」

    「府尊,蘭考剛剛遭了雪災!不少地方地民房都被壓塌了。齊大人此次前來,一是探望一下府尊的病情,二來,其實就是想看一看能不能找布政使衙門撥一些賑災銀兩。」林適中見齊義元不說話,便在旁邊幫著說道。

    「哦?那錢要來沒有?」何貴問道。

    「回府尊,藩台衙門無錢可撥!」齊義元答道。

    「無錢可撥?」

    「正是。下官見過藩台大人,可是藩庫無錢,藩台大人也沒有辦法啊!」齊義元又說道。

    「這樣啊……既然如此,他們可曾上折子給朝廷,讓戶部撥款?」何貴想了想,又問道。

    「藩台大人應下了,只是不知何時能有戶部撥款下來!」齊義元答道。

    「這怎麼行?大冬天的,老百姓住不暖和會出事的。……」何貴聞言皺起了眉頭,接著又歎了口氣:「算了,既然如此,我也寫一份折子吧。我在戶部也還有幾個熟人,或許能得幾分面子!」

    「這……下官代蘭考百姓謝過大人!」齊義元倒是沒想到何貴有這麼一句,聽到之後,急忙站起身來,站到堂上就對何貴鞠躬行禮。

    「份內之事,有什麼好謝的。對了,我這人地字不好,就由齊大人你來幫我代筆吧。順便,再給通政司也寫一份奏折,新任地通政使錢灃跟我交情還可以,這人是個愣頭青,知道蘭考遭了災,不用我們出面,恐怕就得逼著戶部出錢不可!」何貴又笑著說道。

    「大人果然愛民如子!」

    一干縣令紛紛誇讚,就連一直站在何貴身後沒什麼動靜地狗子都微微投出了一絲稍顯溫和的目光。不過,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何貴在說到給通政司寫折子地時候,眼珠子接連轉了好幾圈兒。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一百四十章 準備動手

    乾隆四十四年元月二十七日,距離何貴離開北京才剛剛天。

    此時的北京城依舊籠罩在一層深深的寒意之中,尤其是早上,街上開市之前,除了偶爾有幾隻過冬的麻雀飛到地上啄點兒吃食之外,路上難得一見行人,當然,這並不包括那四個城門。托何貴的福,現在北京城的幾個城門都設了大鍋,來來往往的行人只要拿上一把草或者半把樹枝子之類,就能得到一碗熱乎的麵糊湯喝。雖然這湯有點兒稀,城門口那些士兵要的草也有點兒多,可也總比沒有好不是?反正那草啊、樹枝什麼的都是隨地撿的,又不用錢!雖然最近城門口附近的草已經基本上被光了,要想喝湯還得跑遠點兒去找,可還是有不少人願意去。

    ……

    不過,就在這麼冷的天氣之中,都察院旁邊的通政司衙門卻突然躥出一個人來,一出來就騎上了早已經由人備好的一匹瘦馬,爾後也不管這冰冷的天氣,策馬順著街道就直奔紫禁城,到了午門之後,下馬,又直奔軍機處。

    「這不是錢灃錢大人麼?這急乎乎的樣子,難道又有什麼急事了?」

    午門口把守的幾個人認得來人,看對方沉著臉一副陰沉的模樣,都紛紛開始猜測起來。

    「誰知道呀?這位錢大人是個沒事兒都要找事兒做的主。通政司是個清水衙門,原本好幾個月的恐怕也沒什麼事兒,可人家到了之後,三天兩頭就要往宮裡跑,誰知道這回又逮著什麼了!」有人說道。

    「嘿嘿,誰叫人家是清官呢!總得對得起皇上連連擢升的恩遇呀。大家說是不是?」有人笑道。

    「笑?有什麼好笑的?當心被他聽到,回來就找你……」另一人笑罵道。

    ……

    錢灃聽不到後面那些人的議論聲。通政司自明代開始設立,稱「通政使司」,簡稱通政司,清代沿置,主管內外章奏和臣民密封申訴之件。俗稱「銀台」。主官為通政使,官秩為正三品,權力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全看當官的怎麼運用。而很顯然。自從他接任這一職務之後,通政司地權力就變得非常大了。因為他是一個清官,而且還有一個喜歡管事兒,目光犀利的清官。所以,原本稍嫌輕快的通政司官員們在他上任之後就大都變得有些行色匆匆了。

    不過,他總共上任才不到一個月,所以,儘管忙。卻還沒有具體做過什麼事兒,只是想先盡可能的改變一下通政司上下所瀰漫著的那股輕慢的氣氛。可是,他卻沒有料到,這頭一件事來得會有這麼快,而且還這麼的大。

    ……

    「告訴幾位中堂。就說錢有緊急事務稟報。十萬火急!」

    事兒真的很急。而且錢的腳步也快。所以,很快的。他就從午門來到了軍機處。只是軍機處是國家機樞重地。未得允許是不能隨意入內地。當年阿桂初入軍機處,皇貴妃鈕祜祿氏因為某些事情想強闖進去。結果就被阿桂以雍正諭令強行擋在了外面,以僅次於皇后的皇貴妃之尊還被一個臣下狠狠的訓斥了一通。這事兒後來被乾隆知道了,鈕祜祿氏卻依然沒能找回場子,反倒又是挨了一頓斥責。所以,儘管錢灃心裡著急,也只能先叫呆在外面的那個軍機章京向裡稟報,自己在外面等著招呼。

    「您稍等!」

    通政司能有什麼急事,總不成有想告御狀的吧?那軍機章京心裡琢磨著,但看錢灃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樣,也不敢怠慢,急忙就向裡面跑去。

    ……

    「我說錢大人,你還真是不消停的主兒,有什麼事兒非得大清早地就往裡跑?」

    雖然已經到了元月二十七,不過,沒出正月也還不算過完年。這時候軍機處的事兒也不多,阿桂、王傑、和珅,還有福隆安這四個軍機大臣正躲在裡面烤著火盆,喝茶閒聊著,聽到那章京地稟報之後都有些詫異,把錢灃叫進來之後,和珅就首先有些不悅的問了起來。

    「諸位中堂,先看完這份折子再說吧!」錢灃也不跟誰客氣,從袖口抽出一份折子,然後直接就遞到了阿桂面前。

    「唔……這不是河南要賑災款項的折子嗎?河南布政使昨天才剛遞上來,怎麼這個何貴又往你通政司也投了一份兒?他搞什麼鬼?」阿桂稍看了一下折子上的內容,便有些不悅地說道。

    「什麼事兒?」和珅是何貴的老上司,聽到這事兒跟何貴有關,立即開口問道。

    「河南蘭考遭了雪災,藩台沒有銀子,想要戶部撥一些下去!……哼,這個何貴,居然往通政司也投了折子!」阿桂沒好氣兒地答道。通政司管著下情上達,可按規矩卻並不能隨意插手這種官面兒上地事情,何貴這份折子明顯是不守規矩嘛。

    「

    這個何貴頭一次外放,想來是有些事情還沒有弄懂!道。

    「中堂,何貴不是為了蘭考地雪災才上地折子!」錢灃走到阿桂身邊,伸手指著折子上的一句話,又對阿桂說道:「您看這句話:『君當憶及昔日你我共事之時,治內董氏季南一門所遭之雪災,蘭考百姓盡皆如此……』。」

    「這又怎麼了?不就是讓你別忘了百姓遭受雪災之苦嘛!我看他恐怕就是想讓你這個通政使幫著催銀子,哈哈!」福隆安又笑道。

    「福中堂,下官與何貴共事,就只有上一回同往山東地那一次,當時正值王倫造逆,時間也是在夏天,哪裡又能有什麼雪災?而且,這個薰季南也不是尋常百姓,他是因為王倫造逆一事而被判斬立決地前任兗州知府董俊次子。所以,何貴所指的,絕不是雪,而應是『血』,鮮血之『血』。血光之災地『血』。」錢沉聲說道。

    「什麼?」幾個軍機大臣幾乎同時一愣。

    「說清楚!」王傑沉聲說道。

    「諸位中堂,下官接到折子以後,問過前來呈送折子的開封府公差,結果得知,何貴到達開封府之後,身邊已經有了一名小妾及數名家人護衛……」

    「不可能。何貴離京之時,明明是只帶了三個下人。而且,據我所知,何貴本身並不怎麼好色,怎麼可能轉眼之間就納了一個小妾?」和珅聞言。立即皺眉說道。

    「正是此理。而且,那公差還說,何貴到任之後第二天就因為偶感風寒病倒了……」錢灃又說道。

    「果然有鬼!」

    在座的無不是當世人精,錢灃都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哪還有不明白地?

    「好大的膽子……這是些什麼人?挾持朝廷命官姑且不算,居然還敢如此明目張膽的進駐府衙……」阿桂一掌拍在桌案上,氣得面目紫紅,鬚髮皆張。他倒不是擔心何貴的安危。他只是為那群膽大妄為的匪徒而發怒。這些人的行為分明是不把朝廷放在眼裡。

    「中堂,董季南一家當時所受血災,除去是因為虧空庫銀之外,只有一樣,那就是:『王倫造逆。白蓮匪亂!』何貴折子上所說的那句『蘭考百姓盡皆如此』。下官以為似乎也是在表達什麼暗示。」錢又沉聲說出了自己的另一個推斷。

    「……好賊子!」在場諸人無不倒吸了一口冷氣。事涉反賊,這事兒可大發了。

    「開封府為河南省治所在。巡撫、布政使、按察使盡皆居於其中。如果這群逆賊突然發難,那還了得?我看必須立即著河南巡撫調撥人馬。將這批反賊一網打盡。」福隆安叫道。

    「不能著急。這幫賊子既然膽敢入駐府衙,甘冒奇險,肯定是有大的圖謀。若是動作太猛,說不定會打草驚蛇,那樣一來,說不定反倒還會適得其反。」阿桂說道。

    「阿桂中堂說得沒錯。王倫造逆,天下震動,朝廷以雷霆之勢將之覆滅,才使得人心稍安。如若讓人知道這幫賊子現在依舊有人逍遙法外,肯定會鬧得人心惶惶。所以,萬事應當小心為上!」王傑也接著說道。

    「此事需得稟報皇上知曉。這幫逆賊既然如此準確把握何貴出京的時間,並順利將其挾持,圖謀恐怕不簡單。又膽敢入駐開封府衙,那麼,在開封城其他地方也肯定設有不少眼線,很難說開封府各個衙門有沒有被監視,如若輕舉妄動,害了何貴不說,恐怕最輕也會把開封城鬧得雞犬不寧,到那時,整個河南也非得亂成一鍋粥!」和珅又說道。

    「走,去乾清宮!錢灃,你跟我們一起過去!」阿桂戴起官帽,逕自向外走去,而在他地身後,王傑、和珅、福隆安以及錢灃都緊緊跟著!

    ……

    不久之後,北京城飛出數匹快馬,除卻一匹是直接前往河南之外,其餘則是奔向了河南周邊各省,諸如山東、江蘇、直隸、安徽、湖北、山西等等。

    **************************

    「今天太陽不錯!」

    何貴不知道自己那封求救報警的折子因為幾位朝中重臣的過度聯想已經引得整個清廷上下一片雞犬不寧。不僅同在開封府城的巡撫衙門、布政使衙門、按察使衙門這三大部門在接到乾隆的秘諭之後已經十分秘密地調動起來,一省三大主官都找借口聚到了巡撫衙門之內,又將各自的親信眼線撒到城內,撒網一樣搜索著可疑人物,甚至就連附近的駐兵也都開始秘密集結,城門口附近也都安插了精銳的綠營兵,只要城內一有異動,立即封鎖城門,爾後大軍出擊圍剿。而河南周邊諸省,也無不接到了乾隆地諭令,各自派出兵馬嚴把關卡,同時又開始大肆搜捕各地的教匪。一時間,半個大清

    為他這封折子變得警惕起來,原本在王倫造反而受到時隔一年多好不容易回復了一點兒喘息之機的那些民間宗教團體又再次受到了近乎毀滅性的打擊。

    「那你幹嘛不出去曬曬?」

    聽到何貴的話,跟他一起呆在書房裡,正獨自霸佔著火盆兒烤火地狗子不屑地說道。

    「說起來,咱們也算認識,可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總不可能就直接叫狗子吧?」何貴也不在意對方地態度。又笑咪咪地問道。

    「哼!」狗子冷哼一聲,不理人。

    「拿了我地錢,以後打算怎麼辦?分了,然後去過安穩日子,還是真的要招兵買馬再次造反?」何貴不屈不撓地繼續問道。

    「當然是招兵買馬,然後殺你們這些狗官!」狗子咬牙說道。

    「嘖嘖,好志向!」何貴豎了豎大拇指,「雖然很愚蠢,但勇氣可嘉。」

    「你找死……」狗子暴起,兩步躥到何貴面前。一伸手就掐住了他地脖子,面色猙獰:「你敢再說一遍,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殺了你?」

    「行了!我又不是沒殺過人,也不是沒見過戰場上血污浪髒地模樣,你嚇唬誰呢?」何貴輕笑一聲,輕輕扳了一下狗子的手,沒扳動,又自笑道:「殺了我。你們地損失可就大了。這幾天躲在官府,冒著這麼大的險,可都是白費了!到時候,你信不信你那幫兄弟會用唾沫淹死你?」

    「……」

    「怎麼,還想考慮一下?嘿嘿。別亂動手。我可是跟那些縣令說過。要他們這兩天把各自轄區內的情況匯總呈報上來,如果我到時鼻青臉腫地出去。你說他們會怎麼想?」見狗子依舊一副陰沉的面孔。何貴又笑嘻嘻地說道。

    「……不許再惹我!」狗子喘著粗氣,嘶聲說道。

    「你把火盆兒給我端過來。我就不惹你!」何貴「嘿嘿」笑道。

    「自己去烤!」

    低低嘶吼了一聲,狗子拽著何貴的衣領往火盆兒那兒使勁兒就是一拉,害得他一陣踉蹌。

    「這帳我給你記著!」咬咬牙,何貴站直了身子,又對著狗子微微笑道。

    「哼!」

    ……

    「喂,又有當官地來找了。娘的,還是個什麼道台!」吃了點兒小虧把火盆要了過來,何貴正在烤著,負責在外面站崗的劉冬瓜又進來說道。

    「道台有很多種,這來的是河道、鹽道、兵備道、還是糧道?」何貴漫不在意地問道。

    「這些當官的整天沒事兒干,到處串門子,誰***知道是什麼狗屁道!你自己去看!」劉冬瓜怒道。

    「唉,去就去!」何貴微微歎了口氣,把手從火盆上方收了回來,又招呼了一聲狗子:「走吧,狗大俠!」

    「你……」

    「別亂來。我還得去見客人呢!」看著狗子瞬間變得醬紫的面色,何貴不在乎地笑了笑,說道。

    「哼,先讓你得意一會兒,老子待會兒再收拾你!」狗子獰聲說道。

    「嘿嘿,我可不敢保證待會兒還會不會有人再來找我!不知道吧?我在官場之上可是挺有名氣的!不過,你要是不怕暴露,也完全可以隨意!」何貴依舊笑容不改。

    「……」

    「媽地,你得意什麼?再囂張,信不信老子臨走的時候反悔給你一鋤頭?」劉冬瓜見狗子被何貴幾句話噎得說不出話來,立即在旁邊叫囂道。他那鋤頭是特製的,說是跟《水滸傳》裡的阮小二學的,鋤頭彎而帶鉤,據說一下子就能把人地內臟給挖出來,屬於奇門兵器。只是何貴對此一向嗤之以鼻,還奇門兵器……頂多就是耍花活而已。不過,瞧不起是瞧不起,他也不能真地把這些人惹火了,畢竟,這本就是一群不講事理地亡命徒,超級愣頭青。

    ……

    「呵呵,早就聽說過何大人的名聲,只是恨不能早早相見。今天在下剛剛回到開封府,聽說您不慎感染風寒,特來探望。」

    依舊是狗子帶短刀「押」著何貴去見客,地點也依舊還是梅花堂。不過,一進到堂內,何貴看到那個站在堂上身材高大,身穿四品官服地中年人就愣住了。而這人看到他之後,也立即抱起了拳,施禮說道。

    「你……」只是稍呆了那麼一下下,狗子跟在何貴身後自然也就看不到,不過,何貴可就不一樣了,在確實看清了對方地面龐之後,他的雙目閃出一絲精光,因為,這人他好熟,幾乎熟得不能再熟。

    「呵呵,何大人沒見過在下,自然不認識。自我介紹一下。在下就是現任河南糧儲道:豐升額!」那人又一臉微笑地說道。




在下就是河南糧儲道……」

    豐升額這話如果放到某些經常混官面兒的人面前說出來,肯定會讓人覺得不舒服。因為這話說得太直接了,直接到讓人覺得有些不客氣。要知道,一般情況下,初次見面的兩名官員,只要不是心存芥蒂或者某一方高傲過頭,一般都會客客氣氣的,就算是官階相差好幾級的官員之間也是如此,巡撫對上知縣也要稱呼上一聲「貴縣」。可是,狗子的出身只是個平頭老百姓,對這些當然不可能領會。而且,豐升額雖然是銳健營都統,卻沒有參加前年在山東對王倫起義軍的圍剿,再者,狗子這些人一直以來都是些窮人,更加不可能知道豐升額這個精品人生的大東家,畢竟,兩者的級數相差太大了。

    所以,何貴跟豐升額很輕鬆的就接上了頭兒。

    ……

    「豐大人既然是我省糧儲道,想來,對今年的春耕已經有所準備了吧?在下新至開封,許多地方可都要依賴您這位糧道大人呀!」

    問你呢,準備好救老子沒有?老子現在可是全靠你們了!何貴直盯著豐升額,兩眼滿含期望。

    「何大人且請放心,在下自任河南糧儲道,一直盡心盡力,開封府又是我河南省治所在,該做的,該準備的,都已經完備,今日見過大 人,回去準備一下,明日便要向巡撫大人稟報,準備今年的春耕。您放心,在下決不會漏過一家貧戶,也一定不會讓您為難,不過,這春耕開始之後,恐怕您這新任的府尊大人也不能再歇息。也要好生勞累一番 了!」

    小子你放心。老子可是盡心盡力,能準備的都準備了,如今整個開封府已經處在嚴密控制之下,明天我們就動手,到時絕不會放過一個反賊,也一定會注意不讓你出事兒,不過,到時候你自己也要小心在意。豐升額一邊說著一邊摳了摳眼屎,動作極為不雅。可惜,狗子不懂這 些。只當這是很正常的舉動。

    「豐大人說笑了,稍稍勞累一番而已,無所謂。……唉,說起來,何某也是平民出身,就連府內剛收的幾個下人也是如此。以前地日子 苦,自然也就知道老百姓的日子不好過。尤其是蘭考剛剛還遭了雪災,我們這些做父母官的。當然不能眼看著他們受凍挨餓,該做的,一定要做!這就是本份啊!您說是不是?」

    哥們兒,家裡還有幾個下人呢。你既然是來救人的,就救人救到 底。全都救了吧。

    「何大人說得是。能做的。一定要做。雖然這年頭做事兒難。可為官一任,自當盡力而為。如此方不負百姓心中之所寄。朝廷之所 托!」

    連下人也要保?這事兒可有點兒難!不過,念在咱們兄弟的交情。老子盡力而為。

    「好。豐大人這話何某愛聽。如今像您這樣的官員,可真是不多了!何某代開封府百姓謝過您了!」

    多謝了哥們兒,等這事兒過了,一定好好謝謝你!

    「哈哈哈,何大人客氣了。不過,何大人您可是人人盡知的『金點子』,如果到時候能給豐某出一點點發財的主意,豐某便感激不盡 了!」

    說好了。老子救你一條命,你到時候再幫老子出幾條發財地點子,要不然的話,可就說不過去了!

    「哈哈,好說好說!只要咱開封府的百姓能過得好,何某又豈會吝惜幾個主意?」

    這個不難!不過你可得把老子安全的營救出來。

    「哈哈,有何大人您這金口一諾,在下可就放心了。到時候,在下非得買上他幾大堆煙花放上一通,然後再大擺宴席以示慶賀!」

    煙火為號,稍後一陣兒就動手,明白了?

    ……

    「看不出來你倒還挺關心老百姓的!」            「押」回了後院兒。或許是有感於剛才跟豐升額的對話,狗子竟然主動開口說道。

    「老子本來就是好官,從來不坑害老百姓!」坑的就是你們這群反賊!�持老子?哼,當著你的面算計著坑你都不知道,沒文化、沒見識到了這個地步,居然還整天想著造反?找死吧你!何貴心中憤憤地想 道。這幾天他一直憋著氣,現在好不容易快到出頭之日了,也就快憋不住了。

    「哼,不坑害老百姓哪來地這麼多錢財?你們這些當官的,從來都是嘴上說得好聽,可底子裡全都是些骯髒玩意兒……什麼東西!」狗子又冷哼道。

    「說好是你,說壞也是你!你這人怎麼一會兒一套?陰陽不調 啊?」何貴也是不陰不陽的回了一句,說完也不理會狗子又在那裡瞪 眼,逕自往後面的一個小院兒走去。那裡,有他的「小妾」「吳鮮 陽」,還有師雨煙、師雪韻姊妹三個。說起來也是,自打入了這開封府衙,這師家姐弟幾乎就消聲匿跡了似地,本來,烏三娘被他耍了一把,當小妾當了幾天,每天晚上都要跟他睡一間屋,所以,到晚上地時候,他還能跟這姐弟仨見一見面,說上幾句話。可後來烏三娘發覺了不對,把他轟去跟狗子、劉冬瓜兩人一起住,連師小海也轟到了一邊跟那個倒霉車伕還有其他幾個反賊住到了一起,只留下了師雨煙跟師雪韻這兩個女地,所以,現在除非烏三娘要過來,他們平日裡都難得見上一面。

    ……

    「你來這裡做什麼?」

    開封府衙很大,後院兒也分成了好幾進。烏三娘等人雖然需要時刻注意著何貴等人以及府衙外面的動向,相互住得都挺近。不過,再近也要注意一下男女大防。烏三娘今年雖然才剛剛二十一歲多一點兒,十足一個小寡婦兒,江湖出身,現在又是一個不得不到處流竄地欽犯,卻很顯然不願被人說什麼閒話,所以。單獨跟師雨煙、師雪韻兩個住在一個小院兒,反正這姐妹兩個一個弱、一個小,她也不怕會出什麼事兒。其實就算有事兒,這兩個小妞兒加起來也當不住她地一隻手。

    「你

    的蠻好看地,是哪一門的刀法?五虎斷門刀、八卦刀 或者是日月乾坤刀?」

    何貴過來地時候,烏三娘正在練武。兩把柳葉刀上下翻飛,劈、 削、砍、撩招招連環,雖然每一式旁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可何貴知道她這刀耍得其實是極快的。就像上一次。連眼皮還沒來得及眨一下,他的短統就被削斷了。這固然是因為烏三娘善於把握時機,可如果沒有精準快速的刀法,也不可能辦到這一點。

    「日月乾坤刀不是刀法,是一種奇門兵器,你看我這兩把像麼?」揚了揚手中兩把柳葉刀,烏三娘倒也沒像狗子一樣對何貴那麼冷眉冷 臉,「你過來有什麼事兒?」

    「本老爺過來找自家的小妾。何吳氏鮮陽,不行麼?」何貴取笑 道。

    「又讓狗子他們欺負了?那你是不是覺得我的脾氣就好點兒?」烏三娘淡淡的瞥了何貴一眼,警告道:「這幾天我可是已經有點兒等煩 了,就算不會提刀殺人,難說會不會出手揍人。你該知道。我的功夫可比狗子他們那幾手強多了。揍出來的傷肯定不能在外面看出來。保證全部都是內傷……」

    「知道您厲害,我認輸!」何貴微微一笑。道出了過來的目地: 「我想跟雨煙她們聊聊!小姑娘家家的。整天被你們這幫兇神惡煞圍在邊兒上,我可有點兒擔心……」

    「哼。你擔心什麼?」烏三娘不悅地反問道。

    「擔心她被欺負!」何貴悠悠地說道。

    「混蛋,你把我們當什麼人了?」烏三娘雙刀一緊,怒道。

    「不是我把你們當什麼人,關鍵是你們本來就是什麼人!當然了,對你呢我並不會擔心,只是你那幫兄弟一個個如狼似虎,而且見錢眼 開,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再見色起意?你說是不是?」何貴笑道。

    「哼……人在屋裡,自己去找!」

    烏三娘冷哼了一聲,她知道何貴嘴皮子利索,自己跟手下這幫人根本就不是對手。所以,也根本不打算與之多說。反正四面都是她的 人,何貴這幾個人又跑不了。

    ……

    「老爺……」

    剛剛何貴跟烏三娘說話的時候,師雨煙兩姊妹在屋裡就已經聽到 了。所以,何貴一進屋,兩人就已經站在那兒等著了。

    「呵呵,你們兩個的精神頭還蠻好……」何貴看了看兩人,笑嘻嘻地說道。

    「什麼精神頭蠻好?老爺,這日子什麼時候能過去呀?」師雪韻走過來逮著何貴的胳膊搖個不停,問道。

    「小韻,不許煩老爺!」師雨煙斥道。

    「呵呵,還是雨煙懂事兒。小韻啊,老爺我難得過來一趟,你也不知道去給我倒杯茶,以前白疼你了?……」何貴找到座位坐下,又故作不悅地對師雪韻說道。

    「哼!」師雪韻哼了一聲,卻還是依著吩咐去倒了一杯溫開水拿了過來!不過,自打進了開封府就沒怎麼出去過,這茶葉是鐵定沒有的。

    「老爺,那個……」見何貴端著茶杯正經八百的坐在那兒,好像又沒了什麼事兒似地,師雨煙偷偷瞄了一下屋門的方向,又朝外面指了 指,悄聲說道:「她這兩天好像有點兒煩躁,怕是等得久了,有點兒耐不住了!你,可要當心吶……」

    「呵呵,這個我知道。放心,只要過兩天你們二老爺來了,就沒事兒了!」何貴把茶杯放下,淡淡的一笑,突然伸出一根手指蘸進了茶 杯,然後,快速的在桌子上面寫了幾個字:明天,煙花,躲!

    「老爺……」師雨煙禁不住失聲,便很快就又掩住了嘴巴。

    「呵呵,別擔心。在保定的墳場都沒出事兒,咱們在這兒就更加不會出事兒了。你要是擔心小海,我呆會兒就跟他們說一說,讓小海跟我一塊兒住。一個十來歲地小孩子,量他們也不會太放在心上。」何貴順手把水跡抹了個乾淨,又溫聲說道。

    「謝,謝過老爺!」

    「嗯!自己小心!」

    ……

    到時候會是什麼情景,可就全看各自地造化了。

    從烏三娘等人地小院兒裡出來,何貴又有些忐忑地想道。他能做的也就是這麼多了。豐升額雖然明裡暗裡告訴了他一些事情,可礙於狗子地面兒,肯定不可能把所有地細節都弄清楚。所以,他也只能被動的應對。師雨煙三個到時候能不能躲過這一劫,他還真是不敢肯定。甚至就連他自己,也難說會有什麼結果。自己人都這樣地,再後面跟其他幾個反賊住在一起的那位可憐的車伕,他更是不可能兼顧到了。

    「姥姥,連豐升額這個堂堂的銳健營都統都過來的,想必這回救人的都是精銳,烏三娘這幫人裡面也就少數幾個能打的,老子出事的幾率應該很小才對!」

    擔心之後,何貴又開始暗暗安慰自己。其實他倒是猜對了。乾隆等人已經利用各自的想像力,把他的那份求救折子上面所說的事情嚴重的擴大化,因為對地方綠營兵的戰鬥力感到不放心,生怕再鬧出一次類似王倫起義的事情來,甚至還不惜再次派出了銳健營的精銳,只求以雷霆之勢將開封府這群反賊一擊而下,免得到時候再節外生枝,鬧得地方不得安寧。也正是基於這種考慮,才會派出豐升額這種級別的將領,事實上,豐升額這一回來不僅是為了救何貴,還是為了代替河南巡撫徐績來暫領兵權的,以後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之內,這傢伙都將以河南提督的職務再次跟何貴同處一城,而在此以前,河南提督一般都是由巡撫兼任的。

    「就等明天了……」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一百四十二章 變生肘腋

    三娘那幫人或許有些膽量,可是,無論是從知識還是面,都不符合「造反者」這一專業性要求極高的行業,就連綁架,都做得完全不夠水準。

    開封府佔地六十多畝,廳堂樓閣足有五十餘座,大小庭院也有十幾個,這麼大的面積之內,他們居然只安排了八個人進來。而且,這八個人還要隨時分出人來看著何貴、師家姐弟還有那個車伕總共五個人。雖然在府衙外面他們還另外安排有人放哨,可是,當突然出現的綠營兵將府衙外面幾條街完全封鎖之後,那幾個人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別忘了,府衙的前院也還有值班衙役駐留呢!而且,在官兵行動的時候,深在府衙之內的烏三娘等人也無法看到外面的情形,甚至就連府衙前院的情況也不知道,所以,這就注定了他們的失敗,完全沒有任何反擊能力的失敗。

    ……

    「這煙花真他娘的好看!」

    豐升額來見過何貴之後的第二天,負責把守府衙後院跟前院之間的劉冬瓜聽到消息,說是府衙附近的某家大戶娶兒媳婦兒,不僅要大宴賓朋,還要大放煙花慶賀……結果,當天天黑之後,大概是在亥時,真的就煙花大放。漫天的煙花繽紛奪目,光焰照人。烏三娘那一群人就連剛剛睡下的,居然也重新爬起來,一個個呆在自己的院子裡抬頭看天,欣賞著這平時難得一見的美景。

    「這有什麼好看的?」

    煙火為號!既然敵人到了外面,那自己就只有留在裡面了。何貴生怕被官兵誤認,還特意穿上了四品官員特許穿的四爪八蟒藏藍袍,現在見到這個機會,立即佯做嘀咕了一聲,便帶著師小海回到了屋內……天冷。所以,他把房門也「關」上了。

    「你說這些有錢人真他娘的會過日子,***,等以後老子有了錢,也得學……呃!」

    只要不往外面走,狗子跟劉冬瓜是不會管何貴地,所以,兩人繼續留在院子裡面看煙花,對於師小海這種年紀的小孩子對漫天的煙花也不感興趣的行為居然也沒有覺得奇怪。於是,接下下。正當劉冬瓜興高彩烈的想像著以後有錢的美好生活的時候,突然被一支冷箭打斷了這種夢想!箭枝從後頸射入,將他粗壯的脖子整個兒刺穿,從喉嚨裡面直穿了出來。

    「冬瓜--」

    驚怒地看著劉冬瓜果矮壯的身子倒下去,又呆呆地看著那透過喉嚨冒出來的依舊在滴著血珠地箭尖,狗子原本聽著劉冬瓜的話而稍顯不悅的臉上瞬間變得猙獰可怖,淒厲的叫聲也立即就傳遍了府衙。可是,那些突襲而入的官兵是不會給他反應的機會的。就在他還在為劉冬瓜的死而感到無比驚怒地時候,院牆外面已經跳下來一隊官兵,迅速就將他包圍在內,此外,牆上也露出了一群弓箭手。一枝枝長箭都在他身上瞄個不停。

    「抓活的!」為首的軍官一聲令下。突襲進來的官兵立即就將狗子給圍了起來。

    「呀……」

    狗子的雙眼紅了。也不理會那些官兵手中地長槍,厲吼一聲就衝了上去。雖然他跟劉冬瓜並不是很合得來。可是。大家終究還是兄弟,所以。他得為兄弟報仇。

    「刺腿!」

    軍官很冷靜,所下地軍令也很果斷,可是,他地話音未落,狗子就已經一躍而起,將包圍他的其中一名官兵撲倒在地,手中短刀更是毫不猶豫地連刺數下!然後,不待其他官兵反應過來,又是一個側翻,脫離了包圍圈!

    「王八蛋,給老子殺!」在絕對優勢地情況下居然還被人殺了一個自己人,軍官的臉色變得鐵青。

    「殺!」

    眾官兵長槍齊舉,紛紛朝狗子刺去。狗子連連躲閃,仗著靈活地身形倒也一時無虞,可是,躲得了長槍,他卻沒能躲過院牆上那些弓箭手的襲擊,數枝冷箭在他被長槍逼到一邊的時候再次光臨,於是,就這麼毫無任何懸念的,他也在身中數箭之後步上了劉冬瓜的後塵。……這世上能以一敵百而不敗的人本就不多,就是那些所謂的武林高手也不行,何況他也只是一個強壯些的普通人,面對的又是正規軍。

    ……

    同樣的情形在整個府衙後院幾乎同時進行著。這些突襲而入的官兵都是豐升額挑選出來的精銳,進來之前也都看過何貴的畫像,也聽林適中等在前院辦差的官員衙役們描述過師雨煙姐弟三個的形像,所以,倒也沒有發生什麼誤傷的事故,就連那個倒霉的車伕,雖然沒有接到何貴的警告,可在官兵攻入小院之後,他果斷的趴在地上求饒,居然也保住了一命。

    「怎麼樣?」

    反賊的人數實在是太少,戰鬥力又不強,所以,整個營救活動結束的很快。等何貴從自己的院裡出來並找到豐升額的時候,整個府衙後院兒,就只剩下烏三娘所呆的那座小院還在對峙了。

    「這小娘們兒還挺厲害,一開始就躲進

    現在已經殺了我兩個手下,傷了三個!」豐升額咬著

    豐升額身邊站著師雨煙跟師雪韻姐妹兩個,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剛才放煙花的時候,師雪韻借口上廁所,非要師雨煙陪著去,所以,兩人很輕鬆的就跟烏三娘拉開了距離。之後,官兵又快速攻入,因為有弓箭手的威脅,烏三娘顧不得她們兩個,只能先行躲進屋去,所以,兩人雖然受了點兒驚,但卻沒有受到傷害。

    「那你怎麼還不下令攻進去?」叫人帶著師雨煙姐弟三人到別處呆著,何貴又向豐升額問道。

    「還不行!那小娘們兒手段不賴,強攻恐怕要死傷不少兄弟。而且,老子要抓活的。哼,殺了老子的人,老子一定不能讓她好死!」豐升額獰聲道。

    「你可要當心!這女的是王倫的義女烏三娘,武藝不弱。當年在濟寧城那麼多官兵都沒能抓到她,你可別弄巧成拙!」何貴提醒道。

    「王倫的義女?」豐升額先是一愣,旋即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好!不怕來頭大,就怕她來歷小,這次合該老子立此大功!……來人吶!」

    「軍門!」

    「告訴兄弟們,待會兒加把勁兒,只要拿下屋裡那小娘們兒,何大人每人賞銀百兩!」豐升額大聲說道。

    「喳!」

    「你幹嘛?」看著那個親兵大聲轉述著豐升額地話。何貴極為不滿地質問道。

    「老子帶著兄弟們不遠千里從京城趕來救你,你小子出點兒血還不應當?何況,到時候你說不定也有份功勞!」豐升額隨口答道,一副理所當然地語氣。

    「你放心,功勞全是你的,我一分不要!不過,我現在身上可沒錢。錢全在裡面那女人身上呢!」何貴沒好氣的朝屋裡面指了指,說道。

    「哦?哈哈。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豐升額再次大笑。何貴現在的身家雖然比不上他豐厚,可是,也算得上是一個富豪。待會兒不論烏三娘是死是活,那些錢可就是他的戰利品了,到時候。能給何貴剩下多少。還不是得全聽他的?說不定拿這個當要挾。還能再賺何貴一些主意呢。當然了,那也要看何貴的心情如何。畢竟。他也知道何貴發起毛來不好惹。

    ……

    「烏三娘,快點兒出來投降吧。我們軍門說啦。只要你自棄械投降,包你不死!」

    其實,烏三娘所呆的那間屋子並不小,只是,屋裡還有幾個套間。烏三娘經歷過多次戰陣,又經歷過濟寧的巷戰,所以知道棄短就長,一見到官兵出現,就果斷的選擇在屋內狹窄地空間內與之交手。這樣一來,官兵的人數優勢和弓箭等兵器就無法充分發揮,而且,烏三娘又精擅格鬥之技,雖然她的那比較注重步法的雙刀刀法在這種狹小的空間內無法全力施展,但是,面對功夫遠不如她的那些官兵,依舊是游刃有餘,所以,豐升額為了手下的性命著想,不得不暫時放棄強攻,而是退出屋子,選擇了包圍!反正官兵人多,如今居於絕對的優勢,也不怕她跑了。

    「……」

    豐升額地親兵喊完話,屋裡一片安靜,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回音。

    「跟老子耗功夫?哼!」豐升額也不在意,剛才那話別說烏三娘不會信,恐怕稍微跟官府打過交道的人都不會相信,不過,烏三娘再強也只是一個人,能守著那屋子多久?到時候……

    「剛才我進來的有點兒遲,這小娘們兒說是還挺漂亮,是不是?」豐升額突然又有些邪笑地朝何貴問道。

    「說得沒錯,而且她的年紀也不大……各方面可都比你家裡那個黃臉婆強多了。不過,你要是敢動歪主意,當心不得好死!」何貴冷笑道。雖然跟豐升額地交情經過近兩年地回溫,算是稍稍恢復了一些,可是,他依然對豐升額那個老婆沒有任何好感。

    「老子又沒說什麼!只是覺得有點兒可惜……」

    「嗖!」

    「啊--」

    豐升額正搖著頭表示著自己對烏三娘地「可惜」之情,一個尖銳的破風聲突然出現,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旁邊地親兵已經慘叫著倒下。再仔細一看,卻是一個被折斷地箭頭被當成暗器給射了出來。不過幸好,烏三娘不敢露頭,只是隔著窗戶射出的斷箭,所以,那名親兵只是被射傷了肚子,卻不至於斃命。

    「好個臭娘們兒!給老子放箭!」

    豐升額大怒,一聲令下之後,接連幾陣箭雨就朝著屋內撒去,射得整間屋子到處都是孔洞,木製地門窗之上也都扎滿了箭枝,可惜,也僅僅只是如此而已,屋裡面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你這不是給她送暗器嗎?」何貴躲到一邊看了一會兒,又皺眉道。

    「這……」豐升額也是一愣,接著面色就是一沉,又大聲吼道:「全部退到院外。弓箭手守住院牆……媽的,小娘們兒!惹老子,老子就非得活捉了

    !」

    「別打算活捉了!還是殺了吧。」何貴突然說道。

    「活的比死的功勞大!再說。我已經死了好幾個手下……」豐升額不滿道。

    「我怕夜長夢多!濟寧那一戰,王倫可是守著閣樓殺了不少官兵,這個烏三娘既然能從亂軍之中殺出來,功夫也肯定不弱,你不會想讓她再殺你幾個手下吧?」何貴沉聲道。說起來,這個烏三娘為人或許還不錯,在他被軟禁的期間,這個女人倒也沒有太過難為他,只是,兩人如今已經結下了不解之仇。所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何貴不願為自己以後的日子埋下危險地種子,所以,烏三娘必須死,就是活捉的那些反賊也必須死。

    「那不一樣……」豐升額有些不願意,正想再勸說一下何貴,卻見何貴突得面色一緊,接著就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怎麼了?」

    「你看那是什麼?」

    順著何貴所指的方向看去。豐升額也是整個人一震,「怎麼回事兒?」

    只見府衙西面方向,一片沖天的紅光,映得整個夜空都是一片鮮紅……很明顯,這是起了大火了!

