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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跡 作者:古龍崗(已完成)

第二百八十三章 又?

    還沒有正式上任,就接著被調任了。何貴算是開創了大清國封疆大吏的一個先河。不過,所謂因果輪迴,他這一次的調任,其實有很大一部分倒是他自己種的因。流連了一個多月的英國使團「蒙乾隆皇帝恩賜」,帶著乾隆皇帝「恩賞」的許多禮物以及「恩釋」的四五百名原英國海軍士兵坐漕船,經大運河南下至南京,爾後又出長江口,重新回到了停泊在東海海面的船上。

    而清廷之所以讓馬爾戛尼等人經由內河出入北京,一方面是北京距離大海甚近,坐馬車不需一天便可到達天津港,這等京畿重地不能任由洋夷使船出入,尤其是那使船上還帶有大量的火炮;二麼,則是乾隆想讓那些英國人瞧上一瞧,看看大清天朝是何等的繁榮強盛,意圖藉著運河兩岸的繁華之景「震懾一下那幫沒見過世面的蠻夷」。

    可是,乾隆以及清廷的大臣們實在是太高看了自己的國度,也太輕視了馬爾戛尼這幫所謂的「蠻夷」!雖然只是走馬觀花,但馬爾戛尼沒有被清廷官府豪華的排場所迷惑,對所謂乾隆盛世得出了否定的結論:科學極度落後,人民普遍貧窮,軍隊不像軍隊,腐敗無處不在。這位英國使者還說:「清政府的政策跟自負有關,它很想凌駕各國,但目光如豆。只知道防止人民智力進步。」一針見血,直指清廷地要害----愚民政策與夜郎自大。他還預言「韃靼王朝將繼續壓制人民,並將發生變亂。……這種叛亂即使是發生在我死之前,也不足為奇」。

    而且,不光是馬爾戛尼一個,幾乎是整個英國使團的人都對中國有了一個新的認識。而相比起以前所聽到的那些傳聞,使團成員們的新認識還是顛覆性的。

    在以前,除了在澳門的那些從事遠東貿易的洋商,可以說。歐洲人絕大多數都是對中國抱有好感的。耶穌會士、萊布尼茨和伏爾泰都曾經說過:中國是一個神奇地國度,由歐洲人應該羨慕的「開明君主」很好地統治著。

    萊布尼茨說:中國人服從長上。尊敬老人,無論子女如何長大。其尊敬兩親猶如宗教,從不作粗暴語。

    伏爾泰的評價則更高:當人口眾多而廣袤地中華帝國做為一個家族出現於世上之時,我們還只是三三兩從流浪於阿爾登森林之中的野人呢。

    可是,在中國走了一圈兒之後,這些原本對中國抱有極大好感,希望能夠看到傳說中「繁榮昌盛,開明強大」的帝國的人們失望了。就像某位名叫巴羅的使團成員在自己的日記中所寫的那樣:我多次看到官員隨便鞭打民從與下屬的暴行。我為此感到震驚,可中國人卻習以為常,不以為異!……中國人的天性在法律和規矩的影響下所受到地扭曲幾乎是徹頭徹尾的。……雖然他們生性和平、順從和膽小,但社會狀況以及法律的濫用把他們變得冷漠、麻木。甚至殘酷。」府官員們的狂妄自大與無知,使得英國使團在短短的時間之,把中國地真實情況給大致弄了個清楚。

    不過,這些還不至於讓何貴被急急的再次調任。因為那時候乾隆以及清廷的那些官員們並不知道馬爾戛尼那些人對他們的觀感。還沾沾自喜的為人家願意下跪而感到驕傲呢。

    何貴之所以被調,是因為英國人如他所願地動用了武力。

    其實,如果按馬爾戛尼地意思,是不會主動對大清國動武的。畢竟他只是一個外交官,頂多就是一個殖民地總督。在他地上面。不僅有印度總督,還有倫敦的國會以及那些大臣們。當然,還有英國國王。他沒有發動戰爭的權力。也就是說,就連東印度公司在印度的那些高級大班們的權力也比他大。

    可是,這一切都只是在馬爾戛尼以自身為基礎所能做出的考量。使團裡不只是他一個人能夠當家作主。他從北京帶回了四百多名曾經被俘的皇家海軍士兵,為了救回這些士兵,他朝乾隆下跪了。可也正是因為把這些士兵救了回來,他跟使團的人們也知道了一件事:這些被俘士兵的數目,在剛剛被押到北京的時候,是有將近七百的。這也就是說,在短短兩年多的時間內,有兩百多名英國皇家海軍士兵死在了北京。……那可都是些健壯的小伙子,怎麼可能在兩年之內就死去這麼多?

    水土不服?

    這當然是扯淡。

    而當英國使團的那些人從殘存士兵的嘴裡得知這些士兵的真正死因的時候,就連理智如馬爾戛尼也當場暴跳如雷。

    原來,當初被何貴、孫士毅等人從廣東運到北京的英軍俘虜之中,黑人跟印度人因為膚色奇特,善於忍氣吞聲,又頂著個「崑崙奴」的廣告牌子,都比較好發賣,所以,很快就被京畿乃至兩江一帶的權貴富豪們給搶了個精光,訓作了僕人,有的甚至還是高級奴才。可那些英國水兵就不同了。這些人性子高傲、脾氣暴躁,又不會伺候人,很不招人喜歡,結果,最終成了積壓貨。而這一「積壓」,那些主事的官員就不高興了,他們可不喜歡給人吃白食,又看這些英國水兵身材高大,體格強壯,便直接將他們發配到一些採石場之類的地方當了苦力。

    在世界任何一個地方,採石場都不是什麼好地方。在這種地方力遠比在那些碼頭之類地地方當苦力要悲慘的多。何況還是囚犯。所以,那些水兵在那裡吃夠了苦頭。不過,相比起以後的遭遇,這些還不算什麼。

    北京附近有許多煤窯。這些煤窯開採條件落後,也沒有什麼安全保障措施。一般只是一個深深的小洞,只能容挖煤的窯工爬著通過,產量很低。所以,一些黑心的煤窯掌櫃就想方設法的從窯工身上扣錢,以此來降低成本。於是。這也就使得了許多人不願意去做窯工,除非是日子真的太苦。

    而這種情況。也間接造成了這些英國水兵更加悲慘的命運。一些黑心地窯老闆看到這些英國水兵,聽說是朝廷沒有賣出去的積壓貨之後。覺得有便宜可賺,居然出錢向那些官員「買」了一些,然後逼著他們下窯挖煤。這些水兵本就是許多人眼裡地「蠻夷」,比周邊的緬甸、暹羅、安南等國地國民都不如,又是侵犯天朝的「俘虜」,還是掏錢買回來的,所以,那些煤掌櫃自然不會對他們客氣,都是往死裡使。結果,就這樣。兩年多的時間裡,那些水兵竟有百十多號死在了北京的煤窯下。而很不幸的,使團艦隊的指揮官亞當斯少將的一名侄子也正好是死於這種情況。而且,聽某個殘存的士兵說,那名可憐的少尉是因為禁不住折磨想逃跑。被煤窯地打手抓到後吊起來活活打死的。

    於是,一切的一切,伴隨著亞當斯幾欲沖天的怒火發生了。

    英國艦隊先是炮轟吳淞口江南水師,擊沉七艘戰船;爾後南下襲擊福建,炮轟泉州;之後再入台灣肆虐。險些攻克嘉義縣城……直至亞當斯率領艦隊前往廣東。意圖一報在廣東被勒索的仇恨地時候,才遇上了早有防備的廣東水師。與之打了一場遭遇戰。這一場海戰之中,廣東水師船多炮多,又是早有準備,亞當斯吃了點兒虧,護衛艦「豺狼」號與主力艦之一的「印度斯坦號」都受到了不小的損傷,「獅子號」也中了一發炮彈。不過,亞當斯終究是經驗豐富的海軍少將,一見勢頭不對,立即退出接觸,仗著嫻熟地航海技術甩開了廣東水師地追擊,帶領艦隊遠飆他處。不過,在廣東的失利並沒有讓英國人覺得有什麼了不起。亞當斯帶領艦隊到呂宋稍作休整之後,說服馬爾戛尼將乾隆所賜地一部分寶物拿出來當作佣金,僱傭了三艘武力很強的西班牙戰船。

    之後,就在清廷上下以為英國人已經被廣東水師迫去,剛剛鬆了一口氣的時候,亞當斯再次率隊襲擊福建,炮轟泉州,之後,又率船北上,襲擾浙江,並險些打到杭州……

    而這些事情發生的時候,何貴正躲在武昌府「猴補街」讀《論語》。

    「為什麼沒告訴我?」

    何貴惱了。那麼大的事兒,他躲起來沒出去不知道,可家裡人都沒躲呀。所以,他接到聖旨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師雨煙、師雪韻、依姣、玉拉這四個大小老婆,以及兒子何義,還有王棧陵等親兵給集合起來挨個的數落。

    「刺客一直都沒有抓到。老爺您對洋人又一向十分注意,萬一知道了消息想往外跑,再讓那刺客逮到的機會怎麼辦?」有外人在旁,師雨煙也不好直接就稱呼「老公」,只好用了一個比較通俗的稱謂。

    「上一次是因為沒注意,疏於防備。這回一樣嗎?」何貴面色鐵青:「要不是這回聖旨來了,我要被蒙在鼓裡多久?那樣的話,你們知不知道會耽誤多少事兒?」

    「那又怎麼樣?您現在又不是廣東巡撫了,就連湖北巡撫都還沒接任呢。就算急,也輪不到您插手呀!」師雪韻有些不服氣地說道。

    「婦人之見!這種大事,哪能非要在其位才謀其政?」何貴怒道。「老爺,我們還不是為了您好?」依姣因為性格比較活潑的關係,跟師雪韻的關係一向比較好,現在聽到何貴斥責姐妹,雖然當著外人的面不敢太放肆,但還是小聲的支援了一下。

    「是為我好。可這方法不對!」何貴只覺得一陣頭大,「看看,看看,浙江巡撫!老子現在又要去李侍堯那老小子手下做事了。要是我知道洋毛子撒野的事情,早就寫折子上去了,還用得著現在這麼難辦?那老傢伙可是個記仇的主兒。平時不見面也就罷了,要是見了面……哼哼!」

    「大人,這個您倒是不用著急。聽說自從平了台灣林爽文之後,李侍堯的身子骨就不怎麼樣。有時候連屬下都接見不了,偶爾還要犯糊塗……再者,您這回是去浙江,他的總督衙門還在福州,哪能管得到您呢?」王棧陵說道。

    「我就怕他犯糊塗!……真要那樣的話,別說隔著一個省,就是隔著一座天,他也能找我的麻煩。」何貴怒道。

    「那您也不能不去啊……」玉拉小聲說道。

    「是啊。是得去……」何貴一陣無奈:「去接那個燙手的熱山竽!他親娘個姥姥,這幫洋毛子怎麼就敢去打杭州?這不是給老子上眼藥嘛!」

    「受襲的沿海諸省,就廣東因為防備得當,沒受什麼損失。那邊的官員又一致說是因為您覺得洋人不可信,臨走前就安排好了一切。現在滿朝上下,都覺得您對洋人最為瞭解。不派您去派誰去?」王棧陵笑道。

    「自作孽不可活啊!」何貴又是一陣苦笑。浙江雖然富裕,海防方面做得卻遠遠不及廣東。他就算去了,恐怕也要難為無米之炊。說不定那亞當斯要是鬧得狠了,他還得吃上幾個彈劾。

    哀聲歎氣的又把眾人訓了一遍,何貴正要把其他人打發走,只留下師雨煙好好開慰開慰自己,書房外面卻突然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一名八旗兵大呼小叫的闖了進來。

    「又有什麼事啊?」何貴不爽地問道。

    「大人,欽差來了,您快出去接旨去吧!」八旗兵急急說道。

    「接旨?我,我不是剛接了旨了嗎?」何貴問道。

    「不是那一份兒。現在又來一位欽差,這位欽差又帶來一份兒聖旨!」八旗兵說道。

    「又?……」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英吉利洋夷,屢擾江浙閩粵四省沿海州縣,肆虐海疆,害我黎民。前日,夷酋亞當斯率眾襲擾福州,閩浙總督李侍堯忠君為國,揮軍迎戰,屢破賊寇。然其年邁體衰,疾病纏身,難堪爭戰之苦,終不幸逝於軍中。……而今閩浙無首,敕命浙江巡撫何貴立即啟程前往福州接任,總督閩浙軍政,望卿勿負朕望,盡克洋夷,以揚我天朝浩浩之威……」





第二百八十四章 等!

    廣東巡撫----湖北巡撫---浙江巡撫----閩浙總督!

    三個月之內連換了四個職位,而且一個比一個肥,何貴的這個遭遇要是放在平時,一定有不知道多少人會被嫉妒的心理折磨得渾身難受。不過,在這個時候,不僅沒有人對他的陞遷表示異議,反倒還有不少人覺得十分同情,當然,幸災樂禍的人更多。

    可何貴卻沒有心情去想這一些。乾隆在聖旨裡面催促的十分急切,他也不敢再繼續呆在湖北「養傷」,接到聖旨的當天就告別了家裡人,然後向湖廣總督畢沅要了幾艘快船,便帶著王棧陵以及一干護衛順江而下,很是體驗了一番李太白「千里江陵一日還」所描述的境界。

    不過,何貴卻並沒有直接就到浙江,爾後按乾隆的聖旨所命令的那樣到福州上任。本來,湖北跟江西隔江交界,坐船過了江西,再進入安徽之後,何貴本就應該繞道進入浙江。可是,剛剛到達安徽首府安慶的時候,他就得到消息:因洋夷侵擾沿海諸省,事態日益嚴重,乾隆已經任命陝甘總督,一等公福康安南下接任兩江總督一職,總領江浙閩粵四省海防。而福康安為了能夠統一調度四省的力量,便派人在安慶截住了他,讓他先行前往江蘇開一次碰頭會。於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只好接著順江而下前往江蘇。一路緊趕慢趕,總算在福康安規定的期限到達了目的地。

    江蘇在大清國的地位自不用多說。這個省份之中,光是重鎮便不知道有多少。揚州、南京等地的重要性更是還要在武昌之上。不過,兩江總督統領江蘇、安徽、江西三省軍政,其衙門的所在地卻並不是南京等地,而是在靠近浙江的蘇州府。福康安也沒有改變這一設置。何貴也沒有細想,只是簡單的認為是蘇州比起南京等地更加靠近海邊的原因。

    「大人,這位福大帥看來挺緊張的嘛!」

    一入江蘇,何貴一行就感覺到了一種緊張地氣氛。到了蘇州之後,這種感覺更加強烈。兩江總督衙門所在的那條街甚至也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根本就是戒嚴了。同樣身為總督,又剛剛經歷過一場極為轟烈的刺殺,何貴的隨從本也不少。可從街口經過層層的「審查」,等他到達總督府門口地時候。身邊就只有王棧陵一個人了。這是福康安的禁令!而那些坐轎來的官員,就連轎子也被攔在了街外。

    「你小子少廢話。英國人不是那麼好打發的。別說蘇州這地方,就是南京,他們說不定也敢順江而上打過去……」

    何貴輕斥了一聲兀自發表不滿的王棧陵,可他自己的心裡卻也有那麼一絲絲對福康安的鄙視。你福康安那麼能耐,這回遇上英國人,也有些麻爪了吧?

    「來者何人?」

    總督衙門口也守著將近一百名挎刀執槍的披甲士。光從氣勢上一看,就能看得出是些久經沙場的老兵。所以,聽到對方地呼喝之後。何貴立即便停住了腳步,由王棧陵上前唱名:

    「閩浙總督何貴何大人在此,爾等還不通報?」

    「何大人?」

    聽到王棧陵的話。自有人進院通報。而那名領頭的披甲士卻聞言走下了台階,上下打量起何貴來。

    「你是王七?」

    何貴不像某些大員,對地位低於自己地人總是要擺出了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不願正眼看人。他也在打量眼前這名披甲士,結果一下子就認出了這個大鬍子。

    「你真是何……何大人?」大鬍子的語氣似乎是有些不願相信。

    「不是我又是誰?你這傢伙,鬍子多少年也不知道刮,真當自己是張飛呢?」何貴笑罵道。

    「呵呵,大人說笑了!」大鬍子有些訕訕地笑了起來。他果然就是何貴的老相識,福康安的那個家生子奴才王七!雖然自普洱重逢已經過去了五六年,可何貴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不過比起當年在普洱重逢的時候。王七卻依然只是個五品游擊將軍,而何貴,在接任閩浙總督的時候,已經被乾隆提拔為從一品。這種身份的巨大變化,王七很明顯有些不適應。要知道。當初在京城的時候,何貴可還要巴結他呢!可現在……所以,認出何貴之後,王七說話立即就變得有些不利索,眼珠子老是左右搖擺。要不。就是低著頭不願看人,笑得也有些勉強。

    「老王。都有誰來了?」何貴自然也看出了王七的不自然,也不以為意,只是又隨意地開口問道。

    「哦,江蘇、安徽兩省地巡撫、水陸提督、各鎮總兵,差不多都到了!」王七急忙答道。

    「這麼說,閩浙一帶,就只有我一個人來了?」何貴問道。

    「不只您一位。杭州將軍也已經到了!」王七答道。

    「我這些天一直在長江上趕,知道的消息也不是很多。英人可有什麼新的動向?還是在閩浙一帶鬧騰嗎?」何貴又自問道。

    「要是光在您的閩浙二省,江蘇這邊就沒這麼麻煩了。那幫兔崽子剛剛把兩淮的幾家鹽場給端了個底兒朝天。鬧得整個江蘇,連帶著山東那邊也是亂成一片……我們大帥正火著呢!」王七答道。

    「兩淮鹽場也給端了?」何貴頓時一陣皺眉。這幫英國人地眼光還真是准的毒辣。江蘇之所以重要,就是靠的三點:漕運、糧產、食鹽。如今鹽場被端,難怪整個江蘇都是如臨大敵的模樣。恐怕福康安現在應該會很頭疼吧。

    「大帥有令,召閩浙總督何貴立即晉見!」

    英國人鬧得這麼狠,乾隆不願意認臣民知道,一直讓各級官府封鎖消息。所以,民間縱是有些傳聞,也大都過時了。而何貴先前一直都在「閉關」,後來又一直在長江上行船,對實際情況並不瞭解,所以便希望從王七的口中探得一點兒消息。而正當他跟王七半敘舊、半打聽消息地時候。福康安地命令也下來了。只不過,這個命令很有些氣人。

    「你說什麼?」王棧陵當場就火了,一個箭步就躥到了那傳令兵的面前,大聲吼問起來:「福康安是兩江總督,我們大人也是堂堂閩浙總督。何來晉見一說?」

    「算了。晉見就晉見吧!……別耽誤了正事兒!」何貴拉住了王棧稜,又朝著面色有些尷尬地王七笑了一下:「看來,你們福大帥的架子依舊不小啊!」

    「這……」

    王七也是愁眉苦臉。福康安的架子本就不小,除了有限的幾個人,就是面對如今在朝中呼風喚雨地和,或者是等閒的龍子龍孫,也是照樣擺譜兒。可這一次……這要放別人頭上,他自然是維護福康安的,還是一句「我們大帥願意見你那是看得起你」也有可能。可何貴畢竟是他的老相識。雖然兩人不算是什麼朋友,可這種橫話是萬萬說不出口的。何況何貴剛剛也沒有在他面前擺什麼總督地架子,人家給面子。他自然不好這麼不講理。

    「走吧。我們去晉見福大帥!」

    何貴也不管王七在那裡為難,稍正了一下頭上的頂戴,便在剛剛那名傳令兵的帶領下,朝著總督衙門裡面走去。至於王棧陵,只能到門房去等了……

    兩江總督一向油水豐足,所以,兩江總督衙門的佔地面積與豪華程度也在諸多衙門之上。何貴由那小兵帶著轉了好大一圈兒,才來到了福康安召開會議的房間。那是後院的一個偏廳。

    「福大帥!」

    再經過一次通報,何貴才被准許進入這間臨時的軍事會議的場所。裡面早就站滿了人。看到何貴進來,一個個都目光炯炯。猶如老饕看到了美味一般,讓何貴禁不住一陣頭皮發麻。

    「何貴,你來晚了!」偏廳正中擺著一張長方形有的桌子,福康安正俯身看著桌子上地地圖,聽到何貴的話後。稍稍抬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去說道。

    「沒晚!」何貴穿過攔在面前的人群走到桌子身邊,也學著福康安地模樣看起了地圖:「這是誰繪的圖?連海岸線都這麼粗糙。怎麼連附近的海島也沒有標識?」

    「何大人,大帥在問你話,你沒聽到嗎?」看到何貴如此隨便。福康安身邊站著的一名武將上前一步質問起來。

    「我聽到了。所以我也已經回答了。」何貴瞟了一眼這名武將:「你又是誰?」

    「老子鎮江總兵李恆!」那武將甕聲說道。

    「沒聽說過。你是陸將吧?」何貴問道。、

    「沒錯。老子是陸將,那又怎麼樣?」那李恆問道。

    「沒什麼!」何貴又低下頭繼續看圖:「我只是想告訴你。海防這事兒,此地我最有發言權。我在跟福大帥提意見,你的地位,還不夠資格在這裡聒噪!」

    「你說什麼?」李恆一怒,猛得就欺身到了何貴身前。

    「退下!」福康安突然出聲說道。

    「大帥……」李恆叫道。

    「我的話你沒有聽到嗎?」福康安冷冷地看了何貴一眼,又陰沉地對李恆說道。

    「屬下遵命!」李恆低頭應了一聲,又恨恨地看了何貴一眼,退到了一邊。

    「人都說有多高的官階就有多大的脾氣。看來這話還真是不錯。你說是不是這樣啊,何大人?」看到李恆退到了一邊,福康安轉過頭又向何貴問道,語氣很不友好。

    「或許是吧!不過……」何貴看著福康安淡淡地笑了一下:「福大帥,下官此次奉命前來可不是跟您討論這些不相關的話題的。洋鬼子已經打到兩淮鹽場,事態日益嚴重。下官還要急去福州看看情況。所以,您有什麼吩咐還請明言,不然耽誤了時間。要是出了事兒,下官可擔待不起。」

    「聽何大人剛才所言,此地對海防最有研究地。好像就是您本人。如今大家商議海防之事,可正想聽聽您的高見呢!」一名頭頂二品頂戴的老頭兒突然在旁邊插嘴說道。

    「閣下是……」何貴抱拳問道。

    「在下薩載,忝為江蘇巡撫!」那老頭兒答道。

    「哦。聽說過,久聞大名了!」何貴連忙對這老頭拱了拱手。他倒還真聽說這個薩載。不過,他聽說此人。倒不是因為這人是多麼了不起的名臣,而是因為此人就是前任兩江總督,在任期間,每年派船多艘出海,名為向供職福建的父親運送「飲膳之資」,實際上卻是私販食米,到外洋牟取厚利。這件事,就連十三行也有不少人知道。只是此人捂得嚴實,一直沒有人能將其揭發罷了。只是何貴沒有想到。這人一眨眼居然就成了江蘇巡撫了。看來是因為江蘇受襲受到了乾隆地懲治。

    「呵呵,薩某也久聞大人之名了。想當年,大人初至廣東。便協助和琳和大人平定了橫行南洋百年的六大海盜,後來又助孫士毅孫大人打敗了來犯地英夷。可謂是功勞赫赫!」薩載先是笑了笑,接著又換上了一臉的愁容:「如今江蘇倍受洋夷襲擾之苦,皇上龍顏震怒,百官驚恐,黎民不安,還望大人能夠趕緊道出心中良策,以克敵酋。如此,則薩某幸甚,江蘇幸甚。大清幸甚啊。」

    「哈哈哈,薩大人真會說笑。現在這麼多人中俊傑聚集在此,您怎麼只問我要辦法?何況,何某向來駑鈍,哪裡有什麼良策克敵?」何貴答道。

    「何大人您開玩笑吧?您剛才不是說……」薩載跟另外幾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又自嚴肅地看著何貴說道。

    「我剛才只是說我最有資格發言,可是,有資格並不代表一定就有辦法。薩大人以為呢?」何貴笑問道。

    「哼,說來說去,還不就是個沒本事的。居然還敢跑到這裡來大放厥詞!」旁邊地李恆小聲冷哼道。

    「江浙閩粵四省。唯有廣東一省能保得海疆平安。這一切。據聞都是出自何大人地安排,所以皇上才不顧何大人只是商賈出身而將你簡拔為閩浙總督。幾可與福大帥並列。可現在何大人你卻說自己沒有辦法,這是太謙虛了,還是故意不願說呢?」又有人說道。

    「你是誰?」如果薩載剛才說地那些只是有些擠兌地意思,這人的話就是明顯的挑撥離間,而且還存有問罪的意思。何貴又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出來,所以當即就變了臉色。

    「不勞何大人動問,在下江蘇提督李奉翰!」那人冷笑著拱手答道,一副壓根兒就不把何貴瞧在眼裡的模樣。

    「李大人,你是怎麼混到提督的位子上來的?你知不知道你剛才說的話很沒有水準?」何貴盯著這個李奉翰森然說道:「……廣東平安無事,是國礦他們有足夠地水師力量。所以才能保住自己的海岸線。可江浙閩三省有嗎?這麼簡單的事實都看不到,你憑什麼在此列席?」

    「你……」

    「李奉翰,你回去吧!」

    何貴地話真的是很不客氣,李奉翰剛想發火,可福康安卻突然攔在了他的前面。

    「大帥……」

    「你回去待參吧。」福康安的眼神比何貴還要陰冷:「洋夷肆虐,固然是因為其來於海上,不好防備。可江蘇武備廢馳,兵無戰力也是一大緣由。你身為提督,難辭其咎!」

    「大帥?」李奉翰立時目瞪口呆。他沒想到,福康安居然會突然把槍口對準自己。

    「滾!」福康安突然大聲吼了起來:「江蘇在冊綠營兵共兩萬三千六百八十二人,可實際卻只有不到一萬三千人,其他人哪裡去了?你***都給吞啦?來人,把他給我叉出去!」

    「大帥----」

    李奉翰被突然暴發的福康安叫人拖了出去,下場可想而知,雞死猴駭,其餘一官員武將頓時陷入了失聲的境地。

    「有什麼辦法就說出來,別藏著掖著。在我南下之前,和琳就給我說過,你一定能想出辦法!」福康安顯得很急燥,處置完李奉翰,又站到了何貴的面前。

    「如果只是防守,我只有一個辦法!」何貴若無其事一樣趴到桌子上看起了地圖,頭也不抬地答道。

    「什麼辦法?」福康安問道。

    「等!」何貴抬起頭盯著福康安有些焦灼的眼睛,輕輕地吐出了一個字。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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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要求和談

    「等?」

    福康安是真的急了。自從從軍以來,他還沒有打過這麼窩囊的仗。敵人要來就來,要走就走,他卻防不勝防。而且兩江的將士更是讓他失望。那些將領,大多數只會吃吃喝喝,做起生意來比普通的商人都強,士兵們欺負老百姓,催稅討租也都是一頂一的好手,可一說起打仗,別說跟陝甘的綠營相比,就是跟當初被台灣亂民打得狼狽而逃的廣東綠營比起來恐怕也要不如。他也想過從別處調兵,可是,他再能調,又能調來多少人?江浙閩粵四省的海岸線那麼長,把其他地方的將士們調過來,恐怕也只是白跑一趟。

    這種情況讓他極為難受。要不然,以他的性子,哪怕是有一點兒辦法,也絕不會主動向何貴問什麼辦法。可是,何貴居然讓他「等」?

    「我不明白你這是什麼意思!」很顯然,何貴的這個說法讓福康安十分不滿。而其他那些剛剛被嚇住的官員武將,聽到何貴的話後也都拿出了一副看好戲的神情。福康安剛剛處置了李奉翰,何貴雖然身為閩浙總督,可無論從哪個方面,都遠遠比不得福康安。所以,如果福康安真的再發了火,何貴也別想好過。

    「這幫英夷是出使來的。不管他們現在是多麼的撒歡兒,終究有一定的時間限制,總要回去。所以,我們只要盡量防禦,等時間差不多了,他們也就會自己退去了!」何貴好像沒有看到福康安的神色,依舊自顧自地說道。

    「我堂堂大清,豈能如此被動挨打?如果按你說的辦,那本帥一輩子都會抬不起頭來。也沒臉回京去見皇上!」福康安陰沉地說道。

    「大帥你不想用這種辦法?」何貴抬起頭問道。

    「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絕對不用!」福康安冷冰冰地答道。

    「那我還有一個辦法。可是……這個辦法成功的可能只有不到三成!」何貴沉聲說道。

    「說!」福康安急忙說道。

    「主動出擊!打到他們的老巢去!」何貴大聲說道。

    「何大人這話何意?你不是在開玩笑的吧?」聽到這話,薩載忍不住插嘴問了起來:「英吉利國距我大清何止萬里之遙,這中間還要橫渡浩浩大洋。你這辦法,豈不是要讓大帥領兵出海?這太危險了,絕對不可施行!薩某第一個就不同意。」

    「沒錯,此計絕不可行。」其他官員也紛紛說道。

    「姓何的,你想害死大帥是不是?」鎮江總兵李恆衝到何貴面前,直接就揪住了他地衣襟。大聲質問道。

    「李恆,你退下!」福康安出聲說道。

    「大帥,這傢伙是想害您啊……」李恆大聲叫道。

    「退下!」福康安也吼了起來。

    「哼!」李恆不敢違背福康安的命令,憤憤地看了何貴一眼,猛得把手一甩,把何貴推出了好幾步遠,然後就站到一邊生悶氣去了。而經過這麼一出,本來「嗡嗡」亂成一團的眾人也都平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福康安和正在打理衣裳的何貴。

    「如果非要出海,那麼。本帥倒也不怕。可是何貴,就算我能打到英夷的老巢,那又得多長時間以後?我們也沒有那麼多船隻承載將士……你最好把話說清楚?」福康安深吸了一口氣。又向何貴問道。

    「我說的老巢並不是英吉利本土……」何貴沒理福康安,只是失望地看了一眼薩載等人,尤其是狠盯了那李恆幾眼:「大家短淺的目光實在是讓我深為感慨。什麼時候,我大清國那些號稱不出門便知天下事的重臣們居然孤陋寡聞到連自己門口不遠就有一個西方諸國地殖民地也不知道了?」

    「門口不遠?」福康安立刻就聽出了何貴話裡的意思,「你是說就是沿海不遠,就有英夷的一個補給地?」

    「沒錯。大帥想必知道呂宋吧?」何貴微笑著說道。

    「呂宋!?」

    兩字一出,不僅福康安,就連薩載、李恆等人也紛紛睜大了眼睛。「呂宋島」大家又豈會不知道?

    「宋元以來,中原商船常到南洋進行貿易,明時始有呂宋這一稱謂。《明史.外國列傳》便有專條記述。呂宋盛產黃金。物產豐饒,貿易繁榮。曾於前明洪武五年至永樂八年間3次遣使訪問中原,前明也於永樂三年遣使報聘。那時,中國東南沿海商民同呂宋的交往相當頻繁,開始有華人留居呂宋。後來。歐洲諸國之一的西班牙國侵入呂宋北部,其後又將呂宋逐步征服。西班牙人在那裡建立殖民統治。隆慶三年,前明將領林鳳親率戰艇六十二艘,以五千多精壯強悍之士,直搗西班牙殖民者,一舉攻陷呂宋島的玳瑁港,並在玳瑁鎮上建立都城,逼使西班牙殖民者向前明朝貢。……前明萬曆三十一年,還有祟禎一十二,西班牙人觀前明衰弱。先後兩次發動了對呂宋華人的大屠殺。第一次屠盡三萬餘人,第二次兩萬五千餘人。將這些華人的財產盡數搶掠。……」何貴不理眾人的想法,又接著說道。

    「何大人莫不是覺得那些人可憐?」薩載突然問道。

    「如果只是些拋國棄家之人,自然不值得憐憫。可是,薩大人,你認為他們是嗎?」何貴似笑非笑地反問道。

    「這……僑居海外,百年不歸,不是拋國棄家,又是什麼?」薩載辯道。

    「說地好。按薩大人所言,多年不回歸祖籍的就是拋國棄家……可這只是那些僑民責任嗎?那是因為前明的腐敗戰亂,朱氏王朝不能庇護自家子民,才會有這種事發生,也正因為如此,朱氏才失去了天下。而那些僑民不過是想去海外躲避亂局罷了。可是,中華就是中華。走到哪裡,他們地根也還在這中華大地之上。我大清泱泱天朝,繼前明而成中華正朔,難道不應佑庇子民?何況,那些僑民在呂宋一帶生活的並不安全,時時都要受到洋夷的欺凌殺戮。天朝兵馬一到,解其於危殆之中,他們恐怕只會感激涕零。天下百姓得知之後。也會感念吾皇天恩浩蕩無邊!再者,這一次英夷襲擾我沿海諸省,肯定不會隨船帶著那些學者、使節之類,一定都將其留在了呂宋島。而且呂宋位於南洋,地位極為重要,乃是歐洲洋夷來東土地重要中轉之地,所以,直搗呂宋,必何使得英夷驚恐失措。到時。彼與我便主客易勢。到時候,搓扁揉圓,還不是任由我手?」何貴連連說道。

    「可何大人你方才也說過。這個方法成功的可能性只有不到三成!」薩載身邊,一個同樣頂著二品頂戴的官員說道。

    「沒錯,海上的事情本就難以預測,而且呂宋島上,西班牙人還可以驅動當地土著,我軍卻人生地不熟。可萬一成功了,我們不僅可以壓迫英夷,解救僑民,還能得到一個年產黃金八千餘斤,稻米無數的海島……諸位。呂宋的礦產可是極為豐富,聽說,不僅有金礦,可還有儲量極為豐富的大銅礦!」何貴又接著說道。

    「呵呵……你小子地喜歡打劫地毛病又犯了?」福康安突然笑了起來。他想起了何貴當初在緬甸的所作所為,那回緬甸可真的是被眼前這傢伙刮的天高三尺。不過話說回來。何貴當初地那一刮,為整個大清朝廷都帶來了巨大的好處。這也是他對何貴最為欣賞的地方……打仗嘛,不搶不掠還打個屁?

    「人欲去,以力脅止,謂之劫。可是。那些洋夷能夠稱之為人嗎?或許他們在自己國家的時候能夠稱為人。可是,我絕對不認為在呂宋島上的那些傢伙有資格獲得這個稱呼。他們。倒是更加符合野獸這一名稱。」何貴答道。

    「攻城掠地之戰非同小可,此事肯定要得到朝廷地同意。而且就算朝廷同意出兵,江浙一帶根本就沒有足夠地船隻運送將士。再者,洋夷本就漂在海上,肯定有自己的耳目,我們如何瞞過他們而直襲呂宋?」剛剛那名質疑何貴地官員又自問道。

    「這話我當你沒說過,以後也不要再問。不然,我必定向朝廷參劾你不學無術!」何貴突然不客氣地斥責道。

    「你……」那官員被何貴說的面皮一紅,剛想出言反駁,卻被旁邊的薩載給拉住了。

    「彭大人,別說了。這事兒錯在你。」薩載做過海外貿易,自然知道這姓彭的所說的問題實在愚蠢。

    「薩大人……」

    「大帥,可有興趣採用我這一計?」何貴沒理會薩載跟那個姓彭的官員的對話,又轉過頭向福康安問道。

    「按你所說,如果我率兵出海的話,上哪調那麼多的船?畢竟,呂宋雖然不算遠,但也不近。沒有大型的海船,根本就不行。而且這麼一來,誰又能替我鎮守兩江?」福康安問道。

    「廣東水師剛剛跟英夷打過一場,英人必定不會再隨便去那裡惹事。只要封鎖了澳門,他們就不會知道廣東水師地船只有沒有缺少。至於兩江鎮守一事,薩大人對海事頗為知曉,想必能夠勝任!」何貴答道。

    「我?」薩載正勸說著剛剛那位彭姓官員,聽到何貴的這句話,猛得抬起了頭來。

    「和琳精於海戰,你說,我把他調來合不合適?」福康安沒理會薩載,又繼續問道。

    「難!和中堂是不會讓自己這位親弟弟冒險的。畢竟此戰成功的機會不大,就算是和沁齋自己有心,也是沒用。何況自您一走,如今陝甘一帶也確實需要人手。」何貴淡淡地說道。

    「此戰機會如果不大,朝廷恐怕也不會允許福大帥出海一戰。」薩載接口說道。何貴剛剛說他可以代替福康安鎮守兩江,讓他十分高興。英國人襲擾沿海,江蘇官員俱都受罰。他因罪而被乾隆由兩江總督黜為江蘇巡撫,原江蘇巡撫也被降回了布政使……而他如果能夠在大軍出戰之後代替福康安鎮守兩江,相信只要戰事一結,就會重新坐回原位。剛剛福康安沒有答話,想必就是默認了何貴的提議。所以,興頭一來,他立即便參加到了討論之中。至於那位姓彭地,他才懶得再管。

    「何大人,除此之外,你真的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那李恆又開口問道。或許是因為剛剛何貴所說的那些話讓他覺察到了自己的錯誤,這回說話地語氣客氣了不少。

    「沒有。我大清向來不注重海防,倉促之下,根本就無法應對。主動出擊還有一線勝機,被動防禦就只能等敵人自己撤退!」何貴答道。

    「這事兒我要考慮考慮。」福康安倒背著雙手看了看桌子上地地圖,又對何貴說道:「你既然也沒有別的辦法,去福州想必也做不了什麼。暫時留在這裡給我當參贊吧……我會向皇上解釋地!」

    「沒問題!」何貴淡淡地答道。福康安也知道事態嚴重,沒敢耽誤太長時間,很快就將請戰的奏折上稟了乾隆。然而,沒等乾隆的批復回來,一封信卻又讓事件有了新的發展,因為這封信來自海上:英使馬爾戛尼來信要求與清廷進行「和談」!


第二百八十六章 英軍的高招

    瀛東村位於中國第三大島祟明島的最東端,長江與東海交匯處,是崇明島第一個迎來日出的村莊。村子裡的人很少,總共只有幾十戶人家,以種地打漁為生。「潮來一片白茫茫,潮退遍地蘆葦蕩」,在江蘇這片富裕的省份之中也算得上是屬得著的荒涼之地。平時那些喜歡欺負老百姓的官差也懶得來這裡刮油水。據說是因為走一趟還不夠船錢。所以,這裡的村民雖然生活困苦,卻也有那麼一絲的逍遙。

    不過,乾隆五十六年十月初,瀛東村的村民們卻突然一個個變得心驚膽戰起來。因為,從早上起來開始,他們就發現自己的村子被包圍了。而據曾經到過松江府城村長所說,那些包圍他們的人還都是官兵。村裡人也有識數的,可也正因為識數,他們才會覺得害怕。因為,「包圍」他們這片村子的,居然足有上千名士兵。

    「難道又要像老輩兒傳說的那樣,沿海遷界?」

    外面的士兵凶神惡煞,村民們一個個胡思亂想,求神拜佛,也不敢串門,只是躲在家裡不出來。

    福康安身繫四省海防,自然不可能親自參加這場所謂的「談判」。事實上,那位福大帥在接到馬爾戛尼的信之後險些就當場爆發。一向順風順水,功績卓著的他對英國人這種想戰便戰,想和便和的做法根本就無法接受。要不是何貴以「拖延時間」為借口,這場談判根本就不可能展開。

    「叫他們上岸!」

    「喳!」

    談判地點就選在瀛東村口的岸邊兒。中方的談判特使是何貴,副使就是那位薩載薩巡撫。兩人早早地就發現了從海平線下冒出來地英艦。一直看著對方直直地向祟明島靠近過來。那位薩巡撫更是對英艦這種大搖大擺如入無人之境的航行頗有微詞。何貴對此只有笑笑。

    「馬爾戛尼為什麼沒來?」

    英國人一共派來了三艘戰艦,何貴也都認識,分別就「印度斯坦號」、「豺狼號」與「勉勵號」。其中「印度斯坦號」跟「豺狼號」留在了遠處,「勉勵號」靠到岸邊放下了英國的談判人員。然後就直接拋錨。

    「你們的福康安大將軍也沒有來,不是嗎?」英使一臉微笑,對薩載地質問好像沒有聽到,隨口還了一句便微笑著看向了何貴:「我們又見面了,何貴大人!」

    「是啊,又見面了。上一回你們是遠道而來客人,可這一回,你們卻是一群說翻臉就翻臉的強盜,噢,不。更確切地說,應該是海盜!喬治.貢斯先生,聽說英國男人都自詡紳士。不知道你們又如何看待自己的行為呢?我可是聽說,在貴國,海盜可都是要上絞刑架的。」何貴微笑著問道。

    「面對什麼樣的人,就有什麼樣的態度。紳士並不是只會受欺負而不知道還手的愚蠢之輩。我國士兵在貴國遭遇了極大的侮辱與折磨,這些讓我們很難保持克制,相信如果閣下與我處於同樣的境地,一定也會採取相同的措施。您以為呢?」喬治.貢斯笑道。

    「你說地那些人,想必就是上一次進攻廣州的那些侵略者吧?」何貴笑問道。

    「他們只是一群為國家利益而戰的士兵!」喬治.貢斯肅然道。

    「是為國家利益,還是你們東印度公司地利益?」何貴又問道。

    「在遠東,這有區別嗎?」喬治.貢斯反問道。

    「呵呵。看來我當初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在廣東將他們俘獲的時候,就應該全部扔進零丁洋裡餵魚,而不應該看他們沒精打采的像是一群死狗就粗心大意地賣掉,卻忘記了狗在一定的條件下,也會變狼的!」何貴微笑著說道。

    「閣下。您的這個玩笑一點兒也不好笑。」聽到何貴這麼侮辱性的話,喬治.貢斯終於變了臉色,他的幾個隨從也都是面色憤然,看向何貴的眼神變得極為不善,其中一個穿軍裝地甚至把手放到了腰間。

    「呵呵。這麼好笑的笑話都不可笑?看來英國人真的沒有什麼幽默細胞。你說呢,喬治先生?」何貴笑問道。

    「……」何貴的一句話讓原本通暢的交談受到了阻礙。通譯憋得臉紅脖子粗。費了半天地勁兒也沒能把句子翻譯出來,最後還是何貴出口說了個「hmorell」,喬治.貢斯才算明白過來。不過,何貴居然懂得「細胞」一詞,讓他大為驚奇,盯著何貴的很是看了一會兒,才微笑著說道:「閣下,我不得不說,在貴國的這段時間之內,您是我所見過的唯一一個能夠交談的人,哪怕就是在北京地眾多大臣之中最懂得語言藝術那位和大人,也比不上您。」

    「那是因為你不懂得中國地語言藝術!」何貴答道。

    「沒錯。我們確實無法瞭解你們中國人裡外不一的表現。」喬治.貢斯又笑了笑,然後指了指擺在村口地那張長方形桌子:「我們可以開始談判了嗎?」

    「怎麼?等不及了?我們可是準備了廚師……要不要先吃上一頓?」何貴笑問道。

    「……」喬治.貢斯愣了一下,接著,居然又忍不住跟身邊的幾個人對視了幾眼。很顯然,中餐對他的吸引力不小,何況他們最近一直呆在海上,對渴口的飯菜的渴望還要勝過以往許多。不過,最終,他還是搖了搖頭:「我想,我們還是先辦正事兒吧。吃飯的事情可以慢慢來!」

    「沒關係。我也只是客氣而已。其實我們都是吃了來的!」何貴答道。

    「……」喬治.貢斯啞然。胞?此物又怎麼會寂靜無聲?」談判雙方分賓主落座,薩載坐到何貴的身邊之後。突然悄悄地問道。

    「這個不太好解釋。我也只是偶然間才知道地。好像是西方人發明了一種顯微鏡,可以看到肉眼看不到的許多東西,這細胞就是其中之一,是許多東西的最終組成部分。他們還說。就連咱們的皮膚好像也是這東西組成地。……」何貴隨口答道。

    「那怎麼可能?」薩載連連搖頭,「人之髮膚,受之父母,乃父母精血所化。怎麼可能是什麼細胞組成?洋夷就是洋夷,簡直就是不知所謂。」

    「嗯,或許吧……」何貴苦笑無語。

    「何貴大人,這是我們的談判要求……要不要我宣讀給你們聽一聽?」喬治.貢斯坐到了何貴的對面,從助手手中接過一疊紙,拿在手裡說道。

    「隨你的便!」何貴無所謂的擺了擺手。

    「那我就開始了!」喬治.貢斯站起身來,表情嚴肅地端著那疊紙開始宣讀:「茲於此次貴我兩國的戰事起因。乃為貴方虐待我國士兵,致死兩百餘人,其後雖雙方多有衝突。然我方只有廖廖數艦,戰員不足千數,損失頗重……是故,我方要求:一,自即日起,雙方同時宣佈結束戰爭,兩國關係由戰爭狀態,進入和平狀態。二,清國開通港口與我國通商。清國開放廣州、泉州、福州、廈門、寧波、杭州、松江等七處為通商口岸,准許英國派駐領事。准許英商及其家屬自由居住。三、賠款。清廷向英方賠款兩百萬英鎊,合計白銀兩百萬兩。其中,三十萬兩賠償在清國受到傷害的英方士兵,一百七十萬賠償英國軍費。此款項可分兩年交納清楚,倘未能按期交足。則酌定每年一百英鎊應加利息五英鎊。四,清國將香港島讓於英國艦隊與商人停泊船隻。五、清國徵收英商貨物進出口關稅應由兩國協商。六,廢除公行制度,准許英商與華商自由貿易;七,……」

    「豎子狂妄!」不等通譯將喬治.貢斯的話翻譯完。薩載便忍不住暴跳起來:「撮爾蠻夷。你們不過區區幾艘戰船,將不過十。兵不滿千,可我大清將士不止百萬之眾?爾等如此藐視我大清天朝,難道就不怕吾皇震怒,讓爾等流血千里?」

    「我們知道貴國的士兵很多,將領也都很驕傲。可是,在這段時間的交戰之中,他們地表現似乎並不怎麼好。您用他們來威脅我們……呵呵,這種行為並不值得稱讚!」喬治.貢斯身邊的一名隨從說道。

    「你說什麼?」薩載胸膛一挺,大聲怒問道。

    「我在說,你們即使有兩百萬士兵,也只能對我們無可奈何。除非,你們的士兵能夠用自己地屍體填平大海!」那隨從不屑地說道。

    「好個豎子……來人!」薩載怒目圓睜,猛得朝身後一招手。

    「在!」

    一聲應喝,幾名端著火槍的士兵邁到了薩載的身後。這些都是隨福康安從北京來的神機營士兵,被福康安派來保護何貴兩人的。

    「把這幾個洋夷給本撫抓起來!」薩載拍著桌子叫道。

    「喳!」

    隨著命令,幾名神機營士兵「呼」地將喬治.貢斯等人圍了起來。

    「住手!」何貴叫道。而隨著他的叫聲,轟」的一聲,一發炮彈落在了不遠處的水裡,激起了一陣浪花。

    「這是我們的戰艦,他們在警告……」喬治.貢斯透過擋在自己身前的清兵,向薩載笑道。

    「一艘船就想威脅本撫?」薩載面皮泛紅,手卻死死地抓著桌沿……也不知道是怒,還是怕。

    「好了,薩大人!」何貴輕輕拽了一下薩載地衣服,把他拉著坐了下去,揮揮手又吩咐那些神機營士兵退下,才又向喬治.貢斯說道:「談判。跟談生意也差不多。確實可以漫天要價,坐地還錢,可是,你們不覺你們要的這個價根本就沒有商量的可能嗎?」

    「閣下。我本來以為跟您是會有共同語言的,可是現在看來,我地這個想法並不準確。」喬治.貢斯攤了攤手,似乎也忘記了剛才地不愉快,只是微微一笑:「在過去幾個月的交戰之中,貴國面對我們一支小小的艦隊,一直都沒有表現出足夠地反擊能力。我們的士兵也曾在岸上與你們地戰士進行戰鬥,可是,你們地士兵雖然很多,大多數時候卻是一觸即潰。就算有一些具有抵抗精神的。也無法與我們抗衡。這一切,已經足以證明我們地條件是確切可行的……」

    「打嬴了地方上的那些散兵游勇,就敢自以為是?你們在廣東、在杭州、在福州不都是被打敗了嗎?」薩載叫道。

    「我承認在廣東我們是過於輕敵了。可是。在福州我們並沒有戰敗,只是撤退;至於在杭州,呵呵,閣下,那麼巨大的一座城市,卻被我們的三百多名士兵差點兒攻克……這種事你也好意思提起來嗎?」喬治.貢斯身後那名穿軍裝地隨從嗤笑道。

    「……那你們以為,憑著你們的幾條船,就真的能夠威脅到一個龐大地帝國嗎?」何貴沉聲問道。

    「關於這一點,我們以前也不相信。可是,經過在貴國的一番訪問。尤其是貴國皇帝陛下允許我們通地你們的那條大運河進入北京之後,我們卻開始相信了。……閣下,你們在江蘇的水師根本無法阻擋我們的進攻。只要我們的戰艦開入長江,截斷你們的漕運,您認為。在那個時候,我們有沒有威脅你們的能力呢?」又是剛剛那名隨從說道。

    「你叫什麼名字?」截斷漕運?何貴明顯感覺到了身邊的薩載開始有些坐立不安,不過他卻沒有理會。雖然早知道馬爾戛尼這幫老外的眼光毒辣,可直到現在,他才算真正領教了人家地厲害。漕運可

    是大清國的命脈。如今正值十月。湖廣、浙江一帶的漕糧都要通過大運河運往北方。如果此時漕運被斷,那麼。北方,尤其是直隸一帶必定大亂,到時候別說他何某人撐不起,就是福康安,甚至乾隆也

    受不了。想當年,康熙那麼有威望的一個皇帝想要整治漕運,結果被漕運上的人聯合起來少運了一點兒糧食,就使得直隸一帶米價暴漲,最終不得不放棄了這種想法。現在,如果英國佬真地那麼來上一手,那可就是整個兒的截斷了……想到這裡,何貴突然記起了《南京條約》。想來,那第一次鴉片戰爭說不定就不是因為道光懦弱懼敵,而是因為漕運這條生命線被英軍的戰艦給截斷了的原因,要不然,道光那麼一個大國的皇帝,手下也不是沒有不敢拚命地將士,憑什麼就被幾千號英國鬼子給打得割地求和?

    「巴羅!巴羅.柯蒂維!」聽到何貴地問話,那名隨從答道。

    「你很聰明,不,應該是非常聰明!你知道嗎?就憑你的這一句話,就足以讓我們整個大清國發生一次大地震」何貴微笑著看著這個英國人說道。

    「謝謝誇獎!」那個巴羅微微點頭說道,神情之中忍不住帶上了一絲得意。

    「你剛才地話,表明你們確實找到了我們的軟肋。可是,你們不覺得你們的想法有些太想當然了嗎?難道你們以為,你們真的能夠進入長江進而截斷我國的漕運?」何貴又笑問道。

    「為什麼不能?你們的水師……嘖嘖,很抱歉,我可能要說髒話,但我卻不得不說……你們的水師真的很垃圾!」巴羅聳聳肩,搖頭說道。

    「這話我不愛聽,可是,我卻必須承認,你們確實能夠輕鬆的打進長江。」何貴歎了口氣,接著卻又話音一轉:「可你們認為,你們進到長江以後,還能出得來嗎?」

    「您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一旦我們進入長江,您就會調動南面的廣東水師把我們堵在長江航道裡面?」喬治.貢斯問道。

    「哼,你們知道就好!」一直鐵青著臉的薩載終於鬆了一口氣,又重新正襟危座起來。

    「隨你怎麼想……」何貴沒理身邊的副使,只是隨意地說道。

    「呵呵,你們確實可以這麼做。可是,你們的海防太差勁了。不能截斷你們的漕運,那麼,你們認為,我們的戰艦如果進入北直隸灣,會在你們的國家造成什麼樣的轟動呢?」喬治.貢斯笑道。

    「北直隸灣?」那肯定就是渤海了?何貴默然,同時再次感到了身邊薩載的動靜。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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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阿桂也來?

    喬治.貢斯的話所引起的震動決不只是祟明島上的一個小漁村。當何貴跟薩載將這話轉告給福康安等人的時候,一眾兩江官員幾乎都說不出話來。他們從來都沒有發現,原來,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泱泱天朝竟然還有這麼巨大的兩個弱點。

    漕運、京畿……無論哪一條,都不是他們可以接受的,也不是北京城的那位權貴,還有乾隆皇帝能夠接受的。漕運斷了,則京畿必亂,天下必然震動;渤海一帶受到攻擊,就算英國人打不到京城,甚至連天津城也打不下,可被一群蠻夷打到自己的首都附近,這天朝的面子就算是完完全全的丟到臭水溝裡去了。以乾隆愛面子,一心想做「完美」皇帝的心態,這種事情一旦發生,可以想像,將會有多少顆人頭隨之落地。

    可是,他們現在又能做什麼?

    基礎在那裡擺著,倉促之間,除非他們有偷天換日之力,要不然,就只有硬生生的承受這個威脅。

    「聽說薩載病了?」

    英國人擺明了把目標放在長江航道跟渤海灣,閩浙一帶又有李侍堯生前所做好的防範措施。何貴自認也不可能做得更好,又有福康安出言留客,所以,他倒是真的沒去閩浙。但即便留了下來,他每天能做的也只是跟福康安一起發愁!而區區幾天的功夫,他倒是沒什麼,福康安卻變得有些陰沉,給人的感覺好像平白老了好幾歲,甚至於,有一回他還在這位福大帥的兩鬢之間看到了一絲白髮……

    「是啊。說是這幾天都沒睡好覺,一下子就病倒了。郎中說是心氣鬱結。」依舊是總督府的那個偏廳,何貴無所事事的看著地圖,聽到福康安問話。隨口答道。

    「他病就病吧,反正也管不了什麼事兒。……」福康安歎了口氣。他當然知道薩載為什麼生病。江蘇水師根本就不堪英國人一擊,如果對方非要來打漕運的主意,他們肯定保不住長江航道。雖然這種情形也是朝廷歷來不重視水師,不重視海防的政策所造成的,可事情真要發生的時候,朝廷也肯定要論罪。薩載這個先前地兩江總督,現任的江蘇巡撫十成十會成為那只替罪的羔羊,一顆大好的頭顱十有八九都會被劊子手給一刀剁下來。說不定連家眷也要跟著一起倒霉……臨到老了來這麼一出,簡直就是無妄之災,任是放到誰的頭也恐怕會跟薩載一樣病得一塌糊塗。

    「朝廷的旨意還沒有下來?如果現在出兵攻打呂宋。說不定還有希望搶在洋人之前佔得有利形勢。」何貴又道。

    「誰知道現在朝裡是什麼情形?說不定你那位和中堂正想著怎麼才能把我拖在這裡,等那群洋人打過來,然後問罪開斬呢!」福康安冷哼了一聲。

    「呵呵,他有那麼大的膽子麼?」何貴搖頭失笑。又看著福康安一陣打量:「壓力大了?……乾隆四十一年第一次見你,雖然你那時候挺傲,可也算是意氣風發,五十年那次你孤軍深入緬甸,四面皆敵,聽說也是照樣談笑風聲。怎麼現在稍遇到點兒挫折就成這模樣了?我可是聽說,在西藏的時候,你被廓爾喀人在聶拉木山口打了個伏擊,險些喪命,可轉眼就跟沒事人兒一樣的。」

    「這不一樣!」何貴地話顯得有些隨便。也有些太直,可福康安並沒有生氣。這一點連他自己也有些不明白。要知道,他平時自傲的緊,雖然在軍中的時候對屬下都很放縱,但那只是籠絡軍心地一種手段罷了。平時。地位稍低的人但有敢對他不敬的,他必定不會輕饒。尤其是他一向就瞧不起何貴的出身,也瞧不上這小子地作派,雖然見過兩三面,可每一次都沒有什麼好臉色。何況剛剛何貴說話的時候根本就是以一種平等的。好像是對朋友說話一樣的語氣……這小子有什麼資格這麼跟他說話?閩浙總督又如何?可是。他還真就是不生氣。……或許是沒力氣生這種閒氣了吧。他自嘲似地想道。

    「怎麼不一樣?只不過一個敵人打得著,一個敵人暫時夠不到罷了。沒錯。英國人確實挺麻煩,可是,他們再能,難道還能跑出天外去?他們可都是從印度那邊來的,你福大帥當初領兵打到廓爾喀,再往南一點兒,不就是他們的地盤兒了?」何貴又微笑著說道。

    「哦?……」福康安眼前一亮,可旋即又黯淡了下去。沒錯,廓爾喀往南確實就是那天竺古國,可是,那條路是經過西藏。當初他打廓爾喀那等小國,都兵臨對方首都了,卻因為補給不便,不得不遺憾退兵,何況現在要面對的還是船堅炮利的英國人。再者,就算能打到那什麼印度去,也是以後的事情了。對如今的形勢根本就沒有任何地好處。

    「唉,人太聰明了就是不好勸吶!」看著福康安的表現,何貴在一旁苦笑著連連搖頭。

    「我用得著你來勸?」福康安瞟了一眼何貴,「我就奇怪了。你這人怎麼就不會著急似的?」

    「著急有什麼用?人生百年,快活是一天,不快活也是一天。既然如此,我幹嘛整天把自己弄得愁眉苦臉的?」何貴反問道。

    「那如果你明天就要被砍頭呢?這樣你還能快活嗎?」福康安冷笑著問道。

    「不能。不過我一定會把那想砍我頭的傢伙地一百八十代祖宗都罵個底兒朝天!」何貴答道。

    「……」福康安無語。

    時間又過去了兩天。

    何貴先前跟喬治.貢斯約定的「休會時間」馬上就要過了,可是,北京方面依舊沒有任何的消息。這一下,連何貴也有些吃不住勁兒了。這幾天的時間,足夠八百里加急快馬從江蘇到北京跑一個來回了。北京的那些人難道不知道事關重大?怎麼還這麼拖延?

    而蘇州城內,那位薩巡撫地「病」還沒好,聽說還有轉重地趨勢,所以這一回是無法再陪同何貴前去談判了。而其他的官員也沒有人願意陪何貴再走這一趟。那位先前被何貴訓斥過地安徽提督彭初林甚至乾脆以回省調兵襄助江蘇海防為由,向福康安稟告一聲。就跑回安慶去了。

    「大帥,要不我陪何大人走一趟?」

    鎮江總兵李恆是福康安地老爹傅恆使過的老兵,對老傅家倒是忠心耿耿,眼看著福康安好幾天吃睡不香,也陪著在一邊長吁短歎。而見福康安對何貴還不錯,這傢伙也就改變了先前的態度。

    「你還要帶兵,脫不開身。還是我自己一個人去吧。反正這事兒多一個也不多,少一個也不少。」何貴看了這老兵油子一眼,微笑著搖頭說道。

    「哼。兩江三省方圓千里土地,居然找不出幾個可用之人。要不是我當初把你留在蘇州……」福康安沒把話說下去,只是他的神色愈發陰沉。同時又顯得十分無奈。

    「這幫子傢伙本來就是這樣兒。有好處的時候一個個勇似關張,沒好處的時候就跟那劉玄德的腿一樣快!都他娘的不是東西。」李恆冷哼道。

    「有好處勇似關張,沒好處快似劉備……桃園三英還有這種用法?呵呵,有意思。哪兒的出處?」何貴忍不住笑問道。

    「隨便從那些丘八那裡聽地,沒啥出處。」李恆答道。

    「哦?那這麼看來,李鎮台你的手下還是有些才子的嘛。倒也不愧江南自古多才子地美譽。」何貴笑道。

    「狗屁才子。那些沒出息的東西,吃喝拉撒找女人的時候行,臨到上陣的時候才發現一個個都他娘地銀樣蠟槍頭兒,沒個中用的。」李恆說道。

    「哈哈哈……」何貴聞言大笑。

    沒有附和。

    「哈……」

    又笑了兩聲,還是沒人附和。

    何貴這才發現旁邊福康安跟李恆兩人一個沉默,一個撇嘴,都沒有動靜,只得訕訕收住了聲音。暗暗腹誹兩人沒幽默感。可是,他這一住嘴,場面就更靜了。福康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李恆只是默立在一邊,偌大一個偏廳突然間就少了一份兒人氣似的。讓人感覺十分不得勁

    「你們怎麼了?」

    或許是福康安是因為一輩子沒這麼窩囊過,所以心事變得有些重了吧。何貴跟著另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有些忍不住了。反正他是臨時被調到閩浙總督位子上的,奉福康安之令暫留蘇州,但兩江的事情畢竟與他的職守不相干。英國人目前好像也沒有到閩浙一帶惹事的意向。所以心裡的壓力最小。正想再找些話題打破現在的局面,卻突然聽到偏廳門口處有人說話。

    「什麼人膽敢……」

    福康安幾乎是跟何貴一起抬頭的。這間總督府地偏廳是他的戰時指揮所。未經允許不准入內,否則將處以軍法。加之他現在心情又差,所以,聽到有人擅自闖進來,張口便要呵斥,可看到那個進來的人的面容之後,他卻呆住了。

    「您是……福中堂?」何貴有些迷惑地看著那人走進偏廳,看著對方的紅寶石頂子,再努力回憶了一下,總算還有些印象。可這人怎麼會來?再轉過頭去看看福康安,他更加鬧不懂了。

    「你就是何貴何大人吧?咱們雖然不熟,可以前也算是見過……聽外面地人說,這些天多虧了你幫襯著瑤林,福隆安在此先行謝過了。」那人走到何貴面前,抱拳說道。

    「不敢不敢。聽說中堂您身體不好,怎麼突然來這兒了?」何貴連忙還禮,接著又開口問道。他自然有理由詢問。因為眼前這人,赫然正是軍機大臣,兼領兵部尚書的福隆安,福康安的親二哥!