    「這一定是那些反賊余部所為!白安龍。帶著你的人給老子守著這裡。不許放這小娘們兒跑了。其他人跟我來……」

    ……

    豐升額帶著手下急急的出了開封府衙。然後朝著城西趕去,何貴想了想。讓府衙裡的衙役也聽從那個白安龍的指揮。然後自己也跟了上去。可是,兩人才剛趕出幾條街。就迎面遇上了一匹快馬……由許已經是深夜,街上沒什麼人,所以,這馬才敢快速奔馳,不過,馬上那人所帶來的消息卻讓何貴兩人一陣心口泛涼:布政使衙門失火,布政使李渭儀被刺身亡!

    ……

    「不可能,布政使衙門守衛重重,那些反賊怎麼可能刺殺成功?」

    豐升額有些失神!他才剛剛接任河南提督,本打算趁此機會立一場大功,可是,就在他帶兵行動地當晚,布政使卻遇刺而亡?跟乾隆去交待!

    「有沒有抓住刺客?」

    何貴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烏三娘那夥人明明只有十幾個人,而且並沒有什麼厲害人物,怎麼可能會做到這些?不過,相比豐升額,他還算沉得住氣,定了定神之後,又朝那個報信的官差大聲問道。

    「還沒……」

    「大膽--」

    那官差明顯很累,騎在馬上彎腰喘著粗氣,正要回答何貴的話,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何貴突然大吼一聲,接著猛一出手,把跟這官差距離較近的豐升額一下子給推下了馬去。

    「去死!」

    見行藏暴露,報信官差立即凶相畢露,手一甩,一把匕首就朝著何貴射了過去。

    「奪!」

    如此近的距離,何貴根本躲無可躲,所以,……一下正中胸口!

    「狗賊敢爾!」

    變生肘腋,一切都只發生的電光火石之間!

    趴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何貴替自己挨了一飛刀,豐升額只覺得心中驚怒交加,猛得一個鯉魚打挺暴起,將那個假冒的官差從馬上撲了下來。不等對方出手,上來先就是一個頭錘,然後,醋缽大的拳頭沒命地朝這人的腦袋上砸去,一拳一拳又一拳……

    「留活口……」

    「嗯?」聽到這聲音,豐升額登時就是一愣!

    「啪!」

    看到掉落在身邊的那塊木板,再抬起頭看著依舊安安穩穩地騎在馬上的何貴,他的目光裡面滿是不解與訝異。

    「剛才怕你地手下拿不準,所以在衣服裡面藏了塊板子……能護著一點兒是一點兒,安全第一!」何貴看上去也是心有餘悸,臉上地冷汗依稀可見。

    「媽地!」

    有些慶幸,又似乎有些悻悻地罵了一聲,豐升額又甩手打了一拳,然後站了起來。此時,他身下那個假冒的官差早已經是七竅流血,雖然還沒有斷氣,卻也差不多了,要不是何貴叫得及時,恐怕還真就完了。

    「捆起來,先押到府衙大牢!」恨恨地看了一眼那個刺客,何貴吩咐了一聲,又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緊張地心情,對豐升額說道:「看來咱們這回要對付地不只是王倫餘孽這麼簡單。能想到假冒報信之人行刺,對手那邊也肯定有類似智囊的人物……先把這事兒派人通知各個衙門,然後封鎖全城……許進不許出!」

    「知道!」豐升額也是咬牙切齒,這一次要不是何貴眼疾手快,他這條命可就要交待了。那麼近地距離……絕對有死無生!他可沒像何貴那樣事先在胸口準備了一塊木板。

    「走吧,」看著豐升額派出手下前往各衙門報信,何貴又招呼他開路,「這段時間,這開封府恐怕要有大的玩了!」
本一切盡在掌握中,可是,這突然殺出的不知道哪一卻讓何貴跟豐升額一陣頭痛。不過,時間緊急,雖然那個報信的官差只是一個假冒的刺客,可是,城西著火的地方也確實是在布政使衙門所在的方向,所以,何貴也沒有時間去思考什麼,只能趕緊跟豐升額往那裡趕過去。

    然而,等他趕到起火現場之後,卻發現真相總是那麼的讓人難以接受。

    河南布政使李渭儀,居然真的死了!雖然不是那刺客所說的被刺而亡,可是實際情形卻比被刺更慘……這老傢伙竟然是被突然燃起的大火活活給燒死的。而能燒死堂堂布政使,自然也只有從布政使衙門燒起來,而且是起自李渭儀居室附近的大火才能做到……也不知道這老傢伙怎麼就沒能從火裡跑出來!

    「這到底是些什麼人?」何貴面色鐵青,在旁邊沖天火焰的映照下,更是顯得多了幾分猙獰,「老豐,顧不了太多了,我在這裡救火,你必須立即下令全城戒嚴,派兵四處搜捕,另外,能調多少兵進來就調多少兵進來,還要派人去打聽一下巡撫衙門跟按察使司衙門的情況,還有河道署、糧道署那裡……媽的,這些人可是真敢動手呀!」

    「來的時候阿桂中堂還要我克制一些,別殺太多人,可惜啊,現在老子就是想不大開殺戒也不成了!」豐升額連連冷哼了兩聲,也不跟何貴打招呼,策馬就走!不過,他倒沒忘了留下一隊親兵護著何貴!……先是假冒官差刺殺他跟何貴,又在布政使衙門內部縱火燒死方面大員,誰知道對手還伏有什麼暗招?又有誰知道跟在附近的官員士兵之中會不會再突然冒出來一個刺客?所以。現在他能信任的只有從北京帶來的銳健營親兵了。

    ……

    「府尊,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林適中身為開封府同知,被何貴留在府衙那裡照料局勢,不過,開封城也屬於祥符縣的轄區,所以,城內突起大火,縣令羅千山也早已經趕了過來。他倒是運氣,路上沒有遇到什麼刺客,不過。當他看到燒起的布政使司衙門,又聽到李渭儀地死訊的時候,早就已經失了主張,惶惶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所以,見到何貴之後立即就過來問道。

    「怎麼辦?……你眼瞎了?沒看到這麼大的火?還不趕快組織救火?」何貴大聲吼道。

    「是是是,下官立刻就去!」羅千山被何貴這一吼嚇得一哆嗦,急忙慌慌張張的轉身離開去叫人。

    「站住!」何貴又大聲叫道。

    「府尊?……」羅千山一頓,又急忙轉過身來問道。

    「現在城裡賊不少。多帶幾個人護在身邊,注意安全!如果遇到什麼事,先保住自己再說!」何貴沉聲說道。

    「……謝,下官謝過大人!」

    羅千山先是一愣,接著就覺得鼻子有點兒酸!以往的時候。那些上司遇到事情的時候。哪有這麼吩咐過的?別說保住自己。就是稍微出那麼一點兒事情,也還不是他們這些下屬的錯?他在縣令任上多年。見過不少事情。自然知道何貴為了這個命令要擔多大的責任!就這麼一個命令,到時如果真的有下屬辦事不利地。那可就全都要他何貴去頂啊……而現在這種情形,何貴要出頭的可能性明顯又比平日裡要大上許多倍。

    「還愣著幹什麼?」何貴又吼道。

    「是,下官馬上去!」

    羅千山身上似乎多了某種堅定,應了一聲之後,立即轉身,朝著手下大聲呼喝起來。

    ……

    開封府有多少個衙門?細算起來,有一院,既撫提院署;兩司,即布政使司、按察使司的藩署和臬署;兩道,即河道署和糧道署、一府,就是何貴的開封府;一縣,羅千山的祥符縣衙和一遊擊將軍的營署。

    而這些衙門裡面,又以撫提院跟藩署、臬署為首。

    如今,藩署在這一場大火以及布政使李渭儀死後已經徹底癱瘓了,而另兩個衙門卻一直都沒動靜,何貴一面組織士兵跟百姓救火,另一面卻絲毫不敢去想像其他衙門那邊可能發生的事情,因為,如果想像中的事情真地發生了,那就實在是太可怕了。

    ……

    水火無情。洪水一來,洶湧澎湃;大火一至,撲天蓋地。

    「大人,西面快擋不住了,這火馬上就要燒過去街了……」

    布政使衙門這場大火來得極其突然,再加上李渭儀的身死使得衙門內外陷入群龍無首的境地。所以,在無人組織營救的情況下,火勢迅速蔓延開來,何貴剛到的時候,這火還只是剛剛燒出衙門,撲到街上,可在短短地時間內,大火已經吞噬了數百間民居,三四條街道,而且還在迅速地向外「擴張」著地盤兒,如今,巨大地火焰只需要一個擺頭,就能將一整間屋子吞沒。

    「不是已經派人過去了嗎?周政宣呢?」聽到士兵的稟報,何貴立即大聲問道。周政宣是他府下地通判,原本被林適中派去蘭考視察雪災情形,前兩天才剛剛回來,不過,因為何貴被軟禁,所以這位周大人沒敢去拜見,直到剛剛才見到何貴,結果,沒能寒暄一兩句就被派去西面組織救火。

    「人都被藩署衙門地人搶去了……他們要先救衙門,再救周邊!」那報信的士兵大聲答道。

    「狗屁!大冷天老百姓沒房子住,讓他們去死嗎?」何貴大怒,「讓周政宣把人給我叫回來。誰敢攔著就抓!」

    「大人,他……他們是藩司衙門地!」你的知府衙門比人家的衙門小!小兵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管他娘的什麼藩司?現在就是天王老子不服,老子也抓過來宰了他!」

    ,天干物燥,又是北風凜冽,這種情況下如果不趕緊住,到時候恐怕整個開封府都要燒成一片。何貴帶人攔著火勢最猛的南面。還禁得住火氣?立時就聲嘶力竭地吼道。

    「喳!」

    聽到何貴這話,士兵膽氣一壯,一聲應喝,立即衝入人群往西跑去。而就在這時,一陣強勁的北風吹過,本來已經稍稍小了一些的火燃再次沖天而起,火勢愈加的大了。

    「水呢?你們還呆在這兒幹什麼?還不趕緊去擔水?……」

    救火的人已經足有數千,火場周圍人影重重,能打到的水都在往火焰上潑。可是卻依舊無法阻止火勢的擴大。何貴顧不得臉上已經有些灼燒的感覺,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茫然的大聲叫喚指揮。轉眼間看到身邊被豐升額派過來保護自己的那隊銳健營士兵,也顧不上許多,立即就大聲吼叫著說道。

    「大人,我們還得護著您!」領頭地軍官說道。

    「護個屁!開封城燒完了,你們是不是還要護著我去上斷頭台?」何貴的脖子上凸起了數條青筋,「馬上去打水!」

    「這……留下四個人。其他人跟我來!」那軍官也知道此時事情緊急,也不再跟何貴放對,略一沉吟,立即就做出了決定。

    「呼……」喘著粗氣看著銳健營的人馬衝入救火的人群,何貴的腦子裡面稍稍回復了一點兒清醒。又對著周圍大聲吼道:「羅千山。羅千山呢?」

    「羅大人正在東面救火。大人您有什麼事兒?」

    「他是這兒的縣令,讓他馬上去叫人!讓東城、南城、北城。讓那些里長。保甲什麼的,不管什麼人……都給我使勁兒地叫!另外。傳令所有人,馬上給我拆房!弄出一條隔離帶來,防止火勢再次蔓延!」連連的大叫讓何貴地聲音已經有些嘶啞,但是,這個時候他卻連一杯水也沒得喝。

    「大人,現在四城都已經戒嚴了!找人恐怕很難……」留下來護著何貴的一名銳健營士兵說道。

    「戒嚴?……對了!」何貴腦子一清,突地伸手指著這名士兵,「你,立即去找豐升額,讓他派兵馬過來救火!」

    「大人……」

    「大人什麼?再不去,就都成死人了!」何貴咆哮道。

    「喳!」

    ……

    「你就是知府?沒看到藩司衙門快燒完了,還不馬上派人過去幫忙?」

    剛剛派出一名士兵去找豐升額,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一個白淨的中年人就找到了何貴,一見面就毫不客氣的下令道。

    「……沒人!」眼睛時刻關注著火勢,何貴也不看這人,只是陰沉著臉隨口答道。

    「大膽,你這邊不都是人嗎?」那人大怒,「不派人,等藩司衙門燒完了,你一個小小知府擔待的起嗎?……」

    「滾!」一陣怒火直衝腦門兒,何貴轉過身來看也不看,一抬腳,就把這人給踹了個滾地葫蘆,同時,下令身邊地銳健營士兵:「再煩老子,就給我砍了他!凡事我頂著!」

    「喳!」

    「你,你大膽!老子是湖廣總督彰海之子……」那人捂著肚子站起身來,同樣地怒髮衝冠,對著何貴一陣跳腳大罵。

    「你找死!……」

    老子管你什麼人!何貴只覺得心中一陣厭惡加暴怒,突然抽出旁邊士兵地腰刀,衝著那人就砍了過去。

    「啊……」

    何貴這一刀幾乎出盡了全力,任誰都看得出來是有去無回、根本就沒有留手的那種。要不是旁邊銳健營幾個士兵眼疾手快趕緊抓住了他地胳膊,這不知道怎麼跑到河南來地湖廣總督之子恐怕真要被他給砍成兩半兒。而面對何貴的凶狠,那人中年人哪還敢再囂張?尖叫一聲,抱頭鼠躥!不過,要不是那些士兵在後面拉著何貴,他能不能逃過這一劫還真是難說。何貴正憋得渾身難受,巴不得有個出氣地地方,可是真的起了殺心。

    ……

    「府尊,周圍的百姓不肯拆房……」剛剛轟走那個湖廣總督之子,何貴又接到了報告,這一次是羅千山親自過來了。

    「為什麼?」

    「許多百姓一家老小就靠著這麼幾間房子過日子,所以……」羅千山為難道。

    「管得了那麼許多?他們不拆房,就不怕到時候大火燒過去,一起完蛋?」何貴怒道。

    「沒燒到,就不願拆!」羅千山答道。

    「那就用強的,給我硬來!」何貴面色陰沉地吼道。

    「是!」

    「慢著!」何貴突然又叫了一句。

    「府尊?」

    「告訴那些人……」何貴頓了一下,緩了一口氣:「等這場火撲滅了,拆了他們幾間房,老子給他們補幾間!拆的是草棚,老子補瓦房,拆的是平房,老子補給他們兩層樓,絕不食言!……」

    「府尊……」

    「還不去--」

    「……唉!」羅千山又呆了一下,最後還是重重的歎了口氣,轉身離去。

    ……

    「大人--」

    「又怎麼了?……」何貴覺得自己幾乎快要發狂了!這事兒怎麼就沒個完了?

    不過,再生氣也沒有用,凡事沒有最壞,只有更壞!

    好不容易讓周圍的百姓答應拆房,隔離帶在眾人的努力之下也開始漸漸的成形,沒等何貴開口詢問,這名士兵就說出了一條讓他無比心寒的消息……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一百四十四章 敵影

    不管乾隆以及那四名軍機大臣已經把事情想得十分嚴重封府的上下官員還是大意了,他們本以為已經全部盡在掌握,卻沒有料到對方卻並沒有以常規手段動手,以至於造成了無可挽回的災難性後果。

    ……

    大火燒了一夜,在何貴跟眾人努力製造出了一條寬闊的隔離帶後,火勢終於不再擴大。又燒了一天之後,終於開始慢慢減小,之後,被眾人合力撲滅。不過,此時,整個布政使衙門跟附近多條街道,兩千多戶百姓,一萬多人已經無家可歸。但是,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大火熄滅之後,布政使李渭儀的屍體也找到了,雖然這倒霉的傢伙已經差不多被燒成了灰,不過還是被親信從骨灰堆裡那枚玉板指上認出了身份。可是,在發現屍體的那間房屋的殘骸之中,布政使衙門的人同時發現了一柄已經燒變形的匕首。李渭儀是文人,最不喜歡舞刀弄槍,所以,很明顯,他是先被刺殺,爾後刺客放火燒屋引起了這場大火!

    而之前豐升額派人送回來的消息,也讓何貴沒有時間先去組織受災百姓自救,而是不得不快些趕去了按察使衙門。

    沒錯,就是按察使衙門。因為,河南巡撫徐績也同樣遇到了假冒的報信官差,只不過,大意之下,這位巡撫步上了李渭儀的後塵,早已經嗝屁多時了。就連還活著的那位按察使王太岳,也是受了不輕的傷,現在也僅僅是在強打著精神在理事而已。而在此之前,何貴還得到過豐升額的消息,說是有一夥人數次想突圍出城,結果死傷了幾個人之後。被守城的兵卒給趕了回去。不過,因為城中大火,城中兵力不足以進行戒嚴,所以目前還沒有這伙賊人的下落,而且,就連被困在府衙之中地烏三娘,也被那夥人給救了出去,現在這些人可能正躲在城中的某一個角落等待著下一次的機會。

    對此,何貴只覺得一陣後怕。對方的手段實在是十分簡單有效,要不是因為乾隆擔心河南綠營兵的戰鬥力而臨時派來了豐升額暫代提督一職。恐怕整個河南省也將在徐績跟李渭儀死後陷入恐慌混亂的境地。因為,徐績原本是兼任著提督這一職務的,沒有了他,河南通省上下就沒有人能調動兵馬,那樣的話,光憑官府的力量,絕對無法對那些反賊進行有效的圍剿,也絕對無法阻止這些人出城。那樣地話,到時就算不是海闊憑魚躍,恐怕也差不太多了。

    ……

    「反賊之中有精曉官場事務的人物!」

    不愧是負責一省刑名的主官,何貴到的時候,那位王臬台正躺在床上跟好不容易召來的幾名官員商量著事情。一語就點出了此次官府遭受如此巨大損失的最大可能。要是沒有精曉官場事務的人。又怎麼可能去想到刺殺巡撫、布政使以及按察使這三個重量級的人物?而只有刺殺了這三個人。才能讓河南、讓開封城在短時間內陷入無主地混亂境況。

    「臬台大人,難道要徹查各個衙門?」聽到王太岳的話。其中一名又矮又瘦的官員問道。

    「必須如此。撫台大人死得不值。李渭儀死得太冤,此事必須查清。而且。此次開封之難也是朝廷百多年來從未有過的,我們絕不能讓這些賊人逍遙法外!要不然,日後我們將無法向朝廷交待……」王太岳咬著牙,恨聲說道。

    「此事我等就聽臬台大人吩咐!」又一名官員說道。

    「開封府來了沒有?」王太岳又問道。

    「下官在!」何貴上前一步,抱拳答道。

    「來了就好!如今情境,貴府須得煩勞一下,立即帶領我臬司人馬,還有你府衙之中的衙役捕快,到各個衙門搜捕可疑人等,尤其是布政使衙門!……寧可錯抓,不可放過!」王太岳說道。巡撫、布政使、按察使兩死一傷,豐升額還要佈兵全城,整個開封府雖然還有河道署跟糧道署,可這兩個衙門只是負責單一事務,所以,目前就只剩下何貴最大,也只有何貴才能負責這些事務。

    「臬台大人,如何搜捕?」何貴反問道。

    「挨個衙門查,只要有任一疑點,不管別地,先抓起來!」王太岳答道。

    「大人,那樣會造成各個衙門地恐慌!而且,下官還要去組織百姓自救,恐怕不能擔當此任!」何貴答道。

    「知府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不趕緊搜捕,你難道就不怕那些反賊逃走嗎?到時,這罪過你擔得起嗎?」先前那矮瘦官員質問道。

    「這位大人,現在豐升額豐大人已經派兵圍住了全城,賊人即便是想跑也沒那麼容易。而且……」何貴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嚴寒之季眼看著一萬多百姓無家可歸而無所動作,到時若是出了什麼差池,何某更是擔不起這個責任!」

    「這……」

    「那場火竟然燒得如此之大?」王太岳從何貴地話裡聽出了其他的信息,立即扭過頭來問道。他被刺受傷之後就昏迷不醒,要不然也不會等到現在才開始處理事務,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對外面地事情並不太瞭解。

    「大人,現在可是冬天,天干物燥,又有北風之助……這場火,能小得了嗎?」何貴苦苦地笑了一下,答道。

    「那現在……現在地情況如何了?」王太岳又急忙問道。

    「大火已經基本撲滅,不過,布政使衙門如今也只剩下了半圈兒圍牆,兩千多戶民居更是燒得一乾二淨!……如果不盡快組織救援,再到夜裡,不知有多少百姓要受到凍餒之苦!」何貴的話裡禁不住已經有了一絲哭腔。別人是「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大把大把地花差花差,怎麼一輪到自己就這麼倒霉?

    「既如此,何大人你就快些去處理災後事宜,其他的。本官另行安排……」王太岳為官多年,自然曉得事情輕重。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之後哪裡還敢再不顧百姓?這可是冬天,燒了一把火已經夠慘了,要是再凍死了人,這責任真的可就擔不起了。

    「下官告退!」

    來這兒只是見一見而已,何貴本也沒打算能從這受傷的按察使嘴裡得到什麼幫助。事實上,現在地按察使還不如他這個知府好用。

    ********************

    「帳蓬呢?我叫你準備的帳蓬呢?」

    離開按察使衙門,何貴不敢耽擱,立即就打馬找到了豐升額。大火燒了一夜又一天。現在馬上就又要入夜了,他必須趕快給那一萬多名受災百姓找到御寒的東西。

    「不夠。只有三十頂!早派人給你運過去了!」

    豐升額正呆在西面城牆上,昨天的事情已經快讓他不堪忍受了。此時的他頭髮散亂,兩眼發紅,臉上的表情更是好像要隨時擇人而噬一樣。不過,面對何貴的時候,他還是收斂了一些,畢竟人家剛剛救過他的命。他不能不識好歹。

    「就只三十頂?那夠個屁用?」何貴大叫道。

    「你朝我叫什麼?又不是老子放的火!……」豐升額也是大聲吼了起來,「老子管你個屁用?反正都給你拉去了,現在吐都吐不出來,你還想讓老子怎麼樣?大不了,你剝了老子的皮去做帳蓬。這樣行了吧?」

    「你……」

    何貴一時氣結。怔怔地指著豐升額說不出話來。而他不說話,豐升額就那麼跟他對視著。也是一句話不說。……這麼著足足過了好一會兒。何貴才漸漸壓下心中的火氣,又開口說道:

    「那你再給我派兵。火場那邊還得清理!」

    「不是已經派給你五百人了嗎?再派,這開封城就守不住了!」豐升額叫道。清代各省駐兵多有不同。陝甘兩省駐兵最多,足有八萬之眾,也是各地駐軍之中綜合戰力最強的,其次就是直隸四川一帶,爾後就是閩浙沿海,雲貴一帶,至於河南等地,通省上下總共駐兵也才一萬多人,而且還是分散在各地,要不然,開封巡撫也不可能兼任提督一職。可也正是因為如此,開封城內的兵馬此時也不過才三千之數,就這還是因為提前知道有事,才從周邊調派過來的,而要嚴密把守偌大一個開封城,不讓城中已經隱匿的反賊逃脫,這三千人卻也稍顯單薄了點兒,何況先前豐升額已經派了五百人去幫何貴滅火。

    「不派也得派。要不然,用不了多會兒那一萬多人就得鬧起來,到時候,你就是兵馬再足,又能抵得了什麼事兒?」何貴說道。

    「你……你那邊的一萬多人都是缺手缺腳怎麼著?就不能自己動手清理嗎?」豐升額深吸一口氣,又開口問道。

    「你沒看到火才剛熄沒多會兒?那些人,還有你先前派去的五百士兵,早就累得連喘氣都沒功夫了,這還沒算那些受傷地……」何貴叫道。

    「這……好,好,好!我派人,這總行了吧?」豐升額長歎一口氣,「不過,頂多只能再派五百人給你!再多一個也不行了!」

    「行。五百人就五百人,不過,醜話給你說在前頭,這裡面要是有敢不聽命令的,可別怪我殺人!」何貴又咬牙說道。

    「殺都殺了,你放什麼馬後炮?」豐升額沒好氣地答道。這年頭的當兵的實在是太多混帳了。他先前派過去的五百士兵在救火地時候有人畏畏縮縮也就罷了,居然還有人敢趁著機會搶掠民財,被早就已經憋了一肚子火地何貴發現之後,直接讓人抓起來扔進了火場。結果,這暴虐地舉動立即就鎮懾住了那些兵油子,再沒有一個敢亂來。這事兒他早已經知道了,何貴現在說給他聽,也就是正式轉告一下而已。

    「那我就先過去

    趕快把人給我派過來……天馬上就黑了,時間不等人完這句,也不再理會豐升額,立即就往城下走去。

    「你可小心點兒。烏三娘已經被那幫人救走了,當心她趁亂來找你算帳!」豐升額在後面叫道。

    「知道。」

    要來就都來吧。都湊到一起也省了麻煩!何貴朝後面揮了揮手,有些自暴自棄地想道。

    *************

    城西因為大火已經變得一片狼籍,不過,開封城東的情況卻依舊如故。就在何貴趕回火場地時候,這裡某個大戶人家地後院,一個僕人打扮的年青人在四處溜躂了一會兒之後,又朝四周仔細看了幾眼,突得貓腰從地上掀開了一個蓋子,然後爬了下去,爬到半腰地時候。又把蓋子拉過來蓋住。原來,這竟然是一座地窯!

    「怎麼樣?」

    地窯下面還算寬敞,年青人剛爬下來,就有人迎過來問道。

    「火已經熄了,不過,那個新知府好像還在準備救人,官兵地搜捕也不是很緊!」年青人答道。

    「跟我來!」

    迎過來的那人點了點頭,又帶著年青人朝裡走去。很快。就進到了一個寬闊的密室之中,裡面居然足足有十幾個人,而且幾乎個個都顯得十分精悍,年青人看到在正中央一個披頭散髮閉眼打坐的中年人之後,立即跪了下去。

    「大教主!」

    「嗯!」中年人緩緩睜開了眼睛。「情況如何?」

    「回大教主。現在大火已經撲滅了。官兵雖然還在巡街,但搜捕並不緊。只是四處城門還是盤查的很嚴。許進不許出……」年青人答道。

    「金星。你怎麼看?」中年人又把頭轉向了身邊一個道裝打扮的老者,問道。

    「哼哼。此次我們雖然損失了十幾個兄弟,但清廷亦是受創極重,絕不會輕易放過我們。所以,我猜他們如此作為,恐怕只是做做樣子而已,實際應該是外鬆內緊……我們出去之後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出城去,十有八九會被發現!」道裝老者答道。

    「難道咱們就留在這兒等著?這兒又沒有多隱密,要是官府搜過來,怎麼辦?」剛剛引著那年青人過來的漢子問道。

    「本以為刺殺了徐績等人,開封城內就會群龍無首,到時我們就可以趁亂出城!可惜,人算不如開自,還是功虧一簣啊!」道裝老者歎道。

    「是我們連累了大家!」密室一側走出來一個人,赫然正是烏三娘。

    「天意如此。清水教與我紅陽教都是一家人,何況我們此來本就是要殺幾個人,壯大我教聲勢,吸引清廷的力量,就算沒有遇到烏首領你們,我們也會動手。到時一樣會受到官府的追捕,所以,烏首領不必在意。」中年人淡淡地說了一句,安撫了一下烏三娘,又冷哼了一聲,說道:「我王伏林自創紅陽大教,也不是沒吃過虧,可還從來沒有被官府抓到過。彌勒佛祖保佑,此次,我們也一定會化險為夷!」

    「大教主說得沒錯。官府搜捕雖嚴,我們卻不是沒有機會!」那道裝老者又開口說道。

    「哦?金星快說!」聽到這話,密室之中的所有人也都把目光瞄向了那道裝老者。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火勢已熄,寒夜卻至!彌勒佛祖保佑,布政使衙門地人沒制住那把火,卻是救了咱們!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官府肯定沒法妥善安置那些受災的老百姓,這麼冷的天,家被燒了,什麼也都沒了,還要受凍挨餓,嘿嘿,只需要咱們潛過去好生鼓動一下……他就是想不亂也不成!到時,官府肯定得派兵過去鎮壓,四面的守衛就會露出缺口,咱們就可以趁勢突出去了!」道裝老者答道。

    「妙!金星果然不愧是我教智囊。只待日後大事有成,本教主一定不吝王者之位!」那自稱王伏林的中年人朗聲笑道。

    「屬下不需要什麼王者之位,只要教主能把這個大清國鬧個天翻地覆,讓朝廷上下不得安心,所有官員一個個都心驚膽戰,讓乾隆老兒心神不得安寧,屬下就心滿意足了!」道裝老者淡淡地說道。

    「這是自然!哈哈哈……」王伏林仰天大笑。

    「劉大哥,金星他好像很恨朝廷?」烏三娘看著那個老道,小聲地向身邊的一個大漢問道。

    「那是當然了。金星當年也是官宦子弟,結果,因為他父親給個什麼人的書寫了點兒什麼東西,就被乾隆老兒下旨滿門抄斬,幾十口人啊……要不是他當時正出外遊玩,也跑不了!這麼大地仇,你說該不該恨?」大漢小聲答道。「該恨!也該反!」烏三娘肅聲說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錢糧

   經 歷了一夜一天的混亂,火場以及周圍的百姓都很疲憊一樣。不過,一萬多人的住宿取暖不是一個小問題,他必須在短時間內將之解決。因為,到現在,已經有禁不住困意與勞累而睡著的百姓被凍傷的例子了。

    「人都請來了沒有?」

    早在趕去按察使衙門之前,何貴就已經命令通判周政宣跟祥符縣令羅千山兩人去執行了一項任務。這項任務就是去找人,去把開封府所有能找來的大戶、客棧酒樓的掌櫃都給他找來。因為目前的官府是沒有能力安置那麼多人的,所以,他只有找這些人來幫忙。

    「回府尊,來了一些!」

    「一些?一些是多少?」何貴問道。

    「總共三十來家吧……」羅千山有些囁嚅的答道。

    「三十來家?!」何貴沙啞的聲調猛得提了一個高度,「怎麼這麼少?」

    「府尊,那些大戶都不願幫著接收這些百姓。他們說是怕這些人壞了他們的家當!」周政宣朝著何貴一拱手,毫不猶豫地答道。這個周通判是一個三十多歲,相貌相當儒雅的人,讓人一眼看上去就能產生好感的那種,即便是剛剛經歷了一天一夜的忙碌,這人依舊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也還是那麼的乾淨。不過,何貴卻是知道這只是此人的表像。昨天救火的時候,仗著他的命令,周政宣到布政使衙門裡面強行把救火的人給要了回去,又接連捆了三四個跟他爭執的衙門官員,其中兩個還是衙門裡的經歷,堂堂的六品命官。也正是因為如此,那個什麼湖廣總督之子才會最後冒出來,結果又讓周政宣給推到了了他這頭兒。又險些被盛怒之下的他給剁成兩半兒……

    「壞了他們地家當?哼,好啊,真好……」何貴一陣冷笑,猛得大叫一聲:「齊渾!」

    「大人!」被豐升額派來保護何貴,正呆在他身邊那名銳健營小隊長大聲應道。

    「帶幾十個人,跟著周大人,給我挨家挨戶的再去請。就說我何貴請他們共商大事,討論一下城內反賊的問題,如果不來,就以同謀論處……」何貴咬著牙。卻又接連冷笑個不停。

    「得令!」齊渾大聲應道。

    「府尊,如果他們還是不來呢?」周政宣突然又問道。

    「那就給我把人抓來!如果敢拒捕,就是對抗官府,意圖不軌,剩下的該怎麼做,就不用我教你了吧?」何貴湊到周政宣面前死盯著他的眼睛,慢慢地從牙縫裡崩著字說道。

    「大人,城內的大戶可有不少都是很有背景的。甚至還有的是退下來的達官顯貴,這麼硬來,會不會……」周政宣絲毫不在意何貴的目光,依舊慢條絲理地問道。

    「哪來那麼多廢話?我管他什麼後台高官?現官不如現管,你要是做不到。就不用回來了!直接回家抱孩子去!」何貴一甩手。大聲說道。

    「是。下官這就去!」

    看著何貴似乎有發怒的前兆。周政宣不敢再觸霉頭,趕緊跟著齊渾去了。

    「不敲不走……」何貴在後面冷哼了一聲。

    「府尊!其實那些人還是願意捐些錢糧的。就是擔心外人住進來……」羅千山說道。

    「老子管他那麼多?吃喝不能少。這住的地方也不能少!」何貴怒道。

    「那……您要不要先去見見那些已經過來的?」聽何貴這麼說,羅千山知道沒法再談。只得又轉移話題問道。

    「等周政宣回來再說,你先去把他們的名字記下來。告訴他們,不管他們願不願意,能來就是給我何某面子,這一點,何某記著,日後定會報答……就這麼說。然後讓他們先等著!我先去看看那些百姓!」何貴說道。

    「這話讓人轉告一聲也就行了,我陪您一起去看看百姓吧?」羅千山說道。

    「怎麼?那些人裡有刺頭兒?」何貴看了羅千山一眼,有些疑神疑鬼地問道。

    「沒有沒有,府尊您別想太多了!」羅千山慌忙擺手道。

    「真沒有?」

    「真的沒有!府尊您儘管放心!」羅千山擦了一把汗,說道。

    「沒有就好!」何貴晃了晃暈沉沉的腦袋,又使勁拍了幾下。他現在已經被那幫反賊鬧得有點兒聽風就是雨地感覺了!

    ***********

    看望百姓,安慰百姓……這種事情何貴以前在電視上沒少看,地方上的領導就不說了,那些中央級的領導他也有幸遇到過一回,對那句「中央領導是親人,省裡領導是好人,縣裡領導是壞人,村裡領導是仇人」的俗語也是十分熟稔。

    不過說真的,以前見到地時候,縱然是親眼見到了中央級地人物到來,他也是沒什麼感覺。又不是沒見過這些人,有什麼好奇地?您老人家大老遠的飛過來,還不如多下幾道死命令趕緊救災呢!當然,他也曾經想過一些中央領導不得不親自下來地某些原因,比如什麼地方領導陽奉陰違,上級領導不能真正瞭解實際情況等等,也沒少詛咒過那些為了自己地政績,或者因為怕麻煩等等原因而掩蓋事實真相的地方官員,更加沒有少詛咒

    恨地官僚體制。可是,那也僅僅是詛咒而已,那時個普通公民,勉強算得上人民系列,能幹什麼?

    可是,真到了自己遇到這情況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心思竟跟那些曾經被他詛咒過的官員如此的相似!

    真想不管了!

    人到一萬,無邊無沿;人到十萬,徹地連天……火場滿是斷壁殘,有的地方隨時還有可能倒塌,有的地方還閃著余火、冒著青煙,這種環境下,那一萬多受災百姓只能只能拖家帶口的在火場旁邊的街道、空地上扎堆兒。所以。從邊上看去,他只能看到老百姓擠滿一條條街道,一個個空地,藉著傍晚的餘光,入眼地情景是那麼地讓人感到渾身乏力。

    這可是一萬多人的救災善後事宜!突然就這麼壓在身上,讓他感到幾乎喘不過氣來。他只是一個商人,還不到三十歲,當官才不過兩年多,從來沒有,也從來沒有準備面對過這種事情!