    「二哥,你怎麼……」

    「小的李恆,見過二爺!」

    「知道你們心裡都不明白。唉……」福隆安對福康安點了點頭,又攙起跪在地上的李恆,然後深歎了一口氣:「前些天,英夷兵艦現身塘沽海域,並擊沉數艘民船。天津知府陳篪英與天津總兵及時封鎖了消息,之後快馬稟報京師。結果,此事震動朝野。接著,英夷使節馬爾戛尼派人上書皇上,要求與朝廷進行談判。……我這次來,就是為了這個!」

    「英夷還去了塘沽?」福康安地眼睛突然睜得巨大,「那他們為什麼前些天還向我要求談判?」「這事兒我剛剛也聽說了。咳……」福隆安咳嗽了一聲,又接著說道:「這幫英夷打什麼主意,我也不清楚。不過,迫於形勢,朝廷已經答應與他們談判。……我只是先來地,阿桂中堂還在後面!」

    「阿桂中堂也要來?」何貴的臉上滿是震驚。跟一個清廷認定地蠻夷之邦談判,哪怕己方正處於不利的形勢,可用得著出動兩名軍機大臣嗎?難道,這裡面還有什麼別的隱情不成?

    「阿桂中堂已經年邁,憑什麼讓他老人家千里跋涉?和呢?他不是理藩院尚書嗎?這時候躲到哪兒去了?」福康安突然大聲叫道。

    「和因為私娶英夷女子,已經上表請罪自降三級,如今正在家裡閉門思過呢!」福隆安再次歎,臉上滿是苦笑。

    「……」




第二百八十八章 自私

    和私娶英夷女子?

    何貴聽到福隆安的話後,雖然感歎和果然不愧是和,腦子靈光,一見勢頭不對便躲到了一邊,可他對這些並不是十分感興趣,倒是對那嫁給中國宰相的英夷女子十分好奇。要知道,雖然這年頭歐洲人對中國人十分「景仰」,可是,和娶到的既然是英國女人,那肯定就是馬爾戛尼使團裡的。能夠參加到一國使團之中的女人,那麼容易就被追到手?而且只是短短的時間之內,還是做小……

    「那英夷女子是什麼人?」越想越覺得有意思,何貴忍不住向福隆安問了起來。

    「好像是叫做什麼馬麗……就是英國使團裡的一個婦人。不知廉恥,整日穿些袒胸露乳的衣服,也不知道怎麼就成了他和的寵妾!」福隆安答道。

    「瑪麗?」那不就是自己在廣東見過的那個西洋波霸?她嫁給和了?何貴忍不住感到一陣好笑,卻又不禁大為艷羨。那洋妞可是少有的美人兒。雖說是白種人,可是皮膚卻不像其他白種女人那樣粗糙,看上去反而十分細膩,而且鼻樑也不很高,身材記得也十分勻稱,整體上非常符合東方人的審美觀點。再配上那一頭的金髮,湛藍的眼眸,簡直就是奪命的妖精。要不是自己「見慣」美女,又已經有了四個老婆,而且那洋妞還是英國使團裡地。恐怕也會忍不住。再想想當初,那存泰也是花叢老手。不也是被這個瑪麗給勾得魂兒都險些丟了?自己去湖北上任之前,還聽說那傢伙在家裡時不時要念叨兩句「好大」、「養眼」呢。

    「何大人你見過那個英夷女子?」福隆安問道。

    「在廣東的時候見過。呵呵,聽說西洋女子可不好對付,和中堂這段時間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一些苦頭……」何貴嬉笑道。

    「哼。英夷使團來江蘇那會兒,那幾個洋娘們兒就站在船頭,當時兩岸都站滿了,比秦淮河最紅地二湯出遊的時候都他娘的有派頭兒。嘖嘖,當時我也見了,這些西洋女人……肯定個個都是敲骨吸髓的主兒!那和中堂我看不是想閉門思過,該是下不了床了吧?哈哈哈……」李恆撇著嘴。一臉的壞笑。

    「胡說八道。盡想什麼呢?」福康安面色不愉地輕斥了一聲,不過,話雖然這麼說,看他的神色,不是贊同李恆此語,就肯定是希望李恆的話成真。而且,何貴總覺得這傢伙的眼裡還有那麼一絲絲的嫉妒。要知道,這位福康安福大帥也一向是位風流的主兒。帶兵打仗地時候,也每每都要招些戲子伶人到軍營裡,這裡面當然也不會缺了美女。馬爾戛尼使團到北京的時候。他福大帥也在,肯定也見過那個洋妞瑪麗。西洋女子的大膽裝束對他們這些傢伙所造成的效果肯定是轟動的,以這傢伙的色心,不動心才怪。只是沒想到洋妞最後被和某人給弄去了,這傢伙心裡一定不舒服。

    「咳咳……我還有些事,李恆你先出去吧!」福隆安輕咳了兩聲,又對李恆說道。

    「哦,小的告退。二爺、三爺自便!」

    李恆能官至總兵。自也不是笨人,聽到福隆安的話,知道這位二爺肯定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跟福康安、何貴兩人說說,所以拱了拱手便即告退。

    「李恆,記得,我此來蘇州目前還是秘密,江蘇官場還不知情,你暫時不許透露給總督府以外的人知道!」看著李恆就要走出偏廳。福隆安又自說道。

    「二爺放心,小地明白!」李恆應了一聲,轉身離去。兒?什麼事居然能讓你跟阿桂一起出馬?這些洋夷難道還打下了天津不成?」見到李恆退下,福康安立即問道。

    「如果天津也被那些英夷之人給打下來。恐怕來的就不光只是我跟阿桂了。……」福隆安顯得十分疲憊。「那些英夷其實並不只是在塘沽擊沉了幾艘民船,他們還給了陳篪英幾副鐵甲……遼東披甲人穿的那種!」

    「什麼?」何貴大驚。

    「這不可能!」福康安滿臉的不願相信。

    「我也覺得很可疑。可那確實就是!」福隆安再次歎氣:「那些英夷說。他們到了梁房口(今營口)!梁房口啊,大遼河(中國七大水系之一)由那裡入海,這幫蠻夷沿河而上,都能打到奉天了!你們說,我這個兵部尚書還能坐得穩嗎?」

    沉默。

    福隆安足福康安兩人的臉色都陰沉的可怕,尤其是福康安。如果先前在江蘇只能被動挨打的形勢已經讓一向順風順水的他感到無比難受,寧可冒險出海以求那不足三成地勝利機會,那麼現在,他除了憤憤之外已經沒有任何的想法了。現在這種局勢已經擺明了,英國人處於全面的優勢,而清廷卻對其無計可施。就算他能出海去打呂宋,可是,洋人如果不管不顧打去了奉天呢?沒錯,奉天披甲人的戰鬥力比江南的這些綠營兵要強的多,可是,英國人不會跟你在陸上硬拚的。遼河、渾河都流經奉天,英國人如果沿河而上,哪怕是把一發炮彈打到奉天城裡,乾隆就是對不起列祖列宗……這對一向自視完美,自稱以「孝悌治國」的乾隆來說將是一個無比巨大地侮辱與敗筆,那時候,整個大清朝的文武官員恐怕都要承受那老皇帝滔天的怒火!到時候,身為兵部尚書,負有守土安邦之責地福隆安。還有被詡為天下武將之首的福康安,兄弟倆誰也別想好過。

    而何貴在一邊暗暗心驚地同時。卻也在暗暗欣喜。英國人這一下子還真是不同凡響,中國海岸線上地最大幾處疏漏居然都找到了。這一下,被心目中瞧不起的癟三級小國蹬鼻子上臉,乾隆那幫子傢伙還敢說什麼「天朝上國」?他倒要看看,這幫自大狂還敢不敢繼續閉關鎖國!

    可是,何貴心中同樣還有著巨大地疑惑:英國人怎麼知道去打到奉天?還把遼東披甲人的鐵甲拿出來顯擺威脅?難道他們已經知道了奉天在滿清朝廷心目中的地位?這幫傢伙從進入運河開始,跟整個清廷接觸的時間應該還不到三個月才對,語言又大多不通,都是誰對他們說了這些?

    「中國人的保密觀念一向不強,不會是哪個通譯閒著沒事兒被這幫英國佬給套去了話吧?」何貴暗暗琢磨著。接著又搖了搖頭。中國人現在普遍瞧不起西方人,尤其是前兩年北京還有不少洋人被標價出售,那些通譯除了必要的時候應該不會自降身份的主動貼上去才對。何況當時地馬爾戛尼跟喬治.貢斯等人也正因為俘虜一事而對中國存有惡感,也應當不會主動倒貼。

    「可如果不是這樣,英國人又有什麼渠道得知這一切呢?」何貴又自想道。這一次與英國人的軍事衝突程度發展到現在已經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英國人好像比鴉片戰爭中的表現還要凶狠。他不明白,難道馬爾戛尼那些人就那麼在乎那些俘虜兵?或者是那麼在意對中貿易?以英國現在的生產力水平,應該對中國市場沒有太大的需求吧?

    「何大人……」

    何貴正在思考著,福隆安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聽到是在招呼自己,他只得暫時停止思考。朝福隆安抱了抱拳,問道:

    「中堂,您有什麼吩咐?」

    「滿朝文武,唯有你一人對西洋人最為警惕與重視,也是你最早在廣州做出了防範。可是,你到底是憑什麼做出的這些決定?」福隆安問道。

    「這是中堂您問的?」何貴反問道。

    「不只我。如今整個大清沿海諸省,唯有廣東一省能夠抵擋英夷,而廣東的防禦都是你一手安排……所以。差不多滿朝文武都想問你這個問題!」福隆安答道。

    「呵呵,這個問題還用得著問?」何貴看著福隆安哂笑道:「中堂,您覺得,一個能夠用戰船火炮征服萬里之外地一個大國的國家,能夠輕視嗎?應當輕視嗎?」

    「……就這麼簡單?」福隆安反問道。

    「您以為需要多麼複雜?」何貴也反問道。

    「……」福隆安怔了一會兒,接著仰天打了個哈哈:「難怪孫士毅堂堂的大學士也那麼佩服你,和琳大將之材也對你讚賞有加……沒錯,簡單!就是這麼簡單!唯一可惜的是。眾人皆醉,眾人皆醉啊!」

    「二哥……」看到福隆安似乎有些失態,福康安輕輕叫了一聲。

    「我沒事!」福隆安朝福康安擺了擺手,接著又面色嚴肅地看向了何貴,「何大人。此次英夷威脅漕運、京畿與我大清龍興之地。皇上不得已才答應與之談判。可是,皇上也說過。與洋夷談判,絕不可墮了我大清國威,如苦不然,絕不輕饒!如今滿朝上下只有你對洋人最為瞭解,我想問你,可有應對之法?」

    「沒有!」何貴十分乾脆地答道。

    「何貴……」福康安忍不住叫了一聲,可看到何貴反視過來的目光之後,他的語氣卻忍不住又軟了下來:「你真沒有辦法?」

    「漕運!京畿!奉天!如果沒有海上之敵,這三者原本倒是沒有什麼不安全的,可如今有海上之敵前來,這三者立即就成了我大清的軟肋!可偏偏這三者無論哪一項受到英人地襲擾,其後果都無可估量。這個責任太大,大到下官承受不起!……所以,我沒有辦法!」何貴搖頭答道。

    「這麼說,你只是不願意承擔這個責任,並非真的沒有辦法?」福隆安又追問道。

    「下官是真的沒有辦法,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何貴正色答道。

    「何貴,你可要明白,我富察氏一家……」福康安的臉上開始顯出青色。

    「中堂,大帥,您二位久別重逢,下官就不打擾了,先生告退!」何貴沒有理會福康安,朝著兩人拱了拱手,便即飄然而去。西!」

    看著何貴施施然離開,福康安忍不住罵道。

    「瑤林吶,你的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福隆安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道。

    「哼,這個何貴,剛開始的時候看著還像個人,好像能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模樣兒,可真到了時候,居然躥得比兔子還快……商賈就是商賈,要然都是一群好利輕義之徒!」福康安恨恨道。

    「人家也是人,又不是咱們家地奴才,憑什麼為咱們兩肋插刀?何況,就是奴才又如何?這個何貴本身就是閩浙總督,跟和琳交好,上面又有和這顆大樹乘涼,自然不在乎咱們富察氏一家,也自然不會樂意替我背上這個黑鍋!何況,他跟你又有什麼義了?」福隆安說道。他剛才問何貴有沒有辦法跟英國人談判,固然是在問策,也同樣是存了一旦談判失利,就將責任推給何貴的主意。畢竟,他是按照何貴的辦法在談判。而何貴身為閩浙總督,身份足夠,而且還是和一黨,在朝中雖然有幾個人緣兒,但想必也沒人會說什麼。可是,何貴見機極快,根本就不應招。而他接著又問何貴「是不是有辦法,只是不願擔責任」,表面上的看好像是打算替其分擔,但那其實也是一個陷阱。只要何貴應上一個「是」字,那麼,「不忠」的罪名就跑不掉,到時候就逃不過他地威脅。可何貴還是沒應招!而沒等他再問下去,何貴便找了借口跑了……這實在是非常地遺憾!

    「那現在怎麼辦?如今洋人佔優,如果真的談下來,到時候……」福康安又問道。

    「唉……」福隆安歎了口氣:「既然從何貴這裡問不到什麼,那就只有等阿桂來地時候聽他老人家的了!」

    「聽阿桂的?」福康安怔了一下,接著又沉默了下去。聽阿桂的,那就是說,談判結果所造成的後果,主要責任都要由阿桂來付了?那可是他的老上司,一向對他提攜有加,如今卻……算了!阿桂畢竟已經老了,這幾年在軍機處也很少做事兒,就只是佔個座兒,早些回家養老說不定還好些……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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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別太狂

    福隆安跟福康安兄弟倆有些不地道。可是,站在他們自己的立場上,他們的所作所為其實並沒有什麼錯。沒錯,阿桂跟他們的老爹傅恆交情好,又是他們的老上司,平日裡對他們兩個,尤其是福康安提攜甚多。可是,交情再好,也不值得他們拿整個家族來賠上。富察氏是滿清豪族,福康安一家自其叔祖輩的馬齊開始,到傅恆,再到他們兄弟,尊榮三代,他們不能,也不願讓這種榮光就此交代在手上。何況,他們一個才剛過四旬,另一個才三十多,在朝堂上都還十分年輕,有大好的前途,而阿桂卻已經老了……想必乾隆也是看到了這一點,才在派出福隆安的同時,又把阿桂也派了下來。福康安正在主持四省海防,福隆安來了,兄弟倆可以互為臂助,而阿桂身為領班軍機大臣,也被一起派出來,肯定是要主持這場跟英國人的談判,自然也就要為整件事情的結果負主要責任。

    再者,按福隆安的想法,他先前是想讓何貴來代替阿桂頂這個缸的。可惜何貴畢竟沒有被命令負責此事,又見機躲到了一邊,不給他們繼續發飆的機會,他們也沒理由強迫一個閩浙總督按他們的意思做什麼,雖然這個閩浙總督到現在為止都只是一個掛名,還沒有實際接任。

    所以,為了保住富察家,他們只有將責任交由阿桂去背。反正阿桂一生屢統大軍,運籌決策,功勳卓著,只要事情不至太過糟糕,也頂多就是回家養老。他們兄弟倆甚至還合計著等事情了了為阿桂的兒子謀一個好差事,雖然那傢伙如今的差事就挺好……

    不說福康安兄弟怎麼合計著推托責任,事情該來的終究要來。

    阿桂乘著船,在福隆安到達之後幾天也來到了蘇州。不過,跟福隆安一樣。他也沒有大張旗鼓。……這次的談判,不管是最後談成什麼結果,光是堂堂的大清國居然連一群蠻夷小國也對付不了,被逼著放下身段談什麼判就已經十分丟人的了。他們哪還好意思擺什麼架子?

    而在等待阿桂的這幾天內,何貴也就一直呆在蘇州,沒有去見福隆安跟福康安兄弟倆兒,也沒有再去祟明島去跟喬治.貢斯見面。想想也是,馬爾戛尼等人都把阿桂這些人物逼出來了,先前地談判很自然的就要降低一個檔次。說不定,那就只是英國人的一個試探或者跟演習而已。

    乾隆五十六年十月中,談判再次展開。不過,這一次的談判地點不再是祟明島了,而是在陽澄湖中地陽澄村。

    何貴可以理解阿桂等人為什麼選中這個地方。首先,陽澄湖距離蘇州甚近,又不靠海,安全有保證;第二,陽澄湖面積十幾萬畝。湖中之島便於封鎖,在湖中島上跟洋人談判,不易為外人的察覺,也免得在事成之前傳揚出去,丟了朝廷的臉面;第三,估計就是為了陽澄湖大閘蟹。

    「大閘蟹?」

    「是啊。陽澄湖大閘蟹聞名天下,為蟹中至尊,難道福中堂您沒聽說過?」看著福隆安不解地看向自己,何貴微笑著反問道。

    「這陽澄湖蟹老夫倒是聽說過,可惜一直無緣此等美食。何大人。此蟹這時出產嗎?」

    清廷方面來的一共只有三個人:阿桂,福隆安,何貴。福康安依舊如先前那樣留在蘇州坐鎮。不過,他這一次坐鎮蘇州並不是別人的主意,而是出自阿桂的命令。對此,一眾人等都心知肚明,阿桂不是傻瓜,人家早知道此次談判恐怕不會有什麼樣地結果。可他還是在照顧著福康安。這讓福隆安一路上十分沉默,在船上的時候總是盡可能的迴避著阿桂,躲在艙裡連湖上風景也不願意出來看。現在要不是上了島,這傢伙估計還會接著躲。……畢竟,他們家跟阿桂的交情深厚。儘管也是久在官場。這面皮還是拉不太下來。

    「九雌十雄老中堂,陽澄湖蟹九月要吃雌蟹,此時雌蟹黃滿肉厚;十月要食雄蟹,此時雄蟹膏足肉堅。您來的可正是時候!」聽到阿桂的問話。何貴笑答道。

    「好。等呆會兒跟那些英夷談完了,一定要讓瑤林給我好好備上一桌!哈哈……」阿桂笑道。

    「中堂,陽澄湖不僅有大閘蟹,還有八道水產,號曰八鮮,您也一定要嘗嘗哦!」何貴又笑道。

    「那是自然。難得來江南一趟,自不能錯過這些美食!」

    阿桂一直笑容滿面,讓人察覺不出他到底有沒有那種被拋棄的失落感。何貴也好像沒事人兒一樣,一路上只是跟這位老人家談論著一些不著邊的話題,福隆安跟在兩人身後,就這樣一直來到了目的地陽澄村,又在士兵地帶領一來到了一座馬馬虎虎還不算破舊的院子門前。

    「老中堂,二爺,何大人,那些英人正在等著你們!」

    鎮江總兵李恆早就等在了這裡,看到三人過來,立即迎出門來說道。由於這一次選擇的談判地點算是在內陸,英方代表早早地就被福康安派李恆帶到了陽澄湖,比阿桂、福隆安、何貴三人還早到一天。此時正在陽澄村村長的家裡等著,順便也被李恆帶領的神機營以及銳健營將士給看得死死的。當然,陽澄村的那些村民以及村長早就被官府請到別家住去了,估計他們不會,也不敢有什麼意見。

    「既然來了,那咱們就進去會會吧!」

    阿桂呵呵一笑,稍吸了一口氣,領頭走了進去,福隆安緊隨其後,再接著就是何貴。而在邁進院門之後,何貴卻又停住腳步,反過身來對李恆說道:

    「李總兵。從現在開始,任何人不得靠近這座村子。尤其是士子文人,官員差役之類。但有違反,格殺勿論!」

    「遵令!」

    李恆也不含糊。江蘇名教昌盛。士子文人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而陽澄湖湖水清澈,景色秀美,十月份兒又有大閘蟹這等聞名天下的美食上市,又不靠海,沒有被英人襲擾的危險。所以,肯定會有不少自命風流的士子文人或者官員什麼地來島上遊玩。雖然福康安已經以兩江總督的名義下令封島,可是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有人違反禁令,也不知道那些在外圍守島的綠營兵會不會壞事兒。而這次談判又十分重要,沒有結果之前是萬萬不能將事情洩露出去的。如果有一絲疏漏,光是福康安就饒不了自己,到時想死地安逸一點兒恐怕都是妄想。所以,對何貴這不相統屬的上級所下的命令立即就不打折扣的吩咐了下去,而隨著這道命令地發出。整座陽澄村立即就陷入了一種肅殺的氣氛之中。

    何貴走進村長宅院裡面的時候,阿桂已經在福隆安的攙扶下坐到了早就已經準備好的幾個英國人面前。而這一回,領頭地英國人正是馬爾戛尼本人,喬治.貢斯則充當了副手,此外還有兩名英國人,一文一武,那文地就是先前引起何貴注意的巴羅.柯蒂維。除此之外,就只是兩個來自理藩院地通譯。

    或許是因為最近的關係緊張,雙方都沒有見禮。等何貴在阿桂右面座位上坐下之後,雙方便直奔主題。首先發話的是馬爾戛尼。這位眼光犀利的英國使者看著阿桂,語氣神色之間已經找不到絲毫對東方帝國的景仰以及先前在廣東以及北京所表現出來的謙遜,只有驕傲:

    「中堂閣下,先前我的副手喬治.貢斯在跟你們地何貴何大人談判的時候已經申明了我方的條件,現在,不知道您需不需要我們再重複一遍?」

    「不需要。你們的這些條件根本,我們朝廷根本就不可能答應!」福隆安陰著臉答道。

    「其實,我覺得貴方還是需要再聽一聽我們的條件。畢竟。上一次談判的時候,貴方人員根本就沒有聽完,只聽我念到第六條的時候就十分沒有禮貌地打斷了我的陳述,而且也沒有把按照常例我們草擬的文件拿回去進行研究。」

    喬治.貢斯微笑著看了阿桂、福隆安兩人一眼,又把目光轉向了何貴。可惜。何貴似乎並沒有在看他。只是低著頭看著桌子,好像是想數一數構成桌子的木塊上面到底有幾條紋路一樣。

    「那你們就把話都說完吧。不過。前六條就不必了,還是從第七條接著念吧!」阿桂微瞇著眼睛說道。

    「……好吧!」喬治.貢斯看了一眼馬爾戛尼,看到對方點了點頭,便捧著文件站起身來,接著上一回沒有宣讀完地條件繼續念了下去:「第七條:釋放我國留在廣東的所有俘虜;第八條:准許英國人進入貴國內陸旅遊、傳教並建立教堂;第九條:准許英國人在貴國勘測並開採破產!」

    「狂妄!」福隆安的額頭冒起了青筋。

    「閣下,這不是狂妄,而是實力的表現!」巴羅在旁笑道。

    「老中堂……」福隆安轉向了阿桂,「這些條件我們根本就不能答應。」

    「確實不能答應。」阿桂面無表情,卻也不顯得多麼沉重,他伸手接過喬治.貢斯遞過來的那幾張紙,隨意的遊覽了幾下,也不知道到底看懂沒有,又向馬爾戛尼問道:「英使,你們的這些條件應當是可以商量的吧?」

    「當然。談判,其實就是商量!這是國際上地常識。」馬爾戛尼微笑著點頭說道,阿桂的話讓他覺得對方有些軟弱,這讓他很高興。他去過北京,當然知道面前這位老先生就是整個中國地位最高的官員,相當於大英帝國的首相。在氣勢上壓倒了這麼一個人物,絕對值得他自豪一生。

    「國與國之間的常識?哼……」福隆安再次冷哼。大清國自立國以來,除了康熙時與俄羅斯簽過一回《尼布楚條約》,何時與其他國家有過什麼談判?就是《尼布楚條約》,也還是康熙為了空出手來對付葛爾丹才簽署地。從那以後,哪一次對外,朝廷不是直接就把事定了?別地那些國家,哪有能跟大清相提並論的?還商量……

    「那我們就商量一下,先從這第一條開始。」阿桂翻了翻手裡地幾張紙,「……你們的第一條,雙方停止交戰,和平相處,我們可以答應。」

    「那第二條以及其它的呢?」巴羅追問道。

    「其餘的那些,一條都沒有商量的餘地!」沒等阿桂接口,何貴突然插進來說道。

    「何貴閣下,你要知道現在的情形。你們清國,對我們毫無辦法,而我們,則可以隨時攻擊你們沿海的任何一個地方,甚至是你們最為重要的幾處地區……」喬治.貢斯皺眉說道。

    「這一點我當然知道,所以,我們現在才會在這裡跟你們談判。可是,你們不要太過於樂觀。事實上,現在的情形你們並不佔優,頂多就是稍稍得利,甚至最終算起來還是處於下風。所以,我要規勸你們,不要妄想空手套白狼,更加不要妄想你們真的就能憑借幾艘戰船威脅到一個龐大的帝國。做到現在這一步,你們已經值得自豪,不要再得寸進尺,否則,這個後果你們付不起。除非……你們想被送上絞刑架!」何貴冷冷地說道。



第二百九十章 別有用心?

    「我想說……何貴閣下,您要知道,在貴國訪問的這段期間,我認識的最多的,就是你們中國人的虛偽。你們太喜歡虛張生勢,太喜歡擺架子,這讓我們很不習慣,也很不喜歡。您要知道,我們一直以為中國是東方最發達,最偉大的國度。在歐洲的傳說中,這裡的人不僅有著讓人佩服的學識,待人也都十分真誠。可是,您再一次讓我感到了失望!」

    馬爾戛尼覺得十分不爽。他自認幾個月來已經對中國的國情以及官員的情況有了充分的瞭解。在他看來,中國的陸軍腐敗,戰鬥力差勁;水師除廣東水師還算可以之外基本全是垃圾,所以,如今的情形根本就是大清國無力反擊,只能任由他們耀武揚威地欺上門來。因而,對何貴的話,他只是認為對方在虛張生勢,目的就是為了改變在談判桌上的不利形勢。而他所做的,就是直接揭露對方的這種目的,予以迎頭痛擊。

    「你以為我在胡說八道?」何貴反問道。

    「我想不出您的話還能有什麼別的評價。……當然,如果您覺得我們只是稍稍得利,甚至還是處於下風的話,我認為,我們可以繼續交戰下去。看看到底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馬爾戛尼身邊那個穿軍裝的英國人輕蔑地說道。英國海軍對海盜這項活計一向不厭其煩,這些日子在亞當斯的帶領下,他們除了在廣東吃了一點兒小虧之外,打得可說是順手之極。這一次馬爾戛尼決定與清廷進行談判,艦隊裡的一些官兵還有許多感到不滿意呢。意猶未足之下,這些人當然希望談判不成功,能繼續打下去。反正在他們看來。中國人根本就拿他們無可奈何。

    「你們的行為跟一群混帳王八蛋沒什麼區別,給我們的國家造成了巨大的損失,也對我們地人民造成了無可彌補的傷害,所以,我們不希望繼續交戰。可是,如果你們堅持交戰,或者是堅持你們的這些所謂的條件。那麼,你們只會激怒我們這個龐大的帝國!」何貴陰沉地看著面前的四個英國人。「我警告你們,這並不好玩兒!」

    「我只能說:我頭一次發現,被我們所認定的,最瞭解歐洲地您,原來也是這麼的粗魯!」

    旁邊理藩院地通譯以十分解氣的神情,十分準確且形象的把「混帳王八蛋」這句罵人的話翻譯了過去,結果。四名英國人的臉色立即就垮了下來。喬治.貢斯總算還有些紳士風度,勉勉強強還了一句。那名英國軍官卻直接就把「shit」給罵了出來。

    「我很粗魯嗎?比起披著文明的外衣,在我大清沿海四處燒殺搶掠,在世界各地肆意地進行殖民戰爭、滅族戰爭,四處販賣黑奴的貴國中人,尤其是貴國海軍與東印度公司中人來說,我地行為已經是十分斯文了!不是嗎?」何貴冷笑道。

    「……何貴閣下,我們這一次不是來吵架的。如果你想吵的話,我想,我們可以另外選一個時間對國家該如何發展強大進行一次深入的探討。現在。我們還是回到正題上來吧!」馬爾戛尼深吸了一口氣,按住了身邊蠢蠢欲動的那名海軍軍官。何貴對西方是瞭解的,這一點他們在澳門的時候就已經十分清楚,而英國人在這些年中所做的一切事情自也瞞不過別人,雖然他並不覺得那些做法有什麼不對,可何貴所提到的那些事都是事實,他沒法抵賴。而且,那些終究不是什麼文明行為。再接著說下去,也不知道會被何貴罵成什麼樣子。所以,他只得識趣的轉移話題。不過,馬爾戛尼想暫時退縮,別人卻不這麼想。他地話剛剛說完。東印度公司的代表。剛剛被何貴一起給罵了的喬治.貢斯就有些忍不住了的開口了:

    「沒錯。相互謾罵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如果何貴閣下您覺得我們的行為不對,並想幫助那些民族或者國家反對我們的話。我們絕對不會有任何的異議。甚至於,在談判完成之後,只要您願意,我還可以勸說亞當斯指揮官帶您一起去那些地方!不知您以為如何?」

    「或許有一天我會去你們那裡走一遭。不過那不是現在!」何貴冷笑著說道。

    「哼,又一次的虛張生勢,中國人就是這麼地虛偽!」那名英國軍官冷冷說道。

    「小子,不是我在虛張生勢,而是你們自大無知!」雖然在說這話的時候,何貴忍不住先在心裡感歎了一下,可他還是照樣把剛才那個輕蔑的眼神還了回去:「你們知不知道大清國的領土有多大?」

    「我們知道貴國的領土十分遼闊。可是,這跟我們這一次地談判有什麼關係嗎?」巴羅.柯蒂維開口問道。

    「當然有關係。」何貴微微一笑,「我們地水師確實不強。對東部沿海的防禦就像是一隻滿是破洞地大網,讓你們有機可乘。可是,你們難道不知道緬甸是我大清的附屬國嗎?」

    「……附屬國?我不明白這又跟緬甸有什麼關係。」巴羅又搖頭說道。其實不僅是他,另三名英國人也不太明白何貴這話的意思。當然了,阿桂跟福隆安兩人就更加不懂了。所以,一干人等都把目光盯在了何貴身上,準備傾聽他到底要說些什麼。

    「我大清在緬甸有駐軍,還可以隨時在緬甸跟暹羅、南掌、越南調集兵馬。你們認為,憑著五國合力,打不打得下星加坡,堵住你們l回國的道路?」何貴冷冷說道。

    「……閣下,你這是威脅?」馬爾戛尼問道。

    「跟你們剛才是一樣的意思。」何貴答道。

    「沒錯!你們剛才是什麼意思,我們現在就是什麼意思!」

    解氣啊。難怪都說這個何貴是個人才。剛剛何貴插嘴之後,阿桂跟福隆安就一直保持著沉默,畢竟,何貴對西方事務的瞭解是許多人都知道的。在這一點上。兩人加起來也比不過一個何貴。不過,何貴說話的時候兩人也一直是懸著心的。雖然他們也覺得這小子說話解氣,可確實又怕何貴地話真把這些英夷給激怒了,讓這幫海盜再繼續在大清沿海肆虐上幾個月,那樣的話,大家可是一起倒霉。可沒想到,轉來轉去。居然說到緬甸了,聽何貴的意思。這緬甸正好通往這幫英國人回國的必經之路,那什麼星加坡……這簡直就是峰迴路轉呀。所以,一時的興奮之下,福隆安也幫著何貴端起了架勢。

    「我們的檳城也有駐軍,閣下,星加坡不是那麼容易打的。」喬治.貢斯微笑著說道。

    「那如果我們再通過緬甸出兵孟加拉呢?孟加拉總督,馬爾戛尼勳爵?」何貴也微笑著反問道。

    「那裡地地勢並不好走。閣下。而且,我國在孟加拉已經殖民很久了,在那裡,我們擁有直接的統治權。你們如果派軍隊過去地話,我們可以在那裡為你們準備上萬的軍隊!你們的遠征只會為我們的功勳之上再添上具有濃重色彩的一筆。」馬爾戛尼微笑道。

    「呵呵,馬爾戛尼先生,這回是你們在虛張生勢了吧?」何貴朗聲笑道:「我承認,你們在孟加拉的統治確實比你們在印度的其他地方要穩固地多。畢竟,那裡是你們最先登陸並且進行殖民的地方。可是,印度人的戰鬥力你還是不要拿出來當笑話了吧?上一次度路利所帶來的那些僕從兵已經讓我們見識過了!」

    「可是。貴國軍隊的戰鬥力好像也不怎麼樣,不是嗎?」喬治.貢斯笑道。

    「我們的國家很大。一向不注重海上防禦,東部又很肥沃,所以,人民承平日久,士兵的戰鬥力也確實不佳。可是,別告訴我你們不知道廓爾喀人在去年的慘敗!我國西部的將士們的戰鬥力可遠比你們想像地要強大的多。我相信,他們即便是無法將孟加拉從你們的手裡奪過來。那麼,也一定能將那裡攪個底兒朝天。我也相信,有了上一次被福康安將軍兵壓首都的經歷,廓爾喀人也一定不會拒絕我們越過他們的領土去擾亂印度……或許你們不知道,我們的乾隆皇帝陛下。曾經為了一個小小的。地形極為複雜的金川藏人地叛亂,不惜耗費七千萬兩白銀。前後三次出兵三十餘萬,耗時十年,將他們打得服服帖帖。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這個恆心接受這種挑戰,一直承受著你們殘酷壓搾的印度人有沒有這個恆心接受這種生活?」何貴繼續笑道。

    「印度只是一個殖民地。你們把那裡攪成一團對我們大英帝國根本就構不成任何的威脅!」那英國軍官叫道。

    「不錯,雖然這話說的很沒有大腦,但確實相當不錯。我還沒問你的名字!你叫什麼?」何貴微笑著問道。

    「你說誰沒有大腦?」那軍官跳了起來。

    「庫克中校,坐下!」馬爾戛尼叫道。

    「嘖嘖,原來你叫庫克。這名字太普通了。」何貴搖著頭看著這英國軍官,一臉不屑:「還只是一個中校……你能代表你們大英帝國發言嗎?」

    「我是談判團成員,當然有資格!」那庫克憤然道。

    「那好。我問你,你們在印度有多少人?」何貴問道。

    「哼,我憑什麼告訴你?」庫克雖然惱怒,卻沒有失去理智,自然知道印度地英國人數目在目前來說是機密。

    「不說也沒有關係。反正也是沒有多少。」何貴譏諷地看著這個軍官,「我再問你,印度如果發生全國性地大亂的話,你們能不能將其鎮壓下來?當你們地國會知道你們這麼一隻小小的使團惹下這麼大的禍後,會不會有好心情去聽取你們此行的匯報?你們出使之後,沒有回去請示便擅自對我大清動武,結果卻害得最重要的殖民地受到入侵,繼而大亂,身為主事人的馬爾戛尼勳爵跟那位亞當斯將軍,有沒有可能被帶回倫敦,然後再被送上絞刑架?」

    「沒話了?」看著被自己一通問話問得怔怔說不出話來的庫克,何貴再次笑問道。

    「如果英使覺得有些不太舒服,老夫可以讓人為你們準備一間靜室,好供你們幾位一起去休息休息,哈哈哈……」阿桂笑了,不過,他這時的笑容與先前上島之前的笑完全不同,是真正的開心。

    「沒錯。我中華上國,乃為禮儀之邦,不像某些蠻夷,翻臉就跟翻書一樣快!」福隆安也在一旁冷笑道。他算是放心了。聽何貴把話說到如今的份兒上,乾隆所要求的「不失威嚴」十有八九不成問題。那樣,他們也就不用把所有責任都交給阿桂來背,從而欠上一筆難以償還的人情債。只是他有些不明白,既然何貴知道這麼多,幹嘛昨天不早說出來?要知道,即便是真的做到的「不失威嚴」,先前吃虧的畢竟還是大清國,就算何貴此次談判有功,乾隆那裡也不會有什麼巨大的獎賞。

    「難道這小子是故意想讓我們兄弟倆跟阿桂鬧生份?」福隆安想著想著,心裡漸漸的沉了下來。雖然現在估計已經不用阿桂去背什麼重大的責任,可是,先前的事情已經足以讓阿桂對他們在心裡產生微詞,雖然這樣不至於讓雙方翻臉,他也相信阿桂在朝堂上也會繼續跟他們兄弟同心協力,可是,這自他們父親便積贊下來的情份肯定會因為這一次的事情變淡。雖然阿桂如今已經不怎麼管事兒,可這老頭兒畢竟還是領班軍機大臣,為整個乾隆朝立下了汗馬功勞,只要這老頭在一天,那他巨大的影響力就還在,就可以影響到朝局的走向,所以,跟阿桂鬧生份了絕不是什麼好事兒。

    「這小子果然是別有用心。在我們跟阿桂之間別上的這根刺兒可是不小。」福隆安十分膩歪地想道。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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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兩段談話

    乾隆會因為東部沿海的亂局而出兵印度報復嗎?

    雖然何貴知道以這位乾隆皇帝的性子,心裡肯定會那麼想。可是,目前大清國的狀況卻根本就不可能派出多少兵馬前去印度。不是沒兵,而是沒錢!而且,對印度的情況他也只不過是憑著記憶在那裡胡猜,他在賭,賭馬爾戛尼等人沒那大的膽子跟他來上這一局。畢竟,馬爾戛尼這些人所組成的所謂使團,說到底,代表的其實只不過是在印度的英國人以及東印度公司,擅自跟中國開戰這種事他們雖然可以做,但造成的後果絕不能超出承受能力。否則,倫敦方面不會饒了他們。

    而印度偏偏就跟中國距離那麼近!

    所以,除非馬爾戛尼是一個敢於以小搏大的豪賭之徒,否則,他就必須屈服於自己所施加的壓力,收起他們那狂妄的姿態。

    而很顯然的,何貴賭對了。馬爾戛尼面色鬱鬱地提出暫時休會,說是等第二天再談。

    「何貴在我們跟阿桂之間別刺兒?」

    陽澄湖的景色確實不錯,南方的十月天也不是很冷,阿桂的興致又剛剛高昂起來,居然拉著何貴遊湖去了。當然,兩人只是扮做普通的遊客。而蘇州近在咫尺,福康安接到談判有利的消息之後,居然也快馬加船的趕了過來。不過,迎接他的除了這條不錯的消息之外,就只剩下福隆安那張讓人看了不是很舒服的臉了。

    「除了這個目的,我想不到他為什麼這麼做。哼,難怪和這幾個月一個勁兒的攛掇皇上給這傢伙陞遷。你看看,這小子現在才多大?出身又不好,可居然已經做到了閩浙總督!……他們還真不愧是鐵桿。」福隆安一臉不爽地說道。

    「這個……二哥,你是不是有些過於偏激了?」福康安沒有如福隆安想像的一樣附和。而是顯得有些奇怪地問道。

    「我偏激?我怎麼偏激了?」福隆安大聲反問道。他也不怕外人聽見。他們現在就住在陽澄村,在他屋外守衛地那些銳健營、神機營的人馬大部分都是與他相識地。絕不會把他們兩人地話外傳的。除非是誰不想混了。

    「二哥。你忘了何貴這人有一個毛病?他的這個毛病可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一路趕來,又是騎馬又是坐船,福康安卻精神很好,聽到福隆安的問話,他微笑著反問道。

    「什麼毛病?」福隆安奇道。

    「呵呵,當然是睚眥必報」福康安說道。

    「什麼意思?」福隆安有些不解。

    「你剛來的那天問了何貴些什麼?又有什麼目的?以他這人的精明勁兒還會不明白?要不然,他又怎麼會立即躲得遠遠的,直到阿桂到來才重新出現?」福康安問道。

    「你是說,他……他在報復我?」福隆安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

    「我看是十有八九!這傢伙可是個不能吃虧地主兒。當年他就敢在乾清宮當著皇上的面反參兩省巡撫,這種事要是放到別人身上。你說有幾個人能做到?就是普通的朝中大員,恐怕也會懼於那兩省巡撫的權勢與聖眷而自請罪責吧?可他當時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郎中。而且這傢伙還是一參到底,直接把兩省巡撫給參的掉了腦袋。最後整出了個甘肅冒賑案,甘肅通省上下幾十名官員沒幾個能跑掉。」福康安笑道。

    「哼,如果真是這樣,那他還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連我也敢算計。」福隆安冷哼道。

    「呵呵,這傢伙要是膽子小,當年就不會以普洱知府之位硬扛李侍堯那個雲貴總督,也就不敢擅自以阿桂欽差大臣的名義將緬甸的地盤兒分給暹羅、南掌、越南。從而調動這三國兵馬助我平定緬甸。」福康安微笑道。

    「我聽你的語氣,好像還挺欣賞這傢伙似地?」福隆安有些疑惑地看著自家的三弟,問道。

    「確實是個人才。可惜,當年這小子初入仕途的時候,卻只有和看出來了。弄到現在,看看已經給那個奸佞之徒漲了多少臉?」福康安歎道。

    「那我們就把他拉到咱們這一邊來。畢竟此人是商賈出身。商人好利,只要許以重諾,我不信他不會背棄和!」福隆安說道。

    「我覺得這事兒不太可能。」福康安搖了搖頭:「二哥你不知道。何貴跟和琳算得上是莫逆之交,有這層關係在,再加上和一向也待他不錯,他沒理由找一頂朝三暮四的帽子戴上。畢竟,他就算投靠了我們。我們難道就能比和給他的多?何況他很還會因此失去和琳這麼一個朋友……這麼一個朋友。可是抵得上給和送過去無數的金銀!」

    「那怎麼辦?此人能力不俗,棄之未免有些可惜。若是他大力襄助和。那就更加不妙了。」福隆安似乎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態度轉變的太快。其實這也很正常。何貴以前雖然是巡撫,也算封大吏,可整個大清朝地巡撫足有十八名,他們手裡也不缺那一兩個。可如今不一樣了,何貴已經是八大總督之一的閩浙總督,又遇上了英國人侵襲沿海地區,到時候,朝廷的某些政策肯定會向沿海傾斜,閩浙兩省的重要性必定更加凸顯。那時,何貴總領閩浙兩省的軍政大權,在朝廷上地發言權絕對非同小可,如果能夠拉過來,自然大大增加自己一方對朝廷影響力。

    「這個我看不必擔心。何貴與和地其他同黨不同,也不是靠錢才混上如今的高位,眼光更是十分長遠,不會把自己死鎖在和這一棵樹上地。等到了時候,他自然知道該怎麼做!」福康安自信地說道。

    「你不像是官場中人。」

    福隆安兄弟倆在交談,阿桂也在跟何貴交談。不過,比起福隆安跟福康安的清淡。兩人面前可是擺著滿滿一桌的水鮮。尤其是何貴,正逮著一隻大閘蟹下著狠口兒。那副吃相倒是讓阿桂忍不住一陣好笑。

    「官場是什麼場?老中堂。這年頭混日子。說到底還是得憑本事,沒本事,能混得了一時,卻混不了一世!尤其是像我這樣兒的,要出身沒出身,要文采沒文采,又不願去刮地皮,貪污行賄,還要在乎什麼官不官場地,在任上又能做些什麼?恐怕現在頂多也就是個知府。一直蹉跎歲月吧?」何貴也不管自己的吃相有多麼地不雅,帶著滿嘴地蟹黃看著阿桂,笑道。

    「這話倒是不錯。以你的出身與學識,到現在頂多也就只是個知府,那恐怕還是因為你跟和有些情份!」阿桂微微笑了一下,又突然問道:「你想不想入朝?」

    「入朝?」何貴正扒著蟹殼,聞言一怔。

    「沒錯!」阿桂點了點頭,示意何貴並沒有聽錯:「雖然你所學多為雜學,可卻都極為實用。尤其是現在!以你的能耐,任軍機大臣一職想來也是不差。如果你願意。此間事了,我可以向皇上舉薦,就算入不了軍機處,也絕不會低於現在!」

    「多謝老中堂您厚愛,我沒興趣。」何貴搖頭答道。

    「為什麼?你既入仕途,難道就不想再高昇一步?」阿桂問道。

    「不是我不想高昇,做官的,誰不想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可是,我做官,一定要做的痛快!可惜朝中的愚昧之輩實在太多,方方面面的顧忌也太多,我要真的進去了。恐怕過不了幾年就沒幾分生氣兒了!您說是不是?再者。我如今已經官至閩浙總督,位列一品。入不入朝又有什麼關係?」何貴答道。

    「我就知道……」阿桂微微搖了搖頭。何貴的反應早在他的預料之中。這些年,全國上下地官員之中,陞遷最快的,就屬和、福康安、和琳、何貴這廖廖幾個。他也承認,這幾人都是有本事的。可是,真憑著自己本身的實力一步步幹出來的,也就只有何貴才算是。畢竟,何貴一不刮地皮,也很少行賄,要不是自己做出了功績,就算跟和有些情份,也不可能陞遷的如此之快。何況他的出身也不是很好。不過,阿桂還是不願意就這麼放棄。他在朝幾十年,這幾年又不怎麼管事兒,旁觀者清,自然明白何貴這麼一個同流卻不合污,一直置身於朝爭之外,本身能力又極為不俗的人物,早就已經入了乾隆的法眼,前途不可限量。只要入朝,日後必定就是張廷玉一流人物,說不定還尤有過之。

    「呵呵……」

    阿桂正要再接著勸說幾句,卻不為料何貴居然先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

    「沒什麼。只是又想起了先前我到您府上求官的情景!」何貴笑道。

    「你到我府上求官?……哈哈,沒錯。那時候你倒是蠻大膽,居然敢去找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我堂堂軍機大臣,居然也真就見了你這小小地白丁!哈哈哈……」阿桂捋鬚大笑。現在想想十幾年前的事情,倒還真是蠻有些意思:「不過,要不是你現在已經位居總督,我恐怕還真想不起這事兒!」

    「那是自然。擱我也是一樣。」何貴笑道。阿桂是何等樣人?哪怕他現在是知府一流,這老頭兒恐怕也不會記起當初兩人見面的事情來。因為那在這老頭眼裡實在算不上是什麼事情。

    「豐升額那傢伙現在還在開精品人生嗎?」笑了一會兒,何貴又自問道。

    「豐升額?那傢伙還管著步軍統領衙門,至於他私底下在幹什麼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那精品人生聽說生意倒還算不錯,我府裡就有不少傢俱是那裡買的。你問這個幹什麼?」阿桂問道。

    「沒什麼,只是問問。現在北京一帶,我恐怕也就只知道一個精品人生了。十幾年前的心血啊,到現在還真是蠻想念的。」何貴搖搖頭,歎道。

    「既然想念,何不入朝為官?」阿桂逮著機會問道。

    「呵呵,老中堂,咱們如今也算是他鄉重逢,您就不能不提這種正經事兒嗎?再者,我剛剛被陞遷為閩浙總督,不到福州待個幾年,皇上那邊能同意?朝裡的那些文武百官恐怕也不會高興吧?」何貴微笑著拒絕道。入朝?他才不會去到那種泥潭一樣的地方自找苦吃呢。

    「以你地功績,只要一一擺出來,沒人敢說廢話!」阿桂鄭重地說道。身為領班軍機大臣,如果存心要觀察一個人,那個人小時候換過幾片兒尿布的事情恐怕都瞞不住。何況何貴有一場大功就是在阿桂的眼皮子底下立的。事實上,朝裡的幾個明白人都知道,如果把何貴地功績一一列出來,恐怕不會比福康安這些人差上多少。只不過這小子把功勞推了許多給別人罷了。要不然,以福康安地強橫,當年怎麼會那麼容易因為一封信就放過老何家的南泥灣?區區大同知府在底下作祟,就算不在陝甘總督地管轄範圍,他難道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實在不是因為福康安想放手,而是因為他在緬甸的時候就暗地裡欠著何貴的人情,再者,何貴這人也確實不好得罪。別忘了,這傢伙當年可是號稱「何瘋子」,真要惹毛了,誰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老中堂,咱們還是不說這些麻煩事兒了吧?再說我可煩了!」何貴看著阿桂認真的表情,苦笑著說道。

    「煩?」阿桂愕然。這麼多年了,他還真沒想到有人敢在自己面前說一個「煩」字!這個何貴……

    「不說了?不說就好。咱們吃蟹,……您請!」

    何貴笑嘻嘻地看著阿桂,夾起一隻大閘蟹遞到了對方的面前。好不容易才把阿桂應付過去,何貴也不知道福隆安兄弟倆的談話也是在朝著對他有利的方向發展,更加不知道正是因為這兩段談話,使得他「和黨」的帽子被這在朝廷上舉足輕重的三名大員別有用心地摘去了七七八八,甚至直接影響到了那幾個受乾隆看重的皇子,當然也包括最後繼位的那位嘉慶皇帝。他現在只想著趕緊結束這場跟英國人的談判,在最後的時刻給這幾位一個出乎意料的表演,然後,躲到一邊看大戲去。


第二百九十二章 誰簽約?

    「我們必須承認,先前我們過於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實,以致錯誤的估計了目前的形勢。可是,貴方同樣也不能否認,我們現在依然佔據著巨大的優勢,如果這一次的談判不能順利達成的話,我們的印度殖民地固然要受到貴國的巨大威脅,可是,你們同樣也要遭到來自於我們的強烈攻擊!」

    經過一夜的商量,具體主要是英國人憋在一起商量,之後,談判再次展開。不過,這一次,馬爾戛尼四人總算恢復了一點兒所謂的紳士風度,沒有再把昨天的狂妄態度拿出來。

    「這個沒錯兒。你們確實還在威脅著我們。那麼,我想問一下,你們經過一夜的思考之後,條件有沒有更改?」何貴已經很自然的成為了清廷一方的主要談判員,阿桂和福隆安雖然坐在他的上手,卻主要只是擔任聽眾一職。

    「當然有了更改。」喬治.貢斯再次站起身來宣讀起英方的新定條款:「第一條:自即日起,雙方同時宣佈結束戰爭,雙方關係由戰爭狀態,進入和平狀態。第二條:清國開通港口與我國通商。清國開放廣州、泉州、福州、廈門、寧波、杭州、松江等七處為通商口岸,准許英國派駐領事,准許英商及其家屬自由居住。第三條:賠款。清廷向英方賠款兩百萬英鎊,合計白銀兩百萬兩。其中,三十萬兩賠償在清國受到傷害的英方士兵,一百七十萬賠償英國軍費。此款項可分兩年交納清楚,倘未能按期交足,則酌定每年一百英鎊應加利息五英鎊。第四條:廢除公行制度,准許英商與華商自由貿易;第五條:釋放我國留在廣東的所有俘虜;第六條:准許英國人進入貴國內陸旅遊、傳教並建立教堂!……」

    「呵呵,我以為你們會修改的更多一點。」何貴稍稍冷笑了一下,「不過那也無所謂,反正這些也不是最後的條款。」

    「您覺得我們這六條有哪些需要更改或者重新進行商榷?」馬爾戛尼看著何貴問道。

    「先不談這個。其實在昨天我方也擬定了幾項條款,你們要不要聽一聽?」何貴反問道。

    「當然!」馬爾戛尼答道。

    「那好。你們聽著……」何貴可沒有學喬治.貢斯那麼正式,他只是往椅背上一靠。便開始張口:「我方條款,第一:自即日起,雙方同時宣佈結束目前的戰事,進入和平狀態;第二,英方為主動挑釁並進攻我沿海諸地進行道歉,並仿照投遞國書的形式懇求我朝皇帝的寬恕;第三,賠償我方白銀五百萬兩,用以賑濟沿海一帶受到英軍侵襲,無法正常生活的百姓,以及補償我朝調兵防禦所需的經費。還有各地軍民在防禦你們地侵襲之中所受到的傷害;第四,交出發動此次戰事的罪魁禍首。交由我國皇帝進行治罪;第五,歸還所有在我國搶掠去的財物,並按每一百兩銀子每年六兩的比重附還利息;第六,為防止英國。或者歐洲其他國家或地區有人繼續仿照此次衝突形式對我大清沿海造成傷害。你們必須割讓在星加坡附近的殖民地檳城與我大清,以便於我國在此地佈置防禦,並保證不在馬六甲海峽以東以任何形式進行殖民;第七,不得以任何形式進入廓爾喀等與我國西藏毗鄰的地區或者國家,亦不得未經我國朝廷允許,擅自派人進入我國任何一片疆域,否則以侵犯我國領土而論,且進入我國領土的人員,我方各級官府均有權以任何形式進行處置。包括處決;第八,英方在通商、航海、關稅、公民法律地位等方面給予我大清國民不低於現時或將來給予任何第三國的優惠、特權或豁免待遇,亦即最惠國待遇;第九,英方未經我方允許,不得擅自招回在我國進行服務的英方人員!」

    「小子。你還真狠!」看著聽到這些條件之後便不住交頭接耳地馬爾戛民等人。阿桂輕輕靠到何貴的耳邊說道。他還沒想到過談判居然能這麼提條件。要知道,雖然何貴先前用話暫時嚇住了馬爾戛尼那些人。可事實上是什麼情形他又怎麼會不知道?他還以為何貴今天會見好就收,可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還敢反要賠償。這種硬充氣勢地他還真沒見過,正兒巴經的沒見過!

    「這可不是我狠,只是有樣學樣。而且,這也算不得什麼。您沒看到,這些英國人根本就不在乎,他們早料到了!」何貴偷偷指了指對面,微笑著說道。

    「看他們的樣子恐怕還真是如此。看來這幫英夷也不簡單!」阿桂順著何貴的手看了看神色如常地馬爾戛尼等人,頓時十分驚奇,這些條件要是放在他地頭上,甚至就是大清周邊隨便的一個藩國的頭上恐怕也會覺得十分委屈,脾氣差一點兒的使者恐怕還要暴跳如雷,怎麼這昨天還狂妄無比的英國人反倒這麼泰然自若?

    「他們會不會有什麼陰謀?」福隆安也湊過來問道。他也覺得英國人的表現很讓人拿捏不準。

    「福中堂您多慮了!據我所知,在歐洲,國與國之間的談判向來都是這樣高拿輕放!那可是真正的漫天要價,坐地還錢。」何貴笑道。

    「真有這樣的?」福隆安皺著眉頭,同時帶著一臉地疑惑把腦袋縮了回去。如果這些洋夷都是這麼談判的,那他昨天聽到人家提出來的條件之後所表現出來的模樣可就丟醜了!可既然早就知道這些,何貴這傢伙幹嘛不早說?難道就是想讓老子出醜?福隆安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想法正確,忍不住暗暗罵了何貴幾句「混蛋」!

    「何貴閣下,您所說地這九項條款,我們目前所能確定接受地,只有第一條!」終於,英國人商量完了。馬爾戛尼微笑著向何貴說道。

    「那剩下的幾條就需要商量嘍?」何貴反問道。

    「不。剩下地八項條款之中,第四、第六、第七、第八以及第九條也都沒有商量的餘地!因為在第四條之中所要求的此次貴我雙方交戰的最直接發動者,正是我本人以及使團艦隊的指揮官亞當斯少將,我們不可能將自己送上審判席;而第六到第九條之中所要求地那些,我們也沒有權利答應!」馬爾戛尼十分坦白地說道。

    「這個我早猜到了。你們畢竟只是一個殖民地派出的使團。或許是接受到了你們首都方面的命令,可是,權利肯定沒有正式的政府代表大。不過,既然你們無法答應我所提出的這五條,你們所要求的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第六條也就沒有可能繼續商量下去了!」何貴笑道。

    「閣下您真會開先笑。我們總共只有六個條件,這後面的五條您一條也不答應商量,那我們還談判什麼?」喬治.貢斯問道。

    「當然是商量我方所提出的第二、第三、第五這三條款項!」何貴攤開雙手,笑道。

    「閣下,您顯得很沒有誠意!」巴羅說道。

    「不,事實是你們沒有誠意。你們不要忘了。你們一共對我們發動了兩次侵襲,說得嚴重些。就是侵略!每一次,我們都只是被動迎戰。可是,什麼時候開始,侵略者反倒有權力要求賠償了?你們英國人可是很講禮貌的紳士。怎麼會這麼蠻橫?別忘了。在先前,我們的皇帝陛下可是十分寬宏地將上一次侵略我國的英國水兵都放了回去,你們難道還不滿足?難道,英國是一個有強盜傳統地國度這個傳聞是真的嗎?」何貴大聲地反駁道。

    「……釋放?閣下,你所謂的上一次的釋放是馬爾戛尼勳爵用他尊貴地孟加拉總督地雙膝的彎曲換回來的!」中校庫克大聲說道。

    「很抱歉!中校先生,你所說的這一點----我否認!」何貴冷冰冰地說道。

    「可那是事實!」庫克叫道。

    「事實是,按照我國的法律,那些侵略我國的英國水兵,早就應當被送上斷頭台。然後被劊子手一刀砍下他們的腦袋!」何貴冷哼道。「你……」

    「你什麼?……只是砍下腦袋已經是優待了。你知道嗎?按照我國的法律,罪大惡極者,將被用網孔最小的魚網覆蓋全身,然後被劊子手沿著網線一刀一刀地凌割碎剮,整個行刑過程將進行三天三夜。在劊子手一邊割肉一邊給受刑者上藥。在剮完第三千六百刀之前,受刑者還不能死!我國的國民稱這種刑罰為凌遲。而像你們的水兵那樣無故侵入我國的。不僅是藐視我國的尊嚴,也是對我大清地嚴重挑釁,完全符合這種刑罰地施行要求!你們難道不覺得,他們能夠活到現在其實是一種很大的幸運嗎?」何貴陰沉著臉問道。

    「你們……你們太野蠻了!」庫克被何貴嗆得忍不住嚥了一口唾沫。他還是頭一次聽說這種刑罰,三千六百刀呀,這得怎麼割?閉著眼睛想想,一個沒有皮,血肉模糊地人形物體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模樣……他強忍著把那難受反胃的感覺壓了下去。

    「野蠻嗎?我覺得你們還是應該先想想你們自己!」何貴冷笑道。

    「我一直認為,您對我們大英帝國有著非常固執的偏見。現在,我確定了!不過,我們這一次進行的是一場非常嚴肅的談判,我希望您不要將個人感情加諸進來,那樣的話,我認為會影響我們的談判進程,乃至最終可能達成的結果!」馬爾戛尼盯著何貴,非常嚴肅地說道。

    「勳爵閣下,我勸你還是先管管你們的中校先生!」何貴不在意的擺了擺手,笑道。

    「我會的!」馬爾戛尼微微歎了口氣,又鄭重地說道:「閣下,我希望你能將你們的要求再降低一些。同時,答應我方的通商請求!否則,這場談判將無法進行。」

    「可以答應你們的通商要求,但是,做為交換,你們必須仿照投遞國書的形式,重新進京向我國的皇帝陛下請罪,尤其是你。勳爵閣下,你必須走這一趟,而且必須再次行三跪九叩之禮。另外,你們還必須賠償四百五十萬兩白銀!而通商口岸,也必須由我方確定個數與地點!」何貴說道。

    「我可以再去一趟北京,但你們必須保證我的人身安全與人格不受侮辱。另外,我們不能做出賠償。因為,我國士兵在你們的國家遭受到了非人的折磨,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摧殘!」馬爾戛尼答道。

    「這不行。賠償是必須地,因為你們一直都是以侵略者的身份來到的我國……」

    「這兩次的衝突都是你們自己造成的。主要責任者就是你們的廣州公行,也就是十三行。所以。如果你們堅持要求我們賠償,就必須解散公行,以答應我方的第四條要求做為交換!」

    「絕對不行。衝突的責任方從來都是你們英國人。而且,公行制度是我方的既定政策。如果非要改動。你們就必須答應我方的第六條,割讓檳城!」

    「不行。我們已經說了,我們沒有這個權力!」

    「只要敢拿起筆來,我就保證你有!」

    「你們想造成既成事實然後逼迫我國政府同意?那我告訴你,這根本就不可能!」

    「無所謂。只是你們不同意這一條,又打算用什麼來換取公行制度地取消?」

    「我們可以取消第三條,即要求你們對我國在北京受到傷害的海軍士兵以及我方艦隊此次行動地軍費進行賠償的那一條!」

    「我可以當你沒說這句話。再換一個吧。不然我們還會談不下去!」

    談判終於進入了正軌,何貴幾乎是一人獨鬥英方馬爾戛尼、喬治.貢斯與巴羅.柯蒂維三人,只是偶爾從阿桂或者福隆安那裡再接收到一點兒所謂的朝廷的意思。而阿桂跟福隆安也總算見識到了什麼才是真正地唇槍舌戰。比起以往在朝廷上地那些黨爭。或者那些文人雅士之間的詩籌唱和、經文之論,這場在陽澄村的嘴戰讓他們大開眼界。雖然何貴與馬爾戛尼等人的討價還價顯得有些市儈,但兩人此刻誰也沒有這種感覺,因為雙方你來我往,每一句話都有可能代表著巨大的疆域。或者是幾十萬乃至上百萬的金銀。甚至是某一方今後數年乃至數十年的政策或者國家與將士們的尊嚴,這些東西可都是實實在在的。不管哪一項,誰敢說不重要?誰要敢說這樣市儈,他們兩個現在就敢當場剁了那傢伙。所以,即便只是旁聽,他們也不敢有絲毫分心,生怕何貴嘴巴太快,一下了就把什麼東西給弄錯了,而同時,他們又大感刺激過癮,對何貴地見識與能力再次刮目相看。

    就這樣,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阿桂跟福隆安卻被眼前的談判刺激的精神高昂,而正當他們想要繼續見識這種「毫無謙讓之德,毫釐之爭亦不放鬆,爭執之言如真刀真槍般犀利」的談判風格地時候,卻突然覺得兩隻耳朵裡變得寂靜了下來。兩人茫然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原來何貴他們已經談完了!

    「還真快!」阿桂兩人看了看外面依舊大亮地天色,都暗暗心道。不過這樣也好,談判越快結束就越符合朝廷的利益。畢竟,雖然朝廷已經盡力封鎖了消息,可民間地傳聞依舊可怕。早幾天宣佈英夷已經退卻比延遲幾天甚至個把月宣佈所達成的效果是不同的。

    「現在就定約簽字嗎?」

    馬爾戛尼的問話又傳了過來。不過,這一回,這位英國勳爵的目光不再如先前那樣一直盯著何貴了,而是對準了阿桂。

    「該怎麼著就怎麼著吧!」阿桂在笑,只是這老頭的笑容卻微微帶些苦色:「……呵呵,老夫還是頭一次被人逼著簽這種東西。」

    「……老中堂,這字還是我來簽吧!」福隆安突然說道。阿桂說的沒錯,雖然根據剛才聽到的內容,雙方達成的協議確實達到了乾隆「不失尊嚴」的要求,清廷也只是需要開放通商就可以了。可是,畢竟這一次的談判是被人用武力逼迫著來的,這個字如果簽了,絕對將是一生的污點。阿桂一輩子英名遠播,實在是相當不宜,他本身就沒有過什麼武勇之名,所以就打算爭過這個定約權,以此來彌補跟阿桂之間的那一絲裂痕。

    「這場談判從開始就一直是我在說話。最後也當然是我代表朝廷簽訂!你們爭什麼?」何貴突然插進來,毫不客氣的對阿桂跟福隆安說道。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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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議論

    乾隆五十六年十一月初。

    因為英國人突然翻臉進攻大清國東部沿海,進而威脅漕運、京畿以及奉天等重要地區的安全所帶來的緊張感與壓迫感終於消逝了。雖然朝廷封鎖了消息,但北京城不是能夠存住秘密的地方,所以,消息傳開之後,上至皇子親王,下至販夫走卒無不長出了一口氣。

    這段時間,紫禁城裡的那位乾隆老皇帝可是接連發了多少次的脾氣。不知道有多少人都被狠狠的收拾了一通,而且被收拾的還不只是普通的官員權貴,甚至就連那位最得寵的和和中堂也因為私娶英夷女子,外帶著在接待英夷使團之時沒有看出其狼子野心而被連降三級,被罰在家閉門思過。坊間甚至還有傳聞,說要不是這位和中堂有位甚得乾隆寵愛的好兒媳婦兒固倫和孝公主出面求情,連那新娶的英夷女子也保不住呢!而除此之外,聽說還有幾位皇子皇孫因為在這緊張時期肆意玩樂而被奪了爵位。

    不過,現在這些都已經過去了。從江蘇傳來了好消息。福康安福大帥英明神武,接到聖旨以兩江總督之職總領四省海防事務之後,安排各省軍兵接連四處出擊,打了好幾個勝仗,總算將那幫西方蠻夷給打服了,逼得前段時間氣焰驕狂不可一世的英國人偃旗息鼓。接著,新上任的閩浙總督何貴何制台出馬,仗著一副伶牙俐嘴與福康安福大帥的赫赫軍威,說的英使馬爾戛尼再次俯首稱臣,不僅保證從此不敢再來侵犯大清海疆。而且還要賠償白銀三百六十七萬兩,以此做為對大清國受害百姓地賠償。此外,那英使馬爾戛尼還要再次進京,不過這一回這傢伙可就不是來搞什麼朝覲,而是請罪來了。

    於是,一時間。緊張變成了熱鬧。人們都紛紛議論那位福大帥的神武,至於負責跟英夷談判的那位何制台。倒是很少有人提及。

    「要不說咱們皇上是聖明天子呢。聖明,自然就洪福齊天。他老人家會選人吶!你看看,一個福大帥,就鎮住了半片江山!打完西南打東南。鎮完陝甘鎮兩江。現在,連萬里之外的洋夷都被他老人家打得慘兮兮的。」

    北京城珠市口大街是專門從事生豬交易的市場。原本叫做「豬市口」,只不過後來大家覺得「豬市口」這個名字不雅,才採取同音換字地方法,改成了「珠市口」。當然了,既然是賣生豬的,這裡地人自然也就不會雅到哪裡去。畢竟,就算是改了字,「豬」終究還是豬,怎麼也變不成「珠」!

    「這話說的對。福大帥是什麼人?那可是家學淵源。上兩輩兒就是領班軍機大臣。打娘胎裡就會打拳的人物!對付區區樂個洋毛子,那還不是手到擒來?也不是我說,要不是那沿海那幾個省的總督巡撫太熊了點兒,要不然,以咱大清國地那麼多地能臣武將。還用得著他福大帥親自出馬?」

    北京城吃肉的多。珠市口自也就十分繁榮。這些做豬肉生意的人手裡一般都有那麼幾個錢,都不小氣。所以。大街上幾乎隨處可見各種為那些生豬販子或者前來買肉的豬肉攤販們歇息的館子、攤子。雖然都不大,卻勝在熱鬧。而這些賣豬肉的也似乎都染上了些豬八戒的毛病,好說!如今又正值「大帥輕展神威,洋人服輸請罪」的消息傳得最熱烈的時候,這些人自也不甘落後。幾個剛剛做完生意地豬肉販坐在街口的茶館裡就高談闊論起來。不過,正當這幾個販子說得正熱烈的時候,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卻不請自來的插了進來:

    「要我說,這事兒要論功勞還是那舌戰群夷地閩浙總督何貴何制台。咱們大清地水師不行,可那英夷就是來自海上,福大帥再能打,把人家打敗了,人家坐著船就退回海上,他終究不可能帶著麾下的將士追過去。你們說是不是?」

    「你誰啊?」

    或許是豬肉吃得多,傳染,豬肉販大都長得肥,回話地這位就十分不瘦。看著旁邊桌上那位對著大塊蹄膀狂啃猛撕的瘦小老頭兒,他首先就為對方打斷了自己幾個人的談話感到了不滿,語氣稍微有點兒沖。

    「你管我幹嘛?你說我說的對不對?」老頭兒留著一副大鬍子,說話的時候兀自不停咬著蹄膀,也不管自己的鬍子上已經沾滿了油水。

    「你這老頭兒還真是一副好牙口!」另一名更加顯肥的豬肉販轉過臉來,先「誇獎」了一下這老頭兒,接著又問道:「不過聽你那意思,怎麼好像是瞧不起咱們福大帥似的?」

    「你們福大帥?你這小子倒是真敢誇口!就你這體態,真要敢到他福康安的軍營裡,不被當活豬下了鍋就不錯了!哈哈哈……」大鬍子老頭兒笑道。

    「嘿,這不用您老提醒,咱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個兒進不了福大帥的軍營。可您說的那位何制台又是哪路人物?咱們怎麼沒聽說過?」這豬肉販脾氣倒是不錯,也不管老頭話裡調笑的意思,只是又好奇地問道。

    「嘿嘿,何貴何敬之,當年在京城號稱金點子,又有綽號何瘋子,黑心荷花,在朝野之中好大的名頭,你們居然不知道?」那老頭兒反問道。

    「金點子?哦,我,我想起來了。以前聽我爹說過,那可是咱京裡的一位奇人!怎麼著,那就是這位何制台?」一個稍顯年輕的販子問道。

    「您老說的這位何制台,該不就是那位在湖北被人用火藥險些炸死的新任湖北巡撫吧?」剛剛那脾氣不錯的豬肉販也想起了前段時間同樣傳得沸沸揚揚地一件事情。

    「算你們還有點兒見識!沒錯,就是他!」老頭兒已經將蹄膀啃了個乾淨,隨意的一抹嘴。答道。

    「我還當是誰呢。這麼一個連小命都差點兒丟掉的人物,我看這次就算有些功勞,十有八九也是沾了福大帥的光!」第一個發言的豬肉販說道。

    「對。舌戰群夷算什麼?那些英夷難道還能背四書五經,滔滔論辯不成?我看到翰林院隨便拉一個翰林都能對付他百八十個。所以呀,要不是仗著福大帥的軍威,肯定成不了事兒!」有人附和道。

    「對付幾個蠻夷還用得著讓那些翰林學士出馬?到哪兒抓幾個秀才不就成了?」另一邊桌子上有人笑道。

    「去去去。還抓秀才?我看幾個童生就夠啦!」

    「對對對,就是童生!哈哈哈……」

    館子裡暴起一陣笑聲。而那老頭兒卻沒有再說話。只是從靴子筒裡抽出一根煙袋,裝上去打著火,然後放到嘴裡咂巴著,搖著頭。轉身揚長而去。館子裡地人只是隱隱約約聽到了幾句什麼「夏蟲不可語冰。對豬不可彈琴,沒勁,沒勁」之類的話。

    「夥計,這老頭兒是誰啊?」有個豬肉販聽著不服,看到點頭哈腰地把老頭兒送出去地店小二回來收拾桌子,便伸手將其拽過來問道。

    「老頭兒?嘿嘿,您還真敢把這仨字說出口!……知道不知道人家只是沒事兒逗著你們玩兒呢?」那夥計不屑的看了一眼豬肉販,看到對方一臉疑惑的模樣,鼻子一哼。腰一挺:「告訴你,這位老先生就是咱珠市口頭號人物,閱微草堂主人,紀曉嵐紀大學士!」

    「啊?!」

    「何貴請辭?」

    乾清宮。得到好消息的乾隆皇帝可沒有外面那些不知底細地人那麼興奮。相反,這位已經八十一歲地老皇帝此刻卻顯得有些不郁。甚至還有幾分惱怒。這讓站在他面前的幾位滿漢大臣,包括剛剛趕回京城的阿桂跟福隆安兩人忍不住一陣心虛。可是。皇帝問話總不能不答,所以阿桂只得小心地冒出頭來:

    「回皇上,何貴說他沒本事,雖然表面上沒丟朝廷的臉面,可最終還是不得不以通商之諾換取英人退兵。那些英國人狡詐似狐,凶狠如狼,這一次嘗到了甜頭,不知道下一次什麼時候恐怕還會再來。萬一真的來了,那肯定就是他的罪責,所以,他自覺愧對皇上厚恩,不敢再繼續為官,偷偷寫了這封請辭表章讓李恆交給奴才,然後就掛冠而去,回陝西老家去了!」

    「這麼說,何貴是自覺有罪才走的了?」乾隆問道。

    「奴才也不清楚,不過從表章上看,想必就是如此!」阿桂躬身答道。

    「那你們說他到底有沒有罪?」乾隆沉聲問道。

    「回皇上,何貴有功無過。」聽到乾隆的問話,阿桂首先答道。

    「奴才也這麼認為!」福隆安也接著說道。

    「既然你們都這麼認定,想必康安那邊兒也不會有異議,那他為什麼還要走?難道以為朕是那種有功不賞的人嗎?」乾隆突然大聲問道。

    「皇上,奴才敢保證何貴絕無此意!」阿桂急忙說道。

    「那他是什麼意思?立了功卻自稱有罪,他想幹什麼?還是想要什麼?」乾隆接連問道。

    「皇上,何貴讓李恆帶給奴才地除了那份兒請辭表章,還有幾句話……」阿桂突然又道。

    「什麼話?說!」乾隆說道。

    「他說:此次英夷之亂為鑒,海疆不可不防,水師不可不建,南洋不-可-不-占!」阿桂鄭重地說道。

    「老中堂,這前兩句話我倒是懂,可是,這南洋不可不佔是什麼意思?南洋可是一片大海,區域廣大無比,如何佔據?」一直立在旁邊的王傑突然插嘴問道。

    「是啊,那麼一大片海域,如果要出兵佔據,需要耗費多少錢糧,又要出動多少兵馬戰船才夠啊?」協辦大學士彭元瑞也跟著問道。

    「我大清歷來最重弓馬刀箭,這駕船航海之事向不擅長。如今英夷既退,其國又在萬里之外,想必不會重來,又何必耗費那麼大的精力去做那種吃力不討好之事?這何貴是不是有些杞人憂天了?」同為協辦大學士的慶桂也說道。

    「那英夷如果真又來了呢?」福隆安突然反問道。

    「這……」慶桂啞了。

    「皇上,籍由此次談判,奴才才知道,英夷早就已經征服了印度,也即古國天竺,其地就在西藏之南,瀕臨廓爾喀,隨時可以那裡徵兵數萬。」阿桂又向乾隆躬了躬身,接著暴出了另一個消息:「那英使馬爾戛尼自稱孟加拉總督,所轄之地正是印度一支,剛好也與緬甸接壤!」

    「竟有此事?」王傑驚道。

    「沒錯。在與英夷談判之時,正是因為何貴提及要由西藏、緬甸出兵印度,那馬爾戛尼才不得不屈服下來,要不然,他們才不會這麼簡單的就只是要求咱們通商了事兒。他們地那些條件……」福隆安頓了一下,依舊是一臉憤憤:「想起來就讓人冒火!」

    「這麼說來,這南洋真地一定要佔了?」王傑問道。

    「可如果英夷不來,咱們不就白費力氣了嗎?依我看,還是加強沿海諸省海防為要,南洋之事還是暫時不要考慮的好。」慶桂想了想又道。

    「阿桂,你覺得呢?」乾隆又向阿桂問道。

    「皇上,奴才以為,此事您還是應當召和來問一問!」阿桂有些神神叨叨地說道。


第二百九十四章 以退為進

    在英國人侵擾沿海諸省的時候,身為軍機大臣,和的日子過得卻十分舒服。至少,比起在外面緊張地忙活來忙活去的那些同僚們來說,他的日子過得不僅輕鬆,而且愜意。

    沒錯,他是因為私娶英國女人而被乾隆連降了三級。可是,降三級又怎麼樣?他還是領侍衛內大臣、內務府總管大臣、戶口尚書兼領軍機大臣!實在東西一點兒也沒少。甚至於,他還能在別人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摟著新娶的西洋波霸睡懶覺!

    當然,這種情況下,肯定也有人會說他臨陣退縮。可是,誰叫他他退得夠快呢?

    要知道,兩江一帶肥差甚眾,所以附從他的官員極多。自從英國人翻臉炮擊江蘇水師開始,他就在第一時間內知道了情況。不過,當時朝中的許多大臣都小瞧了這些英國人,以為其不過是疥癬之疾,沒有放在心上,以為憑著各省的水師完全可以將其擊敗。可他不一樣,因為他有個弟弟叫和琳,是親身跟英國人打過海戰的,自然明白這些英國人在海上有多麼的厲害。

    所以,一得到消息他就立即上書請罪,把自己私娶英夷女子的事情抖漏了出去……其實這事兒早在他娶那洋妞瑪麗的時候許多大臣就知道了,因為他為得到那洋妞還舉行了一個小小的酒宴,還收了不少朝臣的賀禮!所以,在他請罪的時候,乾隆還不以為異,居然還打算好言撫慰他幾句,最後還是他好說歹說,又不惜動用了幾個暗地裡投靠他的棋子推波助瀾,說是怕影響不好等等之類。總算弄了個連降三級,並閉門思過的處罰!然後。他又讓人安排和琳趕緊回甘肅,免得因為主持過水師而被乾隆拉了壯丁。結果,這一切做好還沒幾天。形勢就開始如預料的那般急轉直下,讓整個朝廷焦頭爛額,弄得乾隆連福康安也不得不派了出去!

    「蘇三離了洪洞縣,將身來在大街前。未曾開言我心內慘。過往的君子聽我言。哪一位去往南京轉。與我那三郎把信傳,就說蘇三把命斷,來生變犬馬我當報還……」

    與這年頭地無數人一樣,和也喜歡聽戲,本身還是一位根底不錯的票友。接連幾個月躲在家裡,雖然無法出面,但通過各種渠道,他也十分清楚外面地情況。自然也知道那些政敵沒有功夫也沒有那個膽子在乾隆怒火滿天的時候對他進行攻訐。所以心情相當不錯,便偷偷地家裡擺起了戲台……反正這些戲子都是他家裡的班子。也不用去外面招,自也不怕被別人逮到把柄,彈劾他什麼「閉門思過期間卻肆意玩樂」之類。甚至於,頭上來了,他還親自上去唱了幾句。

    「嘿。主子。就您這嗓子,要是下海。那郝天秀什麼地還不得靠邊兒站去?」

    和是個美男子,唱起旦角兒來倒也不差。劉全在下面聽著自是一陣叫好兒。

    「去你的!郝天秀那可是一代名旦,唱功豈是什麼人都能比的?爺我有自知之明,頂多也就是人家的三分功力!」下得台來,接過丫環遞過來地茶杯漱了漱口,和才對著這親信奴才笑罵道。

    「主子您太謙虛了。」劉全諂笑道:「不過奴才倒真是聽說了,那郝天秀郝班主跟楊八官他們這幾年一直在合計著創出一門新劇來,聽說就快成啦!」

    「新劇?什麼新劇居然要弄個幾年?誰編地?」和隨口問道。

    「編?」劉全先是一愣,接著才弄明白和是搞錯了,「嘿嘿,主子,這新劇不是劇目。是跟那秦腔、徽劇什麼的一個意思!」

    「哦?你是說這郝天秀要創一個新劇種?」和驚道。

    「可不?那郝天秀一幫人捂得嚴著吶,奴才也是最近才聽到的風聲。要不是這樣,那楊八官的名頭也不在他郝天秀之下,怎麼會大老遠的從揚州跑過來跟在他郝天秀的班子裡混?肯定也是想沾這一代宗師的名頭唄!」劉全答道。「這一劇一目所成,無不是耗盡時日,幾乎都是自然而成。這郝天秀為一代名旦,已然位於巔峰,居然又起了再創新劇的念頭兒,光有這個心思就是了不起!」和伸出大拇指讚道。

    「能得主子您一聲贊,他郝天秀就算是創不出新劇,也是足夠自傲了!」劉全笑道。

    「滾滾滾,盡他娘的放屁!」和笑罵了一聲。

    「嘿嘿嘿……」

    劉全站著不動,只是在一邊兒諂笑。看和喝了口茶,他又想起了前幾天一個候補地道台在門外遞了銀子,要他幫忙向和謀一個實缺,正想湊上去說說這事兒,卻突然見到院子角門那兒站著一個人在朝他揮舞著胳膊,只得先向和告了個罪,然後走了過去。自在啊。」

    其實也沒什麼事兒,就是乾隆派人來招和入宮了。所以和也只得趕緊散了戲班,穿戴好朝服來見欽差,也就是乾隆身邊伺候多年的大太監秦媚媚。

    「秦公公取笑了。不知皇上此次召見又是何事啊?和某可還在閉門思過呢。」和也不耽擱,直奔主題,同時藉著問話的機會,順手朝這老太監的袖子裡遞了一張銀票。

    「和中堂您真是客氣。」知道這位和中堂一向出手大方,秦媚媚接過銀票自是喜笑顏開,「您老也別閉什麼門思什麼過啦。皇上找您可是大事兒!」

    「大事兒?」

    「可不?您老薦的好人兒,那位閩浙總督何大人先自個兒撂了挑子,又給皇上提了個難題兒,現在乾清宮都鬧騰開啦。就等您過去給那裡平乎平乎呢!」秦媚媚說道。

    「哦?不知道這何貴又提了什麼難題?」何貴掛印地事情和倒是知道。在他看來何貴這挑子撂地實在是很不是時候,要知道,因為英國人這一鬧。沿海諸省的地位必加更顯重要,李侍堯死得十分合時。何貴那個閩浙總督簡直是相當於白撿。要是擱到平時,以何貴地出身,哪能那麼容易就撈到這麼一個職位?說不定一輩子都不可能。可這小子……和也不知道何貴到底是怎麼想地。但何貴目前的身份已經非同小可,雖然掛了印,又未經允許擅自回了老家,可他有大功傍身。又正值這個當頭兒。乾隆就算怪罪恐怕也狠不到哪兒去。而且以和對那位老皇帝地瞭解,恐怕用不了多久,何貴又得起復!所以,他只是派人快馬去追和琳,讓和琳用朋友的名義寫信去問,卻沒有自己直接派人。可是,何貴走就走了,怎麼又留下個什麼難題?

    「好像是關於南洋的事兒,說是要朝廷把那片大海給佔了!幾位大學士各有各地說道。阿桂就向皇上舉薦了您!」秦媚媚說道。

    「阿桂?」這老東西是什麼意思?和暗暗琢磨了一會兒,沒能想出什麼。不過他對這個問題倒是不怵。和琳在京的這段時間可沒少提廣東的事情,南洋的情況自然也不會落下。怎麼著對朝廷有利,他又怎麼會不清楚?不過,他也有自己地問題:

    「南洋是個好地方。只是福康安一向心高氣傲。這回在英國人手裡吃了這麼大地一個癟。又白白佔了何貴這麼大的一個便宜,心裡一定不會舒服。肯定會想著去找地方撒氣去。如果朝廷決定出兵南洋,那他一定會出面搶去這個差事。這麼一來,兩廣總督的位子蘇凌阿恐怕是保不住了,再加上何貴也走了,兩廣跟越南這片好地兒可就真的丟了……」

    「得兒,駕!」

    老子走了,哪管你們鬧翻天!大半個月的時間,足夠何貴順江而上找到師雨煙他們,再帶著家裡人一起穿過安徽,再踏足河南了。一路上,何貴也沒提自己為什麼要突然辭官,師雨煙等人也沒問。倒是大少爺何義自出生起便生活在廣東,對能夠回「老家」看看頗感興奮,總是有事沒事兒的逮著何貴去問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要不是這小子前兩天又見到了一個趕驢車的,對那在南方從來沒有見過的物種大感興趣,居然用自己積攢下來地零花錢連驢帶車都給買了下來,在王棧陵的幫助下趕得不亦樂乎,恐怕何貴還真是不得清閒。不過,看著那小子坐在驢車上舉著個小胳膊,揮舞著何貴親手做的小驢鞭,嘴裡有樣學樣的吆喝著趕車的小模樣兒,倒也真是別有一番情趣。

    「我說老何,你不是在開封當過知府嗎?幹嘛不去那裡轉一轉啊?」

    接連弄了幾次西洋馬車,結果沒一個好下場,還白白損失了兩匹高價購得地大洋馬,何貴幹脆就雇了幾輛兩輪蓬車,帶著家眷細軟往陝西進發。不過他雖然掛了印,卻也沒有光桿一個人離開。福康安聽說他「跑」了地消息之後,雖然沒有派人把他追回去,卻派出了上百名自己的親兵趕來護衛,領頭地就是老熟人王七。一路上兩個人也沒少聊天兒,漸漸的又重新熟稔起來,開始「你我」相稱。

    「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就是那個樣兒?我在那兒的仇人可是不少,還是別去惹事兒了!」何貴回答道。他說的是那一次開封大火,自己強行向開封富戶征派糧食房屋的事情。

    「惹事兒?我看他們誰敢!」王七蠻橫道:「娘的,不說皇上現在還沒準你辭官呢,就算準了,咱們兄弟也不是白饒的。我就不信,我們往你身邊兒一站,這北方幾省有誰敢惹!」

    「你這傢伙也太橫了吧?不怕給你們福大帥惹事兒?」何貴問道。

    「惹事兒?咱不惹別人,別人就燒高香了。誰還敢來惹咱們?」王七笑道。

    「娘的,你們這群丘八!等到了邑莊要是敢再這樣,我保證扒你三層皮下來。」何貴笑罵道。

    「嘿嘿,那你放心。就憑咱們護你這一路,我保證陝甘一帶沒人敢找你們邑莊人一點兒麻煩!」王七拍著胸脯說道。

    「那感情好,幫我回去好好謝謝你們大帥。就說我承他這個人情!」何貴知道王七說的一點兒也沒錯。福康安雖然已經不是陝甘總督,可在陝甘的名頭卻不會人走而茶涼。在這兩個省份能被大帥親兵護送一路的人,也確實沒什麼人敢招惹。

    「人情就不必了。嘿嘿,要是能隨便指點幾個賺錢的點子,比什麼都行。」王七忝著臉笑道。

    「那就算了吧。我已經好幾年不管做生意的事情了。怕到時候指點的你虧了本兒……」何貴搖頭笑道。

    「不指點就算。」反正到陝西的路還長,王七也不急於一時,只是他還是對何貴就這麼棄官而去覺得有點兒可惜:「你說你要是放著什麼郎中、主事、知府之類的官不做,倒也無所謂,可你居然把總督的位子都辭了。咱們大清國這麼多年,你恐怕還是頭一份兒呢!」

    「頭一份兒又如何?官做的大,未必就是好事啊!」何貴長歎道。其實他的想法倒是跟和差不多。一直認為經過英國人這一鬧,如果乾隆不加大在沿海各省的軍事力量以及海上防禦能力,那他這幾十年的皇帝就白做了。而這麼一來,朝廷上的各大勢力在地方上的勢力範圍必定會發生一產規模甚大的洗牌。到那時候,兩江、閩浙、兩廣這三大總督的位子就必定成為主要的紛爭對象,他就算暫時能坐上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這樣那樣的找碴兒。畢竟朝廷上的爭鬥是不會給你的講什麼人情事故的,只會為利益。他雖然也有把握牢牢佔著那位子不動,可那樣一來就必須大力借助和的力量。雖然他一直以來就是人所共知的「和黨」中人,但因為少參予朝爭,又很少跟和聯繫,所以只能算是邊緣人物,可不想因為這麼一個總督的位子而成為主要人員。畢竟乾隆已經老了,再過幾年就要退位,時間這麼短,如果被別人把帳記在心上,那可不是什麼好事兒。所以,他乾脆就以退為進,先躲上一段時間再說。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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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看驢

    在陝西,幾乎人人都知道有個「秦池勁酒」,也有很多人知道有個「大染坊」,但卻很少有人知道有個朝邑縣,更加很少有人知道朝邑縣有一個邑莊。所以,邑莊排名頭號的何家就幾乎沒幾個人知道了。

    但是,知道的人中,誰也不敢否認老何家如今在整個陝西都是首屈一指的大戶。

    何進喜從廣東回來已經幾個月了。在中秋的時候成了親,對象是陝西大商戶王氏一族族長王義林的掌上明珠。那王小姐自小就受名師教導,知書達禮,待人和藹,而且還精通針織刺繡。所以甚得何家長輩的喜歡。可是,何進喜對這門親事卻一直不怎麼熱心,雖然把老婆娶進了門兒,小兩口也很是粘了些日子,可熱乎勁兒過了之後,他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想想當初在廣東的時候,雖然平時沒干多少大事,可也沒有這感覺呀。

    「沒勁,真沒勁!」

    何家老宅因為家業越來越大,家裡又添了不少小輩,所以又擴了幾進,但依然沒有多麼顯眼。甚至就連大門兒也沒變。按何老太爺的話說,「皇上賜的忠厚人家,咱不能有了錢就忘了這訓導」。所以,十幾年來,何家依舊是那麼個小門臉。哪怕家裡有何進吉這麼一個四品的候補知府也依然沒有任何的改變。

    如今已經十一月底。陝西已經完完全全地冷了下來。何進喜穿著老娘給自己縫地新棉襖出了家門兒,漫無目的在村裡地道兒上亂逛。一直也沒碰到啥人。因為他是新婚燕爾,何家的「總經理」何守富已經說了,等過完年再給他活幹。所以,縱然覺得沒勁兒,他也只有呆在邑莊。嘛去?」

    遛到村口,早有人在那裡曬太陽了。邑莊這些年富了,人卻沒多多少,何進喜雖然離開了好幾年。可出個門兒還真沒幾個不認識的。

    「是栓子啊!你這不回家忙活去,跑這兒躲清閒來了?」何進喜原本以為何貴替他捐了個六品頂戴,可沒想到最後卻是個五品的游擊將軍,雖說這官位高了兩級,可回到家之後卻平白得了一個外號:喜將軍!雖說這名字也沒啥,可怎麼聽怎麼彆扭。

    「嘿嘿,有什麼忙活的?就只是磨個面。往毛驢兒臉前兒架上一捆蘿蔔,得得直跑!」栓子,也就是當初何貴剛進京的時候跟著張坷拉打算去投靠的那個方小栓,如今十多年過去了,也已經是三十歲的人了。鄉下人不時興客氣,疏遠點兒的就是爺爺輩兒也敢直接叫名字。所以何進喜雖然小好幾歲,對這方小栓也是直稱小名。

    「你還真是懶人自有懶辦法。可話說回來,你這麼大地人了,整天就這麼懶著,叫什麼事呀?」何進喜拿出了當官的架勢。拍了拍屁股直接就坐到了方小栓的身邊,「要不這樣,等過了年,跟我一起去做事兒?」

    「不幹!我又不是做生意的料兒!」方小栓不敢看何進喜的臉,裝作撿起根兒小樹枝兒,在地在胡亂劃著,甩了甩頭說道。

    「那你想幹啥?當自己是塊料兒,高不成低不就的,什麼時候是個頭兒?」跟老方家也算是親戚,何進喜自然知道這方小栓自打從北京回來。聽說何貴不僅熬過了那場跟豐升額的衝突,還入了戶部當了官之後就一直後悔。怪他爺爺方大梁當時沒放他回去……當時何貴就只是一個被人趕出店地破落掌櫃,豐升額卻是銳健營的都統,相當於御林軍,方大梁聽說這事兒。為了孫子的安全。當然不願意放他去北京。可何守富、何進寶入了京之後,居然不僅沒事兒。還在何貴的幫助下幹出了不小的事業,掙下了十多萬兩銀子的身家回來,還傳回了何貴成了開封知府的消息……結果,從那以後,按邑莊人的話說,方小栓廢了!原本挺勤快的一個小伙子變得懶了起來,啥都不願意幹。這一下子就是好幾年。上一回何貴從雲南回陝西,方大梁倒是想讓何貴再幫著訓訓這小子,可方小栓卻又覺得沒臉,躲著好幾個月沒敢見人,還逼著方大梁不許說出這事兒,要不然就不認他這爺爺……可等何貴走了之後,這小子又後悔了,怪他爺爺咋真的不說。可方大梁讓他跟何老太爺一起進京參加千叟宴,好到北京去找何貴地時候,他又死活不去!之後何家日漸興盛,不少方家人都放棄了那份兒較真兒的勁兒,進了何家的產業裡打工,可這傢伙就是不去,只是留在家裡……這一次何進喜回家,只見過這傢伙兩三回,頭一次就是在他的婚宴上,這傢伙仗著酒勁兒,連灌了他三大碗,結果倒是自己先醉倒了!

    「我這人就這樣了。沒法跟你們比呀!」方小栓「嘿嘿」兩聲,甩手把手裡的樹枝扔了出去。

    「啥叫沒得比?要我說,你就是自己把自己給框框住了,要不然,你現在肯定比我強的多!」何進喜拍著方小栓的後背說道。方小栓比他大不少,小時候還經常領著他玩兒,可沒想到……

    「進吉那麼聰明的人,不也連個進士也沒考上?人這一輩子,就是命!幹嘛都得有那命才行,沒那命,再掙也是白搭!」方小栓低著頭哼哼道。

    「嘿嘿,命?我跟三叔這好幾年,啥本事也沒學到,可就學到了一樣:這世上,你不去爭,就啥也得不到!」何進喜冷笑了兩聲,「知道我三叔剛到廣東的時候當的啥官不?……布政使!可他上邊還有個總督老是找麻煩。總督厲害吧?結果你猜怎麼著。一品地總督,在北京朝廷裡面還是牽著骨頭連著根的。領班軍機大臣阿桂是他爺爺,可最後怎麼著?愣是被我三叔給硬拽下來了……這叫啥?這就叫爭」

    「你三叔能耐,我哪能跟他老人家比?」方小栓自嘲地笑了笑,說道。

    「你看你這人就是這慫脾氣。我叫你跟我三叔比了嗎?這滿天下還沒幾個人能比得上他老家呢!……我是叫你學他!學他那個爭字!」何進喜叫道。

    「那我跟誰爭呀?」一股涼風吹來,方小栓收了收身上地棉襖,苦笑了一聲。

    「你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兒,虧了我以前還跟你一聲哥……跟你自己爭唄!」何進喜罵道。

    「跟自己有啥爭頭兒?」方小栓看了何進喜一眼,經常從事農活曬出的紅黑臉膛上閃出了一絲微笑:「還是你們兄弟幾個行啊。進吉是舉人,又是候補地知府;進寶兒現在管著你們何家偌大一份家業;你呢。跟你三叔後頭,也是巡撫衙門裡出來地大人物……說出話來都跟人不一樣。」「你……」何進喜拿手指了方小栓好一會兒,最後卻只能擺擺手,歎了一口氣,「得!我是勸不了你了。你愛咋著咋著吧!」

    「嘿嘿,你說你急啥?你是我弟弟,咋跟我爺爺和我爹一個派頭兒?當官兒的都這樣兒?」看著何進喜垂頭喪氣地模樣兒。方小栓卻突然笑了起來。

    「當官的不是我這樣。人家真當官的,要遇上你這樣不聽話地,水火棍子當場就給你來上一頓。你要是運氣好,再碰上我三叔那種人,還上了脾氣,嘿嘿,能調來大炮活活轟了你!」何進喜沒好氣兒地「哼哼」道。

    「大炮?廣東那兒也有大炮?」方小栓問道。

    「廢話。想當初,我可是陪我三叔去過廣東水師。那幾百門大炮擺在船上,隨我挨個兒的看!但有不順眼的,直接就叫人拉下去扔了!」何進喜牛氣哄哄地說道。

    「吹牛吧。你!當我真沒見過世面?那大炮聽說一門就幾千斤,船上擱得下嗎?還幾百門擺一塊兒?你咋沒沉到水裡去?」方小栓搖頭笑道。

    「要沉水裡去你還見得著我?人家水師的炮不一樣。再說啦,那船也大……裝幾十萬斤東西不成問題!」何進喜雙手比劃著說道。

    「幾十萬斤?……算了,你還是別吹了。我得回去看看那磨面的驢咋樣了,可別真學精嘍,把那蘿蔔吃了,自己擱一邊兒休息,那我可就有得累了。」方小栓用懷疑兼帶些古怪的眼神看了何進喜一眼,搖著腦袋站起身來。

    「嗨,你不信我?」察覺到對方眼神中好像還附帶著一絲的鄙視。何進喜急了,當場跳了起來,然後伸手抓著方小栓問道。

    「我信,我信----」方小栓撥著何進喜地手,連連說道。

    「一聽你這語氣。就知道你不信!」何進喜就是不鬆手。他可不想讓人說他說大話……本來沒混出啥模樣兒回來就已經讓他很不爽了。總不能再讓莊子裡的人說他說話不著調,那他還有什麼臉面?別看邑莊如今不像以前那麼閉塞了。可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九大姥爺十大叔的,還真沒幾個省油的燈,一件事認準了就能記一輩子!

    「我心裡的事兒你怎麼知道?……我是真的信你。」方小栓雙手張開:「大海嘛,肯定比黃河寬多了,弄條能裝幾十萬斤東西的大船放上去肯定沒啥問題,是不是?我能有啥不信的?快鬆手!」

    「大海比黃河寬多了?」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彆扭?何進喜本來就因為回到家裡沒事兒干,心裡覺得有點兒憋得慌,現在又遇到這麼一場誤會,雖說不見得就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兒,可他偏偏還就較起了這個真兒,手攥得更緊了。

    「你小子到底鬆不鬆手?別以為當了官就了不起,不松我可急了啊!」看到何進喜居然不依不饒,方小栓開始有些不高興了。

    「放手行,可你得先答應我一件事兒!」何進喜說道。

    「啥事兒?你說。」方小栓只想趕緊脫身,聞言急忙問道。

    「等找個時間,跟我一起去廣東!……老子帶你看海!」何進喜瞪著眼睛說道。

    「去廣東?你去那兒幹嘛?前兩天不是有消息,你三叔到湖北當巡撫了嗎?」方小栓奇道。

    「老子就帶你去廣東,你去不去?」何進喜叫道。

    「去去去,我去還不成嗎?」方小栓算是服了,只能連連點頭。

    「說好了,到時候反悔的就是熊包兒!」何進喜又道。

    「嗯嗯,熊包兒!」你都多大了,還玩兒這一套?對何進喜地話方小栓只覺得哭笑不得,卻也只能點頭應下。

    「行了,回去看你的驢去吧!」好像是掙了一口氣,何進喜終於「大方」地鬆開了手。

    「看驢?……」被你這麼一搞,還有啥心情磨面呢?方小栓反過來瞪了何進喜一眼,一屁股又坐了下去。

    「咦,你咋不走了?」何進喜問道。

    「老子看驢!」方小栓憤憤道。

    「驢不是在你家磨房嗎?你在這兒看啥?」何進喜咧了咧嘴,正想再說點兒什麼,卻突然臉色一變,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我說栓子,你可別是在罵我吧?」

    「罵你?我吃飽了撐的?你可別自己往自己腦袋上戴套兒,呶……」方小栓往沿著村口的那條大路往遠處一指,「驢在那兒呢!」

    「嗯?」

    何進喜手搭眼蓬順著一看,可不,還真有一輛驢車!可是……

    「怪了,那驢車周圍咋還儘是騎馬的?既然有馬,又幹嘛讓驢拉車?」

    方小栓也發現了這個問題。



第二百九十六章 傳教

    何貴又回到了邑莊。也沒什麼可以說的,因為何進喜認得那處駕著驢車的小娃娃就是自己的堂弟何義,所以,儘管沒有事先通知,他還是是又被全邑莊的人堵在村口迎接了一次。

    然後,在身子骨還不算錯的何老太爺的命令下,何家再次開起了流水席宴請全莊的人,甚至就連在邑莊外圍的關帝廟客棧的掌櫃夥計也得了賞錢!之後,何貴一家就又住了下來……老何家早就為他建了一棟院子,跟何家老宅並列。這是何守財、何守富哥倆兒也沒能享受到的待遇,也是他這個當上巡撫的何家人的特權。不過,何守財兄弟倆畢竟是老何家的本家,在何老太爺沒有閉上眼睛之前,兩兄弟就算相互瞧著不順眼,也得老老實實的一個鍋裡吃飯,何況他們兄弟的情義還相當不錯。

    而住下來之後,何貴也沒有再像上次回來那樣為老何家的發展出主意。上一次他回來的時候是無官一身輕,可這一回只是請辭,且擅自歸鄉,如果不是自恃有功在身,知道現在朝廷裡面缺他這樣的人手,他恐怕還沒這個膽子。再者,老何家的事業如今都已經上了軌道,糧、油、酒、布、醬,每年的營業額都在二百萬兩以上,淨利潤也差不多有二三十萬兩,手下也有了一批擅於經營的人才,他自然不會再費那個心。而且,他現在也沒那個心情。

    「沒想到福康安居然不是去任兩廣總督,而是成了閩浙總督!」

    雖然沒有刻意的去打探,但有福康安派出的護衛在身邊繞著,何貴要想在路上弄幾份兒邸報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根本不用自己去找,只要讓王七等人隨意的跟驛館的夥計說上一聲,沿途各地的官府就會主動把邸報送上門來,有的時候還會順帶著再送些盤纏。這種情況就連回到了家也一樣。朝廷的邸報只要一到朝邑縣,這裡的縣令就會火速派人謄寫一份兒送到邑莊來……不得不讓人感歎福康安地牌子實在好用。

    只是,消息靈通了有時候也未必就是好事兒。何貴就深切的感受到了這一點。眾所周知,如今大清國能夠跟英國人在海上稍稍爭鋒地就只有廣東水師。他跟許多人想的一樣,都以為乾隆為了出一口氣。肯定會把同樣急於向洋人報復的福康安安排到兩廣總督的位子上去。可是,讓他意料不到的是,福康安沒有去兩廣,而是接替他這個主動辭職人的成為了閩浙總督。要不是邸報上還標明廣東跟福建相互調動了一些將領,何貴差點兒就以為乾隆跟福康安那些人吃錯了藥。

    「既然連將領都調了,福建水師的那些小舢板兒也沒理由繼續留著,恐怕廣東水師的戰船跟精悍水兵也一起都調過去了不少吧?」何貴捏著額頭猜測著北京方面的打算,卻越想越覺得自己請辭地時機實在是「寸」!

    「我如果不請辭,福康安就應該不會跟我爭搶閩浙總督一職。應當只有去找蘇凌阿的麻煩。可我這一走,就把跟呂宋距離最近的台灣給讓了出來……福康安又不是傻瓜,自然不會為了一個兩廣總督的位子在這時候跟和鬧彆扭。而既然不爭兩廣,他只有順其自然地去填我那個坑兒,反正老子也已經走了!再者,閩浙閩浙,麾下有浙江這麼一個富庶的省份。他也就沒理由去在意廣東了。」何貴窩在新居的書房裡小聲的自言自語,越想越覺得這一次「寸」地有趣。他本想著趕緊離開蘇州,免得攪進朝廷對沿海省份權力的紛爭中去,可沒想到,他這一走,反倒促使這場紛爭和平解決了!……「真是的,不知道這樣到底是好還是壞。只是……」

    怎麼橫看豎看,吃虧的就只有老子一個呢?

    別家都挺好,就自己暈暈忽忽地平白丟了一個閩浙總督的位子,說不定還要因為擅自歸鄉而被乾隆收拾一頓。按理說。一般人遇到這種事肯定不會高興,何貴也正十分驚訝於自己中正平和的心態,又琢磨著是不是應該去找床被子蒙著腦袋鬱悶一下,書房門口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這聲音他十分熟悉,一聽就知道是何進喜那小子。

    「又幹嘛?沒看我正想事兒嗎?」

    何家如今也算是家大業大,何守財還好,何守富一年到頭除了最後跟開頭那兩個月之外,在邑莊基本上找不到人,年輕一代的,何進吉是讀書人。不負責生意,但也常往西安跑,說是去會文什麼的。之後,何進寶因為當初跟何守富一起進過北京,跟何貴學過不少東西。是何家已經預定的下一代的生意掌門人。很忙。何進喜剛完婚沒多久,暫時倒是沒什麼事兒做。再往下。何進吉、何進寶倆人都已經有了孩子,最大地那三個比何貴的兒子何義都大上好幾歲,不過何義那小子現在正仗著輩份高,攛掇著一幫侄子侄女兒跟他學下棋……這小子不過才剛剛跟那位傳說中的范西屏范大國手學了個把月,剛剛會下而已,卻非要仗著這個欺負人。此外,還有諸如張坷拉、何大牛等等何家的老臣子,也大都不在邑莊了,不是在西安,就是在渭城,要麼就是在南泥灣等地。而這些熟面孔的減少,也間接的確讓何貴確認了一種感覺:這一回回來,他跟老何家的人好像已經有了一分隔膜,至少沒有了以前那種幾乎無間的親密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分開的久了,還是因為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沒有足夠地時間去培養起這段感情。畢竟,他當初在老何家也就只是呆了兩年,開始那段時間還只是一個不要錢的長工。雖然上一回回來的時候何守財兄弟還曾經讓他當過一段時間何家的家主,可那時候何家畢竟還不像現在……

    不過,別的變了,何進喜這小子至少暫時不會變。這小子可是在他身邊從十幾歲長到二十幾歲,呆了足足五六年。比已經脫離何家,在西安跟錢灃地表弟劉昆亮合作經營珠寶玉石生意地師小海都不差多少。

    「三叔……唉呀,你躲什麼呀?還不給我進來?」聽到何貴的話,何進喜也不在乎。只是對著他笑了一下,轉頭看了看。接著又躥出去,然後,一陣推搡地聲音之後,總算讓他從外面拉進一個三十來歲的紅臉漢子過來。

    「咦,這不是小栓嗎?」

    何貴盯著那被何進喜拉進來地紅臉漢子看了一會兒,雖然那人被拉進來後就一直扭扭捏捏地低著腦袋,可還是被他給認了出來。

    方小栓沒想到何貴一眼就認出了自己,詫異之間猛然就抬起了頭。要知道。何貴回來的那天他雖然先看到了,可趁著何進喜跑回莊裡叫人地時候他又偷偷跑了。就是何家開席的時候他也沒來。按理,十幾年沒見面,他的相貌雖然還有些當年的影子,但變化也是不小,何貴應當認不出他才對。可沒想到……所以他就想問一問,可話到嘴邊。他又記起何貴已經不是先前在北京跟什麼都統合作開店的掌櫃了,更加不是普普通通的何家三爺,而是正正經經的朝廷巡撫。而且,他還聽人說,何貴這一回回來,還是先前的陝甘總督福康安福大帥派出的親兵護送地……如今的邑莊人可不像以前那樣孤陋寡聞了,對福康安的來歷還是知道一些的。那可是當今乾隆爺的內侄,天下最有名的武將!

    「老是三三三的幹什麼?叫三叔!」看著方小栓結結巴巴地樣子,何貴笑道。

    「三,三……三叔!」好不容易把「三叔」這個詞憋出來之後。方小栓本就有些紅黑色的臉堂已經有此泛紫,額頭甚至還微微帶了層細汗,或許他也覺得這樣實在是不好意思,話一說完,又把頭低了下去。

    「唉呀我的姥姥!你見不得人吶?」何進喜在一邊看著方小栓不爭氣的模樣,忍不住叫道。

    「呵呵,進喜兒,你去給小栓搬個座兒過來!」何貴坐在書桌後面笑了笑,又對何進喜吩咐道。「我……」先指指自己,又指指方小栓。何進喜張著嘴巴看向了何貴:「去給他搬座兒?」

    「小栓可是你哥。你做弟弟的給哥哥搬個座兒,不行嗎?」何貴問道。

    「行!當然行!」何進喜鬱鬱的點了點頭,又瞪了一眼兀自低著腦袋的方小栓,怪聲說道:「哥----知道您有多有福麼?知道我當了官兒,我爺爺都不許我做家務。連我爹都還沒讓我給他搬過座兒呢!」

    「你小子哪來這麼多屁話?還不快去?」

    老何家替何貴準備的這所宅院哪樣都不算錯。就是椅子少了點兒,整間書房居然只有書桌後面擺著一張椅子。倒是鄉下俗稱「鍋屋」的廚房面積不算小。但這也就間接造成了一個事實。何進喜要搬椅子,就得到別處找去。

    「行行行,小侄這就去!」何進喜搞怪的給何貴打了個千兒,又朝方小栓做了個鬼臉,說了句「哥您稍候」,然後,大搖大擺地又走了出去。了,你有什麼事嗎?」見到何進喜走了開去,何貴又微笑著向方小栓問道。

    「其、其、其實我也沒啥事兒。就是進喜兒他、他非要拉著我來!」方小栓抬了一下頭,接著又低了下去。

    「呵呵,既然他要拉你來,肯定是有理由。小栓啊,當年我還是何家三掌櫃的時候,你也叫了我兩年三叔,論年歲,你也不比我小多少……這麼大人了,怎麼還像個大姑娘似的?咱邑莊可不興這一套!」何貴搖頭笑道。

    「三、三叔!我……」

    「我什麼?你要還是這麼磕磕巴巴的,那就算了吧。」何貴突然拍了拍手,在書桌上翻起書來:「我還有些事兒要考慮,時間不太多!」

    「三叔,我想跟您說件事兒!」沒想到何貴會突然翻臉趕人,方小栓一急,趕緊說道。

    「果然是有事兒要說吧?」何貴停下了翻書的手,又笑了起來:「說吧,什麼事兒?」

    「……我前幾天聽人說,您在湖北的時候被人拿火藥給炸了,刺客就是那年來咱邑莊想要行刺您的那個烏三娘?是不是啊?」方小栓活了這麼大,自然也覺察得出何貴剛剛是故意逗他,不過既然已經把話說出了口,他心裡的那股子扭捏勁兒倒是小了不少,說話也開始順溜起來。

    「是啊。怎麼了?你見過那個女暴徒?」何貴問道。

    「我又不知道那婆娘長啥樣兒,就算見著了也不認識啊!」方小栓稍稍咧了一下嘴,乾笑了一下:「不過,我以前聽說那個烏三娘是啥邪教中人……咱邑莊前些日子就有人傳教來著!」

    「你說什麼?」何貴猛得站起身來。

    「三叔……」

    「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何貴又叫道。

    「哦,哦哦!」沒想到自己的消息會讓何貴有這麼大地反應,方小栓一則一喜,一則以憂,不過,他還是用最快的速度把剛才的話又重新複述了一遍:「咱邑莊前些日子有人來傳教!」

    「傳教!?」何貴又一屁股坐了下去,「真的?」

    「是啊!」方小栓點頭說道。

    「好,真好!哈哈哈……」何貴突然仰天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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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皇帝的東西也敢要?

    邑莊的規模在老何家崛起之後雖然擴大了一些,但是因為某些原因,這個擴大的幅度卻不大,就連許多來邑莊購酒購油的客人也只能住在十多里以外的關帝廟客棧。不過,既然有擴大,自然也有一些新增人口。比如,老方家開的車馬店在外面招的一些夥計。這些人,即便是在邑莊干了好些年的,何貴也認識不了幾個,何況他還有些根本就沒有見過。

    不過,何貴不認得並不代表方小栓不認得他們。

    方小栓的爺爺方大梁可是老方家的頭把交椅。雖然老方家已經遠不如老何家,但方大梁跟何老太爺可是老夥計了,所以,方家依舊是何家之後的邑莊第二高門大戶。而方小栓儘管這些年一直都不怎麼出彩兒,甚至還因為種種的不作為而被某些好事的傢伙冠以「懶人」的稱號。可是,就算平時表現再差,他終究也還是方家的少東家,當自己家的店裡出現可疑人物的時候,他還是能察覺到的。而也正是他的「懶」以及不受重視,也讓那些人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於是,陝西有人傳播邪教的事情就由方小栓的口,再經由何貴轉手,最終捅到了陝西巡撫那裡。

    接替赫碩色的陝西新一任巡撫名叫琅,是一位覺羅,屬於皇親。此人對邪教的事情倒是不怎麼看重。雖然那報信地人是何貴派來的。但他也只是隨便派手下去「好好調查調查」,並沒有責成要調查出什麼結果來。區區邪教而已,能成什麼氣候?不就是糊弄幾個愚民嗎?他們難道還敢在陝西鬧騰出什麼大事來不成?甘陝綠營可不是當初的山東綠營,那幫傢伙真要是敢鬧,還不等於替他送軍功來了?

    而且,琅也有自己的想法。在他看來,那些邪教可不好惹。就算查出來了,最後不還是給自己找麻煩?你何貴何敬之也是當今數得著的厲害人物了吧?自從惹上那幫邪教暴徒,不也接連被人家找上了好幾次?前一回在邑莊。有位欽差太監替你擋了災;上一回在武昌,又有一位武昌知府替你遮了難。這一回你是想讓老子替你攔刺客,或者是擋火藥?

    不過。琅的這種散漫的態度並沒有影響到他的那些手下。這年頭,誰不想陞官發財?何貴如今也算是一棵大樹,如果能傍上這麼一位大人物的粗腿兒,以後地日子還用問嗎?而且官場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有了一則傳聞:說是何貴請辭閩浙總督一職。本就是想著為福康安讓位。其目的,就是免得和等人的寵臣系與阿桂、福康安等人地軍功系為了兩廣總督一位在朝中產生爭執,從而錯過了南下攻擊呂宋的時機。

    雖然不知道這則傳聞到底是出自哪個人的口,但如果是真的,那可就不是簡簡單單地問題了。要知道,不管是和,還是阿桂、福康安,甚至是王傑、劉墉等人所代表地清流勢力,本就都對何貴有著不錯的觀感。這一次何貴又不惜拋下閩浙總督的高位成全國事。同時又間接成全了和一黨繼續把持兩廣的心願,成全了福康安急於報仇的想法……所以,此人日後在官場上必定是一片坦途!而何貴本人已經做過個把月的閩浙總督了,如果再高昇,會升到什麼地步?

    而不管升到什麼高度。至少要比陝西巡撫強的多吧?君不見琅出身覺羅。正牌子的皇親,對如今呆在邑莊無職無權的何貴也只能客客氣氣地應付著?

    所以。相關的陝西省官員,除了巡撫琅之外,幾乎都對何貴報的這個案十分慎重。朝邑縣、同州府……甚至就連按察使司也派出了幾十年的老幹吏出馬。而因為有方小栓這個邑莊本地的少爺級人物擔當內線,各方吏員很快就按照其指引將方家車馬店裡地幾個夥計給盯了起來,之後,又且了近乎一個月地時間守株待兔,終於又等到了傳說中的傳教人員。不過,這些小蝦米並不能滿足這些人地胃口。滿天下誰不知道何貴跟那些邪教中人有著深仇大恨?抓些小蝦米頂多得到點兒好感,說不定還會被何貴看成是敷衍了事。所以,這些人沒有草率的下手抓人,而是順籐摸瓜,繼續深入調查……

    結果,誰也沒有想到,三個月之後,一場涉及陝、川、鄂三省的民間傳教大案居然就這麼被掀了起來。白蓮教東川總教師徐天德及其弟徐天壽,還有西川教首之一的王登廷在乾隆五十七年元月被四川達縣縣令張寧陽抓獲,教眾數百人盡數被捕;而原本因為「武昌馬車爆炸案」蟄伏了許久的西天大乘教教主劉之協、教首王光祖等人也因為曾經多次派人與四川白蓮教聯繫,被官府循跡找到了藏身之處,最終被武昌知府錢灃派人捕獲。而之後不久,錢灃又發現,西天大乘教信徒甚多,光是其花名冊上的信徒姓名便有上萬,這一結果使得朝野震動,乾隆親自下旨將劉之協與王光祖等人押解入京,交由刑部嚴審。

    不過,官府雖然在這起傳教大案之中戰績輝煌,但屢次刺殺何貴的主謀,一直以來都逍遙法外,甚至被某些江湖中人戲稱為「乾隆朝第一欽犯」的烏三娘卻蹤跡全無,始終沒有人能夠找到。這讓何貴非常的不喜。「三叔,這是什麼東西啊?」

    看著何貴在書桌上擺弄地那樣古怪的東西。何進喜摸著腦袋問道。而在他的身邊,站著同樣一頭霧水的方小栓。

    「你們覺得這東西像什麼?」何貴微笑著看了這兩個侄子一眼,問道。

    「我不知道!」何進喜十分乾脆的搖了搖頭說道。

    「小栓你呢?」何貴又向皺眉苦思的方小栓問道。

    「我也不太清楚。三叔,這東西中間的這根桿兒我倒是能看出點兒東西來,應該跟咱們平常用的槓桿差不多,可這一邊是個鐵匣子,另一邊又是兩個輪子……我就不清楚了!」

    方小栓變了。自從往何貴那裡跑了一趟之後,這個在邑莊沉寂了十多年的方家大少爺算是重新活了過來。雖然依舊時不時地往何貴的院子裡跑,但是。任是誰也看得出這個曾經的「懶人」不一樣了。對此,方家家主,已經七十多歲地方大梁高興萬分。為了能夠讓何貴不嫌棄方小栓三十多歲的年紀,能夠像教何守富跟何進寶一樣也替方家教出個人才來,這老頭甚至親自來找了一趟何貴,為當年何貴首次代表何家向邑莊的鄉親們租地的時候。他因為嫉妒而「賞」了何貴一頓鞋底地事情道歉。並聲稱多年以來一直十分內疚等等……只是這老頭並不知道,在這件事後不久,他孫子便「出賣」了他。方小栓告訴何貴,其實他爺爺這十多年以來一直以拿鞋底兒打過他而自豪不已,而且隨著何貴地官位漲的越高,這種自豪的程度也越高等等。不過,這些話只是些閒來無事的時候叔侄之間的笑話罷了。何貴也發現,方小栓遠沒有外間傳聞的那麼「懶」,這十多年來。方小栓表現的比較孤僻,但也正是這種孤僻,為這傢伙嬴得了時間。要不是方小栓為了想跟著他而透露了一些東西,他還不知道這小子居然在十多年的時間裡竟真的讀了那麼多書……雖然因為沒有先生教導,方小栓讀地書裡很少有所謂的「正經」書。可是。正因為這些雜書,方小栓的學到的東西也與許多人不一樣。

    「你能主動想就比進喜這兔崽子強的多。」何貴表揚了方小栓一句。也不管何進喜在一邊漫不在乎地撇嘴,又繼續指著擺在桌子上地東西說道:「不過,這不是槓桿兒,而是傳動桿兒!左邊的鐵匣叫做汽缸,連著它地這根桿兒又叫活塞桿兒!右邊這兩輪子分別叫做主動輪與從動輪。這件模型是我向皇上要來的西洋蒸汽機模型。上一回英吉利使節馬爾戛尼送給咱們乾隆爺的禮物之一……」

    「啥?那,前幾天京裡來人就是送這東西的?」何進喜一下子跳了起來,指著桌子上的蒸汽機模型大聲問道。

    「是啊。怎麼啦?你跳那麼高幹嘛,地震啦?」何貴反問道。他自從上一回舉報了傳教案,害得那位覺羅琅經常在巡撫衙門後面拿頭撞樹,後悔不迭的抱怨自己錯失了一場大功之後,他一直閒著沒事兒,偶爾想起馬爾戛尼帶來中國的禮物之中有不少科技產品,尤其是裡面還有一台蒸汽機模型,便試著寫信給和,希望那位和中堂能夠替他向乾隆討取這麼一樣東西來,也不是要,只是想研究研究。而寫完信之後,他也沒把這當回事兒,轉眼便忘了。可沒想到,和居然真地把事兒辦成了,不僅如此,乾隆還派了御前侍衛用六百里快馬把那模型給送了來。而且,這些御前侍衛進莊的時候正好碰上何進吉那位同州府的岳父大人來走親戚打秋風,結果,這位據傳曾經在北京當過官的王老爺差點兒以為是來了欽差大臣,腿一軟就跪倒在了何家老宅的門前。

    「三叔,我知道你一向膽兒大,可這回你也太膽大了吧?皇、皇上的東西你也敢要?」何進喜又跺著腳說道。

    「為什麼不能要?這東西吃又不能吃,喝又不能喝的,全部的東西也不過就是幾塊鋼鐵,能值幾個錢?皇上留在內庫還嫌佔地方呢!切……」何貴鄙夷的看了何進喜一眼,又罵道:「我說你小子也是,整天就知道這樣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面乍乍呼呼,從來就不知道在正事兒上用點兒心。」

    「再不值錢,再佔地方,它也是皇帝老子的東西啊!」聽到何貴這回不像是以往開玩笑的成份居多,而是真的在責怪自己,何進喜感到有些委屈。我這麼問,不也是為了你好?

    「是啊,它是皇帝老子的東西。我要過來又沒說從此就不還了?不就是研究研究嗎?皇上要是不樂意,還會大老遠派人給我送來?」何貴又說道。

    「三叔,這蒸汽機能有啥用?那英吉利人居然還正兒巴經的當成寶貝給咱乾隆爺送來?他們就不怕丟人現眼?」方小栓問道。

    「這當然是寶貝。」何貴一臉的鄭重與可惜:「只是這大清天下億兆斯人,到現在就只有我一個知道它的價值!……這東西要是用得好了,說能比得上半個大清國也不過份啊!」

    「……半,半……半個大清國?」

    「沒錯。」何貴好像是在感慨,聲音顯得有些悠遠,「這種東西如果真的能夠發展起來,那麼,它甚至能推動整個中華大地,包括這大地上的所有人,一起往前飛奔!」底是在說啥!」

    何貴的話引起了一陣沉默,而沉默之後,何進喜先是把手伸到了何貴的額頭,試了試沒有太高的溫度之後,才有些擔心地說道。他確實不懂何貴在說什麼。半個大清國?推動整個中華大地往前飛奔?這是說天仙下凡呢,還是說盤古開天地?就憑書那擺在書桌上玩意兒?