    ……

    「我怎麼這麼命苦!」

    安慰什麼?再安慰。也只是畫餅充飢,當不得真!看著那一堆堆聚在火場邊兒上的百姓,何貴突然對許多事情都失去了興趣似的,也顧不得冷,直接就拍拍屁股坐在了地上。

    「府尊!?」羅千山看著他這模樣,忍不住問道。

    「老羅,你也忙了一天一夜了,該累了。一塊坐下歇歇吧!」何貴歎了口氣,拍著身邊的土地說道。

    「府尊,您,您不去看望一下那些百姓了?」羅千山有些詫異。雖然才剛認識沒多久,何貴給他的印象還是十分剛強有度、有擔當的。雖然偶爾有些暴烈。但這樣反倒更加讓人覺得何貴的為人真實。可現在這是怎麼了?突然意興闌珊似的?

    「看望什麼?再看望,也比不上一碗熱氣騰騰的干飯實在!」何貴地嘴角掛出了一絲苦笑。「可我這個知府偏偏就做不到這一點!你說。我是不是很失敗?」

    「府尊,您才剛剛上任。這些事情……」

    「這些事情就是我的責任!」何貴再次搖頭苦笑,「在其位,謀其政!現在說什麼都只是在推卸責任,該我做的,我就得去做,做不成功,說什麼都是白搭。砌詞狡辯這種事情,有時候想想還真的很無聊!」

    「您累了!要不,我派人去找林大人,讓他過來替您,您先去休息一下?」羅千山說道。

    「算了。林大人倒霉,昨夜那些反賊救烏三娘的時候,他被刺了一刀,今天一整天都在帶傷主持衙內事務,就別麻煩人家了!」何貴搖頭說道。王伏林那些人意圖突圍出城,結果被守城官兵給堵了回來,本來,守城的將領還派人追殺他們,可這幫人聰明,竟然跑到了何貴的開封府衙去躲。當時府衙內部的人馬基本都派了出去,只留下了包圍烏三娘小院地那隊官兵。因為當時巡撫徐績等人已死,豐升額不知道王伏林等人跟烏三娘不是同一夥,以為抓住了烏三娘就能撬出這幫人的藏身之處,下令那個帶隊的白安龍一定要活捉烏三娘,可烏三娘並不是那麼好抓的,所以,兩幫人當時依然還是對峙。結果,官兵被王伏林這幫在後面突然出現的反賊殺了個措手不及,林適中當時也在,雖然見機早躲得快,卻還是挨了一刀,烏三娘更是被人家趁勢救了出去。何貴當時還在指揮救火,本就焦躁無比,聽到消息之後,怒火再也無法遏制,當場就下令把那個趁機搶掠民財地兵油子給扔進了火場,結果震得那剩下地四百九十九名官兵一個個膽戰心驚,鬧到最後,何貴一聲令下,這幫人一個比一個沖得快,一個比一個像是救火英雄……而加上先前險些砍了湖廣總督之子地傳聞,「何瘋子」的大名再次被傳了出來,估計用不了多久就得名揚開封府了。

    ……

    「大人,下官把人帶來了!」

    剛剛救完火,所有人都很累,何貴既然要休息,羅千山看看也覺得不會有人在這時候鬧事,派人去安排火場周圍地人生火取暖之後,也就陪著坐了下來。兩人又聊了一段時間,天差不多全都黑了地時候,周政宣回來了,隨著他身後的,還有一大幫子人,一個個衣著華麗,就算稍差一點兒地,也是穿得厚厚的。

    「你還真行啊!」看著那些人裡面不少身上還捆著繩子,何貴突然覺得想笑。這個周政宣還真敢聽他的話!

    「下官一切都是謹聽大人吩咐!」似乎並沒有聽到何貴話裡的揶揄之意,周政家一本正經地答道。

    「知道了。找人給我清出片大點兒的地方,我跟這些人開個會!」何貴也無所謂,事兒都這樣了,再說別的還有什麼用?他也懶得管這個周政宣到底是個什麼想法,反正他也正想教訓一下這幫不識好歹的大戶富豪!

    「下官領命!」周政宣應了一聲,又立即招呼了齊渾一聲。按何貴的吩咐辦事去了。

    「這有多少人?」何貴又問了一句。

    「好像得有二三百人吧!」羅千山苦笑著說道。何瘋子還真就是何瘋子,這才剛來幾天,就把開封府差不多所有的大戶給得罪了。而自己卻偏偏還得跟他

    起。不過還好,何貴為人還是蠻有擔當地,應該會

    「二三百人?這麼大個開封府,不是就這麼點兒富戶跟客棧酒樓吧?」何貴似乎還有些不滿。

    「府尊,差不多了。」你還想怎麼樣?真想把整個開封府給掀了不成?羅千山暗暗捏了一把汗,他還真怕何貴再發一次瘋!

    ……

    「我知道大家來到這個地方的心情不太好!」

    周政宣的行事效率很高,而且那幫富戶的人數也不算多,再加上有一些百姓聽到消息主動加入進來。所以,空地沒一會兒就清理了出來。何貴讓這些富戶到空地上聚齊,便找了個高點兒的地方開始發表講話!

    「姓何的,你把我們抓來,想幹什麼?不怕我們聯名上朝廷告你嗎?」剛來的時候,這幫人裡面就有人想衝出來找何貴,結果何貴不理他們,現在。面對面了,立即就有一個身上捆著繩子的傢伙衝了出來大聲叫道。

    「就是!昏官,你胡作非為,當心不得好死!」

    有人帶頭,就有人附和。這幫富戶就算無權。在這開封府也算有幾分勢力。這麼多人聚到一起。自然不會怕了區區一個知府。

    「擅抓良民,你罪大惡極!」

    「你黑心黑肺。趁機勒索。論律當斬!」

    「當心千刀萬剮……」

    ……

    這幫人越罵越凶,羅千山小心的望去。卻只見何貴時不時的摳摳耳朵,一句反駁地話也不說。

    「府尊這是怎麼了?」不想打擾何貴,他忍不住喃喃自語起來。

    「先讓這幫人出出氣,然後再嚇唬一下,讓他們聽話!……小兒科罷了!」

    「嗯?……」

    ……

    周政宣的話似乎應驗了,何貴不說話,固然是讓那些富戶的氣勢大漲,可是,罵了這麼一大通卻連對方的一個屁也沒能打出來,自己反倒像是一群小丑一樣跳出來跳回去,再看看漸漸圍過來的人群,裡三層外三層的,而且目光似乎都不懷好意一樣,這些人的氣勢漸漸又消了下去,爾後,一個個又都縮回去不說話了,可何貴還是不說話……就這麼被人群盯著,這幫人也越來越覺得不是個滋味兒。

    「何大人年少得志,難免有些氣盛。也罷,您這次讓我們來,無非就是想讓我等出力救助這些百姓,既如此,只要您下令讓我等回去,老夫願捐白米三十石,以資官府所需,這總該行了吧?」該服軟的時候還是得服啊。一個戴著眼鏡地老頭走了出來,向何貴拱了拱手說道。

    「你姓什麼?」何貴問道。

    「老夫姓趙,名四海!」那老頭有些傲氣地答道。

    「老羅,這位是什麼來頭?家裡財產多少?」何貴又朝羅千山問道。

    「府尊,這個……趙老先生是四海商行的大東家,家財萬貫!」羅千山低著頭答道,只是不太敢抬頭看那個趙四海。

    「這就好。來啊,給趙老先生記上,四海商行願捐獻白米三千石以資官府所需,救助百姓!」何貴朝身後手下吩咐道。

    「何大人……」趙四海急道。

    「怎麼?著急了?……我也很急!」何貴看著一臉驚怒的趙四海,微笑著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募地又大聲怒吼道:「老子現在急得都他媽要吐血了!」

    「你……」

    「我什麼我?」何貴的臉皮連連抖動地瞪著趙四海,又恨恨地掃視了一下其他人:「還有誰不服地,可以出來說,可以出來罵,打人也隨便!老子就在這兒聽著、受著,隨你們怎麼來,怎麼樣?……來啊!」

    沒有人說話,這不是耍無賴麼?

    「大人,已經記錄完畢。是不是現在就去四海商行取米?這裡地百姓都已經一天一夜沒吃飯了!」幾百號富戶掌櫃被何貴氣得說不出話來,周政宣卻又在這個時候捧著一個帳本走了過來,朝何貴問道。

    「問一問趙大東家,再讓他派人陪著,咱們是官家,可不能落個強搶民財的名聲!」何貴陰聲說道。

    「趙老先生?」周政宣又把帳本攤到了趙四海面前,順手還遞上了一枝筆。

    「……!」

    跟周政宣似乎很溫和地眸子對視了一會兒,又看了一眼目光陰冷地何貴,趙四海終於敗下了陣來,長歎了一口氣,接過筆在「白米三千石」後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諸位?……」周政宣笑嘻嘻地從趙四海手裡接過筆,又轉而看向了其他人。

    「罷了,我捐紋銀五百兩!」

    「唉,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我捐大米三百石!」

    「……」

    任你們罵,任你們打,只要你們地錢糧……何貴這一手似乎有些無賴,但在這麼多受災百姓的圍視之下,這些富戶也沒有什麼辦法,大傢伙哪個不是開封人?沒當著面也就罷了,如今當著面還死摳的話,就不怕日後讓人戳脊樑骨?所以,只有挨個兒開始簽名捐獻。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一百四十六章 正碰著

    何大人,如此可以放我等回去了吧?」

    二三百人,每個人都捐了一些,因為又有何貴跟那麼多百姓就在旁邊死盯著,還不敢捐的太少。好不容易一個個都簽完了,那老頭趙四海耷拉著個臉,又走出來向何貴問道。

    「趙大東家的年紀也不小了,怎麼老人家的脾氣還這麼急啊?何某還沒跟諸位把話說完呢,您還請稍待!!」何貴也不管趙四海聽到他這話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兒,又醞釀出了怎樣的火氣,逕自又對周政宣問道:「一共捐了多少?」

    「回大人,現場捐獻者一共兩百三十七家,加上先來的三十一家,總共兩百六十八家。這些人一共捐銀十二萬三千四百兩,大米、小麥與麵粉,合計三萬四千六百石,其中四海商行捐獻的最多,有大米三千石,另外還有位胡掌櫃捐了鹹菜兩百壇!」周政宣揚聲答道。

    「還有鹹菜?……好!鹹菜好!這個,你先帶人去運些大米過來,咱們這兒的人一天一夜沒吃喝了,先弄點兒吃的把肚子填飽再說!對了,別忘了那兩百壇鹹菜!那可是下飯的好東西,一塊帶來!」何貴又吩咐道。

    「府尊,還是下官去?」周政宣有些皺眉。

    「一事不煩二主,反正這路你也走過一遍了,熟!」何貴的回答有些沒心沒肺!

    「是!」去就去吧!周政宣苦笑了一下,再次招呼了一下齊渾,然後就去運米。還有那個鹹菜!

    ……

    「老羅。去給大家說一聲,待會兒就有飯吃了。再忍一會兒就行!」

    看著周政宣帶人離開,何貴又向羅千山吩咐道。

    「是……」羅千山急忙應道。他早就想離開這兒了。這些富戶什麼的,有些他得罪不起,有些平日裡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平時也沒少得過這些人的好處。可如今,剛剛要不是為了簽字,這些人恐怕還有不少要被捆著。可他這個「熟人」偏偏又站在了這些人地對立面,所以,一直感到十分為難。所以,聽到何貴地吩咐之後,立即就帶頭去「挨街串巷」的安撫百姓去了。而他所經之處,立即就是一片歡騰,然後,這歡呼聲立即就傳遍了整個火場!

    現在這些受災老百姓沒什麼別的要求。先吃頓飽飯就夠了。當然,先前何貴答應過幫他們重建家園也是使得他們能夠稍稍放下心事地一個理由。

    「呵呵,大家可是做了一件大善事啊!」

    聽著此起彼伏的歡呼聲,何貴又笑咪咪地向趙四海那幫人笑道。

    「何大人還有什麼吩咐。請說吧!」拿了老子們的錢跟糧,現在又在這兒說風涼話?趙四海一幫人可沒何貴這麼好的心情。

    「吃喝暫時解決了。何某先代這裡的百姓謝過大家。不過……」何貴朝這幫富戶抱了抱拳,又微笑著說道:「諸位難道就沒人覺得現在的天氣太冷了嗎?這麼冷地天,總不能讓這麼多老百姓露宿街頭吧?」

    「何大人,在場的諸位哪一個家裡不是有那麼幾十口子人?家裡早就都住得滿滿的,容不下了……」一個中等身材的富戶站出來說道。

    「住不下沒關係,可以擠一擠!」何貴現在可不知道什麼叫做「客氣」,聽到這人的話,立即就截口說道:「反正,只要有屋,有個遮擋風寒的地方就行。床嘛,不行就拆門板,反正門口有的是辦法堵住,當然了,這棉被什麼的,也要大家幫忙接濟一下!反正諸位家裡地人口多,棉被也肯定有富裕的,閒放在那兒也是浪費,拿出來做做善事,這多好啊?是不是?」

    「何大人,您這不是強逼嗎?」有人叫道。

    「這話實在。沒錯,我這就是在強逼你們!我也知道我這麼做會讓諸位覺得很冤,很委曲!……可不逼你們的話我又能怎麼樣?諸位如果有誰能給我姓何的提出一個別地解決辦法,能不讓這一萬多口子人挨餓受凍,別的不說,我何某立碼上書朝廷,給你們請功請賞,就是把我這開封知府地印信交出來,也絕無二話!……怎麼樣?」何貴大聲問道。

    「這……」話說到這份兒上了,一干富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還真是接不上這個話茬兒來。

    「人心都是肉長的。人都說我們這些人是『父母官』,可我何某一向不這麼認為!其實沒有老百姓,我們這些當官的又算哪門子貨色?老百姓才是官員的『衣食父母』,也是在場諸位的衣食父母!……而且,諸位就不怕這一萬多人受不住冷,受不住餓,最後忍不住用強的?你們可能會說那是官府的責任,百姓鬧事也得由官府鎮壓,可我實話告訴諸位,這種事兒我何某人不會做,也做不出來!所以,

    把他們當祖宗供著!不僅要包吃包住,馬上還得幫他園!所以,想來想去就只有麻煩諸位了!……當然,諸位可以不滿,可以覺得冤曲,可以去上層的衙門去告我,不過,何某話說在前頭,不管你們想怎麼樣,先把人給我安置好再說!誰如果有誰在這件事上找我何某人的麻煩,可就別怪我手段過份。」何貴又接著說道。

    「知府大人,我等其實也並非不想幫助這些百姓。都住在一個城裡,誰也不願意看著大傢伙挨餓受凍。先前您派人過來,我們也都答應了要出錢糧,只是沒有答應讓人住以我等家中而已。本來,這事兒我們也大可商量,可您派去的那位周大人……哼!二話不說就把我們給抓來了。如此行事,您讓我們怎麼想?」又一個富戶站出來說道。

    「就是啊,鄉里鄉親的,誰說不願幫忙了?可你們官府也太欺負人了!」這個富戶的話頓時引起了一片共鳴之聲。事實也確實如此。同一個城裡地百姓遭了災。這些又都是富裕戶。出點兒錢糧倒也並不是難事,不願出地只是極少數,只不過這些人都不太願意自找麻煩。所以並沒有同意讓那些百姓住到各自的家裡去。可周政宣卻用了強,甚至有的還直接就用了繩子,自然會讓這些人覺得十分反感兼憤恨,一見到何貴就破口大罵也就可以理解了。

    「呵呵,當時何某剛剛從提督大人處回來,說實話。心情非常糟糕,所以下地命令也就有點兒過份。不過,周大人也是按我的命令行事,諸位要怪,就怪何某好了!只要這事兒過去,何某給諸位挨個登門謝罪!如何?」何貴又朝眾人拱手鞠躬道。

    「哼,堂堂的知府大人登門謝罪,咱們可生受不起!」趙四海冷哼一聲答道。

    「趙老先生不願意。何某也不勉強,不去就是,免得你見到何某心煩!」何貴笑道。

    「你……」

    「也罷。何大人既然都這麼說了,咱們也不好再計較什麼……」剛剛那個報怨周政宣手段強硬的富戶又站了出來。朝何貴抱拳說道:「何大人,您有什麼吩咐。就接著說吧。反正,咱們現在是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天都黑了,在場的也都不是沒事幹的人,咱們就別耽誤功夫了!」

    「呵呵,這話說得爽利。那咱們就按諸位地庭院大小還有空屋的多少安排受災百姓住進去。你們捐獻的錢糧也不用直接拿過來,吃的喝的都給我記帳,從捐獻裡面扣,少的無所謂,多的到時找官府報帳!不過,咱們把醜話說在前頭,這些受災的老百姓住進新居之後,官府每天都會派人去查看他們地居住情況,要是有人敢打人罵人欺負人的,何某可不會跟誰客氣!」何貴又吩咐道。

    「那要是那些災民在我們家裡亂來呢?」有人問道。

    -

    「我相信諸位的防範手段,而且我也會事先警告這些災民……至於其他的,何某不敢保證,只能全看雙方自己了!」何貴鄭重地答道。

    「這麼樣不還是我們吃虧嗎?憑什麼我們又捐錢又捐糧地,反而還要受氣?」有人不滿道。

    「誰說要你們受氣了?要有了事兒,何某自然不會無視,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何貴說道。

    「何大人,這可是您說的……」在場都不是智力低下者,其實也都知道何貴剛才說得並不錯,鬧不鬧事兒地,誰也不能完全保證,不過,那些老百姓鬧事兒的機率確實很小,再加上有何貴的保證,也就沒有誰再繼續追問。於是,便開始依次登記自己家中空閒房屋的多少,以備災民的入住!

    ***********************

    「呼……」

    兩三百戶富戶,少的住進十幾個人,多的進幾十上百個人,再加上還有一些客棧能空出房間來,一萬多人終於都有了一個暫時的棲身之地。不過,想把一萬多人按家按戶的安排好,也不是件容易事,等何貴帶著一身的疲憊回到府衙的時候,已經是亥時快過將近子時了。但是,也不知道是精神過於興奮還是怎麼的,雖然累,何貴卻怎麼也睡不著,就只有拉著剛剛才瞇了一會兒的林適中聊起了天,而聊著聊著,就聊到了那個周政宣的身上。

    「周政宣此人有些傲氣,心胸也不太寬大,好得罪人。要不然,以他的本領,早就不會只是一個小小的通判了!」帶,這是王伏林等人殺進來的時候受的傷,據說當時有一使劍的反賊想刺死他,結果被他拿胳膊別了開去……還好傷勢不重,所以還能帶傷坐鎮府衙。

    「這小子明知道

    只是火氣大,可他還真敢就這麼來。我聽齊渾說,是問一下,稍有猶豫就下令捆人!哼,這恐怕不只是心胸不夠寬大的問題,他這是想給我找麻煩!而且,想想當時,他的話也似乎是想故意挑起我的火氣……」何貴微微冷笑著說道。

    「府尊……」林適中聽到這話一驚,現在可不是鬧什麼內哄的時候呀。

    「呵呵,別擔心。他這種人。不過是恃才自傲加心胸狹小。性情還有點兒暴戾,又好耍小聰明罷了……我才懶得跟他計較!」何貴揮手說道。

    「原來府尊您一早就看出來了!」林適中搖頭苦笑了一下,「其實。周大人這個人,才能是有地,每次出去做事也從來沒出過什麼紕漏,只是可惜了他這性子……您地前任張府尊在的時候,就經常被他氣得夠嗆。可他終究是堂堂的六品命官,每件事又都是按命令做地。就是想找紕漏也難。而且,有時候,這府衙還真離不了他這麼個人。」

    「呵呵,難得林大人你跟他還能一直共事這麼多年!」何貴又笑道。雖然接觸時間短,不過,周政宣這個人卻讓他覺得很不舒服。像一匹狼一樣,而且還是孤狼!毫無來由的驕傲,毫無來由的耍小聰明。毫無來由的去算計人,毫無來由的去得罪人……做事全憑一時的心情喜好。這種損人不利己地性格他以前倒是聽說過,可是,還真沒有見過!看來自己的那個前任要麼是個好脾氣的。要麼就是個沒脾氣的,不然。哪還能容得了這麼一個傢伙在身邊!

    「府尊,您這次強召富戶捐獻,又強征房屋,雖然解了一時之憂,可也得罪了不少人。尤其那個趙四海,是開封府出名的鐵公雞,仗著女兒嫁到了京城給一位貝勒爺做了妾室,平日裡誰的帳也不買。你這次得罪了他,當心他給你使絆子呀!」林適中又說道。

    「呵呵,我既然敢這麼做,就沒打算善了!該來的就來吧,反正我現在是事多了不愁!」何貴苦笑了一下,說道。

    「大人還是當心一些好!這些人畢竟是我開封府的中流之柱!臬台王大人已經派人向朝廷上了六百里加急地折子,估計新任巡撫兩天之內就會到,那時候,如果讓某些人告到巡撫衙門,新撫台為了平息這些人的怨氣,恐怕真的會拿您來開刀啊!」林適中有些擔心地說道。

    「來就來吧!總不能殺了我吧?嘿嘿,只要不是要我的命,我還巴不得罷官回鄉呢……這幾天地日子,真他娘不是人過的!」何貴面色鬱鬱地說道。

    「府尊,您可不能這麼說!」林適中急忙警告道。他自然知道何貴這些日子有多不好過。先是被人綁架挾持,隨時有可能丟掉性命,之後好不容易自由了,偏偏又遇上反賊做亂。巡撫、布政使、按察使二死一傷,城裡又起了大火,身為知府必須走在救火一線。等到好不容易滅了火,又要安排災民地吃住,接下來,還要收拾火場,賑濟重建等等……這麼多事兒一件接一件,之間根本就沒個停頓,放在誰身上都夠受的。可是,按察使王太岳受傷在家,只能偶爾理事,豐升額這個新任提督又不懂行政,現在整個開封府就只有何貴最大,這個時候要是讓誰聽著何貴要撂挑子的話,肯定會引起不小的混亂。

    「說說而已,你還當真了?我這個官可來得不易,哪捨得扔啊!」何貴抹了一把臉,又苦笑說道。

    「你,呵呵……」林適中搖頭失笑。

    ……

    「大人,大人……」

    「又怎麼啦?」

    身上覺著累,可人就是沒有睡意,何貴正在感歎人類的潛能無限,越是事兒多反而越是有精神的時候,府衙外面又大呼小叫的衝進來一個士兵。對於這種事,何貴已經沒有任何的感覺,只是隨手揮了一下,開口問道。

    「大人,兄弟們發現了反賊!哈哈,那幫兔崽子,居然跑到火場去了,結果,被兄弟們兜了個正著,哈哈哈哈……」一說完,這士兵就忍不住大聲尖笑起來,絲毫不顧自己面前正有兩個「上級」。

    「你說什麼?」

    反賊?

    何貴先是有些不能置信的茫然,接著就一蹦而起,一把扯過這名士兵,「你再說一遍?」

    「大人,那幫反賊……嘿嘿,那幫反賊自己跑到火場去了。現在咱們五百多兄弟正在圍追堵截,都宰了好幾個了!他們跑不了了!」士兵依舊笑道。

    「正碰著?哈哈,好,……真好!」何貴大吼一聲,咬著牙獰笑起來。



第一百四十七章 閹割的威脅

    火場上的一萬多災民被安排到了那些富戶家中暫住,而民,還有豐升額先後派來的一千多士兵。先到的五百名,一個因為搶掠民財被何貴下令扔進火場給燒死了,剩下的人救火賣力,經歷了一天一夜的勞累之後也早不行了,所以何貴就下令他們轉回營中。至於後到的五百名,因為天實在是太晚了,而且老百姓也都安排走了,所以,何貴就命令這些人暫時駐紮在火場周圍,明天再繼續工作。反正有豐升額送來的三十多頂帳篷,清理出場地搭好,擠一擠也能睡得下五百人,也省了火場、軍營兩頭跑。

    可是,何貴沒有想到自己這無意的安排居然會使得王伏林那幫人陷入絕境。

    雖然城內因為兵力不夠已經取消了戒嚴,可隨時隨地還有衙役士兵在巡邏,所以,王伏林等人直到亥時過了才開始潛出城東的那間大宅子,因為怕十幾個人聚到一起目標過大,又化整為零分散行動,約好城西火場集合。本來,這種做法是沒有任何錯誤的。他們最後也從城東順利的趕到了城西火場!可是,這些人並不知道,這個時候,何貴早已帶人將一萬多災民安排完畢,已經趕回府衙了!雖然他們之中也有一兩隊人遇到了一兩批被領著前往那些富戶家中暫住的百姓,可因為沒有領頭的,尤其是他們之中大多數只是些粗莽之輩,根本就分析不出這些人是從火場那邊趕過來的。結果,一群人就這麼急呼呼地趕到了火場。卻不知道此時的火場上只有正罵罵咧咧清理著場地搭帳篷地五百清兵。

    而且。這五百清兵中地一隊人馬還是王伏林等人開始的時候試圖衝到城外時與之交過手的,才剛換崗下來沒多久就被豐升額派來了城西。試想一下,當這幫人看到一夥拿著刀佩著劍地「熟人」之後會怎麼做?

    ……

    城西兩千多間民居都給燒了個乾淨。還有布政使衙門及其周圍不少的店舖……這麼大的寬闊地固然不利於官兵列陣或者進行團體做戰什麼的,可是,雜亂卻低矮的環境同樣也不利於王伏林這群「武林高手」逃避躲藏!

    所以,五百清兵馬陣十幾名紅陽教骨幹的戰鬥就這麼打響了。局勢當然是一面倒!

    *********************************

    「王八蛋,你們不是很能跑嗎?這回可讓老子逮著了吧?」

    何貴收到消息,顧不得勞累就再次趕回了火場。不過。等他趕到地時候,豐升額早就已經在拿著鞭子抽人了,抽得很狠,不過,那個被抽的傢伙也算是個硬骨頭,身上血跡斑斑,鮮血直流卻依舊一聲不吭。

    「一共六個!」

    六個活著的,還有十一個死的!屍體正躺在這六個俘虜的身邊。旁邊還有幾十具官兵的屍體,很顯然這一場戰鬥非常激烈,敵人也是拼了命的。不過,何貴看到這些屍體之後。心裡卻沒來由的一沉!

    「烏三娘呢?」

    「嗯?」豐升額停住了鞭子,轉過頭來一臉疑問地看向何貴。他沒聽清何貴的話。

    「我問烏三娘呢?這些人裡面沒有女的!」何貴大聲叫道。

    「這……問一問不就知道了?」豐升額遲疑了一下,吶吶的答道。

    「那你問了沒有?」何貴又沉聲問道。

    「老子才剛到,先抽幾鞭子出出氣……不過,臬台衙門地刑訊高手馬上就動,老子不怕這幫王八蛋不張嘴!」豐升額呲著牙說道。

    「你還真會辦事!」這是出氣的時候嗎?何貴瞪了豐升額一眼,又轉向剛剛挨抽地那個傢伙:「你們是什麼人?烏三娘呢?」

    「呸!」

    那人恨恨地看了何貴一眼,突然抬嘴朝著他臉上吐了一口污血!可憐何貴一心想知道烏三娘的下落好斬草除根,沒能見機躲開,結果被吐了一頭一臉。

    「王八蛋!」

    豐升額大怒,又是狠狠地一鞭子抽在了這傢伙的前額上,立時,一道汪汪的血槽就這麼出現了。

    「行了!」何貴攔住豐升額,又隨手拿袖子抹了一把臉上,也不管這樣反倒使得整張臉都被蒙上了一層血色,只是又盯著那人問道:「我再問一遍,烏三娘呢?她有沒有跟你們在一起?」

    「呸!」

    那人又想吐,結果被旁邊見機的兩名官兵給強按下了腦袋,一口血污吐到了地上。

    「好,果然硬氣,是條好漢!不過,對付你們這種『江湖好漢』,我有的是辦法……」何貴帶著滿臉的殷紅陰森地一笑,突然伸手捏住了那傢伙的雙頰,又一指旁邊

    被捆著的俘虜,「你們一共有六個人,所以,我給你你不回答或者是答錯一次,我就閹了人們其中一個,直到你自己,然後,全部扒光了掛到城牆上示眾……」

    「狗寬.實在是太陰損也太陰毒了,堂堂的男子漢,被閹割了不說,還要拉出去示眾……不僅被何貴捏著的這個反賊,其餘五個還活著的傢伙被這句話刺激得險些跳了起來,可惜,剛剛經歷了一場激戰,他們個個都帶著傷,又被綁著,所以,剛一動就被旁邊的士兵給緊緊制住,只能不住的朝何貴破口大罵。

    「現在訊問開始……記著,你的機會不多!」何貴鬆了手,又陰森森地對那個反賊說道。

    「狗官,你別想得逞……」那人使勁地掙扎著,又聲嘶力竭的大聲吼道。

    「你們是什麼人,烏三娘有沒有跟你們在一起?在一起的話,她現在又在哪兒?」何貴沒理會這人的叫罵。只是陰沉著臉問道。

    「狗官--」

    -

    「來人!把那個人給我拉一邊兒去『行刑』……」何貴地嘴角抽搐了一下。伸手朝著旁邊一個反賊一指,下令道。

    「狗官,你不得好死--」被指到地反賊驚駭欲絕。情急之下奮力一掙,居然掙脫了旁邊士兵的壓制,也不顧自己身上還綁著繩子,一個「餓虎撲食」就朝何貴撲了過去,結果,剛剛躍起就又被拽到了地上。摔了個實實在在。

    「罵我?呵呵,真有骨氣!……其實像你這種好漢我一直都很欣賞,看來得好生獎勵獎勵!」何貴獰笑了一下,招呼過來一個士兵,又轉頭陰笑著對那個正滿臉悲憤地看著他的反賊說道:「知道紫禁城那些伺候皇帝貴妃地太監都是怎麼來的嗎?我告訴你,京城有個小刀劉世家,專幹這一行,一刀下去。齊根斷,連點兒血都沒有……有名的很!不過,你是沒機會去紫禁城伺候了,所以。咱們換一個法子,用小刀把你那兒從下往上剖開。慢慢的!我保證你爽!也保證讓你直到臨死都會記著這一刀……其實按理應該去找根小鋸條的,因為鋸起來感覺更爽,只是咱們條件有限,沒法讓你們感受一下了……」

    「狗官--」

    何貴這話讓所有聽到的人都忍不住一住心裡泛涼!六個活著地反賊更是齊聲大罵,一個個都恨不得上來咬死何貴的模樣。可惜,幾百名官兵在看著,他們除非突然小宇宙爆發,又怎麼可能把何貴怎麼樣?

    「過來,我告訴你怎麼行刑……你往退幹什麼?」看著那個看到自己招手卻嚥著唾沫往後退的士兵,何貴忍不住一頓暴怒,「又不是要閹了你,你他娘的跑個屁呀?」

    「大大大人……」士兵一陣頭皮發麻。雖然這些反賊剛剛才跟他們血戰過,還殺了他們不少兄弟,可是,何貴這手也忒陰毒了點兒!而且,你找誰動手不行啊,偏要找俺?這士兵轉頭朝豐升額望去,似乎是想從那裡得到一點兒什麼支援,可惜,豐升額卻把頭轉向了一邊,欣賞火場夜景去了。

    「過來……」何貴可沒功夫跟這小兵磨蹭,看到這小子猶豫,上前兩步一把就把人給拉了過來,然後,也不顧自己滿臉上的血漬,湊到這小子耳邊小聲說了起來。

    ……

    「啊--」

    也不知道何貴使得什麼邪法,被他「授完課」之後,那小兵也不害怕了,又招呼了幾個人,帶著一臉的陰笑把剛剛被他指到的那名反賊抓了起來,扒掉褲子,又拖到了旁邊的一個帳篷裡面,然後,裡面就傳出了這麼一聲慘叫,之後,再沒有了聲音。

    「一個了!你還有五次機會!」看著剩餘五個反賊聽到慘叫之後怒極之中卻又帶著幾絲駭然地眼神,何貴又走到剛才被他問到的反賊面前,再次沉聲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的?烏三娘有沒有跟你們在一起?在一起的話,她人現在在哪兒?」

    「狗官,老子操你祖宗十八代--」反賊厲聲嘶吼道。

    「下一個!」何貴面無表情地吩咐道。而他這一聲令下,又一個反賊在叫罵與掙扎之中被剛剛那小兵給拉進了帳篷,然後,又是一聲淒厲地慘叫。

    「你還有四次機會……」

    「你他媽生兒子沒屁眼兒--」

    「你們是什麼人,一共有多少人……」對於這些辱罵何貴沒有任何地反應,依舊只是機械般的問道。

    「老子……」

    「下一個!」

    「不--」反賊慘叫。

    「不?

    ?」

    「我說,我說!我他媽地說啦……嗚嗚嗚!」

    這個反賊終於撐不住了!他可以不怕死,可是,卻不能忍受兄弟們到死還要受到這種侮辱……那可都是他的生死兄弟啊!可是,他如果說了,卻又等於是害了更多的兄弟……所以,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再也抑制不住,當場嚎啕大哭。

    「晚了!我剛剛問完的時候,你就應該回答!」

    場面有些悲慘!看著那個趴到地上不住以頭搶地,磕得滿頭是血的反賊。還有剩下的那三個同樣不住流淚地傢伙。圍在周圍地人們突然都覺得有些同情……這些人太慘了。殺人不過頭點地,腦袋掉了不過碗大個疤,可何貴這麼做。實在是太缺德,太陰毒了,人怎麼能這樣?怎麼能這麼狠?……就這樣,隨著這些反賊的哭聲,一干士兵看向何貴的目光變得有些異樣起來,多了一些不屑。甚至是憤恨!可是,何貴卻好像並沒有感受到這些,依舊是面無表情地下達了那條命令:

    「下一個!」

    「狗官--」聽到這話,剩餘地四個反賊無不目眥欲裂,那目光,似乎直欲將何貴生撕活剮了一般。

    「沒錯,我是『狗官』!」何貴一眨不眨的跟四名反賊對視著,再次咬牙獰笑:「是為你們這群反賊擦屁股的狗官!!!為了你們的罪行。我得為一萬多無辜百姓找吃的,找住的,找喝地,我得為他們重建家園。我得為他們找到能夠安身立命的活計,我得為了他們生活的安定到處去找你們這群只知道殺人放火的烏龜王八蛋----你耳朵聾了?下一個!!!」

    「喳!」

    行刑的小兵剛剛還有點兒同情那些反賊。可是,被何貴那最後一聲近乎瘋狂的厲吼,些微的同情立時跑了一乾二淨,再也不敢猶豫,上去就抓起一個反賊,拉著往帳篷那邊走拖去,一會兒之後,又是一聲慘叫!