    「三叔,我也不懂!」方小栓自稱讀過《齊民要術》,還看過《九章算術》,也被何貴考過這方面的東西,可是,何貴剛才的話對他來說依舊難以理解。

    「你們當然不懂。你們要是懂了,這事兒就麻煩了!」何貴突然一改剛才的嚴肅面容,笑道。

    「三叔……」

    「好啦。今天這事兒就到此為止。」何進喜還想再問問,問問何貴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卻被對方揮手打斷,接著又被派了一個任務:「這蒸汽機的模型我也估摸的差不多了。你明天就去西安,去找最好的鐵匠……趁著有空,咱們也造他一台試試。」



第二百九十八章 殺!

    試試?

    雖然對何貴來說,蒸汽機並不是什麼太高明的科技產品,但是,以他所在的年代,在東方,還沒有足夠有能力的匠人能夠獨立完成這麼一件產品。哪怕有他這麼一個能夠非常準確的理解蒸汽機製造過程中所需要注意的事項的人來做指導也是不成。所以,在未來兩個月的時間內,何貴造一台小型蒸汽機的目標別說完成,甚至就連連動桿兒也沒能夠造好,就更加不要說那些閥門什麼的了。

    不過,儘管失敗了好幾次,何貴卻表現出了罕見的固執,依舊堅持不懈。他不惜再次花費重金,四處搜求各種材料以及能工巧匠,在何進喜、方小栓,以及幾乎整個邑莊老百姓不解的目光之下,繼續去進行那看上去根本就沒什麼用處的所謂「實驗」!

    而就在這種情況下,時間不知不覺地就推進到了乾隆五十七年的五月。

    北京。

    春天的陽光早已經過去,夏天的曝曬也似乎要提早來臨。五月份,這座古老的城市裡面已經顯得有些燥熱。不過,這只是對那些普通人而言,而不是指那些達官貴人。畢竟,雖然過去的一年大清國出了不少事情,可這些事情最後還算是解決了。雖然解決的方法不太能讓人感到舒服,可只要老百姓依然為他們的皇帝驕傲,心裡也沒什麼波動,那大清朝廷裡的人們也就會過得非常舒服。就算偶爾有點兒小瑕疵也算不得什麼,不過就是給相關人等添點兒茶餘飯後的話題罷了。小妾瑪麗在新建的大號澡塘裡面鴛鴦戲水,正是「你儂我儂,忒煞情多」的時候,卻聽到丫環來報說是孫士毅來訪,只得鬱悶地暫時放棄了這種香艷的享受。穿戴整齊之後,來到了客廳。只是,他沒有想到,孫士毅來找他,居然並不是為了朝政。

    「何敬之這麼破罐子破摔,中堂您就只是看著?」

    或許是北方的水土沒有南方那麼濕潤地緣故,比起在廣東的時候,孫士毅的面皮顯得幹了些。不過面容的變化卻並不代表著孫士毅的遭遇也是那麼的乾巴。這老頭兩年多來其實過得並不錯。雖然自從進了朝堂之後收入銳減,但他堂堂的大學士只要不去招惹誰。別人也不會閒著沒事兒來招惹他,少了許多的煩心事兒,尤其是他這兩年又跟未來的帝師王爾烈打得好交情。並籍由這一渠道獲得了嘉親王永琰不小地好感,日子過得自然是無比的輕鬆自在。不過,也正因為他這兩年沒怎麼插手政事,和對他突然問起何貴就感到有些不解了:

    「智冶兄。你怎麼突然想起他了?難不成……是何貴來信讓你幫忙問的?」

    「中堂大人取笑了。何貴這人向來自重。主動求官地事情是做不來的。」孫士毅偷偷瞄了一眼消失有屏風之後的那一縷金髮,微微有些失望,旋即又搖頭笑道。

    「呵呵,這話可難說。要不然,智冶兄你怎麼會突然來我和府?這兩年你可是罕有登門,今天總不會是這麼無緣無故來的吧?再者,以你跟何貴地交情,他請你來問問我,也是人之常情。沒什麼不好意思地!」和笑道。

    「中堂。這您可就真的弄錯了。下官確實不是受何貴所托。下官只是聽說他這幾個月一直在陝西搞些奇技淫巧的東西,鼓搗什麼英吉利人的玩意兒,覺得有些可惜。所以才想來問問您的!」孫士毅正色說道。

    「真是這樣?」對孫士毅在自己面前自稱「下官」,和感到十分舒爽,只是他還是有些不信對方只是這麼個來意。

    「難道下官還會騙您不成?」孫士毅的面色稍稍顯得有點兒不快。

    「哈哈。只不過隨口一問而已。智冶兄不要見怪!」和笑道。「下官豈敢。只是何貴此人畢竟十分有才,若能繼續為朝廷效力。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如果就這麼廢了,對朝廷來說著實有些浪費。不知中堂您以為如何?」孫士毅暗暗吁了一口氣,又自開口問道。其實,他真的是騙了和。他可沒那麼好心專門去關注何貴,哪怕他先前跟何貴確實交情不錯。不過這一次,其實他倒是替別人問的。而能夠驅動他這麼一個大學士出馬的人,自然也就只有他一直在刻意巴結著地那位了。人家才是真的關心朝廷的人才……畢竟何貴相對而言比較年輕,又有能力。當然,最重要的是何貴雖然名義上屬於「和黨」,但實際在官場上卻並不真正屬於哪一派,而且本身也沒有什麼真正的勢力。這才是最讓那些上位者喜歡地地方。

    「智冶兄倒還真是一心為國!」和沒有疑心。他是真地不知道孫士毅打的是什麼主意。只是抓住了孫士毅話裡那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以為這傢伙是想提前賣何貴一個好,等何貴日後入了朝好倚為臂助甚至是靠山。畢竟,一直以來孫士毅就是一個怕事兒地人。這麼一個人,就算居於高位,又能有什麼作為?想要在朝堂上站穩腳跟當然要找棵大樹靠靠了。而最近孫士毅跟王爾烈交好的事情他也沒有放在心上。王爾烈文名著於天下,號稱「譽達三江」,孫士毅文人出身,與其交好自也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可以說,自從孫士毅入朝之後,他就沒怎麼關注過這傢伙。不過,孫士毅畢竟也是大學士,他還是要賣對方一點兒面子的。所以,沉吟了一下之後,他又吩咐下人去書房把一樣東西給拿了出來。

    「中堂大人,這是……」

    看著和遞過來的一封信,孫士毅茫然不解。

    「你自己拆開看看就知道了!」看到孫士毅遲疑著不接,和乾脆就把手裡的信封直接就扔到了對方的懷裡。

    「這……」孫士毅又看了看和的臉色,卻發現對方正目光炯炯。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只得把信瓤抽出來展開,而之後……

    「殺!!?」

    「感覺如何?」和笑問道。

    「中堂,這……」

    孫士毅懵了。整張信紙上,居然只有一個個大大的「殺」字。這是誰寫的信?給和寫「殺」字?這是想幹嘛?

    「智冶兄你可認得這是誰的字?」看到孫士毅不解地眼神,和又在一旁微笑著問道。

    「這字……」

    聽到和的話,孫士毅又低下頭仔細地看了看手上的那個「殺」字。說起來,這個字寫得倒是不錯,筆劃遒勁有力。頗具大氣,但整體上而言,對他這種見慣大家之作的人來說。也只能算是不錯而已。可是,紙上的這個「殺」字不知怎的,廖廖幾筆配上字本身的含有義,卻讓人覺得似乎真有一股凜然的殺意撲面而來。而這字體……

    「這怎麼可能?這居然是何貴的字?」

    仔細看了又看。孫士毅終於確定了這個「殺」字是出自何人之手。可是……以何貴地那點兒水平。怎麼可能寫出這種意境來?

    「何貴的字臭不可聞,當初他進戶部任主事,就因為那筆字拿不出手,只得每天找靜室獨自練習,為此沒少招人嘲笑。可沒想到,十餘年後,竟已有了如此水平,果然是天道酬勤啊!」和在旁邊說道。

    「中堂,那他這個殺字又是何意?」孫士毅又問道。

    「智冶兄。你總不會忘了福康安於年初借季風之助,由台灣出發奇襲呂宋之事吧?」和問道。

    「自然記得。只是那跟這個殺字又有什麼關係?」孫士毅問道。

    「福康安意圖奇襲呂宋,可惜卻被洋夷發覺。那些洋夷怕當地漢人勾聯福康安發動內亂,竟搶先下手進行了一場屠殺。結果,僑居呂宋的漢人死傷超過三萬。要不是福康安去地快。整個呂宋島的恐怕最後難以剩下幾個漢人了。而趁著屠殺僑民的當兒,那洋夷又以當地土著組軍。意圖以此對抗福康安。不過,福康安總算沒讓皇上失望,以一萬大軍為憑,幾經苦戰,總算奪下了呂宋……」

    「這個下官倒是聽說了。朝廷雖然沒有明發戰況,只是說福康安攻克呂宋,然而據下官所聞,此戰確實十分艱難。那洋人據堅城而守,火器犀利,極為難打。尤其是彼還有戰船為憑,擾亂王師後路。新組建的福建水師與其鏖戰數日,拼著損失主力戰船十餘艘,其餘各式戰船近三十艘,還有戰將二十幾員,才最終將其擊敗。可即便如此,那西班牙夷船還是跑了幾艘!」孫士毅接著和地話說道。

    「哈哈,我忘了智冶兄你曾經在當過兩廣總督,對這些事自然洞若觀火!沒錯,這攻伐呂宋之戰可謂是損失慘重。然而收穫也是不小……那幫子洋夷,殺人越貨,果然是積攢了不少好東西。福康安光是黃金就送回來了二十多箱。那可是足足二十多萬兩啊!」和一臉可惜地表情,顯得有些鬱鬱。

    「中堂,此事又跟何貴的這個殺字有何關聯?」孫士毅自然知道面前這位是在為什麼而可惜,打仗嘛,大炮一響,黃金萬兩!他當初在越南也沒少撈好處。只是,相對於福康安在呂宋的收穫,他更關心自己此次的目的。

    「有何關聯?智冶兄啊,你雖然知道不少事情,可還不知道另一些事情啊!」和感歎道。

    「還請中堂大人見教!」孫士毅拱手說道。

    「福康安苦戰經月,盡克呂宋。俘虜洋夷一千多人,土軍上萬。結果,就因為何貴這一個字,這些俘虜就全部被活埋了!」和苦笑著說道。

    「什麼?全……全都活埋了?」孫士毅被和這一句話驚得目瞪口呆。一萬多人啊,就因為一個字,竟全都埋了?

    「而且還不止此。呂宋富饒,朝廷要想將其長久佔據,自然必須倚靠當地僑居漢人。然而,那些人多年以來受盡洋夷與當地土著的屠戮與欺凌,心中早就憋了一肚子怨火。所以,為了平息這些人的怨氣,收攏人心,再加上當地還有不少土人在洋夷戰敗之後依舊不住反抗朝廷天威。福康安派出手下兵馬四處圍剿,先後俘虜四萬餘人。而這四萬餘人,除去八千最為健壯的成年男子被留下做為苦力,其餘也盡數埋了,沒一個留下!」和又接著說道。

    「那……那豈不是已經,已經殺了五萬多?」

    「五萬多?哼,智冶兄你太小瞧福康安了,他先前可還斬首三萬餘呢!」和冷笑著說道。

    「斬首三萬?那就是八萬多人了?可……」孫士毅總算也指揮過大軍征戰,稍稍抹了額頭上的一把細汗,又自問道:「這些事都是福康安指揮地呀?關何貴什麼事?」

    「自然不關他什麼事。他也就只是來了個建議……可其他幾位軍機大臣不樂意啊。說他殺性太重,對洋夷尚可,若是對我邊境其餘諸藩國,豈非大禍一場?此人若是入朝,說不定就會引得周邊不靖。所以,他就只好繼續呆在陝西搞他那些什麼奇技淫巧之物了!」和答道。

    「只是因為這個?」孫士毅皺眉問道。他雖然是大學士,但卻並不屬於大清國的權力中心,甚至還在主動淡出這個***。而他新認定的那位主子因為歷來的規矩也不能主動過問朝政。所以兩人不知道這些沒有在朝廷上公開的事情也算正常。可如果只是因為這個就把何貴閒置起來,這理由可就有些牽強了。至少,由和嘴裡說出來就不怎麼具備說服力。

    「當然!要不你以為還能因為什麼?」和口不由心地說道。何貴被閒置自然不可能只是因為這麼一個理由。只是如今地方上沒有合適何貴地位子,而何貴這小子還這麼能幹,又懂得賺錢,如果真地要入了朝,他和某人還混什麼?

    所以,不閒置何貴,又能怎麼樣?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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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故友

    清代,自從雍正定下秘密建儲的皇位繼承法之後,被遵行了數代。也使得康熙末年諸子奪嫡的慘劇沒有再上演過。而乾隆在繼位後不久,就秘立嫡子永璉為太子,只是這位皇子兩年後便即病亡。此後,乾隆又曾先後想立皇七子永琮,皇五子永琪,只是這兩位皇子同樣未能長壽。其中永琮更是僅兩歲便感染開花而亡。而因為是秘密立儲,乾隆立永璉為太子,以及後來想立永琮、永琪,都是事後他向群臣透露,大家才知道的。而乾隆第四子永成、第六子永又都被送出去過繼給了皇族旁支。所以,乾隆諸子之中,便以皇八子永璇,皇十一子永、皇十二子永、皇十五子永琰以及皇十七子永。

    這五個皇子之中,皇十二子永的身份原本是最高的,他是乾隆帝第二皇后烏喇那拉氏所生。但在乾隆三十年,永十五歲的時候,那拉氏皇后與乾隆帝發生了十分尖銳的矛盾。其真實具體原因至今仍是個謎。只知道乾隆盛怒之下想把她廢掉,雖因群臣苦諫未能成實,但那拉氏的皇后已名存實亡,次年,即乾隆三十一年七月便染疾身亡。可乾隆帝依舊餘怒未消,命以低於皇后格的皇妃喪禮葬之。這一事件殃及了永。而永一向又沒有表現出多麼出眾的才能,所以就這麼失去了機會。其他幾位皇子,皇十七子永,出生於乾隆三十一年五月,年歲太小。皇八子永璇,年較長,但舉止輕浮,做事不得體,人緣也差,被乾隆多次公開斥責。皇十一子永,文才較優,尤善書法。在文化界享有不小的盛名,但乾隆對其不重騎射,只好倣傚漢族儒生的文人習氣很是反感,也曾嚴厲申斥。於是,相較而下,皇十五子永琰便被突顯了出來,最終,在乾隆三十八年被乾隆秘密立為太子。乾隆還將密旨繕寫兩份兒,分藏於乾清宮正大光明匾後以及自己的身旁,並將此事曉諭軍機大臣。而乾隆三十八年的時候。軍機大臣是劉墉的父輩劉統勳等人,就連阿桂都沒有當上,這些人到如今早已病故,根本就沒有剩下一個。所以,如今的大臣之中,根本就沒有一個人知道乾隆已經秘密立儲。

    而自從立儲以後,雖然無論是在爵位上還是其他方面。永琰都受到了乾隆的優待。但同樣的,為了保護永琰或者說是防止有的大臣私下結交未來地太子,以圖日後的擁立從龍之功,使得父子相疑,乾隆在優待永琰的同時,還同樣善待著另一位比較孚於人望的皇子永。再加上乾隆向來對這些事十分著緊,大家雖然都紛紛猜測皇太子有可能會在這兩位皇子之中產生,卻沒有人敢輕易去結交。

    不過,永琰的另一位師傅朱圭卻不是等閒角色。這位朱大人德操非常好。卻也非常精明。在被外派為官之前就早早地為永琰定好了各種修身養德、韜光養晦的策略,以博得乾隆的好感。而因為乾隆曾經在登基的時候說過,自己絕不會比祖父康熙在位更久,如今又已經是乾隆五十七年,所以。這位朱大人又通知自己的學生。告訴他如今各地民生多艱。而朝中阿桂諸人老朽,已不可用。福康安等人三代勳戚,且自恃功高,恐不好使,所以,要他多引「一二能者」入己之門,不管到時候是不是他接位,也免得無可用之人!

    於是,就這樣,未來的嘉慶皇帝開始秘密物色自己地班底。而何貴這麼一個屢立大功,曾經在開封蘭考縣跟他有過接觸,又偏偏被閒置起來的人很快就入了他的法眼。只是憚於何貴的「和黨」身份,所以,便有了孫士毅地和府一行。

    而孫士毅的收穫對嘉慶來說也不算小。既然和不打算向乾隆請求啟用何貴,他正好可以暗地裡示好。於是,通過王爾烈的口,讓孫士毅時不時的以「舊交」地名義給何貴寫幾封信,送點兒東西……他希望籍由這種「送溫暖」地行動,先行籠絡住何貴的心。而同樣的,正手握大權的和和中堂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又被嘉慶在他腦袋上添上了一頂「嫉賢妒能」的帽子。

    乾隆五十八年,夏!

    時間如流水,匆匆而去,永不回還。何貴在邑莊已經呆了一年半多、將近兩年的時間。這麼長的一段時間,足以讓人忘記許多的東西。最起碼,邑莊地許多人對他這位曾經的大人物已經非常地習慣了。加上何貴從來不擺架子,人們已經漸漸的將他當作平等的人物來看待。甚至於,失去了對他曾經的顯赫身份地畏懼之心之後,某些人還敢對他發脾氣了。

    比如,何守財何守富兄弟倆就對他老是鼓搗那什麼蒸汽機,對其他地事情絲毫也不上心的表現感到特別地不感冒。何守富還不止一次的在他面前發過牢騷,要他在何家的經營方面出點兒主意或者搭把手,而在看到他不為所動之後,何守富甚至還表示要吞併他的那幾成股份,以此來顯示威脅。不過,何守富這些人的表現只能算是比較平常的,對何貴最不敬,或者說是對他的不滿表現的最突出的,還是要屬當初送過他一頓鞋底子的方家家主,也就是方小栓的爺爺方大梁了。

    不可否認的,邑莊的老百姓相對而言都是比較樸實,雖然如今生活好了許多,可大家改變的依舊不多。不過,再樸實的人之中也總會有那麼一兩個小心眼兒。而方大梁就是邑莊公認的小心眼兒之一。

    何貴剛剛回到邑莊的時候,方小栓就被何進喜拉著找上了門兒去,並且獲得了何貴的認可,成功成為了何貴的跟班兒。對此,原本方大梁是十分高興的。這位老爺子對方小栓寄予了厚望,希望他的這個大齡孫子能夠再接再勵,從何貴那裡弄點兒好東西回來,然後繼老何家之後,將老方家發展成為另一個陝西省數得著的大戶。最起碼,不能讓老何家像現在這樣把他們老方家落下這麼遠!

    可是。何貴這兩年居然只在鼓搗蒸汽機,方小栓不僅沒有如方大梁所想的那樣學到經營的本領,本身反而還有陷進去地意思。據說這小子如今的手藝都不下於一般的老鐵匠了。於是,方老頭兒不樂意了。當然,如果何貴還在做官也就罷了,可何貴偏偏被閒置了兩年。就連朝邑縣每月按時遞送過來的邸報也早就停了。一介平民,他方老頭兒怕什麼?

    就這樣,從乾隆五十八年春節開始,方老頭兒就開始積攢勇氣,並終於在半年之後。開始正面找上何貴!子帶成啥樣兒?」

    人未到,聲先至!何貴正在跟一位白髮白袍的白鬚老者躲在院子裡老槐樹的樹蔭裡下棋,乍一聽到這中氣不足的聲音。還以為是哪裡的蚊子在叫,只是渾沒在意的隨便揮了揮手,便又凝神執黑下了一顆子兒。然而,坐在他對面的那名白鬚老者卻似乎有些百無聊賴。隨手在他地棋子邊也下了一顆。又開口問道:

    「何老三是說你的吧?」

    「下棋下棋。下棋不語真君子!」何貴依舊全神貫注的看著棋盤,聽到這話依舊只是隨意地搖了搖頭。

    「是觀棋不語真君子!」白鬚老者歎了口氣,臉上開始顯現出痛苦的神色。

    「都一樣!」何貴隨口答道。

    「一樣什麼?跟你這等臭棋簍子連下十幾盤棋,實乃我一生最大之敗筆!」白鬚老者大聲說道。

    「都一樣,這年頭誰沒個一兩次地敗筆?來來來,咱們接著下!」何貴面不改色,好像對方說的不是他一樣。

    「何……」何貴跟白鬚老者對話的當兒,方大梁已經進了院子。這老頭兒氣勢洶洶,三兩步就躥到了何貴的身側。看了一眼已經幾乎全白地棋盤,猛得提起一口氣,可是,話到嘴邊,剛崩出來一個字。他這氣兒就又洩了。嚴辭厲色忽地就變成了溫聲細語:「老三,大叔想問你個事兒。行不?」

    「原來是方大叔。您老咋過來了?……您稍等,我去給您搬把椅子!咱爺倆兒正好一塊兒乘乘涼!」何貴似乎才剛剛發現方老頭地到來,十分尊老愛幼站起身來,說著就要進屋。

    「不不不,不用管我,我蹲著就行!你先下棋!下完咱再說。」方大梁受寵若驚,急忙伸手攔住了何貴。

    「哪能讓您老蹲著?我先給您搬把……」

    「不用,真的不用!」

    「……」何貴跟方大梁又開始為搬不搬椅子開始爭執,旁邊的白鬚老者卻忍不住起了一頭的黑線:「何貴,這棋你到底下不下?不下的話咱們的帳可就算結了!」

    「唉呀,范老您別急呀!」何貴叫道。

    「哼,你還是先忙你的吧。老夫懶得理你!」白鬚老者一聲冷哼,伸手往棋盤上一抹,把白花花的一片棋子攪得稀里嘩啦!

    「范老,你不地道!」看著棋盤被抹亂,何貴又叫了起來,好像是吃了大虧似的。

    「我不地道?你現在已經輸老夫五十餘目,還有臉繼續往下下,老夫都沒臉繼續欺負人了!」白鬚老者憤憤叫道。「哪有五十多目?我剛剛算了,明明只有四十七!范老你可別蒙我!」何貴說道。

    「我蒙你?」白鬚老者聞言忍不住一陣苦笑,卻也只有指著何貴不住搖頭。原來,這位白鬚老者正是當初師雪韻為何義請地棋藝老師,當今的棋界泰斗范西屏。當初這老先生剛被延請入何府,何貴就被調到了湖北,於是,這老先生就只好跟著師雨煙等人跟在後面,在路過長沙的時候被另一個學生,也就是湖廣總督畢沅截了下來。之後,何貴遇刺,畢沅只得停止向范西屏討教棋藝,轉回武昌。范西屏那時卻又動了遊興,趁著空閒遊了游洞庭湖。不曾想,等他到了武昌的時候,何貴一家早已遠赴江蘇,沒奈何,為了自己的腿腳,這老先生又只好順江而下。可是,又沒想到,等他到了江蘇,何貴已經辭職還鄉了……如此一來二去,老頭兒動了火氣,乾脆呆在江蘇不動彈了。而在這期間,老頭兒又用一張棋盤會盡江南棋界高手,敗盡倪克讓等後起之秀,縱橫無敵,過得好不愜意。不過,老頭兒終究是個守信義地人,等了好一段時間,看到何貴沒有再挪窩,再加上師雨煙跟師雪韻等人一再寫信相邀,終於又趕到了陝西,繼續為何大少爺傳道授業。可范西屏沒有想到,他堂堂地棋界宗師,幾乎是公認的「天下第一棋手」,居然會遇上何貴這麼一個絲毫沒有學棋天份,只會死纏爛打耗費時間地傢伙!就像今天,他又被何貴用詭計擠兌住,被迫連著跟對方下了十幾盤兒棋……要知道,跟臭棋蔞子下棋,對他這樣高手中的高高手而言,簡直就是一種痛苦的折磨。

    「請問何貴何大人在不在?」

    范西屏不想下棋想要撤,何貴非要先去搬椅子再下棋,方大梁不許何貴去搬椅子,三個人正爭執不休,院子外面卻突然響起了一陣嘈雜聲。之後,沒多會兒,一個大約是參將一級的武官出現在了何貴的院子裡。

    「你找何貴幹嘛?」何貴問道。

    「我家大人就任四川總督,路過陝西,特來拜會故友!」那武官打量了一眼何貴,躬身答道。



第三百章 仇家厲害

    「幾年不見,你就這麼迎接我?」

    也不知道何貴到底抓到了范西屏什麼把柄,壓得一位享譽數十年的棋壇國手捏著鼻子繼續跟他那一手臭棋作戰。而「兩人對奕,一老農觀棋」也就成了和琳進院兒之後所看到的第一個場景。

    「你要是想讓我去迎接你,幹嘛不早早地就派快馬過來通知一下?現在又給我過來給找碴兒!」何貴盯緊了棋盤,好像生怕范西屏作弊似的,頭也不回地答道。

    「行行行,你有理由。」在甘肅巡撫兼領提督的任上呆了幾年,和琳的身上也自多出了一股比較剽悍的氣質,但在何貴面前,他的這種氣質卻有些無用武之地。看著何貴依舊低著頭不看他,乾脆自己就直接來到了棋局旁邊:「不過,我一路風塵地來看望你,你總得請我跟外面的那伙手下吃一頓酒吧!」

    「沒問題。待會兒我給大家準備烤全羊!」何貴隨口答道。

    「……烤羊就免談了。這一路葷腥太多,有沒有什麼青菜一類的?那些東西才好!」和琳看了看周圍,愣是沒找到一把椅子,不禁大為遺憾。不過,他卻沒心情去讓那白身的范西屏給自己讓座。何貴雖然不在官場,可他家裡添了一位當朝國手的消息還是有不少人知道的。以范西屏的身份,足夠與袁枚等學術大師平起平坐,何況人家現在還在下棋,雖然他一眼就看出來這場所謂的對奕不過就是范西屏在蹂躪何貴,可煞風景的事情還是不要做的好。傳出去還是會有損名聲的!而且,他也不認為何貴憋在家裡兩年會有什麼好心情。

    「沒問題。我去給您準備去!」自打和琳進門兒,方大梁一直就弓弓著身子半蹲著,心裡反反覆覆就只是一句話來迴繞:這可是四川總督!好不容易才緩過能勁兒來,恰好聽到和琳問有沒有青菜,當即就搶在何貴前面應了下來,然後。屁顛顛兒的就跑去準備了。他已經打定主意,這次的好事兒絕不讓老何家的人插手,他要自己家獨自完成這次的巴結。

    「聽說你最近一直在搞什麼蒸汽機?」和琳也不講客氣地,見何貴的院裡一直沒有人出來,乾脆就讓剛剛的那名參將去屋裡給自己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了何貴兩人的身邊。

    「你懂什麼叫蒸汽機嗎?」何貴很有些自豪的反問道。在面對當今棋界頭把金交椅的時候還敢一心二用地跟另外一個人談話,恐怕也就只有他一個人了吧。雖然這種行為貌似有些愚蠢!

    「不懂!」和琳搖頭道。

    「那就是了。我跟你說了也是白說,所以還不如不說。」再下一子,再眼看著這顆棋子兒被范西屏隨手一招憋死,再被人家捏起來扔到一邊,何貴撇撇嘴,鬱鬱地說道。

    「沒關係。不過,我這次來,還是要通知你,以後你也沒機會搞這些東西了!」和琳突然搶過何貴手中的棋子,又仔細看了看棋盤上的格局。然後,緊皺著眉頭將其擱在了棋盤之上,再然後,他也同樣鬱悶地看著范西屏信手一招便將這枚棋子困住。不過他比何貴的結局要好,只是被困,而不是被「殺」。

    「沒機會?怎麼,朝廷上有人想起我了?」既然沒機會搞蒸汽機。那原因就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自己要離開邑莊了。而想要調動他這個閒散之人,沒有北京方面的那幾個人點頭,誰也別想。

    「倒不是朝廷上有人,是南邊兒有人想你!」和琳盯著棋盤左看右看,終於下定決心,一把將棋局撥亂,將棋子重新歸入盒內,然後,自顧自又擺了十枚黑子放到棋盤上。看向了范西屏。而范西屏對他讓十子先行的請求卻只是微微一笑,隨意地點了點頭。

    「南邊兒?哪個南邊兒?我在南邊兒呆得時間長了。雲貴、兩廣……湖北現在也算是在南邊兒吧?」何貴也不理會和琳搶了自己的對手,只是問道。

    「你也太小瞧自己了。想你是的福康安!」和琳答道。

    「那傢伙?」何貴聞言憤憤,「他還有臉想我?娘的,自己殺了人,黑鍋卻非要壓一份兒到老子頭上。他要是敢來見我,我非唾他一臉,你信不信?」

    「信你才是傻蛋!」和琳嗤笑一聲:「再者說了,朝廷只是在邸報上說了福康安大勝的事兒,你卻寫信給我哥……你以為福康安是信佛地?那傢伙早就開始殺人了。後面的只是抓起來還沒動手,你偏偏那時候跳著要摻上去,現在又能怪誰?福康安是皇上的愛將,又是親戚,這種殺人的名聲不讓你這自己非要湊上去的倒霉蛋兒分擔又讓誰分擔?何況朝廷已經把事兒瞞著了。知道的人不多。要不然,你信不信你走到這邑莊的路上。那些老百姓都得避著你走?」

    「反正怎麼說都是我自找苦吃。」何貴鬱鬱地歎氣道。

    「不是自找苦吃,是活該!」和琳看著棋盤失望地搖了搖頭,他自以為棋力比何貴強太多,可沒想到,范西屏讓了他十顆子兒,他依舊沒能撐上多會兒。雖然局面已經比何貴方才好上了許多倍,但優勢已失,接下來地情況也已經可以預料,那就是他單方面挨宰!……有事沒事兒找范西屏這種大宗師對奕,還一邊對奕一邊跟人聊天兒,這不是自己找抽,活該的麼「不跟你聊這些了。說吧,福康安想我什麼?」何貴又自問道。

    「他能想你什麼?福建那邊兒有人鬧事兒,他這個閩浙總督在呂宋島上呆不住了,想找個人替他坐鎮南洋唄!」和琳隨口說道,好像一點兒也沒有保密意識。

    「讓我去南洋?」何貴一愣!

    「南洋富庶,可被福康安帶著一幫子驕兵悍將又殺又搶的刮了兩年,還能有什麼好東西剩下?還要時不時的對付那些土人造亂,這麼一個爛攤子,滿朝文武一個個都精似鬼,誰想不到?所以。大家推來推去,又想來想去,發現就只有你這位既能治民,又能治軍,還十分精通外事的能人能出面坐鎮了。」和琳看著何貴「嘿嘿」笑道。

    「他們這不是欺負人麼?」范西屏一直在旁邊聽著,這時卻突然開口問道。他老先生跟在何貴一家的屁股後頭轉了好幾圈了。可不想再陪著何貴一家子遠渡南洋。何況,在邑莊,他好歹還能時不時地跑趟西安,找幾個高手對陣幾局,解解心裡的悶氣兒,可要是跑到了南洋,他找誰去?找那些傳說中的土著對奕麼?而且,南方自古以來就是罪人流配的地方,雖然到了如今,廣東等地已經不像以前那麼貧瘠。可南洋那種地方誰知道會是什麼樣子?真要是跟著一起去,那他還不如乾脆就找塊豆腐一下撞死算了!

    「呵呵,范公您不是官場中人,對這些事情是不瞭解的。這朝廷上地事情,又有誰能說得清到底是誰在欺負誰呢?」和琳和顏悅色地對范西屏笑道,十足的尊敬。

    「是啊,這年頭。誰欺負誰還不一定呢。」何貴歎了口氣。既然是和琳給他送來的消息,那這事兒就十有八九已經定下了。南洋這一趟他恐怕是跑不掉了。不過,去享受幾年東南亞的海濱風光,想來也不錯。而且,在南洋,他應該比在大陸還要自由一些,只是……

    「知不知道我去南洋做什麼官兒?說是坐鎮,可別還要被他福康安壓在頭上。那我寧願再在鄉下呆上兩年也不幹!」

    「哼,就算他福康安本領大,過隔重洋。他能壓得住您何大人麼?你難道不知道,現在南洋的那些水師將領,十個裡面就有八個是從廣東水師裡出來的,別人他們敢不服,難道對你何大人他們還敢不服?有這些人倚為臂助,呂宋島上地那點兒陸路兵馬誰還敢跟你叫勁?難道他們就不怕回不了家?」和琳笑道。

    「這可難說。我可不敢那麼樂觀!」但也總算不致於太過悲觀。何貴心說一句,又好奇地問道:「那福建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這段時間也沒邸報看,又是什麼人居然敢在福康安的地頭上耍橫?」

    「還不是你搞的?」和琳突然說道。

    「我?」何貴一怔:「這關我什麼事?我一輩子都沒進過福建!」

    「你是沒進過福建。可就是因為你沒進過福建,才出的事兒!」和琳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要是安安穩穩地當你的閩浙總督,以你的本事。福建就算被那些英夷擾亂過,現在也恢復元氣了。至少,那些官員也不敢太過壓迫當地百姓。可你撂挑子一走,福康安又南下去打呂宋,那些官員沒人看著。自然一個個撒了歡兒。今年福建一些地方鬧了饑荒。那些不法官員卻將朝廷的賑災糧款盡數貪污。結果,就惹起了這場禍事!」

    「是這樣……那現在情況怎麼樣?」何貴又問道。

    「很糟!福建同安人蔡牽。年初便鼓動福建泉州、漳州一帶沿海漁民及無業民眾七百餘人。在海上劫持商旅。並率眾攻廈門海口的大、小擔山,五百餘眾登岸,奪炮一十三門。之後,又突襲溫州,殺總兵胡振聲,焚奪戰船近三十艘。福建軍兵被福康安調走了不少,所以朝廷命浙江水師提督李長庚提新造戰艦三十餘艘,新鑄火炮兩百餘門往攻。結果,那蔡牽狡猾如狐,先是詐降,接著在浙江普陀海面突襲李長庚,並擊沉朝廷戰船十餘艘。之後,這廝又殺進台灣,先後攻佔淡水、鳳山等地。如今聚船百餘艘,麾下三千餘眾,幾成大患!」和琳歎氣道。

    「難怪要急急地把福康安調回來。」何貴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傢伙跟台灣倒是有緣!」

    「我要是他,寧可不要這種緣份!」和琳又歎了口氣,說道。

    「是啊。所以你去四川當總督去了。」何貴哂笑了一下,又道:「不過這兩年來,我可是聽說湖南苗情不穩,畢沅那傢伙現在幾乎就是長駐長沙,說是快要焦頭爛額了。四川跟湖南那麼近,順江而下一會兒就到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出兵湖北,你可要小心吶。」

    「那只是其次,我也管不到那麼遠。光是四川這一片地方就足夠我頭疼地了。」和琳也是苦笑著說道。

    「蜀中天府之國,能有什麼讓人頭疼地?」范西屏又好奇地問道。

    「您老一心只在棋盤中,當然不知道這些事情。這些還不都是因為這臭棋蔞子!」和琳又是一指何貴,滿臉都是憤憤之情:「沒事兒惹上個女人。現在,鬧得四川一會兒冒出來個白蓮教,一會兒又冒出什麼西天教的,我清閒得了麼?尤其是前段時間,那西天邪教地教主劉之協在刑部大牢裡面突然走失。誰知道他會鬧出什麼事兒來?」

    「他,他……刑部那些混蛋幹什麼吃的?」劉之協跑了?那可是烏三娘的師傅!何貴驚怒交加,大聲問道。

    「我哪兒知道他們幹什麼吃的?反正現在京畿一帶是亂成一團。你去南洋的事兒,皇上肯定還要當廷問對,所以,進京地時候要小心些。別又跟上一回到開封一樣被人抓起來。那樣的話,恐怕就沒人能救得了你了!」和琳警告道。

    「這是不是說,我現在十分的不安全?」何貴皺眉說道。

    「是啊,你的仇家本事可不小呢!」和琳說道。

    仇家突然間變得十分厲害!這確實不是什麼好消息。何貴默默地站起了身,慢步踱到旁邊的老槐樹旁,接著又是一聲長歎。和琳跟范西屏還以為他想發什麼感慨,正想勸慰兩句,可卻又見他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裁紙刀,在樹幹上刻起字來,那等他刻完之後,兩人頓時什麼心情都沒了,只剩下哭笑不得,因為,那行字赫然正是:

    「何貴與圍棋宗師範公西屏大戰十七局於此!」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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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禮物

    在清代的一些時候,曾經有人認為在江蘇以南的諸海諸地就是「南洋」,是和「北洋」相對應的。就像清末的時候,既有北洋水師,也有南洋水師。不過,隨著華僑在南洋的謀生與流動,「南洋」的內涵有所發展,但在乾隆朝,「南洋」一詞所代表的範圍也就只是覆蓋到呂宋島,再往南的事情就沒有什麼人知道了,至少在福康安沒有歸來的情況下,北京的那些權貴們就只有這麼點兒見識。

    而就在和琳來給何貴提前通報了這則消息之後,果不其然,沒多久,乾隆就下旨要何貴前往北京見駕。當然,在聖旨裡面,老皇帝乾隆也沒有忘了對何某人私自辭官,且不等朝廷批准便即掛印而去的行為進行了嚴厲的斥責,簡直就要把「無父無君」的罪名扣到何貴的腦袋上一樣。不過,聖旨的最後話音兒一轉,乾隆又念在何貴昔日的功勞,且平時也算忠心體國的份兒上原諒了他,只要何貴保證以後不再犯同樣的錯誤,他老人家便可以既往不究。

    這樣高拿輕放的玩完了語言遊戲,何貴就按照乾隆的旨意進了北京。在紫禁城乾清宮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拍胸脯保證完成乾隆交付的任務,同時也保證絕不給朝廷添麻煩,然後,在當時在場的一眾官員既羨慕又可憐,甚或還有點兒幸災樂禍的眼神中,領到了大清國新增設的一個實權職位:南洋總督!

    大清國原本有八大總督,何貴就這樣當上了這第九人。按照乾隆定下的規矩,他從此將負責管理台灣以南海面上的所有大清國領土!而與其他八大總督不同地是,何貴的這個南洋總督除了管民管軍的權力之外。還擁有一項權力,那就是:總理對歐羅巴各國事務!這可以說是乾隆對何貴外交能力的肯定,同時,也表達了這位老皇帝不願意再為那些所謂的西洋蠻夷煩心的打算。因為,理藩院尚書和在朝會之後就曾經私下裡對何貴說過,不要再讓歐羅巴諸國煩擾我大清。而出於某種心理,何貴自然是盡心盡力的滿足乾隆的願望,所以是沒口子的答應。同時,又以此為依托。向乾隆索要了明旨,算是正正式式地拿到了對歐洲諸國的外交權。

    而之後,何貴按照乾隆的旨意,在北京沒有呆足兩天台,便從天津坐船,沿海岸線直下,到了江蘇,因為起兵造亂的蔡牽擾亂閩浙沿海,他只得換乘快馬沿陸路南下到達廣東。之後再次上船。揚帆出海,終於在乾隆五十八年十月份趕到了呂宋島。

    「菲律賓!」

    「大帥您說什麼?」

    何貴的座船在呂宋港口一靠岸,王棧陵就突然聽到何貴嘴裡冒出來一個聽不懂的詞語,也沒有細想便開口問道。

    「沒什麼。下船吧!」

    何貴微笑著說道。港口有許多人,不過沒有福康安。那位福大帥早就已經被招回閩浙去主持對「海盜」蔡牽的圍剿。不過,或許是他福大帥的名頭太響,也或許是那位蔡某人太過狡猾。乍一聽到福康安回到閩浙的消息,蔡牽便捨棄了在台灣好不容易才建立地基地,率領百餘艘戰船跑到了海上,沿襲當日英國人的路數,不時地襲擾閩浙沿海,讓福康安糾集起來的大軍疲於奔命。何貴路過福州的時候,那位福大帥正氣急敗壞的拿省裡的貪官污吏開刀。

    「參見大帥!」

    呂宋島被攻佔才不到兩年的時間。而即便在攻佔這裡以後,大清國也還沒幾人想過真地把呂宋給長期佔下來,就連福康安也只是打算抓緊了機會在這裡報仇血恨外帶撈上一票而已。也就是說,何貴的這個南洋總督的職位有很大的成份是臨時的。也正是因為如此。清廷根本就沒有派遣什麼文官前來呂宋,所以,在港口迎接何貴的就只是一群丘八!而這群丘八里面還真如和琳先前所說的,有一大部分都是先前廣東水師的將領。甚至就連鄭流唐、李相清這些曾經的大海盜也在其中。而水師為首的一人,正是被白清南策反地前越南西山朝水軍將領陳添保!這些人雖然跟何貴的交情不深,但也絕沒有任何人敢在他面前拿架子……所以,在這幾位的帶領下,一干可以稱得上是驕兵悍將的武將都乖乖的給何貴見了禮。

    「有勞諸位久候了。何某在此謝過!」何貴朝眾人還了一禮,接著又面容一整:「誰是主將?」

    「……」何貴的問話讓眾武將都是一怔,好一會兒。陳添保才邁向前一步:「回大帥,末將陳添保與鄭、李二位總兵暫領駐呂宋水師戰艦一十三艘,其餘各式船隻三十艘,將士共兩千一百六十二人!」

    「嗯。那陸路呢?」水師的力量比何貴自己預期的要小的多,不過。福康安既然要剿滅沿海的蔡牽。調走一部分也在情理之中。想了想,何貴又望向了跟陳添保站在並排地一名將領。

    「末將張見升。現任福建陸路提督,現奉福大帥令,統領呂宋陸路各軍共八千將士。拜見大帥!」

    「八千?我聽說福康安總共才帶來一萬兵馬,幾經苦戰打下呂宋,如今水師有兩千一百多人,你們陸路居然還有八千,難道這幾戰就沒有損失麼?」何貴問道。

    「回稟大帥,前幾次大戰我軍確實損失不小。然自佔領呂宋之後,福大帥見各地僑民對洋夷恨意似海,便允其參軍,將其偏入我水陸兩軍之中,不僅補回了損失,人馬比起先前甚至還有不小的增長!就是福大帥回去的時候領走了不少兵馬,我們依舊有萬餘兵力!」張見升不緊不慢地答道。

    「哦?」何貴看了一眼陳添保,看到對方點了點頭,知道這個張見深沒有撒謊。心中不由一喜,「看來這福康安還是有點兒心思,知道兵少的話在呂宋不好混。」

    「大帥,末將等已經為您在港內準備了薄酒接風,請!」那張見升看何貴面露喜色,心中也鬆了一口氣。他在福建任職,跟廣東近在咫尺,豈能沒聽說過何貴地名頭?而就算沒聽過,他也跟陳添保那些人處得時間不算短了。自然也在跟這些人平時地閒談中瞭解了一些。眼前這人可是有名地「黑心」,後台又硬,他當然不願意招惹。畢竟,他雖然手握八千兵馬,但這些兵馬也是福康安從各地調來的,不可能全都聽他地。尤其是那些近兩年來被擴棄進軍中的僑民,這些人只認救了他們命的福康安,之後就是大清朝廷,對其他人可不會管。所以。底氣不足,他自然也沒法硬氣起來,雖然他並不樂意這樣。

    「那何某先就多謝諸位了。煩請張軍門帶路!」何貴微笑著說道。「大帥,請!」

    除去臨海處有一些喧囂,港口內部就顯得簡單多了。何貴在張見升等人的帶領下漫步其間,倒也大大領略了一番熱帶風光,一如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那麼優美。而在路上。何貴一邊觀賞風光,一邊向張見升、陳添保等人瞭解一下呂宋現在地情況。而通過這些,他總算也明白了福康安為什麼還要留給他一萬多兵馬。因為,他現在的情況雖然沒有福康安進島的時候那麼糟,卻也不容樂觀。

    首先,呂宋島上沒有多少中國人或者說是清國人。雖然有了不少僑民的加入與擁護,但與佔人口大多數的當地土著來說,他們依舊只佔少數。而福康安先前在島上大殺一氣,雖然把那些土著殺怕了,可近乎全屠的手段也將大部分土著居民逼到了清軍的對立面。所以。現在的清軍在呂宋島上雖然佔據優勢,但在其他的島上,比如福康安先前攻佔了地棉蘭老島上,依舊不時的要遭受著當地土著的襲擊,並不安穩,基本不敢太過分兵。

    其次,西班牙人雖然被打敗了。可是人家畢竟在這裡經營了幾百年。而且,附近的荷蘭人以及其他歐洲各國的勢力對福康安屠殺西班牙戰俘的事情也十分不滿。所以,暗地裡一直在支持那些從呂宋逃跑的西班牙人。而根據清軍好不容易才收買地幾個土著奸細的報告,在棉蘭老島上。西班牙人正在撮和幾個較大的土著部落,意圖密謀對清軍發動反擊。

    「除掉這些,還有一個叫什麼蘭芳公司的派人來跟咱們聯繫,說是願意聽朝廷指揮。那使者倒是一個漢人,吹噓說他們在婆羅洲有人口十萬。必要之時可全民皆兵。而且他們的什麼大唐總長還跟婆羅洲的土王蘇丹有十分深厚的交情。能借兵多少多少。大話說得沒邊兒,所以我們就沒答應。但誰也不知道這幫子人是什麼來路。所以還是要小心一些!」

    接風宴上,張見升敬了何貴一杯酒後又接著說道。

    「婆羅洲?」那不就是加裡曼丹島了嗎?那裡還有一群有勢力的漢人?荷蘭佬也允許?何貴雖然一直比較關心南洋的局勢,但對呂宋島以南的事情就不是非常瞭解了。不過,既然是稱「公司」,想必跟老外少不了瓜葛,為了保險起見,確實還是少接觸些為妙。

    「對了,南洋不是傳說有什麼天地會地麼?張軍門,你們沒有聽到什麼消息?」王棧陵不知道突然搭上了哪根筋,逮著張見升問道。

    「王兄想的沒錯。呂宋島上確實是有天地會。不過,這幫人可是混得不怎麼樣。眼看著自己人被那幫子洋夷又搶又殺,卻一點兒辦法也沒有,他們現在自己都沒臉。福大帥見他們也沒什麼造反的打算,也沒怎麼著他們,不過也沒招他們從軍。」陳添保說道。

    「沒錯。先前一個在這裡經商的老頭兒,姓陶,說是天地會兒的頭目之一,躲過了洋夷的殺戮,也等到了咱們的大軍,可看到僑民的慘狀之後,卻因為自己毫無作為而羞憤自盡了。其餘的那些人現在也過得都挺窩囊!抬不起頭來啊。」李相清也笑道。

    「我剛剛看到港口裡面有不少苦力在幹活,那些就是福康安先前留下來的活口嗎?」何貴又問道。

    「不全是。呂宋島上有金礦,大帥那邊也派了苦力。」張見升答道。

    「說起來,那幫子洋夷沒人性,這幫土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好吃懶做不說,洋夷屠殺僑民地時候,這幫混帳居然也跟著一起,到處殺人,……我們上岸最早,我就親眼看到一夥土人擔著一筐僑民的人頭去紅毛鬼那裡領賞,其中竟還有嬰兒的!我當時……把那幫畜牲剁成了肉泥都不解恨。要我說,福大帥這麼收拾他們都是便宜了他們。根本就應該一個個都活剮了!」一名副將紅著眼睛,大聲說道。「呂宋自來富庶,瓜果到處都是,稻米可一年三熟,又沒有什麼冷天,當地人不用愁吃穿,自然沒有咱們大清國的百姓那麼勤勞。而且據我所知,呂宋人根本就沒有對自己這片土地的稱呼。我們稱它為呂宋,西班牙人稱它為菲律賓,據說用地還是西班牙皇太子地名字。可以說,這片土地的統一,疆域以及現如今地文明,都是西班牙人侵入之後才逐步確立發展起來的。……即便是到現在,這裡的土人也只是一群不思進取,無能也無力的人。眼著著華人在這裡混得風生水起,他們自然眼紅。所以,他們也才會跟在西班牙人的身後做惡……不過,既然我們來了,就要讓他們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

    「說的好。雖然這兩年殺了不少這樣的王八蛋,可老子一見著那些土人還是憋不住氣。……大帥,您打算怎麼幹?我胡鐵漢聽您的,哪怕就是您讓我一個人去屠了棉蘭老島,咱也不含糊!」剛剛那副將大聲說道。

    「屠了棉蘭島?呵呵,胡副將,你把那些土人都殺了,咱們難道要親自去挖礦不成?」何貴笑道。

    「嘿嘿,我就是那麼一說。不過,大帥,看您也不像是武人出身,可別現在嘴上說得痛快,到時候又起了菩薩心腸,心軟呀!」胡鐵漢又道。

    「我心軟?」何貴啞然。

    「對了,大帥,福大帥還留著一份禮物給您呢,末將險些忘了!」何貴要是心軟,那越南現在就還叫安南,緬甸也不用被肢解成好幾塊兒了。張見升在心裡暗罵了胡鐵漢一句鄉下把式沒見識,丟了陸路各軍的臉,又急忙插嘴說道。

    「什麼禮物?」何貴問道。

    「洋夷的呂宋總督,名叫安東尼奧!」張見升答道。





第三百零二章 釋放

    安東尼奧一詞源自於拉丁文,是值得讚美,備受尊祟的意思。

    而在兩年前,安東尼奧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呂宋可是個好地方,1542年,西班牙航海家洛佩茲繼麥哲倫之後第二個來到這個群島,將這個島取名為「菲律賓」,西班牙人就開始了對這片群島的殖民史。他們每年不光要從呂宋一帶搜刮走大批的黃金,以及各種各樣的財物,而且還要通過跟中國人貿易,牟取巨額的利潤。能夠在這片島嶼之中當上總督,安東尼奧自覺風光無限,雖然這裡沒有歐洲的許多東西,可是在這裡他說一不二,而且能夠賺到足夠豐厚的金錢。有了這些為資本,等到他任職期滿回到馬德里的時候,他將會成為一個超級富豪。

    可是,這一切的美好前景都在兩年前被人無情的擊碎了。

    那群留著豬尾巴的蠻人以強橫的力量將他組織起來的抵抗軍擊潰,然後,同樣在呂宋展開了大屠殺。只是這一次屠殺的對象變成了西班牙人和呂宋的土著。他所遭遇到的一切遠比英國人在中國所遭遇到的還要悲慘。至少,那些英國人在被俘後雖然被賣作了奴隸,卻保留下了性命,還可以等待國家的救援,可他卻眼睜睜地看著中國人逼迫著那些被俘的西班牙士兵自己己挖坑,然後又把自己埋了進去……上千名士兵啊。足足佔了整個呂宋駐軍的一半兒。早知道是這個結果,他打死也不會投降,至少那樣還能落得個英雄的名稱。可現在呢?相信在西班牙國內,那些不知情的人已經把他當成了一個罪大惡極的膽小鬼了,他所屬地家族恐怕也會受到無情的刁難!

    安東尼奧所在地囚室其實就是一個巖洞。更確切地說,是一個由兩塊巨大的岩石擠在一起所形成的縫隙。矮小。狹窄,且十分透亮。而在呂宋這麼一個年降水量超強的地方,在這個洞裡面呆著,自然也跑不了要經常被動的接受上帝地淚水。而且,安東尼奧還無法像魯濱遜那樣自由的出去找些東西給自己的「居室」搭個頂蓬。不過還好。這個洞的洞口正對著海邊兒,有海風吹著,「絕對」不會太過於潮濕。

    「可惡地英國人,憑什麼你們能夠在中國地沿海四處襲擊。並獲得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可我們西班牙人卻要承受他們的怒火?馬爾戛尼,亞當斯……你們這些騙子。你們不是說中國人只是一隻已經病得奄奄一息的獅子,只是外表強大,其實根本就一點兒也不可怕嗎?可為什麼你們只憑幾百名水兵就能去進攻他們擁有數十萬居民與強大駐軍的大城市,而我的兩千多名駐軍卻要被他們全部消滅?為什麼你們一走,呂宋就要遭受到這種滅頂之災?」

    「這麼簡單的事情難道你就考慮了這麼久?」

    何貴先前對西班牙還是蠻有好感的。當然,那只是對這個國家的足球隊……雖然他並不是球迷!而現在,他則是懷著一分好奇前來「觀看」這位被囚禁了兩年地西班牙呂宋總督大人的。只是很顯然,雜亂且濃密的鬍子。凌亂到可以編一條及地長鞭子的灰髮,破碎的衣服,不停發出霉臭味兒、皮包骨頭、傴僂地像是一隻大號龍蝦地身體,……這些東西都讓他十分的失望且覺得「好玩兒」。

    「你是誰?你想幹什麼?」

    「我是接替福康安地新任南洋總督。你如今的命運執掌者!」何貴不懂西班牙語,但呂宋華僑卻一個個都不少懂。所以。隨便找一個翻譯就能十分方便的跟安東尼奧進行溝通。

    「福康安?那個魔鬼他走了?」安東尼奧撲到洞前的柵欄上。大聲地問道。

    「是啊,他走了。怎麼。你很高興?」何貴問道。

    「我……」

    我很高興嗎?福康安走了,可眼前的這個人就會放過自己嗎?安東尼奧只覺得自己的心裡沒有任何的感覺。這兩年來,他只有孤獨與痛苦,如果不是每天的怨恨著馬爾戛尼一行人,他恐怕早就麻木的不行了。

    「你很不錯。在這種地方呆了兩年還能十分清楚的罵到某個人,說明你的心理承受能力相對於許多人而言都要堅強。」何貴盯著安東尼奧那幾乎已經被頭髮與鬍子整個兒遮住的臉,又微笑了一下:「我現在需要你的幫助。所以來問問你,打不打算跟著我干?如果你盡力幫我做成這件事,我可以賞你一個體面的死法!」

    「不----」

    我不要死!我絕不要死!翻譯剛剛把話說完,安東尼奧立刻就向後大退一步,腦袋撞到岩石上也絲毫沒有覺得疼似的,只是大聲地吼叫。

    「嗯,了不起,居然現在還不想死!看來我還是看低了你的心理承受能力……」何貴又微笑著說道:「不過,你既然不想死,那咱們就更加有合作的基礎了!」

    「大帥,您要用這個劊子手?」翻譯沒有把話翻譯成西班牙文,而是突然向何貴問了起來。

    「你覺得呢?」何貴看向了身邊這個穿著清兵服飾,看上去才二十歲左右的年青人。來之前,他就已經知道這個叫做蒲遠的小伙子的一家都被呂宋土著給殺光了,而他本人也是拼著一口氣,殺出一條血路才逃了出來,在密林裡躲了一個多月,僥倖等到了福康安清軍的到來……這樣的血海深仇,放到誰的身上也不會輕鬆。不希望他放了安東尼奧這罪魁禍首也可以理解。而果然,聽到他的問話之後,蒲遠便大聲說道:

    「大帥,這傢伙不是人,殺了都是便宜他的。怎麼能放?」

    「沒錯,他不是人。所以,光是這麼關著。實在是太便宜他了。」何貴微微一笑,又拍了拍蒲遠的肩膀,「年青人,記住一件事,報仇血恨。不一定要殺人。讓他一輩子活在痛苦之中,那才叫舒服。雖然這一點不是很容易做得到,可是,讓他更加痛苦一點。我們還是可以做到的。」

    「大帥。您打算怎麼收拾這傢伙?」王棧稜依舊護衛在何貴身邊,聞言問道。

    「福康安的刀太快,沒給我留下幾個有用地貨色。屠殺呂宋華人的黑手裡面,還有一夥荷蘭佬,英國人在馬六甲也還有一座檳城。這些人對咱們都有敵意,只是沒有明著表現出來。所以,只有用歐洲人,才能讓他們覺得可信。我就是要用這傢伙……」何貴一指依舊蹲在洞裡嚎叫著地安東尼奧:「我就是要用這傢伙去取信他們,然後。給他們一記狠的。不僅要打疼他們,我還要卸掉他們的手腳,斷了他們伸進南洋的爪子!」

    「大帥,荷蘭人距離這裡還遠,您現在就要跟他們動手嗎?」蒲遠不像王棧陵。他是在呂宋長大的。自然知道這裡地一些情況,所以忍不住問道。

    「當然不會。不過。真要是臨陣磨槍,那可就晚了。」何貴又轉頭微笑著看向了安東尼奧:「而且,西班牙人已經佔據了呂宋兩百多年,他們的力量與權威早就深入這裡的土著的內心。再者,這個安東尼奧當了幾年地呂宋總督,總要對這裡地各種勢力有些瞭解,至少,他應當比你們這些華僑要瞭解的深。所以,我要用他來先幫我收拾掉那些反對我們的土著!」

    「大帥英明!」王棧陵說道。

    「大帥,殺那些土著,您可一定要把我們那一軍編在前面!」蒲遠一家都是死在呂宋土著之手,對那些為虎作倀的土人的恨意比對西班牙人還要深上幾分。

    「這個就要看時候了。」何貴笑了笑,沒有直接答應。他雖然已經是南洋總督,可是,一名漢人直接掌握一支上萬人的軍隊的軍權,北京的大清朝廷是不會樂意的。尤其是這支軍隊幾乎所有地將領也都是漢人,就更加不行了。所以,在他來之前就已經知道,乾隆已經準備了一支純由八旗兵組成的軍隊,由他剛剛卸下九門提督一職的老相識豐升額率領。這支八旗兵將先到閩浙幫著福康安平定蔡牽之亂,之後就要駕船南來,加入到他的麾下。不過,說是麾下,其實也是一種制衡與監視!雖然他跟豐升額有點兒交情,可長久不交往,那點兒用金錢積攢起來的情份早就淡了。而且打仗地事情他也沒什麼經驗,最後恐怕還是要聽那傢伙地。

    「大帥,那現在就要放了這傢伙?」王棧陵又指了指安東尼奧,問道。

    「當然。別看這傢伙好像還挺壯實,可再不放的話,我估計他恐怕就真地要死了!你們沒看到,他身上的那些傷口都膿成那樣了……」何貴說著便捂起了鼻子,連連搖頭。

    「他這是活該!」蒲遠恨恨說道。

    「活該是活該。不過既然要用用他,也不能讓他帶著一身的爛肉亂跑,說不定還會傳播瘟疫呢。那個……蒲遠,替他剜肉的任務就交給你怎麼樣?你正好可以先過過報仇的癮。」何貴說道。

    「您要是讓我扒了他的皮,我樂意,可剜肉……我可不想讓人說是我救了這畜牲!」蒲遠連連搖頭說道。

    「那就算了。對了,我聽說軍營裡還有不少抓來的土著女人,是不是?」何貴又問道。

    「沒錯。難道大帥您也想要幾個玩玩兒?」蒲遠一臉的無所謂:「不過,張軍門他們早就為您準備好了幾個鮮亮水嫩的,還有一個西班牙小妞兒,才十三歲……營裡的那些您還是別用了吧?」

    「我像是很好色的人嗎?」

    幾個菲律賓女人,還有一個十三歲的西班牙小妞兒……要說何貴對這些不動心,那是不可能的。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衣著暴露的菲律賓女人(不算那些菲傭之類)還是非常不錯的,身材也好。而既然是張見升等人專門為他準備的,想必水準也應該挺高。可剛剛打算在人家的地方大開殺戒,就去玩兒人家的女人,何貴還真有些做不太來這種事情。再者,他也怕那些菲律賓女人會在辦事兒的時候突然給他一嘴……雖然沒聽說菲律賓女人也像越南女人那麼凶悍,可這種事情畢竟是誰也說不准的。至於那個十三歲的西班牙小妞兒,他就更加沒興趣了。他可不是蘿莉控……而且,他才剛下船,沒那麼飢渴。而這些原因綜合起來,自然就不由得何貴不擺出點兒正人君子的架勢了。

    「大帥,那幾個可都是少見的美人兒。尤其是那個西班牙小妞兒……嘖嘖,當初福大帥臨走的時候都想一起帶走的。最後想了想,還是決定留給您,您可別辜負了他老人家的一片好心啊!」冤冤相報,蒲遠可沒有何貴的那樣的心理障礙,只覺得何貴如果放棄了這幾道「美味兒」實在是太過可惜,畢竟那幾個女人都很不錯,要是讓給別人可就虧了。再者,他也覺得這位新任大帥待人和氣,性格不錯,可不願讓何貴吃這個虧,當然,這裡面也不乏討好的意思。

    「這個過兩天再說!」至少得等老子看看貨版吧?何貴心裡終究還是有點兒癢癢,不過面上依舊一片正色:「你先去營裡找幾個年紀大點兒,相貌也慘點兒的,等安東尼奧放出來,就讓她們去伺候!」

    「大帥,您放了這王八蛋就不錯了,還給他女人?」蒲遠一聽,頓時不樂意了。

    「不給他點兒甜頭,他能聽我的話麼?兩年的苦受下來,恐怕對什麼刑罰都不在乎了。所以,要收拾他,還是用糖衣肉彈最方便。先給他一點兒好東西嘗嘗,然後再吊吊他的胃口,不愁他不聽咱們的。反正,咱也沒損失什麼!」何貴說道。

    「可是大帥……」

    「好了,就先這樣!去找郎中吧,等會兒把人放出來,還得給他治傷!」何貴吩咐道。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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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遠交近攻,合縱連橫

    何貴很快就發現,他接手呂宋之後,所面臨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人太少了。

    先前呂宋的人口就不是很多。西班牙人駐軍兩千,其餘的西方人也大多是以生意人為主,湊起來也還不到三千人。如今這些人除去運氣夠好,或者見機的快跑掉的,根本就沒剩下幾個。當然,剩下的也大多數是女性。漂亮點兒的,稍稍符合一點兒東方人的審美觀點的,也被福康安等將領按官階大小分了。而那些長得讓人難受的,不是被派去做些粗活,就是被當成了營妓,成為那些清兵蹂躪的對象。

    而除去歐洲人,就只剩下那些土著了。要知道,歷史上菲律賓從來就沒有統一過,直到1世紀前後,才出現了一些由土著部落和馬來族移民建立的割據王國。而這些所謂的割據王國,除了曾經較為有名的蘇祿國之外,就沒幾個有名字留下來的,而且相互之間還經常發生爭鬥。就像那位著名的航海家麥哲倫,就是因為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干,摻和進菲律賓土著部落的爭鬥之中而被宰掉,沒能完成他的環球航行。而在這種環境之下,那些土著也沒有建立起來什麼文明,死亡率一直很高。所以也就沒有積攢下多少人口。而先前中國人到呂宋進行交易,也沒有帶給他們什麼東西。直到被西班牙人輕輕鬆鬆的用武力征服,他們才算被動的接觸到了文明社會。可那也只是占總人口的一部分而已。而西班牙人壓搾華人,同時也沒有放棄收拾這幫好吃懶做、不思進取的傢伙。只不過這些人相對於精明強幹的華人來說並不能對西班牙人構成威脅,所以才沒有遭受到華人一樣的命運,反而成了西班牙人的幫兇。所以,因為這幾方面地原因,直到福康安在呂宋實行大屠殺之前,整個島上也就只有四十多萬土著。福康安開始斬首三萬的戰報雖然有所誇大。但也殺了一兩萬人,而之後的坑殺,就超過四萬了,再加上兩年多來零零星星的戰鬥與殺戮,以及逃離的,還有受害華人在福康安停止屠殺之後依舊在暗地裡進行的報復,殘留在呂宋島上的到現在也不過才二十多萬而已。

    兩年時間滅殺一半多土著居民,何貴也終於發現了中國人潛在骨子裡的那股子狠性。但是,清軍的軍紀向來不好。在國內就經常做出屠殺平民以作軍功地事情,搶劫更是家常便飯,如今跑到國外沒了約束,自然難以收住手腳了。至於那些華僑,就更加沒法說了,報仇血恨嘛,那些土著也是自作自受,怪不得他人。事實上,也正是因為清軍將士們有發洩的對象,這兩年來福康安才沒有為手下歷來就有的擾民這一毛病感到頭痛。清軍跟華僑才能和平相處,以至如今的親密。

    不過,福康安可以閉著眼睛,何貴可不能再讓這些人殺下去了。他可還打算長駐這片地區呢。沒了勞動力,他總不能讓那些清軍將士與華僑去幹活吧?

    但如今在呂宋島上的土著雖然已經屈服於清軍的高壓之下,可他們對中國人的惡感卻沒有稍減。何貴自然也不會無視這種情況去搞什麼溫和的政策出來,所以。想來想去,他就採用了以後日本人侵略中國時採用的「高招」:集村並戶!

    反正,經過兩年的時間,又有當地華僑地竭力幫忙,呂宋已經處於清軍的絕對控制之下。所以,何貴的帥令一出,如狼似虎的清軍便立即出動橫掃各地,將散落在島上的土著不分部落,不分地區的集中起來,然後再次混編。分配到何貴劃定的各個圈內實行統一管理。從此以後,這些土著將要被迫地跟著清軍指定的老師學習耕種,學習漢語,而他們的孩子,凡是七歲以下的,將全部被集中起來,按年紀分成班級,不僅要學習漢語,還要學習儒家經典以及忠君愛國之道。當然,這個國自然就是指大清國。而為了能有足夠的老師。何貴還派人向清廷提出了請求。害得北京的禮部好一番忙碌,最後禮部尚書又拉上了刑部,兩部合力,才最終湊齊何貴所需的人數,但敢也已經是何貴在呂宋發現超級大銅礦之後的事情了。

    而對清軍的集村並戶政策採取了抵抗行動的土著。除非自己要死。何貴也沒有殺。按他地話說,「蚊子再小。那也是個勞力」。所以,這些人的結局,就是全部被清軍押解著,與先前被俘的苦力一起,開始在呂宋進行基礎設施建設。雖然清軍許諾,只要把活幹完,他們就可以去跟家人團圓。只是,這些人要做的活計實在是太多了:港口需要擴建,公路需要修築,城市還要修繕……就算他們能熬到把這些東西都做完了,也還需要去採礦。可呂宋的礦藏實在是過於豐富了點兒!

    而除了以高壓跟「洗腦」政策對付呂宋土著之外,何貴還命令福康安先前派到菲律賓另一大島棉蘭老島的清軍回駐呂宋。這樣做一方面可以保證在集村並戶等政策在實施過程中不會出現意外情況,保證呂宋這一根本基地的安穩,另一方面,則是為了防範另一夥實力強大的「友人」。只是一個武夫。除了打,就是打……雖然這是他的本職,可殺人一定要用刀槍麼?那玩意兒到頭來損失的還不是咱們自己人?何況還在自己地頭上懸了一把劍。」

    集村並戶執行的十分成功。土著終究還是欺軟怕硬的多,所以,絕大多數都進入了集體農莊。而在這第一步完成之後,何貴又召開會議,開始執行第二步。只是,談到這第二步,因為某些原因,何貴就忍不住有些嘮叨了。

    要知道,兩年前,他代表清廷跟英國人簽定了《蘇州條約》。而按照條約的規定。馬爾戛尼將乾隆皇帝先前賞賜給他們的所有財物都當成了戰爭賠款重新還到了北京,並再次向乾隆下跪,以示歉意,同時保證在未來十年之內,將所有欠款還清。但是,英國人願意接受如此屈辱地條件地背後,卻隱藏著另外一條對他們來說極為重要的利好消息:何貴代表清廷答應他們,未來十年之內,英國人將以平均價獲得不低於五成地對中貿易份額。二十年內,不少於三成,之後,雙方再行磋商。同時,英方還可以單獨獲得在福建彰州地貿易權。

    這些條件,相當於奠定了英國人在中歐貿易中的老大地位。僅僅兩年,東印度公司憑藉著自己在英國遠東貿易中的壟斷地位以及強大的商業實力,已經將其餘各國的商船擠走了大半,要不是十三行的嚴啟昌等人意識到了對方的強大威脅,一直暗地裡支持著著幾家歐洲商人。同時加大出貨量,別說五成,就是十成的貿易份額,英國人也搶到手了。可即便如此,英國人在南洋的勢力也越來越大。雖然福康安一直就對英國佬恨得牙癢癢,可在打下呂宋之後,他還是不願意平白再招惹一個對手。生怕對方斷了自己地歸路。所以,只要對方不招惹自己,他也就當沒看見。最後,在英國人的「苦苦懇求」之下,他又不得不允許英國人在呂宋的港口停泊。而福康安的這種做法在何貴看來,無異於在自己的後院放進了一隻極具威脅力的豺狼。所以,何貴才不得不將棉蘭老島上的軍隊撤回來,希望憑借兵力,在完事兒之前能暫時鎮懾住英國人。

    「那大帥您打算怎麼做?」

    聽到何貴責怪起福康安來,一干武將沒有一個人敢搭話。福康安可不是什麼寬懷大度的人。何貴不怕,他們可怕。萬一附和何貴一起責怪福康安,被其本人聽到了什麼消息,他們的前途可就完了。所以,一干人眼觀鼻,鼻觀心的呆了好一會兒,才有鄭流唐忍不住岔開了話題。

    「其實我這一步地打算很簡單。不外乎就是在棉蘭老島施行一條老掉牙的計策:遠交近攻,連橫合縱!」何貴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態,可他替福康安幾個人簽了這個不平等條約,福康安這幫人卻只會給他惹麻煩。他當然不舒服。

    「大帥,咱們這兩年可是殺了不少土著,怎麼對他們來這遠交近攻?」張見升奇道。

    「就是。呂宋島上的土著都快被咱們殺足了一半兒,棉蘭島上咱們也宰了不少,他們有多少部落都被咱們給滅了?那些土著對咱們又怕又恨。可絕不可能是信任。所以啊。末將以為,這遠交近攻不可能。連橫合縱更是白搭!」一名總兵打扮的武將哼哼著說道。

    「嘿嘿,大帥,末將倒也是讀過兩本書,也知道點兒關於遠交近攻跟連橫合縱的事情。可咱們就算要奉行這兩條計策,又上哪兒去找出使的人啊?當年行遠交近攻的是范雎,合縱連橫地更是蘇秦張儀這等驚才絕艷之輩。這些人,一個個才高絕頂,嘴皮子能把天說成是地,能把地說成是天……可如今咱們這裡就只有一幫大老粗,您讓我們去殺人那是沒的說,讓我們去當說客,呵呵,就算我們願意去,也沒那個口才啊!」又一名參將張開手笑道。

    「這話沒錯。而且,大帥,這裡的土話咱們也不會說,總不能跟他們說漢話吧?」曾經在港口迎接過何貴的副將胡鐵漢也說道。

    「呵呵,大家說的這些我當然知道。你們的這些理由都不算錯。」聽著這干將領的話,何貴微笑著點了點頭,卻沒有說什麼別的,只是突然又轉頭看向了坐在他左側一排的陳添保等人:「那個……陳總兵,鄭總兵,還有李總兵,你們水師一方又怎麼看?」

    「末將等願率水師聽從大帥吩咐!」被點到名的陳添保等人相互看了看,一齊抱拳答道。

    「你們沒什麼意見?」何貴有些奇怪地問道。而跟陳添保等人相對而座地張見升等陸路將領也都紛紛目露奇光的看著對面的這些人。他們可不認為水師的人是害怕得罪何貴。雖然現在水師人少,可是,陳添保等人手裡掌握著數目眾多的火炮,佔整支呂宋清軍的三分之二強,且作戰勇猛。兩年前打呂宋的第一仗,就是水師跟西班牙戰艦的海上搏殺,那等慘烈戰況,張見升等人可是親眼目睹的。

    「大帥,只要有用得著我們水師的地方,您儘管下令便是!」鄭流唐又鄭重地代表水師表了一次態。

    「大帥,您地算計別人不清楚,末將還不清楚麼?我當初可是糊里糊塗就被您算計的成了和軍門的俘虜,又被您一通話,算計的跑去越南當了奸細,挾著鄭一鄭大哥一起坑了阮惠一把狠的……現如今您又要算計那些土著,末將可正想等著看熱鬧,順便撈幾把功勞好陞官發財呢。」李相清也緊接著說道。

    「你這是誇我?可我怎麼聽著像是在損我?」何貴苦笑著問道。

    「大帥您別多心,末將這可是全心全意地讚揚!」

    「壞了,水師地這幫傢伙跟何貴是老相識,我怎麼給忘了?」見李相清在那裡跟何貴說得熱絡,張見升卻開始叫糟。他已經意識到自己一方說錯話了。想想也是,何貴又不是弱智,陸路這幫將領能想到的,人家堂堂地總督會想不到?如果真的是沒出息,何貴也不可能闖出如今偌大的名聲了。張見升暗暗後悔,從何貴到呂宋開始,他就提醒自己不要侍功而驕招惹人,可沒想到還是犯了錯。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好話都讓水師的傢伙說盡了,他也只有勉強從側面亡羊補牢一下:

    「大帥,難道您已經有了什麼計劃?」

    「計劃倒是沒有,只有一個大體上的概略。」何貴似乎沒有在意剛剛陸路將領的不配合,只是微笑著說道:「不過,你們大家剛才提到的那些雖然不算錯,但也不能算對。因為,呂宋、棉蘭以及其他各島上土著,你們都把他們當成了我們的對立面,敵人!其實這是錯誤的。要知,自從這片地域有人開始,就從來沒有人能將其統一過。這些土著甚至沒有統一的語言……你們想想,這樣的一群人,能夠同心協力嗎?很顯然不能!他們甚至還相互仇殺!所以,我們完全有可能使手段讓他們繼續自相殘殺下去。同時,在跟他們的接觸中,篩選出那些願意親近我們的,將其收買或者訓練成我們的人,然後,給這些人點兒甜頭,讓他們去自己殺自己……我們,只要最後的果實!」




第三百零四章 蘭芳共和國

    何貴所採用的手段其實是跟西班牙人差不多。那幫歐洲人也是聽話的就拉,不聽話的就打。當然,跟清軍的勢力範圍挨的近的,就算聽話,何貴也是不會客氣的,他不允許有另一股自成體系的勢力呆在自己旁邊,哪怕那股勢力很小很小,只不過他的手段會相對溫柔一些罷了。

    但是,先前福康安所使用的屠殺手段卻讓何貴的計劃在實施過程中遇到了不小的麻煩。按照他的命令,清軍各部都在自己所面對的方向先實行「遠交」,派出了一些附庸的土著或者是有把握的華僑去距離較遠的部落進行聯繫。可是,大多數的土著部落都被清軍先前的凶狠給弄怕了,並不相信清軍的誠意。不過這也正好,何貴下令將計劃施行時間延長,並針對計劃施行過程中所遇到的問題進行修改。同時,還對呂宋佔領區進行大規模的整頓與規劃,並對麾下的軍隊按其戰鬥力分成了主力與預備隊。而在這期間,由一千銳健營與一千神機營組成的八旗兵也順利抵達了呂宋,只不過這只八旗兵的統領並不是先前以為的豐升額,而是另一位叫做賽沖阿的滿洲將領。而且,賽沖阿到達呂宋的同時,還將福康安離開時所調走了戰艦帶回了十艘,使得呂宋水師的戰鬥力又增長了一倍,讓何貴安心不小。而通過賽沖阿的口述,何貴也瞭解到閩浙沿海的蔡牽之亂已經結束。福康安先是故意裝作找不到蔡牽,做出了一副茫然之態,從而麻痺了亂軍,使得蔡牽變得無所顧忌,率領船隊接連又擊潰了浙江的溫州鎮水師與寧波鎮水師,同時還對到福建彰州進行貿易的英國商船進行攔截,強索「出洋稅」,甚至於自稱「海皇帝」。而就在蔡牽得意忘形之際,福康安根據收買蔡牽內部叛徒所得到的消息。率領浙江水師與福建水師在浙江台州漁山外洋對蔡牽進行了突然襲擊,以優勢兵力將其合圍。之後,雙方展開海戰。蔡牽終究只能算是草根級。手下船隊自然不能與福康安抽調廣東水師大部精稅所組成福建水師與浙江水師的聯合艦隊相提並論。尤其是為了搶劫方便,他還將搶去的火炮在每一隻戰船上都安了一門,分散了火力,結果,近百艘戰船在福康安一方猛烈的炮火之下根本就沒能支撐多久便損失大半。雙方由下午激戰至黑夜。蔡牽率領殘餘戰船突圍而出,卻被福康安緊咬不放。雙方你追我趕,竟越過福建沿海,一直追到了廣東黑水外洋。此時。蔡牽僅剩下三艘戰船。且盡皆受傷,眼看著就要被朝廷水師重新包圍,可就在這個時候,福康安所部前鋒,也即浙江水師提督李長庚因為輕敵冒進,意圖活捉蔡牽以報當日詐降之仇,卻被蔡牽抓到機會,用座船的尾炮將其擊中,轟得粉身碎骨。當場身殞。而之後,蔡牽見自己寡不敵眾,也沒有逃跑地可能,又將炮口掉轉,自炸座船。與妻小及部眾兩百餘人盡數沉海而死。

    「這個蔡牽倒是條漢子。可惜沒走上正道!」聽完賽沖阿的敘述,何貴歎道。

    「大帥說的沒錯。蔡牽自沉而死地時候。福大帥也是這麼說的……這人也是個有本事的,可惜不能為朝廷所用,反而被那些貪官污吏逼得造了反。聽說,這蔡牽可還是李長庚的舅表兄弟呢!」賽沖阿四十歲左右,聽說是康熙朝的索額圖是一家子,都姓赫捨裡。雖然索額圖因為各種原因被康熙給收拾了,可赫捨裡氏依舊是滿洲地顯貴一族,只是不及先前罷了。賽沖阿在十五歲的時候就當上了銳健營參領,三十多歲的時候就當上了吉林的副都統。福康安征剿台灣林爽文地時候,此人也曾在軍中效力,因作戰勇猛,得了個「巴圖魯」地稱號。

    「舅表兄弟?那他還跟李長庚這麼死磕?」何貴奇道。

    「誰知道呢?聽說這蔡牽是家中獨子,自幼父母又亡,一直寄居於其舅父舅母家中,從小就與李長庚不和。長成之後,又是一為賊,一為官,這仇也就越結越大。此人剛開始起兵造亂的時候,李長庚還念在親戚的情誼意圖勸降,可沒想到到頭來他蔡牽居然是詐降。不僅害得李長庚險些喪命,還差點兒丟了官,要不是福大帥開恩,許其戴罪立功,光那一次戰敗,他也早就被罷了!」賽沖阿答道。

    「如果被罷了說不定還好一些,他至少不用死在蔡牽這表兄弟的手裡!」何貴搖頭說道。

    「話是如此,可如果罷了李長庚,在台州的那一場海戰沒了下死力追趕的人,蔡牽說不定就跑了,閩浙一帶還不知道要亂到什麼時候呢!」賽沖阿又道。

    「呵呵,也是這個道理!」何貴笑了笑,又道:「賽將軍,呆會兒跟我一起去拜見一個人,如何?」

    「拜見?大帥,是什麼人,您居然要親自前往拜見?」賽沖阿奇道。

    「此人在南洋是實際上的一國之主,一位真正的英雄!」何貴正色說道。

    「英雄?」賽沖阿禁不住一愣。他沒跟何貴相處過,但在他率兵來呂宋之前,不管是豐升額還是福康安可都曾經提醒過他不少關於何貴的事情,要他除非不得已,一切都聽何貴地安排。如果說豐升額的話他還可以不當回事兒的話,那福康安可就不是一個會輕意做這種事情的人了,誰不知道那位福三爺一向眼高於頂?而能讓福康安如此重視的何貴卻又稱呼另一個人為「真正地英雄」,那這個人又會是什麼樣地呢?想著想著,他的好奇心禁不住被提了起來。

    羅芳柏靜靜地坐在清軍將士為他準備地客房裡,不住地把玩著那「珍貴」的景德鎮瓷碗。他的心裡有些緊張。他不知道那位何大帥會怎麼看待他,雖然如今的清軍已經把呂宋給打了下來。可是,他終究是一個棄鄉之人。他以前也是讀書人,自然知道朝廷的文武官員是怎麼樣看待他們這些出洋謀生的人的。

    羅芳柏出於乾隆三年,「自幼學文習武為群兒冠」。但一直到乾隆三十七年,他卻屢試不第。讀書人大多數都是有抱負地人,可大多數的讀書人卻因為種種的原因。最終屈服於社會,屈服於現實,將自己地抱負放下了。但是。羅芳柏卻不是這樣的。由於在家鄉無法施展他的抱負,在失望之餘,他毅然決定離鄉背井,隨同鄉親們飄洋過海。於是,他從廣州虎門啟航。同年,在婆羅洲坤甸的一個小鎮登岸。

    羅芳柏抵達婆羅洲時,也帶來了將近一百名來自家鄉嘉應州的客家人。這些人很快便形成一個核心組織,在坤甸地其他嘉應州人。因為鄉黨的關係。不久便彙集在他們周圍。當時坤甸是森林地帶一個異常落後的村鎮。由於這村鎮與一個礦藏豐富的地區為鄰,鎮內地移民以開採金礦維持生計。而羅芳柏雖然不懂種地,也沒有力氣去挖礦,但他當地是罕見地讀書人,所以,安頓下來之後,他是靠教書為生,也很受人尊敬。

    然而,羅芳柏帶來的那批移民所生息的社區。情況並不好。華人喜歡抱團兒,也喜歡內鬥。在坤甸,就有一大批潮州人一再跟這班客家人移民過不去,致使他們的日子很不好過。當時的情況就是,倘使他們希望過和平安寧的生活。就得尋找另外一個新天地。以迎接未來的歲月。在早年時期,客家人當中組織了十八兄弟會。由於羅芳柏受過教育。天資又聰慧,加上他具有領導和行政的才幹,所以很快便成為這個新會黨的老大。

    經過一個時期地策劃後,羅芳柏所率領的一批人馬決定遷移到一個新地點,也就是遷移到三發區東萬律大埔客生息的山心金湖。首先,羅芳柏率部眾攻擊這個地區。大埔客墾殖民的領袖張亞才率領部屬,逃往他處。羅芳柏遂成為山心金湖區的新領袖。透過賢明地施政和待人以善,他把未逃走地大埔客墾殖民爭取過來。於是,這個新村落開始築起護牆,興建店舖,房舍,並開始建立公司。這個大埔客和嘉應州客聯合組成的新社區,繼而開闢山林,挖掘水井,發展礦業。由於這些新墾殖民遠離一切外來控制,他們自然而然地便建立起本身地政治機構。他們在羅芳柏的英明領導下,把政治機構建立在原本存在的群體組織上。然而,十八兄弟會的逐漸興起,讓另一個華人社團感受到了威脅,這就是聞名於世的天地會。

    不過,羅芳柏並沒有因為天地會的名聲大而有所膽怯,在他的領導下,十八兄弟會最終將天地會擊敗,成為了婆羅洲最大的華人幫派,或者說是組織。但是,擊敗天地會後,羅芳柏還面臨著其他的威脅。

    東萬律因產金出名,又因瀕臨海濱,引起出沒無常的海盜光顧,采金公司被劫掠的案件時常發生。羅芳柏為整個僑社安寧著想,首倡聯合自衛。大家紛紛捐資,購買大量槍械軍火,組成武裝團體。最初是礦工們自兼鬥士,「同衛社稷」,後來發展到除少數常備武裝外,礦工亦能聞警後立即動員,成為全民性的預備隊。這種兵役制度,使生產與戰鬥協調一致,可謂別出心裁。至於常備武裝部隊的設置,經費是沒有問題的,戰鬥教育則全憑教書起家的羅芳柏。羅芳柏對兵法下過很深的功夫,曾以「班超」自居,倒也沒有讓人失望。而經過發展,東萬律的應急武力和預備隊加起來,總人數達兩萬以上。羅芳柏成為這支武裝力量的當然統帥,被僑民尊稱為「羅芳伯」,改名為「蘭芳會」的十八兄弟會也成為了婆羅洲最強悍的一隻力量。

    而就在蘭芳會確立不久,婆羅洲土人內部發生叛變,土王蘇丹無力平定,聽說羅芳柏為華人首領,擁有數萬兵力,而且武器裝備精良,妻子又是當地的一名達雅克族女子。於是,在情況危急時派人向羅芳柏求助,請華人方面出動人力,而由蘇丹方面籌供軍餉,待平定叛亂後另有重酬。而羅芳柏也深知叛亂的土人雖然眾多,但都是一群烏合之眾,愚昧而又無謀略。因而,知己知彼,勝算在握,認為不難平定。同時,也可借此炫耀武力,鞏固僑胞的曠野經營,便慨然答應。出剿之前,羅芳柏查明叛酋部署後,揮軍乘虛奇襲,一舉擊潰叛軍主力。果不出所料,餘眾如鳥獸四散,叛亂很快就被平定下來。羅芳柏經過這次戰役,雖說是牛刀初試,卻已經聲威遠播,尤其土人,聞風喪膽。羅軍所到之處,叛亂者塌心降服,先後被招降的土人達數萬;從羅軍參戰開始到徹底平息叛亂,僅費時半年。蘇丹對這位「客串領袖」感激不盡,而後言聽計從,既敬且畏。羅芳柏經常被邀請出入王宮,不時給蘇丹提一些行政方面的建議,蘇丹的臣民對其敬若神靈。

    然而,羅芳柏雖為蘇丹立下救亡大功,但僑社地區並無獨立自主權,仍在蘇丹政治統轄下,難免仍有許多格格不入之惑,尤其他原是胸懷大志,自詡「班超」,而今,所部日益擴大,聲望日漸提高,他內心自然已經不以目前的局面而自滿,有了在海外再辟疆土的想法。但礙於蘇丹的情面,他一直難於啟口自立門戶。不過,最終,他的心意被蘇丹識破。蘇丹也自量力薄,不足與羅芳柏對抗,又怕羅芳柏自製之後難以駕馭。不過,到了最後,蘇丹還是宣佈了劃地分治的決定,既可以此履行「功成後另致重酬」的諾言,也可借此分散轄區叛眾的力量,盡除後患。其所轄讓的土地,計東界萬勞,西界卡普斯河,南界大院、上侯、雙鉤月之線,北界勞勞、山口羊之線,縱橫數百里,地大物博,沃野一片。

    而有了土地之後,羅芳柏終於可以實現自己的願望了。公元1777年,也就是乾隆四十二年,羅芳柏下南洋後四年,蘭芳共和國成立,羅芳柏也當選為第一任蘭芳大總制,稱「大唐總長」。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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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餡餅

    「何某自從知道南洋有一個蘭芳會的時候,還沒有怎麼放在心上,還只是以為跟天地會彷彿的民間幫派。這段時間倒也曾經托人打探,可惜那些來來往往的洋人沒一個好鳥,竟是一個也不願意說。最後,還是呂宋的一位老華僑,仗著會兩句英語,從一個英國水手那裡打聽到了你們的一點兒消息。只是我一直不太明白,羅先生,你既然在婆羅洲立了一國,如此英雄了得,為什麼不稱王,而非要稱什麼總制呢?」

    蘭芳國的出現讓何貴一陣感歎兼驚喜。羅芳柏能夠在南洋這麼一片勢力交錯,情形複雜的地方,幾乎是赤手空拳的創出偌大一份基業,實在是讓他十分的敬佩。尤其是羅芳柏創立的還是一個共和國。要知道,即便是到了現在的乾隆五十八年,整個世界,包括歐洲的全部國家在內,都是採用的君主制。而在乾隆四十二年的時候,未來的世界第一強國美利堅也不過才是剛剛發表了十三州獨立宣言,合眾國也還沒有開始組建,而即便是後來組建了國家,美利堅人民在一開始的時候也是打算讓華盛頓成為國王的!這就更加不要說在封建制度下生存了幾千年的中國人了。可羅芳柏偏偏就沒有按照常理去坐上國王的位子!

    「芳柏不過大清一草民,在南洋做下幾件事情,上不過是托我大清帝國的赫赫名聲以及吾皇天威,下不過是靠著一幫父老鄉親的襄助,哪有什麼功勞,又焉敢自稱王爵?即便是這所謂的總制。十餘年來也是做得戰戰兢兢。唯恐踏錯一步,有負蘭芳會一眾父老所望!」

    羅芳柏沒有想到何貴會親自來拜訪自己。他畢竟是一個連功名也沒有的人。三十多年生活在廣東,當然知道大清國地官員是什麼樣子。在他地計劃之中,能夠被何貴接見,對方能夠不太給自己臉色看,他就已經十分滿足了。可是,何貴的表現卻出乎他的意料。

    「既然羅先生你自稱大清一介草民,建立了蘭芳會以護南洋父老也就罷了,為何還要立國?你可知道,你的如此作為。放到朝廷上會有何等的議論?」隨著何貴來找羅芳柏的時候,賽沖阿就已經聽何貴詳細講述了眼前這位五十多歲的老人所做出的事績。跟何貴一樣,他也對羅芳柏用僅僅四年的時間便創下一個國度而感到十分的佩服。可是,與何貴不同地是,他對羅芳柏自立一國的事情卻十分不滿。既然是大清子民,佔了地盤兒就應該報給朝廷知曉,即便是離得遠也一樣。可這個羅芳柏卻非要等到大清軍隊打到呂宋了才有反應……就算沒有稱王。誰又敢保證這傢伙沒有別的心思?

    「當年婆羅洲土王蘇丹剛剛劃分土地與蘭芳會時,羅某便曾派人回到大陸,前往北京覲見,希冀能夠蒙聽聖訓,也希望能夠籍此為我孤懸海外的數萬大清子民找一座靠山,以天朝之威震懾住周邊宵小,護得周邊安穩,可惜……我們終究只是一群草民,不僅沒能見到皇上,甚至就連理藩院的大臣也沒有見到。無奈之下。吾等又不願這樣弱了名份,被那些洋人與土人壓上一頭,可羅某讀書太少,會中兄弟也大多數粗莽之輩,想來想去,只有立下一國。不過,雖然立了國,這十餘年來,我蘭芳國內所有百姓,未有一人敢忘卻自己的出身。未經朝廷允許。也沒有一人敢冒用官聲,雖名為國家,實際不過就是一家公司罷了!這一點,將軍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前往婆羅洲查訪。」羅芳柏早就料到何貴兩人會有這麼一問。自然早早就準備了答案。

    「那你為何稱大唐總長?大唐大唐。你等如此稱呼,又置大清於何地?」賽沖阿又緊接著逼問道。

    「將軍。洋人多稱我華人為唐人,蓋因唐朝之時我華夏威名遠震,許多洋人也只是那時候才知道在東方有一超強大國,所以,唐人一名便留傳了下來。羅某的職稱,也首先是由洋人所用,久而久之才被許多人叫出來地。至於大清……將軍,蘭芳會並未得到朝廷封敕,會眾只敢稱大清子民,羅某亦是一般。這一點,婆羅洲無論洋人土著盡皆知曉。何況,羅某又豈敢稱大清總長?難道嫌自己命長了嗎?」羅芳柏笑道。

    「呵呵,婆羅洲距離大清遙遠,先生就是在那裡立國稱王也不為過,何況先生根本就沒有稱王!我認為這個問題解釋到這裡就已經夠了,賽將軍你呢?」何貴微笑著插嘴道。

    「是夠了。遠航海外,立國而不稱王,僅此一條,羅先生……」賽沖阿站起身來朝羅芳柏躬身抱拳行了一禮:「我賽沖阿服了你!先生之能,不遜唐時風塵三俠之首的虯髯客!」

    「不敢不敢,羅某一介書生,豈敢受將軍如此贊謄?」羅芳柏也趕緊起身向賽沖阿還禮,不過他的內心卻對賽沖阿的評價不以為然。他一向自詡「班超第二」,本身確實也做下了實打實的事績,哪裡瞧得上虯髯客那種傳說中的人物?

    「呵呵,咱們還是都別這麼客氣了。」何貴笑著打斷了面前兩人的客套,待得兩人重新落座,又收斂了笑容正色向羅芳柏問道:「羅先生,你這回以蘭芳總制的身份親自來我呂宋,是為了前一回使者未能受到接見,還是有什麼別的事呢?」

    「羅某此來,是因為聽聞大帥就任南洋總督一職。一則,是代我蘭芳會上上下下數十萬眾,恭賀大帥;二則,是希望能夠在大帥這裡,為蘭芳會謀個出身!」羅芳柏答道。

    「蘭芳會已立成一國,且在婆羅洲嘯聚十餘年,羅先生,你們又求的什麼出身?」賽沖阿問道。

    「呵呵。既可立。也可廢!先前立國,是因為朝廷一直未曾注重南洋,各國勢力在此紛蕪繁雜,不得已而為之。而如今朝廷先是派遣福康安大帥平定呂宋,後又有大帥領任南洋。我蘭芳會數十萬會眾無時無刻不視自己為大清子民,且又身處南洋,自然要受大帥節制!」羅芳柏慨然答道。

    「哈哈哈……先生與蘭芳會眾人拳拳之心,何某必當將其奏報朝廷。不過,蘭芳國既然已經立了,那就讓它繼續立下去吧。我大清富有四海。疆域廣袤,此次若非洋夷挑釁,朝廷恐怕也不會在意這片海域。又豈會在意你們一個蘭芳國地存在?就算朝中有人說閒話,吾皇胸懷四海,難道還容不下自己的子民之中有那麼幾個出彩地不成?你說是不是啊,羅先生?」不愧是四年時間就能立下一國地人物。果然是隻老狐狸。何貴暗暗好笑。羅芳柏剛剛說的大方,可一個國家既然成立了。又豈是能說廢就廢的?蘭芳共和國轄下數十萬人,有華僑也有土著,多少的利益糾葛?且婆羅洲地處馬六甲海峽附近,附近既有英國人,也有荷蘭佬,這些殖民勢力也跟蘭芳共和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在有生意來往的同時也對蘭芳國的勢力深感忌憚,只是一直不敢下手,否則地話,那些豺狼又豈會任由蘭芳會壯大?如果這時候蘭芳共和國全體倒向大清。那些鬼子還不鬧翻了?他可還沒做好應對準備呢!羅芳柏正是抓到了這一點,才敢忠心為國一樣說得那麼慷慨激昂。想到這裡,何貴微笑著端起茶杯,順便又瞟了一眼正在看他跟羅芳柏對話的賽沖阿。

    「大帥說的沒錯。羅先生,只要向朝廷稟報了你們地事情,皇上恐怕只會賞賜,而不會要你們的蘭芳國。要不然,別人會怎麼看他老人家?

    」如何貴所料,賽沖阿跟其他地許多滿腦子漿糊地滿洲將領不同,肚子裡還是有點兒彎彎繞的。看到何貴地眼色,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湊和著說了幾句,接著就話音一轉,道:「不過。朝廷出兵呂宋。到現在已歷時兩年,卻一直未有競其全功。大帥與我也都只能算是初至。一直沒有什麼好辦法,手上地兵力也是多有不足……羅先生,你們蘭芳會立國十餘載,對南洋的情況自然要比我們熟悉的多,會眾又均都心向故國,可否與我們一些幫助?」

    「早料到你們會有此一說!」羅芳柏心中微笑。事實上,他對清廷並沒有什麼好感,當初要不是地方官貪污腐敗,以他的才學又豈能連個秀才也中不了?在他看來,自己如果中了舉,就算比不得眼前的何貴,現在至少也能做個方面大員了!而在婆羅洲的數年間,他也不斷的學習著,對西方的許多書籍也進行過鑽研,同時,因為對歷朝歷代政府都最終歸向腐敗感到不滿,他也一直在致力尋找一個能夠長久保持政府清廉的辦法。所以,最終確立了國家的共和制,而不是君主或者君主立憲制。但是,蘭芳共和國孤懸海外,雖然人口不少,可基礎還是太過於薄弱,雖然一時沒什麼事,可長久以往,隨著歐洲各國殖民地地發展,想要再這麼安穩的過下去實在是不太可能。再者,他們這些人在大陸也有著數量眾多的親戚。所以,他才會在立國之初便派人前往北京,就是希望能夠借清廷的名頭嚇住對蘭芳國有所企圖的各方勢力。而他的這一舉動也確實成功了。雖然連理藩院的大臣也沒有見到,可使者回到婆羅洲之後,他卻大肆宣揚清廷對他們的觀注。結果,真就使得荷蘭人等西方殖民者不敢輕舉妄動。可是,安穩日子才過了十多年,英國人卻突然襲擾大清沿海,而看似龐大無敵的大清帝國卻毫無反擊能力,這讓蘭芳共和國的處境頓時變得艱難起來。雖然一時半會兒還沒有什麼事,可附近地那些西洋勢力是什麼想法,羅芳柏也是聰明人,還是能想的到的。所以,他必須想辦法應對。而就在他還沒有想出辦法的時候,清軍突然大舉進攻呂宋,將西班牙在呂宋的勢力連根拔起,並屠戮十多萬人,震懾住了整個南洋。而他們當時也十分害怕福康安殺紅了眼,像其餘地清廷官員一樣把他們當成了那種近似叛國地人,雖然在蘭芳國成立之後,他們就也確實不再認為自己是大清子民了。所以,直到清軍漸漸停止了殺伐,又看到福康安一直未能完全平定呂宋,他們才敢派出使者,希望能借口幫忙,一方面正式得到清廷的認可,一方面也能找到一個強援。可惜福康安卻沒見他們。而他這一次親自來呂宋,也還是打地這個算盤。

    「聽聞大帥前段時間在棉蘭老島撤軍了?」想要別人的東西,就得拿自己的東西換。羅芳柏跟洋人打交道多了,對賽沖阿近乎直白的話倒是並不反感。不過他也沒有明說,而是先反問了一句。

    「沒錯。棉蘭島形勢複雜,我軍兵力不足啊!」何貴歎氣道。「大帥的苦衷羅某也能理解。可是,聽聞最近有不少呂宋的西班牙餘孽已經潛進棉蘭,似有不軌之圖啊。」羅芳柏說道。

    「呵呵,就憑那點兒刀下亡魂,能翻起什麼大浪?」賽沖阿笑道。

    「將軍所言不差。不過,耗子雖小,卻也能讓人不得安寧。羅某來前,還曾聽說這些人正停泊在棉蘭島東南面的達沃灣,周圍已經聚集了好幾千人馬,且還裝備有不少的火槍……」羅芳柏也笑道。

    「幾千人馬,還裝備有火槍……不錯,非常不錯。」何貴笑了一下,卻又對羅芳柏搖了搖頭:「可惜這些還不夠!」

    「大帥……」我當然知道你不會滿意,羅芳柏正想再說,可何貴卻擺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

    「我需要你們幫我購買不低於三千枝的西洋火槍,以及盡可能多的西式火炮!而且我這裡工匠不足,也需要你們的人手幫忙!報酬很簡單,我在奏章裡面會向朝廷說明,你們蘭芳共和國……擁有整個婆羅洲,總共方圓七十多萬里的土地!」

    「大帥!?」這諾言太大了吧?方圓七十多萬里,十八行省裡面也沒有這麼大的呀,足抵得上四個吉林了!賽沖阿也是一名巴圖魯,卻差點兒被何貴嚇著。

    「大帥,您……」

    「羅先生?你同不同意我的意見?同意了,我們就按這個辦,不留文字;不同意的話,我依舊會向朝廷稟報你們的事情,同時也不會忘記稟報你們的忠心,可是,婆羅洲的事情,我也不會插手!」何貴又微笑著說道。

    「婆羅洲……」

    方圓七十萬里土地,上百萬的人口,如果有這些在手,南洋一帶將再無對手!可是,這塊肥沃且多礦藏的土地是那麼好吃的嗎?羅芳柏沒想到,自己原本只是想來討個身份,卻被人在面前扔下這麼一大塊餡餅。



第三百零六章 餵他吃點兒福壽膏

    「你到底想做什麼?婆羅洲現在有三大勢力。那些在東部的土著雖然沒有什麼能力,可是他們熟悉環境,而且人數眾多。南婆羅洲是荷蘭人的,他們在那裡已經經營了許多年,而且,在爪哇島他們還有著巨大的後備力量,你認為,只是佔據了西部一點兒地區的蘭芳國能夠將整個婆羅洲佔領嗎?那個國家總共也就不過才三四萬人,而且還有許多是老人婦女和兒童。就算有你們的幫助,他們也絕對做不到這一點!」

    經過幾個月的調養,安東尼奧的身體狀況好了許多。不過,雖然已經巖洞裡面走了出來,他依舊沒有人身自由。而且,他也沒有因為何貴對他的「優待」而改變對清軍的態度。雖然不敢動手,可在言詞上挑刺兒還是敢的。而且,何貴所希望的讓他幫忙參贊軍務的事情,他也沒有答應一回。

    「我不願意跟你談什麼婆羅洲。我只想問你,你答不答應去為我招降在達沃的那些西班牙人?」何貴問道。

    「西班牙人是不會投降屠殺了自己的同胞的劊子手的!」安東尼奧大聲叫道。

    「你們西方人就是這麼喜歡叫囂!劊子手?沒錯,可你們忘了,你們自己更***不是東西!」何貴的言語之中也毫不客氣,「我再問你一遍,答不答應?我已經給了你幾個月的時間,已經沒什麼耐心了!」

    「哼,讓我把我的同胞騙來讓你們殺掉?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答應的!」安東尼奧站在何貴前面,看了一眼何貴身後站著的王棧陵。胳膊晃了一晃,終於還是沒有舉起來。他因為這個好揮舞手臂地動作,已經被王棧稜認為是意圖不軌而收拾了好幾次了。他就是不明白,那看上去並不高大的身軀裡面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力量?只要一拳就能把他打倒在地,雖然他這段時間也確實比較虛弱!

    「沒關係,你會答應的!」何貴顯得沒了什麼耐心。一揮手:「來人……去餵他吃點兒福壽膏!」

    「福壽膏?」安東尼奧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可當翻譯蒲遠毫不隱晦的把福壽膏用「鴉片」一詞代替成西班牙語的時候,他原本就因為休養地不錯而已經有些紅潤的面色瞬間變得慘白:「不----!你們不能這樣!」

    「可我就是要這樣。」何貴面色平淡地看著安東尼奧。眼神中透出絲絲陰冷:「或許你並不知道,被你們視為魔鬼的福康安對我地凶狠也要忌憚三分。因為,他狠起來的時候,最多只是把人的頭顱砍下來,而我,卻能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能把他的敵人送進地獄。而我。卻能讓我的敵人即使在地獄之中也感受到無比的快樂」

    「不,不不不!我不要吃鴉片!我可以答應你,我去達沃招降那些反抗者,我答應你……」何貴的話讓安東尼奧忍不住起了一身地雞皮疙瘩,只覺得脖子裡面有陣陣陰風吹進一樣,他絕不懷疑何貴能夠做到這些。所以,他屈服了。

    「已經晚了!……如果你剛才能夠答應,我們還可以有一個愉快地合作,可是現在。我已經不相信你的承諾!所以,你還是先去享受一下身處天堂的快感吧!相信,等你變得對這來自於英國人的東西十分依賴的時候,我們的合作會更加順利。雖然因為你會感染上毒癮,這種關係不太可能長久持續下去!」何貴冷漠的搖搖頭。一揮手。立刻就有兩名清兵跑進來將安東尼奧給拖了出去,期間安東尼奧還想掙扎。可是,這兩人毫不客氣地就在他的大腿上開了幾道口子,然後,就這麼留下了一路血跡!畜牲?既然已經有了那幫傢伙的消息,直接派水師帶兵從達沃灣殺進去,來個一鍋端不就成了?」

    蒲遠看著安東尼奧地遭遇大感心慰,他早就巴不得剮了安東尼奧了。不過,對跑到南部棉蘭老島上的那些西班牙殘餘份子,他還是希望何貴能盡早出兵收拾掉。「小年青兒,別以為事情都那麼容易!棉蘭島也不算小,你能保證兵馬一到就能把那幫西班牙餘孽給包了餃子?」王棧陵斜了一眼蒲遠,撇嘴說道。「包了餃子」還是他從何貴那裡學到的詞兒,只是一直沒什麼機會用,這一回使出來倒是頗覺有趣。

    「那也不能招降了他們呀。那可是一群畜牲,跟咱們又有大仇,別說會不會降,就算投降,肯定也會另有目的!」蒲遠說道。

    「沒錯。西班牙人是不會投降的。我招降他們,不過是做出一個姿態給南洋地另外一些洋人看地。這些洋鬼子在南洋經營的時間可遠比我們長。雖然他們也是各自屬於不同地國家,可都是一個地方來的。就算是相互交戰,也從來沒有趕盡殺絕過。所以,兩年來,福康安的殺戮政策肯定讓他們十分不滿,而那些西班牙人被福康安打得如喪家之犬,卻依然能夠堅持抵抗達兩年之久,還能組織起幾千人的隊伍,且這支隊伍還擁有大量的火槍,你們以為這裡沒有文章?」何貴微笑著說道,在很多時候,他都不憚於向身邊的人透露自己的考慮。

    「大帥您是說那些洋人在暗地裡給咱們使壞?」蒲遠問完,又點了點頭:「沒錯。這才合他們的性格。南洋這麼一塊肥土,這幫洋人一個個貪婪似鬼,是不會眼巴巴地看著咱們大清在這裡站穩腳跟的!何況呂宋本身也可以帶給他們巨大的利益。」

    「說的不錯。而且,福康安在的時候,這些西班牙人只是小打小鬧,在大勢上很難影響到我們。可我才一來。他們就有了這麼一支規模不算小的軍隊……要麼,就是這些洋鬼子以為我比福康安好對付,要麼,就是他們看出了我在呂宋所施行地政策會對他們帶來的不利,當然,也可能是兩者兼有。不過。不管從哪一點說,棉蘭島上都會有一場大的亂局。」

    何貴說完,透過屋門看到賽沖阿和張見升正從外面走來。便招了招手,直接將人叫到了屋裡。

    「既然如此,大帥為何還要招降那幫西班牙人?就算想要給其他的洋夷看看,也可以先打敗了棉蘭的賊軍,再善待這幫人呀!」聽蒲遠轉述了一遍剛才的對話,賽沖阿立即問道。他是剛來不久,對南洋地情形基本上是兩眼一抹黑。而他先前在大陸所學到的那些東西。也並不適合跟洋人打交道。所以,在很多事情上都感到不解。但他有一個很好的優點,就是不懂就問,絕不像某些八旗子弟,除了擺架子,就是亂乍呼!所以,短短地時間之內,他就跟張見升以及陳添保等人打好了關係。

    「想打很容易,可是。棉蘭四面靠海,我們的水師無法封鎖住全島,也就無法保證其他的洋人不給島上的抵抗軍提供支援……與其如此,何不就任由他們發展?我對那些火器可是十分的眼讒!而且,抵抗軍的發展也需要時間。我們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先跟其餘的洋夷勢力打好關係,只要能商量好。就等於斷了抵抗軍地後勤。呵呵,沒有了其他洋鬼子地支持,棉蘭島上的那些人如果還能繼續成軍嗎?那些土人可不是那麼好訓練的,又各自有些酋長之類的帶領,西班牙人沒了好處給他們,他們如果不散了,就只有來找我們或者是去找棉蘭島上的其他部落要好處。而我們兵強馬壯,他們十有八九不會先選擇我們,所以,棉蘭島上的亂局,有很大的可能是他們自己先打起來。只要密切關注著局勢的發展,我們還怕他們變得多強麼?就算他們真的統一了棉蘭來找咱們麻煩,難道我們還會怕了那些烏合之眾不成?」何貴笑道。

    「大帥,您地想法是不錯,可是,這樣就把主動權交到了其他的洋夷手中。如果那些洋鬼子不按咱們的想法做,一面跟咱們要好處,講條件,又一面支持棉蘭的西班牙餘孽,咱們豈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張見升琢磨了一下,問道。「不錯,顧慮地有理。可是,張軍門,一個可以勢力龐大,且能與你進行長期且利潤巨大地貿易的帝國,跟一夥只能向你要錢要槍,說不定最後還要搶你一份好處地人之間,你會選擇哪一個進行合作呢?」何貴微笑著反問道。

    「當然是選擇前者!」張見升恍然,對著何貴就是一抱拳:「見升明白了,大帥果然高明。」

    「其實這也不算什麼。跟洋鬼子打交道,只要牢記咱們有一個強大的後盾,再緊記利益二字,就能想到許多。」何貴微笑著擺了擺手,又向張見升問道:「港口那邊修建的怎麼樣了?」

    「回大帥,已經擴建了一部分,但因為材料跟人手的問題,進度還是不太夠!」張見升答道。

    「那就加快。十三行的嚴啟昌等人已經回了信,很快就會有大批的貨物轉移到我們呂宋進行中轉!這可是一大筆生意,再加上島上的礦藏、土產也要向外運……以後出入呂宋的船隻將是一個極為巨大的數目。沒有一個大港口是不行的!」何貴說道。

    「末將明白。一定加緊催促!」張見升抱拳應道。何貴來先前就已經告訴他們,為了應對英國人在貿易方面的巨大優勢,他已經與十三行董事局商定,將於乾隆五十九年起,把國內出口的貨物提出八成轉移到呂宋進行中轉。呂宋一方會為這些貨物支付超過原本售價三成的價錢。而呂宋也算是如今的大清國土,所以,由呂宋再向外轉賣,也不算違背了與英國人簽訂的《蘇州條約》。而剩下的兩成,一成將於廣州發賣,另一成則是於彰州發賣。可以說,只要這麼一招,就將英國人對十三行所佔據的巨大優勢化解為無形。想要拿足五成的貨物,就得多拿錢。而在呂宋所能接觸到的商船可就多了。英國人想在何貴面前佔便宜,也比在廣東跟福建佔十三行地便宜難的多。畢竟,在廣東,他們可以賄賂蘇凌阿這些主管十三行的貪官,可何貴就沒那麼好糊弄了。而何貴擁有總理各國事務的權力,在呂宋這麼一個目前還沒有被清廷正式視為自己領土的地方開一個對外港口也十分簡單。向理藩院報備一聲就夠了。事實上,接到何貴的報告之後,北京地那些人甚至還有將廣州等對外港口全部轉移到呂宋的打算。因為經過了英國人的事情。這些人根本就不希望再與西洋人有任何地接觸。

    「大帥,我還是想不太明白!」見何貴跟張見升說完,王棧陵又突然說道。

    「什麼地方想不明白?」何貴問道。

    「大帥,既然您有喂鴉片這一招,幹嘛還要對這個安東尼奧這麼好?又是治傷又是給女人的……早餵他吃點兒,還容得他在您面前放肆?」王棧陵開口問道。

    「呵呵,原來你問的是這個!……」何貴笑了笑說道:「不將養的好點兒。餵他吃鴉片。我怕他受不了啊!鴉片這種毒物,少量的可以起到麻醉的作用,可多了,就能讓人的筋脈經絡永遠受損,永生永世也無法修補過來。他地身體如果不好,還沒等上癮就玩完了,我上哪兒再找一個呂宋總督去?」

    「既然您要用他,那幹嘛還放他去棉蘭老島?」蒲遠也想到了問題。

    「這兩者並不矛盾呀!等他上了癮,什麼該說地也都說了。我也就用完他了,那時候再放他去棉蘭老島鬧騰去,有什麼不可以的?」何貴微笑著反問道

    「大帥,此人被您強制著上了毒癮,又被咱們囚禁了這麼久。心中肯定恨意滔滔。本身又當過呂宋總督,如果放了。那可就一患吶!」賽沖阿說道。

    「你說的沒錯。可是,只要是人,就都會遷怒,安東尼奧的屠殺令害得呂宋島數千西班牙人幾乎死絕,棉蘭島上的那些西班牙餘孽不恨死他才怪。雖然不太可能殺了他,恐怕也不會給他好臉色看。可是,他畢竟是先前的呂宋總督,身份還在,在南洋肯定也有著不少的關係網,所以,那些人也還是要靠他多找一些支持者,西方人又習慣於聽從身份高的人指揮,這麼一來,他就會很自然的進入棉蘭島地領導層。你們想想,一個先前的呂宋總督,本事總不會比那些餘孽差吧?那些餘孽的支持者們為了給我們找麻煩,也肯定會希望由安東尼奧來領導那些抵抗軍,而安東尼奧自己,肯定也恨我們恨得要死,呵呵,一個染上了毒癮的頭頭兒,再加上一群心中對其不滿的屬下,還有一幫烏合之眾地土著大軍……你們覺得,這些人會很難對付嗎?」何貴看著眼前地四個人,笑嘻嘻地問道。

    「大帥,您說的這些是不是太想當然了?」張見升覺得何貴有些說大話了,雖然他也知道眼前這位上司有過不少次算計他國地成功經驗,可何貴剛才的那些話裡也確實有許多只能列為「可能」。而身為陸路的主要將領之一,他雖然希望何貴的這些預料成真,為自己減少許多的麻煩,可萬一發生變故,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事兒了嗎?再者說了,那安東尼奧染上毒癮又怎麼樣?只要能動腦子,就是一個敵人,如果腦子靈光一點兒,那可就是一個大敵。

    「呵呵,就是為了預防萬一,所以,我們才要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棉蘭島上的土人難道就是鐵板一塊?我們已經定好的方法,遠交近攻,合縱連橫。當年戰國七雄那麼多的聰明人也破不了這兩招,這些土人又能懂個屁?大不了,我們再通過其他勢力收買其中的一些土人給那些西班牙餘孽來幾回窩裡反,我就不信,他們還能撐多久!」何貴冷笑道。

    「其他勢力?您是說蘭芳國?」賽沖阿問道。

    「是啊。在南洋,我們目前就只有這麼一個朋友。雖然不會十分親密,相互之間卻是同文同種,而且他們的處境並不好,需要我們身後的朝廷幫忙撐腰,我們也需要他們在這裡的勢力穩定地盤兒,所以,在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內,我相信雙方都會是十分友好的。這點兒小事,羅芳柏他們肯定會幫忙,而且絕不會有任何的猶疑。」何貴答道。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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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意料不到的回歸者

    「如果說是福康安率領大軍將呂宋囊入了大清國的版圖之中,那麼,何貴的繼任,則是開啟了呂宋的繁榮,因為正是何貴的政策,為呂宋後來的民族融合以及各項產業的發展墊定了基礎。雖然,這個過程與福康安的攻佔不一樣,但不可否認的,其中也滲有濃重的血腥味

    --------後世,某學者所著《呂宋發展史》

    乾隆五十九年開始,何貴將軍事方面的計劃安排妥當,將其交由賽沖阿、張見升以及陳添保三名將領負責主持之後,開始領導其他人在呂宋進行大規模的經濟建設。不過,何貴雖然可以指點大方向,剩下的具體操作他所能管的就不多了。但是,不可否認的,在呂宋,尤其是眾多的華僑之中擁有著為數眾多的人才。讓這些人去考什麼科舉的話,這些人可能連個秀才也考不中,可是,論起實業經營,這些人只要稍一提點,就能做出讓何貴也自歎弗如的成績。

    而與此同時,何貴藉著跟英國人的貿易糾紛的機會,也一直在努力的打探西方的科學技術。結果,卻得知了一個重要的消息,那就是苦味酸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被發明了出來,而雷汞也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經被英國化學家E.霍華德發明。何貴雖然對炸藥方面所知不多,但也聽說過這兩樣東西的大名。所以,甫一得知消息,他就立刻通過各種渠道向歐洲人購買這兩樣物品的配方。而當他知苦味酸現在還只是被當作一種黃色染料,就是國內也有的時候,他險些歡喜瘋了。而隨著這兩樣新式炸藥,以及何貴所購買的蒸汽機在礦業上的採用。呂宋礦產量開始大規模增長。雖然炸藥用著危險,可是,要死也是死地那些土人,所以,沒人在乎。

    而隨著新式炸藥鈍化實驗的成功。清軍的火炮威力開始得到的加強。但同樣的,大威力地火炮對炮身的要求也變得高了起來。而大清國的煉鋼煉鐵技術很顯然還達不到這個要求。所以,何貴一方面派人向西方人購買新的煉鋼煉鐵技術,一方面派去廣西四處勘測。尋找錳礦,因為他記得廣西地錳礦儲量很大。希望能夠找到足夠的錳礦石,煉成錳鋼,提高炮管強度,從而建立一隻強大的炮兵隊伍。不過,錳礦沒找到,他的手下倒是在呂宋的碧瑤和勒班陀先後發現了三座大金礦。而這兩個地區還同時儲藏著巨量的銅礦石。尤其是碧瑤的銅礦。儲量大,埋藏淺,非常利於開採。

    當然,這些開礦地事情都要慢慢地來。在整個乾隆五十九年,何貴幾乎都是在跟英國人的爭鬥之中渡過的。他在十三行手中拿走了八成的貨物出口權,並大幅提高售價,大大打擊了英國人的貿易優勢。對此,英國人當然不會跟他好過。英屬東印度公司首先派人向北京告狀,說他不遵守兩國條約。可北京的那些人聽到何貴的所作所為卻差點兒沒跳起了為他祝賀,理藩院直接把東印度公司的代表晾在驛館,足足兩個月也沒理,乾隆甚至還賜了何貴三等伯爵的爵位以示嘉獎。結果,這一招不行。英國人又提出武力威脅。表示要幫助在棉蘭老島地西班牙抵抗軍,甚至不惜直接派遣戰艦到達呂宋附近海域。意圖動武。可是,他們的戰艦才到呂宋沒多久,李相清就率領呂宋水師到達了婆羅洲,並在蘭芳共和國首府東萬律停泊,直接逼迫英國人在馬六甲附近的駐地檳城,同時,在羅芳柏的倡議下,蘭芳共和國一萬民軍開始集結!結果,英國人不得不自行撤退,免得到時真的動起手來無路可退!

    兩次交鋒都落在下方,英國人當然不願善罷甘休。硬地不行,他們就來邪地!英國戰艦從呂宋退兵不久之後,大批海盜集於馬六甲海峽,大肆搶劫過往船隻,這一舉動雖然得罪了歐洲其餘各國,可英國人勢大,又有印度這一基地,非要這麼硬著干,他們就是抗議也沒有用。而且,英國人此時已經封鎖了地中海,歐洲各國又在為法國大革命頭痛無比,還需要英國人的幫助,哪裡會理會遠東地事情?何況英國人也沒有用自己的名義,而是用的海盜,各國商人也沒有辦法!所以,面對這種遠東貿易的必經之路被截斷的情況,各國商人不得不將貨物交給英國人之手,英國人雖然為了緩解這些人的憤怒,採用了高價收購,但一國獨佔整個遠東貿易,情形依然對他們大大的有利。不過,何貴可沒那麼容易服輸,既然歐洲商路被截斷,他就開始打通另一條商路。那就是東南亞的那些土著們!

    歐洲的殖民者們瞧不起這些土著,何貴也同樣瞧不起,可是,歐洲人只想著從這些人手裡搾取利益,何貴卻為他們帶去了從沒有見過的「好東西」。再加上蘭芳共和國這一中介,結果,大批的貨物被傾銷到了東南亞各個島嶼上的土著部落之中。那些土著酋長們在歐洲殖民者的壓搾下好不容易儲存下來的金銀珍珠寶石,以及各種珍貴的藥材、各地的特產,被何貴用一些瓷器、絲綢、茶葉等等的物品幾乎給清了一遍。據呂宋方面事後統計,在乾隆五十九一年的時間裡,他們居然就淨盈利超過五百萬兩。而這還只是其次,大批的貨物使得何貴他們接觸到了許多的土著部落,「公平的交易」也嬴得了這些人的好感,福康安的殺戮所帶來的影響在一年的時間裡居然就被消除了許多。甚至就是被清軍屠殺過一遍的棉蘭老島上面,有幾個部落也開始偷偷的屈服於精美的絲綢之下,暗地裡跟清軍開始接觸。

    雖然,土著們的購買力有限,何貴不可能長期跟他們合作,可即便只是一年,東印度公司的上層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而這個時候。一個他們意料不到的人卻突然到達了印度。

    「達威爾?」

    馬爾戛尼與亞當斯在出使中國地過程中立下了大功,尤其是馬爾戛尼,為了拯救那數百名被俘虜英國水兵,「不惜彎下了大英帝國勳爵高貴的膝蓋」,所以。兩人早就已經被認為是英雄,被調回了英國本土。不過,另一位曾經出使中國的人物喬治.貢斯卻依然留在印度繼續著他的公司大班生涯。可是,他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還會再次聽到這個名字。

    「是的,先生,他現在就在外面等著!」喬治.貢斯地阿三僕人躬身說道。

    「叫他進來。」喬治.貢斯沒有任何的猶豫,「我要聽一聽他這些年在中國都做了些什麼!」

    「是,先生!」阿三僕人躬身退了出去,不一會兒,達威爾便出現在了喬治.貢斯的辦公室裡!