    「不--」

    「你還有三次機會!」何話的話依舊是機械一般不帶一絲感情。

    「不要問了,我說,我說……嗚嗚嗚……」

    「你還有三次機會,說假話地機會!我會把你跟你這幫兄弟分開,然後再問他們!如果讓我聽到你的口供裡面跟他們之中有任何一句不同的話,接下來的情況依舊……」何貴依然說道。

    「我說,我說實話,我全都說……嗚嗚!」

    ……

    「你小子還真他媽缺德!」

    原本以為想撬出這幫反賊地口供還要費一番功夫,豐升額甚至都做好的得不到任何口供地準備。因為同為武人,他看得出來這些人都是些敢拚命,不怕死的傢伙。就是俗話所說的「亡命徒」。可是,何貴才來了不到半個時辰,一切就都搞定了!不過,佩服歸佩服,何貴逼供的法子又讓他忍不住想罵上兩句。

    「叫人給我打點兒水來,這血粘在臉上真***難受!」何貴沒理會這傢伙,只是拿手蹭了一下臉,噁心道。

    「都結冰了,哪還有水?你回府衙再洗吧!」豐升額冷哼著答道。

    「隨你。對了,快點兒派人去叫郎中給這些反賊治治傷,新巡撫到之前,可不能讓他們死了!」何貴瞪了豐升額一眼,也懶得跟這傢伙說。

    「還治個屁?都被你弄成那樣了,擱誰也沒心思活了!」豐升額沒好氣地說道。

    「你這人有病是不是?不就是拿刀砍了大腿兩下,剌了兩道口子而已,至於活不下去嗎?真是……」

    「啥?」

    「什麼啥不啥的?老子蒙人呢,你這都看不出來?……哼,也好意思說自己是一品提督!腦子都長屁股上了?」何貴諷刺道。

    「你,你……」

    「我什麼我?」何貴哼道。

    「你,哈哈哈,你小了***裝的還真像!我就說嘛,你小子不是這麼黑心的混蛋!不過說回來,你這鬼主意……嘖嘖,也確實缺德了點兒,哈哈哈!」豐升額忍不住大笑起來。

    「這可不是我的主意。要佩服,你去佩服韋小寶吧!」何貴沒好氣地說道。

    「韋小寶?哪個?」

    「我也只是偶爾見過一面,聊了兩句,只知道他是你們滿洲正黃旗出身,其他的一概不知!」何貴一本正經地答道。

    「滿洲正黃旗?滿洲正黃旗哪有姓韋的?喂,我說你……」

    豐升額一頭霧水,低頭想了想沒想到,再抬頭想問一下何貴,卻只看到一個策馬而去的背影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一百四十八章 巡撫

    幾名俘虜的交待,何貴等人終於弄清了這幫鬧個整個是整個河南都不得安寧的反賊的來歷。

    乾隆四十二年夏,王倫率清水教起義,雖然不足一月便被清廷剿殺,但依舊震驚天下。雖然清廷因此加大了對各地民間宗教的打擊力度,可是,消息傳開之後,依然有人視王倫為英雄、偶像。王伏林就是這麼一個人。

    此人是甘肅狄道州人,自小遊走江湖,也對一些民間宗教十分熟稔。在得知了王倫起義的消息之後,不僅沒有覺得清廷的勢力龐大,反而覺得時機已至,認為清廷時日不久,到時必是天下英雄並起之日。還認為王倫之敗只不過是因為時機不對而已,要不然,憑著當時的情形,整個山東都將被清水教納入麾下。於是,在乾隆四十二年八月,他在陝西河州(今臨夏)創立了圓頓教,因是「悄悄」地進行宗教活動,故又被稱為悄悄會。王伏林創立悄悄會後,自稱彌勒佛轉世,招收徒眾,當時許多貧苦的漢、回民(其中有許多婦女)紛紛攜帶糧食入教。入教者公開豎幡唸經,以白布為號,因為他們傳教所在的王家坡一帶是官府管轄的薄弱區,竟然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內,就將徒眾發展到了近千人。這個時候,王伏林自認實力雄厚,便將圓頓教更名為紅陽教,並將教內四十多名骨幹弟子分別封為十二星,二十八宿,之後便積極策劃攻打河州府。

    而這個時候。一個自稱姓李的老道找到了他。告訴他陝甘一帶駐有八萬朝廷大軍,起義形勢比之山東惡劣了無數倍。而且陝甘窮困,就算起義成功。到時也要多處受困,轉而建議他到山西起事。並且告訴他,山西駐兵不多,且多有巨富,一旦起義成功,那裡的錢糧足以讓他能夠迅速地招收到十萬大軍。到時只要行動迅速,便可立刻攻打直隸,覆滅清廷……一旦成功,天下群龍無首,就再也沒有誰能制得住他們了,神州大地,將任由他王伏林馳騁,就算不成。也可率軍退入太行山,行三國之時「黑山軍」故事,以待日後之機。

    王伏林對老道地話深為動心去。之後,又果斷的放棄了在河州地基地。轉而進入山西傳教。並且,還聽從李老道的計謀,同時在河南秘密傳教,在開封也發展了幾個手下,準備在動手之前,先在河南做幾件大事,最好也能發動一場起義,將清廷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以便為在山西的起義掙取到更多的時間。

    本來,他們並沒有打算現在就動手。這一次的行動,主要是王伏林來「視察」河南地傳教情況的。因為有李老道這「太白金星」的加入,紅陽教的傳教活動越發隱密,並沒能讓已經有所大意的官府察覺,可是,這時候偏偏就冒出來一個烏三娘!

    那個時候,王伏林等人已經潛入開封,可官兵的突然調動卻讓那個李老道覺的不妙,還以為朝廷已經發現了他們,正準備將他們一網打盡,於是,本著「先下手為強」的原則,他們先動手了。而且,選擇地時間跟豐升額動手救人抓人的時間幾乎就在同一個時辰!

    接下來的事情就都知道了,那個可憐的河南布政使李渭儀成了王伏林等人先下手地對象。這傢伙明知道那天夜裡不平靜,卻還是想當然的以為呆在布政使衙門不會有事,結果,被王伏林手下地「奎木狼」給刺殺而亡……

    ……

    「紅陽邪教的主要活動地點,就是山西汾陽縣,不過,在那裡他們卻自稱為『無為教』,王伏林算稱牛八,稱『天元太保彌勒尊王佛』降世;而在河南,他們又用了『聞香教』的名頭,王伏林又自稱弓長,號『古佛天真教主』,迷惑了不少百姓……真要是讓他們等到時機動起手來,這後果恐怕比王倫之亂還要可怕!不過總算還好,開封之難讓他們自己就現出了身形,就連王伏林這尊自封的古佛,也被將士們在火場亂槍戳死!」

    ...

    這兩天,得到了口供的豐升額派兵四處出擊,很快就在各地縣衙的幫助之下,將紅陽教在河南的幾處傳教窩點清理了一遍,抓了不少人。除了入教的那些愚夫愚婦之外,還或抓或殺了幾個王伏林手下的骨幹弟子,其中有十二星中的兩人,二十八宿中的七人!再加上先前在開封府被抓被殺的那幾個「星宿」,王伏林手下骨幹已經沒了一半。至於剩下的那一半兒,就要等著山西那邊的消息了。

    「賊子!賊子!……」

    那幾個被何貴刺激的過狠的紅陽教弟子幾乎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反正王伏林已經死了,他們效忠的對象已經沒了,還有什麼不可以交待的?就算這樣可能會害苦一些人,可也總比自己一夥被人閹了之後再掛到城頭示眾要好的多……

    轉述給王太岳之後,卻把這位按察使大人聽得一頭冷因為身上有傷,只能斜躺在床上不能亂動,指不定已經氣得跳了起來。可即便如此,這老先生還是渾身上下哆嗦個不停,害的在旁邊侍候的那個模樣兒不錯的小妾一陣忙活。

    「大人?臬台大人?」

    聽著王太岳嘴裡不住的念叨著「賊子」兩個字,好像不會說別的話了似的,何貴微微有些皺眉,忍不住出聲叫道。

    「何大人,這幫賊子可曾殺了?」王太岳回過神兒來,靜靜地讓小妾幫著擦了擦汗,又向何貴恨聲問道。

    「呵呵,沒有臬台大人的批准。下官哪敢亂來!」何貴笑道。

    「好!好……這幫賊子。本官一定要親自監斬了他們!可惡,可惡呀……咳咳!」話說得太急,王太岳又是一陣急喘。

    「大人保重!」何貴說道。

    「沒事。我還死不了!」王太岳揮了一下手,讓那個小妾退到一邊,盯著何貴端詳了一會兒,又歎了口氣說道:「何大人,這一次可是多虧了你!要不是你巧計報訊,使得朝廷驚動。這幫賊子也不會因為看到官兵調動而自亂陣腳……真要是等到這些人所認定的『時機成熟』之日,恐怕整個中原真地都要亂成一鍋粥呀!」

    -

    「大人言重了。一幫自以為是地蠢貨而已,能成什麼大事?就算他們能夠禍亂河南,攪動山西,囂張得了一時,難道他們還能擋得住飛速而至的陝甘鐵騎麼?不說直隸精銳雲集,光是熱河都統麾下的八千蒙古騎兵,他們就能對付得了了?還想搶劫那些山西老摳兒?呵呵。那些巨富大豪地家裡哪一個不是高牆深壘?到時候,不等他們招兵買馬,恐怕就先要被人家的保鏢家丁給群毆完蛋了!」何貴笑道。

    「呵呵,何大人這話說的倒是蠻有意思……不過。話雖如此,此次終究還是避免了一場大難!我還聽說。何大人你這幾天忙來忙去,累得不輕啊!」王太岳又溫語問道。

    「有勞大人掛問。那些只是份內之事,而且,下官身體結實的很,哪有什麼累不累的……」何貴笑道。

    「好!」王太岳使勁地點了點頭,「何大人如此這般,難怪能夠年紀輕輕便做到知府一職。前途無量,前途無量啊……」

    「大人過獎!」

    **********************

    「這位官爺,您行行好吧……我兒子都死了好幾天了,再不下葬,可就錯過了時辰了啊!」

    就在何貴向王太岳報告情況的時候,開封府城南門,一個滿頭花髮,穿著一身破爛夾�地老頭子正在不住的哀求著守門的城門官兒。而在這老頭的身後,城門的一邊,則是一輛平板車,車上蓋著上一張破竹蓆,繡席下面則露出了四隻滿是燒疤的腳……

    「都給你說了,不行就是不行!提督軍門跟知府衙門都有嚴令,許進不許出!誰要私自放人出城,那可是要砍頭的!」那城門官兒大約四十來歲,身材中等,有些黑瘦,聽到這老頭的哀求,雖然也是面露同情,卻只是一個勁兒地搖頭不應。

    「官爺,你難道就沒有兒子嗎?如果你兒子死了,難道你就忍心看著他變成孤魂野鬼?」或許是求了這麼久卻不見效,有些氣著了,那老頭的話變得有些淒厲起來。

    「你這死老頭說什麼呢?幹嘛咒我兒子?媽的,又不是老子不給你放行!軍令如山倒你懂不懂?現在誰不知道咱們新來的知府大人是個瘋子,要是知道老子私自放人出城,還不把給我架到火上烤了?到時候我一家老小怎麼辦,你他娘地給老子發喪啊?」城門官兒火道。

    「我,我……」老頭被城門官這一通罵罵得說不出話來,呆呆的站在那兒好一會兒,終於忍不住走到車旁,伸出滿是老繭地手輕輕地撫摸著繡席,老淚縱橫:「兒啊,爹沒用!從小就沒能讓你們過上好日子,二十多歲了連媳婦都還沒娶上,就被那些喪盡天良的反賊放火給燒死了,只留了個囫圇屍首!現在白髮人送黑髮人,爹都沒法把你送出去呀……」

    「老天爺,你眼睛瞎了?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你非得讓我老來喪子,你幹嘛不直接燒死我這老頭子算了……」

    「你憑什麼?憑什麼呀……啊哈哈,啊--」

    ……

    「喂,喂……」

    聽著老頭越說越激烈,越罵越瘋狂,城門官跟一幫守門的小卒子又有些受不了了。再這麼罵下去,讓人聽到了,指不定還以為是他們做了什麼孽,把這老頭的兒子給弄死了呢!

    「老頭兒,回去吧。現在反賊已經給抓了不少,過兩天這禁令可能就解除了,到時你再送你兒子出城安葬不就行了?」城門官又開口勸道。

    「官爺,您行行好。我求求您了!」老頭兒「撲通」一聲給城門官兒跪了下來,「官爺。我這兩個

    得冤啊。這仇。我這老頭子報不了,可……可他們夠苦了,還是橫死。如果不能準時候下葬,他們這魂兒進不了鬼門關啊!我求求您,放我出城吧。您派人跟著都行,我求求您啦……」

    說完,老頭就是連叩響頭。

    「喂喂,你這老頭兒幹什麼呀?」

    城門官趕緊招呼幾個人把這老頭強攙了起來。不過,即便他們的動作不慢,幾個響頭下來,老頭的額頭也已經破了,鮮血順著臉頰就往下流,一夥人都急得不知道該怎麼好,好不容易才找了塊乾淨點兒地布條給老頭包紮了一下,又把人按到旁邊坐了下來。

    「你這老頭怎麼這麼倔呢?有違軍令可是要殺頭地!」見老頭稍稍安靜了一些。城門官又開始勸道:「新到的何府台是個什麼人物,現在城裡誰不知道?聽說現在他的那個小妾,叫什麼吳鮮陽地跟那幫反賊跑了,正氣得火上頭。眼巴巴地到處抓人呢。我們要是放你出了城,還不是自個兒把腦袋往人家鍘刀下面送?」

    「那……那小妾不得是個女的?可我……那我兒子是男的!」老頭兒叫道。

    「我知道。可放人出城就是違反軍令。到時候誰管你放出去的是男是女?」城門官兒說道。

    「你們,你們這不是不講理嗎?」老頭再次叫道。

    「你……你這老頭到底咋回事兒?不講理?你……」城門官一陣氣苦,指著老頭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是你不講理,還是咱們不講理?你自己想想清楚!」

    ……

    「嘿,張頭,來人了!」

    老頭求不動城門官兒,因為人家不敢違反軍令;城門官兒也說不動老頭兒,因為人家要讓兒子得以安息,非得按時辰下葬!個守門的小兵跑過來對那城門官兒說道。

    「你還是回家去吧。反正現在是冬天,你也不用怕你兒子的屍首壞了!大不了,再選個好時辰不就行了?」手搭蓬子望了望城門外面,給那老頭兒撂下一句話,城門官兒扭頭就走!這兩天進城地不少,按照軍令,他們必須嚴查。何貴還派出了軍法隊時常過來巡視,他們不敢亂來。

    「你們……」老頭兒在後面叫了一聲,卻沒有人答理。

    ……

    「停車檢查!」

    城外來的是一輛馬車,還有十幾個騎士在旁邊守護。而且,無論是拉車的馬,還是那些騎士胯下的坐騎,一個個都是高大神俊,明顯來頭不小。不過,那個城門官兒還是大大咧咧地攔在了城門中央。

    「大膽,我們也是你們能檢查的嗎?」及到近前,一名騎士聽到城門官兒這話,立時大聲吼道。

    「軍令在身,不得不為!」城門官兒感肥著對方居高臨下的氣勢,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不過,也就是這兩步而已。何貴為了追殺烏三娘,可是下了死命令,前面這人雖然有氣勢,可能下令把人扔進火場燒死的瘋子的命令,城門官兒更沒膽子違背。

    「混帳!」那騎士沒想到這小小地城門官兒居然也敢自己對著幹,頓時大怒,手按刀柄就要動手的模樣。

    「住手!人家是奉命而為,爾等不許亂來!」一聲清喝從馬車上響起,接著,一個穿著官服的老頭兒就掀開車篷簾子鑽了出來。

    「咦……」

    城門官兒也算是見識不淺,在那老頭出現之後,頓時一陣發怔,他可認得那老頭身上的官服上繡地是二品文官的錦雞圖案。

    「大膽,見到大人,還不跪下?」那騎士又厲聲喝道。

    「……」

    城門官兒一干人等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就急忙帶著手下跪了下去。

    「不必多禮!」那老頭微微一笑,「爾等忠於職守,很不錯。都起來吧!」

    「謝,謝過大人!」猶豫了一下之後,卻並沒有認開道路,又朝那個大人躬身抱了一下拳,說道:「小地奉命把守城門,大人若要入城,還……還請交待一下貴姓大名,並接受檢查!」

    「大膽!」

    「住口!他們是奉命行事,你張揚什麼?」老頭瞪了那騎士一眼,又微笑著對城門官兒說道:「無妨,儘管檢查便是!至於老夫的姓名,呵呵……」

    「這位是都察院右都御使劉墉劉大人,現奉聖旨,兼領河南巡撫一職!」又一個騎士縱馬上前說道。

    「啊?」

    城門官兒跟一幫手下小卒無不一怔,劉墉?

    不過,還沒等他們從「劉墉」大名的震撼之中回過神兒來,原本還坐在旁邊唉聲歎氣的那個花髮老頭就衝了出來,直接跪倒在劉墉的馬車前面:「劉大人,劉清天,行行好,求您放我父子出城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見面

    什麼?大……大人,您把人放出城了?」

    新任河南巡撫居然會是劉墉?何貴先是詫異,接著也就釋然。

    劉墉無論聲名還是德行,在整個清廷上下都是有數的人物,而且本人還十分善長輯盜破案,又是一個親民的大清官,正適合此時河南又有反賊又有百姓需要安撫的情境,品級也正好是正二品,也適合兼領河南巡撫這一職位。

    不過,何貴雖然佩服乾隆會用人,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就安排了一個無論各方面都十分合適的巡撫過來,可他卻依然十分生氣,因為劉墉到達巡撫衙門之後,立即就把開封府現在的官員都召了過去,並且提及了在城門口那花髮老頭送兒子出城安葬的事情。

    「是啊。我看那老者確實可憐,而且他兩個兒子的屍首也都被燒得不成樣子……再者,那些城門士卒也說這老者跟城內通緝之人並沒有什麼相像之處,所以,便做主將他們放出城去了!」劉墉本來看著何貴還挺滿意的。開封府短短時間內便發生了這麼多事,任是放在誰的身上都夠受的,但何貴初次赴任地方便能將這些事情處理下來,尤其是安置那一萬多百姓,雖然手段強硬了點兒,卻是當時最可行也最妥當的辦法。因為這一萬多人被分散安置之後,不僅可以那些百姓受益,也完全避免了大騷亂的發生,所以,何貴的能力再次得到了他的肯定。不過,他卻沒有想到,他看何貴順眼。何貴卻會對他這麼充滿埋怨之氣。

    「大人。你……唉!」聽到劉地回答,何貴連連搖頭,一陣扼腕。

    「何大人。人家可是死了兩個兒子,出城安葬都不行,難道你還覺得不滿意?」

    因為河南事務十萬火急,所以,劉墉南下地速度極快,幾乎就是在河南的緊急公文一到乾清宮。他就被派了下來。因為事涉反賊,乾隆擔心他的安危,一路上還專門派出乾清宮侍衛護送。結果,何貴又十分「有幸」地又碰上了那個吃打不吃記的音濟圖。

    「這裡沒你的事兒,前幾天,堂堂的布政使也被刺身亡,誰知道城裡還有沒有危險人物?我看你還是趕快找個地方吃飽喝足,休息一會兒趕緊回去的好!」劉墉是在巡撫衙門的大堂接見地諸位官員。那音濟圖就站在旁邊護衛,可惜,何貴能賣別人的帳,就是不會賣他的帳。

    「何貴……」

    「何大人。讓那老者出城有什麼不對之處麼?」劉墉倒也從錢灃口中聽說過何貴險些「廢了」音濟圖的往事,知道兩人有舊怨。所以,聽到兩人話裡出火,便急忙伸手示意音濟圖住嘴,又向何貴問道。

    「劉大人,城西大火雖然猛烈,可因為是從布政使衙門燒起,老百姓們有了足夠的反應時間,死傷並不嚴重,加上救火救人而亡的,統共只有二十六人,其中八人只剩下骨灰殘骸,剩下的十八具屍首下官也早命人訂了棺材,現在還擺在城西譚記棺材鋪,正等著集體下葬。怎麼可能有人單獨帶著兩個兒子的屍首出城?」何貴急切地說道。

    「哦?」劉墉聞言一震,「你確定將所有屍首都集中安置起來了?」

    「從救火出現傷亡開始,下官便已經下達了命令……事後統計,也確實只有二十六人死亡。」何貴認真地答道。

    「糟糕!」劉墉忍不住一拍額頭,「老夫做錯事矣!」

    「是啊,你是做錯事了……」

    看著劉墉有些懊惱但又並不是特別在意的神情,何貴苦笑了兩聲,心裡卻是一陣酸澀。劉初來乍到,或許還覺得那兩個逃跑的反賊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畢竟連那個紅陽教主王伏林都被殺了,手下一干「星宿」也是沒幾個能逍遙法外,逃走幾個小嘍囉又算什麼?而且現在最重要地事情也不再是追捕反賊,而是趕緊善後。可是,別人能這麼想,他何某人可不行。因為,根據那些被捕的反賊地供狀,隨王伏林一起進入開封城的紅陽教徒只剩下一個人還沒有被捕,就是那個被封做什麼「太白金星」的李姓老道。此人是紅陽教的智囊,心計與膽量都很不一般,而且似乎還對清廷,尤其是對乾隆有很深的恨意,這一次逃脫,誰知道下一次還會不會再來開封鬧事兒?哪怕只是萬一的可能,他也不會樂意。不過,這一條還只是其次,讓何貴最為在意的一點,就是那些反賊供訴說,跟李老道在一起行動的,就是他千方百計想要除掉的烏三娘!那女人可是被他給滅了十幾個手下,就連自身也險些喪命,這仇結的可是大了……

    *******************************

    「阿嚏……」

    「怎麼?凍著了?」

    開封城外的某處小山坳,不久前面為劉墉一時失察而得已從開封逃脫的李老道正背向著平板車觀察著路上情況,聽到車身另一面

    來的噴嚏聲,開口問道。

    「沒事兒!」

    隨著這似乎有些虛弱的聲音,一個年輕後生從車身另一側走了出來。不過,雖然是男裝,這人卻依然未能完全掩蓋本身的樣貌,只要是認識的人仔細盯著瞧上一瞧,就絕對能夠分辯出他來。正如何貴所料的一般,他就是烏三娘!

    -

    「還沒吐乾淨?」李老道聽到腳步聲便轉過了身來,看著烏三娘還是捂著嘴巴,微微有些皺眉地問道。

    「道長,我……」

    「不要叫我道長,叫老李頭!」李老道說道。

    「是!」烏三娘也有過逃亡的經驗,知道李老道這麼說是為了兩人的安全,也就沒再說別的。

    「上車吧!咱們地時間不多。萬一官府地人追上來。咱們兩個人可不是對手!」李老道跳到車把式的位置上,抄起了手裡的鞭子,又拍了拍車轅說道。

    「……」

    「怎麼還不上車?!」看著烏三娘盯著這空空地平板車有些猶豫的模樣。李老道顯得有些上火,「不就是跟個死人躺了一路嗎?當初你把他從棺材裡面偷出來的時候怎麼沒見這噁心?出城的時候不也挺住了嗎?現在車都空了,你又噁心什麼?」

    「道……老李頭,我……」

    「我什麼我?屍山血海都殺出來了,你還有什麼好怕的?」李老道怒道。

    「嗯!」看著李老道似乎是真火了,烏三娘一咬牙。一個「旱地拔蔥」跳上了車。

    「駕!」

    剛剛出城的時候,這平板車還只是靠李老道自個兒拉著走,那費勁地程度比老牛拉破車還要慢上幾分。所以,出了城之後,為了加快速度,兩人又在城邊一處農戶家裡偷了一頭驢。還別說……這小毛驢的力氣不小,速度比普通的駑馬也快得多,還沒什麼驢脾氣。李老道一揚鞭子,就「答答答」的拉著車直往前跑,那模樣,簡直就是千里馬投錯了胎!

    ……

    「老李頭。咱們就這麼走了,王教主他們……」坐在車上。身子隨著車身的顛簸而一搖一晃,難免有些硌的慌,不過,烏三娘現在並不在意這些,她只是覺得自己這麼「走」了,似乎有些不夠義氣。

    「什麼王教主?咱們走的時候你又不是沒見著他身上被捅了多少槍!……紅陽教算是完啦!」李老道揚著鞭子,語氣之中似乎並沒有什麼懷念或者是對王伏林遇難的同情之意,只有一絲絲地遺憾。

    「我對不起王教主他們的恩義!」烏三娘低著頭說道。王伏林等人救他雖然只是因為偶然的原因,不過那終究也是救命之恩。可是,王伏林那些人在火場遭遇到官兵陷入苦戰之後,她卻因為被李老道拉住而沒有去參戰,並且最終選擇了逃離,這讓她覺得十內疚。

    「當時火場上面可是有數百名官兵,別說就只有你一個,就是十個你又能怎麼樣?還不是送死的份兒?」李老道歎了口氣,「烏姑娘,老道我勸你一句:留得青山在,才能有柴燒啊!」

    「這話我懂!可……可我就是不甘心!王教主他們,還有我那十幾名兄弟,他們死得太冤了!」烏三娘雙目含淚,咬牙切齒地說道。

    「君子報仇,十年未晚!老道我為了家仇,隱忍了更是已經不下二十年!烏姑娘,咱們地仇人勢頭太大,想要報仇的話,萬萬不能急於一時。要動,就要一擊致命,退一萬步講,也得讓他們深受重創才行!不分清紅皂白地去送死……嘿嘿,那不叫報仇,叫愚蠢!做這種事地,就是給對頭送好消息去的蠢蛋!」李老道說道。

    「……」

    「怎麼?覺著我的話不對?」沒聽到烏三娘的聲音,李老道又開口問道。

    「老李頭,咱們往哪兒走?」烏三娘沒有回答,只是開口問道。

    「過黃河,然後,去湖北!」

    「湖北?」

    「沒錯。湖廣一帶也有三陽教傳播,我與教魁之一的劉之協有過一面之緣,此去正好投靠!」李老道答道。

    ********************************

    「既然有可能是要犯,那還不趕緊派兵去管?」

    巡撫衙門,看到劉墉聽完何貴的報告之後一副懊惱地神情,旁邊一名官員開口問道。

    「晚啦!」何貴一個勁兒地搖頭,這名官員他認識,頭一次去按察使衙門的時候還見過,是真正的河南糧儲道,姓杜名清言,跟另外一位河道道台鄭信一樣,都是不喜歡招事兒的人物。城西大火的時候,連人都沒見過影,事後也沒見兩人在其他方面出過多大的力,除了去探望王太岳那個按察使,就只是派手下人去幫忙清理了一下火場廢墟,之後,就再沒見過面,一直到現在。

    「怎麼晚啦?從我們進城到現在,還不到一個時辰。那三個人就算能跑,這一個時辰的

    能跑到哪裡?何況現在整個河南處處都是關卡。就動!」音濟圖不服道。

    「開封城外二十里就是黃河。一個時辰,足夠他們趕到那兒去了!」劉墉接口道。

    「黃河?前些日子大雪,黃河不是又結冰了嗎?」河道道台鄭信奇道。

    「……對啊。這麼冷的天,黃河都結冰了,他們難道還能順河而下不成?就算是過了河,咱們地快馬也能立即追上去!」聽到這話,音濟圖立即接口說道,說完又示威似地看向何貴。一副挑釁地模樣。

    「黃河每年二三月份都有冰凌洪水,聽說今年開河也比較早,可前些天又突降大雪,把河又封住了!這可是十分危險,鄭大人身為河道,難道沒有派人前往監管?」劉墉皺了一下眉,朝鄭信問道。

    「回撫台大人,下官早在半月之前便已經派人前往監管……」聽著劉話裡似乎有些質問的意思。鄭信急忙站起來答道。

    「可有民工駐留,以備不測?」劉墉又問道。

    「這是自然!」黃河開河有「文開河」和「武開河」之分。「文開河」時,冰凍融化較緩慢,淌凌密度小。開河平穩;「武開河」時,解凍來得很快。特別是氣溫猛升或水位暴漲,大塊冰凌洶湧而下,這樣就容易造成冰凌,由於冰凌、流冰插塞,過流面積減少,可形成冰壩,隨著水位的提高,將會出現水鼓冰裂、冰凌漫堤地情形,形成凌災,其危害程度常常超過洪災。所以,每年為了預防冰凌洪水,在二三月份,身為黃河河道上重要段位的開封段都要派人守堤,一旦發現有可能形成凌汛,就要派人冒險除冰,以免形成洪水。而因為在浮動的冰塊上除冰危險性極高,所以工錢也就豐厚,不少窮漢子為了能過得好點兒,不惜冒著生命危險接活,有時還負責駐紮巡堤。而前些天大雪,使得黃河再次結冰,形成冰凌的可能性更是增加了不少,所以,招的人就更多了。

    「人數不少吧?」聽到鄭信的回答,劉墉又問道。

    「確實不少。」鄭信答道。

    「既然如此,鄭大人可有確切地名單?」見這個鄭信就是不開竅,何貴忍不住問道。

    「何大人說笑了,不過是臨時雇些民工而已,這些人又也沒什麼定性,隨時來隨時走的,一般都幹不了幾天,哪裡……」鄭信說著說著,突然就是一頓。

    「哪裡什麼?」音濟圖還沒明白過來,忍不住問道。

    「這……」鄭信微微有些臉紅,「河堤兩岸民工眾多,而且來往頻繁,等我們挨個將這幾百里河堤兩岸的民工查完,那些賊人早就跑的不知道多遠了!」

    「這有什麼難的?趕緊派人把那些什麼民工全都抓起來,再挨個問不就成了?」音濟圖大大咧咧地說道。

    「哼!」聽到這話,劉墉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把民工全抓起來,誰去看著黃河?萬一有了危險,你音大人去玩命兒除冰?」何貴也是冷冷問道。

    「我……」=關係利害。兩三個反賊而已,總不能為此而不顧黃河啊!萬一把這些民工都抓起來的當兒黃河起了凌汛呢?開封城可是比黃河河面還要低上將近三丈。俗話說得好,「黃河氾濫兩千載,淹沒開封幾座城」,到時真若是因為沒有預警而使得洪水傾洩而下,這開封府幾十萬百姓可就真的要品嚐一下「冰火兩重天」地滋味兒了。

    ……

    「那,那抓起民工,還可以派官兵守堤啊。」音濟圖看看大堂上一個個都盯著自己像是看猴一樣的官員,囁嚅良久,終於又擠出來一句。

    「那誰來守衛城池?三千官兵,這幾天一直緊繃繃的,好不容易才剛剛有鬆了鬆弦兒,還要隨時準備應對突發事件。音大人若是夠膽,可以自己去把這些話告訴他們!」何貴冷哼道。

    「你……」

    音濟圖憤憤不己地指著何貴,雙目直欲噴火,他算是恨極了這個老是讓自己出醜的傢伙了。

    「此事就先到這兒吧!老夫失察,致使三名反賊逃脫,自會上稟朝廷向皇上請罪。不過,如今最為緊急地,還是開封府那一萬多受災的百姓!」劉墉也不想讓乾隆地親信手下老是這麼出醜,略微警告地看了一下何貴之後,又把話題岔了開去,「何大人,近日災民安置的如何?」

    「這段時間的事情實在是太多,而且,這些災民目前的起居狀況也不算太糟,所以,下官決定等春耕之後為他們重建家園。」何貴答道。

    「什麼叫不算太糟?一把火燒得傾家蕩產、無家可歸還不叫糟?」聽到這話,劉墉皺了皺眉,有些不悅地問道。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一百五十章 規劃!敲!

    劉墉倒並不是想找何貴的麻煩,他只是對何貴的說法感而已。事實也確實如此,那時候又沒什麼保險公司,誰被燒掉了什麼也只能自認倒霉,就算是大富之家,也只有悶頭哭的份兒。雖然還有個朝廷,可如果實際操作起來,能重給這些百姓蓋一個勉強住宿的地方就算不錯了,而且,如果負責的官員良心稍微少上那麼一截,說不定還有人連這種地方也沒得住。所以,受災百姓的日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叫「還不算太糟」。

    何貴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所以,聽到劉墉的話後,立即就爽快的認了錯。不過,不立刻就為那些百姓建房,他依然還是有著自己的由:

    「戶部的賑災銀子一直都還沒到,下官也是沒有辦法。而且,最近的天太冷,這地也太硬,就算要建房子也難以開工!畢竟,建個房子總不能連地基也不打吧?……還有蘭考雪災已經過去了許久,下官自到任之日起便一直未曾過去看一看,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狀況,再者,紅陽邪教的事情也還沒有處理完,為免有殘餘反賊狗急跳牆,所以下官認為,在真正確定安全之前,房子還是不建的好!……」

    「既然有這麼多的考量,那就先依何大人所言!」在京的時候劉墉就已經瞭解了一些開封的現狀,不過他行事向來慎重,並不急於表現什麼。而且,在他看來,何貴本身的能力也是不俗。既然已經決定這麼安排。也理當不會有太大失誤才是。大不了他再好生觀察幾天,實在不行的話,再重新下令也就是了。

    ……

    「老夫自認來得已經夠快地了。卻還是沒有想到你們居然早就已經把需要辦地事情差不多都辦完了。何貴,你這一下子,恐怕要真的簡在帝心了呀!」

    只是見個面而已,劉墉跟豐升額沒什麼交集,在開封府除了何貴他也就沒什麼熟人。所以,道了聲乏把其他人送走之後。他又單獨留下了何貴。

    「聽說大人一路趕來,所用時間還不到三天。下官甚感欽佩!」何貴答道。

    「呵呵,這算不得什麼。人老了,比起當年辦案的時候,已經差得遠了!」劉墉笑道。

    「……」

    「……」

    沒話了!

    說完這兩句,何貴想不出來自己還能跟劉墉說些什麼,而劉墉一時之間也找不到什麼能說地,兩人就這麼眼對眼的互相盯著看了一會兒。募地又都笑了起來。

    然後,何貴就這麼告辭了。

    *****************************

    開封城東,某處大宅園。

    先前被何貴強拉去募捐的四海商行大東家趙四海站在自己家後院的閣樓上,看著在旁邊幾處院子裡進進出出的災民。忍不住一陣咬牙切齒!

    「你們看看,這都成什麼樣子?好好的宅子。這幫窮花子住進來之後,立即就是一片烏煙瘴氣!前兩天,居然還有人堵在院子門口撒尿……管家說上兩句,他們居然還擺起了臉色。你們說,這,這成何體統?要擱以前,這幫窮光蛋能有這個膽子?」

    閣樓上面並不是只有趙四海,還有其餘幾個開封府內有名地大戶,看到趙四海指著那些院子裡的災民發火,這些人也都露出了一臉愁容。如果只是些錢糧的話倒也無所謂,畢竟他們都是身家豐厚,這些東西還不放在眼裡。可是,自己的家住進外人,而且一來就是一大幫,並且還不聽自己的話……這不是亂了家裡的秩序了嗎?如果這裡面萬一再出個什麼賊人,他們豈不是引賊入室?說真的,現在凡是家裡住進災民的大戶,還真沒幾個不小心翼翼地。

    「可現在人都住進來了,咱們總不好直接就往外趕吧?」一個身穿黑色綢�地中年人有些猶豫地說道。

    「是啊。當時都答應了,現在再反悔……」另一個人也搖起了頭。

    「什麼答應了?還不是他姓何的給逼的?哼,這口氣,老夫絕不會就這麼白白地嚥下去!」趙四海氣咻咻地說道。

    「誰也不想咽這口氣。可話又說回來,咱們當時可是當著上萬人的面應下來地,現在就算是想反悔,也是沒理啊!」

    「理?哼!這玩意兒還不全都是靠人那兩片嘴皮子說的?你們放心,我已經寫信給貝勒爺,讓他把此事稟報皇上。哼哼,到時候,皇上肯定會派下欽差來查證,那時只要我們大家一齊作證,包他姓何地吃不了兜著走!」趙四海得意地說道。

    「老爺子,你……你寫信給那位淳貝勒了?」還沒什麼反應,剛剛那個穿黑綢�的中年人就忍不住驚問道。

    「那是自然。老夫一輩子未曾受過如此大辱,豈能就這麼善了?不把姓何的扳上幾個觔斗,老夫出不了這口氣!」趙四海冷哼道。

    「我說趙老爺子,你,你這可是……唉!」黑衣中年人長歎一聲,連連搖頭,也不理會別人的不解,逕自便起

    人做了一個羅圈揖,「諸位,柳某家裡還有事兒,就你們慢慢聊!」

    「柳文淮!你這是什麼意思?」看著那黑衣中年人轉身就要下樓,趙四海驚愕之後,就是火氣上湧,這傢伙分明就是不給他面子呀!

    「就是啊……柳兄,幹嘛急著走呀?」其他人也是追著問道。

    「趙老爺子,還有諸位……」那柳文淮看著趙四海一副驚怒的面龐,還有旁邊諸人不解的表情,忍不住又是一陣搖頭,「咱們是生意人。講究的是『和氣生財』。如今的情境,忍一忍也就過去了。何必非要鬧到朝廷上去?……那個何貴。那脾氣可不是鬧著玩兒地!」

    -

    「他不是鬧著玩兒地?難道我們就是任欺負的了?」趙四海拿手使勁地拍著桌子。「老夫就是要讓他知道知道,這開封府還輪不到他區區一個知府囂張跋扈!」

    「沒錯。這裡確實輪不到姓何的囂張。可是,人家還偏就有囂張地本錢!」柳文淮看著趙四海犯犟的模樣。一個勁兒直搖頭:「諸位難道忘了以前聽到的那個傳聞?兩個巡撫聯著手狀告何貴,狀子都遞到皇帝老子手上了,結果還愣是被他反咬了一口,最後落得個家破人亡,還連帶上了甘肅上下數十位官員的性命!諸位想想,幾十條人命啊。這有那位當過總督的勒爾謹,這是多大的關係?要是普通地官員,誰敢結下這麼大的仇怨?可他何貴就真敢!……這可是個發起火來敢玩命的愣種!咱們要是現在把那些窮光蛋趕出去,他聞訊殺過來,咱們怎麼辦?他是新官上任,咱們這麼做可就是給他臉抹黑,這可是結仇呀!」

    「結仇又怎麼樣?難道老夫還會怕了他不成?」經柳文淮這麼一提醒,眾人都是一激凌!他們或許不怕厲害的。還真就怕會犯愣的。因為這種人一旦上了脾氣就不會給你講什麼厲害關係。何況何貴目前還是他們的「現管」,真要對付他們,隨手一撈就有的是手段!就連趙四海這發起者也是忍不住一陣心虛,不過。自從有了個貝勒女婿,這老頭就橫行囂張慣了。又是當著這麼多人,自然不肯就這麼放倒架子!