    「您的辦公室真是越來越華麗了!」達威爾沒有顯得拘束。進來向喬治.貢斯微微點了一下頭之後。便開始打量室內四面地裝飾。

    「我還以為你早就已經去見了上帝……」喬治.貢斯坐在辦公桌後面聳了聳肩,並不在意達威爾這不太禮貌的舉動。

    「是的,我也以為我要在中國呆到去叩敲天堂之門的那一刻,可是,我沒有!」達威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自由的空氣實在真是太美妙了,當然,如果這個時候能有一杯威士忌出現的話,效果一定會更好……」

    「如果想要慶祝。我覺得香檳更加合適!不過,現在法國很亂,這些葡萄美酒的價格飆升地非常厲害(真正地香檳酒,只有巴黎東北部的RHEIMS和EPERNAY地方出產),你如果想要喝的話。應該拿一點兒更加有用的東西來跟我交換。你覺得呢?」喬治.貢斯微笑著問道。

    「當然。可你難道就不能先來點兒樣品嗎?」達威爾擠了擠眼。面帶苦相地問道。

    「好吧好吧,我真不知道你從中國學到了什麼?比起以前的嚴謹與充滿勇氣。你現在的表現倒是跟法國的那些無套褲漢們非常相像!」喬治.貢斯無奈地搖了搖頭,打了個響指把那阿三僕人叫了進來:「去準備一瓶香檳!」

    「是的,先生!」阿三僕人鞠了一個躬,再次走了出去。

    「我現在真的發現,印度人真是可愛!至少,他們比中國人可愛多了!」達威爾看著剛剛那名阿三地背影說道。

    「香檳馬上就來,不過,我希望你這次的回歸能夠值得這一瓶香檳,或者,能夠把你從法庭上挽救回來!」喬治.貢斯終天端正了臉色,正式說道。

    「謝謝您的提醒,我知道自己身上擔著多重的罪名。不過,我相信聽取了我的匯報之後,你一定不會再想送我去法庭!」達威爾有恃無恐地說道。

    「那就說說看!」喬治.貢斯把玩著一根鉛筆,做了一個請地手勢。

    「我沒有死,斯潘塞他們也沒有死。他們正在中國地廣東水師做著海軍教官,負責為中國人培訓海軍軍官!」達威爾首先說道。

    「他們怎麼能夠這樣做?這是叛國!」喬治.貢斯猛得跳了起來。英國的強大就是靠海軍,而斯潘塞等人都是高級指揮官,如果讓中國這一龐大地帝國學去了先進的海戰技術,那必將會為英國豎立一個強大的對手。雖然先前的中國在海上似乎不堪一擊,可還有一個廣東水師能夠撐撐門面,如今人家甚至還打到了南洋,正在跟東印度公司在貿易上進行著糾紛,並從中取得了巨大的利益。如果任由其發展,那還了得?

    「不要著急,喬治先生。雖然這是一個壞消息,可我還有一個好消息!而且我相信,好消息的價值更高。」達威爾對喬治.貢斯的表現視若無睹,又微笑著說道。

    「好吧,希望你不要讓我的心情進一步變壞。」喬治.貢斯重新坐了下去,面色陰沉的盯著達威爾。同時,他的心裡也在飛快的思考著如何應對可能變得強大的中國海軍。

    「蘇伊士!」

    阿三僕人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達威爾毫無英國人的矜持,飛快的從對方手裡把酒拿了過來,自己動手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一仰脖喝了個乾淨。不過,他還是沒有忘記旁邊虎視眈眈的喬治.貢斯。

    「蘇伊士?什麼意思?」喬治.貢斯皺眉問道。

    「蘇伊士運河。這句話出自那位何貴閣下……非常聰明且非常具有前瞻性的目光,不是嗎?」接連喝了幾杯,讓肚子裡酒蟲稍稍都得到了點兒滿足,達威爾又倒了一杯,慢慢地品嚐起來。

    「我還是有些不明白!」喬治.貢斯說道。

    「蘇伊士是指地中海與紅海之間的那一小片土地,位於西奈半島西側。在其中距離最短的一塊開鑿一條運河,連通地中海跟紅海,那麼,歐洲與亞洲的海上航線將縮短數千乃至一萬海裡,這其中所蘊含的利益有多少,我的先生,這就不用我來細細分說了吧?您說,這是不是一個好消息呢?」達威爾微笑著問道。

    「埃及現在屬於奧斯曼帝國所有。」喬治.貢斯平靜地說道。

    「奧斯曼很可怕嗎?……喬治先生,您的眼神在閃爍!」達威爾毫不客氣地說道。

    「……你不是逃出來的吧?」喬治.貢斯沒有再在蘇伊士運河上跟達威爾爭論。但很明顯的,他的內心此刻確實是十分激動。奧斯曼確實算不得什麼,一個內部腐敗無比的國家而已。而此時歐洲正值法國大革命,歐洲各國正都把目光投向法蘭西,英國因為與歐洲大陸不接壤且海軍強大,此時幾乎控制著整個地中海,完全可以趁著別人都沒有把注意力投到法國的機會去奪取埃及。只要奪取了埃及,什麼時候開鑿運河還不是自己說了算?他完全相信,只要自己能夠將這個計劃交給國會,那麼,他一定能夠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不過,他也知道,這份功勞肯定要分達威爾一份,雖然按照達威爾自己的說法,這個開鑿運河的計劃是出自那個讓人十分頭疼的對手。

    「我們跟中國人長得一點兒也不一樣,他們也對我十分注意,所以,我就算是想逃,也逃不出來。這一回,我是奉了那位新任南洋總督何貴閣下的命令,前來與東印度公司談判的!」達威爾又微笑著說道。




第三百零八章 提案人

    「談判?我的聽力沒有問題吧?……達威爾,你……確定你剛才所說的話?」

    聽到達威爾的話,喬治.貢斯的臉色變得十分古怪。被人羈押了好些年,聽說還被放到採石場做了兩年苦工……中國的採石場是什麼模樣喬治.貢斯還是瞭解的。幾年前馬爾戛尼靠著向乾隆下跪救出來的那些英國水兵就有不少就是從中國的採石場裡出來的,按那些人的說法,能在裡面活上三年都不容易。可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回到「文明世界」的達威爾卻還要幫著那些他們眼裡的野蠻人談判?

    「當然。我現在的身份是大清帝國南方公行,啊,也就是我們先前所說的十三行的總會計師。在我主動拋棄這個身份之前,廣東方面還沒有人能夠代替我的職位!所以,我完全有資格代表某些人來跟東印度公司進行談判。」達威爾微帶些笑意地說道。

    「那好吧……」喬治.貢斯從辦公桌後面走了出來,來到了達威爾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去:「我就聽一聽那位何貴先生有什麼好的建議!」

    「不是建議,而是行動!喬治先生,或許你並不知道,何貴已經用一百萬兩銀子為代價,向暹羅國王買通了一條路。暹羅王國允許大清軍隊通過他們的國土對馬來亞(是馬來亞,僅指馬來半島,不是整個馬來西亞)進行軍事行動!」達威爾微笑著說道。

    「那是荷蘭人的問題,誰都知道,馬來亞這兩百多年以來一直都是荷蘭人的地盤兒!」喬治.貢斯的眉毛挑了一下,又不在意地說道。

    「可是,何貴用降低出口貨物價格的辦法,同樣也已經買通了荷蘭人。而荷蘭人要同時面對大清、蘭芳共和國以及大英帝國的壓力,所以,對能夠減小自己所面臨的危險的事情,他們十分樂意。」達威爾又說道。

    「……這又是在威脅嗎?」這麼快就想撕破面皮了?喬治.貢斯想起了幾年前在陽澄湖上的談判。那一回,何貴也是用了幾個威脅讓他跟馬爾戛尼不得不軟了下來。但現在地情況與上一次不一樣,所以,他的臉上滿是不屑:「沒錯,在馬來亞我們有一座檳城,可是,難道何貴以為打下檳城就能夠緩解他現在的處境嗎?先別說他們能不能攻佔檳城。就算他們能夠攻佔那裡,我們的海軍依舊能夠封鎖馬六甲海峽!」

    「你當然能夠做到這一點。可是,如果你先前所收買的那些海盜不再聽你的呢?」達威爾說道。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喬治.貢斯說道。

    「好了,我們都是明白人,不用在我面前裝模作樣。在南洋人人都知道那些海盜就是英屬東印度公司僱傭的。只是大家沒有證據,也因為現在地歐洲局勢,所以才對你們無可奈何罷了!」達威爾搖了搖頭,對喬治.貢斯的裝象顯得有些不滿。

    「我不想討論這些問題。我只想知道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那些海盜又是怎麼回事兒?」喬治.貢斯說道。

    「有荷蘭人、法國人、葡萄牙人在中間斡旋,再加上有人願意出大價錢,您認為。那些海盜會聽誰的呢?」達威爾微笑道。

    「按照你的說法,那位何貴閣下已經花了一百萬兩白銀向暹羅人借路,還能有多少錢再去收買那些貪心地海盜?」喬治.貢斯冷哼道。

    「不多。兩百萬兩!」達威爾輕輕地伸出了兩根手指頭。

    「這不可能!」喬治.貢斯一下子站了起來;「他絕不可能出這個價錢!哪怕就是他在那些土著手裡賺取到了巨額的利潤,也絕不可能一次就拿出這麼多錢!」

    「當然不可能。可是,他還有一個盟友。親愛的喬治先生,難道你忘了這幾年被東印度公司壓迫地十分厲害的廣州十三行了嗎?」達威爾聳了聳肩,就像是一個勝利者:「那些家底深厚的商人絕對願意出一百五十萬兩白銀來購買一條暢通無阻,且沒有強大對手的商路!而且……」達威爾又頓了一下,換上了一副十分不好意思的表情:「非常抱歉!因為那一百五十萬兩白銀就是我記地帳!」

    「廣州十三行……」那伙中國商人?喬治.貢斯怔住。

    「是啊。這幾年他們可是被東印度公司壓迫的非常困苦。要不是先前在越南開發了一個儲量巨大且開採便利的露天煤礦,他們恐怕都支持不住了!不過。幸運女神還是比較眷顧他們的,他們曾經的領頭人又一次找到了他們,所以,他們的腰又挺直了。」達威爾笑道。

    「……」喬治.貢斯深吸了一口氣,啞口無言。東印度公司這幾年結的仇家實在是有點兒多了。

    「您的表情有些頹喪。我親愛的上司!」盯著喬治.貢斯鬱悶的表情看了一會兒,達威爾又突然微笑道。

    「上司?蘇伊士運河地計劃一旦進入國會,你甚至有可能會是我的上司!」喬治.貢斯歎了口氣,轉身走到辦公桌旁,從裡面拿出一盒雪茄,拋給了達威爾一支。又給自己點上了一支,苦笑道:「不過,我得承認,我現在確實有那麼一點點的挫敗感!上一次我就感到很難想像,現在依然如此:一個自大封閉無知的國度裡面。居然還會有這麼清醒精明的人物。你要知道。就是在那個國度的人民傳頌的英明無比的皇帝,在我的眼裡也是那麼的無知與狂妄!……他地出現太不合時宜。也太不符合我們的利益了!如果不是他,我們說不定早就已經可以將大英帝國的商品直接賣到北京了。」

    「這一點我同意。事實上,自從他進入廣州,凡是跟他接觸過的西方人,幾乎沒有不被打擊到的!……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跡。在十三行任職地這段時間裡,我曾經研究過許多中國人。可是,包括你剛才所說地那位乾隆皇帝在內,像他這樣的中國官員我卻沒有找到一個。而且,根據我地分析。他仇視幾乎所有地外國人:他在雲南的時候,緬甸被中國人打殘並肢解;他在廣東的時候,早早地就開始算計安南國內的混亂戰局,最後,安南國土被突然出兵的中國人吞下了一大半,如今法國人又因為各種原因,已經不再繼續支持南部越南。整個越南已經都有被中國人吞下去的危險;而他與你們談判之後,福康安又進攻了呂宋……這件事其實也是出自他的主意。而根據我聽說地官場上秘密流傳的一些消息,福康安對西班牙人以及當地土著的屠殺,也是出於他的建議。」達威爾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在胸腔裡醞釀了一下。又狠狠的吐了出來:「他簡直就是一個魔鬼!可是,因為他所參予或者說是謀劃地幾場戰役,經濟狀況原本極為糟糕的中國卻得到了巨大的利益。十多年裡,從緬甸、越南以及呂宋,中國人至少攫取了數千萬兩白銀。而我敢說,正是這數額巨大的金錢,保持了這早已經外強中乾的龐大帝國的平穩。否則。現在北京的那些達官顯貴們肯定要為國內不住暴發地動亂而頭痛不已。」

    「按照你的說法,我反倒覺得這位何貴先生是一個在以一己的力量支撐著一個帝國的英雄!」喬治.貢斯突然又笑了起來。

    「您的評價非常中肯。可惜中國人自己卻沒有想到這一點。如果我是中國的皇帝,我現在肯定已經把他晉陞為宰相了!」達威爾正色道。

    「那就等你當了中國的皇帝再說吧!」喬治.貢斯吐了口煙氣兒,「你剛才所說的那些……我是說收買暹羅人以及海盜的事情,那個中國人已經完成了,還是正在進行?」

    「都沒有。那些目前都還只是計劃。」達威爾突然笑了起來,而且笑得很認真:「一個在三十天的時間內沒有來自我們地回復,便真的要付諸實施的計劃!」

    「你說什麼?……那些只、只是恐嚇?」喬治.貢斯再次怔住。

    「如果你在三十天內派人去呂宋進行回復,而且回復的內容符合何貴的心願,這些就只是計劃。如果沒有回復,或者回復不符合他的心願,那麼,那些就將成為實際行動!……」達威爾答道。

    「那你為什麼說得那麼真切?」喬治.貢斯有點兒火了。雖然他也知道,就算他不問,達威爾最後肯定也會把真相告訴他。可當著面被人給嚇住也太丟臉了。而且,達威爾還裝的跟真的一樣!

    「你這傢伙,是想看我的笑話嗎?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送進監獄,然後控告你叛國!」他盯著達威爾怒道。

    「別生氣,喬治先生!我只是按照何貴的吩咐才這麼做地。畢竟一直到現在,我還都是十三行的總會計師!而且你跟我都很明白,東印度公司的這段時間內的所作所為已經得罪了許多人,不管是歐洲人還是中國人。所以,就算知道了他的計劃。你也無能為力!不是嗎?」達威爾答道。

    「那他想要什麼答覆?」喬治.貢斯是一個很會控制情緒地人。也知道達威爾說地沒有錯,所以。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問道。

    「接受他所提出的商品價格,放開馬六甲海峽,出動戰艦,與南洋地各國勢力一起打擊海盜!」達威爾淡淡地說道。

    「就只是這些?」前兩條很正常,第三條雖然有些讓人想不到,可也沒有多麼出奇的地方,被海盜劫得多了,不管是誰,肯定都想要報復。可喬治.貢斯卻總覺得這三個條件裡面似乎有些不對勁。

    「就只是這些。他不怕你不答應,我也認為你應該答應。但是,我同樣得提醒你:這裡面有陰謀!」達威爾正色說道。

    「什麼陰謀?」喬治.貢斯眼睛一亮,達威爾可是在中國混過的,說不定能夠弄到點兒什麼內幕消息,要不然這傢伙提醒他有陰謀作什麼?所以,一聽這話,他急忙就追問了起來。

    「不知道。只是直覺……」達威爾又聳了聳肩,顯得無可奈何:「何貴這個人的心思是很難揣摩的,他曾經有過許多事跡,把別人看來不可能的事情變為可能。而他現在的這一招在中國被叫做陽謀。一種讓人明知道有陷阱也不得不跳下去的招數……」

    「我不想知道你在中國都學了些什麼!」喬治.貢斯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我只想知道,如果我答應了這三個條件之後,東印度公司還能不能在南洋那片海域佔據主導地位!」

    「絕不可能。」達威爾答道。

    「那如果派兵進攻緬甸呢?我們的軍隊只要越過孟加拉灣……他們還怎麼去進攻馬來亞,進攻檳城?」喬治.貢斯沉聲問道。「上一次亞當斯襲擊中國沿海地事情被中國人視為奇恥大辱!這幾年來,他們一直想著為那一次的事情報仇。你認為,如果你們進攻了緬甸。他們會依然被動的挨打嗎?我甚至可以想像,他們都不用自己出兵,你們就要面對數萬名來自緬甸、暹羅、越南、南掌以及阿拉干的聯軍。而就在你們把兵力無謂的浪費在緬甸的時候,呂宋的清軍以及蘭芳共和國地人馬說不定也已經打進了檳城!」達威爾鄭重地說道。

    「可我不想再一次的受到一個中國人的威脅!你要知道,現在倫敦正到處流傳著中國人狂妄無知與言過其實。還有東方帝國已經病入膏肓的傳聞。那些無事可做的達官貴人們對這個傳聞地興趣甚至還要大過正在鬧革命的法蘭西。而同樣在這個時候,國會的那些老爺們因為這幾年東方貿易的巨大利潤,已經決定取消我們公司對東方貿易的壟斷權!……如果不是因為這些可惡的事情,我為什麼要去得罪那麼多人?我不能讓國內的新商家到達印度之後發現事實遠不如想像中地那麼美好,那樣的話,那些議員會懷疑我們的公司在暗中操作著什麼。可是現實卻與我的預計相反,情況很糟!而如果我再在這個時候被迫地接受一名中國人的條件。你認為會有什麼樣的事情發生?只要我一答應這三個條件,我可能馬上就要打包走人!」喬治.貢斯叫道。

    「但我認為你可以憑藉著蘇伊士運河的開發方案獲得更高的職位,只要我們在回國途中路過埃及!而且,解救被俘水兵,你也是英雄之一。多年以後,我認為你還應該因為這兩件功勞而被授予貴族爵位!」達威爾微笑著說道。

    「……你這麼想?」喬治.貢斯覺得自己的發洩好像潑在了空處。這可是他憋了好久的怨氣,沒想到居然沒能在對方心裡濺起一分水花。但是,達威爾地話又讓他感到了另一種更遠大的前途。事實上,他剛才本就是在故意試探對方的意思。

    「當然!這無可置疑!」達威爾正色道。

    「可印度目前並沒有水利方面的專家,我們就算路過埃及。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喬治.貢斯說道。

    「沒關係,我們總有可以操作的地方,大不了回到倫敦再說!」達威爾無所謂的擺了擺手:「這種事情,聽別人說簡單,可讓自己去打破固有的思維就沒那麼容易了。我敢說,如果不是聽到何貴的建議,就是再過幾十年也不會有人想到開發蘇伊士運河。而這段時間足夠我們把這條運河的方案拿出來了。」

    「可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再商量一下!」喬治.貢斯突然面色古怪地說道。

    「商量什麼?」達威爾問道。

    「運河方案的提出,我們是不是應該有個第一提案人?你覺得呢?……」喬治.貢斯輕輕地問道。

    「非常同意。而且,我也覺得我完全可以擔當這個任務!」達威爾一本正經兼當仁不讓地說道。

    「你!?」喬治.貢斯一怔。

    「是啊。雖然這個主意不是我提出地,可是。我們總不能讓一個中國人來當提案人。而排除掉何貴,我自然就應該是第一提案人了。」達威爾答道。

    「那我呢?」喬治.貢斯問道。

    「附署人!」達威爾隨意地說道。

    「亞當斯雖然已經回倫敦去了,但我跟他的繼任者非常熟。達威爾,根據法律,那位新來的將軍完全有權力組織一個臨時軍事法庭!」喬治.貢斯平靜地說道。

    「……並列第一提案人!」達威爾聳了聳肩。這個結果他早料到了。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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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乾隆六十年

    呂宋。

    何貴派了一名英國人跟英屬東印度公司去談判,這種做法在他的那些手下看來無異於肉包子打狗。尤其是在那些人看來,達威爾在中國呆了好幾年,已經瞭解了許多事情,放這麼一個人回去,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兒。但是,何貴堅持,這些人也沒有辦法,只是不時的在私底下碎碎念,同時,賽沖阿、張見升以及陳添保等人也紛紛命令手下進入戰備狀態,以免得到時候英國人出了招,自己一方應對不急。

    可是最後的結果卻讓他們無話可說。盤踞在馬六甲的大批海盜撤了,搶劫搶出甜頭來,不願意撤的,聽說也被英屬印度艦隊給趕走了。現在的馬六甲海峽之中雖然還有那麼一窩兩窩的海盜,但比起平常時期的還要少那麼一些。

    「這英國人真就相信我們的話?」賽沖阿是最不理解英國人的做法的,雖然他也有些見識,也懂不少事情,可放出幾句話去就嚇得一個海上強國偃旗息鼓的事情還是讓他覺得有些不合理。英國人的膽子之大,大清國的爺們們兒可是領教過的。

    「不相信還能怎麼樣?僱傭那些海盜就不廢功夫,不廢金錢了?南洋這一帶的海盜倒也罷了,印度洋上的那些海盜實力各自都不小,也沒什麼好相與的,一下子都集中到了馬六甲這一條海峽之內,不光搶劫,火並也是肯定的。不過。英國人雖然不會管他們火不火並。可萬一被這些亡命徒打出個領頭的來,英國人那時候可就是連哭都來不及了!」何貴笑道。

    「就為這?」賽沖阿細想了一下,卻又不禁搖頭。倒還真是這個理兒。出錢出力在自己必經地商路上賠養出一夥子截道地,放誰的身上也不樂意啊。要不是英國人的海上實力足夠強大,自信還能壓住那幫子海盜。恐怕還真不能支撐這麼久才讓那些賊撤出馬六甲。當然,他也知道,何貴的那些威脅肯定也是有一定作用的。英國人也怕何貴這邊發起毛來弄個兩敗俱傷。

    「克魯斯先生,我地轉輪手槍怎麼樣了?」

    何貴沒有再理賽沖阿,轉過頭又向坐在一邊的一名洋人問道。這個洋人大概三十來歲,留著梳得整齊的大鬍子,身上還套著一件陳舊的西洋禮服。座位旁邊還立著一個十三四模樣的棕髮學徒。也是個白種人。

    「閣下。您的要求我已經做到了。」那名叫做克魯斯的洋人剛剛一直在傾聽著何貴跟賽沖阿地對話,雖然聽不懂,但依舊做出了一副恭敬地模樣。而聽到蒲遠的翻譯之後,他立即從學徒手裡接過了一個小木箱,打開之後呈到了何貴身邊的桌子上:「根據自鳴鐘的鐘擺原理,我對您的轉輪手槍進行了改造,現在,這把槍的轉輪在扣動扳機之後自動已經可以自動轉圈,而不需要人為的轉動!」

    「很好。那我的另一項要求呢?這些子彈怎麼樣?」何貴從箱子裡拈出了一顆黃澄澄的銅殼子彈看了看。又開口問道。

    「您是一位天才!您所提供地子彈的形式讓我受到了很大的啟發。雖然我的手藝還不夠,無法大量的製作這種子彈。但根據您地要求,我還是製作出了六顆。這六顆子彈雖然看上去像是一個整體,但是,它們都是由底火、彈殼、彈頭以及裡面地火藥。總共四部分組成的。雖然現在這四部分都切合地非常嚴密。但開槍的時候,擊針就會激發雷汞製成的底火。使其迅速燃燒,從而引燃彈殼內的發射藥,發射藥產生瞬燃,同時產生高溫和高壓,將彈頭從藥筒內擠出,殺傷距離可以達到驚人的一百四十碼!」克魯斯驕傲地答道。

    「安全嗎?」何貴又問道。

    「非常安全。它比現在的任何一種手槍都要安全。而且使用簡便!」克魯斯答道。

    「那麼,有沒有辦法將這種轉輪手槍進行大規模的製造?或者是利用這種技術對步槍進行大規模的改造!」何貴再次問道。

    「當然有。不過肯定不是現在。」克魯斯眨了眨眼睛,微笑道:「製作這麼精巧的手槍需要非常熟練的工匠。可就算是在歐洲,也無法找到足夠一支軍隊應用的工匠數目。在呂宋就更加不可能了。當然,如果您肯下功夫去培養的話,我想多年以後,您就可以擁有數量巨大的,裝配了這種火槍的軍隊了。」

    「你說的不錯。可如果要大量培養這種技工的話,就一定需要一個技術學院……那麼克魯斯先生你願不願意擔任呂宋技術學院的院長呢?」何貴思考了一下,又笑嘻嘻地說道。

    「這個我只能說一聲抱歉,閣下!我已經在東方呆了將近十年,這幾年,歐洲的狀況因為法國人的事情而變得非常糟糕。而前幾個月我就已經接到了來自家鄉的信,我的父母都十分思念我。所以,我馬上就要回奧地利去了。所以,我不能再繼續為您效力了!」克魯斯站起身來向何貴鞠了一個躬,表情凝重地說道。

    「原來是這樣。這可真不是個好消息。」何貴歎了口氣,「不過,既然如此,我就不留您了。蒲遠,送克魯斯先生回住處。克魯斯先生,你的酬勞我待會兒就會派人給你送去。」

    「是!」蒲遠應了一聲,然後從旁邊站了出來:「克魯斯先生,請!」

    「謝謝!」

    克魯斯又向何貴鞠了一個躬,轉身便要跟著蒲遠往外走。可是剛走了兩步他就停下了。因為他的那個小學徒並沒有跟著他一起走。這讓他覺得有些生氣:「吉米,你還愣在那裡幹什麼?」

    「克魯斯先生,我們總督大人有話要跟小吉米談一談。您還是不要打擾他們了吧?」蒲遠在旁邊攔住了要去拉走自己學徒的克魯斯。同時微笑著說道。

    「您說什麼?」克魯斯一怔,原本還有些竊喜地心情頓時變得一陣猶疑,而這種猶疑,也終於讓他發現了蒲遠眼裡地那絲嘲諷:「你,你們想幹什麼?為什麼要單獨留下小吉米。他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會,手藝低劣的學徒!」

    「那是總督大人的事情。克魯斯,我警告你,不要惹我們大人生氣!」蒲遠可沒什麼裝和氣的興趣,當即陰陰一笑,沉聲說道。

    「你們……」雖然不知道什麼叫釜底抽薪,但克魯斯就算再笨。這時候也明白過來何貴一夥是什麼意思了。他想表示抗議。可是蒲遠陰冷的眼神卻把他地那點兒熱血凍成了一坨涼塊兒似的,再看看已經逼過來的衛兵,他只好耷拉下了腦袋,跟著蒲遠走了出去。聖訓的。您這麼做,如果被朝廷裡的某些人知道了,恐怕會有瓜田李下之嫌吶!」

    克魯斯被押走之後,何貴又跟他那個十幾歲的小學徒吉米聊了一會兒。其實這也怪克魯斯自己。這傢伙是瑞士人,原本是在奧地利首都維也納混日子的工匠。以製作鐘錶為生。因為好喝酒賭博,所以日子過得非常窘迫。一次輸了錢,被債主逼迫,逃到了一個荷蘭商人地船上。之後,就坐著這艘船漂洋過海。到了爪哇島。不過。在爪哇島雖然沒有了債主,克魯斯地日子依舊過得不好。畢竟不是每一個殖民者都能成功的。加上陋習難改。不久之後他又欠了一屁股的帳,而同樣為了躲避債主,他又逃到了婆羅洲蘭芳共和國境內討生活。前段時間,何貴讓羅芳柏替他聘用幾名歐洲工匠,這傢伙看著報酬豐厚,便被蒙了過來。而根據何貴不時的提醒,這傢伙真就做出了一把正式的左輪手槍。可惜這傢伙用心不良,看到左輪手槍的威力之後,居然還想著揣著這手技術回歐洲去申請專利,然後自己做生意,做軍火商發大財。可是,他卻沒有注意到經常在他喝酒輸錢之後被打罵的小學徒。小吉米的父親是水手,早已經死了,是一名孤兒,跟著克魯斯當學徒吃了不少苦。而且,這個笨蛋也忽略了何貴對這一手槍械技術的重視,以為胡吹一通就能蒙過去,卻沒有想到吉米早就被何貴派人收買,並且向何貴透露了憑歐洲各國地技術完全可以大規模製造這種新式轉輪手槍與子彈的消息。所以,最終,克魯斯成了呂宋監獄裡的一名囚徒,而他的學徒吉米則以十三歲的年紀成為了何貴地技術顧問。

    「皇上禁止各地私造火器,尤其是民間。可呂宋卻是一個是非之地啊。賽將軍,你也知道我們面對地敵人都是些什麼人。如果沒有足夠犀利的火器,我們跟人家打地時候,就只能拿人命去填,而且還不一定填得住……」聽到賽沖阿的話,何貴先是把正拍著胸脯保證會為他效全力的小吉米打發了出去,然後長歎了一口氣,「而且你我也都清楚。咱們大清國的軍隊跟以往的都不一樣。綠營兵已經大多不行了,論及武勇,除了西邊幾個省份的兵馬還勉強能夠湊點兒數之外,東部諸省的兵丁連數量相當的老百姓恐怕都打不嬴!再不發展火器,日後出了事,怎麼辦?」

    「末將知道大帥您的顧慮。可是,您要造槍炮,總得經過朝廷的同意才成!」賽沖阿也有些愁悶,他不是那種頑固不化的人,而且又有先前英國人在東部沿海上的那生動一課,當然知道火器才是日後交戰的主要武力,也覺得何貴的所作所為是為了大清國好。要不然,何貴幹嘛要當著他的面說這些?還不就是為了避嫌疑。而且,何貴雖然也掌著兵權,卻從沒有真正的插手軍事,只是通過他跟張見升,還有陳添保三人指揮全軍。可是,他理解,並不代表著朝廷方面也能理解。何貴如今擁重兵於海外,掌大權於邊疆,如果再發展出來什麼火器營造廠之類,朝廷會放心嗎?那些吃飽了沒事兒做的言官指不定還會說些什麼呢!要知道,先前何貴調任南洋,那位乾隆爺可是准許何貴的家眷可以一起南下的。可如今呢?聽說那位何夫人一行剛走到廣州就被攔住了,現在都不能出海,只能帶著一家人在廣州暫住。

    「這事兒我當然會去向朝廷說明。不過你不用太過擔心,火器這種東西,沒了彈藥就跟燒火棍差不了多少,很受後勤的制約。大不了,我請朝廷把兵工廠建在京畿或者奉天一帶就是了。這樣我不信還能有人說什麼!」何貴說道。

    「大帥,依我看,此事您還是先寫信跟福大帥商量一下的好。畢竟在軍事上福大帥說話才是最有力的,而且他老人家也親眼見識過西人火器的威力!」賽沖阿說道。「這主意不錯。不過,我還是希望福康安別是那種眼光淺薄之徒,至少不要出言反對。要不然,我恐怕連說服朝廷的能力都沒有。」何貴苦笑著歎道。

    「大帥您怎麼這麼想福大帥?我這種貨色都看得出來日後的情況,他老人家還會遮著眼睛不成?您多慮了!」賽沖阿搖頭說道。

    「但願吧!不過籌建兵工廠的事情還是要先動起來。歐洲離咱們實在是太遠了,買他們的機械,來來回回就需要一年多,咱們不能等朝廷的批復下來再動手,那樣的話就太浪費時間了。」何貴又道。

    「末將明白。一切聽大帥吩咐!」賽沖阿說道。

    「好!」聽到賽沖阿的話,何貴一拍手掌,「那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呂宋可就交給你了。遇到什麼事兒,你可得多擔待點

    「您不在?大帥……」

    「別急嘛。我沒什麼事兒,只是今年可就是乾隆六十年了。皇上登基大慶,我這個第九大總督肯定要入京進賀!」看著賽沖阿有些愕然的樣子,何貴趕緊解釋道。

    「您現在就走?是不是早了點兒?」賽沖阿問道。

    「我就想早點兒去!一呢,咱們路遠;二麼,可以把這裡的事情先向皇上稟報稟報,順便再跟京裡的那些大人們合計合計來年的計劃。免得到時候滿天下的官員都擠到京城,想找空兒去見見皇上都找不到……」

    何貴說著,又暗暗尋思起另一件事:去北京,他還要去找那位和和中堂去商量點兒事情。畢竟隨著乾隆成為太上皇,和的權勢將越來越大,及至巔峰,爾後急轉直下,被嘉慶賜一下一段白綾。如此大事,他當然要去趁機攪活攪活,從中撈點兒「好處」!



第三百一十章 挑事兒

    嘴上說得容易,可離開呂宋再到北京所耗費的時間卻是驚人的多。尤其是何貴並不是簡單的在兩地之間轉一圈兒,身為封疆大吏,他還要到處走上一走,中間還有各種各樣的應酬,所以,等他到達北京的時候,已經是乾隆六十年的八月了。

    北京城依舊熱鬧非凡。要不是在北上之前先去了一趟廣州,見了見妻兒,適應了一下城市裡的熱鬧,而是直接從呂宋那種地方回到這裡,何貴恐怕還真會有點兒不適應。畢竟,呂宋那邊現在就是人少。偌大的一個島,比大部分國內的省份都要大,卻只有廖廖的十幾萬人,完完全全配得上「人煙稀少」這個詞。

    「快二十年沒回來了,乍一回來,倒還真有點兒不得勁兒。」不光何貴有這種感覺,他身邊還有一個方小栓。這位三十多歲的大齡青年在何貴剛剛接任南洋總督的時候就打算跟著一起南下,免得再犯當年一樣錯誤。可是,他下定了決心,他爺爺又拿不穩主意了。方大梁覺得南洋太遠,而且漂洋過海的,總覺得那不是大清國的疆域,倒是有點兒像蠻荒之地。所以,死拉硬拽地一搞,何貴又沒空等他,這小子又被落在了邑莊,後來師雨煙一行也跟著南下,他才最終靠著發了蠻脾氣,弄了一個隨從的名額。只是,師雨煙等人被羈縻在廣州,他也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沒能到呂宋一趟。直到何貴北上,路過廣州跟家人團聚,他才終於又混到了他「三叔」的身邊。

    「你還別說。一說我倒還真是有點兒同感了!」方小栓身邊是師小海。現今西安「怡和」珠寶行的大老闆。只是師雪韻要他幫忙一起做生意,所以,他便將西安方面地生意交給了劉昆亮,自己帶著家人跟著師雨煙南下廣州。而這一回跟著來北京,則是應他兩個姐姐地要求去保定給已故父母掃墓的。同來的還有他的那位傣家媳婦兒跟一對年長些的兒女。而這一路上,他跟方小栓就談得蠻熱絡……事實上,兩人在廣州就已經是很好地朋友了。

    「我說你們兩個多大了?」何貴走在前邊,聽著身後小舅子跟便宜侄子在那裡嘟嘟囔囔,回過身來就訓了一句:「才三十歲就這麼老氣橫秋,嫌自己太壯實,想老快點兒是不是?」

    「嘿嘿。只是稍有點兒感慨而已。」方小栓嬉皮笑臉地說道。

    「就是。我們感慨我們的。又沒礙您老人家什麼事兒。再者,我們哪裡老氣橫秋了?」師小海對何貴卻是不怎麼客氣。他在陝西的時候跟老何家的人相處得不大來,要不然也不會自立門戶做什麼珠寶生意。聽說臨南下的時候,陝西王家還想著賤價把他的珠寶行收購了,何進寶居然還去給人做說客,雖然生意最終沒有談成,卻也讓他十分不高興。認為老何家的人不講義氣,結果,就這麼把何貴

    也連帶著責怪上了。

    「說你老氣橫秋。就是老氣橫秋,哪來那麼麼多廢話?」何貴眼睛一瞪,橫道。

    「是是是,您是我姐夫,您說是啥就是啥!」師小海趕緊彎了彎腰以示屈服。可是。看到何貴轉過身去,又看到旁邊地方小栓偷偷地擠了擠眼睛。他地心裡又泛起了一絲不滿:「不就是被我姐說了幾句麼,老拿老子撒氣兒!」

    「你說什麼?」隱約聽到師小海在自己身後的嘟囔,何貴猛地又轉過了頭來,沉聲問道。

    「沒,沒什麼!我在說姐夫你訓的對,我還年青,確實不應該老氣橫秋!」師小海趕緊說道。

    「哼!」何貴冷哼一聲,沉著臉又轉過頭去。

    「……」師小海在後面又偷偷縮了縮脖子,看到旁邊方小栓揶揄的笑容,忍不住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當然知道何貴為什麼想找他的麻煩。說白了,就是因為師雪韻一次說漏了嘴,對自己沒能給何貴懷上一個孩子覺得有些欠疚,何貴雖然左勸右勸,最後反倒把一向非常開朗的師雪韻給弄哭了。而等到何貴弄清楚原因,師小海就開始遭難了。因為,就是他那個傣家媳婦兒,非要在師雪韻這個二姐面前表現自己多能生。雖說十多年裡給師小海連生了四個娃兒,最大的都已經十多歲了,確實挺能生的,可是,犯了師雪韻的忌,也就等於犯了何貴地忌,還不就是給自己家男人找麻煩?所以,一路上師小海已經吃過很多次排頭了,雖然師小海自己也變得很小心,可當過官的,吹毛求疵找毛病還不是小菜一碟?

    「三叔,聽說前兩天江西巡撫浦霖也被抓了,還被叛了斬首。你看今年皇上是不是打算狠狠地整頓一下吏治啊?」方小栓跟師小海都是「小」字輩,倆人雖然並著輩份,但交情不錯,所以,看著何貴找碴整治師小海,他這當朋友的就趕緊幫著轉換話題。

    「或許吧!」何貴無所謂地答了一句。今年對許我封疆大吏來說,確實不是一個好年頭。原本,一直到他從廣州起程,一切都還好,可是,就在他到北京的這段路上,朝廷的邸報卻接連刊登了福建巡撫雅德在任內索取鹽商銀四萬五千兩被發往伊犁,前任黑龍江將軍都爾嘉、明亮、舒亮,因為任內狠有侵漁貂皮等罪,分別被仗流、論絞和留烏魯木齊效力地消息。進入京畿,又得知兩江總督覺羅伍拉納,在任內侵吞庫銀八萬五千兩,收受鹽規銀十五萬兩,受蘇州同知黃奠邦饋銀九千二百餘兩,家有如意一百餘柄而被叛斬刑。而這位新被叛斬刑地江西巡撫,則是因婪索饋銀,貪墨不法。家存銀二十八萬兩。金七百餘兩,被人給查了出來。此外,還有江西按察使錢受椿也已經被抓,據聞是因為此人私向伍拉納和浦霖抽換案卷,藐法徇情。估計最後也難逃一個死字。不過,這麼大動干戈的背後地目地也瞞不住有心人。乾隆六十年了,按照登基前的諾言,那位老皇帝馬上就要退位為太上皇,當然得為繼任的嘉慶掃清一些擋路的蛇蟲鼠蟻,空出點兒位子來讓兒子好進行封賞,同時也給自己的最後謝幕留點兒閃光點。所以。那幾個被抓地只能算是自己倒霉。居然不知道多送點兒好處給上頭……像兩廣總督蘇凌阿,光是接受老外的賄賂就有二三十萬英鎊,說得重點兒跟勾聯外國也人有什麼區別,怎麼沒見得被抓起來宰了?

    「這位大叔……」

    快到「精品人生」了。何貴沒在乾隆的這一大番舉動上廢什麼心思,盯著那門樓越發氣派高大的家俱店,心中也禁不住開始有些感慨。那裡,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是他真正開始發跡的地方。不過卻肯定是他這一輩子留有最深刻記憶的地方,雖然它已經改變了許多。想當初,他就是在這裡。賺到了在北京城的第一筒金,之後又險些因為某些原因而被順天府尹曹文埴地人活活整死,再之後……要不是眼前這個十二三歲地小丫頭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他恐怕真就要一直那麼回憶下去了。

    「小姑娘,你叫誰大叔呢?」方小栓在何貴身後伸出腦袋問道。眼前的這個小丫頭一身淡綠色的衣衫。材質一看就是上等貨色。頭上還留著一對小辮,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顯得既精靈,又有些俏

    皮。但絕不是什麼丫環婢女,倒像是某大戶人家的小小姐之類。

    「我姓金。你是何大叔嗎?」小姑娘沒理會方小栓的問話,又盯著何貴問道。

    「我是姓何,小姑娘,你認識我?」何貴也對這突然冒出來的小姑娘有些好奇,他在北京可沒有什麼姓金的朋友。所以,彎下腰又朝這小姑娘微笑著問道。

    「我不認識您,但我爹娘認識您。他們請您過去一敘!」小姑娘說完,轉過身一蹦一跳就往精品人生對面的一家酒樓裡跑了進去。而何貴也順著她離開地方向,在那酒樓的門口看到了兩個正在向自己微笑的人!一男一女!男的大概有四十多歲,年近五十的模樣,女地是個半老徐娘,卻依然頗有風韻。而看到這兩個人地時候,何貴也笑了,先就朝著兩人招了招手!

    「姐夫,那是誰啊?」師小海問道。

    「老朋友!」

    何貴也沒有多說,邁步就朝著那對夫妻走了過去。邊走,還不忘揚聲數落那個男的:

    「好你個金蒔庭,這麼多年也不知道給老子寫封信,怎麼,忘了我這老同僚了不成?」

    「哈哈哈,你何敬之前途廣大,招惹事非地本事也是一流,我可不敢沾染!要不然,我還能做得了這太平知府?」金蒔庭,也就是金雲槐,何貴初入戶部的時候與其一起擔任和的堂主事,之後,這位老兄因為何貴的舉薦當上了兗州知府。但從那以後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音訊皆無。要不是這一回突然出現,何貴恐怕還真就忘了這麼一個老同僚。當然,對金雲槐身邊的那位半老徐娘,何貴就更加熟悉了,「十全大克」孫二娘,何貴昔日的房東。在北京的那段時間,何貴倒有一半以上的時間是住在這個女人開的力把小店裡的。

    「聽你這話,反倒是怕我給你惹麻煩了?這也太讓人寒心了!」說話間,何貴已經來到了金雲槐和孫二娘的面前,沖兩人笑笑,伸手輕輕拍了拍那呆在孫二娘身邊的小姑娘的腦門兒,又接著赧顏說道:「不過話說回來,我倒也是真的不知道你現在在哪裡任職呢!」

    「果然不出我夫人所料。你已經快把我這老同僚給忘了!」金雲槐佯裝生氣道。

    「五十步笑百步,你們兩位無情無義的同僚是打算就站在這酒樓門口擋著人家的客人?」孫二娘微笑著插嘴道。

    「哈哈哈,夫人說的是極。敬之,你我十餘年不見。是應該好好聊聊。走。我剛剛訂了個雅間兒,咱們上去談!」金雲槐笑道。

    「好啊。」何貴應了一聲,又抬頭打量了一下這酒樓,「如果我沒記錯,這就是孫老闆你當年地那個力把小店兒吧?」

    「是啊。昔日只有一些苦力在這裡打尖兒或者常住。如今這裡卻已經是京城數得著地大酒樓了。」孫二娘淡淡地笑了一下,摟著那小姑娘率先上了樓,金雲槐跟何貴也沒有怠慢,並列跟了上去。而方小栓正想邁步跟上,師小海卻突然伸手拉住了他。

    「幹嘛?」

    「上去打擾人家敘舊啊?自己吃著多痛快?走,我請你去吃涮九品」師小海說道。

    「你老人家耍什麼瘋?八月天吃火鍋,你想熱死我啊?」方小栓叫了起來。

    「在兗州當了三年。我調到了湖北。在湖北六年,升到了山西當道台,之後幾年倒也平順,後來不小心得罪了山西巡撫,又回到了山東,如今我是德州知府!」

    師小海兩人沒有上來,何貴也沒有理會,聽著金雲槐淡淡地把自己這些年來的經歷說了一遍,他也禁不住有些感慨。人生的際遇確實是很難說清楚。想當初。金雲槐也算是和使出來的人才,當上了兗州知府這麼一個肥差,可誰又能想得到,十多年來居然沒有陞遷一步?

    「你是捨不得送錢吧?」

    「也不是捨不得,只是窮慣了。沒那麼多閒錢而已!」金雲槐笑道。

    「捨不得?呵呵……」何貴笑著搖了搖頭:「是啊。一同是戶部出來的,你我卻也算是兩個難得地異類了!」

    「你是異類。我可不是!」金雲槐趕緊撇清,「而且,你還是大清國文武百官之中最罕見的異類!」

    「少來這一套。對了,……」何貴在身上左摸右摸,好不容易掏摸出一塊翡翠扳指,猶豫了一下,遞到了孫二娘的面前:「給我侄女的。沒料到你們會出現,也沒準備什麼見面禮,就只有拿這個代替了。可別嫌棄!」

    「這麼貴重,當然不嫌棄!」孫二娘微笑著接過了那板指:「反正你何大人是個大財主,也不在乎這麼個小東西。盈盈,還不謝謝何大叔?」

    「謝謝大叔!」小姑娘用一雙大眼睛盯著那板指看了一眼,趕緊按照母親的吩咐朝何貴道了個萬福,然後從孫二娘的手裡接過那扳指把玩起來。

    「敬之,你這次回來,可聽到什麼風聲沒有?」金雲槐又問道。

    「就知道你不會光只是找我敘舊這麼簡單,有什麼事?」何貴問道。

    「還記得劉秉愉麼?」金雲槐又問道。

    「劉秉愉?哦,記得!我剛入戶部,這傢伙就把我引到翁方剛那邊兒,害得我好久沒敢去拜見和中堂,又到處說我的壞話,還整天想找我地碴兒……怎麼,他現在又做什麼了?」何貴問道。

    「此人如今是監察御使。我聽一位在吏部地同窗說,他似乎正在跟一夥人密議,打算彈劾幾名封疆大吏,這其中好像就有你一份兒!」金雲槐說道。

    「就他?」何貴禁不住失笑。彈劾自己?開什麼玩笑?那劉秉愉真拿自個兒當成個有身份的了?以為能跟他何某人一樣以小參大?別說那傢伙有沒有那本事,他何某人正大光明,有什麼拿不出來見人的?

    「敬之你可不要小看此人的本事。其兄劉秉恬曾任四川總督,如今又總管都察院,在朝中能量不小,據說跟成親王也十分親近。朝中傳聞,他們就是想藉著這乾隆六十年的機會,向和中堂挑一挑事兒呢!

    」金雲槐正色道。

    「哦?」藉著今年的機會?金雲槐已經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何貴又豈能聽不出來?乾隆六十年,老皇帝承諾過在位的最後一年,新皇帝的人選也肯定要定下來,所以,在這種時刻,許多人已經忍不住要招惹點兒事非了。而身為乾隆第一寵臣的和,自然也就成了某些想要上位地官員們首先要打倒的對象。不過,主動招惹權大勢大的和這些人還做不出來,所以,就先選中了他們這些同樣權勢不小的人物。而他何某人,身為南洋總督,掌軍政大權於海外,自然也就成了某些人最容易攻擊的對象。而且,那劉秉恬還跟成親王頗為親近。

    「呵呵,成親王……」何貴又暗暗笑了起來。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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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中堂,你死期近了!

    和府書房!

    和這段時間過得非常緊張。因為,乾隆直到現在還沒有正式確定到底誰才是他的繼承人。雖然大家都知道這個皇太子肯定是出自成親王永與嘉親王永琰兩人之間。可是,距離乾隆公佈這一消息的時間越短,他們這些人反倒越是不敢輕舉妄動。因為,萬一弄錯了,是要出大事的。

    「中堂,難道您就沒有向皇上打探過一二?」吳省欽已經垂垂老矣,但精神卻還勉強。身為和的智囊之一,他平時出了無數的壞主意,鬥敗過許多政敵,可這時候卻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這種事情誰敢打探誰倒霉!」和白淨的面皮上蒙著一層陰沉之色,聞言忍不住瞪了吳省欽一眼。這老傢伙難道已經糊塗到分不清形勢了?如果乾隆真的打算把皇太子的人選告訴他,還會等到今天?早就會說出來了。

    「沒錯。現在一切都只能聽皇上的安排。我們最好就是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要不然,只會惹得皇上不喜。而且,兩位親王現在也正閉門謝客,都不敢輕易接觸朝臣,我們就算找出這個人選,有心接近,他們十有八九也不會與中堂大人見面的!」李潢說道。

    「都在等……可如果非要等到那一天,這擁立之功可就沒了!」和沉聲道。

    吳省欽跟李潢都不再說話。和如今的權勢靠的就是乾隆的寵幸,可他跟兩位皇太子候選人的交情卻只能說是泛泛。新皇登基之後,自然會有一套新地班底,和那時就算不失寵,也絕不會像現在一樣受到乾隆地寵幸。而君臣的關係一弱。那些朝中的政敵肯定會紛紛出面彈劾參奏。和這些年的仇家可是遍佈朝野,還有無數的人妒忌他地際遇,眼紅他的幸運。如果這些人說動了新皇,到時只需新皇一個眨眼,彈章恐怕就會鋪天蓋地而來。而根據消息。有些人似乎已經等不及,打算有所行動了。可偏偏這個時候乾隆又舉起了屠刀,誰知道這老皇帝是什麼心思,他們也不敢隨便的動手反擊。生怕因為在朝中的力量太大而引起新皇的忌憚,那樣可就得不償失了。

    「主子,何貴來了!」

    書房裡有點兒沉悶,劉全在這個時候卻走了進來。

    「何貴?他怎麼這個時候才來?」和有些不滿。據消息。何貴早幾天就已經到了北京。按理,那傢伙早就應該來拜望他了才對,可偏偏等到今天才來。這自然就讓人以為他是想看看風向,有意另投門庭。

    「主子,要不要他進來?何貴這回可是帶了十斤官燕跟三斤上品血燕!」劉全又接著說道。

    「哦?」聽到這話,和的不滿稍稍低了些。雖然他也不少吃燕窩,可是,十斤官燕跟三斤上品血燕的價格卻也非同小可,而且也遠遠超過了他府裡地存貨。要知道。所謂地燕窩並非是燕子的窩就成,而是一種名為金絲燕的海鳥用唾液所築的巢,因其滋補功效,號「八珍之首」。大清國地域廣袤,產燕窩的地方卻只有三個。即廣東肇慶府懷集縣燕巖、雲南紅河建水縣燕子洞、海南大洲島。而且每年的產量極其有限。並多為次品。而何貴所帶來的「官燕」是指金絲燕第一次築的巢,完全是靠它們喉部分泌出來的大量粘液逐漸凝結而成地。質地純潔,一毛不附,這種燕窩的質量最佳,是燕窩中的上品,即便是皇親國戚之家也很少能夠經常食用,同樣,「血燕」亦是燕窩中的珍品,產量本來就非常稀少。這兩種燕窩每斤的價格都在千兩銀子以上,而且還有價無市,何貴一次性送來十斤官燕跟三斤血燕,這可比直接送來幾萬兩銀子地禮要重地多了。

    「那就叫他進來吧。正好,我還找他有事兒!」

    「奴才這就去!」

    劉全沒有耽擱,喜滋滋的跑了出去。何貴帶來地官燕可是足足十二斤,他從中貪了兩斤,可是很大的一筆錢。

    「中堂大人心情不好?」

    何貴進來了,也沒有太多的拘束,向和抱了抱拳,便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了下去。而他的這個動作,立時讓和剛剛降下去的不滿又漲了上來。雖然當著吳省欽等人的面兒,何貴的地位也是今非昔比,他不好當場發作,可語氣難免就顯得有些生硬:

    「何大人此次來找和某,不知有何事見教啊?」

    「呵呵,當然有事,沒事的話何某還不敢來打擾您呢!」何貴側眼看了一眼吳省欽跟李潢,「中堂,可否請兩位大人出去一下,何某有事要跟您詳談!」

    「敬之……」聽到何貴的話,吳省欽立時就開要開口,而和對何貴的這種不識好歹的作派感到愈發生氣,搶在他前面就嗆了回去:

    「事無不可對人言。何大人----有話您就請說吧!」

    「此事事關重大……」

    「我說了,事無不可對人言!何貴,你要是有事就說,沒事兒的話,現在就可以離開了。本中堂沒那麼多閒功夫跟你磨牙!」和冷哼道。

    「既然如此,何某先告辭了。中堂,您保重!」

    何貴並沒有堅持,也似乎無視於和的怒氣,只是微微一笑,便站起身來告辭。而這時候吳省欽卻突然又插嘴了:

    「何大人怎麼如此急躁?有話可以慢慢說。你又怎麼能在中堂大人面前如此無禮?雖說你現在也是超品伯爵,可是,中堂大人也是一等公,還是軍機大臣,位高爵顯。遠在你之上。……這上上下下的規矩不能亂了!你說是不是?」

    「泉之先生言重了。何某只是有些密語要跟中堂大人私底下談一談罷了。可沒有無禮的意思!」何貴微笑著說道,顯得有恃無恐。而他的這種表現放到和、吳省欽等人的眼裡,則就有點兒小人得志地意味兒了。

    「既是密語,中堂大人您就給何大人個機會,讓他好好說說吧。說不定是事關南洋局勢地大事。學生跟李大人對此一竅不通,就不打擾了。暫且告退!」吳省欽說完,就跟李潢一起站了起來。

    「你們慢走!」

    和陰著臉沉聲說道。吳省欽這是在提醒他,何貴目前在大清朝廷上的地位非同小可。當然,如果只是這樣的話倒也無所謂,關鍵是這傢伙還跟幾大勢力的關係都很好,哪邊兒都能說上話。不怕他和翻臉。而且最重要的。就是何貴在南洋地作用還無人可以替代。先前福康安在呂宋的時候,用兩年的時間,差不多把能搜刮的都搜刮了個乾淨,臨走前的那幾個月都沒有向朝廷進貢過一分錢,相反還要去了幾十萬兩銀子。而何貴到了之後,一年內又給朝廷進貢了兩百萬兩銀子的「稅」,而且還又是金礦又是銅礦的,此外還開發了許多特產。就拿燕窩來說,乾隆五十九年從呂宋銷售回大陸地燕窩在一年裡就達到了上千斤。聽說來年這個量還要繼續上漲,明年有可能就達到萬斤以上,這一下可就是數十萬兩銀子,比得一個窮省地糧稅了。……就連乾隆也好幾次在朝堂上稱讚何貴「果真能臣,殊為難得」。所以。此時的何貴。已經遠不是那種要靠他的提攜才能在朝堂上站住腳的人物了。

    「有什麼話,直接就說吧!」

    吳省欽跟李潢出去了。李潢臨走的時候還不忘深深地看了何貴一眼。可是何貴對此毫無反應。和雖然被氣得夠嗆,但送走吳省欽兩人之後,他的表情已經平靜了下來。

    「中堂,你的死期近了!」

    「為什麼不說話?您是生氣,還是覺得我在危言聳聽,亦或是以為我是在警告您什麼?」一句話就把見慣朝廷風雨的和噎得說不出話來,一張臉皮憋得通紅,何貴大有成就感。不過,雖然先前的表現不怎麼樣,他可並不是來找和麻煩地,「中堂大人,您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我的話是什麼意思!再過幾天,皇上就要宣佈皇太子的人選……您的大靠山即將退居二線。剛才您跟吳省欽兩人談的想必就是這些吧?」

    「你到底想說些什麼?」

    一句話足抵得千言萬語,也足以讓和地憤怒之情在瞬間熄滅。「這傢伙是真有事!」心中念頭閃過,和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聽到何貴那句話後在心中激起地波瀾,開始平靜地問道。

    「您對我有恩,這一點我不能否認。我不是那種翻臉不認人的人,所以,我才來提醒您!……呵呵,我剛才表現地跋扈,不,只是稍對您顯得沒有了禮貌一點,您就氣成那樣,那麼,當靠山退後,您在朝堂上被孤立,又被那些早就看您不順眼的人群起而攻的時候,您會氣成什麼樣呢?近二十年來,您一直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過慣了前呼後擁、說一不二的生活,一旦變了樣,您能受得了?」何貴又問道。

    「……」和沒有說話。

    「您肯定受不了。如果換成了我,估計也是一樣!」何貴就像是在表演一出很生動的獨角戲,不過,只是自己一個人演很顯然並不能滿足他,所以,他緊緊地又盯住了和,同時伸出了九根手指頭:「中堂,您現在的財產得有這個數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當我是什麼人?……哼,九百萬兩!我就是不吃不喝也攢不下這麼多家財!」和被觸動了某根神經,大聲斥道。

    「九百萬?哈,哈哈哈……中堂,您可真會說笑話。區區九百萬兩,您豈不是連康熙朝的明珠索額圖都比不上?我說是的九--萬--萬--兩!」

    「砰!」

    和拍案而起!楚,不然,光憑你剛才那句話,本中堂就足以將你送進天牢!」

    和強壓著心頭的恐慌,裝作十分憤怒的樣子緊盯著何貴,同時,他也在思考著要不要乾脆就找人把這傢伙給做了……九萬萬兩,雖不中亦不遠矣!他自己當初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會積攢出這麼多的家財,那還是有一次清理府中積壓了十一個庫房的賬目之後,賬房先生偷偷告訴他的。而現在,參予了那次清賬的賬房先生們都已經躺在了棺材裡,就連這些人的家人也都秘密的失蹤了不少!可是,何貴又是怎麼知道這些的?難道他是想借此要脅自己,亦或是想分去一些?雖然何貴平時表現的並不貪財,可是,九萬萬兩啊……如此巨大的數目,就是石頭人也得動心!一瞬間,和的心裡轉過了不知多少念頭,眼中也不自覺地露出疑惑、凶厲等等的目光。

    「中堂大人別生氣嘛。我現在只是猜測而已。又沒有證據,你怕什麼?」何貴微微笑了一下,說道。

    「哼!」和冷哼一聲,只是死死地盯著何貴。

    「不過,您可要當心。這些年一直在估算您的財產數目的可不只是我一個人!」何貴又自顧自地說道。

    「匡!」

    不只一個!?那豈不是說……和的凶相再也維持不下去,他只覺得腿一軟,一屁股又坐回了椅子上!



第三百一十二章 時間不多

本來,如果這件事只是何貴一個人知道的話,和絕對會殺人滅口。哪怕何貴此時的身份再怎麼高。可是,估算他財產的不只一個!既然何貴遠在南方都能知道,那北京就近的那些人呢?所以,何貴的話一出口,和就覺得自己的腦子裡「轟」地一下炸開了,渾渾噩噩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而看到和這個模樣,何貴也沒有說話,只是讓這位和中堂自己坐在那裡發愣發呆發神經,然後再緩緩地回過神兒來!