    「您老當然不怕。您京裡有人……可我們不一樣!那個何貴的後台多硬?大家想必也聽說了!還有這幾天地事兒,那新任的提督大人說是在金川立過大功,又是堂堂的御林軍都統出身,天子近臣,不也還對何貴言聽計從的?人家可是堂堂地一品武官,咱們難道還能跟著比一比不成?」柳文淮又道。

    「柳文淮,你到底是哪一邊兒的?區區一個知府而已,我就不信他還真能能到天上去!」看著因為柳文淮一通話而紛紛變色地眾人,趙四海氣得鬍鬚倒立,忍不住叫道。

    「人家能不到天上去,咱們不也還站在地上麼?再者,何貴也是為了抓捕反賊、救助災民,事事兒都是站在理上。到時候肯定有功!咱們真要這時候給他找麻煩,那不是把臉湊上去找揍嗎?」文淮也不管趙四海心情怎麼樣,又是一拱手,「諸位慢坐,在下告辭了。」

    「柳兄慢走,咱們一塊回去!」

    「這個……老爺子,晚輩也先告退了!」

    「趙老爺,改天請您喝茶……」

    「你們……」

    一個人打退堂鼓,另外的人也坐不住了,一干人紛紛朝著趙四海作揖告辭,然後便一個個跟在柳文淮身後離去,只氣得趙四海留在閣樓上一陣氣苦。不過,氣苦過後,這老頭兒的腦子也清醒了一些!沒錯,有個貝勒當後台確實能夠讓人囂張,可是,大清國的貝勒爺多了,而且,這貝勒再厲害,也還是沒有實權,肯定比不得那些朝中重臣……想到這裡,看到府裡的管家正好走上樓來,他立刻就走過去拽住了對方的胳膊:

    「馬上叫人騎快馬追上去,把我寫給貝勒爺的信給追回來!要快,聽到沒有?」

    「追回來?」那管家先是一愣,接著又恭恭敬敬的說道:「老爺……「

    「老什麼?還不快去?」趙四海急道。

    「老爺,咱們的信貼了郵票,用了加急快遞,使的是朝廷的六百里加急快馬,怎麼追回來呀?」管家一臉為難地問道。

    「郵票?……」趙四海啞然!

    「還有……老爺,知府衙門的那個周通判又來了,現在就在外面客廳坐著呢!說是請您去府衙一趟,您看該怎麼辦呀?」管家看著趙四海發怔的模樣也不理會,又躬身問道。

    「什麼?」不會是那姓何的收到我想對付他的消息,所以要找麻煩來了吧?趙四海的心裡頓時有些慌了起來。

    **********************************

    「老爺,我畫得好累啊,能不能歇一下?」

    「不行。說好昨天就畫完的。你一歇就歇到今天。再不完成,讓老爺我怎麼辦?」

    從豐升額地突襲營救行動開始,何貴一連好幾天都沒怎麼跟師家姐弟

    兒。不過。現在照是照上面兒了,卻是逼著師雪韻他畫畫兒。

    「老爺,這左一條線右一條線的,有什麼用啊?」

    看著師雪韻右手一根削得尖尖地炭筆,左手一把尺子,按照何貴地吩咐在偌大一張白紙上左畫一道右描一條的。師小海先向師雨煙問了問,沒得到答案,又摸著腦袋向何貴問道。

    「這可有大用!」何貴「嘿嘿」一笑,看著師雪韻又停下了手,立即就輕輕一巴掌拍到了這小丫頭的頭上,「不許偷懶!這可是城西地規劃設計圖!畫好了之後,老爺我過段時間可有大用!」

    「規劃設計圖?這是什麼東西啊?」師雪韻又趁機停下手,抬臉問道。

    「城西那場大火把兩千多民居跟布政使衙門都燒得一乾二淨。老爺我要組織重建。自然得有個規劃設計,這樣才不致於到時手忙腳亂……明白了嗎?」何貴答道。

    「這麼費勁幹嘛?老爺,在原先的地方上重建不就成了嗎?」師小海甕聲問道。

    「就是。費這麼大勁兒……人家都畫了兩天了!一會兒這樣不行,一會兒又那裡不對。還說人家偷懶!」師雪韻嘟著嘴說道。

    「不許犟嘴!」師雨煙聽到妹妹語氣埋怨,秀眉微蹙。斥道。

    「耶……」一物降一物!師雪韻不怕何貴,可對師雨煙這大姐卻是從頭怕到腳,聽到訓斥,伸了伸舌頭,立即就低下了頭去,繼續按照何貴剛才的吩咐繪圖。

    「要只是在原地重建的話,豈能顯示得出來老爺我的本事?」看到師雪韻老實起來,何貴對著師雨煙微笑了一下,卻又認真地解釋起來,「而且,那麼多東西,如果重建的話,要耗費大量地人力物力。這人力倒是無所謂,一萬多人裡至少有兩千多壯勞力,為自己建房子肯定沒的說,不給工錢也行。可這物力就不簡單了……老爺我讓人算過,這些東西要全部重新建起來,沒個十幾二十萬兩肯定不成……」

    「老爺,一棟民居,就算要三十兩銀子重建,兩千多棟,也才六七萬兩,至多不到九萬兩,怎麼會用得那麼多錢呢?」師雨煙突然問道。

    「呵呵,雨煙你蠻精明的嘛!其實,這麼多民宅一起蓋,平均下來就是二十兩銀子也多了,至多六七萬兩。可咱們不是還有一個布政使衙門嗎?」何貴笑道。

    「老爺說笑呢。布政使衙門是朝廷官員專屬,理應由朝廷另行撥款下來重建才對。」師雨煙認真地說道。

    「這個……說的沒錯。可咱們總得貪污一筆兩筆的不是?還有那些別的官員……大家都要貪,這錢如果少了,不夠分啊!」何貴又笑嘻嘻地答道。

    「老爺你蒙人。你又不缺錢,還有……那位豐大人不是已經把錢還給你了嗎?我看到了!」師小海叫道。被烏三娘等人綁架的時候,何貴並沒有放棄他們這三個所謂的「下人」,反而是盡可能地考慮他們的安全,自然讓姐弟三個都十分感動,再加上又都年紀不大,所以,在自由之後,對何貴的感覺也愈發的親近起來,說話做事自然也就沒了那麼多地條條框框。

    「豐升額?嘿嘿,老子的五萬兩銀子,這傢伙卻只還了三萬兩!哼,真當老子地錢好拿……這回城西重建,不敲他個十萬八萬的出來,老子怎麼能出得了這口氣?」何貴氣哼哼地說道。他可是窮過的!該花的時候雖然不會小氣,可無故的損失也會讓他心疼萬分!

    「老爺,烏三娘身上還有一萬兩!可能是逃走的時候一起帶走了,所以豐大人沒能給你拿回來!」師雨煙幫著解釋道。

    「那還不是因為他的失職?這錢,還得從他身上扣!何況,烏三娘只是帶走了一萬兩,那還有一萬兩呢?」何貴蠻橫地說道。

    「老爺,你真要敲啊?那個豐大人可是比你官兒大呢!」師雪韻又翹起臉說道。

    「官兒大也敲。不僅敲,還得讓他心甘情願地自己掏腰包!……這兩年,這傢伙從精品人生賺了起碼不下三四十萬兩的分紅,不敲點兒出來,老爺我氣不順!」何貴一瞪眼,又把這小丫頭的腦袋摁了下去。

    「那老爺你叫周大人出去找人,是不是也要敲他們呀?」小丫頭氣嘟嘟地撥開何貴的手,又開口問道。

    「嗯!沒錯。老爺我是戶部出來的,朝廷有多少銀子心裡清楚的很。咱總不能一出來就惹那位和中堂不高興不是?所以,就只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要不然,也對不起老爺我『金點子』的名頭啊!」何貴笑道。

    「這樣能行嗎?」師雨煙有些擔心地問道。

    「我說行,他就得就行!這一次,城西重建,災民的安置,還有蘭考雪災,再加上老爺我自己的政績工程,這些東西一股腦兒的都要聯在一起,而且還不要朝廷出一文錢……」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成親

   何 貴說話算話,真的沒有向戶部要上一分錢,就連先前賑濟蘭考雪災的錢,戶部沒發,他也沒再寫折子催。不過,他又確確實實地把所有想辦的事情給辦完了。

    因為他要把開封城西的火場廢墟改建成一條「步行街」!

    這本來並沒有什麼可以吸引人的,雖然眾人也從何貴的嘴裡明白了什麼叫做「步行街」,可是,沒有人會僅憑這三個字就主動掏錢。就算何貴講得再天花亂墜也不可能,畢竟,誰的錢也不是白撿來的,當然不捨得亂花。但是,步行街就是步行街,終究與平常的街道是不一樣的。見無法說服那些被自己請來的有錢人掏腰包,何貴也不急,而是提出了自己的「殺手鑭」,言明豐升額要「自願」「捐獻」出價值二十五萬兩的瓷磚,並且全部鋪到這條步行街上。這一下,不光是這些有錢人,開封府乃至所有聽說了這消息的人們都驚動了。

    什麼是瓷磚?普通老百姓或許有不知道的,但是,只需要一打聽,就能明白了。

    要知道,自從精品人生首創瓷磚這種奢侈之物以來,一直是供不應求,能夠鋪得起瓷磚的,也無不是大富大貴之家。其餘之輩,頂多只能在自己家裡選那麼一間兩間的屋了鋪上一層,踩一踩聊以自樂。

    可何貴卻說要把這瓷磚鋪到街上?

    這得是多大的手筆?

    那等到這什麼步行街建成之後,滿天下的人還不都得屁顛屁顛兒地跑到開封來看上一眼?

    所以,當何貴說明要將廢墟地那片地按照預先的規劃。拿出一部分當作店舖的時候。開封地有錢人,鄭州的有錢人,洛陽的有錢人。南陽的有錢人,甚至就連附近山東、江蘇、山西、安徽各省的有錢人都紛至杳來。這些人都打定了一個主意:就算買不到地,也要看看這條鋪滿瓷磚的步行街到底要建成個啥模樣。

    而何貴這個時候卻又不急著找人要錢了,反而拿起了架子,又讓人四處散播謠言,說什麼「不能在天下最為豪華地步行街上立一個櫃台。就上不了台面,稱不上一流」等等對那些有錢人頗具刺激性的話語,同時,還宣稱步行街只出售小部分土地,其餘全部用來建設道路以及其他設施……

    商人裡面的人云亦云之輩不少,愛顯富的也是極多,聽到這些消息,再加上何貴刻意放出的某些人已經買到了一些地皮的消息。結果,在開春之後,火場廢墟的土地價格已經暴漲至每丈一千八百兩,換算成米的話。就幾乎是一平米二百兩。

    「現在地價碼是一兩銀子差不多能買一小石大米,就算一石是一百斤的話。跟一百元人民幣的購買力也差不多,這麼換算過來,這步行街的價格豈不是兩萬多塊人民幣一平米?」何貴偷偷地算了一下之後,也暗暗為自己的心黑手狠而微微感到有些「羞愧」,上輩子買不起房,所以對那些房地產開發商恨之入骨。可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會操持一把這種行業。不過,儘管心裡稍有些不安,他還是有些後悔,後悔只賣地地皮,沒賣房子!因為如果賣房子的話,他就能再按上下層分賣……可誰叫自己手裡沒錢呢?不賣地皮就什麼都沒得賣了。

    不過,何貴算計那些有錢人算計得爽,卻沒有料到,一場火已經在他自家的後院突然燒了起來。

    開封要建步行街,還要鋪瓷磚……河南巡撫劉墉是一個簡樸的人,對此舉自然是大為不滿,多次把何貴叫到巡撫衙門勸說,不果之後便改為訓斥,訓斥不行乾脆直接下令禁止建造,並寫奏折上稟乾隆參劾何貴,聲稱「瓷磚之類本為家居奢物,開封府竟欲以之建造步行之街,此舉實乃教天下以奢侈,不合勤儉之道,當禁行之,亦當禁天下人之效仿」!不過,念在何貴也是為了能籌錢做事,這老頭兒在奏折裡面還留了餘地,順便講了講情,還幫何貴敘了敘功,只是請乾隆降旨訓斥,沒說要嚴厲處置之類的狠話!

    這封奏折傳到北京之後,立時引起了不少熱議。何貴之名再一次成為北京城人們議論的焦點。要知道,這可是何貴第三次受到一名巡撫的參劾了。一而再,再而三,這好運總不能老是伴著何貴吧?再者,這一回出面的劉墉可是一位大清官,不比郝碩、王�望那等貪瀆無能之輩。所以,不少人都眼睜睜地準備看著何貴倒霉。就連因為某些原因沒能談成生意,不得不艱苦地應付著何家染坊對京城綢布市場的傾銷的董慶海,也停下了手段,準備看著何守富還有主動擔當何家資金後台的精品人生倒霉。

    不過,董慶海打的好主意,卻不知道精品人生的那位東家倭興額正十分得意。雖然豐升額被何貴強逼著免費出瓷磚去鋪街道,不過,二十五萬兩銀子的價格只是按賣價算的,實際成本價還不到三萬兩。而且,如果步行街建成,那裡的商家與住戶又哪好意思讓自個兒的地面連外面的街道也比不上?自然只有買一些更加高檔的瓷磚,那時候,他可就發財了。而且,劉這份奏章裡面又多次提及了精品人生的名頭,言語之中雖然多有「詆毀」,卻也幫他招來了不少客人……反正他也不怕真有人會對他怎麼樣。滿人嘛,能自食其力到他們這份兒上已經是相當不錯了,這兩年還經常向大內進貢些新產品,乾隆每每高興都還來不及,又怎麼可能突然翻臉打壓他們?至於何貴……剛剛立了不小的功勞,朝廷上又有人幫著說話,劉墉的參劾又不是多麼的嚴厲,所以,頂多挨頓訓斥而已。又有什麼了不起的?

    而倭興額滿意。在河南地劉也

    自己這一份奏折上去之後,至少也能讓乾隆下旨或者公文警告一番何貴,讓步行街停建。可是。他卻沒想到,何貴在聽說他參劾了自己之後,也立即寫了一封信給和�,信上也沒有說別地,除了問候語,就簡簡單單兩句話:東巡南巡在即。朝廷缺錢,不欲使中堂為難!請於聖駕之前代為解說!

    結果,劉墉左等右等沒等來朝廷對何貴的申斥,反倒是接到了軍機處發還的奏折,上面還有乾隆給他地御批:本意是好,須看時候!何貴既知開封府,爾不必擅權!

    這回復可說是大出劉墉的意料之外,讓他大感鬱悶。但也無話可說。因為何貴收了那些買地者的預付款後,立即就拿出了一部分去賑濟蘭考受雪災的百姓,之後,又從城西受災百姓之中招收工人。這樣既沒花朝廷一文錢,又讓那些受災百姓有活干。有錢賺,全都不算是壞事兒,那些出錢買地的人又都是富人,就算不把錢花在這裡,也會花在別處,所以,老頭兒最後乾脆就兩眼一閉,不管了。

    不過,劉墉不管了,卻並不代表這事兒就這麼算了。步行街正式動工後不久,又有消息傳來,湖廣總督彰海不知道出於哪門子原因,居然也上書彈劾何貴建步行街「實在奢侈」。結果,被乾隆降旨怒斥:爾在湖廣,河南之事與爾何干?若不欲為總督,朕當令吏部為爾在開封府選一縣令實缺!

    那意思,簡直就要在多明白就有多明白。至此,開封府步行街的建造成為板上釘釘地事情,再也沒有哪個人願意去碰觸這個話題。

    ……

    開封府衙!因為何貴已經接連受到過三個巡撫以及一名總督的彈劾,卻始終毫髮無傷,而且彈劾者除了劉墉這大清官之外,

    「聽說現在有人已經開始賣房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一眾事情過去之後,時間已經開始進入乾隆四十四年的四月份,步行街的建造也已經完全展開。因為是自己上任後的頭一把火,所以何貴十分上心,自開工之日起,每天都要問及建設的情況。

    -

    「這年頭的精明人不少。有些人看到步行街就建在自己家的邊兒上,看到又有那麼多買主拿著錢卻沒撈到地,所以就把自己地房子賣了!」周政宣解釋道。

    因為火場廢墟的面積很大,所以除卻被分配給步行街的地皮之外,還有不小的一份土地。何貴有言在先,剩下地土地將按照北京四合院的方式為受災百姓重建家園,而且全部都將是兩層小樓!這樣既是為了兌現救火時他許下地諾言,也是為了讓那些受災的百姓安心,同時,也可以為那些工人鼓幹勁,畢竟這些工人大多也是災民。不過,這些災民裡面也有不少精明的,見到步行街的地皮讓不少人擠破了頭去搶,便想到了把自己家預分到的房屋賣出去,這樣,拿到錢後直接就去別處買房子,既不用等到房屋建成之後再搬回家,還能賺上一筆。

    「府尊,要不要管一管?」林適中問道。

    「隨他們。只要不亂來,咱們只需要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原來是有人在倒房,何貴對這種行為倒也沒什麼感覺,也懶得管。

    「這幾天的邸報來了沒有?有什麼大事沒有?」何貴又問道。

    「倒也沒有什麼大事。就是福建巡撫黃檢,私刻其祖父奏疏呈於祠堂,朱批多有不符之讚揚之語,皇上下旨將其交由部議。」周政宣說道。

    「連朱批也改亂改?哼,想給老子臉上增光也用不著這樣啊。」」何貴搖了搖頭,「皇上東巡應該已經出關了吧?」

    「沒錯!」周政宣又應了一聲,看看左右,接著居然笑了起來:「呵呵,說起來,今年皇上東巡,還發生了一件趣事!」

    「趣事?什麼趣事?」何貴問道。

    「邸報上說,錦城那個叫金從善的秀才,就是去年上疏皇上請求立儲的那個傢伙,在聖駕路過錦城的時候,居然再次攔駕上疏,請求皇上再立中宮……哈哈哈!」話未說完,周政宣就是一陣狂笑。

    「再立中宮?」聽到這話之後,何貴,還有林適中兩人也都是一臉古怪。立中宮?乾隆今年都快六十九的人了,馬上就進入古稀之齡,還立哪門子中宮?呀呀個呸的,也真虧那個金從善想的出來!

    「皇……皇上怎麼說?」林適中又問道。

    「還能怎麼說?那個姓金的以為自己上一次請求立儲之後名聲大噪,就有多了不起了,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德性。哼,立後?……還不是被皇上下旨交由部議,沒兩下就處斬了事兒!」周政宣冷笑道。

    「自找死路!」林適中搖了搖頭,歎道。

    「這就是腦子一熱的後果!」何貴笑了一下,突然又想到了自己。這一回,為了這條步行街,又是一個總督加一個巡撫在彈劾自己。要不是自己抓住了乾隆的軟肋,又有和�這個寵臣幫著說項,說不定還真要出事。以後這種腦子一熱的事情還是要少做為妙。

    ……

    「何貴,何貴……」

    「大呼小叫的,幹嘛?」

    不看人,光聽聲音,何貴就知道是豐升額這傢伙闖了進來。這傢伙因為預計到瓷磚將要大賣,所以,在領兵之餘,又在開封附近建了一個瓷窯,準備就近生產,免得長途運輸麻煩。現在應該忙得腳不沾地才是,怎麼會有空跑到自己的衙門來?「你這小子,是不是要成親了?怎麼沒老子的喜貼?」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一百五十二章 怪胎


    何貴要成親了。年初那一場劫難,既讓他有些後怕,得自己的人生真的是非常孤單。雖然也算是有一些朋友,一些「親戚」,可是,每一次午夜夢迴,每一次有事的時候,他卻總是一個人。孤獨的感覺他並不是沒有經歷過,相反,他以前有一段相當長的時間都是自己渡過的,對這種感覺可說是十分熟悉。可是,那時候他總還有些聊的來,能夠肆無忌憚說話的朋友,心裡也沒有那麼多的事情!然而換了一個環境之後,他固然混的風生水起,但每每一個人的時候,總是覺得心裡空空的,不著邊際一樣。

    所以,他要找個人陪陪自己,就算不能改變這種感覺,也能減少一下一個人呆著的時間。

    新娘子也不是別人。那天吃完晚飯,他直接就向師雨煙問了一句:「你覺得我這人怎麼樣?如果覺得還行,就嫁過來吧!」

    然後,一切就水到渠成。再接著就是找人算了算黃道吉日,定下婚期,就開始大派喜貼!豐升額一個人來到開封,當時又正好帶著親信跑到外面去督造自家的瓷磚窯,所以,暫時沒能收到。

    ……

    「以你現在的身份地位,至少也得娶個大家閨秀,怎麼只要了一個丫環?」.雖然還遠遠比不上他,可是,如果只論名頭之大,在這開封府還真不做第二人想,尤其是經過前一次的彈劾之後。就連巡撫劉墉、按察使王太岳也是稍有不及。

    「大家閨秀?我也想啊!這不是沒碰著合適的嗎?要不。過兩年你閨女長大了,我派人去說媒,成不成?」何貴笑道。

    「快給老子滾蛋!就你這模樣。還想當老子女婿?」豐升額笑罵道。精品人生地生意轉好之後,他地日子好過了。所謂飽暖思淫慾,豐夫人撒潑擺架子的本事不小,拿男人心的功夫就不行了,又一直無所出,所以。豐升額又重新納了兩房小妾,結果,一年之內連得兩個女兒,這雖然讓他感到高興,但也有些鬱悶!畢竟,在這年頭地人心裡,女兒還是比不得兒子好。

    「你這人的心思怎麼這麼齷齪?我說給我未來兒子先訂個童養媳,怎麼就成了我想當你女婿了?」聽到豐升額的話。何貴頓時「大怒」,「還我這模樣?你先看看自己的德性再說吧。你那倆閨女,長大之後要是隨她們的娘還好,要是隨了你。你就是反過來求老子,老子也懶得搭理!」

    「喲喲喲。你怎麼知道你生的就是兒子,不是閨女?」豐升額取笑道。

    「這不廢話麼?老子我有秘方……」何貴眨了眨眼,神秘地說道。

    「秘方?」生兒子也能有秘方?豐升額頓時被何貴這句話勾起了興趣,「真地假的?」

    「你說咱們認識以來,老子什麼時候蒙過你?」何貴佯怒道。

    「那那……快說來聽聽!」豐升額立時大喜。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中國人生個兒子繼承香火的願望經歷數千年的沉澱,可說是無比的堅定。豐升額已經年近四旬,以前一直沒有孩子,再加上欠債之後壓力大,倒也沒什麼太沉重的感覺。可有了錢,又有了兩個閨女之後,這想再要一個甚至是幾個兒子的心卻忍不住躥騰起來,而且是越來越猛烈,不顧家中黃臉婆的鬧騰強納兩房小妾,也不是沒有這方面地原因。可惜還是只得了兩個女兒。所以,聽到何貴這麼一說,自然也就禁不住了,反正不管是真是假,有希望總是好的。

    「想什麼呢?法不傳六耳!我這可是秘傳,哪能這麼容易就教出去?」何貴煞有介事地說道。

    「那你想怎麼樣?」豐升額急道。

    「十萬兩!」

    「你殺人啊?老子這兩年才攢點兒棺材本兒……五千兩!」豐升額想了想之後,伸出一隻手掌,「這價兒不低了。」

    「區區五千兩你也好意思說出口?當老子是叫花子,稀罕你這點兒小錢?」何貴冷哼道。

    「那你也不能太黑呀!老子掙點兒錢也不容易!」豐升額說道。

    「你掙錢容不容易我還不知道?」何貴不屑的撇了撇嘴,「這樣吧。九千九百九十九兩……湊個吉利數。」

    「你乾脆要一萬兩得了!」豐升額氣道。

    「我不是要成親了嗎?一萬兩雖多,可不夠『長久』呀!」何貴笑道。

    「哼?長久?你那媳婦全身上下沒二兩肉,當心久了硌死你!」豐升額雖然氣,卻也並不是多麼在乎那一萬兩萬兩的銀子,罵罵咧咧地,還真從袖口裡抽出幾張銀票遞給了何貴,「自己數數,多地算是給你的紅包!辦席那天老子可就空手來了!

    -

    「你隨身帶這麼多銀子幹嘛?」這世上當然不可能有包生兒子地秘方。何貴本來只是想逗逗豐升額,本以為就算他相信了,也還要回家去取錢,那時候,自己也可以趁功夫隨便想兩招蒙一蒙這傢伙,可沒想到這傢伙居然已經「大款」到如此的地步了。接過銀票數了一下,差不多有一萬兩千多兩。

    「人家剛剛給的訂金!」豐升額隨口答了一句,又立刻湊近過來,「秘方呢?快說!」

    「哦……」何貴撓了撓腦門兒,略帶些苦笑地想了一下,「那個……你回去之後,每天用一盆熱水,一盆冷水,左右輪迴浸泡;然後,背倚牆壁,上下屈蹲,每回二十五次,……明白我的意思了?」

    「就這麼簡單?」豐升額有些疑惑,「這就能包生兒子?」

    「那你以為得有多難?」何貴反問道。

    「你可別騙我。不然老子饒不了你!」豐升額叫道。

    「嚇唬誰呢?算了,你自己看著辦……反正急著要兒子的又不是我!」何貴正色說道。

    「那……那我回去試試!」看何貴不像是開玩笑的模樣,豐升額猶豫了一下。終於下定了決心!……一切為了兒子!

    ***********************

    乾隆四十四年。五月。

    雖然還沒到夏天,可是,天上地太陽已經開始顯出威力。照在人地身上,不再是那種暖洋洋的舒服,而是變得稍有些膩熱。牛四根躲在地邊十字路口的柳樹蔭裡悠哉悠哉地躺著,一邊哼著小曲,一邊從身上找虱子,找到之後。放到指甲蓋之間使勁就是一擠。

    「喂,兄弟。槐樹屯怎麼走?」

    牛四根正愉悅地聽著那擠虱子地清脆響聲,卻覺得眼前突然一暗,瞇眼看了看,原來是幾個人圍在了樹蔭邊兒上,正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

    「往南走三里!」

    牛四根也不管來人是誰,隨口答完,就又摸出來一個虱子。這回沒有再擠死,而是直接用手捏著放到了嘴裡一咬……

    「謝了!」

    那幾個人看到他這模樣,一個個都搖了搖頭,卻還是道了一聲謝。接著就轉身向南找那槐樹屯去了。牛四根還是躺著,轉過臉看了看幾人的背影。竟也有樣學樣地,學著那幾個人先前的樣子搖起了頭:

    「大熱天的,不找個地方納涼,還非得頂著太陽找啥槐樹屯,真是苦命人啊!」

    不過,他卻沒有想到那幾個人裡還真有耳朵尖的,這話才剛說完,其中一個大概二十六七歲地青年人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竟又帶著另外幾個轉道回來了,然後,重又擠在了這蓬柳樹蔭裡,逮著他問了起來:

    「兄弟,再問你個事兒。你對這槐樹屯熟不熟?」

    「我就是槐樹屯的,你說熟不熟?」牛四根從嘴裡抽出剛剛咬死的虱子,斜看了一眼那青年人,反問道。

    「哦?這感情好……」青年人稍怔了一下,接著又笑了起來,「那你知不知道槐樹屯裡最窮是哪一家?」

    「這還用問?……」牛四根話沒說完,就起了警覺,一臉驚奇地望向了幾個人:「我說你們這些人是怎麼回事兒?人都是打聽最富最有錢的,日子過得最好的,哪有你們這樣反而打聽最窮人家的?想幹嘛呀?」

    「問你話就說,哪來這麼多廢話?」另一個年紀大一些的人出言斥道。這人長相比較和善,很能給人些親近之感,可沒想到脾氣卻不怎麼樣。

    「你這人怎麼說話呢?老子我還不說了!你又怎麼樣?」牛四根上了脾氣,跟那人瞪了一下,竟那麼把胳膊往腦袋下面一枕,閉上眼睛睡了。

    「大膽……」

    「你耍什麼脾氣?不說話別人就不知道你還在喘氣了?……」青年人逮著那人斥責了一句,又看了看天下的太陽,然後,招呼著其他人一起坐下,他更是直接坐在了牛四根身旁,「兄弟,貴姓大名?」

    「牛四根兒!」這青年人還不錯!牛四根雖然閉著眼睛,卻也知道剛剛這青年人幫自己出了一口氣,所以回答得也還爽快。

    「呵呵,這名字不錯啊!」

    「什麼不錯?四根兒,死根兒……牛根兒都死了,連個想頭都沒了!」牛四根兒哼哼著答道,不過,他這話卻是逗得眾人一笑。

    「牛四根兒……一頭牛有四條根兒,這還不好?那你還想要幾條啊?」幾個人裡面其中一個看上去年紀最大地笑道。

    「四條根兒?嘿嘿,還有這說法?」聽到這話,牛四根兒一下子坐了起來,逮著剛剛這人說道:「屯裡那幫傢伙可都說我是『死根兒』!」

    「那些人懂什

    們這位林先生可是大學問人,中過進士的!」青年人貴笑道。還沒到婚期,他這回算是趁空到蘭考縣辦事。身邊也沒多帶人,只有林適中、周政宣兩個,還有蘭考縣令齊義元陪同。

    「進士?」牛四根兒先是一驚,接著上下打量了打量林適中,卻又打了個哈欠。重新躺了下去。「那些進士老爺那可都是文曲星下凡,會跑我們這窮地方來?」

    「我們說的可是真話!」一直躲在何貴等人後面的齊義元說道。這裡可是他地轄區,何貴這幾個人可都是他地頂頭上司。如果讓人給得罪了,最後還不是他吃癟?

    「誰管你們真真假假地?還是趕快走你們的吧,我還得睡我地覺!」牛四根兒眼睛又是一閉,揮揮手說道。

    「讓我們走也行。不過兄弟你得先給我們說說槐樹屯哪戶人家最窮,也省得我們到了地方還得再到處打聽!」何貴又笑著說道。

    「還找什麼呀?整個蘭考縣,就是我們槐樹頓最窮。你到時候隨便找一家。都差不了!」牛四根兒哼哼著答道。

    「呵呵,再窮也有不一樣的。我們就找最窮的那戶!」何貴答道。

    「你們這些人還真是怪了!算了,也懶得跟你們磨悠!……我,啊,看清了沒?我就是槐樹屯最窮的那戶!」牛四根兒睜開眼盯著何貴看了幾下,又搖了搖頭,然後,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說道。

    「你?……」

    「怎麼了?你們不信?」看著何貴等人的目光,牛四根兒問道。

    「我還真不信。看你這悠閒地模樣,不像最窮的,反倒像是最富的!你家裡的活。肯定是請了工人在幹著呢吧?」看著牛四根兒那副模樣,何貴搖頭笑道。

    「還用得著請什麼工人?我家裡的地都租出去了!」牛四根兒答道。

    「呵呵。我就說嘛!」何貴笑了起來,又朝牛四根兒拱了拱手,「原來還是位財主!失敬失敬呀!」

    「什麼財主?就只是祖上傳下來的三畝地,這也算財主?」牛四根兒翻了翻眼皮,反問道。

    「只有三畝地?那你幹嘛自己不種,還非要租出去?」林先生,也就是林適中聽到這話,忍不住問道。

    「懶得種!反正一年三兩銀子加一百斤小麥的租錢,足夠老子活了!」牛四根兒伸了個懶腰,答道。

    「呵呵,足夠活了?三兩銀子也就是不到三石糧食,再加一百斤小麥,怎麼可能讓你這麼大的人吃上一年?你當我們是弱智還是白癡?」何貴笑道。

    「啥弱智白癡地?這還有啥不能信的?老子一天只吃中午跟晚上兩頓,一頓就只吃兩個燒餅,每個燒餅要兩個大錢,那一天下來就是四個大錢。這一年呢,總共有三百六十五天,加起來就是一千四百文,換成銀子還不到一兩五錢。這麼著,我剩下的錢還夠弄點兒年貨,換幾身衣服,再吃幾頓好的呢!」牛四根兒不屑地哼了一聲,答道。

    「這……」還有這麼個算法?何貴一干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時還真說不出話來。

    「你一天四個燒餅就夠了?」周政宣有些不信地看著牛四根兒,這傢伙體格也算壯實,一天只吃四個燒餅肯定吃不飽。

    「老子整天又不幹啥活,餓不著就行!」牛四根兒閉著眼睛答道。

    「那個……三畝地,好好種地話,你還能過得更好呢!三兩銀子跟一百斤小麥你就交給別人?這也太虧了吧?如果自己中,你能得更多呀!」眼前這傢伙還真是個怪胎,林適中直感無話可說,可聽著對方的話就是不舒服。

    「虧啥呀?我一年到頭啥活也不幹,還白掙一年地吃食,哪裡虧了?」牛四根兒答道。

    「掙一年的吃食你就滿足了?這三畝地如果好生經營,說不定過些年你還真就成財主了呢!」周政宣說道。

    「當財主又怎麼樣?」牛四根兒問道。

    「當財主……那就有錢了。到時候,你就能讓別人幫你做事,那什麼種地,洗衣,做飯之類,都有人幫你,你的空閒也就多了,還能出去玩玩兒,就過得更好了呀!」一直跟在最後面齊義元也覺得自己轄下出了這麼一個傢伙實在是不漲臉,忍不住也出言說道。

    「你這人真好笑。我現在就有人幫著種地,也不用自己做飯,平時也不用幹活,想玩兒就玩兒,想睡就睡,幹嘛還要去辛辛苦苦做財主?」牛四根兒翻了個白眼,說道。

    「這……」聽到這話,齊義元頓時怔在那裡說不出話來。



第一百五十三章 發行天下

    實,何貴這一次帶人來到蘭考縣,又找到縣裡最窮的過是為了想試驗一下預想中的「農村生產合作社」的想法。以官府的名義做保,引導當地百姓組織起來,初步實現小規模的集約化農業生產。說到底,這也只是他在邑莊的時候剛剛開了個頭,卻沒能繼續完成的一項試驗。而之所以選擇槐樹屯,除了一條窮之外,還是因為這裡的風沙大,土地貧瘠,土地多在老百姓自己手中,便於組織。在他看來,如果他能夠成功的將蘭考最窮的幾個村子整合起來,利用那些村子裡有限的人力物力,使得這些人的生活獲得明顯的改善的話,不僅將成為他在政績上極為亮麗的一筆,也將大大的刺激那些百姓。畢竟,越窮困,提升的空間就越大,對比性也越強。等成功了,他以後想做什麼事,必然會獲得巨大的支持。當然,這樣做或許會使得一些人對他心懷不滿,比如那些只想著兼併土地的地主們,可是,對這些地主們來說,農業集約化生產如果做得好,擁有大量土地的他們反而將是最為得利的一群,所以,只要有時間,這幫人也就應該不會再怎麼反對他,相反,還有可能會成為他的擁者。

    何貴在拿出這個計劃的時候,甚至都已經預想到了未來的美好情景。

    可他萬萬想不到,興沖沖的趕過來,卻會被人當頭潑上這麼一盆涼水。

    他從來沒有,哪怕是以他兩輩子的閱歷,也從來沒有見到過牛四根兒這種「安於現狀」的人物。這個傢伙地思想甚至讓他有些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只求一天安安穩穩地能吃到四個燒餅。過年地時候能弄兩件新衣服。吃幾頓好的……

    何貴感到奇怪之餘,又帶著林適中、周政宣還有齊義元三人跟這個莊戶中的懶漢很是爭論了一通。可惜結果有些可悲,三個正統進士出身地讀書人。加上他這個無論是閱歷還是能力都是當世無雙的佼佼者,愣是被人家嗆的無話可說。比如:他們問牛四根兒,這麼不思進取,如果娶了媳婦兒或者有了孩子的話,該怎麼辦?結果,這傢伙的答案是:養不起。所以不娶媳婦兒,自然也就不會有孩子!他們又問:如果遇到災年怎麼辦?牛四根兒答曰:有點兒積攢,可以一邊討飯一邊等賑濟,總能過去!他們又問:不怕生病?牛四根回答:沒事兒,忍忍就過去了,許多人家都是這樣的……

    最後,在何貴眼裡,這個牛四根兒就成了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真真正正響噹噹地一爛「銅:.:物。

    不過還好,像牛四根兒這種怪胎就算是萬里也難挑一。所以,他們雖然失望,卻還是走進了槐樹屯。可惜。真正走進槐樹屯之後,何貴才發現現實與理想的差距是如此的大。

    在邑莊的時候。因為都是熟門熟路,老何家又是幾十年的邑莊「領袖」,有著深厚的人脈基礎,當地人也都信任,所以,他的租賃計劃才能順利展開,並且在他走後還能慢慢地運行。可是,槐樹屯不行。

    多年地風沙,使得這裡的老百姓生活很苦,甚至邑莊還苦。就連屋子也大多只是泥坯房,連個窗戶都沒有,既陰且暗。連自己還顧不過來,又哪裡有閒空去搞什麼「合作社」?何貴的本意是從最窮的幾戶開始「勸誘」,然後再在屯裡宣傳,可是這種做法沒用!那些老百姓見到他們這群人,先是驚奇,接著就是害怕,再接著就是懷疑,然後,就是不理會,最後,周政宣擺著臭嘴說了幾句狠話,還險些惹得人家整村集合起來動武……氣得何貴差點兒就想直接找個沙窩把這個混蛋通判給埋進去。

    ……

    「公信!公信!」帶著失望與怒火回到開封,何貴沒有回到自己地開封府,而是直趨巡撫衙門,「我在老百姓眼裡,根本就沒有看到官府的任何一點兒公信力!真不知道這幫傢伙以前都在幹什麼?老百姓不信任,官府又怎麼能做成事?」

    「官府自然有官府做事地辦法。可惜啊……」聽到何貴突然來訪,劉還以為是來找麻煩的。因為何貴以往的事跡實在是過於「惡劣」了一點,「睚眥必報」的名頭可是用幾十條官員的性命給鋪就的。雖然他不會害怕,卻也擔心這傢伙使什麼鬼花活。可是他沒想到,這傢伙一見面,竟然就是對官場一通大罵,那模樣,活脫脫就是一個受了氣兒地小媳婦。

    「可惜?我看應該是可恨才對。」何貴坐在劉墉下手不住地拍著椅子扶手,「沒點兒公信力,官府做事難道只能用強硬手段?這不是把老百姓把朝廷的對立面上去推嗎?這要是太平世道還好,要

    壞年景,那還得了?」

    「你該不會只是想到我這兒來撒撒火氣的吧?」「公信」這兩個字雖然讓劉墉稍費了一點兒腦子去理解,但想通之後卻非常的贊同。官府沒有了公信,自然就不會得到老百姓的支持,這樣一來,對朝廷自然是一種巨大的損害。不過,這並不是什麼新鮮的見解,他也不會為了這兩個字就怎麼樣,而且,他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所以,看到何貴似乎還想繼續發洩下去似的,自然是立即出言截斷道。

    「當然不是。我是來請您這位撫台大人幫忙的!」何貴也不客氣,拿出一份條陳遞給了劉墉,「您幫忙看看,如有不對,還請指正。……您上回無緣無故找我的麻煩,害得我險些被革了職,所以,這回一定得幫我這個忙。」

    「這是什麼話?」劉墉接過條陳正想看,聽到這話立即就是一通冒火,「你倡教奢侈。我奉聖命司牧一方。當然要上書諫止。怎麼能叫無緣無故找麻煩?」

    「您明知道我那麼做能給朝廷省錢,也能為百姓減少一分負擔,還上書諫止。不是找麻煩又是幹什麼?」何貴反問道。

    「胡說八道。你這麼做,若是惹得天下各地效仿,最後,所需錢帛還不是要鋪到老百姓頭上?老夫是為大局著想!」劉墉怒道。

    -

    「按您這說法,我這兒是從有錢人手裡摳錢,換到別的地兒。就是官員從老百姓手裡摳錢了?您這可是在誹謗當今的清明吏治啊……」何貴突然笑道。

    「你……」劉墉自己也想不到,他聽到這句話之後地頭一個想法竟然是:這小子想誣蔑老夫?