    「你果然是好深的心機!」良久,和終於帶著一頭豆大的汗珠清醒了過來。不過他卻沒有再看何貴,只是低著頭看著地面:「我一直當你是員幹將,以為你能給我漲臉面。可是沒想到,他卻一直在偷偷地算計著我!……我早就應該知道,你不是那種甘於人下之人!」

    「中堂,你錯了!」何貴的嘴角翹了翹,「我如果想要算計你。就不會在今天說這些話。我還會再等幾年……」

    「等幾年?皇上明年就要退位了。人人都在瞄著我。打算在皇太子面前給我一計狠地,好顯擺顯擺自己。你何大人這麼精明的人居然還要再等幾年?」和冷笑了起來,話中滿是憤懣。

    「皇上在位六十年了。」何貴的語氣沒有任何的起伏,「中堂大人您掌了十多年的大權就已經這麼捨不得,皇上又會捨得嗎?就算退位為太上皇又怎麼樣?滿朝文武都是他老人家地臣子,只要他自己不放權,新皇就只是傀儡!所以,在皇上百年之前,中堂您依舊是朝中第一人!」

    「說的好。不過我沒想到,你居然連皇上跟皇太子也算計進去了。真是了不起!」和又冷笑道。

    「中堂。樹大招風,不要以為我是來威脅你或者算計你的。真要那樣的話,我給你說這麼多幹什麼?偷偷放個謠言就能讓你生不如死!而且,就算我現在是南洋總督,許多事情不還得依賴您嗎?所以,您不用這麼敵視我!」何貴微笑著說道。

    「不錯,如果只是些普通的事情。確實如你所說。可是,九萬萬啊,你會不貪心?誰知道你是不是欲擒故縱?或者是想來套我的話?」和冷哼道。

    「我沒必要做這些多餘的事情!我只是想告訴你,中堂,你的仕途。頂點在皇上,落點也在皇上。皇上百年之期,就是你的死期!」何貴說道。

    「那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想提醒您一聲:如果不想家破人亡,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不過。您這些年所貪墨的家財已經決定了您在朝中不會有任何地退路,所以,這條後路,只能是一條逃命的路!」何貴又鄭重地說道。

    「呵呵……不錯!」和一陣冷笑,又戲謔地盯著何貴問道:「你是不是接著又要說,我這條逃命的路。最好是選在南洋。也就是如今你管著的那片地方?」

    「那裡確實是一個最好的逃生之路。不過。這終究還是得由您自己決定!」何貴對和的懷疑視而不見:「而且,大清的船隻如今在南洋並不多。想要在那裡逃生。駕著一條大清船實在是太過明顯,想不被人發現實在是太難了!」

    「我明白了。你是想讓我出錢買路,對不對?比如說,把你嘴裡地那九萬萬兩留下一半兒,或者是全部,以此買通沿途的所有關卡!」和笑了,看向何貴的眼神愈發怪異。

    「沒必要!」

    「你裝什麼蒜?你來我這兒,說這麼一大通,還不就是為了那些錢?」和大聲問道。

    「你的錢我不在乎。我也不缺錢!我要的,是你必須在皇上還在地這幾年,勸說他老人家大肆開闢海上航路,准許各色船隻進行海運……只有進行海運的船多了,你逃走的時候才不會引人注意。=君 子 堂 首 發=只有進行海運的船多了,稅收才會源源不斷;只有稅收多了,朝廷地手頭足了,老百姓才會有點兒活路!而這一切,我做不到,所以,只有靠你---和和中堂!這也是你可以為自己這些年的聚斂之行贖罪的一條路。」何貴一臉正色地說道。

    「你這些話我一句也不信……」和冷冷地說道。

    「不信也沒用。除非你想家故人亡,除非你想讓你和家一脈就此斷絕!中堂,別以為你兒子娶了個公主就了不得,皇上百年之後,九萬萬兩白銀的價錢絕對可以讓新皇無視於自己的這個妹妹,也可以讓滿天下的人對你們和家喊打喊殺,除非……你跑了!」何貴盯著和地雙眼,一眨不眨地說道。乾隆死後,嘉慶雖然處死了和,但和地兒子卻基本沒有什麼事兒。而且,就連他的那些死黨也頂多就是被罷了官,根本就沒有幾個處死地。畢竟,當時天下貪風日熾,和在位十多年,牽聯的也很廣。所以,為了穩定局勢,嘉慶沒有大開殺戒,當然,嘉慶也沒有那個大肆整頓朝局地膽魄。可是。和並不知道這個結局。家人,尤其是視為香火傳承的兒子的生死,對他來說可是非常重要的。

    「沒錯,如果我不想死,就只有跑。可是,逃到南洋就逃得走嗎?就算你這南洋總督肯放我一馬,廣東水師呢?福建水師呢?南洋的那些洋夷呢?他們會放了我這條大魚?」和冷哼道。

    「所以,你不能直接就往南洋跑。要跑,你首先就要往東洋跑!」何貴微笑著說道。

    「東洋?扶桑?你什麼意思?」和忍不住一皺眉。

    「呵呵,當然是禍水東引了!要跑。你就從直隸坐船,佯做逃往東洋,同時,還要留下你那數目龐大無比地賬本……相信新皇得到這樣東西之後,一定會氣急敗壞的調兵遣將殺向扶桑要人!爾真正的你呢,就要易容改裝南下。中堂,你是聰明人。怎麼做,就不用我細說了吧?我相信,用幾年的功夫,足夠您佈置一條誰也想不到的逃生之路。當然,我還是勸您。這條路最好別只有一條,狡兔三窟,您怎麼也得有那麼七八條逃生之路吧?」何貴又微笑著說道。

    「可我總覺得你是在算計我!」說了這麼多,和也已經分不清楚何貴到底是什麼意思了。如果是想勒索。為什麼不要錢?如果是想要官,為什麼一句話不提?如果真的是想救他,怎麼又這麼讓人難以信任?開通海運以昌國運,這種狗屁話只能騙三歲小孩兒。

    「您有了防備,我還有算計得到您嗎?中堂,給自己一點兒信心好不好?」何貴笑道。

    「你就不怕我跟新皇打好關係。不用跑了。到時候再來找你算帳?」看著何貴貌似有些得意的面孔,和突然說道。

    「如果您真有那本事。那我可就太佩服您了。不過我還是覺得不可能。就算皇太子人選頒布以後,您再落力討好,也才幾年功夫?而且,不管是成親王還是嘉親王,他們都對您沒有好感。看看成親王,這位十三阿哥可是跟劉墉、翁方剛這些書法大家走得很近,又有點兒清高,如果登基,他會饒了您嗎?至於嘉親王,呵呵,他老師可是朱硅。不管您再怎麼討好他們,您認為那些看您不順眼的傢伙會只是眼看著而無所作為?您的家財如今只是一個虛數,可是,就是這麼一個虛數,也足以讓任何一個皇帝把你斬盡殺絕!事實上,我一直認為,咱們乾隆爺這麼放縱您,除了自己年歲大了有些怠政之外,就是看到康熙末年,雍正爺為了補足國庫所受到的巨大壓力。所以,他想用一條別地方法為自己的兒子留下一個充盈的金庫!」何貴淡淡地說道。

    「你大膽!」和再次冷汗直冒,「你敢誹謗皇上!?」

    「我有沒有誹謗,您這位跟皇上最親近的臣子應該更清楚!」何貴還是那麼的淡定。自始至終,過入和府開始,他就掌握著絕對的主動權。他相信,憑他這次的話,和就算有天大地膽子,也不敢,更不會去告發他。除非,他和中堂也是「穿」來的,而且還得具有殺身成仁,捨生取「義」的大無畏精神。可這種人,別說是穿來的,就是放到某些特定的年代也是稀缺無比,怎麼可能那麼「寸」?

    「我……」和已經徹底無語,只覺得自己心裡猶如翻江倒海。沒錯,何貴地猜測是有些「大不敬」,可是,以乾隆的性子,這完全有可能!養佞臣聊以自娛,鑄貪官而聚金銀……如果乾隆真的糊塗了,他和如今權勢熏天,為什麼乾隆依舊在朝裡放著王傑、劉墉這些人?還不就是為了牽制他?雖說這似乎也是大清朝的規矩,為地就是不讓某一權臣獨攬朝政,方便君主「乾綱獨斷」。可是,他和的受寵程度,不也是百多年未有?康熙朝的時候,明珠索額圖兩人不也把聖明天子康熙爺給擠兌的夠嗆?再想想以前遇到的幾次麻煩,都是乾隆暗地裡幫他撐腰解決的,甚至於,有地指責他貪污受賄證據被交到乾隆手裡之後,再拿出來也已經變了樣;上一次尹壯圖冒死上書參劾他,乾隆居然答應讓他派死黨跟隨尹壯圖前往地方上察看,這是一個英明天子會做地事情嗎?就算乾隆已經老了,也不至於糊塗到連這中間的貓膩都看不出來吧?……而這一切地一切,只用乾隆寵幸他來解釋的話,未免就太過於牽強了!這些皇帝君主哪會那麼講情面?今年殺了那麼多的封疆大吏,連覺羅皇親都有,不就證明這老爺子心裡精明著呢?

    和是一個聰明人。何貴只提了個頭兒,他就已經為其想好了無數支持的理由。雖然他也想找一些支持乾隆的理由,可是,無論他怎麼努力,卻始終也找不出一條足夠份量的來。而這種對比,無異於標明了他的下場:死,甚至是全家皆亡!

    「中堂,您流汗了!」

    何貴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卻把正陷入沉思的和又嚇了一個激凌。

    「我該怎麼辦?」和越想,越覺得自己真如何貴所說,面臨的是必死的畢局。所以,他的心裡真正的慌了。惶然之間,把求救的手又伸向了何貴。

    「第一,進諫,大開海運,開通逃生之路;第二,嫁禍東洋,轉移朝廷以及各路水師的視線,為自己的逃生取得必要的時間;第三,遠遁西洋,因為只有西洋人距離大清夠遠,也只有他們才不會畏懼所謂大清天朝的威懾。而且,他們的法律保護個人財產,即便是皇帝,也沒有資格肆意奪取平民的財物!……」何貴平靜地說完,又接著提醒了和一句:「中堂,這些事,尤其是第一條你可要抓緊了。皇上畢竟年紀大了,你的時間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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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孫士毅的煩惱

乾隆六十年九月三日,乾隆帝於太和殿大會群臣,並頒布詔書:以嘉親王永琰為皇太子,並定於詡年登基,預定年號為「嘉慶」!文武百官盡皆向皇太子進行恭賀,永琰也是淡定以對,只是對幾名重臣顯得有些親熱,而這其中,就有乾隆的第一寵臣和。並且,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這位新任皇太子還多次向乾隆表示要向和學習處理朝政。

    按照歷史,和中了嘉慶這一招並不高明的「欲擒故縱」之計,仗著皇帝與皇太子的關係越發跋扈。可是,這一回不一樣了。乾隆在九月二號的晚上,在乾清宮召集親信重臣先行公佈了皇太子人選。而當天出宮之後,和就搶先準備了美女財貨,親自送往了嘉親王府。可是,永琰雖然表現地對他的慇勤很受用,和卻沒有因此而昏了頭腦。而且,在離開嘉親王府之後,他還留下了劉全對王府進行監視。結果,一個冰冷至極消息險些將他這個正值壯年的中堂大人給當場擊倒……原來,在他走後,劉全看到了永琰的老師,同樣被召入京的朱硅從王府裡面偷偷溜了出來,而且同行的還有和的老對頭劉墉!

    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他給永琰送禮的時候,乾隆朝最有名的幾大清官之二肯定就在旁邊看著!劉墉、朱硅都是精明無比的人物,為什麼也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嘉親王府?以這兩人的德操,當然不可能是提前去恭喜永琰將成為皇太子,圖謀什麼擁立之功。而且,那個朱硅的身份也不夠資格進入乾清宮,所以。兩人的出現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這兩人料到了他會在今夜來嘉親王府送禮,所以先去提醒永琰去了!而這樣一來,永琰在接受他的禮物地時候的那熱情的表現……

    於是,和真真正正,徹徹底底的死心了!

    他決定,按照何貴所說的。先給自己佈置一條逃生之路!不過,逃生之路是不能讓別人知道的。哪怕就是最信任的人也不能!而且,他對家中地妻兒也向來十分在意,自然不可能將之留下受苦。所以。他在這方面的心思用的越發的深,而表面上,他卻實實在在在按照何貴地安排開始行事。為了表示對何貴「提醒」的感激,他還附和了何貴與福康安的聯名奏章,請求乾隆建立新式兵工廠,大力發展火器!甚至於,他還請求乾隆。為了保證大清國在南洋的絕對優勢。憑以杜絕歐洲各國對大清海岸線的襲擾,在呂宋島也應該建立一個兵工廠。大不了,可以將這個兵工廠交由八旗兵丁掌管,同時加快呂宋各路兵馬的調換頻率,以免南洋總督坐大……而乾隆在定下皇太子的人選之後,也似乎更加地怠政,對和地「信任」也愈發不可收拾,居然就那麼準了!

    而在此期間,前任四川總督。現任都察院左都御使劉秉恬、協辦大學士慶桂與另外一些大臣,包括莊親王綿課等皇親紛紛上書乾隆,彈劾兩廣總督蘇凌阿。說其在任期間,以低價強行購買北越煤田,經商與民爭利。勒索屬下以及北越貴族。還收受英夷賄賂,有勾聯洋夷。甚至是賣國之嫌。奏章上面還指明,如今兩廣一帶在蘇凌阿的治理下,已經變得烏煙瘴氣,百姓苦不堪言。而且,順帶著,這份奏章之中還隱約的提及了何貴也曾參予了蘇凌阿購買北越煤田的事情,說當時某位廣東省的大員曾壓迫藩國官員,有損朝廷在北越一帶的聲望。可是,這份聲勢也算浩大的奏章呈上去之後就如泥牛入海,一直都沒有任何動靜。

    「這兩年,各個行省都不平靜啊!」

    孫士毅很得意,永琰成了皇太子,他這個曾經「軍功卓著」的大學士也沾了光,一個提名,就兼署了刑部尚書,終於點了一個實缺。不過,剛得意沒多久,他就被刑部裡的各種案卷給壓得沒有了任何地興頭。除此之外,刑部之外也有人給他施加了相當巨大的壓力。而這個人還就是他曾經的屬下,何貴。

    「你看看這份兒……」刑部正堂,孫士毅拿著書桌上的一份兒案卷朝著正在品茶的何貴一個勁兒地晃悠:「蘇杭一帶地紡織廠,一個月裡鬧了三次。蘇州那織布的千多個娘們兒,不僅把府衙地差役都給打了,還把知府跟知縣一起堵在衙門裡面不敢出來。你說這叫什麼事兒?薩載這個江蘇巡撫都快被臊死了,聽說差點兒就跳了秦淮河!」

    「這關我什麼事兒?」何貴悠悠地笑了一下,「再說了,秦淮河多好啊。就算淹死在裡面,那也是個風流鬼!」

    「你少說幾句行不行?堂堂的巡撫,被一群娘們兒給逼得差點兒跳了河,你讓朝廷的臉面往哪兒擱?這事兒不比你的事兒重要?」孫士毅苦著臉說道。

    「劉之協這麼一個欽犯,從刑部大牢裡跑了。這可是不僅關係著朝廷的顏面,還關係著天子的尊嚴。皇上明年就退位了,您孫大司寇就打算讓他老人家帶著這麼一絲遺憾去做太上皇?」何貴慢慢地問道。

    「可那也不是我任上的事兒呀!」孫士毅不忿地睜大了眼睛:「再者,這又關您何大制台什麼事了?難道您看上了這刑部的正堂,想來坐上一坐?那也沒關係,我退位讓賢,這總成了吧?」「呵呵,你可不要推卸責任。堂堂的尚書之位,是你孫大人說讓就能讓的?你當朝廷的任職是什麼,又把皇上跟皇太子的提攜當成什麼了?」何貴問道。

    「我……」孫士毅哼哼了兩聲,把頭轉到了一邊。

    「我又不是要你立刻就怎麼樣。孫老,咱們是老搭檔,我這個你還不知道嗎?大事兒,我不怕。可這防不勝防的刺客我當不住!湖北那一次是有人替我擋了災,萬一那賊娘們兒不甘心,再找我來上一回,我上哪兒哭去?她就是找上我的家裡人,我也受不了呀,你說是不是?」何貴訴苦道。孫士毅掌了刑部,這在大清朝是一個肥缺。而他之所以來,就是希望借助孫士毅刑部的力量把那個烏三娘找出來。以前,烏三娘使地是雙刀他還不怕,畢竟就算功夫再高。也擋不住數十成百的護衛。可現在不一樣了。柴如桂跟高六庚那兩個白癡加笨蛋把這娘們兒的功夫廢了,自以為是豪俠作風。可結果呢?人家現在會使炸藥了,而且一使就是一車……這要是再往後,備不住哪天就搞出手榴彈來!那可就真是要了命了!

    「可你給的期限也太緊了。你知道我手裡現在有多少個案子?這還只是其次,關鍵是現在各地都有工人鬧事!」聽到何貴訴苦,孫士毅也換上了一臉的苦瓜相,又順手抽出幾份兒卷宗。挨個的擺到了何貴面前:「這是湖北、安徽。還有山東報上來的!今年一年,這三個省就有十幾個廠子剋扣工人工錢,壓搾地工人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累死了好多,還有的偷偷買賣人口,尤其是小孩兒!此外,還有個別的廠主欺負那些女工,結果,不是被人燒了貨倉。就是被人把廠子給砸了,還有個廠主直接就被打死了。最嚴重地,就像是剛剛說的蘇州紡織廠鬧亂子一樣,一群娘們兒發起了火,成群結隊的上街鬧。她們都是女人。又人多勢眾。那些官差愣是一個個縮手縮腳的不敢動手,最後官府都被堵了!……綠營兵的將領又不願意出兵。說是怕被人說欺負女人。你說說,這女人發起瘋來,怎麼就那麼厲害?」

    「廢話!一個女人或許沒多大本事,可一群女人聚到一起,就一定會變成一群母老虎!一群母老虎呆在那兒,那些人居然還敢招惹,不是自找死路麼?何況她們身後肯定還跟著一群男的!」何貴哂笑道。

    「就是這個才麻煩。女子上街堵壓官府,不動手吧,丟臉!出兵彈壓吧,又拉不下臉來,萬一那些女人身後的男人也忍不住鬧起來,肯定就是一次更大地亂子。此外,婦人上街,那些讀書人不知道怎麼搞地,居然也分成兩派打起了嘴仗。有的說其拋頭露面是不守婦道,有的卻認為女子不顧顏面聚眾上街,肯定是被逼無奈,所以,廠主有罪,官府有過。可不管怎麼說,如果硬來,肯定落個欺負婦孺的名頭,這名聲也就毀了,還不見得能得到什麼功勞。讓人左右為難啊!」孫士毅搖頭歎道。

    「那您老人家是什麼意思?」何貴笑問道。

    「已經上稟了軍機處,到現在都七天了,還沒回執呢!」孫士毅苦笑道。

    「那朝裡總該有些議論吧?」何貴又饒有興趣地問道。

    「當然有。有的說還是得鎮壓下去,有的說要停辦紡織廠,可這些議論又有什麼用?和中堂一句:誰有本事誰去平了這事兒。滿朝文武立碼就如猢猻散!」孫士毅攤開雙手,一副無奈相。

    「就沒人有辦法?」何貴奇道。

    「要是有辦法我還用得著這麼犯愁?兵部說這不干他們的事兒,所有的案卷都壓在刑部!軍機處又沒有回執,地方上的官員又一個個急得要死。有點膽量地倒是派人抓了幾個帶頭兒的,卻不敢輕易開審,說是外面大堂外面隨時隨地都堵著一大群女人,聽說有些女人還是那些官差的七大姑八大姨之類。而且,薩載為什麼著急?因為除了那些女人,還有一大群讀書人也在後面跟著。這些人殺不能殺,打不能打,他能不急嗎?……各地都問該怎麼辦,可我又怎麼知道?」孫士毅越說越傷心,說到最後,眼淚都快流下來了。誰又能想得到,做為大清開國一百多年以來頭一個被一群女人逼到如此境地的刑部尚書所承受的壓力?他好恨,恨那些當官地、領兵地幹嘛不大開殺戒?殺了不就了事兒了嗎?雖說面對的只是一群女人,不管是殺還是抓,史書或者地方志之類地書上都有可能留下什麼「女工聚眾鬧事,某某沉著指揮,抓婦人若干,殺女人多少」這類話語,肯定丟人丟上十八代,可殺了抓了,不就沒他什麼事兒了嗎?

    「那你幹嘛不向皇上請求制訂一部律法?」何貴問道。

    「律法?」

    「就是啊。這些年,咱大清的新事物太多。就拿這紡織廠來說吧,聽說全國已經有大大小小上千家。這裡面有正當營生的,有坑害工人的,有投機倒把的,可《大清律》裡並沒有明文的規定該怎麼辦。所以,就被那些廠主鑽了空子。比如這一次,那些女工鬧事兒,估計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那些廠主壓搾的太過厲害。所以,不如就定一個法規,規定各種廠子的工人的工錢的購買力應該相當於多少,至少不能少於多少等等!這樣,工人的生活有了保障,自然就不會隨意地鬧事了!」何貴說道。

    「這恐怕很難啊。那些個廠主,哪個不是有錢有勢?就算定了法規,他們勾結官府陰奉陰違,不還是沒用?」孫士毅反問道。

    「那樣就簡單了呀。查明事實,該找誰的麻煩就找誰的麻煩!」何貴說道。

    「你想得太容易了。現在這事兒最麻煩的,就是鬧事的大多數都是女工!自古男尊女卑,這些女人聚眾鬧事,朝廷一直忍到現在都沒嚴厲懲治,已經是很寬限了。還要專門為她們定一部律法,滿朝文武都是些大男人,誰敢開這個口?而且你別忘了,那些紡織廠的後台,有許多就是朝中的這些大臣,這些人會答應給自己套上一道枷?」孫士毅搖著頭,不以為然地說道。

    「呵呵,枷不枷是朝廷的事。不過,在我看來,這些人就是不答應也不行!」何貴笑道。

    「憑什麼?」孫士毅問道。

    「憑的當然是如今的國勢!」何貴笑了笑,語氣不容置疑。



第三百一十四章 半路截殺

「當今的國勢?」孫士毅想了想,毫不客氣地對何貴換上了一種鄙夷的神色:「自古以來,士農工商四民……」

    「得得得,士農工商?什麼士農工商?你這老調也不知道是誰傳下來了,談了千多年了,也不嫌煩?」何貴也毫無敬老之心,一臉厭憎的瞪向了孫士毅,「我倒是讀過《管子》,不過只記得一句:士農工商四民者,國之石,民也!還讀過《荀子.王制篇》,不過裡面說的卻是農士工商嘿嘿,荀子可是儒家大宗師,他老人家的話可是把農擺在士之前的,按照你們這些人所說的排序的理兒,豈不是說當官的士人見了農民都得小心一些?可現在呢,怎麼一個個都成了農民的娘老子似的?還自稱什麼父母官,生怕別人忘了一樣。不知道這種行為是不是可以叫做不遵先賢教誨呢?」

    「荒謬!」孫士毅哼了一聲,手擊桌案指著何貴的鼻子就是一陣數落:「我要說什麼你搞懂了沒有,就敢橫插一嘴?……沒錯,我知道你是商人出身,向來也以出身自矜。可是你才讀過幾本書?就敢自以為了不起了?沒錯,古時確實沒有什麼四民高下之說,《周書》更有言:農不出則乏其食,工不出則乏其事,商不出則三寶絕,以農工商並列天下,尚無士子之份。司馬遷在《史記.貨殖列傳》還寫過許多商者,其中不僅有史上有名的范蠡、端木子貢等人,還寫了靠種田發家的秦揚、盜墓聚財的田叔、賭博致富的恆發、跑單幫地雍樂以及磨刀的、做獸醫的等等眾人。還總結而言千金之家比一都之君,巨萬者乃與王者同樂。幾把富翁比作君王。可是,我問你。如此威風的商者,為什麼最後卻被定為原本沒有高下之分的四民之末?」

    「這還用問?商者好利唄!」何貴摳了摳耳朵,隨口答道。

    「你也明白啊?」孫士毅冷哼道。

    「廢話。而且我還知道另一個原因,就是他們賺了錢被某些人嫉妒!」何貴彈飛了一片耳屎,又冷笑道。

    「你……」孫士毅只覺一陣氣結:「人皆好利,商人賺錢無可厚非。可是,你好好想想,若是將商人奉為國家之首。會是什麼模樣?他們為了所謂的利,會造成什麼樣的結果?人間還能有道德存焉?」

    「那現在倒是士者為首,可是。如今天下又有多少道德---存焉?」何貴擺出了一副怪相,反問道。

    「那……那,那不一樣!」這怎麼回答?孫士毅被何貴這一句堵住了嘴,只能支支吾吾的說道。

    「哪裡不一樣?士掌國家,老百姓還不是該遭災地遭災,該繳稅的繳稅,該被冤枉的被冤枉?士者只知道四書五經。連賺錢之道都不懂。還不是害老百姓受窮?」何貴問道。

    「你這是狡辯。……」

    「我說地是事實!要不,你說為什麼那麼多士人出身的官員會道德敗壞?」何貴問道。

    「那是因為當今……」

    「當今什麼?」看到孫士毅突然剎住了嘴,何貴急忙又追問道。

    「哼,你不要節外生枝,老夫也懶得跟你說這些!」孫士毅冷哼一聲,突然換上一副平淡的表情,整了整身上的官服,「你剛剛不是說什麼國勢麼?那就說說看。《大清律》無所不包,本部堂倒想聽聽你這怪才又有了什麼歪論。居然敢斷言朝廷一定得再制訂什麼工人保障之法!說的若是不對,我就參你個妄言!」

    「無所不包?呵呵,果然不愧是刑部尚書,倒挺知道維護律法尊嚴。不過,真要是所有人照你說的這樣想。我就算說的再多也沒用!」何貴笑道。

    「不說便罷。本部堂還有公務要辦。何制台您慢走!」孫士毅微微一笑,朝著何貴拱了拱手。又貌似「關心」地問道:「對了,要不要我叫人帶您出去?這刑部大院雖然不大,可我也知道您何制台家裡地院子向來都小,萬一在這院裡迷了路,不小心跑大牢裡去,豈不就是我地罪過了?」

    「你這老頭子,來勁了激我是不是?行,我就受你這個激!好好給你說道說道。」何貴被孫士毅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不過,有些話既然已經點出了頭兒,雖然不知道最後效果如何,他卻不願意就這麼半途而廢,何況孫士毅本人也跟皇太子永琰私底下有著不錯的關係,如果轉述過去,說不定還真的能有點兒用。所以,他清了清嗓子,瞪著孫士毅開口說道:「沒錯。現在確實有不少人對那些鬧事的工人大為不滿,甚至還在鼓動廢除各地的工廠。有些人還覺得工廠乃為求利之所,工人隨時都有可能成為亂民,理應將其全部趕出城去務農。可是,你想過沒有,如今天下人口比之康熙末年增加了十五倍,而且土地兼併極其嚴重。而工廠的建立呢,卻可以為朝廷分走大批的閒散勞力,減緩這種土地上的供需矛盾。老孫,你是官場老人,應該知道這土地供需矛盾的大小對國家地穩定是何等的重要。歷來,各朝各代最終的亂局,說白了還不就是一次土地的重新分配?……雖然如今的工廠大多數都是紡織廠,用地也多是女工,可是,隨著時間地發展,總會有其他各式各樣的廠子建立起來地,為了減輕土地方面的矛盾,為老百姓多謀一條活路,朝廷目前只有多建工廠一條路可走。可是,工人的利益沒有保障的話,肯定還會再次發生像今天這樣的事情。一群女人上街,朝廷礙於物議,不好下煞手,可如果到時候大批的男人上街呢?朝廷就好動手了?逼出事兒來怎麼辦?那些男人可不比女人!所以,一部《勞工保障法》是肯定必要的。雖然如今全天下的工人不過才幾十萬。比起三萬萬地人口來說確實是少了些,可是,等到這批人的數目漲到上百萬,乃至更高呢?工人不同於農民。他們中間的大多數可能都沒有土地,除了做工,他們沒有別的活路。而如果沒有了工錢,或者工錢太少,他們就活不下去;如果活不下去。他們就肯定會鬧事。這些工人大多聚在城市之中,與各地官府直接接觸,一旦鬧起來。那可就有很大的可能會直接掐斷朝廷與某地的聯繫,甚至是造成一個地方的行政癱瘓……這對朝廷來說絕不是好事。所以,如果我是你,就會趕緊地建議朝廷制訂一部律法,免得真出了事兒的時候,大家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以至越鬧越亂。到時候再來找你這刑部尚書地麻煩。而且。除了這個,我還認為,當今天下,商人做生意也沒有一定的規矩,為了規範這些人的經商之法,制訂一部《商法》也極為必要。當然,還有一點極為重要,那就是這兩部律法如果制訂出來地話,其執行力度一定要大。否則只會流於形式,於國事無補。」

    「……」對何貴這一篇大論,孫士毅初始並不在意,繼而凝眉深思,好一會兒之後又長歎了一口氣:「你這傢伙果然是怪才。不管什麼時候。都是最有理。可是。這事兒實在是不容易啊!……」

    「呵呵,你是刑部尚書。主管《大清律》,我只是以朋友的身份給你提個醒兒。怎麼做還是你自己的事!我只要你趕緊派人把那劉之協給我找出來。我有感覺,救走這個邪教教主的事情,肯定有烏三娘那女人一份兒!」何貴笑了笑,又擺正了臉色說道。

    「好好好,我再給各地下一道公文,這總成了吧?可抓不抓得到人,我可管不著!……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回事兒,早先那傢伙跑了的時候你幹嘛不來找,非要我坐上這位子才來。」孫士毅沒好氣地說道。

    「廢話。劉之協跑的時候我還在陝西當平頭百姓呢!對了,光各地官府沒有用,那幫傢伙,不逼到火燒眉毛,連個屁都不會放。你刑部不也有自己的人手嗎?派些經驗豐富、手段老辣地出去……反正,如果我再遇到那亡命地娘們兒,就參你這個刑部尚書失職!」何貴道。

    「你……」

    「我什麼?真要遇到那娘們兒,我恐怕就小命危險了,不參你我還能參誰?對了,我過兩天就回呂宋了。在譚家酒樓訂了酒,到時候記得來!」何貴笑了笑,甩手扔出一份兒請貼,起身揚長而去。只留下孫士毅在後面吹鬍子瞪眼,卻又無可奈何。

    乾隆六十年十月一號,南洋總督何貴離京。而在他離京之前,卻又做了一件讓北京人,包括所有朝廷官員都感到目瞪口呆的一件事情:久不視事的領班軍機大臣阿桂、公卿傳家的福隆安福康安兄弟倆兒、首席寵臣兼權臣和與其弟和琳、吏部尚書大清官劉墉、大學士領刑部尚書孫士毅、步軍統領衙門的豐升額、還有剛在吏部領了調任公文,將赴山西的原山東德州知府金雲槐……這些分屬不同派系,不同階層,甚至還有平日裡是針鋒相對的死對頭,卻都賣了他的面子,全都到譚家酒樓吃了一頓飯!沒有人在意這頓飯吃的多少錢,又吃了些什麼東西,反正當天那一溜轎子停在譚家酒樓地時候,整個酒樓幾乎就空了,譚家酒樓的掌櫃,何貴在北京做生意的時候曾經結識的那位,差點兒就因為緊張過度暈了過去。沒錯,這位掌櫃以前也接待過不少權貴,可四大軍機一下子來了三個,外帶福康安等重臣中的重臣,這種規模,而且還是吃同一桌菜,他豈能不緊張?……而同樣地,幾乎所有人都為何貴地巨大能量感到震驚不已。

    「可惜啊。要不是知道的太晚了,早早地在譚家酒樓埋伏好,等這些人一到就大開殺戒,必定能讓這大清朝廷一下子癱了!」

    消息傳到保定地某間民宅之內的時候,宅子內的三個人都有些怔住。其中一名男子更是忍不住扼腕長歎,為白白錯過這麼一個機會而痛惜不已。

    「阿桂是首輔,早就已經不管事了,普通的親王貝勒恐怕都請不到人,居然會親自出面為何貴送行;福隆安兄弟兩個和劉墉三人,都跟和是死對頭,卻也都去了;那孫士毅如今算是中立一派,豐升額掌管步軍統領衙門,統率京師九門……想不到,真是想不到。這麼幾年過去,這人居然已經有了如此大的本事。」男子身旁,一名頗具風韻的徐娘也是輕蹙娥眉,歎息不已。

    「這才是首輔之材!」三人中的最後一人,一名乾瘦的老者輕輕說道。

    「首輔?」另兩人一愣。

    「沒錯。揉各家力量為己用,且使其不爭,此方為為首之要訣也。」老者又微微搖了搖頭:「可惜何貴此人只是漢人,自康熙始,雖清帝總是宣揚什麼滿漢一家,可實際上他們從來都不信任漢人。不管是上書房大臣,還是軍機大臣,首輔從來就沒有漢人。尤其是兵權更是如此。何貴雖有首輔之材,此番做作,也絕非無的放矢,極有可能是想讓那位皇太子看看他的本事,為將來入朝鋪路,說不定,他謀的就是日後的領班軍機大臣之位。不過,他出身不佳,又是漢人,這麼做恐怕只會讓人覺得他野心太大,最終適得其反!」

    「我不管他適得其反還是適得其正,反正我只要他的命!」那徐娘鏗然說道。

    「呵呵,此話不錯。此人與我們有仇,又是當今干臣,尤其是現在還主政於南洋一帶,如果能將其殺死,清廷上下必然難以抽調出能夠鎮壓南洋的人物。到時候,南洋一亂,東南必然不穩,乾隆又將退位,新皇登基又要對朝中諸臣進行一次調整……再加上我們給他們四處煽風點火,不怕這大清朝不亂!而只要天下一亂,就是我們舉事之機了。」老者微笑著說道,一副贊同的模樣。

    「那我現在就去準備人手,給那姓何的來個半路截殺?」那男子看了看老者,又瞟了旁邊的徐娘一眼,露出了一副凶相。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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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錢灃死了

「免了吧。我們還有正事兒。就先讓他多活幾天吧!」徐娘,也就是烏三娘,聽出那男子話裡的調侃之意,卻只輕輕歎了一口氣,搖頭說道。

    「呵呵,鮮陽,你如今的性子可是沉穩多了。」老者讚許地看了烏三娘一眼,笑道:「沒錯,以我們此時的能力,只要仔細些,殺何貴當不算難事。可是,殺了他,肯定會惹得清廷上下暴怒不已。你們現在也看到了,這何貴能力非凡,清廷之中的各股勢力都對其十分在意,連福康安這種狂傲之人也很賣其面子。如果此時將其殺死,絕對比你在武昌城引爆那一車火藥還要震驚天下。那時,兩任皇帝追究下來,天下的官員哪個敢怠慢?我們可就真的要吃大虧了!」

    「我不是沉穩。只是幾次刺殺他,幾次都給教裡惹來麻煩。我如果再不吸取些教訓,豈不就真是傻瓜了?」烏三娘苦笑道。

    「可惜可惜。如果現在放了這廝,以後可就難有機會了。我們在南洋可沒什麼勢力!」那男子搖著頭,做可惜狀。

    「既然能去,就能回來。我就不信他能一輩子呆在南洋。」烏三娘冷哼道。

    「就是就是。大不了到時候咱們綁了他的家人,不信他不回來送死!」那男子點頭道。「不許胡說。」老者突然出言斥責起來那男子:「綁了他的家人幹什麼?那不等於是讓他警醒麼?殺何貴這種重臣,尤其是他本就已經有了一定的防備之心,只能找準機會一擊必殺,否則,以其聰明才智和偌大勢力,就算綁了他的家人,到時候我們也極為危險。這種兩敗俱傷的招數,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輕用。明白嗎?」

    「李老說的對。以前是我們運氣,所以才沒被抓到。可接二連三的刺殺。何貴如果再沒有防備,鬼才相信。萬一被他給綴上,可就真的是不死不休了!此人發起急來極為可怕。那回在開封,他以知府之職,險些就當著手下兵丁的面活劈了湖廣總督的兒子。如今他更已經是南洋總督,在清廷上下極具力量,萬一一擊不成。反而真地惹火了他,後果肯定不堪設想。……」烏三娘慨然說道。

    「嗯,是我錯了。」男子點了點頭,又嘿嘿笑著看向了那老者與烏三娘,「要不我去戴罪立功。怎麼樣?」

    「少耍歪心思。你是男人,怎麼去鼓動那些女工鬧事?」烏三娘微笑著問道。

    「我……」

    「不錯。此事還需三娘親自出馬。記得要化好妝,事不可為的話也別硬來!這裡畢竟是直隸!」老者向烏三娘叮囑道。

    「這個我省得。」烏三娘點了點頭。

    何貴一時興起找孫士毅去抓人,卻並不知道他的仇人正呆在孫士毅的眼皮子底下。更加沒有想到各地的工人鬧事竟然也有這仇人的影子……哪怕就是在他臨出直隸的時候,聽說保定府內有幾家紡織廠也鬧起了事兒,他也沒有放在心上。因為在他看來,煽動工人罷工鬧事兒屬於「超前意識」。他地那個仇家因為其素質與歷史局限性。應該還遠遠不具備這種眼光與相應的組織能力。當然,鬧事兒的工廠顯得過於分散,鬧事工人沒有集中形成一股真正的實力,也是他沒有在意,只是認為這是偶然現象的原因之一。

    所以,他就這樣輕快地離開了北京。爾後,一路到達了廣州,又跟家人過完了年,重新回到了呂宋。而他回到呂宋的時候。已經是嘉慶元年的一月底了。

    「正月初一日,聖上御太和殿,正式將皇位傳於皇太子,自稱太上皇,實行訓政。並改年號為嘉慶。……正月初十。白蓮教徒張正謨、聶傑人等在湖北宜都洋鄭畈聚眾起事,以官逼民反相號召……他們造反了!」

    邸報從北京傳到呂宋所耗費的時間很長。不是緊急公文的話,有時候甚至需要幾個月。可這一回,何貴才剛到呂宋,兩份刊有大事的邸報就到了。不過,乾隆剛剛讓位九天就有人造了反,實在是不能不讓人覺得諷刺,甚至就連讀報的賽沖阿也覺得有些尷尬。

    「邪教就是邪教,果然是圖謀不小!」

    何貴不在呂宋地時間有小半年,在這期間,留守地將領已經被兵部做了一些調換。主將之中,水師的陳添保與八旗兵賽沖阿等人倒是沒換,但陸路方面的張見升卻在過年前被換成了一個名叫愛新泰的滿人將領。此人四十多歲,據說曾是海蘭察麾下愛將,為人謹慎機智。何貴也知道這是北京方面為答應他在呂宋開辦兵工廠所做的防範措施。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害怕上下不合,影響呂宋的事情,所以朝廷上的那些人特意為他選了一些脾氣好的滿人,這個愛新泰的脾氣居然也跟賽沖阿差不多。而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雖然換了人,這些將領之間地關係卻依舊比較和諧。

    「這些人當然圖謀不小。要不然幹嘛發展那麼多教徒?要不是那一年錢灃在武昌查出了西天教的花名冊,朝廷加大了防範,說不定現在武昌跟襄陽也要亂起來了!」何貴搖頭歎道。

    「如果真是這樣,朝廷必然要將力量向湖廣一帶有所傾斜。我們這邊的行動要不要緩一緩?」陳添保向何貴問道。

    「不能緩。湖廣一帶先後查出了那麼多的邪教教徒,可現在居然還有人造反,可見其根基之深。朝廷就算派兵去剿,恐怕一時半會兒也難以平定。再者,咱們是在海外,也用不到內地的人馬,頂多只需要附近地水師幫幫忙,所以,計劃還是要按時實施!」何貴說道。他不在地這半年時間裡,按照事先的安排。賽沖阿總領全局,並將主要精力放在了棉蘭老島地西班牙餘孽身上。他利用何貴用絲綢、茶葉、瓷器打開了縫隙,成功的說降了幾個實力不弱的部落,還在這些人的幫助下,摸清了西班牙人在棉蘭老島上地具體佈置。

    「現在西班牙人在棉蘭老島只有不足三百人,但由於我們撤出了棉蘭,他們趁勢以武力收服了幾個人數較多的部落。又有先前英吉利等國支援給他們的火器,他們的實力並不小。光是火槍就有一千四百餘枝,聽說還有三門快炮!不過自從我們把安東尼奧放過去之後,那三百多西班牙人已經產生了分裂。安東尼奧已經拉攏了將近一百西班牙人,另兩百多在一個叫做桑迪的西班牙陸軍少尉手裡。此外。這個少尉手裡還握有兩千土著軍……」既然一切按計劃行事,賽沖阿就將事先打探到的消息報告給了何貴。

    「他們都駐紮在什麼地方?分佈如何?」何貴問道。

    「安東尼奧一部比較深入棉蘭島內部,那個桑迪卻一直領著手下駐紮在達沃灣附近!」賽沖阿答道。

    「不愧是做過總督的,這個安東尼奧也知道離海邊越近,就越容易受到我們地突襲。那個桑迪靠著海邊駐紮,可能是想就近接受外援,不過。這種做法可就有些見識淺了。」何貴笑道。

    「大帥您可錯了。這個桑迪也不是省油的燈。我們收買的那些土著根本就近不了他那支軍隊營地的三里之內。雖說這些土著本領太差,當不了斥候,可能將兩千多名連左右都分不清楚的土著訓練得如此軍紀嚴明,此人地本領可見一般!」賽沖阿有些佩服地說道。呂宋島上也有土著,雖然因為種種原因,這些人沒有一個能夠進入軍隊,可是跟這些人接觸時間長了,賽沖阿也知道這些人是多麼的「難對付」,那些土著甚至連走路都走不出正樣來。左右的區分也得教上幾十遍,就這樣,到了第二天,大多數還都忘了!所以,當他聽說曾經有一位西班牙上尉感歎:「要將這些土著訓練成一名勉強合格的軍人。起碼需要二十年」的話的時候。就曾表示深有同感。

    「聽你這麼說,我們面對的就是兩根硬骨頭嘍?」何貴問道。

    「這個末將不敢說。沒面對面地打過。也很難知道那個桑迪是不是花架子。」賽沖阿搖頭道。

    「這話不錯。嗯……」何貴沉吟了一下,又問道:「那安東尼奧地毒癮犯了沒有?」

    「當然犯了,聽說還挺嚴重。前段時間羅芳柏那邊還送過來一個他派去買鴉片的西班牙餘孽,說是爪哇島那邊偷偷送過來的。可惜這人知道的東西不多,只供出了安東尼奧的駐兵地點跟犯毒癮的事情。」陳添保出面答道。

    「爪哇島?那不是荷蘭人的地盤兒嗎?他們幹嘛要把這西班牙餘孽送給我們?」愛新泰新來,這段時間忙著接管軍隊,對某些事情知道的還不太多,聞言忍不住問道。

    「如果是以前,荷蘭人當然不會那麼做。可是,現在咱們呂宋既有大批的茶葉、瓷器跟絲綢等物,又有大筆地現銀收購爪哇一帶的土產,為了生意,別說是西班牙人,就算同樣是荷蘭人,他們也敢賣了!」陳添保冷笑著解釋道。

    「原來如此。以前一直沒跟這些洋人接觸過,只聽說他們沒有廉恥道德,只知利益。如今看來,果真是如此。」愛新泰一陣感歎。

    「愛將軍你錯了。事實上,到南洋殖民的那些西洋人,在他們自己的國家,倒也大多數不是什麼好人。所以,洋人並不像傳說的那麼不堪.他們雖然對利益極為看重,可同樣地,他們也有自己地原則。這些人在某些方面的固執,有時候還真是遠超我輩,不能不讓人歎服,也非常值得我們學習!」何貴搖頭笑道。

    「……」愛新泰愣了一下。要知道,他雖然也是新來地,但也聽過何貴恨洋人入骨,唆使福康安大肆屠殺的傳說。所以,自然就對何貴突然為那些洋人說起好話的行為感到有些詫異,何況何貴還說洋人在某些方面非常值得學習,這更加不符合他這剛到者的習慣。天朝上國之人怎麼能去學習那些洋夷?不過,他也僅僅是愣了一下,便躬身領受了:「大帥教誨,末將必定謹記!」

    「這算不上什麼教誨,不過,我一直認為,克敵至勝的法寶就是取長補短。我們大清在某些方面確實是不及洋人,所以理當師夷長技以制夷。孔夫子不也說過不恥下問麼?這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只要我們是勝利者!」何貴說道。

    「大帥所言甚是!」賽沖阿點頭道。

    聊了一會兒軍機,何貴又向賽沖阿問起了他不在的這段地間,呂宋與各方的貿易狀況。賽沖阿正在為他解說,王棧陵卻突然來了。由於王棧陵這些年來一直跟在何貴身邊,何貴不願意再耽誤人家的前程,所以這一次北上並沒有帶上他,而是讓賽沖阿將一些事務交由王棧陵管理,算是給了個實缺,同時也算是在呂宋留一個眼線,雖說這眼線很可能用不到。

    「邸報?這不剛來了一份兒了嗎?怎麼又有了?」陳添保問道。

    「是急事。」王棧陵趕來的似乎有些急,停下喘了兩口氣,才向何貴稟報道:「大帥,錢灃死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跟拿破侖比比?

錢灃死了。

    論起來,何貴跟錢灃相識的時間雖然很長,可十幾年來相處的時間加起來恐怕還不夠一個月。而且可以肯定,錢灃也跟他算不上朋友。可是,在某些方面,兩人還是有些交情的。所以,乍一聽錢灃的死訊,他還是感到一陣落寞。

    錢灃是天下知名的清官。在其任武昌知府的這幾年時間裡,將武昌府治理的不錯,政治也算清明,在民間的口碑也很好,論年齡頂多也就五十出頭,怎麼就這麼死了?邸報上說錢灃在武昌抓到了一個邪教頭目叫齊林的,還是襄陽縣總捕頭,並將其斬首示眾,首級懸於武昌城門,難道這就是原因?

    何貴地處呂宋,所轄地區儘是兵丁,除此之外就是土著,倒是不擔心邪教作亂。再加上還有不少的事情要去做,感慨了一陣之後便沒有再對這方面上心。可是他雖然已經有了思想準備,卻依然沒有想到錢灃的死居然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的幾天裡,邸報幾乎不斷,可上面的消息卻沒有一條是好的,讓人光是看著就有些心驚肉跳。張正謨起事之後,二月二日,傳說中「龍抬頭」的日子,湖北淨土教教主宋之清,率教中弟子林啟榮、張漢潮人,在襄陽黃龍聚集教眾數千人起事。起事後,宋之清率領教眾攻打襄陽城,未能攻下,又打樊城。這期間,同時起事的淨土教另一首領曾大壽違反軍令,被突然出現的淨土教教首之一的烏三娘下令斬首。之後,淨土教眾自稱「淨世軍」。因有烏三娘這一經歷過戰陣的人統領,其紀律嚴明遠超其餘起義軍,率先攻克樊城,並大開糧倉,救濟貧民。使得起義軍發展甚快,不足一月,便已經發展到了四萬餘人。而在這期間。烏三娘率領淨世軍一支,由樊城而至武昌府,先以佯攻嚇住了湖廣總督畢沅與湖北巡撫惠齡兩人,之後,趁兩人擁軍自保之時,率軍突然攻入漢口。並在內應的接應下,殺漢口縣令范懋並參將王得祿,奪取了大批地糧餉輜重,一舉截斷了長江水運,使得舉國震動。

    而就在烏三娘大軍做下這驚天之舉的時候,在荊門,熊道成、陳德本攻破了當陽縣。佔據了城池;在鄖陽。曾士興、曹海陽起竹山,並攻破竹山、保康。此外,還有楊子敖起耒陽,譚貴起旗鼓寨,楚金貴、魯惟志起孝感,林之華、覃加耀起長陽。這些起義軍卻另有一位名義上的總頭領,赫然正是從刑部大牢走脫的西天大乘教教主劉之協。

    這還不算。湖北教眾起義,原本沒什麼動靜的湖南貴州一帶也暴發了大亂。二月七日,貴州松桃廳大寨人石柳鄧同湖南永綏廳黃瓜寨人石三保相繼率眾起義。不久,湖南鳳凰廳屬吳隴登、吳半生,乾州廳屬吳八月等紛起響應。二月二十九日,起義軍在鴉西寨大敗官軍,殺死清軍總兵明安圖、永綏副將伊薩那、同知彭鳳堯。攻下乾州城。之後。石柳鄧率師入湘西,與石三保會師於永綏黃瓜寨。在這裡和清軍展開激戰後,轉移到乾州平隆,擊斃清將守備王泰和等人,給清軍以重大殺傷。一時之間,湖廣兩省亂成一團。

    而在此之前,直隸、山東、江蘇、浙江、安徽各省都出現了相當數量的工人暴亂。雖然比起湖廣兩省的大亂,這些工人暴亂只能算是疥癬之疾,可是,由於各級官員相互推諉,以至於暴亂一直拖而不決,等到湖廣各地起義頻發地時候,這些暴亂已經嚴重的拖住了清廷出兵的腳步。

    所以,直到嘉慶元年五月,嘉慶帝才在強行鎮壓下各地工人暴動之後,諭示四名軍機大臣,派新任陝甘總督宜綿、總兵百祥分攻鄖縣、鄖西一帶;調烏魯木齊都統永保、西安將軍恆瑞分攻竹西、保康一帶;湖廣總督畢沅因丟掉了漢口,被嘉慶罷黜,但因為烏三娘率軍主動撤退,畢沅知機的又重新奪回了此地,所以,嘉慶罷黜與復職的聖旨先後到達了武昌,並令畢沅與杭州將軍成德分攻當陽、遠安一帶。湖北巡撫惠齡與提督富志那分攻枝江、宜都一帶。湖南提督彭之年與總兵尚維岳分攻襄陽、均州一帶。四川總督和琳守川、楚交界,以防叛軍入川。大將軍,再領雲貴總督福康安出兵湖南,以平苗民之亂。嘉慶要求各路官兵分頭掩捕,辦一處必須肅清一處,又撥庫銀兩百萬兩,以備軍需。但是,出兵沒有多久,被調至福康安軍中任參贊大臣的海蘭察卻於途中驛館休息之時,端座而逝,使得清廷未戰便先折一大將,也讓嘉慶帝地境況雪上加霜。

    不過,就在大陸一片動亂,嘉慶帝被搞的焦頭爛額的時候,遠在南洋呂宋島的何貴卻為其送上了一份兒舒心點兒的禮物:嘉慶元年三月,呂宋清軍出兵棉蘭島,以先前所訓練的土著軍隊為先導,在已經被收買的土著軍隊地內應下,突襲了在棉蘭島內部紮營地西班牙餘孽安東尼奧所部,生俘安東尼奧並八十三名西班牙人。之後,賽沖阿與愛新泰兩人率軍再撲向了達沃灣的桑迪所部。桑迪所部雖然防備甚嚴,但在賽沖阿與愛新泰驅趕土著軍隊以不計傷亡的強攻之下,彈藥損耗極為嚴重,最終在抵抗一天一夜之後,因為麾下土著士兵嘩變,只得率領親信所部向海邊退卻,並在賽沖阿兩人故意放水的情況下登上了「存放隱秘」的原西班牙呂宋海軍所屬的一艘運輸船。可是,桑迪等人沒有料到,他才剛登船入海沒多久,就遇上了陳添保所率領的八艘戰艦。於是,在這種情況下,他最終選擇了投降。之後,何貴趁勢出擊,再將呂宋海域盡數囊於手中,直與蘭芳國交匯。歐洲各國殖民勢力對此表示沉默。

    而在完全拿下呂宋,並向嘉慶報捷的同時,何貴也向嘉慶提出了開放海運的諫議。結果這一諫議一出來就受到了不少朝中大臣地攻訐,甚至有的還說何貴這麼做是想讓大清國在內亂地同時,再引來洋夷,其目的是意圖謀亂海疆,最終將呂宋與大陸隔開。謀取自立。不過,這個猜想顯得很沒有根據,受到了包括和在內的許多人地駁斥。和還諫言嘉慶,海運量大,可能代替漕運,這樣既可以省下經費用於軍中。還能賺取大量地稅銀來添補國庫。不僅如此,海運還可以訓練各地水師,借商人海運,朝廷也可以知曉沿海海域的情況,對日後輯捕海盜也有大地幫助。此外,還有更重要地一點,那就是就算不開海運。洋夷如果想來。也照樣能繞過呂宋到達大清沿海,與其如此,何必做那種害自己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這時候的嘉慶對和可以說是十分「寵幸」,對朝中的事情也大把放手,所以,看到和如此落力支持,也最終應允了何貴的諫議。不過,嘉慶雖然答應了,眨眼間卻又做了甩手掌櫃。將開辦海運的事情全部交給了和負責。結果,和立即就站在了那些在漕運上有著巨大利益地權貴集團的對立面。這些權貴的能力極大,聯合起來即便是和也有些吃不消。如果是以往,說不定和真就暗地裡亂來一通,或者乾脆將這個包袱交給別人了。可是。這一回的和卻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一面收受那些人的賄賂,一面卻大開殺戒。凡是擋道的,全部暗地裡查出其劣跡,以「抗旨」之類的罪名,要麼抄家,要麼流放,或者罷官,處理不了地,要麼勸其合作,要麼就交給嘉慶頭疼去。結果,僅僅半年時間,海運地阻力便小了許多。之後,和又以「海運需要資格」,對欲圖加入海運的各色人等收取大筆保證金。雖然他的價格不低,但依舊有大批人等湧入到了這一行列之中。於是,嘉慶元年還沒有結束,海運便如火如荼的展開了。而查抄大臣家產的銀兩,收到保證金的截留,也使得近千萬兩白銀進入了和的囊中,當然,和也沒有忘記頭頂上的兩位「老闆」,太上皇乾隆跟皇帝嘉慶也欣喜的發現國庫跟內庫各都充實了不少。尤其是嘉慶,雖然每天要聽著下面吵吵成一團,但一時半會兒不用再為軍費頭疼了。為此,這位還沒有過完「週歲」地皇帝甚至在朝廷上讚揚和「識大體」!

    而海運的展開,也為呂宋的發展開闢了道路。因為清廷始終對洋人心有餘悸,又不願意使其知曉國內暴亂的事情,生怕那些洋人趁著這個「機會」再在沿海一帶惹出麻煩來,所以,嘉慶下令取消廣州與彰州這兩個對外開放的窗口,只許各國商船到呂宋進行交易。雖然這讓英國人大為不滿,可是,十三行地實力再強,也只能將一小部分商品都運到海外。所以,海運大開所帶來地遠超先前的巨量商品讓他們最終不得不閉上了嘴。而何貴卻始終堅持不降價,讓那些西洋商人又氣又恨。

    這還不算。東南亞,尤其是呂宋與加裡曼丹島、爪哇島等地一些土產,諸如燕窩、豆蔻、胡椒粉等物品,何貴也預先與各地殖民者簽定了協議,以低價進行收購,或允許洋商以之兌換呂宋商品。之後再將其交由十三行轉運至大陸,從中再次大賺。尤其是呂宋島上的納拉木,屬於紫檀中的一種,木質堅硬細緻,是製作高級傢俱和樂器的良好材料,因納拉樹的樹皮在受傷時會滲出一種猩紅色的液體,極為獨特,運返大陸之後,更是受到了追捧,為呂宋方面賺得了大筆的發展資金。何貴利用這些資金,向荷蘭人訂購了煉鋼、煉鐵設備,又以安東尼奧等兩百多名俘虜以及大筆金銀為代價,向西班牙人訂購了一個兵工廠的設備。同時,何貴也不忘托人到歐洲各國,尤其是奧地利與普魯士境內去尋覓各種人才。而這時候,一則消息也讓他變得慎重起來。

    「拿破侖?」

    拿下了呂宋全境,又將勢力範圍跟蘭芳國連接了起來,賽沖阿等人得到了嘉慶的聖旨誇獎,幾個人這些日子正在何貴劃出的專屬海灘上,跟一群呂宋美女「渡假」,卻不想何貴突然又派人來找他們來。幾個人都以為出了什麼大事,不敢耽擱,命人將各自看上的呂宋美女帶回自己的住處,便匆匆趕到了何貴處。可是,不曾想,何貴讓他們看的,居然是一個人的履歷。

    「拿破輪?這名字好玩兒。大帥,難不成這個洋人跟咱們有什麼聯繫?」愛新泰前段時間很是為老上司海蘭察的逝去傷心了一次,可是,沒多久就放開了。尤其是不知道什麼人弄出「沙灘渡假」這麼一種獎勵方式,讓一群穿著叫「三點式」的呂宋美女跟大傢伙一起在海邊嬉游,更是讓他興奮不已。或許是因為曾經袒裎相對,早就沒有了剛來時的那種拘束與小

    「我們在呂宋,直接與歐洲各國的勢力接觸,所以,對西方的消息也不能太過閉塞。尤其是軍事方面!」何貴教訓了一句諸將,又道:「這個拿破侖.波拿巴,我預計他日後就是法蘭西之主。」

    「法蘭西人在南洋沒什麼太大的勢力吧?大帥,何必管他?」賽沖阿問道。

    「法國人並非沒有勢力。而是他們的國家現在還有點兒亂,所以一直憋著。再者,我要你們注意的也不是拿破侖日後的前途,而是他的作戰方法!」何貴說道。

    「作戰方法?」

    「主要是火炮的集中使用與騎兵的機動!尤其是前者!」何貴說道。

    「火炮集中使用?大帥,您不早就已經提出過這一點了嗎?只是咱們的火炮還不多,又多用於水師,一直沒有機會練練罷了!」賽沖阿說道。

    「那麼,我就給你們出一個題:這份履歷的後面有拿破侖攻打土侖之戰,以及他跟奧地利、薩丁王國聯軍交戰時的兵力與地形分佈情況。我要你們假設成為他的敵人,然後,想出辦法擊敗他!」何貴微笑著說道。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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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重臣連逝

要賽沖阿跟愛新泰等人跟拿破侖比上一比是何貴臨時起意。雖然他並不認為這兩位在歷史上「名不見經傳」的將領能夠跟未來的法蘭西第一帝國皇帝戰上一場並獲得勝利。畢竟,拿破侖是世界史上最有名的戰爭決策者之一。可是,跟一名外國人比試比試,相信可以提起賽沖阿跟愛新泰,甚至是呂宋清軍中許多將領對歐洲人的興趣,讓他們主動去研究西方人的戰略戰術。這樣一來,不管多少,總也能提高一些他們的軍事素養。

    而賽沖阿跟愛新泰卻讓何貴感到有些失望。兩人很快就把「跟拿破侖」的戰鬥結果拿了出來,兩人是想當然的勝利者,而「拿破侖」卻被兩人打得屁滾尿流。結果,何貴罕見的發了火,把兩人大罵一通,並讓兩人在全軍將領面前重新進行一遍兵棋推演,結果,賽沖阿跟愛新泰都大丟面子。可是,不等他們心有怨恨,何貴又交給了他們另外一項難題:假設法蘭西重新進入全盛時期,準備南下進攻西班牙,假設兩人就是西班牙軍的指揮官,法國主將依然是拿破侖這麼一位喜歡將火炮集中使用,並非常擅於利用騎兵的高機動能力的人物,這場戰鬥會打成什麼樣。

    賽沖阿跟愛新泰「雪恥」心切,也顧不得跟何貴討論法蘭西為什麼就那麼輕易「全盛」了,拿著這道題就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之後,大約一周,兩人又將結果拿了出來。並主動放到全軍將領面前進行兵棋推演。結果,「由於拿破侖被比利牛斯山脈擋住了南下的道路,只能由亞平寧半島各國路過,先就被亞平寧半島各國消耗了部分兵力,又被賽沖阿兩人佈置的層層防線擋住,只能靠著優勢兵力慢慢推進。最終,被兩人將銳氣耗盡,又被兩人趁夜偷襲。倉惶敗退!」

    這一次地兵棋推演比上一次可就詳慎多了,各部將領看了也大都覺得還行。可是,當何貴「佯攻亞平寧,實際上卻是翻過比利牛斯山脈,直插西班牙本土」的戰術擺出來之後,兩人立即就傻了眼。一開始。兩人還大肆爭辯,認為何貴這是亂來。因為根據資料,法軍不可能去翻越比利牛斯山脈,可是,何貴連話也沒說,只是盯著兩人看了一陣兒,兩人就敗下陣來。畢竟。連何貴也能想得到。那拿破侖既然是一位優秀的將領,也應該能想得到才對。而且,雍正年間,準噶爾蒙古人就曾翻過了環境惡劣程度遠超比利牛斯山脈的崑崙山脈,在冰天雪地裡行進超過十個月,之後打下了拉薩,佔領了西藏。名將岳鍾麒也曾率領騎兵在青海高原,冒著隨時有可能累死、憋死的危險千里奔襲蒙古叛軍,並最終獲勝。如果沿著歷史再往前。征服了極度惡劣的環境並最終取得了勝利的戰役也是數不勝數,憑什麼就不能讓法國人也來上這麼一次?所以,賽沖阿兩人只能承認自己又一次丟了人。

    不過,接連兩次之後,何貴似乎依然沒有放過兩人的意思。他當著全軍將領地面再一次假設。法國取得了歐洲霸權。並北上進攻俄羅斯。這一戰,何貴給了拿破侖五十萬兵力。而俄羅斯方面卻只給了八萬兵馬,而且雙方的裝備也完全不在一個檔次。可以說,俄羅斯方面只是騎兵強一些。這一回,賽沖阿跟愛新泰兩人再也不敢急呼呼的了,兩人四處查找資料,並一再推演,直到一個月後才將答案告訴了何貴。而這個答案也讓何貴感到驚愕不已:兩人帶著俄羅斯軍隊「不戰而逃」,不僅不與法軍正面交鋒,還放棄了「首都莫斯科」與許多的軍事重鎮,堅壁清野,借助龐大的國土縱深,跟法國軍隊展開了「持久戰」與「游擊戰」,依靠著無比的韌性,將法軍拖疲,之後,在法軍支撐不住,不得不撤軍之際展開了大反攻……

    可以說,賽沖阿兩人這一回地兵棋推演與何貴記憶中的歷史幾乎極度符合,但是,兩人或許是因為前兩回了「經驗」,也或許是對何貴的設定的無奈,對這一戰果卻顯得沒有任何的把握。因為,在他們看來,面對五十萬裝備精良且久經戰陣的法軍,八萬俄羅斯軍隊根本就不堪一擊,只有避實擊虛,依靠國土縱深消耗敵軍實力。可是,他們同時也認為,自己的許多想法太過於理想,戰爭畢竟不只是沙場爭雄,還存在許多其他層面地東西。所以,兩人雖然得出了俄羅斯勝利地結論,卻依然認為這存在極大的僥倖,機會極其渺茫。

    不過,雖然賽沖阿兩人這回謹慎或者說是「謙虛」了許多,何貴卻並沒有打算就此放過他們。而是將他們「與拿破侖」的兵棋推演搬上了書本,命人將其印成了一本《東方與西方的兵棋推演》一書,在呂宋發行。結果,這本書也在歐洲各國的殖民地中獲得了不小的名聲,那些殖民者聲稱「他們也就只敢跟一個初出茅廬的軍官較量」,尤其是對何貴在書中的預言:「拿破侖將成為政局混亂的法蘭西最後地主人」一句,那些殖民者更是嗤之以鼻。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就是這一本書,在短敵幾年後,讓何貴成為了歐洲人人所共知的「預言家」;在十多後,害得拿破侖沒敢輕易翻越比利牛斯山,使得西班牙人最終在強大的敵人面前保住了自己的家園;在二十多年後,讓法蘭西第一帝國的皇帝成功打敗了俄羅斯,取得了一生中最大地輝煌。

    不過那些已經是後話了,何貴出完書後,又得到了一個消息:福康安征伐湖南苗民之亂,不幸沾染瘴氣,治療無效,於嘉慶元年薨逝於湖南長沙。乾隆聞之大慟,追封郡王。命入賢良昭忠祠。

    先是海蘭察,又是福康安……兩大名將先後逝世,尤其是福康安不過才四十餘歲,更是讓人感歎不已。大清朝也似乎到了暮年。而這條消息傳到被各路圍剿清軍打壓,實力受到重創地各路起義軍的時候,這些人卻興奮了起來。襄陽起義軍首領宋之清、烏三娘、姚之富、張漢潮等人率領部眾五萬餘人,趁著各路清軍因為聽到福康安死訊地恍忽之機,避過各路兵馬。以極快的運動速度插入河南,並做出進攻洛陽的樣子。之後,在各路清軍急於回師援救河南之機,再次插回湖北,並轉入陝南,進入秦嶺地區。將清軍各部被遠遠甩開。接著,烏三娘與起義軍另一女將王聰兒率領義軍精銳,在鎮安表帶鋪擊敗清軍,擊斃清軍護軍統領阿爾薩瑚等,接著又在王家坪設伏,重創清軍。嘉慶二年三月初,起義軍由漢陰、石泉直趨紫陽。搶渡漢江。紫陽白馬石等處。居漢江上游,水深不過三、四尺,船隻只載義軍中的老幼婦孺,其餘多系騎馬浮渡。身體強壯的戰士,每兩人挽手划水而過,渡江場面甚為壯觀。襄陽義軍渡江五天以後,清軍統帥惠齡才率領軍隊緩緩而來。嘉慶皇帝得知這一消息之後,又氣又急,大罵惠齡等人是無恥已極。傳旨嚴行申飭,惠齡被奪官街、世職、花翎,降為領隊,而以宜綿總統軍務,惠齡聽其節制。襄陽義軍順利渡過漢江。為進軍四川鋪平了道路。可是。正當他們穿越了大巴山區,到達通江、達州。正要通過通江竹峪關的時候,一直沒有動靜的四川總督和琳突然率軍從前後兩路對起義軍發動了突襲。此戰中,起義軍重要領袖林啟榮、樊人傑、王廷詔、高均德等人被和琳所部斬殺,起義軍損失過半。但是,和琳派去堵截起義軍後路的清軍將領李從祥卻沒能擋住烏三娘與姚之富地絕地反擊,被兩人率部擊潰,最終,逃入了大巴山。

    而就在清廷為遁入深山的起義軍感到頭疼,坊間也開始有傳聞,說嘉慶派福康安清剿湖南苗民,實乃忌其功高,不欲使繼續統領各路清軍,以免其坐大,卻沒想到卻害死一代名將的時候,貴州南籠府布依族人以韋朝元為首,漢人桑鳴升為軍師,率領布依、苗、漢人於普坪起義。不久,起義軍勢力延及安順府屬郎岱、歸化和貴陽府屬廣順、羅斛等廳州地區,貴州告急。

    這還不算,四月,正在統籌湖廣剿賊要務的湖廣總督畢沅於任上病逝,使得正在圍剿劉之協起義軍的清軍陷入群龍無首之境。劉之協與麾下大將李全等人趁機率部南下湖南,竟似要與湖南苗民起義軍合流。

    嘉慶又急又怒,正欲再派大將前往湖廣統領全局,北京卻突然又發生了大事:軍機大臣、兵部尚書福隆安病逝。

    海蘭察、福康安、畢沅、福隆安,四名重臣,不是名將便是名臣,不是大將使是總督,甚至還有軍機大臣,卻在短短的時間內相繼身亡,一時間,清軍士氣跌至極限。就連民間也甚至開始有傳聞:「嘉慶嘉慶,假清假清」。意思就是說,嘉慶根本就不應該當這個皇帝,就算當上,也只是空有個皇帝名號,根本就是鎮不住這江山。所以,才會先後有名臣將相薨逝,讓大清江山處在這風雨飄搖地境地。

    對於這些傳聞,嘉慶雖然盡量不管,但情緒依舊大受影響。他拒絕了和提名和琳任湖廣總督,並統領各部清軍對各路起義軍進行圍剿的建議,還有劉墉、朱硅等人的勸說,嚴旨各部清軍以低糜的士氣向起義軍發動強攻,結果,清軍損失慘重,還被實力最為強勁的襄陽部起義軍衝出了大巴山,重新殺回了湖北。至此,嘉慶對局勢已經失去了控制,只得頹然下旨,命四川總督和琳領撫遠大將軍職,節制川、陝、豫、鄂、湘五省兵馬,對各路起義軍並湖南苗民進行圍剿。

    然而,禍事再至,和琳剛剛領軍進入湖北,還沒有開始整合麾下兵馬的時候,兩朝元老,領班軍機大臣阿桂也突然中風不起。

    「流年不利啊!」

    大清國亂成了一團麻,但這些對何貴來說似乎都沒有太大影響。雖然他麾下的幾名大將也在不住地上書給北京,要求領兵回大陸,「踏平宵小,以報國家」。可是,何貴對此卻視而不見。只是密切地關注著大陸的形勢。跟廣州之間的快船幾乎一日不斷,每天都有好幾班。甚至於,何貴還在海邊給自己建了一套別墅,全納拉木的!