    「沒事兒。說著玩玩兒,看您火氣這麼大,逗逗樂兒!」何貴又笑道。

    「哼!」劉墉面色微紅,忍不住翹著鬍子冷哼了一聲。

    「您慢慢看,我先回去忙了。」何貴也沒打算留在這裡等劉墉趕人,說完話之後便站起了身,可向外走了沒兩步。他又轉過了頭來:「劉大人,過些天我成親地時候您可一定得來。您不能老讓外面的人傳言咱們上下不和呀,是不是?……那個賀禮呢,也不求您有多好的東西。反正我估計您也沒有,就送兩副字畫吧!……您先忙。下官告辭!」

    說完,就那麼朝劉墉一拱手,揚長而去,害得劉墉在後面怔怔地看著他地背影,直感到笑也不是,氣也不是,良久,才憋出一句似乎是在問自己的話來:「我跟這小子很熟嗎?」

    然後,老頭兒又失笑著搖了搖頭,開始翻看那份條陳……之後,第二天,一匹快馬就帶著這份條陳跟劉墉所寫的附加奏折一起向北而去。

    ********************

    乾隆四十四年,六月。

    北京!

    「土地兼併者,乃為歷朝歷代之錮疾。固然有為富者巧取豪奪,然究其本因,竅以為百姓不善經營所致爾!……百姓之中,有貧有富,若使其貧者聯為一體,共出勞力,則窮困之局易解,土地兼併難行。既此,豪富難欺貧窮,貧窮亦可有充裕之機自肥,如此……」

    乾清宮內,乾隆仔細地聽著王傑朗朗的誦讀著劉墉送上來的那份條陳,旁邊還立著幾名親信重臣。阿桂、和珅、福隆安,以及剛剛被他下旨以工部尚書之職在軍機處行走的福康安。

    「你們覺得怎麼樣?」這份條陳實際並不長,王傑讀完之後,乾隆便以此向幾名重臣發問道。

    「皇上,這條陳上所言倒也切合實弊。然而奴才卻有些不懂,使百姓之中地貧窮之戶聯為一體……這該需要怎麼做才能達到?還有,我朝的根基乃為士大夫,條陳之中所言,似乎有意使那些貧困百姓聯結起來與之相抗的意思。如此,豈非有禍亂之嫌?」和珅出言奏道。

    「嗯。和愛卿這話倒也不錯。你們可還有別的見解?」乾隆微笑著點了一下頭,又向其他人問道。

    歷朝歷代,土地兼併都是一個極為敏感的話題。何貴可以馬馬虎虎地將之交給劉墉,那是因為他知道劉墉不是那種碎嘴的傢伙。不過,他卻沒想到劉墉會立刻就將這份條陳轉呈上奏。不過,敏感就是敏感,劉也知道何貴寫這份條陳是為了朝廷好,也不想鬧得沸沸揚揚,讓其再處在焦點之上,所以是以秘折的形式直接上奏給了乾隆。所以,在場諸人,就是剛剛拿著條陳讀了一遍的王傑,也不知道這份條陳是出自何貴之手,因為條陳上地署名跟其中一部分內容已經被乾隆用硃筆塗蓋了。所以,眾人也只能依據各自的推斷來回答。

    「皇上,這條陳上所說土地兼併乃歷朝歷代之錮疾。其實臣以為此言並無不妥

    ,還以為說得輕了。」王傑捧著折子向乾隆躬身道:並,實乃歷朝歷代的最大惡瘤。先帝雍正爺在時,就曾多次下旨痛斥土地兼併之禍,責其為國家動亂之源,為此,還下旨嚴懲了一批肆意兼併土地的皇親國戚,再往前,順治、康熙年間地圈地之事,亦可視為前鑒。然而。歷代以來。地兼併之事終究還是難以阻止。……這份條陳之上所言:將貧困者聯為一體,共出勞力以解窮困之局,臣並不知道該如何做。可如果可行的話,卻不失為一條解決土地兼併地方法。好處堪稱巨大,對國家地穩定也是大大有利,也可以讓朝廷在天下百姓之間的所謂『公信力』大為提升。所以,臣以為,此條陳或可試行!」

    「奴才附議。」阿桂看到王傑說完。也站出來說道。王傑所說的跟他所想地也差不多。土地兼併的巨大危害並不是沒有人看得清。其實從康熙開始,雍正,一直到乾隆,三任皇帝為了這事兒都沒少下功夫整治,雍正為此還殺了不少人,可惜成效甚微。如今,大清國已經安穩了一百多年,他們也只能看著土地兼併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卻毫無辦法。只能勉強為土地買賣設置一些關卡。可是。土地是個人的,終究不能禁止買賣,而且有錢人對土地的慾望幾是無窮的,再加上那些貪官污吏從中作梗。關卡地設置也沒能起到太大的作用。如果真能有一個辦法改變這種情況,他當然贊同。

    「隆安、康安。你們兄弟倆在商量什麼呢?」看兩個老臣都說完了,乾隆又把目光投向了福隆安與福康安兄弟兩個,見兩人還在那裡嘀嘀咕咕,便笑問道。

    「皇上,奴才以為阿桂與王傑二位中堂老成謀國,既然他們以為可以試行,應該就不會錯!」聽到乾隆地問話,福隆安躬身答道。

    「奴才附議!」福康安也答道。

    「你們兩個這是在耍滑頭啊!」乾隆搖頭笑了一下,也就沒再往下問。而福康安兄弟兩人表完態,在場的五位重臣,就有四位支持試行,只有和珅一個反對。看著另四個人看向乾隆那似乎有些殷切的目光,又看到福康安瞟過來的那毫不掩飾的敵對目光,和珅微微一笑,又站了出來:

    「皇上,諸位大人所言都有道理。然而奴才還是那一問:如何做?如果試行,天下的士大夫又如何想?這些士大夫是土地兼併的主力,然終究還是我大清地立朝根基。如果使那些窮困之人相互聯結與之做對,豈非又是一個禍亂之源?還有,如果有意圖不軌之徒趁機結聯做亂,朝廷又豈非成了自找煩惱?」

    「和大人此言,莫非是要因噎廢食?」王傑問了一句。

    「王大人難道就不擔心天下士大夫不安?」和珅反問道。

    「士大夫?哼!真是好笑!和大人什麼時候成了士大夫了?」福康安譏笑道。

    「福部堂這話,難道是在說和某所說的不對?」和珅微笑道。他也不在意福康安這麼當面的譏刺。人家是乾隆最看重的外甥,後台硬得要命,他當然不能自找麻煩。而且,最近他正在落力地拉攏福康安的小弟福長安,已經初見成效。只要到時候能將福長安真正拉到自己一邊,他福康安再能耐,勢力再大,也只能在旁邊看著乾瞪眼。現在讓他們先口頭上佔點兒上風又如何?當著乾隆地面,自己吃點兒虧還能搏得一點兒同情呢。

    ……

    「皇上,不知這條陳為何人所上?既然敢上這份條陳,想必也想到了相應的辦法,如若沒有,那奴才倒是願意附議和大人所言。」阿桂想了想,又開口說道。

    「阿桂中堂所言甚是。不過,皇上,奴才以為最好的辦法還是將這條陳發行天下,讓天下人討論,朝廷也可由此試探一下民間之意!」和珅沒想到阿桂會突然轉彎兒,立時精神一振,又搶著說道。

    「嗯。和愛卿這主意不錯。」乾隆似乎是別有用意地笑了一下,「那就依你的主意,將這條陳發行天下,看看民意如何!」

    「皇上英明!」

    「皇上。臣以為此事不可。如若將此條陳發行天下,必然會惹來一陣喧囂,到時……」王傑有些焦急地說道,不過,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乾隆給打斷了。

    「王愛卿的意思朕明白。不過,朕就是想看一看這天下臣民是如何想的。所以,此事就先這樣安排吧。」

    「皇上難道還有深意?」阿桂問道。

    「算不上深意。朕只是想先試探一下罷了!」乾隆微笑道。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主婚人

    皇上到底是什麼意思?這種事情也是可以試探的嗎?

    身為如今最為當紅的臣子,和珅自認十分瞭解乾隆,甚至對乾隆的每一句話乃至是每一個動作都能理解其中所代表的意思。可是今天他卻有些糊塗了。土地兼併是歷朝歷代的當權者都十分頭痛的問題,可從古至今卻從來沒有人能找到解決之道,其原因就是兼併土地的那些人正歷代王朝的統治基礎。所以,即便是再雄才大略、再鐵腕的帝皇,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惡瘤越來越大而無計可施,頂多只是想些辦法稍稍緩解一下而已。可乾隆今天的舉動,難道是想動手除去這一「惡疾」?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嘛。所以,一從宮裡趕回家,和珅就把吳省蘭,還有兒子豐紳殷德的老師陳潢給叫了過來。可惜,兩人聽到他的陳述,也是大惑不解。

    「中堂可知是誰上的條陳?」吳省蘭琢磨不透裡面的意思,轉而向和珅問道。

    「能想出這種奇門歪點子的,除了何貴,還能有誰?」和珅不無怒氣地答道。乾隆雖然把條陳的署名塗了,可是,對他這個寵臣終究還是沒有隱瞞多少東西。

    「何貴?他是閒得難受怎麼著?怎麼淨出來惹事兒啊?」劉全立在一旁,聽到這話忍不住叫道。

    「你給我閉嘴!」和珅隨手從書桌上面抽出一本書就砸了過去,接著就開口大罵:「還不是你這個混蛋?人家辦事兒都是雁過拔毛,你倒好。死活非得卸兩條腿兒下來。十萬兩的生意。非得咬著十八萬兩不鬆口……要是我,早就一巴掌拍死你。」

    「主子,我……」這又不光是我的事兒。你看著何家染坊逼得那個薰慶海都快跳什剎海了不也挺高興地嗎?還要我多多給那個何守富打氣,等拿到了好處還要從中分出七成……這年頭都是線裝書,砸到身上倒也沒有多疼。不過,看到和珅滿臉怒氣地模樣,劉全張了張嘴,只能自己嚥下這冤枉氣。

    「何貴應該不是那種譁眾取寵的人。怎麼會上這種條陳?土地兼併這種事情可是個熱山芋,誰碰就燙誰!當年先帝雍正爺都為此吃過不苦頭……」吳省蘭拈鬚說道。他跟何貴共事過一段時間,眼光又毒辣,對何貴的為人自然也就瞭解一些,所以,對何貴上這份條陳地行為就更加的不解。

    「中堂,依學生看,皇上此舉。明為試探,暗裡,當為警告才對!」李潢,字雲門。湖北鍾祥人。天資聰慧,有過目不忘之能。乾隆三十六年進士。曾任翰林院編修,可惜從此以後仕途一直不順。後來被和珅發現,將其延請至家中教誨豐紳殷德,從此就成了和黨一員。

    「警告?」

    「學生也僅僅只是猜測!」李潢又說道:「我大清自康熙朝開始,至今已昇平一百餘年,土地兼併之事可謂十分嚴重。皇上英明過人,自然也知道這個問題。只是一直以來都沒有什麼解決之法,所以很少提及。如今有何貴前面投石,皇上趁機問一問路,順便敲打敲打那些大地主,也未嘗沒有這個可能!」

    「如果只是這樣,那倒還好。不過……」

    「不過對中堂大人來說,卻未必是好事!」吳省蘭看著和珅搖頭不語,便幫著把話接了下去,「此事就算鬧不大,但限制土地兼併定然會惹得不少人反感,到時也自會有人上書陳情。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上條陳之人早晚也會暴露出來。滿朝文武都知道何貴是中堂大人的得力手下,到時候,中堂大人恐怕要遭受一些無謂的責難!」

    「正是如此。可惜……」和珅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皇上現在如果是想挺一挺何貴,來試一試這土地兼併地水到底有多深。所以,就算我明白這個道理,卻也不能不生受著隨之而來的麻煩,說不定,皇上到時候不出面,還得讓我去幫著何貴頂風……」

    「中堂大人不必憂慮。到時您就算會遇到一些麻煩,可皇上總不會眼看著您遭殃。必會在適當時機伸手拉您一把,那樣一來,您反而還能得到皇上的歡心呢!」李潢說道。

    「這是自然。若非如此,我現在就得準備一封彈劾何貴的奏折!」和珅答道。

    「中堂大人不必如此。學生與何貴同在新疆司共事過一年,對其人也算稍微瞭解一些。他可絕不是那種放空炮的蠢人,既然敢上書,那就必有後招。中堂大人何不遣人去河南問一問他到底有什麼打算,這樣一來,大人您也好做好相應的對策……」吳省蘭又說道。

    「不錯,這樣才好!」和珅想了一下,又抬起頭向兩人問道:「那你們看,派誰過去為好?」

    「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如就派劉總管跑上一趟?」吳省蘭微笑著看著劉全,說道

    「算了吧。」和珅一擺手,又瞪了小心侍候在一邊的劉全一眼,「這小子貪心不足蛇吞象,給何家找了好大的麻煩。害得那個何守富卻從過年到現在,半年多了,一直都緊繃繃地守在京城,連何貴都要成親了都趕不過去……派他過去?哼,以何貴那有仇必報地脾氣,還指不定會再給我添點兒什麼麻煩呢!」

    「那派誰合適呢?」李潢又問道。

    「這個你們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人選……」

    **********************************

    開封府。

    隨著天氣的日漸炎熱,人們也漸漸的都換上了短打。不過,城內的知府衙門卻是與眾不同。無論是衙役還是捕快,一個個都穿得板板正正,尤其是在府衙裡面公幹地那些。更是都一邊流著如雨的汗水一邊包著嚴嚴實實地做著各自地工作。這種詭異地氣氛。甚至使得一些鬧了矛盾想告狀打官司地人看到之後,也都紛紛轉個方向,到在城池另一邊兒的祥符縣衙去了。

    為什麼會這樣?

    其實答案也很簡單。開封府衙的那位主官何貴這幾天很鬱悶。脾氣也不好,對府衙內部人浮於事地散漫作風進行了大力整治,而被分派下來負責治理的那位通判周政宣周大人,就瞄上了穿衣服這種關係到府衙臉面的問題,所以,整個知府衙門的面貌立時就不合時宜地煥然一新!……至於何貴為什麼會突然這麼鬱悶。這麼煩躁,人們卻不太清楚。只有一些從衙門內部的消息靈通人士那裡聽到一點兒風聲。說什麼何貴是在巡撫衙門那裡受了氣等等!

    -

    ……

    「府尊,外面有人找!」

    傳聞是正確的。何貴確實是在生氣,所以也就沒什麼心情管事。把府衙裡地事務往林適中還有周政宣兩人手裡一推,自己就到後衙躲起來想事情。所以,聽到衙役的報告之後,他顯得有些不耐煩:

    「不早說了嗎?老子正籌備成親,不見客!」

    「府尊。那人也是個官兒,跟您一樣品級,還說是您的故人……」你當老子願意過來?躲前衙屋簷底下還清涼點兒呢!今天太陽挺毒,何貴在樹蔭裡乘涼。前來稟報的衙役穿得整整齊齊,卻只能站在太陽底下被曬。沒一會兒就熱得直冒汗。可惜他卻只敢在心中腹誹,不敢表現出來什麼。

    「我的故人?自從錢灃升了之後,四品官員裡面我哪還有什麼故人?」何貴皺眉想了想,直想得那名報信的衙役覺得自己都快撐不住了,才揮了揮手,「讓那人在梅花堂等著。我待會兒就到!」

    「唉!」

    衙役應了一聲,撒腿就往府衙前面跑去!……府衙前院兒有一口水井,井水喝著清涼!

    ……

    「和大人?」

    「敬之兄!」

    何貴很快就見到了來人,同樣,這人再一次讓他吃了一驚,就像是上一次這人親自把那六品主事的官服給他送到孫家小店兒一樣。

    「和大人,你不是在湖廣嗎?怎麼有空跑我這開封府了?」的是和琳,何貴就不好失禮了。急忙將人讓至上座,然後出言問道。

    「要不是你何敬之上了那份兒什麼條陳,我又何必千里迢迢地受這鞍馬之苦?」和琳微帶些苦笑地接過何貴親自遞過的茶杯,「我正要進京述職,本來的打算可是順江而下,爾後再沿運河北上,說不定順道還能去一趟秦淮河,領略一下那裡的旖旎風光呢!結果被你這麼一攪,家兄就想到我正好順道,就叫我過來了!」

    「呵呵,我就知道……」和琳地話說得爽快,何貴卻是忍不住搖頭苦笑。前幾天看到邸報上登著的他那篇條陳,他就預料到要出事。為此,他還氣得去找巡撫衙門找劉墉質問了一通。結果劉墉也是一肚子苦水,連連聲稱自己只是覺得那條陳不錯,有些地方確實可以試一試,所以才忍不住上奏朝廷,完全沒想到會被乾隆下令將之發行天下。再加上這羅鍋老頭地官位高,他有火無處發,所以,氣憤難消之餘,就把一腔怨氣發到了知府衙門的那些倒霉蛋兒身上。可沒想到,周政宣那個混帳傢伙居然拿著雞毛當令箭禍害人,讓一幫捕快衙役個個都對他充滿了怨氣。可惜他此時心情不好,所以也沒興趣去解釋什麼,只打算過兩天再收拾一下那姓周的。不過,他還是沒想到,和琳居然這麼快就來了!

    「看你這樣子,好像也沒想到你那份條陳會發行天下,是不是覺得有點兒麻煩吶?」和琳又笑道。

    「何止是有點兒麻煩?前幾天剛一見到邸報,我就知道劉羅鍋把我給坑苦了!」何貴苦笑道。

    「劉羅鍋?不是你上的條陳嗎?怎麼又跟劉

    關係了?」和琳奇道。

    「我冤吶,和大人!」

    「別叫我和大人。」和琳伸手制止道:「咱們是舊識,年歲又相差不多,再者。我這官位還是靠著你的推薦才做上的呢。所以。還是叫我地字吧!你要是老『和大人』來『和大人』去地,我還以為我哥來了呢!」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叫你泌齋!」何貴也沒打算矯情。聽到和琳這麼說,立刻就改了口:「我寫那份條陳,其實並沒打算上奏。拿給劉墉看,主要是想讓那老傢伙幫我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真干的時候也好注意一下,免得出錯;順便呢。再看能不能以此為契機,跟這老傢伙找一些話題聊聊,這樣也可以拉近一下我與他地關係,以後做什麼事也就好說話了。可我哪裡想得到那老傢伙會跟我玩兒上這麼一手?泌齋,你知道嗎?我那條陳總共才寫好不到三天,自己都才剛剛看了兩遍,結果,送給那老傢伙的第三天。就被登在邸報上發行天下了,這萬一要是出了什麼錯漏,我豈非要死不瞑目?……你說,我該不該說一個『冤』字?」

    「這麼說。是劉羅鍋把你的條陳上奏的?」和琳問道。

    「我不知道。反正,除了我自己之外。就只有那老傢伙看過我那份條陳!」何貴答道。

    「劉墉為人正直,絕不會是想陷害你,如果你寫的不行,他只會跟你正面講,而絕不會偷偷交到京城去。這麼說來,你那份條陳應當是有可行之處了,可我哥怎麼說沒聽到那條陳上有什麼具體的行事手法?……」和琳沉思了一下,又抬頭看向何貴:「敬之兄,我哥這回讓我來問你,其實也沒打算追究上奏條陳之事。只是,你終究也算得上是他手下出來地,那條陳如今也算是事關重大,眼見著就要鬧得沸沸揚揚,所以,他讓我問問你到底有什麼打算,最好能先給他說一說。這樣,朝中有人提及的時候,他也好幫著應付一下。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你跟他都難過!」

    「多謝和大人還眷顧著我!」何貴自然不會把自己這話當真,不過,和琳的為人脾性不錯,也沒有和珅那麼貪婪,他白送幾句感激之類的話語也無所謂,反正又不要錢,說不定還能得點兒好感:「我原本的打算,是想先在蘭考縣找幾個窮村子試驗一下自己的想法,等有了成果之後,再行上奏。這樣,條陳也顯得有說服力,可沒想到那劉羅鍋這麼急性子……」

    「你那條陳上可是想把窮人糾集起來……就不怕這樣會惹得那些大地主不高興?這些人的勢力,連皇上也要忌憚三分吶!而且,歷朝歷代,也都對百姓的聚合極為在意,你就不怕到時出事?」和琳問道。

    「百姓地聚合只要不是災荒或者戰亂之時,一般就不會是什麼大事,何況我的意思也只是一村一地的聯合,而且這種聯合也極為鬆散,還要受到官府的監控,所以應當不會有什麼問題。而且,我這條陳真要運作起來,得益地也不只是窮人,那些大地主反倒更加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何貴歎了口氣,「只可惜,沒見成效之前,恐怕沒幾個人能理解我地想法,再加上邸報上所說的也只是截取了其中一部分,並不是條陳上的全部內容,而且似乎還有些偏頗之意,所以,我擔心自己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即便是邸報上面沒有登出我的名字,我恐怕也早晚跑不脫那一劫!」

    「呵呵,皇上既然決定將這條陳發行天下,自然不會讓你吃虧的。你不必擔心!」看到何貴似乎有些喪氣的模樣,和琳出言寬慰道。

    「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四品官,哪值得皇上注意?」何貴搖了一下頭,又看向了和琳,「我現在正在重寫條陳,希望能將其再稍稍完善一些。本打算寫好之後派人送上京,既然泌齋你來了,那就正好多呆兩天。一呢,你才能上佳,正好幫我參謀參謀該怎麼寫,二呢,等條陳寫完,也正好順道幫我帶上京交給和中堂,讓他老人家幫我看看該當如何。怎麼樣?」

    「呵呵,我繞路來這一趟,還不就是為了這個?……自當領命!」和琳一抱拳,笑道。

    「這就好。」何貴點了點頭,突然眼珠子一轉,又笑著對和琳說道:「過兩天我就成親了,還沒找到主婚人。相請不如偶遇,泌齋你可不能推辭啊!」

    「這可是美事兒。哪有推辭的道理?」和琳笑道。

    「那咱們可就說好了,不許反悔!」何貴說道。

    「那我就住在你這府衙,這總行了吧?」

    「當然可以。哈哈……」……



第一百五十五章 現形

    何琳的到來倒也讓何貴鬆了一口氣。

    這人性子爽利,也好說話。而且,此人身為和珅的親弟弟,在乾隆面前也有幾分說話的資格,可以當作自己的傳話筒。所以,在接下來的幾天內,他詳細地向和琳講述了自己的打算以及相應的計劃,甚至連自己在槐樹屯的「失敗」也沒有遮遮掩掩,當作笑話一樣也給和琳講了一遍。聽說這世上竟然還有牛四根兒這種人物,和琳也是大感興趣,險些就想親自跑到蘭考縣去看上一看。不過,因為吉時已到,他只好放棄了這種打算,留在開封給何貴當了一回主婚人。

    不得不說,何貴此時在開封的面子還是蠻大,婚禮的場面也是不小。不僅有和琳這個軍機大臣的親弟弟,還有巡撫劉墉、提督豐升額以及按察使王太岳這全省地位最高的三巨頭親自到場祝賀,再加上各級大大小小官員,以及一些富戶大豪,足足擺了五六十桌,光是賀禮就收了數萬兩銀子,讓何貴大為感歎,直對和琳念叨過兩天要再納一個小妾。

    ……

    而在何貴的婚禮後不久,他那篇被印在邸報上發行的條陳也終於開始顯示出「威力」來。從北方到南方,凡是家裡有些土地的人,莫不在討論著這篇條陳。一開始的時候,不少人都對這篇條陳的內容感到憤怒不已,甚至還有官員上書言道「此條陳居心叵測,應即誅除作者,以儆天下」。但是。乾隆對此卻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將此類奏章一概留中不發。而又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人們從一開始的腦熱之中清醒過來,才想起這篇條陳乃是印在邸報之上發生天下的。事關土地兼併此類重大事務,如果沒有乾隆這名皇帝地同意,又有哪一個人敢如此作為?

    乾隆雖然表面上說是以「仁義」治國,可是,官場是不信這一套地。於是,一幫比較有影響力的高官以及某些大地主出身的人物開始閉嘴。而這個時候。就可以看出乾隆地手段之老辣了。只是在一開始的時候將何貴的名字輕輕的塗蓋,就使得一干「義憤填贗」的官員士紳找不到可以攻擊的對象,只能站在原地大發牢騷。而且,你無論是不是能說出個大天來,土地兼併對國家地危害卻是勿庸置疑的,朝廷要有所限制也是無可厚非。所以,找不到可以攻擊的人,反對者們在政策這一方面又無計可施。只能眼見著某些頭腦發熱的「忠君愛國」之輩聚在一起討論土地兼併的危害,並且將這種討論漸漸的延伸開去,使他們逐步的失去「為了國家穩定而反對」這一道義的制高點。因為,土地兼併地本身就會造成巨大的不穩定。這麼一來。那些普通的反對者們也開始漸漸地收住了嘴巴。而在此之後,看到沒有接招的對手。那些支持者們也覺得無趣,很快也就收斂了動作。

    於是,漸漸地,這場風波竟然有要平息下去的態勢。何貴從一開始就關注著事態地發展,看到這種情況還以為可以鬆一口氣,躲過這場麻煩了。可沒曾想,就在這個不需要人說話的時候,愣是有人出來說話了,而且,還是幫著他這個作者說的話。

    「針砭時弊,不可多得」。

    其實那人說得也不多,就只是這麼八個字,據說還是有人問到那人的時候,那人才隨口回答了一句。可是,此人在讀書人中的地位不凡,尤其是在江南那個大地主雲集的地區更是享有極高的名望,所以,此言一出,立時被人傳揚開去,使得這正似乎要偃旗息鼓的事態再次鼓了起來。

    ……

    「袁枚?沒事兒亂插的哪門子嘴呀?我招他老人家了?」

    何貴苦!苦不堪言!連新婚蜜月都沒撈著享受,就不得不劉羅鍋的一時衝動而煩心不已。袁枚袁子才,江左三大家之一,在整個清代歷史上少有的享有盛名的文學大家,出了名不喜歡做官的傢伙,清代那些空負盛名卻並沒有真正做出多大貢獻的大家之中,何貴少有的能記住的一個人物,居然也沒事兒亂攪和?

    「你當然沒招他袁倉山,可如今天下誰沒有在看你那篇條陳?就算是他這般不喜政務的,耳根裡也少不了這些事。隨意說上幾個字又有什麼?」

    劉墉也很難過。何貴如今是一有麻煩就來找他。這倒也無所謂,自己沒經人家同意就把這條陳呈了上去,惹來這麼大的麻煩,也不怪何貴生氣。可這傢伙每次來,都要蹭一幅字畫兒去,說是什麼「心理賠償」,「以後沒官做好賣了當生活費」什麼的,偏又不好說什麼。

    「袁枚不袁枚的我不管,反正咱既管不著,也管不了。不過,現在我遇到這麼大的麻煩事兒,您老人家得幫我個忙才成。」何貴又道。

    「有什麼話你就說吧……」我什麼時候沒幫你的忙了?早知道如此,打死我也不會收你那份條陳。劉墉苦笑著搖頭說道。雖然他是一省巡撫,何貴的頂頭上司,可偏偏還就被何貴吃得死死的。誰叫他講理呢?做錯了事,給人找了麻煩,就要承擔相應的責任。可是這年頭,講理的人不吃香啊!

    「您得跟我去一趟蘭考!」何貴又道。

    「去蘭考?幹嘛?」劉墉問道。

    「您老名氣大呀!」何貴一提到這事兒就覺得一陣憋屈,「我都去那三回了,也勸了三回了,可愣是沒有三戶以上的老百姓願意聽我的話。都當我是騙子!不借用您老這大清官的名頭,我根本就做不了什麼事兒啊!」

    「你是要試驗你那……」劉墉問道。

    「這還用問?不趕緊動手,等以後人家找到我,那還不晚了?再者。還有倆月就秋收了。就算能成功說服那些百姓,整合,整理。整備……我這哪一項不要功夫?得趕上冬小

    才成啊!」何貴叫道。

    「好好好,我去,我去!」要是不去的話,估計我這羅鍋子就要被你給說直了!劉墉雖然暗暗苦笑,但也真的想看一看何貴能不能做出成績來,能不能做到像條陳上所說地那種效果。……

    何貴地那份條陳上說過。老百姓之所以窮困,主要有四個原因:一是無有土地,二是不善經營,三是靠天吃飯,四是力不集中。尤其是第四條,更是許多窮人家明明十分窮困還要多生子嗣的主要原因。那可不是為了什麼傳承香火之類,要知道,有的地方生了孩子們養不起。還要將之溺死!所以,越窮越生地其中一條較為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家中勞力不夠。這並不是說總的人數不夠,而是因為各家只干各家的活。老百姓家有的勞力少。有的勞力多,如果勞力少。家裡地又多地,就是有土地也無法耕種,這麼一來,就只有使勁兒生孩子,之後,為了養孩子,就越過越窮。所以,將一村一地的百姓組織起來,按各自擁有土地的多少以及土地的肥沃狀況,還有投入勞力的多少設定分配方案,然後,將這些勞力集中起來,進行統一的耕種,其成果必定會超出原先的「各自為戰」。

    雖然這一條所說的,只是將原先鬆散地農戶整合起來統一進行勞作。人也還是那些人,地也還是那些地!是先前受到那些反對者詬病最多的一條。可是,劉身為一名優秀的官員,在地方上也呆過很長時間,自然曉得何貴所言不差。這就像是一隻軍隊,散兵游勇自然無法跟紀律嚴明的正規軍相提並論。而且,種莊稼有許多時候需要人不分白天黑夜地去做,如果能將人力妥善分配,自然也就能達到最好的效果,再加上某些人還有好地耕種之法,如果能大規模應用,收成有所提高也不是沒有可能。而且,人力集中起來,以前做不成或者單門小戶不願去做的事情,比如修渠之類,就都可以去做了,這些自然也有利於農作。

    不過,劉墉也清楚,「關鍵是分配」!何貴在條陳之中多次嚴正指出的一條。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最好就要有一個「公信力」極高的人或者是官府來出面,來保證「公正分配」的進行。這樣,也可以保證這集中起來的「力」不會朝歪的方向發展,保障地方的穩定。而很顯然,雖然何貴已經取得了開封城內許多老百姓的贊同,但在開封城外,由其主掌的開封府還並沒有什麼太高的「公信力」,所以才不得不邀請他這個巡撫出面。

    「什麼時候出發?」劉墉還是蠻為自己的清名感到自豪的,這年頭,像他這樣光用一個名字就能勝過不少官府的威信的官員,還真是沒有幾個,這也是他為官的資本。

    -

    「當然是今天就走!咱時間緊急,早完事兒早心安吶!」何貴嘟嘟囔囔地站起身來,順手,又從劉墉書桌旁邊的大筆筒裡抽出了一幅字畫抱在懷裡摩挲不已。

    「你幹什麼?那可是我新眷寫的《多寶塔碑》!」劉墉叫道。

    「心情受損,最近無心做事,收入少了,所以拿些回去補償家用!」何貴理直氣壯地答道。

    「你還收入少了?那我算什麼?」誰不知道你何貴是有名的掙錢高手?怎麼老是來佔老子這清得都能見到底兒的清官的便宜?劉墉臉色一陣泛紅,可是,最終,他還是揮了揮手,示意何貴自便。

    「那我先回去了,您也快點兒準備!」看到劉墉揮手,何貴的臉上頓時笑成了一朵花似的,又揚了揚那幅字畫兒:「改天賣了錢,我請您過去吃飯?我媳婦兒做菜的手藝不錯!」

    「滾!」

    *******************

    劉墉的名聲確實不是蓋的,有了這羅鍋老頭的幫忙與保證,何貴終於可以順利的在槐樹屯,以及附近的另兩個村子,老李莊跟寶上村一起試驗他的「農村合作社」計劃。

    不過,世上沒有不漏風的牆。雖然乾隆一開始的時候就把他的名字塗了,可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終究還是有人探得了消息。事實上,何貴跟劉墉在開封府轄區的蘭考縣的一系列動作,早就使得有心人開始注意了。什麼事居然能讓一個知府跟一個巡撫一起動作,而且還如此的關注?那知府甚至不顧自己新婚之喜的大好日子,不時的往下面跑,甚至都要住在那兒了!而且,他們的動作跟那條陳的幾條所說的也有些像……於是,沒多久,上奏條陳者為劉墉的消息,迅速的就衝出了河南,傳遍了天下。

    「原來是劉羅鍋啊,這倒難怪……」

    人們沉默了。劉的名聲成全了他,也保護了他。這麼一個大清官出聲討伐土地兼併,自然沒有人能說什麼。人家是清官麼!在人們的印象中,清官要為老百姓考慮,大部分時候也都是跟那些地主富豪做對的,這麼做實在是非常正常。就連那位偶爾插了一句嘴的袁枚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也忍不住歎了一句:「劉石庵真不負其名也!」

    所以,即便是有人出言反對攻擊,也只是等於輕輕的給劉墉擦了擦皮,而做不出什麼真正有攻擊力的事情來。倒是是有個愣頭青官員上書「劉危言聳聽,譁眾取寵」,結果被乾隆給罷官撤職。

    不過,假消息只能盛行一時。劉墉畢竟為官多年,知道並且瞭解他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所以,很快就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疑問:那條陳上的東西,不是劉羅鍋能想出來的。

    於是,這個時候跟劉墉走得最近,又一直往蘭考縣跑的何貴再也隱藏不住,終於被迫現出了身形。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完了一件

    何貴從開始打算試行自己的方法的時候,就沒想過會躲劾。畢竟自己觸動了這些人很敏感的一條神經。可是,他卻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就被人給「逮」出來。

    看著、聽著那些參劾自己的奏折像雪花一樣飛向京城,他卻除了一個空泛的推想理論卻拿不出任何一句實實在在可以反駁的理由。

    於是,他一面密切關注蘭考那邊的情況,一邊準備著被問罪。

    因為有劉墉跟他在一塊兒,他倒是不擔心會被重罰,大不了就是罷官而已。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沒做過平頭老百姓,說實在話,如果不跟官場沾上邊兒,當個百姓還自在點兒。

    不過,眼見著那些奏折一撥一撥地被送進京城,都一個多月了,他卻一直沒有等到乾隆派出來的人。

    要知道,人不怕當面,就怕背後。不知道這事情到底在往哪個方向發展,心情就難免有些忐忑。何貴縱然已經做好了準備,可老見不到准信兒,這心情也真的是非常煩躁。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直留在京城的何守富回來了。

    ……

    「那些地方官人數再多又管個屁用?都是些小官兒,上不得大台面!你還不知道吧?現在在京城,根本就沒幾個人願意上書參你!」何守富此次回來還帶了董慶海購買何家染坊的十萬兩銀子。按何守富的說法,原本總數是十五萬兩,另外五萬兩。已經按何貴先前的吩咐。都交給了那位劉總管,至於劉全會上繳多少,那就不關他們地事了。而且何貴也看得出來。這一次地商業談判可以說是大大的鍛煉了一回這位何家二老爺,舉手投足之間,已經頗為大商家的風範,與往日地鄉下土財主已經有了質的區別。

    「京城沒人願意參我?為什麼?」何貴親自幫何守富點上那曾經讓他極為不順眼的旱煙袋式煙斗,又奇怪地問道:「京城看我不順眼的,可不只是一茬兒兩茬兒。光是都察院那群人,也足夠壓死十個八個我這樣的了,怎麼會沒人?」

    「老弟,劉羅鍋下來了,都察院現在又是王傑當家!那爺們可是咱陝西人,能不護著你這老鄉?」何守富咂巴著煙斗,大聲說道。

    「少來。就算是同省也不幹事兒。何況,當年我可是禍害了人家一把……」何貴擺手說道。他以前不知道自己狀告都察院把王傑給連累了一回。可入了官場之後又怎麼會不知道?

    「那算個啥?現在京城四位軍機大臣,有兩位可是硬挺你的,另外兩位也沒說過什麼壞話。那些當權地重臣,我聽那劉全說。也沒幾個願意在這事兒上瞎咋呼。光是些小芝麻粒兒似的官員在那裡上下躥騰,能管個什麼事兒?再者說了。難道你忘了你的那些惡名,何瘋子大人?人家可都怕被你抓著把柄報復呢!」何守富噴了口煙兒,笑道。

    「別胡說了。」何貴煩道。真要是鬧起來,區區一個「瘋子」的名聲又怎麼可能嚇得住人?這可不是一個兩個的人在找自己麻煩!要是敢還手,指不定就要犯眾怒。

    「別不信呀,我可是說真的!而且,現在京城那些人談的不是你會不會被人給參下來,而是你能不能真地把事兒給做成。我來之前還聽說,有的賭坊好像都在準備開盤口招人下注了呢!」何守富又說道。

    「讓你別說你還帶勁兒了!這種事他們敢亂開盤口嗎?就算有後台,順天府也敢剝了他們地皮!」何貴冷哼道。

    「我哪知道?只是聽人都這麼傳說。」何守富又笑了起來,「現在,不少人可都在等著看你再來一次『點草為銀』呢!」

    「點草為銀?我還點人成死人呢!」何貴雖然語氣不爽,但心情經何守富這麼一打諢,倒是微微有些開朗了些,「難道這事兒還沒到鬧到頂?如果真要接著鬧騰下去,光擔心也夠我擔心死的了。」

    「我怎麼知道到頂沒到頂?那劉全說咱乾隆爺前些日子在朝會上說啥咱大清國太平久了,叫什麼『休養生息版籍益增,天下戶口之數,視昔多至十餘倍』,還有啥來……算了,我也就記得這麼多,剩下的意思,好像就是說土地已經不像以前那麼充裕了,而且老百姓多了,占田造屋也就多了。所以呢,乾隆爺就說,為了長遠的日子,要各省督撫務必勸諭百姓,要注意節儉,多種糧食,叫什麼『惜物力而盡地利』,這樣,大傢伙才能共享太平之福!」何守富又接著說道。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聽到這話,何貴終於鬆了一口氣,接著又搖頭失笑,「原來這些人是怕撞到槍口上!」

    「哼,你小子那是運氣,卻可惜了進吉!」何守富也是笑了笑,卻突然又冷哼了一聲。

    「進吉?那小子怎麼了?」何貴急忙問道。

    「還能怎麼著?那小子沒能考中進士,正打算捐個候補地缺兒回家當逍遙老爺呢,被你這事兒一衝,嚇得我叫他帶著進寶趕緊就捲鋪蓋回家了,白花了上千兩銀子呢!……知道不,就連咱們賣染坊的生意也差點兒黃了。要不是那姓薰地見朝裡沒幾個人願意動你,又被頂上那些東家給逼得夠嗆,怕自己私下裡搞的那些彎彎道道暴露出來,老子可就白跟他談了半年了。」何守富說完這話,又忍不住一臉後怕地虛抹了一把汗:「娘的,老子算是知道這商人不好做了。這哪是談生意呀?簡直就是拚命!就圍著那一件事兒,不死不活的談了這麼長時間,真是要了我的老命嘍!」

    「呵呵,我知道連累了進吉,也知道您老辛苦。要不這樣?過兩天我拿幾幅字畫兒。讓你拿回邑莊當鎮宅之寶。這總成了吧?」何貴笑道。

    「幾幅字畫就成啦?」何守富斜著眼睛。貌似有些不滿地反問道。

    「不要就算了。我那些可是好不容易才搞來的。旁人就是想要我還不捨不得呢!」何貴知道何守富是故意捏著架勢,便故意說道。

    「誰的字畫那麼厲害?還能鎮宅?是王羲之還是顏真卿,總不可能是畫聖吳道子地畫地那幅《鍾魁》吧?」何守富問道。

    「咦?你……」何貴又有些遲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何守富。這傢伙居然也知道這些人物了?

    「看什麼看?當老子這些年什麼都沒學怎麼著?」何守富瞧著何貴的眼神就

    瞧著一個犯傻的土老冒,語氣極為不屑。

    「呵呵,行。這樣才行!」何貴笑了。

    「什麼行不行地?話說回來,你小子到底行不行?出京都大半年了,我怎麼就沒聽到你傳信說有了呢?」何守富又叫道。

    「什麼有了?」何貴問道。

    「廢話。當然是你那婆娘……」

    「你……我才成親多長時間?你怎麼想的?」何貴叫了起來。

    「算了吧。那麼個大閨女就放在身邊兒,你小子又不是什麼柳下惠。還會不偷食?」何守富撇撇嘴,再次不屑地說道。

    -

    ****************************

    何守富並沒有在開封久呆。一來,他在這裡幫不上何貴什麼忙,二來,他已經離家超過兩年,再不回去看一看,恐怕就要有人說他不孝了。所以,住了幾天。正式以兄長的身份見過了變身成為何家三***師雨煙之後,便離開河南回歸陝西。

    而就在何守富走後沒多久,何貴也接到了和珅正式派人傳來的消息。消息中稱:現京城事態平穩,皇上贊爾不畏艱難。有忠誠之心,對蘭考之事亦似有觀察之意。爾當盡力而為,萬不可使皇上失望。否則,縱有君上憐惜,去官流放之罪亦將難逃!……然遇事且勿硬來,若有不對之處,寧可上書認罪,亦不可行強作繭,以免使皇上誤以為爾有「剛自用」之嫌,如此,日後復出難望,切切!

    消息之中既有鼓勵,也有告誡。不過,這麼一來,何貴總算是暫時放下了心。乾隆那老頭願意打算看看情況,想來一方面確實是感覺到了人口與土地之間的失衡所造成地壓力;另一方面,也有可能是被自己的先後兩份條陳,以及和珅、和琳兄弟的解說說動了心思,想看一看到底有沒有一份能夠解決或者緩解土地兼併這一大難題的方法。這種事別人做不來,可他還真就不怵頭。只要時間足夠,他自信能夠交上一份讓乾隆滿意,讓別人無話可說的答卷。

    於是,接下來,何貴一面親自監督著「農村合作社」的每一項進程,一面注意著開封府步行街的進度,成為整個河南省最為忙碌的一名官員,就連劉墉這個巡撫,也似乎都成了何貴地跟班一樣,甚至為了先前那讓他十分不滿的步行街,還不得不出面向山西要煤,準備建磚窯,燒磚建房。

    不過,努力終究沒有白費。

    歷時數月,蘭考的冬小麥得以順利播種,而在此之前,大清國的第一條步行街也終於正式建造完畢。開街之日,何貴邀請按察使王太岳剪綵,之後,近十萬開封百姓一齊擁入那條被何貴命名為「火墟街」地地方。人人摩肩擦踵,東張西望,看看周圍不懼寒冷依舊保持著一片青翠的綠樹、修剪地整整齊齊的萬年青,以及那些裝飾的富麗堂皇的各種店舖,再看看眼前那比平常街道寬上四五倍乃至更多的街道,可說是無不驚歎。尤其是腳下明亮光滑的瓷磚,有些人看到這些,甚至都不敢穿鞋亂走,竟不顧天氣寒冷打起了赤腳。

    而何貴在步行街中央留下的面積廣大,四周又有不少板凳以及各種樹木、草坪的孝素廣場,最為人們所喜愛。那個時候的城市根本就沒有什麼規劃,建築極為擁擠,就是城裡的最寬的街道,也往往才剛夠平行通過兩輛馬車。所以,能夠有一個完全由瓷磚鋪地,而且活動範圍巨大的廣場,來往之人自然喜歡。

    當然,這時候最高興的還不是那些「遊客」,而是那些選擇花大價錢在火墟街開店的生意人。面對近十萬「遊人」,這些生意人可以說是一個個都賺得眉開眼笑。據事後何貴統計,僅僅一天之內,整個火墟街各種商業的經營總額,就達到了三萬兩之多。雖然這主要是沾了開街的光,但是,火墟街所處的位置就是原先布政使衙門所在地,本就是人口密集之所,所以,這裡以後肯定是人來人往,再加上開封又是黃河上一個重要的港口,商業往來十分密集。那些往來的商人,也肯定會到這兒來看上一看。由此,可以預見,在這條街上,「錢途」肯定光明。

    於是,何貴立即就將這條消息送到巡撫衙門。劉墉知道何貴是想籍此為功,稍減一下來自京城的壓力,於是,也立即寫折子將消息送往京城,同時,這老頭兒還在折子裡面標明:建造這條步行街,河南藩庫乃至開封府都沒有花上一文錢,相反,賣地的錢除去拿來救助開封受災百姓,為其重建房屋,建造街道,以及賑濟蘭考雪災之外,還頗有盈餘。

    此折一出,沒多久,就由北京傳遍各省,轟傳天下。

    於是,受到開封府的刺激,一時間,各地燒製瓷磚的窯廠紛紛上馬,南京、揚州、蘇州、安慶等大埠也紛紛效仿開封建造步行街。然而,這個時候何貴卻再次上書,請求朝廷慎重,萬萬不可讓那些步行街胡亂上馬,要不然,就有可能會造成極為嚴重的後要。結果,這種作為被視為「想吃獨食」,受到了絕大多數官員的圍攻,尤其是那些正在準備上馬的地方,更是對何貴的這種作為大肆攻訐。面對這種情況,何貴也沒上書自辯,而是選擇了沉默。

    不過,很快,他的預言便受到了證實。與開封府一切順利的情況不同的是,那些意圖有樣學樣的地方幾乎都遇到了各種各樣的麻煩,能夠成功開工的都沒有幾個,就是能夠開工的,也有不少官員因為強拆民宅而丟了烏紗帽,還有的因為貪污「移宅款」,收受商人賄賂而弄掉了性命,不過,最慘的還要屬老百姓,許多被拆了房子的,眼看著工程上馬之後沒多久又下馬,自己卻落得個無家可歸。於是,群情一時激憤。最後鬧到乾隆也坐不住了,下旨嚴厲斥責了那些想學開封的各地官府,聲稱「開封所作,乃火災所至,不得已而為之,實為朝廷解憂,為百姓抒難!爾等效仿,竟欲學大火湮民居耶?堪稱居心不良!」下令嚴禁各地私造步行街,違者重懲,終於煞住了這股歪風。

    而這個時候,何貴早已經帶著師雨煙三姐弟搬到了蘭考縣,親自監督自己的下一個政績工程去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王行,王嚴

    老婆,在看什麼呢?」

    早晨起來,看到師雨煙已經穿戴整齊,正拿著一份東西左看右看,何貴便走上去問道。雖然師雨煙年紀還不算很大,算起來也才剛剛十九,但確實是一個非常嫻慧的老婆,何貴也很為自己的眼光感到自豪。以往,他可是從來沒有享受過這麼溫柔的日子。怪不得人家都說溫柔鄉是英雄塚,他自認算不上什麼英雄,所以自然也就有些沉迷,要不是因為自己現在所做的事情干係太大,他還真想帶著師雨煙到處玩玩兒,好好享受一下人生呢。

    「相公你醒了?」聽到何貴的聲音,師雨煙放下手裡的東西,轉過身來輕輕地問道。

    時間已經到了乾隆四十五年的春天。何貴搬到蘭考縣之後,為了不讓那位齊義元齊縣令沒地方住,同時也不要影響了人家蘭考縣的縣務,就自己花錢在槐樹屯建了一座「府邸」,也不大,前後兩個小院子,剛好夠十幾個人住的那種。不過即便如此,他這間院子在槐樹屯也是幾百年來獨一份兒的了,惹得屯裡不少人都眼熱十分。雖然這些人羨慕並不能讓何貴感到興奮,畢竟他連皇宮都進過,見過遠比這輝煌無數倍的建築,不過卻還是蠻高興的。畢竟,有他這個房子「珠玉在前」,對那些幾乎窮了八輩子的村民也未嘗不是一點小小的鼓勵。只是可惜,他這個高興勁兒並沒有能持續多久,因為,他第一回來槐樹屯遇到的那個超級懶鬼牛四根兒居然對他的新居連看也沒看過一眼。簡直就跟修行有成地得道高僧一樣。這讓他十分鬱悶。

    「早醒了!」聽到師雨煙地問話,何貴微笑著應了一句,走上前去攬過那細細的小腰。「看什麼呢?」

    「昨天送來的邸報,你太忙,忘了看了!」師雨煙剛嫁過來地時候還不太適應何貴這種親暱的動作,對此,何貴不惜在百忙之餘,下了大力氣教她。如今,她都已經能順勢返還一個輕輕的吻了。

    「又是邸報,不就是個萬壽節麼,用得著整天這事兒那事兒的?這回的邸報上面又說什麼了?」皇帝的生日被稱為萬壽節,取萬壽無疆之意。乾隆二十五歲登基,今年是登基之後地第四十五個年頭,也是其七十大壽之期,所以。今年的萬壽節就更加隆重。整個大清國要舉天同慶,各地的官員甚至在去年就已經開始準備壽禮,就連六世班禪羅布藏巴勒墊伊西也請人代為上奏,說要過來為乾隆祝壽。所以,這事情就變得更加隆重了。不過。何貴對這事兒並不怎麼上心。他如今的事情要是辦好了,比什麼壽禮都強,如果辦不好,自然也就要遭殃,再送壽禮那可就虧了。

    「今天的事兒不是說萬壽節的!」師雨煙微笑了一下,順勢倚在何貴的懷裡,左手拿著邸報,右手指著其中的一段文字說道:「相公你看這裡……兩廣總督李侍堯上奏請旨限制土地買賣,並請將土地交易所需稅收上調三成!好像是順著去年地事兒來的呢!」

    「李侍堯?」聽到這個名字,何貴輕輕拿著師雨煙的手,將邸報湊近了一些,詳細看了一遍之後,禁不住一陣歎息:「果然不愧是李侍,聰明就是聰明。」

    「怎麼了?相公!」師雨煙問道。

    「沒什麼!」又把師雨煙往懷裡緊了緊,何貴指著那關於李侍堯的內容說道:「李侍堯上書請求限制土地買賣,是投那位乾隆爺之所好,順著皇帝老子地心事兒來的。不在去年說,是因為去年風聲緊,他怕惹事兒,招人閒話。可今年他卻是頭一個……這些封疆大吏,心思真是縝密,這拍馬屁也拍得有水平。」

    「呵呵,相公你不會是嫉妒人家這拿捏地本事了吧?」師雨煙輕笑道。

    「嫉妒?呵呵……我覺得你更應當說是佩服!」何貴笑了一下,說道。

    「佩服?」

    「是啊!」何貴又自歎了一口氣,「如今兩廣一帶的農業還不算發達,糧食每年尚需由其他省份購買……就算有土地買賣,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遠不如江浙二省的事情繁瑣,而且,兩廣也不像江浙那樣人文薈萃,所以,再限制,也不會出現什麼大問題。他李侍堯這輕輕鬆鬆的一篇奏章,既博得了皇帝的歡心,也不損自身分毫。這官場手段,真真運用的爐火純青,高明至極。我不佩服他,又能佩服誰呢?」

    「你看你……好啦,不要說這些鬧心思的事兒,你看這兒還有一件事,」師雨煙輕輕拍了一下何貴的胸膛,又指著邸報說道:「你看這個叫智天豹的,居然膽大妄為,捏造先帝顯聖的謊言,還編造《本朝萬年曆》一部,預擬了年號三十餘個,說什麼我大清朝將超過號稱八百年之久的周朝……」

    「什麼?還有這種事兒?」何貴眼睛一瞪,順勢又把剛剛脫開一點兒距離的師雨煙往懷裡一拉,又接過那份邸報,找到相關內容後仔細看了一遍之後,不禁連連搖頭,「蠢貨,無比的蠢貨,狗膽包天的蠢貨!」

    「相公,你怎麼又罵人了?不是早說過了嘛,不許隨意口出穢言!」師雨煙嗔道。

    「嘿嘿,知道知道。我這不是太受刺激了嗎?」何貴嘻皮笑臉的把手順著師雨煙的小腰往上挪,被輕輕打下去之後,才又繼續說道:「這個傢伙虧了還姓『智』,簡直就是侮辱了這個神聖的字眼。前年皇上就說過,要等自己登基六十年後,將皇位傳於繼承人。這個傢伙,居然就敢把乾隆一朝的年限定為五十七年,這不是犯忌麼?找死都不帶商量的。還有,哪個皇帝不希望自家的江山能傳承萬萬年,這傢伙瞎鼓搗了個八百年就敢攔駕獻書。哼……」

    「是是是。您何大人聰明,幾個主意就能逗得整個朝廷圍著你團團轉,自然不會把這種沒腦子地傢伙放在眼裡。」師雨煙笑道。

    「什麼團團轉?我地好老婆。這話可不能亂說!」何貴作勢摀住了師雨煙的嘴巴,然後埋頭就親了下去。

    「唔唔……相公,你的邸報還沒看完呢!」好不容易從何貴手中掙脫,帶著臉上地兩砣緋紅,師雨煙嬌媚地橫了何貴一眼,把邸報往他懷裡一放。輕哼了一聲就跑了出去,「你先看著,我去看看小韻、小海這兩個懶蛋起來沒有!」

    「喂,老婆你別走啊,清晨大好時光……」

    何貴在後面喊著,卻見師雨煙一溜小跑地出了門,進了前院,只能微笑著搖了一下頭。也不洗臉,逕自找了個椅子坐下去,就拿著邸報繼續閱讀。

    ……

    其實在何貴的眼裡

    過去的乾隆四十四年並不是什麼好年頭。不說他接搞出來那兩件事,從其他方面。就能夠看出乾隆在這一年的殺性有多重:

    漢軍福建巡撫黃檢私刻祖父奏疏,朱批多有不符,交部議處。沈大綬以《碩果錄》、《介壽辭》有「怨謗狂悖」之語,戮屍,子孫兄弟及侄斬決。王大番窮極無聊,撰寫奏疏,列陣時弊,希望有人提拔,經查多系造假,有誣蔑官員之嫌,被流放伊犁與種田官丁為奴。石卓槐以《槐芥圃詩鈔》案,凌遲。祝庭以《續三字經》案戮屍,其孫斬決。馮王孫為《五經簡詠》案,凌遲,其子處斬。程樹之際榴因序刻王《愛繡軒詩》獲罪等等。

    全都是文字獄,也是何貴最為關注的事件。

    其實按何貴自己的意思,並不想理會這些,可是,不知道怎麼搞地,他老覺得自己在某一天好像也會步上這些受文字獄迫害的人的後塵一樣,被乾隆因為某些原因給抓起來殺掉,甚至還有可能會被凌遲……

    「不知道老子是不是害上了被迫害妄想症!」

    -

    每每心思轉向這邊,何貴就要如此自嘲一番,可這樣也沒用,心思總是止不住往上面拐。這個時候,為了避免憂慮成疾,他就會選擇出去走一走,遛一遛!

    春天了嘛!

    以往在北京的時候,何貴雖然很少出去踏青,不過,環境好就是環境好,什剎海等地方的風景也是極佳。可惜,在蘭考就沒有那麼多的好東西可看了。相比北京,這裡簡直就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蘭考縣緊靠黃河,因為黃河經常性的決口,造成了風沙、水澇、鹽鹼等多種災害,所以,儘管屬於河南最富有地開封府所轄,蘭考縣依舊是數得著的窮縣之一。不過,何貴來的時候還算幸運,因為這並不是以前電影裡焦裕祿所遇到的三年自然災害之後那更加艱難地時候,這時的大部分老百姓也不至於餓地成群成群出外乞討。

    但是,何貴把蘭考選擇為自己的「駐點」縣的時候,依舊還是讓不少人感到吃驚。根據這段時間與京城的通信,何貴也才明白,原來自己選擇了蘭考縣這一窮縣當作試驗地點,也是乾隆考慮不為難他的原因之一!根據和珅所傳達的信息,選擇這麼一個災害頻生的窮縣,顯示了他的決心!在這「物慾橫流之時」,能夠像他這樣真心打算幹點兒實事的,本就少得可憐,乾隆又沒昏到頭,自然也心裡明白,再者,朝中百官所施的壓力也並不算多大,所以他才能一直安穩到現在。

    ……

    洗完臉,換上衣服,走到前院,看到師雨煙正在教訓師雪韻、師小海這兩個已經榮升為自己小姨子跟小舅子的小傢伙,何貴笑了一笑,打了個招呼,逕自就出了小院兒。

    門口是兩棵去年才栽種的泡桐。

    既然好不容易來一趟,就不能白來,光是弄什麼農村合作社可不行,如果沒弄好還不就完蛋了?所以,何貴還準備多下點兒功夫治理蘭考的自然災害,以此邀功。

    蘭考風沙大,而造林是最根本的防沙之道。所以,何貴就選擇了種樹。這泡桐,就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能夠適宜蘭考這裡的自然環境,並且能夠迅速成材的樹種。當初,為了能夠大量弄到樹苗,他接連跑到開封圍著劉墉轉了將近一個月,把那老頭弄得煩不勝煩,要不是怕耽誤了事兒,恐怕就要直接派人攔在巡撫衙門的大門口不讓他進去了。不過,總算還好,這老頭面子大,已經聯繫了不少地方,再由開封府出錢運輸,去年就已經弄到了一批樹苗栽種在了那些查出來的風口上,今年還會有更大量的樹種運來。

    而在此之前,去年秋季的時候,何貴就已經根據當地農人的經驗,在整個蘭考縣大規模的推行「翻淤壓沙,植草固土」的治沙工程。整個工程都被他交由蘭考縣令齊義元負責,經過半年多的時間,又有開封府提供的大量農具,蘭考縣從黃河周圍以及縣裡的河流之中,挖出了無數的淤泥蓋沙,如今這種工作已經頗見成效。春季多風,但到現在為止,整個蘭考的卻已經很少有大的風沙。而且這一招也點醒了那個齊義元。蘭考的鹽鹼地多為黃河水沖淤而成,深層土壤卻並非如此。所以,在翻淤壓沙的同時,這傢伙又帶人大批空置的鹽鹼地翻了過來,將較深層的土壤翻到上面,如此,倒是真的將那些鹽鹼地又重新變成了良田。

    這些可都是功勞,雖然還有些不太夠!

    ……

    何貴慢慢地走在槐樹屯的村邊兒上,不時的跟那些已經熟識的人打著招呼……其實這裡的老百姓都很不錯的,自從他在這裡駐下之後,一個個都放下了心中的疑慮,叫幹什麼就幹什麼,而且一個個都滿是幹勁,從沒見到一個人偷懶,呃……除了正在村頭躺著曬太陽的那一個!

    「我說你小子就不能稍微勤快點兒?」

    牛四根兒身邊正站著一群人,領頭的是兩個年青人,其餘幾個是穿著藏藍色衣衫的隨從。何貴不用問也知道,這些人肯定也正被牛四根兒「吸引」著,聽那傢伙在說著那通歪理。為了避免這傢伙毒害了別人,所以,他走上前去直接就給了這小子一腳。

    「唉喲!」

    牛四根兒叫了一聲,轉頭見是何貴,什麼話也沒說,眼睛一瞇,嘴巴一閉,繼續睡覺去了。他倒是不怕何貴找他麻煩。

    「喂,你幹嘛打人呢?」

    那兩個年青人正聽著牛四根兒的話微笑不語,見何貴出面將之打斷,其中一個年紀較小地忍不住問道。

    「不好意思,每次看到這傢伙在這兒蠱惑人,我就生氣……」何貴倒背著手,歎氣道。

    「呵呵,確實,這傢伙所言,倒也確實是讓人生氣!」年紀大些的那個年青人打量了何貴幾眼,又笑道:「『槐樹屯裡住知府』,看閣下的樣貌打扮,莫非就是開封知府何大人?」

    「呵呵,小人物而已,算不上什麼大人。」何貴笑了笑,又仔細看了看這兩個衣著華貴的年青人以及兩人身後的那幾個精神飽滿,形容彪悍的隨從,「看兩位這精氣神也不是普通人,怎麼會跑到槐樹屯這種窮地方呢?」

    「也沒什麼,只是好奇而已!」那年紀大些的年青人又朝何貴一拱手,「在下王行!」「在下王嚴!」另一個年青人也說道。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一百五十八章 身份

    王行?王嚴?」

    何貴沒聽說過這兩個名字,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對面前這兩個年青人的評價!四個字:大家風範!當然,這並不是說這什麼王行、王嚴真就是什麼大家,何貴只是從兩人的行為舉止,神情氣質上面推斷出來,兩人應該是出身於那種「大宅門」的人物。這種人物,他在北京城沒少見過,福康安也是其中一個。

    「何大人,如此盯著我兩人觀看,莫非是覺得在哪裡見過?」看著何貴毫不忌諱的盯著自己兩人左看右看,王行與王嚴兩人面上都微微有些變色,好在那王行還沉得住氣,雖然不滿,還是帶著微笑向何貴拱了拱手。

    「這個……哈哈,實在是失禮!」何貴摸著腦袋尷尬地笑了兩聲,「在下只是覺得這位王嚴公子的名字實在是那個……啊!哈哈!」

    「我的名字?」王嚴微微一愣,看向了明顯是哥哥的王行。

    「王嚴……」王行低眉想了一下,稍後也是禁不住微笑了起來,伸手拍著王嚴的肩膀,一個勁兒地苦笑:「弟弟,你……你把自己的名字倒過來唸唸!」

    「王嚴,嚴王……閻王?」明白自己這名字的錯處出在了哪兒,那王嚴立時也是一陣尷尬,看向何貴的眼光不免有些憤憤,但終究還是沒怎麼發脾氣,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那大家還是叫我……葉禺吧!」

    「葉禺?」何貴愣道。

    「在下字葉禺!」王嚴說道。

    「原來如此。不過,像公子這種字,倒是少見!」何貴笑道。

    「少見是少見。不過卻並不代表沒有!」王行笑了笑。又看著何貴說道:「王某在京城的時候,就聽過何大人的名聲。那時,你就已經被稱做『金點子』。人人稱道地當世經營妙手。可沒想到,有一天您居然會經營起這土地來了……」

    「呵呵,這怎麼算得上是經營?只能算是在職盡職,如此而已!」何貴答道。

    「在職盡職?嗯,何大人這話倒也可信……只是何大人自任開封知府以來,就一直事情不斷。而且還沒有一件是小事。除了去年年初紅陽教做亂乃是不得已而為之之外,其餘幾件事放到別人耳朵裡,難免就有譁眾取寵,邀功獻媚之嫌!」王嚴在一邊說道。

    「哈!譁眾取寵?邀功獻媚?」何貴盯著王嚴笑道:「葉禺公子你這可是在揶揄我呢!什麼叫難免?這壓根兒就是我地本意!」

    「哦?」

    聽到何貴的話,王行跟王嚴兩人都是一怔。這譁眾取寵,邀功獻媚可不是什麼好詞,居然也會有人承認?而且,還就這麼當著別人的面說是自己地本意……兩人禁不住微微笑了起來。看來自己出來這一趟恐怕要走的有點兒味道了。

    ……

    「姐夫,吃飯啦--」

    王行跟王嚴兩人被何貴挑起了興趣,正想多聊一會兒,卻聽到遠處傳來一聲尖葉。回頭看時。卻見一個大約十四五歲,穿著鵝黃碎花小�的丫頭正叉著腰站在村口朝這邊看著。

    「知道了!」何貴吼回了一聲。轉過頭看看到王氏兄弟那似乎帶些驚訝的面容,不禁有些汗顏:「我小姨子,是個野丫頭,從來都不把我這知府放在眼裡,讓兩位見笑了!」

    「呵呵,不妨事的!」王行笑道。

    「這個……看兩位也是在趕路,估計也還沒吃早飯吧?若不嫌棄,那就一起吃點兒?」何貴側過身,十分好客地問道。

    「這……有些不好吧。」王嚴微有些遲疑地看了看王行,又道:「何大人身為堂堂知府,我兄弟卻只不過是兩個無官無職的平民……」

    「吃頓飯而已,有什麼好忌諱地?而且,我看二位這氣質,不是世家出身,也是一地大豪,難道還會怕了我這區區一個知府不成?」何貴笑道。

    「……既如此,我二人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聽到何貴這麼說,王行想了想,笑道。接著,便拉著王嚴跟在何貴後面向屯子裡面那最好的一間院子走去,而兩人的隨從也是亦步亦趨,不離兩人身邊五步之外。

    ……

    「何大人,你剛才說,你做了這麼多事情,就是在譁眾取寵,邀功獻媚……」雖然在何貴面前師雨煙已經放開了許多,不過,她骨子裡還是一個受到傳統道德束縛十分嚴重的人,內室不見外客。所以,看到有外人來,她就帶著師雪韻跟師小海進後院吃飯去了。前院只留下了何貴跟王氏兄弟在那裡一邊喝著小米粥一邊聊天。

    「是啊。我是官,是皇上的臣子,不向皇上邀功獻媚,又該幹什麼?」何貴笑道。

    「那何大人的所謂獻媚,未免也有些與旁人太不相同了吧?而且,似乎也有些過於危險!你就不怕如今的事情做不成,最後反倒鬧出個罪名來?」王行笑問道。

    「王公子這話真是說到何某心坎裡去了。」何貴一陣歎氣,「我何嘗想過去做多大的事情?自從蒙聖恩得以進入官場,每每都只是在其職才謀其政,從沒有想過越權,也從沒想過去做什麼大事……說白了,其實只是想掙點兒功勞向皇上邀功獻媚,所圖者,『陞官』二字罷了!」

    「何大人倒是直白!」王嚴一怔,接著又笑道。

    「這有什麼好遮遮掩掩地?遮住的話,別人就不知道了?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人要是沒個想頭,豈非就只有原地踏步?就是咱們那位乾隆爺,從雍正爺手裡接過這麼大一座江山,最後不還是把新疆給打下來了?這叫什麼?這叫勇於進取!只要咱這步子走得正正當當,我就是把心窩子都亮出來,也不怕別人說什麼……實許說吧。當年在陝西務農。剛掙了點兒錢的時候,我就想捐個九品巡檢當當呢!只是沒碰上機會罷了

    貴說道。

    「哈哈,想不到何大人居然還是個官迷!」王行笑了兩聲。說道。

    「我可不是什麼官迷。其實,能做官我就已經很知足了,能不能一直坐下去,最後又能升到什麼程度,我都無所謂。」何貴答道。

    -

    「那你剛才還說你想陞官?」王嚴搖搖頭表示不信,反駁道。

    「陞官是想法。能不能升上去,升上去或者升不上去又分別會怎麼想,那卻是態度。我何某人想陞官,但對能不能陞官,卻並不太在意……王公子可明白了?」何貴笑道。

    「這有什麼不一樣的嗎?」王嚴反問道。

    「咱們似乎岔開話了,剛才說地,好像是何大人正在做地這件大事……」見兩人似乎要爭論起來,王行急忙插嘴說道。

    「就是。何大人,你那個農村合作社,不知道如今成果如何?我二人家中也有幾畝地,若是您那辦法真地行。我們倒是頗想借鑒一下……」王嚴也說道。

    「兩位這一路走過來,難道沒有看到?」聽到王行的問話。何貴笑問道。

    「沒覺出有什麼不一樣地。我二人一路走來,只見沿途的田地之中都是一片蔥翠,並未覺得這槐樹屯有何不同之處!」王嚴喝了一口小米粥,答道。

    「呵呵,這是我疏忽了。畢竟二位不是專門的莊稼人,而且,以前也沒有來到過蘭考……」何貴搖頭失笑道。

    「哦?難道看這個還需要有什麼經驗?」王行問道。

    「呵呵,如果二位是專門的莊稼人,就會發現,槐樹屯周圍的小麥,長勢更加喜人,枝莖葉子之類,長得也比其他地方的要快一些……當然,這些東西,不是經常下地地人,是看不出來了!」何貴答道。

    「長得快就是好了?槐樹屯的地,據我所知,在整個蘭考縣好像都是最為貧瘠的,所以,就算這裡種出的莊稼長得快,未必就能長得好,最後的收成,也不見得就能有多大的增長!」王嚴說道。

    「槐樹屯的地,在以前確實是十分貧瘠。不過,現在人還是那些人,地卻已經不是那些地了!」何貴笑道。

    「這話怎麼說?」王行問道。

    「這就是人力整合的效果!」何貴也不遮著掩著,直接答道:「種莊稼,氣候、土地以及人力三者缺一不可。氣候與土地雖然不是不能改善,但卻遠不及人力好改。……許多人對農村合作社地看法,只是以為我將這些村子裡的地都合成了一塊交給大家耕種,然後,就對此大放厥詞,說什麼我這是胡來。可是,他們卻並沒有注意到,地合成一塊兒之後,這些村子的人力也合到了一起。以往一家人幹不了的事情,整個村子裡地人齊上陣,還是難事兒嗎?就像槐樹屯的這兩千多畝土地,以前單門單戶勞作地時候,又有哪家哪戶會去專門挖一條水渠灌溉?可現在行了。因為人手足夠!以前,也沒有人想得到跑那麼遠去河裡挖淤泥蓋到田裡肥地,可是,人力整合之後,不過十多天,兩千多畝土地就已經被蓋上了厚厚的一層淤泥!使得土地肥力大增,今年的收成也就得到了保障!以前,也沒有人願意去開闢附近的幾座荒山,因為自己種自己的地還不夠人手。可是,大家合力之後,山上如今已經種上了不少的泡桐、果樹。蘭考風沙大,槐樹屯附近就有兩個風口,以前沒有人願意去想辦法,可人力整合之後,那兩個風口如今已經被移植來的刺槐擋得嚴嚴實實……」

    「這麼說來,何大人你這農村合作社,要『合』的其實不是地,而是人嘍?」王嚴又問道。

    「也不能這麼說。」何貴搖了一下頭,「人,只是將力合到了一起。各家其實還是各干個的,只是要到最後才能獲得分成。這就像是某個竹坊,把活分給某些單門獨戶的莊戶去做,然後再集中收攏,雖然『合作社』是反著來的,但道理一樣。」

    「好像是這麼個說法。」看著何貴投過來的目光,王行跟王嚴兩人恍然似地點了點頭。不過,兩人到底有沒有弄懂,何貴光從他們的眼神上就能分辯出來:

    「瞎裝!」

    *****************************

    「相公,那兩個人是什麼人?你居然陪他們那麼久,連地也不下?上回劉大人來,也沒見你這麼慇勤!」

    王行與王嚴呆了一個時辰就走了,拍拍屁股,沒留下一塊銅板……何貴本來還以為他們會付早飯錢呢!當然,那些只是心中的腹誹,何貴又為了博師雨煙一笑才故意說的笑話。

    「呵呵,這兩個可是大人物!我當然得多陪會兒。」

    「什麼大人物呀?」師雨煙問道。

    「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何貴笑了笑,在書桌上鋪起一張白紙,拿出筆,蘸了蘸了墨,寫下了兩個字:

    一個是「�」,另一個是「>

    「王行,王嚴?」師雨煙秀眉微蹙,又有些不解地看向了何貴。

    「王嚴字葉禺,寫出來,其實就是這個……」何貴又是一笑,揮筆寫下了一個「�」字!

    「��?�?難道--」師雨煙經常幫何貴整理邸報,倒是知道一些事情,看到這兩個名字,頓時一臉驚訝地抬起了頭,「難道是皇上專門派來……」。

    「呵呵,你相公我還沒那麼大本事!你忘了?半個月前,湖北孝感劣紳梅調元活埋了二十三名農戶,皇上暴怒,下旨怒斥湖廣上下官員……我看,這兩個皇子就是去那兒的,至於到咱們這兒,恐怕只是順路來觀觀光罷了!」何貴搖頭說道。



第一百五十九章 增產

    何貴猜測的沒有錯。就在王行與王嚴兩人離開之後不報上就出現了事件事情的始末:湖北孝感縣民劉大麼等因上年荒歉,攜器皿向本處村民借糧。鄉紳梅調元害怕自己也會受到「勒索」,就讓其子等將劉大麼等捆至僧寺拷打,於二月初十日將劉大麼等共二十三人活埋,此事被查出之後,乾隆大怒,質問地方官員,朝廷下撥的二百萬兩賑災款項為何沒有達到效果?並下令將湖廣總督彰海,湖北巡撫特成額,布政使永慶,按察使王廷、孝感縣知縣素樸,俱革職拿問,同時下旨將梅調元等凌遲處死。

    這事兒當然跟何貴沒有關係。不過,那個湖廣總督彰海被革職拿問的消息還是讓他感到蠻高興的。這傢伙上一次彈劾何貴造步行街「實在奢侈」,雖然並沒能把何貴怎麼樣,可也讓何貴記起了兩人之間的「仇怨」:開封大火的時候,彰海的那個不知道叫什麼名姓的兒子可是險些被他給活劈了。如今,彰海丟官,自然也就沒法對他造成什麼威脅了,又怎麼能不讓他這個小小的知府感到高興?再怎麼說那也是一個總督,這麼一個大人物時不時的惦記著自己,總會讓人感到不爽的。

    ……

    湖北的事情只是一個讓人聽著不太舒服的插曲,雖然這使得何貴能夠得見未來的嘉慶皇帝一面,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無論是何貴自己,還是那位十五阿哥。目前各自都沒有將對方放在心上。見面。也就僅僅是見面而已,頂多也就是那兩位阿哥會把三人談話的內容上報給乾隆聽一聽罷了,這又有什麼?乾隆一朝。從未派出皇子去干預過地方政事,化名王嚴地嘉慶恐怕正為自己能有這麼難得地一個機會而感到興奮不已。而何貴也寧願去注意槐樹屯、老李莊以及寶上村這三大片「實驗田」……這三個村子在乾隆四十五年的收成,已經讓他沒興趣去注意其他的事情了,他很興奮,也很忙!