    「三叔,你臨離京的時候請的那幾位,一下子可就沒了好幾個啊!」

    呂宋地處熱帶,所以天氣一直都很熱。方小栓穿著無袖小褂和一條大褲衩子跟何貴一起坐在別墅二層的觀景台,一邊摳著腳丫子,一近看著海浪起起伏伏,又喝了一口新搾的芒果汁,突然發起了感歎。

    「是啊。福康安、福隆安兄弟兩個都死了,阿桂估計也快了……還好我沒請海蘭察跟畢沅,要不然,我可就是個實打實的掃把星了!」何貴苦笑道。

    「那幫反賊都鬧了一年多了,您說他們還能撐多久?我以前聽進喜說過,那位和琳和大帥好像也非常厲害。」方小栓又問道。

    「和琳是挺厲害,不過宋之清那幫人也是蓄謀良久。只是這些人終究見識有限,對抗地又是擁有全國之力的朝廷……所以,敗是一定會敗的。不過什麼時候敗,恐怕誰也說不清楚。」何貴搖了搖頭,說道。

    「和中堂前兩天不又給您來信了嗎?說了些啥?是不是想讓您也回大陸去領兵?」方小栓又自問道。何貴也知兵事,這個並不是秘密。而在福康安等名將相繼逝去之後,他的地位也越發凸顯了出來,雖然此時他人在呂宋,也聽說在北京有許多人要求嘉慶啟用他為湖廣總督,與和琳合力清剿各路起義軍的事情。可是,這些話到現在為止,依舊只是傳聞。

    「呵呵,領兵要一個人就夠了。那位和中堂是看到自己弟弟發達了,就以為以後地日子會好過,所以,他不想幹活了!」何貴冷笑道。



第三百一十八章 把「伏爾泰」送給和珅

「死,死,死,死,死……哈哈哈,死了好,都死絕了才最好!」

    北京,和府,新建的土爾其浴室內。

    剛剛從皇宮裡面回來的和似乎興致很高,雖然嘴裡一直念個「死」,可面上卻一直笑個不停。想想也是,老對頭們一個個都完蛋了,雖然在乾隆和嘉慶的面前他必須裝出一副悲痛的模樣,可是,在家裡興奮一下,誰還管得著?

    「Darlin,你在笑什麼?不要老說是死不死的,好不好?」

    一個有點兒繞的聲音響了起來,土爾其浴室也就是濕桑拿浴室,借用浴室內的高溫,使人大汗淋漓,再用溫水或冷水淋浴全身,達到清除污垢,舒活筋骨,消除疲勞的目的。不過,和家的土爾其浴室大了一點兒,比圓明園的甚至還人大,所以,為了保證溫度,水汽就多了點,讓人的視線也有些朦朦朧朧,遠一些也看不到人。直到來人走到近前,和才看見那個渾身上下只裹著一條短短的浴巾的金髮美女。yuhre?」和伸手將這渾身濕漉漉的美女摟到了身邊,順勢又將手覆蓋到了那高聳的幾乎無人可比的雙峰之上,一邊揉捏著,一邊盯著那天藍色的眼眸微笑著問道。

    「這個當然要來問你!Darlin,你已經好幾天沒有去我那裡學習英語了,哦。還有法語。」美女將豐滿的身體擠到和的懷裡,一邊摩挲著

    和地胸膛,一邊嘟著嘴問道。

    「呵呵,我近來的事情很多。寶貝兒,這英語的學習還是暫時先停一段時間吧。」和笑道。

    「不可以。達令,你是一個語言天才。這才短短的一年多,你就已經將英語的日常用語掌握的差不多了,連法語也說得非常不錯,如果這時候停下來,用你們中國人的話說。會前功盡棄的!」金髮美女將手順著和的小腹伸了下去,膩聲說道。

    「前功盡棄?嗯,這個成語用得不錯。不過寶貝兒,我怎麼看著你不像是為我不繼續學習英語跟法語感到可惜,而是因為我幾天沒去找你,心癢癢了似的?」感受著身下傳來地舒爽的感覺。和漸漸地瞇上了眼睛,嘴裡卻依舊不忘調笑。

    「是的,我是想你了,my

    西洋女人可不像中國女人懂得欲拒還迎,看到和已經被挑得情起,瑪麗哪還管得了那麼多,微微一抖。便將原本就短小精幹的浴巾甩在了一邊。然後就這麼將和撲倒在了供按摩用的「肚皮石」上……「路易十四是一位雄才大略的皇帝,在他地帶領下,法蘭西王國的力量甚至達到了當時所有歐洲國家的總和,是歐洲名副其實的陸上霸主,只有大不列顛王國才能勉強在海上制約著他……」

    好不容易餵飽自己的西洋小妾,卻把自己累得夠嗆。但和是一個疼女人的人,雖然精力已經有些不足,可為了討好這難得一見的西洋尤物,他還是打起了精神。繼續去聽這小妾老師地講課。不過,身為聽講地「學生」,既有身材一流,只裹著一件小小的浴巾的尤物老師在身前講課,又有兩名只穿著一個小小的肚兜的漂亮侍女在旁邊按摩。他也算是身在福中了。

    「這路易十四倒也厲害。可惜晚年卻是昏庸了些。不過,能將自己的兒了派到別國為王。也確實值得戰上一場!」

    跟瑪麗學習歐洲語言,講解歐洲歷史已經一年多了,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和對歐洲已經有了一個大致地瞭解。不得不說,歐洲也自有其吸引人的地方。不管是古希臘神話,還是伊索寓言,亦或是各國的歷史風俗,和都很感興趣。而他最感興趣地,就莫過於歐洲各國皇帝與那些貴族、百姓之間的關係了。沒錯,歐洲各國的皇帝確實是沒有多麼了不起,其權利甚至還比不上大清國的一名總督,可是,那不正是一個逃難的好地方嗎?「個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即便是改朝換代,貴族也依舊是貴族,錢也依舊是自己地錢。哪怕就是造反死了,只要還有繼承人,自己地財產也不會歸國家所有。不管這些法律他認不認同,但君主不能任意剝奪臣屬的財富就足夠了。所以,他對何貴提出地到歐洲避難的想法可說是十分認同。但是,這些想法只是以前了。

    福康安死了,福隆安死了,如今阿桂也快死了,而自己的親弟弟和琳也已經成了撫遠大將軍,統領大清五省兵馬,再加上他自己在朝中的勢力……這麼大的力量,只要能牢牢地將其抓在手裡,就算乾隆這大後台沒了,嘉慶又能把他怎麼樣?所以,原本一直打算為自己謀條後路的和變得有些慵懶了。他不想再白費力氣。設置逃生之路倒也無所謂,可轉移如此巨大的家產,又不能讓人察覺,實在是很累人也很費心計的一件事情。

    「達令……」

    和正在想著,不曾想一雙藍眸卻突然出現在面前。不過,他對那雙在全北京乃至全大清幾乎都獨一無二的睛睛裡所包含的薄怒卻並不在乎,反而垂下眼神盯向了那深深的乳溝。

    「你真不是一個好學生!」瑪麗狀似生氣的挺了挺胸膛,在和欲要伸手抓去的時候卻又退了回去。

    「呵呵,寶貝,別生氣嘛。對了,剛剛說到哪兒了?路易十四?還是蒸汽機?」見調戲不到,和又從肚皮石旁邊的托盤上揪了一顆葡萄放到嘴裡,笑嘻嘻地向瑪麗問道。

    「你說呢?」瑪麗捂著臉喊了一聲「God,又抱胸問道。

    「說到蒸汽機了,是不是?咱們上一回就談過。現在南洋當總督的何貴就十分在意這樣物件,上一回馬爾戛尼進貢給皇上的蒸汽機模型都讓給他要了去,自己還想在陝西試著做,結果兩年也沒成功。你說好笑不好笑?」和故意問道。

    「這當然不好笑。事實上,這不僅不好笑,那些意圖嘲笑何貴的人才讓人覺得可笑!」瑪麗氣道。

    「Wh」和問道。

    「蒸汽機是一個可以推動國家進步的工具。你們中國這麼大,如果能夠有效的利用蒸汽機,你們的國力至少可以上漲兩倍,甚至更多。可惜,包括你在內,所有中國的大臣,只有那位何貴先生看到了這一點。怪不得馬爾戛尼他們都說這個何貴才是你們中國最有遠見的人物。」瑪麗說道。

    「呵呵,你可是我的娘子,怎麼能說別的男人好話?」和佯裝生氣地說道,說完卻又笑了起來。

    「這不是好話,而是事實。」瑪麗正色說道。

    「好好好,是事實,是事實!」和嘻嘻笑著,也不以瑪麗的頂撞為杵。他對家裡的女人向來心軟,而且他也知道,這個瑪麗也是英國貴族出身。雖然只是一個小貴族,但歐洲的風俗自與中土不同。而且,瑪麗當初離開倫敦前往印度,原本是想跟到殖民地當官的未婚夫結婚,不料那未婚夫卻早就跟另外一位殖民地高官的女兒訂婚了,讓遠離故土的瑪麗經受了不小的打擊。後來,為了生活,瑪麗憑著自己的學識與姿色結識了不少英國在印度的高層人員,並成為了一個有名的交際花,可是,其內心一直非常脆弱。所以,儘管瑪麗時常做出一些在中國人看來不是很合規矩的舉動,和卻一直非常包容。他並不想傷害這個女人。畢竟,在印度還算是在英國屬地,在中國,已經是完完全全的離開了西方。孤獨的人是什麼感覺,和很小的時候就經受過了,而且感受很

    「達令,我在你的眼睛裡看到了謊言。」看著和討好似的表現,瑪麗微翹著嘴角,不買帳地說道。

    「謊言?嘖嘖嘖,娘子的藍眸果然跟佛家的天眼通有相似之處,一下子就能看到為夫的內心。來來來,咱們過來一起研究研究。」和笑呵呵地伸出手去,打算把瑪麗拉過來再調調情,順便說兩句好的把這西洋小妾真正逗高興了,一名半裸的侍女卻捧著一個小箱子從浴室外面走了進來:「老爺,南洋來的郵包,說是急件。」

    「南洋?呵呵,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這肯定是何貴那傢伙弄來的!」和笑了笑,讓侍女把郵包放到了身旁的茶几上,然後將其打開。可是,這一打開不要緊,箱子裡的東西卻是讓他呆住了。因為,那小箱子裡面,竟是幾本書,而且看封皮,還全是外文書。

    「《哲學通信》?這是伏爾泰的作品!」按摩室裡沒有什麼水汽,瑪麗眼尖,一下子就認出了那最上面一本書的名字。

    「伏爾泰?」

    和怔住。這傢伙不是法國最無父無君的一個什麼思想家嗎?何貴送他的書來是什麼意思?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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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和琳染病

送伏爾泰的作品給和,就算有人知道了,恐怕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意思。這年頭,大清國又有幾個人知道伏爾泰?不過,何貴還是太過小心了。乾隆才剛剛退位短短兩年不到的功夫,大清國便立即進入了如此的境地。尤其是功勳重臣接二連三,接四連五的死去或者重病,使得朝局動盪,民心不穩,一些忠心於清廷的人無不感到心中沉甸甸的,哪還會管這種「小事」?

    「這個和真是越來越了不得了!」

    北京,劉府。府中主人劉墉為人清廉,很少跟什麼人去打關係,升到如今的吏部尚書之位可以說是全憑自己的功績,別人也都知道他的性格,所以,他的府裡也一向少有人來。不過,今天劉府卻罕見的來了一位客人。一位年紀大約六十來歲,胖乎乎,臉上總是帶著一絲和煦的笑容的老頭兒。

    「是啊,和是挺了不得。不過,你朱石君不是也挺厲害的嗎?過年的那次,他和某人早早地跑去給太上皇、皇上拜年,卻被你用一副舊袍子攔著,你膝蓋一屈,就害得他也只好穿著一身嶄新官服跪到雪水裡,弄得滿身是泥。此事在街頭巷尾可是傳為笑談,大家都稱讚你朱大人呢!」

    朱石君,亦即朱硅。嘉慶帝永琰的老師之一,也是最受永琰器重的老師。可以說。永琰能夠受到乾隆地最終確認,朱硅對其的教誨功不可沒。所以。剛剛登基,嘉慶便向太上皇乾隆請旨,把朱硅由地方巡撫任上調了回來,原本,嘉慶是想任命其為大學士,倚為臂膀,可是卻遭到了和地阻撓,最後只得將之任命為工部尚書。朱硅對此倒是不在乎。每天照樣樂呵呵的,好像跟誰都挺好,就連對和也是從來和顏悅色。不過,任誰都知道,那只不過是表象。劉墉更加知道,這位朱硅朱大人雖然清廉忠君,但心機同樣深邃。所以。聽到朱硅說起和。他卻並不接口,反而又把話題引到了朱硅本人的身上。

    「呵呵,劉大人你可莫得了便宜賣乖,我可是聽人說了,出了京城,人人都在說那一天是你劉大人把和坑了一把,害得他沒能像往年一樣第一個進宮去給太上皇拜年,平白吃了個啞巴虧哦!」朱硅笑呵呵地說道。

    「笑談。老百姓以訛傳訛而已。」劉墉也微笑著說道,心裡卻也不禁對自己在民間的口碑感到了一絲微微的得意。要知道。這朱硅也是天下聞名的清官,不過由此看來,名聲還是遠不及他,至少在老百姓心中的聲望還是遠遠不及的。

    「前兩天聽說山東德州有個縣令想去找和走門子,想謀個知府地職位。剛到和府門口。就遇到了和的車駕,急急忙忙地就把自己的禮物。嗯,好像是一塊赤金硯台送了上去。結果,你知道接著又發生了怎麼一回事兒嗎?」朱硅又笑問道。

    「呵呵,不知道!」劉墉微笑著搖頭說道。

    「和先是接了那硯台,然後問了一句外面是誰?結果,聽到那縣令自稱乃是一縣太尊,頓時大怒,口稱縣令算是什麼東西,居然也敢來吾門獻醜?嚇得那縣令急急叩頭請罪,然後亡命逃去……」朱硅笑道。

    「哈哈哈,此人真真是自找苦吃。」劉墉好像真是把朱硅的話當成了一個笑話,聽完大笑,「這縣令是誰?既是德州的,莫不是想謀德州知府之位不成?他難道不知那德州知府金雲槐是和舊日手下,當日更為何貴座上賓客,曾與一干重臣談笑宴飲?莫說是一塊金硯台,就是他弄一車金磚來,最後恐也只會是自找苦吃。」

    「可不就是這說法。可憐那縣令慌慌然回到驛館之後,大病一場,聽說到現在還沒好呢!」朱硅又笑道。

    「哦?竟有此事?」劉墉問道。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當然。劉大人您是吏部天官,若是不信,自可前去查探查探。」朱硅說道。

    「這就不必了。朱石君的話如果都不能信,那誰地話還能信?」劉墉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是沒有反應。朱硅雖然不至於氣惱,但忍不住還是有些鬱悶,暗裡罵了劉墉一句「老狐狸」。他跟劉墉其實並不多熟悉,放下臉來直接說事兒自然就覺得有些不太合適,可劉墉辣地狠,嘴上就是不鬆口,也不附合,讓他找不到開口的地方。再看看天色,他已經在劉墉府裡差不多呆了一個時辰了,宮城的那位皇帝陛下還在等著他的回話呢。所以,又想了一會兒,無奈之下,他只有實話實說,只希望不要傷到面前這位清廉忠能的老臣。

    「劉大人,朱某此來,實是……希望您不要角逐軍機大臣之位!」

    「哦?」

    軍機大臣?劉墉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朱硅此來的意圖。自福康安、福隆安先後逝去,阿桂又中風不起之後,和已經是勢大無比,如今更是一直謀圖領班軍機大臣之位,還想把自己的幾個黨羽也送進軍機處。比如和琳,比如兩廣總督蘇凌阿,比如剛剛繼福隆安為兵部尚書的福長安。而現在的情形卻是,朝廷裡有人比這三人更有資格進入軍機處,比如他劉墉,比如孫士毅,比如另外幾位大學士。可是,別人不知道,他跟朱硅在嘉慶被封為皇太子地前一夜都曾經去過嘉親王府,自然知道嘉慶此時還在放縱和,意圖以此來麻痺那大奸臣。而且如今看來,這一招也頗有成效。朱硅剛剛給他說地那個縣令的事。還不就是想說和這兩年已經越來越跋扈?而前面跪雪水弄髒朝服地那件,恐怕又是在提醒他,他劉墉也有巨大的聲望,也還是有實力對抗一下和,讓那和某人忌憚地,萬一他入了軍機處跟和頂起來,和說不定會變得清醒,覺得嘉慶還是對自己有所防範。並非完全信任。如果讓那廝有了防備,到時再想收拾掉,恐怕就要有不少麻煩了。所以,嘉慶,或者說是嘉慶身後地這位大謀主朱硅朱大人,才不希望他進軍機處。事實上,現在的軍機處已經可以說是完全地癱了。王傑獨木難支。和與其不和。又手握大權,早就已經開始把事務獨攬在手中了,兩人連辦公甚至都已經不在一起。

    「劉大人,您的意思呢?」朱硅又略帶歉意地問道。劉墉當了一輩子官,清廉之外便是勤勤懇懇,沒享過什麼福。如今業已七十多歲,誰也不知道還能剩下幾年活頭,眼看著軍機大臣這人臣巔峰的寶座就在眼前,卻要生生地止步於此。這件事如果放到他的身上,他恐怕也不好受。

    「軍機大臣之位我是從來都沒有想過的。不過,和琳也就罷了,福長安跟蘇凌阿卻都不合適,若是非要兩人之中選其一。朱大人。你以為何人可以?」劉墉微微一笑,反問道。

    「皇上的意思是……和琳跟孫士毅進軍機處。或者和琳跟何貴!」朱硅鬆了一口氣,心裡卻愈發的有些膩歪。因為劉墉的態度越平和,他就越覺得自己對不起人。

    「孫士毅跟何貴都不行。孫士毅本事有限,能有如今的地位倒是多虧了何貴,且他近幾年與和並不算親近,雖為人膽小怕事,若是入了軍機處,仍難逃和之忌。至於何貴……此人絕不可入京!」劉墉鄭重地說道。

    「不能入京?為什麼?」朱硅一怔。

    「一,何貴需要鎮守南洋,他是我大清唯一一個對西洋諸國有所瞭解地大臣,也有手段,有他在,南洋才能安穩,東南沿海地安寧也才能有所保障;二,此人雖是能臣,且也與和有些交情,但實際上,此人有管仲之才,卻無管仲之德……」劉墉歎道。

    「此話怎講?」朱硅問道,竟似有些急切。

    「管仲之才這就不必多說了,至於這管仲之德……呵呵,齊桓公時,有易牙、豎刁、常之巫、啟方等奸賊,管仲為相之時,並不與之為難,這幾人也翻不起什麼大浪,可管仲死後,鮑叔牙卻非要齊桓公處死這幾人。說自己沒有管仲藏污納垢的德行。可結果呢?齊桓已老,離不開這幾人,雖一時聽鮑叔牙的,將這幾人轟出王宮,最後卻又將其召了回來,氣得鮑叔牙辭官而去。最後,這幾個奸賊見桓公病重,竟陰謀作亂,將一代霸主活活餓死在王宮之中,屍首無人理睬,以致腐爛發臭,蛆蟲爬出門外,上面只蓋一張扇,三個月沒人安葬。這還不算,齊桓公死後,易牙與豎刁相勾結,借內官之有權寵者大開殺戒,群吏所剩無幾,而立公子無虧為太子。孝公逃亡到宋國,後來在宋襄公的幫助下,才回國平定內亂,治了易牙、豎刁的罪。可憐五霸之首的齊國,從此便走了下坡路。」劉墉緩緩說道。

    「劉大人,你這話的意思,豈不是在說齊桓公應該聽鮑叔牙的麼?」朱硅反問道。

    「齊桓公確實應當聽鮑叔牙的。可是,鮑叔牙若是有管仲之德,不因奸佞得存而離去,而是繼續留在齊桓身邊,再做出仔細地安排,這些小人又焉能得逞?齊國又豈會如此迅速的衰敗?」劉墉微笑著搖了搖頭:「古今雖有不同,但我們做臣子的,如果想要做出大事,就不能因小失大。尤其是對君主,不能硬來。我曾與何貴在河南共事數年,自認深知其性格。何貴此人,雖表面與和等人交好,卻只是為了自保,其人本心卻也跟鮑叔牙一般不願藏污納垢,為一地督撫倒也罷了,若為輔臣,大權在手,施政之時必然會大刀闊斧。偏生此人還生著一副好腦瓜,心思也縝密,說話做事往往能一擊便中,且生就一副硬心腸……若是你比他強也就罷了,他或許還會先勸說一番,若是稍差些,呵呵,他可就不會客氣了。所以,整個兒地說,何貴依舊是一個手段強硬,喜歡以力服人,不善曲柔之道的人。所以,不出事還好,萬一出事,必定會惹出偌大的風波。可此人偏偏還就是一個不喜歡安靜地人物。無論走到哪裡都要做些事情出來。若只是在地方上,朝廷還可以從上而上處理,若他入了軍機處,誰還能幫他善後?這是一個能臣,失之可惜,可哪一天他真惹出禍來,皇上也保不住地話,怎麼辦?……所以,何貴此人,可為疆臣,卻不可為輔臣!」

    「劉大人這話,倒是跟阿桂所言頗為相似啊。」朱硅苦笑了一下,突然搖頭說道。

    「阿桂?」

    「前兩天他難得清醒了些,卻也知道自己天年將盡,所以寫了一份折子給皇上。唉……」朱硅搖頭長歎。

    「御醫怎麼說?」劉墉黯然問道。

    「就在這幾天了!」朱硅輕聲長歎。

    就在這幾天。

    御醫的話說得很準,朱硅跟劉墉這次談話後不久,嘉慶准許和地提名,將和琳與兵部尚書福長安提入軍機處,分列第三、四位軍機大臣,並將兩廣總督蘇凌阿任命為東閣大學士。兩天後,乾隆朝名臣,於乾隆三年起便為大清王朝效力,一生鞍馬勞頓,立下赫赫功勳的阿桂在北京家中去世。

    對阿桂的去世,大清朝廷裡面有人歡喜有人憂。可是,很快,幾乎所有人的情緒都變得無比憂愁。原來,因為制訂了「先易後難」的戰略,整合了各路清軍兵馬,利用鐵壁合圍之術將白蓮教等各路起義軍困於湖北的新任撫遠大將和琳,在看到各路起義軍暫時無法突圍之後,便率領清軍一部進入湖南,並率湖南各路軍馬深入苗區,先後數次擊敗苗民起義軍,並生擒起義軍首領石三保,眼看著再進一步便能將苗族起義軍大部剿滅,完成頭一部計劃,卻突然也被發現如同福康安一般染上了瘴氣,病情也日漸加重。




第三百二十章 賺個技師

「怎麼會這樣?」

    海蘭察跟畢沅也就罷了,福康安、福隆安也無所謂,阿桂也八十了,可和琳……何貴足足好幾天都沒能提起精神來。他努力的回憶著前世的一些信息。可是,二十多年過去了,他平日裡經常回想的也大多是那些有關生產力發展的東西,歷史方面能記起的東西實在是不多。只記得和的大名在整個歷史上都是數得著的,但其弟和琳卻並不是那麼的出名。尤其是嘉慶處置和的時候,和琳身為和的親弟弟,卻並沒有出場過,好像沒有受到過什麼牽聯一樣。想想和琳身為撫遠大將軍,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大清國第一武將,嘉慶要想處置和,沒理由避過這麼一個大人物才對。難道,和琳真的在乾隆死之前就去世了?

    「三叔,又擔心和大帥了?」

    方小栓剛剛從外面走進來,看到何貴在那裡長吁短歎,忍不住開口問道。

    「是啊。」何貴點了點頭,「我在大清國沒幾個朋友。和琳就是其中之一。可惜……」說到這裡,何貴又長歎了一口氣:「希望老天爺保佑!」

    「三叔你不用擔心。和大帥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沒事兒的!」方小栓勸道。

    「但願如此吧!」和琳是吉人天相,福康安就不是了?何貴搖頭苦笑了一下,卻也只能將這份心思壓下,把希望交給那莫須有的老天爺。

    「三叔。要出鋼了,大家都等你呢。」方小栓又道。

    「這麼快?」何貴稍愣了一下。

    「是啊。那個艾爾弗雷德正等著看您地笑話呢!」方小栓又接著說道。

    「看我的笑話?就憑他那點兒心思?」何貴冷笑了一聲:「我倒要瞧瞧,輸了以後他會哭成什麼樣!走。看看去。」

    雖然向西洋人訂購煉鋼煉鐵設備是在乾隆六十年,何貴參加完嘉慶的皇太子詔封大禮之後地事,可是,呂宋煉鐵廠在嘉慶元年就建立了,之後沒多久,煉鋼廠也聳立了起來。這主要是因為何貴未雨綢謬,知道從呂宋到歐洲需要的時間太多,所以。在向北京提出建議之前很早就已經向歐洲商人做出了貿易申請。

    不過,煉鋼廠與煉鐵廠的建立也不是容易的事情。雖然何貴手裡有幾乎不需要報酬的廉價勞動力,也有著在呂宋說一不二的絕對大權,但是,煉鋼煉鐵設備並不是那麼容易可以通過海運運到呂宋的。所以,他聯繫的那名商人輾轉了許久,才在英國地一家公司找到了門路。只是。那家公司只能提供技術人員,各種設備,除去可以通過海運的,其餘全部要呂宋方面自己製造。比如高爐的爐體。此外,還有耐火磚什麼的,英國人也不可能給何貴運過來,只帶來了生產技術。

    幸好,雖然有著不少的困難,但在何貴的「獨裁」之下。呂宋上下都拿出了一種被何貴稱為「大躍進」的勁頭兒,在英國技術顧問地指導下,僅用了大半年地功夫便將煉鐵廠建立了起來,並成功煉出了第一爐鐵。如今煉鐵廠與煉鋼廠已經投入運營半年多了,煉出的生鐵有四千多噸。鋼材也有一千多噸。質量也遠超大清本土。本來,這也差不多了。英國來的那些技術人員,以一個叫做艾爾弗雷德的傢伙為首,早早地就提出要回英國去,可何貴總是不答應。說是煉鐵廠與煉鋼廠,尤其是煉鋼廠的產量遠沒有達到他的要求,效率太低。對此,英國人感到了不滿。在他們看來,英國人煉鋼與煉鐵技術已經是世界第一,他們也完完全全沒有任何保留地將這些技術投入到了呂宋鋼鐵廠的建設之中,所以,何貴的說法是無理取鬧。可是,何貴卻並不理會他們,以高薪為餌要求他們對高爐進行改造,希望能將空氣吹進高爐之中的鐵水裡面。

    對此,艾爾弗雷德等人感到不可理解,畢竟這時候氧氣地發現才不過二十多年,還沒人想到將之利用到煉鋼煉鐵這一行當中來,空氣就更是如此了。可是,何貴堅持,艾爾弗雷德等人面對大筆的金錢也是無奈,只有出力。

    不過,雖然只是要求將空氣吹進高爐的鐵水裡面,這裡面的改造也是頗為複雜的。雖然呂宋地高爐並不是多麼高大,但也耗費了艾東弗雷德等人不少地功夫。而且,他們不知道,何貴派出的工匠也再一次從他們地改造過程中學到了不少東西。

    而改造成功之後,才剛開始試驗,就發現爐溫因為冷空氣的進入反而有所下降,這樣一來,煉出相當量的鋼鐵所需要的能耗也將增大。於是乎,這個結果使得何貴成為了艾爾弗雷德等英國人嘲笑的對象。可是,何貴卻依舊沒有吸取教訓,又要求艾爾弗雷德等人想辦法將空氣的溫度增加到極熱之後再吹進高爐。

    結果,面對何貴再一次的「無理」要求,艾爾弗雷德等人越發的不快。只是面對何貴再一次命人堆到他們面前的金銀,他們不得不屈服罷了,在工作過程中依然沒有放棄對何貴的冷嘲熱諷。

    「是不是要出來了?」

    鋼鐵廠都建在鐵礦附近,因為事關重大,所以在高爐改造結束之後何貴就趕到了這塊名叫蘇裡高的地區。所以,方小栓一叫,他很快就能趕到鋼鐵廠。只是他進了煉鋼車間,方小栓卻死活不進。原因也很簡單,那傢伙老是覺得紅灩灩的鋼水會濺出來……

    「大帥,現在一切正常,出爐的時間比往常縮短了足足……」

    回話地是一名四十歲左右的粗壯工頭兒。漢人,姓葛名大壯。此人原本是大陸的一名鐵匠,何貴建造鋼鐵廠地時候跟另一批鐵匠一起被請到了呂宋。因為聰明好學。表現突出,尤其是在跟著英國人建造鋼鐵廠期間捨得下功夫,所以被何貴提拔了起來,任鋼鐵廠總監。

    「時間雖然短了,可我我想你們呆會兒就不會覺得正常了。何先生,希望你的一百兩黃金已經準備好了。」葛大壯剛剛說完,他身邊就出現了一個留著棕褐色小鬍子,穿著一件極為厚實的防護服。眼睛上還戴著護目鏡的洋人。只是這洋人的語氣並不怎麼友好,還拐著腔。

    「艾先生,你怎麼這麼對大帥說話?」葛大壯算得上是這個小鬍子艾爾弗雷德的學生,雖然對方並不承認,可葛大壯依然如此認為。所以,儘管艾爾弗雷德的話很不順耳,甚至有杵逆上官的嫌疑。他卻也只是皺了皺眉。並沒有太過激烈。要知道,何貴可算是他地恩人,沒有何貴,他怎麼可能成為鋼鐵廠總監?這個鋼鐵廠出的一爐鐵,就夠他打一輩子的了。他這個總監也是大大的肥差,一個月的薪水都夠他舒舒服服的過上個十年八年。

    「哦,葛,你生氣了?可我說的只是事實!」艾爾弗雷德抬了抬肩膀,無所謂地笑道。

    「艾先生……」

    「老葛你別管了。」何貴在笑著打斷了葛大壯:「一句話而已。沒什麼關係!艾爾弗雷德先生是一位有技術地人才。這個世界什麼最貴?是人才!所以,只要是人才,就有驕傲地權利。」

    「嘖嘖嘖,對人才的尊重是我在您身上所發現的,唯一的亮點!」艾爾弗雷德笑道。

    「你也是我見過的。還算不錯的英國人中的一個!」何貴微笑著回應道。艾爾弗雷德雖然是英國人。也挺傲氣,但其性格卻是不錯。並沒有欺負弱小的習慣。對大多數人也都很有禮貌,不像那些殖民者一樣讓人討厭。

    「那我的金子?」

    「艾先生,這鋼水還沒出來呢,您急什麼?」看著艾爾弗雷德好像嬴定了地樣子向何貴伸出了手,葛大壯急忙說道。他可是視艾爾弗雷德為師的,並不希望這傢伙的舉動惹惱何貴。

    「還用得著等鋼水出來麼?」艾爾弗雷德笑道。

    「我想還是等等吧!」艾爾弗雷德話音剛落,又一名壯碩的,大約三十多歲,留著短鬚的英國人走了過來。只是這名英國人並沒有跟何貴說什麼,而是直接看向了艾爾弗雷德:「艾爾,鋼水地顏色很不錯。我覺得,雖然時間短了不少,可煉製出來地鋼材恐怕並不比原先的差!」

    「梅利德!?」艾爾弗雷德不信地看向了這名同伴,「你在開玩笑?」

    「艾爾,你是技師,可我才是煉鋼工人,而且我已經有了十五年以上地工齡!」梅利德說完,又歎了口氣,「我現在真的有點兒為你擔心了!」

    「不,不,不!這不可能!梅利德,你不能這樣嚇唬我……」

    聽到同伴的話,艾爾弗雷德原本自信滿滿的臉上變了色,退後兩步連連搖手。他跟何貴打賭,這一次的改造如果不能在保證鋼材質量的前提下提高煉鋼的效率,何貴將付給他一百兩黃金的賭資,如果達到了這個要求,那他就必須留在呂宋為何貴免費工作五年。一百兩黃金可是一份巨資,要知道,在英國,就是瓦特,那個改良了蒸汽機的傢伙,一年的專利費也不過才一兩千英鎊而已,普通的工人一個月能夠賺上幾個先令都是高工資了,他這個技師一年也不過才三十多英鎊的收入。所以,如果能夠嬴,他就等於是發了一筆大財。可是,梅利德的話地了讓他一下子從高高的雲端掉進了十八層地獄。

    「我怎麼可能騙你?不過,在鋼材正式出來之前,我的話還不能算數。艾爾,你不用太著急!」梅利德說道。

    「是嗎?」何貴微笑著問道。

    「……」梅利德聳聳肩,沉著臉沒有說話。

    「出鋼水嘍----」

    何貴是泰然,梅利德是黯然,艾爾弗雷德則是惶惶然。三人的心情不一樣,但隨著葛大壯發明的這一聲「出鋼吼」,三個人的心卻一下子都提了起來,「滋滋」的鋼水聲彷彿是響在他們的心頭。不過,沒有人理會他們。鋼鐵廠已經不是第一次出鋼了,裡面的工人經過這大半年的訓練與磨合,不管是出自大陸的鐵匠們,還是那些招來的土著,都有條不紊的做著各自的工作。很快,經過一系列的操作之後,一塊冷卻後的鋼錠被葛大壯送到了梅利德的面前。

    「怎麼樣?」何貴跟艾爾弗雷德幾乎是一聲出聲問了起來。只不過兩人一個用的是英語,一個用的是漢語。

    「我得先去做實驗,然後才能得出結論!」梅利德看了兩人一眼,答道。

    「那你一定要早點兒把結論告訴我!這裡太熱了,我還是先出去涼快一下。」還好不用馬上就付賭帳。艾爾弗雷德揉了揉額頭,對梅利德說了一句,轉身向外面走去。只不過,他沒有料到,他走後,一臉嚴肅的梅利德對著何貴笑了:

    「閣下……」

    「我也想早點兒得出結論。不過,這個結論會怎麼樣呢?」不等梅利德把話說完,何貴就開口問道。

    「雖然我們早有約定,但我得承認,熱空氣鼓吹入高爐裡面,確實非常有利於提高煉鋼的效率。而且,這個鋼錠雖然還沒有經過實驗,但以我的經驗,它應當不比先前的樣品差勁。」梅利德說道。

    「那就好。我就怕瞞不住艾爾弗雷德太長時間,既然事實就是如此,他就算發現了什麼也無話可說了。我的鋼鐵廠擴大計劃,有了他這個技師,總算可以順利實施了。」何貴終於展顏笑了起來,他拍

    了拍梅利德壯實的肩膀:「謝謝你,梅利德。我會加倍給你報酬的。」

    「謝謝。其實,不用我幫忙,憑著這個鋼錠你也可以把他留下來。」梅利德的笑容裡微帶些慚愧。

    「可之前誰也不知道結果會是怎麼樣,不是嗎?」何貴又對著梅利德笑了笑,然後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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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還打死了烏三娘

「三叔!怎麼樣?」

    方小栓留在車間外面,看到何貴出來,急忙就跟了上去。

    「大煉鋼鐵是不用愁了。」何貴微笑著答道。

    「是嗎?那就好。」方小栓乾笑了兩聲,又小聲說道:「那個,三叔,十三行送來消息……趁著和大帥病重,襄陽叛軍意圖突出官兵的包圍,已經接連跟官兵打了好幾次狠的!」

    「他們突出去沒有?」何貴問道。上一回烏三娘一夥殺進了陝南,可是把他跟方小栓嚇得夠嗆,好在只是虛驚一場,沒真出大事。不過,他可不希望那些人再來這麼一次。

    「和大帥強撐病體回到了武昌坐鎮,官兵士氣高昂,把叛軍又壓了回去!還……」

    「還怎麼樣?」

    「還打死了烏三娘!」

    「嗯?」

    還打死了烏三娘?這是不是有點兒太扯了?烏三娘可是個女版小強,那麼容易就被打死的話,也不可能在滿天下的追輯之中逃了十多年了。

    「你確定?」何貴又問了一句。

    「送消息的人確實是這麼說的。」方小栓答道。

    十三行的勢力不小,消息應該不會有假才對。可是……何貴還是有點兒不信。畢竟,烏三娘也不是普通角色。可是,不信歸不信,隨後而來的邸報之中所刊載地消息也確實是一樣的,這讓他也有點兒懷疑自己的判斷了。想想也是。戰場之上,槍炮刀槍無眼,就算烏三娘也是襄陽叛軍裡的一員大將,也不可能說躲就能躲得過去。運氣稍微差點兒就得送命。可是,才信了一會兒,何貴又想起當初柴如桂、高六庚地報告,這兩個號稱「無敵」的傢伙說是已經把烏三娘的功夫給廢了。沒了功夫,那娘們兒應該不可能帶兵衝鋒了吧?既然不衝鋒,以官兵的那些武器,沒那麼容易就殺了處在戰場後面的烏三娘了才對,而且。如今的那些官兵,謊報軍功的事情多的是,殺敵一百也敢報一個殺敵上萬,誰敢保證那些人不是殺了個叛軍女將就冒充烏三娘?

    何貴被這麼一條消息折磨了兩天,暈頭暈腦地,又休息了好幾天才恢復過來。之後寫了封信給廣州的師雨煙等家裡人,讓他們小心在意。便不再理會。

    北京。

    與何貴對打死烏三娘這一戰報的多般懷疑與小心在意不同。嘉慶皇帝可是高興萬分。事實上,自從乾隆四十多年在開封府的那一場大火開始,烏三娘這十多年來所積攢下的「威名」已經足以上達天聽。而且,從「淨世軍」起事之時算起,烏三娘又一直是其中一名極為重要的領導者,尤其是此女還領導襄陽叛軍攻克了漢口這一長江水道上最為重要的港口之一,截斷了長江水運,震動全國;之後,又是這個女人。率領叛軍精銳,在陝南鎮安表帶鋪擊敗官軍,擊斃官軍護軍統領阿爾薩瑚,接著又在王家坪設伏,重創清軍;再之後。還是這個女人。在和琳率領四川官兵對襄陽叛軍前後夾擊,眼看著能一鼓作氣將這股最為強悍地叛軍清理乾淨地時候。跟另一個叫做姚之富的人率領叛軍一部強行攻破了和琳部的阻截,成功帶領殘部退進了大巴山。所以,這個名叫烏三娘的女人,在叛軍裡的聲望簡直可以說是第一,尤在劉之協、宋之清等人之上,對朝廷來說也是一個大大的對頭。所以,能將其打死在戰場之上,對朝廷來說無異於一個大大的好消息。

    「和愛卿果然不愧是當世名將。理當嘉獎!」乾隆雖然已經退位為太上皇,卻依舊住在乾清宮不走,嘉慶這位新皇帝也只有留在皇太子的毓慶宮處理朝政。不過,對已經三十七歲的嘉慶來說,這並不算什麼。只要他有皇帝地名份,就比什麼都強。

    「奴才等為國效力,為皇上分憂,不過是本份而已,不敢邀功。不過……」和滿面謙卑地向嘉慶拱了拱手,又帶著一絲擔心說道:「皇上,烏三娘之死對於那伙亂軍來說雖然確實是一個極為重大的打擊,可使其軍心沮喪,兵無戰心。然而,那些亂軍之中也確實有許多人是受邪教裹脅,並非真的有意背叛朝廷。所以,奴才以為,可以趁此大勝之機,派人前往叛軍勸降。一來,可瓦解叛軍鬥志,使其內部不穩,甚或是使其首領之人相互猜疑;二麼,也可以顯我朝廷之大度。不知皇上以為如何?」

    「這……」這傢伙不想打了?嘉慶沒想到和會突然來上這麼一句,只覺自己好像當頭被人澆了一頭涼水,心情立即就沉入了谷底。要知道,他自繼位以來就基本沒有遇到過好事兒。不是這麼叛亂,就是那邊造反,好不容易獲得了一場大勝,和居然說不想打了?這不是當面給他難受麼?而且,誰不知道這些禍事裡面就有你和一份兒?要不是以你和某人為首的一群貪官污吏,弄得滿天下污煙瘴氣,老百姓會造反嗎?只要天下安樂,就算那宋之清、劉之協、烏三娘一夥再能耐,也不可能攪得出這麼大的亂局來。嘉慶越想越氣,不過,他早就已經過了衝動地年紀,如今地情形又是朝廷必須倚重和氏兄弟,所以,他雖然心裡已經極度憤怒,卻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沉吟起來。「和中堂,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官軍既獲大勝,更應乘勝追擊,以求將湖北諸獠盡數誅除,怎麼能望而卻上,那豈不是給了那些叛軍以喘息之機嗎?」在毓慶宮裡現在一共有三名軍機大臣。除了和琳不在之外,就只有和、王傑,以及仰仗父兄與和之力上位的福長安三人。可以說,如今在軍機處。和佔據著絕對地優勢。可是,王傑卻絲毫不在乎,聽到和的話後,也不看嘉慶的臉色,立即就出言反駁了起來。

    「王中堂,你領過兵嗎?」和沒理會王傑的質問,只是反口質問道。

    「沒有。可那又如何?」王傑問道。

    「紙上談兵向為軍中大害。自古以來,有多少忠勇將士是毀於那些讀過兩本兵書就自以為是名將之材地蠢貨之手?王中堂你博覽群書。難道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嗎?」和冷笑著反問道。

    「你……」和這簡直就是當面唾罵。王傑被氣得怒目圓睜,險些說不出話來。

    「和愛卿,這話過了!」嘉慶也沒有想到和會這麼不客氣。再怎麼說,王傑也是老資格的軍機大臣啊。不過,眼看著兩大軍機大臣在自己面前有幹架的趨勢,他也只有趕緊出面調解,心中卻甭提有多鬱悶了。這和簡直就是越來越不把他放在眼裡了。當著他的面就敢如此。長以以往還得了?

    「奴才知罪。不過皇上。奴才以為朝廷確實不宜再強行進兵。一者,戰況已持續兩年,將士們難免疲憊,強行交戰,既會逼得叛軍背水一戰,也會加大官軍傷亡;二者,戰事持續對湖廣一帶的百姓不利,時間越長,越是如此;三。軍餉不足!」

    「軍餉不足?」嘉慶聞言,立時皺起了眉頭:「和愛卿,現在才幾月份?就算國庫用度緊張,也不至於連軍餉也發不出來吧?而且,朕也曾下過旨意。要將各地運出的銅礦全部鑄錢。如今我大清有雲南、緬甸、呂宋諸多大銅礦。怎麼還會缺錢?」

    「皇上,非是缺銅。而是缺錢啊。」和答道。

    「不缺銅又怎麼會缺錢?銅難道不能鑄錢嗎?」王傑問道。

    「當然能。可是,由銅礦之中煉出銅來,再將銅溶成汗,爾後一一鑄成銅錢,中間需要消耗多少時間,王中堂你難道不知道?」和反問道。

    「這倒是。由銅礦到銅幣,中間既需運輸,又需提煉熔鑄,環節確實太多!」不待王傑答話,一直不出聲的福長安也淡淡地說道。

    「想不到福中堂也對鑄幣一事頗為精通啊。」王傑忍不住冷哼了一聲。孤掌難鳴,尤其是福長安這種世受君恩,卻只知道附庸奸佞,不識大體的人,說地話比和還讓他難受。其實他也知道,和之所以堅持不乘勝追擊,主要是為了和琳身上的病,同時還不願意讓其放棄兵權,所以才會講出那麼多的理由來。可是,如果錯過了這次大勝之機,等那些叛軍緩過氣兒來,不知道又要耗費多少功夫。他怎麼能夠不著急?

    「不敢不敢,讓王中堂見笑了。」福長安輕笑了一聲,不再答理王傑。

    「軍餉不足確實不宜強行進兵,否則極易引起軍中將士不滿。不過,和愛卿,你覺得多久時間可以將軍餉湊足?」嘉慶也能猜到和的心思,雖然他也很想趁機撤了和琳,可是和琳剛剛立了大功,現在又確實沒有什麼人能夠代替其人的位置,他也只有將這口氣再憋下去。而且他也知道,就算他不同意,和也會將事情放到太上皇乾隆那裡,結果還是逃不掉跟現在一樣。再者,乾隆自從退位以後,雖然名義上還要訓政,但這兩年來精力已經嚴重不足了,對朝廷上的許多事情也都不知曉。而從登基開始,他跟和就很有默契的將許多事情瞞住了那老皇帝。這麼做地目地,和是為了掌權,他則是為了麻痺和,生怕乾隆過於寵幸和而將自己的態度透露了出去。可現在,那些做法卻使得他更不敢將太多的事情透露給那位親爹……欺瞞老爹的罪過是很大的,尤其是那老爹還是太上皇。雖然他已經是皇帝,但卻依然不敢惹乾隆生氣。誰知道那老頭子會不會突然發瘋廢了自己?

    「現在朝廷調動的官軍不下數十萬,想要湊足他們的軍餉,奴才以為,沒有四五個月恐怕很難!」和躬身答道。

    「四五個月?」有這功夫,那伙子叛軍都能再把豫、陝、川諸省繞一遍了。嘉慶強忍著胸中的怒氣,再次溫聲問道:「就不能快點兒?」

    「皇上,若是快了,鑄出的錢幣不好,恐怕會影響流通!此事雖然三五年內顯不出後果,可時間長了,吃虧地還是百姓啊。」和誠懇地說道。

    「那何不就在各地銅礦附近鑄幣?如此一來,至少可以省卻中途的運輸費用與時間!」王傑突然開口說道。

    「嗯。說的不錯。王愛卿此計甚妙。和愛卿,朕覺得這一策可行,你戶部能否辦到?」嘉慶急忙接口問道。

    「皇上,在銅礦就地提煉熔鑄不是不可,但我大清銅礦,在雲南的也就罷了,其餘銅礦不是在緬甸,便是在呂宋,如何能讓人放心?而且,誰又能保證各地官員不會藉機損公肥私?若是他們私下裡造的錢太多,以至銅錢價格大跌,朝廷又如何善後?」嘉慶不問是否可行,而是直接問能不能辦到,表明了是不許反對,所以,和只有另外找了幾條理由。

    「和中堂主管戶部,此事自當由你來監管。朝廷目前最重要地事情,就是趕緊把軍餉湊足,免得前線將士不滿。這也是為了正在統兵地和琳和大將軍著想,和中堂您以為呢?」王傑問道。

    「沒錯。和愛卿,能者多勞。朕就將此事交於你負責,此事重大,你可不要讓朕失望啊!」嘉慶也順著說道。

    「奴才不敢,定然不負皇上囑咐!」

    就地鑄錢?哼,好主意。不過,怎麼鑄,何時鑄好,還不是老子說了算?只要和琳的病不好,你們就誰也別想出兵。和一邊為遠在武昌地和琳祈禱著,一邊也暗暗下定了決心





第三百二十二章 你來了就好

「HI,艾爾,你好嗎?」

    輕輕鬆鬆賺了一個水平高超的英國技師,雖然中間被烏三娘的死訊擾了一通,但總體上來說何貴的心情還是不錯的。他不僅親自為艾爾弗雷德等人安排了住處,還允許這些英國技術人員在鋼鐵廠擴大的同時到海邊他的別墅裡面休假,各方面待遇算是超一流了。

    「我不好。尤其是見到您之後。」

    艾爾弗雷德正穿著一件蕾絲花邊襯衣在海邊曬著太陽,跟幾個一起留下來的英國同事說笑著,可看到何貴帶著蒲遠過來之後,他的臉色立即就沉了下來。

    「那我很抱歉打擾你。不過,我這次來可不是故意來破壞你的好心情的。」何貴並沒有對艾爾弗雷德的惡劣態度感到不滿,只是微笑著說道:「艾爾,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剛剛委託人去了倫敦,為新式的熱空氣頂吹煉鋼法以及你們新近發明的蓄熱室去申請專利。相信,等你們回到英國之後,肯定能夠擁有一項不小的收穫!」

    「您說什麼?」何貴的話讓艾爾弗雷德一夥人傻眼了,「您說您將那鼓吹空氣的煉鋼法去倫敦申請專利了?」

    「是的。而且,是為你們這些技術人員申請的專利。」蒲遠在旁邊微笑著答道。

    「我的天……」聽清了何貴的話,艾爾弗雷德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要知道,一項效率大大提高地新式煉鋼法地專利所能夠帶來利潤是相當巨大的,而何貴卻將這項專利送給了他們,這種慷慨簡直就讓人難以相信。……良久。艾爾弗雷德才吞吞吐吐兼帶不好意思地張開了口:「那,那個,何先生,您,您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畢竟,熱空氣煉鋼法是由於您的提醒與堅持才做到的。」

    「可如果沒有你們,我就算空有想法,也照樣只能乾瞪眼,不是嗎?」何貴微笑著反問道。

    「那您也應該在專利之中佔據一份……」有錢不賺是傻瓜。想想何貴說地也有道理。艾爾弗雷德等人便也沒有矯情。不過他們卻沒有忘記何貴,所以,艾爾弗雷德又道。

    「我們大帥不在乎那些。他說,你們為呂宋的工業發展所做出的貢獻已經遠遠超出了專利的價值。」蒲遠繼續解說道。

    「天啊,我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您才好!」一句話,或者說是一個專利的價值,讓艾爾弗雷德等人把先前對何貴的惡感拋到了九霄雲外,一眾老外感激的無以復加。要知道,在英國本土。他們只不過是一些普通人而已,可這個專利如果申請到了,他們將成為富翁,說不定還會成為某些鋼鐵公司的股東,他們的身份也將來一個天翻地覆的變化。

    「哈哈。不必客氣。只要你們能夠繼續為我效力。我一定不會吝嗇地。」何貴微笑道。

    「當然。五年時間雖然長了一點,不過……」有錢為後盾。時間算什麼?艾爾弗雷德地臉色雖然稍稍黯淡了一下,但沒一會兒就轉了過來,再看看周圍的那幾個同伴,居然一個個顯得比他還要堅決,於是,他的話底氣更是十足:「我想我們能夠撐下去!」

    「這就好。那個……你們不請我們大帥坐一下嗎?」蒲遠又微笑著問道。

    「哦,非常抱歉。我們太過興奮了!班德,布魯斯,你們還不趕快去搬兩把椅子過來?」艾爾弗雷德等人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趕緊站了起來,同時向兩個最年青的同伴吩咐道。

    「哦,請稍等!」那個名叫班德的英國人應了一聲,拉著布魯斯趕緊向別墅裡跑去。

    「這是報紙嗎?」椅子搬來,何貴、蒲遠就跟艾爾弗雷德一夥一起坐了下來。何貴趁機打聽起如今英國的工業發展情況。以前艾爾弗雷德老是看他不順眼,不願與他說話,其他人雖然與這些英國佬相處的還行,卻不知道該問些什麼,他也不好解說,所以,直到今天才有機會。而談了一會兒之後,看到艾爾弗雷德旁邊的小圓桌上放著一張報紙,他立即就來了興趣。

    「是地,是報紙。不過這已經是去年的報紙了。」搬椅子的布魯斯說道。

    「哦?這上面有沒有什麼讓人感興趣的消息?」何貴饒有興趣地問道。

    「沒什麼了不起的。法國督政府派遣原意大利方面軍司令拿破侖.波拿巴率領軍隊去進攻埃及,結果,在地中海,拿破侖地艦隊被英勇納爾遜將軍率領地大英帝國皇家海軍擊潰,四百多艘戰艦幾乎被完全摧毀,他本人也被困在了埃及。當然,最可憐的還是埃及人,他們地斯芬克斯,也就是那只可愛的獅身人面獸,被憤怒的拿破侖打掉了鼻子!」艾爾弗雷德笑道。

    「哦?拿破侖被困埃及?」何貴還真不知道拿破侖在成為法蘭西皇帝之前居然還經歷了這麼一場戰役,更加不知道曾經多次在電視上看到,並為之感到可惜的獅身人面獸的鼻子也是被那個小矮子打掉了……埃及確實是有夠倒霉的。不過,被困在埃及,拿破侖能夠帶領軍隊打回去嗎?如果不帶著軍隊回去,他還能發動霧月政變並最終奪取法國最高權力嗎?

    「他在說什麼?」艾爾弗雷德雖然在呂宋的這段時間也學習了一些漢語,但對何貴的喃喃自語他卻力不從心,只有轉向蒲遠這翻譯問道。

    「抱歉,我沒聽清楚。」蒲遠搖了搖頭,微笑著答道。

    「大帥,既然咱們這新的煉鋼法比洋人的還要強,為什麼把那你還要將之交給英國人呢?幹嘛不自己留下來用?」

    跟艾爾弗雷德等人盡興而散之後,何貴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一路上,蒲遠越想越覺得虧了,終於忍不住向他問了起來。

    「咱們不是已經自己用了嗎?」何貴微笑著答道。

    「可幹嘛還要交給英國人?他們不是咱們的對頭嗎?」蒲遠又問道。

    「是對頭。可是,我既然申請了專利,那些比較懂法守法的英國人也不會隨意亂來。尤其是專利申請人還是些英國人,他們就更加不會隨便剽竊。只有派人來呂宋跟艾爾弗雷德那些人談判。你說,這會給我們帶來什麼?」何貴微笑著問道。

    「這個……屬下不知。」蒲遠搖頭答道。

    「帶來接觸。越多的接觸,就會有越多的瞭解與交流。我們雖然在煉鋼法上暫時有了一點點優勢,但是,英國人在其他方面卻遠勝我們。再者,這種熱吹風煉鋼法也沒有什麼太大的秘密,只要他們聽說了名字,稍稍動動腦筋,估計用不了一兩年的功夫就能把這項技術複製過去,甚至還會有新的發展……所以,與其敝帚自珍,不如放開手腳。這樣既可以以經獲得艾爾弗雷德那些人的好感,讓他們幹活更加賣力,也可以限制住英國人亂來的念想。讓他們改變對我們固有的看法。你想想,英國人能夠勝過我們的,就是他們的工業技術,而今我們能夠快速的發展出新的更高效率的煉鋼法,說明我們只要動腦筋,在這方面也不比他們差多少,他們以後還敢仗著一點兒技術輕視咱們嗎?」何貴笑道。

    「應該不會。我瞭解這些洋人。你有實力,他們就尊重你,你沒有實力,就算再有氣勢,他們也不會在意!我們能發展出新煉鋼法,以後也肯定能發展出別的東西,再跟他們做生意,這就是我們的資本之一。」蒲遠答道。

    「說的不錯。」何貴笑道。帥!」

    帶著蒲遠回到了住處,剛一進門,何貴就見到了兩個老熟人站起來向他行禮。正是老當益壯的鄭一與正值中年的梁保這昔日的南海兩大盜頭子,如今的廣東水師總兵。

    「兩位與我也算是老相識了,不必客氣。請坐!」

    何貴對這兩人的到來他倒是沒有什麼驚奇的。兵部早就發來公文了,說是要用鄭一跟梁保替換在呂宋已經呆了三四年的陳添保、鄭流唐二人,對此,何貴無所謂,反正他又沒有造反的打算,派誰來限制他的權力都一樣。倒是陳添保跟鄭流唐兩人對此感到頗為不滿。這兩年呂宋的發展很快,人又少,他們兩個身為呂宋一帶地位最高的軍官之一,雖不能說是數錢數到手抽筋,但十三行發行的千兩以上的大額銀票他們還是能拿出幾大疊的,如今被突然調走,聽說還調到江蘇那「窮地方」,收入肯定銳減,兩人當然不樂意。

    「多謝大帥!」鄭一兩人又向何貴拱手行禮,然後才重新落座。

    「小人見過何大帥!」

    鄭一兩人剛一落座,又一個大概三十多歲,身著便裝的人走上前來向何貴行禮道。

    「是你?」

    「正是小人。年初接到大帥的信後,小人不敢怠慢,處理完家裡的事情,便趕來了!」那人躬身答道。

    「這就好。你來了,我很高興,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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