    ******************

    乾隆四十五年,十月。

    北京。紫禁城。

    阿桂、和珅等人正在陪著乾隆逛著御花園。時至金秋,雖然許多花兒已經凋謝,不過,御花園有宮裡最優秀地花匠打理,依舊是一片奼紫嫣紅。

    「呵呵,這金秋時節,還是這傲霜之菊開得最好!」乾隆用手指著花園中的一圃菊花,笑著對眾臣說道。

    「皇上聖明。菊花有傲氣。非得百花凋謝之後不願出。要不是在這御花園中,還真難得見到這菊花與其餘花卉同時競放的那情景呢!」和珅笑著說道。

    「哈哈,和愛卿說的好……」乾隆笑了兩聲,繼續往前走去。

    「皇上。值此秋菊盛開之時,您總須賦詩一首才是。奴才可是還記得你當初南巡途經開封之時所留下的妙句呢。」和珅又讒媚道。

    「哦?朕在開封留有妙句?朕怎麼都記不得了?你說來聽聽!」乾隆饒有興趣地說道。他這一輩子做詩無數。平均每天都要來上那麼幾首,光論做詩的數目,倒真算得上是古往今來「第一騷人」,平時也經常以此自傲。不過,他做過地詩實在是太多了,多得連他自己都記不得做過些什麼,所以,聽到和珅這話,自然也就來了興趣。

    「皇上在開封留下的詩句是:風葉梧青落.霜花菊百堆!」

    「好詩!」阿桂身後一名大臣豎起大拇指叫了一聲,倒是把正在不屑地看著和珅的阿桂給嚇了一跳。

    「哈哈哈……朕也記起來了。那是朕南巡之時,途經開封賞菊時所留!」乾隆大笑道。

    「皇上真是記力超群。奴才還是聽人說您這首詩被刻於開封禹王台上,才知曉的呢!」和珅又笑道。

    「哦?朕這首詩如今正被刻於開封禹王台上?」乾隆問道。

    「正是!」和珅答道。

    「哈哈哈……好!」乾隆大笑。自從當皇帝開始,他就認為自己不僅應當是權力與地位上的至高無上者,在學問方面,也應當是滿天下所有人的領袖,所以,才會這麼不厭其煩的作詩、作詩、再作詩,其他事關文學的方面也是盡可能地表現出自己的能力。不過,麼樣,他的文學功底卻是十分深厚,自然也就知道自己的詩到底是個什麼程度,也明白自己做地許多詩其實只能算是一般。所以,聽到和珅說起自己有一首詩被刻於開封禹王台上,似有留於後世的意思,自然是十分高興。

    「和中堂知道地還真是不少!」阿桂看到和珅逗的乾隆高興,自然也不好說什麼,只是語氣裡不無諷刺。

    「呵呵,阿桂中堂見笑了。其實,和某也只是最近比較關注開封那邊的事情,這才稍稍知道了一些事情而已。」和珅謙遜地笑道。

    「開封?呵呵,說起開封,朕倒是又想起那邊的事兒了。和珅呀,那個何貴現在弄得怎麼樣了?怎麼一直沒什麼消息送上來?」乾隆又開口問道。

    「啟稟皇上,何貴以蘭考縣轄下槐樹屯、老李莊、寶上村三個村子為試點,剛剛將今年的冬小麥播種下!」和珅答道。

    「冬小麥播種下又如何?皇上問的是何貴的成果如何!」阿桂也有些疑問,只是各地的普通民情、糧食收成之類都歸戶部管,屬於和珅的勢力範圍。和珅不給他說,他也不清楚。

    「巨大!」和珅簡短的答道。

    「巨大?」乾隆等人都是一詫。

    「正是!」和珅朝著乾隆一拱手,「皇上,槐樹屯等三個村莊,由去年九月下旬,至今年十月初。共產糧食五百餘萬斤!比之以前。翻了三倍還多!」

    「五百餘萬斤?三倍?這怎麼可能?」阿桂搖頭說道:「據我所知,槐樹屯等三村皆是貧瘠之地,畝產本就不高。小麥甚至一畝才產五六十斤,玉米也不過八九十斤,高梁倒還可以,有一百斤左右,三村總

    萬畝土地,每年總共產糧才一萬擔多一些。也就是已。就算他何貴有通天的本事,我也不信他能一下子就將糧食產量提高這麼多!」

    「看來阿桂中堂也是下了不少功夫。不過,你那可都是老黃歷了!」和珅微笑著看著阿桂,「何貴帶領百姓以淤泥等物肥田,又請經驗豐富之老農為師,教授三村百姓種糧。如今,槐樹屯小麥畝產已經有一百三十餘斤,玉米兩百一十斤。而且,今年六月,他們還種了谷子,這東西只需三個多月便可收成。畝產可是足有三百多斤。阿桂中堂,這麼算一算。能不能湊夠五百萬斤呢?」

    「畝產三百斤?哼,據我所知,山東川栗家莊的谷子好像是天下畝產最高地,每畝也差多就是三百多斤地收成。可是,槐樹屯那些地方,就算是有淤泥肥地,又怎麼可能一下子就達到三百斤的畝產?和大人,開封府去年的谷子,最高好像才畝產兩百七十多斤吧,新鄭一帶,卻只有一百一十斤。難道這兩個地方地田地,如今反倒比不上槐樹屯的那些地了嗎?……他何貴還能偷天換日不成?」阿桂說道。

    「呵呵,想不到阿桂中堂對山東的糧食情況還蠻熟悉的。不錯,那還真是一塊寶地!」和珅似乎有些感歎:「那川栗家莊,小麥的畝產足有一百五十斤,谷子跟高梁是三百斤左右,豆子有一百五十斤,而同在山東的章丘縣東礬硫村,小麥畝產最低卻才七十斤,高梁也才一百一十斤,谷子一百三十斤,低了足足一倍有餘啊!」

    「和大人既然將各地糧產記得如此確切,就應當知道,這糧食可不是說種就能種出來了。三個窮村,土地貧瘠,憑什麼就能產出五百萬斤糧食?別忘了,那可是四萬多擔!」阿桂質問道。

    「其實我也並不太清楚,只是,這些是從河南巡撫衙門送給戶部地公文上說的。我也不得不信吶!」和珅雙手一攤,看著阿桂笑道。

    「劉墉?」阿桂一皺眉。

    「可不?難道,阿桂中堂以為他劉羅鍋是在欺騙朝廷?那這問題可就大了,咱們一定得好好跟他算算!」和珅「嘿嘿」直笑,一副得意的樣子。

    「劉墉的話,朕還是信的。」乾隆一直微笑著看著兩個親信大臣在那裡爭執,聽到這會兒才插嘴分開兩人,「而且劉墉也頗通農事,所報上來的那些數目,朕想他也一定是查過的。……這個何貴,還真是本事不小。」

    -

    「那也是托了皇上您的洪福!」和珅在一邊笑道。

    「呵呵,朕可沒那麼大地福氣……」乾隆淡淡地笑了一下,又道:「他何貴不是說能解決土地兼併之事嘛?可是,光讓地裡多產幾斤莊稼,就行了?五百萬斤糧食聽著不少,可除卻要上繳朝廷的,老百姓能留在手裡的,恐怕也就是三萬兩千多擔,不到四百萬斤。再加上留作來年的種子所用,以及賣給那些糧商地部分,最後分到每個人頭上,恐怕也就是三百多斤,勉強夠吃上一年,湊個溫飽而已……這還是遇上了好年頭,若是遇到歉收的年份,只會更少。那個時候,人都吃不飽,那些地主、富戶難道就能停下手不買地了?」

    「皇上……」和珅本來正為讓阿桂吃了個癟高興呢,卻沒想到乾隆會突然來上這麼一問,頓時就是一驚。身為戶部地一把手,他當然知道乾隆這還算的是比較寬泛的,四萬擔糧食才扣去八千石稅收。可實際上老百姓要交的稅只會更多,各地官員稍有點兒良心的,能讓四萬擔糧食能剩下三萬擔就不錯了。再有那些糧商,以及那些地主什麼的從中抽些租子,真正能留在老百姓手裡的,能有兩萬擔就謝天謝地了。何況,許多地主都是隨著年成來的,年成好了,租子就漲,有黑心的甚至能把租子漲到五成乃至七成……可以說,要不是何貴選擇了槐樹屯那些貧瘠的地方當作什麼試點,根本就不可能有這麼好的效果。要知道,槐樹屯那些地方的土地太貧瘠,所以大多數還是老百姓自己的。要不然,種出多的也是歸東家所有,那些百姓哪會有那麼大的心氣兒去聽他的安排幹這幹那?就算何貴所說的是抑制土地兼併,所求的是那些還在百姓手中的田地不再為地主富豪所兼併,可是,各地的情況終究不同。你能讓那些百姓說合力就合力?這一次,不也還是巡撫、知府一齊出馬才搞定的?而且,百姓聚合起來,萬一與那些地主起了衝突……一瞬間,和珅就為乾隆的話找出了數條理由。

    「皇上,或許,何貴他……是有些說大話!」看來自己有些站錯了位置!和珅說這話的時候,額頭微微有些冒汗。

    「皇上英明。一眼便洞穿其中關鍵!」這回輪到阿桂牛了。

    「皇上,何貴大言不慚,譁眾取寵,是否要……」聽到乾隆剛剛的話,跟在後面的幾個大臣似乎是明白了什麼,其中一個走上前來向乾隆問道。

    「呵呵。算啦……年青人嘛!初赴地方,心氣兒難免就高,想做出點兒事兒來讓朕看看,在朕的面前邀邀功,雖考慮不周,卻也無可厚非,至少,這總比那些尸位素餐,老想著沾朝廷便宜的人強得多!」乾隆擺了擺手,又道:「朕可是聽說,為了把事兒做好,那何貴可是連知府衙門都不住了,直接到那什麼槐樹屯蓋了間小院兒,帶著新婚妻子前往居住……這份兒心思就很好。而且,他也確實做成了不少事兒。劉前段時間不就上書,說蘭考的風沙經一年就減少了八成還多,鹽鹼地也少了一半多……雖然有過,可何貴還是有功的嘛!」

    「這……」先是指出何貴的謬誤,可接下來卻又維護起來,一干臣子都被乾隆的態度搞蒙了。這到底是要賞,還是要罰?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一百六十章 「發配」!

    何貴沒有想到,自己居然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被「發配」

    ……

    就在他拿著在蘭考做出的突出成績雄赳赳、氣昂昂地回到開封府才剛過了沒幾天,劉墉就派人把他叫到了巡撫衙門。他本來還以為京城的獎勵來了,興沖沖就趕了過去。可沒曾想,到了地方之後,看到的卻是劉羅鍋那一張滿是歉意的橘皮老臉,以及一份兒吏部的公文。

    公文前面的內容寫得語氣十分嚴厲,說他虛言媚世、危言聳聽,不僅使得天下議論紛紛,還險些就鬧到群情激憤的地步,簡直就是十惡不赦一樣,可到了後面卻又話音一轉,又說什麼他還算實心任事,寫那份兒關於土地兼併的條陳其實也是一心為國,並非想主動挑起爭端,而且先前的時候也算「尚有些微功」,所以,朝廷決定網開一面,不降罪給他了。只是,現在的情況下,如果還讓他繼續留在這開封府的位子上又有些不太妥當,所以,他這知府就不要再接著做了,而且,中牢大夫的虛銜也沒了,品級也再降一級,為從四品,然後,再去雲南「實習實習」。

    「雲南?哪裡?」

    這份兒突然而至的公文簡直就是冬天裡的一盆水,而且還是冰水,澆得何貴渾身上下再沒了一絲興奮之火,甚至於整個人還因此而帶上了些陰冷的氣息。

    「我也不知道。朝廷的意思,好像是要你去做普洱知府,也可能是鹽驛道……現在都還沒確定。等到了地方再由雲貴總督具體分派。不過左右還是出不了這兩個職位的。這個你可以放心!」這還沒到冬天呢,怎麼就這麼冷了?劉墉微微緊了緊身上地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

    「何貴?……」見何貴悶著頭不說話。劉墉突然感到有些擔心。他還真怕這份兒公文把何貴給氣著了。雖然他跟何貴其實並不是特別熟,但據他所瞭解地那些事情看來,何貴的脾氣可並不怎麼好,幾乎是最最受不得冤屈的那種人,而且發起火來往往不顧後果。可現在這情況,這小子萬一真要鬧起來。豈不是自找苦吃?

    「算啦……總算沒丟官,雖然降了一級,卻也還是四品範圍,我也不算太吃虧!」似乎沒聽到劉墉地話,何貴突然長歎了一口氣,又伸手彈了彈那份兒裝公文的信封,搖頭說道。

    「若非老夫失策,你也不會落得如今吃力不討好的局面。是老夫對不起你。不過,這也只是一時的晦氣而已……你萬不可因此而失意啊!」聽到何貴這麼說,劉墉鬆了一口氣,又在旁邊勸道。在他看來。何貴是個願意幹實事兒的能吏,雖然跟和珅交好一項讓人有些看不慣。可是,一不貪污,二不害民,實在是一個難得的好官。如果因為這樣就失了銳氣,這實在是朝廷地一大損失,也是他的過錯。

    「我沒覺得失意。只是有些不明白!」何貴悶著頭說道。

    「不明白?」

    「朝廷先前沒有怪罪我大發厥詞,怎麼這會兒又來這一手?這不是反悔嗎?而且,我不是已經做出成果來了嗎?為什麼還要說我是虛言媚世,危言聳聽?」何貴突然抬起頭來,厲聲問道。

    「這……」劉墉語氣一窒,接著卻又搖頭歎了口氣!他知道何貴是不服氣,可是,乾隆所說的那些話也不能算錯。而且,何貴還太年輕,考慮不周全也是有的。同時,他也為自己當初的莽撞而感到有些後悔。自己怎麼就沒看出來這小子的條陳裡面有些東西說的過於想當然,卻忘了還有那麼多的制約了呢?急乎乎地把條陳送上去,結果不僅何貴陷入了麻煩之中,還害得人家平白添了幾項罪名……不過,雖然心中有愧,劉還是覺得要把話說清楚些,這樣,對何貴也有好處。

    「皇上覺得,你雖然在過去的一年內讓那槐樹屯三村糧食大收,可是,各地情況終究不一。若是遇上劣紳土豪,土地不歸百姓所有,豐年收租又高,又該如何?而且,百姓於好年景所收的糧食,在剔除各項需要上繳的租稅之後,也僅僅能夠維持溫飽,很難留有積蓄。如果遇上災年,恐怕照樣還是要賣地求生……如此這般,豈非還是原地踏步?」

    「你們這是什麼算法?」糧食多了也叫原地踏步?糧食不夠地時候能活下去,糧食多了就活不下去了?老百姓不知道自己留糧防災?再者,老子的條陳上面也不只這一條,還有後續地計劃呢!你們怎麼沒看到?何貴的語氣有些惱火。

    「不是我們的算法有問題,而是事實本就如此。老夫當時也確實是考慮不周……要不然,也不會讓你陷於如今的境地!」劉墉說這話的時候好似有些臉紅。乾隆已經過了七十大壽,他再有兩年也六十了,都不是小孩子,怎麼可能會考慮不到衝動的後果?何貴的條陳雖然有些地方不太妥當,可寫得卻很詳細,也有很多

    得可行的辦法,至少,他覺得是可以一試的。要不會急著把那東西獻給朝廷?可是,自己終究還是太急躁了一些!何貴的條陳上雖然努力地用各種方法規避了一些矛盾,但那終究只是想想而已,真遇到實際情況還是會有些不一樣。如今,原本對此持默許態度的乾隆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改變了主意。身為忠臣,就算覺得不解,就算心裡憋屈,也只能順著皇帝的旨意來,何況他現在還覺得乾隆是對的!

    「你放心,你的這些罪名既是由老夫而起,老夫自不會坐視不管。此事老夫還是會向皇上稟奏,到時,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

    -

    「算啦。朝廷既然已經如此處置。這事兒到這裡應該就算是完了。你老人家也就別再糾纏了。免得再惹出什麼事兒來。而且,普洱府盛產茶葉,每年的茶葉交易獲利豐厚。還有鹽驛道,也是個肥差,多少官員想去都撈不著。朝廷如此待我,也算不薄,我又哪會覺得不公道?」何貴突然垂下頭擺了擺手,有些失落地說道。

    「話雖如此。可是,雲南一帶是各族雜居,民風也頗有不同。自雍正年間改土歸流之後,事務更加繁複。你過去之後,未必就比這邊輕鬆!還是……」劉墉又提醒道。

    「各民族雜居?這不是什麼大問題。我相信,只要做到『公正』、『公平』、『公開』這六個字,就足以讓一片兒地方太太平平了。」何貴似乎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

    「你想得太簡單了吧?」劉墉微微有些不悅。你小子上嘴唇吧嗒吧嗒下嘴唇說得輕鬆,好像誰不知道這六個字似的。也不看看這世上真正能做地到地又有幾個人?雍正年間。鄂爾泰、尹繼善、楊名時等人都是一時之傑,也都在雲貴呆過,可都沒能將那裡的事情真正擺平過。相反,鄂爾泰強行改土歸流。雖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最後卻是連爵位都改丟了;尹繼善日後連續做了八任江南總督。在雲貴地時候卻連手腳都不敢伸展開,也沒有什麼作為;楊名時呢,除了安撫就是安撫,每一招每一式都無比的小心……你何貴就算能耐,難道還能比的過這些人不成?

    「哪裡簡單了?我看這六個字就已經足夠了。如果還處理不了,那就只有動用武力……那個時候,就應該不是我的取權範圍了!」何貴隨口說道。

    「這……」好像還真是這層意思。劉墉一時竟無話可說。

    「算了,我先回去了!這公文你不要了吧?」何貴從座位上起身,又揚了揚手裡的那個信封。

    「……不要了!」我要那玩意兒幹什麼?又不是給我的!劉墉揮了揮了揮手說道。何貴剛剛地表現他覺得有些自暴自棄的感覺,這讓他有些失望。這年輕人也未免太經不住打擊了。順風能走,逆風就走不得了?

    「那下官告退!」

    **************************

    何貴走了。

    剛從蘭考回來還不到七天,就帶著家人出發前往雲南。這讓很多人感到出乎意料。這些人還正在為槐樹屯、老李莊和寶上村這三個村子增幅如此之大的收成感到無比吃驚,不少開封的地主也正打算找個時間一起槐樹屯那邊兒看一看,「考察考察」呢。畢竟,他們也希望自家的地能多產些莊稼出來。可何貴這個最大的功臣卻突然被調走了……按理,他不是應該陞官的嗎?怎麼反而被弄去雲南那個苦地方了?連官階也被降了一級?

    一時間,整個開封都吵得沸沸揚揚。雖說在傳聞之中,何貴的脾氣並不好,暴躁易怒,發起火來殺人不眨眼。開封府地那些有錢人也大多被其「勒索」,甚至是「綁架」過。可是,開封府是個人就知道,人家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雖然大多數有錢人心裡依然還是對去年年初那件事感到不舒服,但為此而感到憤恨的卻實實在在的沒有幾個人。大部分的人終究還是講理地!有錢人也一樣!而且,何貴後來也沒有虧待大家。當時出了錢的,也大多在那條「火墟街」或者附近弄了點兒店面,一年多下來,哪一個不是翻著倍兒地往回賺?可以說,何貴來開封的這兩年,不僅沒有虧待了誰,反而還給大家帶來了不少好處。

    這麼一個好官,怎麼就突然被調了呢?

    開封府這麼大,當然也有消息靈通人士,更有不少聰明人。所以,人們很快就把何貴的去因弄明白了。不過,朝廷是朝廷,百姓是百姓。經過一番思來想去,居然還是有人琢磨著請何貴吃頓餞行酒,還獲得了不少人的贊同。這些人的理由很簡單:再怎麼說,也不能讓人覺得開封人不講情誼!

    不過,想法很好,何貴卻實在是太乾脆了,等這些人把請貼送到知府衙門的時候,才知道他早在接到吏部公文的第二天就已經離開了。

    ……

    「這

    朝廷啊?實在是太過份了!前面還好好地。結果到了翻臉就翻臉!」

    因為心情不好。而且時間也馬上要變冷了,為了能早點兒趕到雲南,所以。何貴走得有些匆忙,所以也就不知道已經被他這一家子遠遠拋在後面地開封城裡正有人打算請他吃酒。要是知道的話,他一定不會走得這麼急。有免費的酒菜吃,他幹嘛不去?再者,他還有許多事兒沒做呢,趁著酒宴。說不定還能多安排幾步!只可惜……

    「不許胡說!」車蓬裡鋪著一層厚棉墊,師雨煙正半跪在一邊幫躺在上面地何貴做著頭部按摩,聽著師雪韻在一邊嘟嘟��,立即皺眉斥道,「朝廷上的事情,是你這丫頭能亂加評論的嗎?」

    「我還不是替姐夫不平……」師雪韻天生就怕師雨煙這個大姐,以前只要師雨煙一瞪大點兒眼睛,她就會立即低下腦袋乖乖的。一句話也不嘴也不敢頂。不過,現在晉身為何家的小姨子之後,倒是變得稍微有點兒「勇氣」了。

    「就是!姐……姐夫也太冤了。自從進了開封府,你看他哪天輕鬆過?忙死忙活的還不是在為朝廷效力?結果。臨了卻被從中原貶到邊疆去了。這要是換了我,早就辭官不幹了!誰願來誰來!」正在駕車地師小海也在車篷外面說道。這小子如今已經十四歲了。算得上是個半大小子,雖然何貴沒有請人教他讀書,可是,跟在何貴身邊也沒少學東西,平時的話也多了一些。

    「呵呵,要是你,你也幹不了!呃--」往後挪了挪,也不管師雨煙的反對,直接枕到了老婆的大腿上:「這年頭,當官從來沒有只升不降的。我這結果還算好的呢!」

    「……還算好的?我怎麼沒看出來?姐夫,你可是被貶了!」師小海從外面把腦袋伸了進來,瞪著一雙眼睛向何貴問道。

    「誰說我被貶了?不是早給你們說過了嘛,普洱府盛產茶葉,鹽驛道總管全省鹽運,都是肥差,哪一個都不比開封府差,說不定還猶有過之!再者,雲南可是個好地方。如果當了鹽驛道,就可以留在昆明,那裡可是四季如春。如果當了普洱知府,嘿嘿,那可就更妙了!江內六版納,江外六版納,思茅,六大茶山、橄欖壩都在其治下,風光美……對了,普洱茶聽說可還有美容之效喲!」何貴抬腳把師小海的腦袋給「踩」了出去,兩眼望著車蓬地頂部嘿嘿直笑,手卻偷偷的摸向了自己腦袋下面師雨煙的大腿……

    「姐夫,你怎麼好像變得高興了似的?咱們離開開封地時候,你不還是一張死人臉的嗎?」師雪韻似乎並沒有看到師雨煙一隻手正偷偷拽著何貴地耳朵,頗有些煞風景地問道。

    「誰死人臉了?那是故意嚇唬人的。難道你還想讓你姐夫我像那些沒用的傢伙一樣,逮著個官帽子捨不得鬆手?」何貴說道。

    「切!你就裝吧!」師小海露了一下頭,做了個鬼臉,立刻又縮了出去。

    「年輕人,你們還不懂這世道啊!」何貴笑嘻嘻的說道,「想當年,你姐夫我遇到這樣的事兒多了。前一刻鐘上司還說你好,下一刻鐘就把你轟回家喝西北風……如果回回都氣個半死,那我還活不活了?我這回被調,其實也不用深思,光是在大面兒上想一想就能明白……還不就是上面有誰怕鬧出什麼事兒來,或者是突然改了主意,再或者是出現了什麼突發事件之類?所以,才讓我去雲南管鹽或者茶,不跟土地沾邊兒。」

    「那你也虧了呀!」師雪韻說道。

    「你姐夫是只能佔便宜,不能吃虧的人嗎?」師雨煙笑道。

    「就是!」何貴翹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地附和道。

    「姐夫,前面是岔路口,咱們怎麼走呀?」師小海這個時候又把腦袋伸進來問道。

    「往東。咱們坐船去!」

    「往東?」師小海縮出去腦袋,接著又伸了進來,「可這路口一個往南,一個往西,沒有往東的呀!……」

    「嗯?」

    ……

    何貴走了,並沒有覺得受了什麼委屈地走了。不過,他沒有想到,他在槐樹屯住了將近一年,幾乎將三個村子徹底改了個樣兒,那裡的人也已經把他說過的話視為了金科玉律一般。乾隆四十六年的冬小麥收割之後,槐樹屯的百姓之中,就有人按照以前聽到的,他在某一天所說的話,將地裡一半都種上了花生,並且得到了全村人的效仿,結果,第二年花生賣得了高價,槐樹屯的百姓獲利還勝過頭一年。之後,三個村子的人又開始廣植麻,因為麻不僅能入藥,還能搾油,結果再次獲得了大利……而連續三年的盈利,也使得許多人又記起了何貴。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下馬威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何貴以前有幸去過峨嵋山,雖翻山越嶺,但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藏在�山峻嶺之中的道路是如何的難走。不過,蜀道難是難,依舊還比不上世界屋脊的艱險。

    何貴以前有個哥們兒,告訴他說自己曾經騎自行車到過拉薩,途中就有過幾次極為危險的經歷。其中最驚險的一次,說是有一天騎著車子剛剛拐了個彎兒,就被突然吹過來的一陣強風給刮飛了……連人帶車!還摔暈了!等到醒過來,發現自己正趴在懸崖邊兒上!何貴當時才剛參加工作沒有太久,心思還比較單純,聽完之後,對這位哥們兒的事跡簡直就是無比佩服,甚至還主動掏錢請對方海吃了一頓。直到後來他才知道,這傢伙是在網上看到了某一位騎自行車環遊亞洲的老兄的博客,拿到他這兒吹牛玩兒呢。不過,雖然這傢伙是在騙吃騙喝,卻也讓何貴對青藏路有了一個較為「危險」的認識。

    ……

    但是,現在,何貴卻已經把原先的想法都推翻了。

    什麼蜀道難?

    什麼世界屋脊艱險?

    這雲貴路,才是真真正正的天下第一險途。

    按他本來的想法,不就是一個雲貴高原麼?慢慢地走上去不就是了?可真到了地方才明白,那路別說走了,爬都不好爬!這雲貴的道路常常在峭壁之上,一邊深淵,一邊高崖。甚至兩邊都是深淵。而且險路總是一段接著一段。很多路都是在山壁上鑿出的一條細線……大樹危石,雲雨交織。一邊峭壁刺天,幾根老籐貼壁懸下來。一隻鷹,小得像蒼蠅一樣在崖頂上飛;而另一邊則是萬丈深淵,一處峭壁上有飛瀑直下,滿谷雷聲轟響,人向下望,覺得一晃一晃的。兩腿發軟,身子幾乎要飄每每朝下面看上一眼。真是人行其上,此心懸懸。

    而且,山路盤於雲霄之間,還時常會讓人產生幻覺。就像有一次,他們看到路邊有大石懸頂,似要掉下來,就不顧腳夫地催促。非要停下來等著,師小海跟師雪韻甚至還跳著腳大叫什麼「大石大石你下來!」然後,就看到那石頭真地往下滑了一下,嚇得他們突突突的就往後躲。可實際上那玩意兒連動都沒動一下。……那一次。他們在那塊大石前面看了許久,才咬牙拚力一躥。衝了過去。

    而這麼一路下來,等他們趕到昆明的時候,都已經過完年了。

    ……

    「管他過不過年。就算趕得早,我也沒那興頭去過什麼年!」

    何貴是這麼對師雨煙三姐弟說地。他將這趟雲南之行命名為「生死之途」,得到了其他三人的一致贊同。幾人每每想起路上所見,無不心有餘悸,不過,再想想的時候,又都覺得蠻有意思的。至少,這路上的風景還真是不錯。

    ***********************************

    昆明,雲貴總督衙門。

    吏部的公文讓說過,何貴具體能夠擔當普洱知府還是鹽驛道,要由雲貴總督「酌派」,而且,何貴又是新官上任,所以,理當到這裡來投投名刺,拜拜山門!

    「請上稟圖總督,就說前任開封知府何貴奉吏部之命,前來聽調!」

    「什麼圖總督?我們這兒沒有?」所門地那個親兵很橫。聽到何貴的話後,眼睛一瞪,手一揮,大聲說道。

    「沒有?」何貴後退兩步看了看門上的牌匾,沒錯呀,就是雲貴總督衙門,怎麼會沒有總督?「你是不是沒聽清楚?我要找的是雲貴總督圖思德圖大人……」

    「什麼聽錯?老子的耳朵又沒毛病,怎麼會聽錯?」那親兵絲毫沒有把何貴的四品頂戴放在眼裡的樣子,看他站在門口疑惑不解的樣子,竟然直接就用手推了起來:「走走走……我們總督姓李。你要找人,打聽清楚門兒再來!」

    「姓李?」何貴推開這傢伙地雙手,問道。

    「廢話!這滿天下,誰不知道我們李侍堯李大帥的名頭?你這傢伙是哪來的,哼,這麼沒眼力介兒,跑我們大帥門找什麼圖思德……身上皮癢了,還是嫌自己這身官服穿得不舒服,想脫下去晾晾?」那親兵又冷哼著說道。

    「李侍堯?他來了……」

    沒理會那親兵的態度,何貴只覺得一陣驚奇。在他離任之前,雲貴總督確實是叫圖思德,可沒想到,這才兩個月,居然就換人了?而且還是那位曾經上書乾隆,請求限制土地買賣地兩廣總督李侍堯!想來是在路上沒有邸報可看,所以才消息閉塞。不過話說回來,這李侍堯的名字還真是有些如雷灌耳!要知道,清廷治下八大總督,都是非同小可地重臣,而李侍堯此人卻又是八大總督之中人所共知的,最得乾隆看重的一位。其父李元亮曾經擔任過戶部尚書,使得他在乾隆初年就得到過乾隆的接見,還頗得賞識。所以,日後出仕,簡直就是一帆風順。先後出任軍機處章京,熱河副都統,工部侍郎,戶部侍郎,廣州將軍,兩廣總督等職。據說此人精明幹練,頗具才略,不僅有過目不忘的能耐,接見下屬的時候,往往憑著幾句話就能推斷出對方的能力才幹如何,實在是非常厲害的一個人物。

    「喂,你還呆在這兒幹什麼?還不快走?」看何貴發愣,那親兵又走上前來要把他往外推。

    「本官奉吏部之命,前來雲貴總督衙門聽調。你想幹什麼?難道還想把我給趕回去不成?」看著這親兵那一雙黑不溜秋的手,何貴後退了一步,冷冷地說道。

    「呵呵。還耍橫的?行啊……」那親兵聽到這話。冷笑著收回了雙手,又吊兒郎當地看了何貴幾眼,手一伸:「你有公文?那還不拿出來!」

    「哼!自己看!」何貴趕了兩個月的路。雖說有遊山玩水之嫌,但也確實累得不輕。剛到昆明就趕到這總督衙門請命,沒想

    到這麼一個傢伙,雖然他也懶得跟這人置氣,但也不心情。所以,伸手把吏部公文掏出來就交給了那名親兵地同時。語氣也有些不善。

    -

    「爺我不識字!」親兵冷哼一聲,拿著公文上下顛了顛就往衙門裡面走,沒走兩步,又轉過頭來向何貴警告道:「我們大帥不叫你,不許進門兒!」

    「知道!」何貴冷冷地回了一句。心裡禁不住又有些窩火。本來聽說了李侍堯地名頭,他還有些高興呢。畢竟,這傢伙也是「支持」限制土地兼併的,跟他可能還會有些共同語言。可沒想到。這李侍也算是個名臣了,派出來守門兒竟然是這麼一個爛兵?

    「算了。老子怎麼說也是堂堂的四品高官,地級幹部,跟這種混帳行子置氣只會丟了身份!」

    畢竟這裡不是自己地地頭兒。何貴把火氣壓了壓。也沒再往下想。只等著李侍收到公文之後讓他進去,交接了差事就趕緊閃人。僕肖主人像。手下一個小小的看門狗就這麼囂張。由此可以看出那李侍是一個怎樣張狂的人物。何貴已經沒有了與其對話的慾望。

    不過,何貴沒想到,自己沒有了跟李侍堯對話的想法,李侍堯也似乎沒有馬上就見他的意思,甚至就連把他讓進總督衙門坐一坐,等一等地命令都沒有。

    「我們大帥說啦,讓你等著!」

    那親兵沒多久就回來了,說是已經把公文交了上去,只是,得回來的吩咐就這麼一句。

    「讓我在這兒等著?」

    何貴有點兒不相信。以前他還是一介平頭百姓的時候,去阿桂府上「求官」,也還是坐在門廳裡的。當官之後,無論是和珅這個中堂,還是劉這個巡撫,哪一個不是對自己和言悅色的?這李侍堯居然就讓自己在大門口等著?

    「我們大帥就是這麼說的!不信你呆會兒自己問去……」那親兵的語氣似乎已經有所緩和,不過,再緩和也還是那麼地不客氣。

    「你……」

    何貴本來還懷疑是這個門子親兵故意整自己,可聽對方這話,又應該不是。畢竟,故意怠慢一名朝廷命官,不是這小小的門子能承擔得了地罪名。而且,他也不相信這迎來送往的傢伙會分不出吏部公文的重要性,要知道,萬一弄不好,那可就是一條命!

    「既然這樣……我等!」

    等就等吧。或許,李侍只是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何貴知道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知府,跟主管兩省軍政大事地總督沒法比。所以,只能忍著身上的疲累站在這總督衙門地大門口等著。

    可是,他沒有想到,李侍堯居然就這麼讓他一直等到了傍晚,天快黑了的時候才派人過來給他傳了個話:「本制台今日事務繁忙,無暇接見,爾可明日再來!」

    ……

    「明日再來?」

    何貴聽到這話,當時就想破口大罵。不過,忍了忍,他還是憋住了。下馬威嘛!可能是覺得自己是一個刺頭兒,想在見面之前整治整治吧!沒事兒,咱「服」了你,忍下了!

    之後,何貴帶著這種想法回去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趕了過來。在他想來,你李侍不是事務繁忙嗎?咱一大早就來,你總該沒什麼事兒干了吧?正好接見老子!而且,一早就來,也正好顯示了自己的慇勤,表明了自己「服軟」的心思。

    可是,何貴沒想到,李侍堯居然又晾了他一天。而且,還是讓他站在門外!

    直到第三天,

    ****************************************

    「太欺負人了!……相公,這個李侍堯根本就是故意在整你。他,他……要不,咱們不做這個官兒了!」

    驛站之內。何貴躺座在椅子上,師雨煙一邊幫他揉著身上已經站得有些僵硬的大腿,一邊也忍不住柳眉倒豎。一連三天讓人站在大門口等,不僅是在整人,這要傳出去,何貴也必將成為別人嘴裡的笑柄。所以,即便以她這種溫和的脾氣,也有些禁不住了。

    「不要這個官兒?呵呵……」何貴伸手把師雨煙拉到了自己的腿上,強按著她坐下,又笑道:「好老婆,我要主動辭了這個官兒,可就正中了他李侍堯的下懷了。到時候,那些人還會到處傳播我小肚雞腸,心胸狹隘!那樣的話,我可就真的是啞巴吃黃連,有苦沒處說了!」

    「可是……他這樣也太欺負人了!相公你又沒得罪他!」師雨煙強按著何貴正在做怪的手,嗔道。

    「官場上的事情,誰曉得什麼得罪不得罪的?何況,這個李侍堯又是一個張狂的傢伙。你們這兩天不是都打聽了嗎?這傢伙才剛到雲南一個月,就已經讓全雲南上下的官員怨聲載道。各地官員,剛一到任就被他挨個訓了一通……這事兒,城裡不都還在傳嗎?」何貴又笑道。

    「那又怎麼樣?相公你是新來的……」

    「新來的就更要收拾。別忘了,你相公我還是一個出了名的刺頭兒呢……」屋裡就只有自己夫妻兩個,何貴毫無顧忌地將手伸進師雨煙拉得緊緊的衣襟裡,拈著胸前那兩個嫩嫩的「刺頭兒」,調笑道。

    「相公……」師雨煙微微有些氣喘,看向何貴的那一雙大眼,都快滴出水來了。

    「呵呵,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咱們還是趁早好好休息休息……是吧。老婆?」

    不再耽誤功夫!何貴募地把師雨煙一把抱了起來,又朝著旁邊那張床走了過去!

    ……

    第四天,何貴沒有再去總督衙門!按他自己的說法,那就是:「老子又不是受虐狂,幹嘛有老婆不抱反而去抱李侍堯那一又黑毛腿兒……」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發新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