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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未重生記》作者:千棵樹(全書完)

37、竹馬青陽記(七)
  暗紅色的青石地磚,散落的骨頭架子,有的還連著血肉,骷髏骨頭滾落著,空氣裡彌漫著讓人想要嘔吐的惡心的腥臭味,一個小孩蹲在地上,好像在啃食什麼般,很是凶狠,看上去很小,身上是破破爛爛的衣服,背上的衣服破了個大洞,黑色的盤成一團的標記分外醒目,他慢慢的走過去,心頭隱隱約約可以肯定,是小默?
  然後,他看見,小孩轉頭,很精致的面容,但嘴邊卻是咬著一塊血肉,手上是一只已經被啃了一半的手臂——“啊——”
  許未驚叫起身,額頭上大汗淋漓,臉色慘白,驚魂未定。
  “未未!”耳邊突然響起聲音。
  許未茫然的轉頭,就見剛剛夢裡的大了不少的小孩正盯著自己,許未不由臉色有些驚惶的急急倒退,縮到床尾。
  “未未?”
  默三微微皺眉,是做惡夢了嗎?
  許未愣愣的看著默三,半晌,腦子才慢慢清晰起來。
  剛剛是做夢?
  他夢見了小默,在啃食血肉,是了……一定是今天聽那個沐雲曦說的,說小默是吃著鬼屍的肉長大的,所以,自己才——“小默!”許未勉強擠出一笑,“我,做夢了。”
  默三慢慢點頭,緩緩伸出手,“沒事了……”往日裡淡漠的眼睛此時暖和柔軟,隱隱含著擔心。
  許未怔然了一會,才遲疑的握住默三的手。
  暖暖的?
  默三微微使力,將許未拉入自己的懷抱,在許未僵住,想要掙扎的時候,默三低語著,“沒事,我在。”
  許未不由停住掙扎。
  這句話很簡單,但卻奇異的讓許未安下心來。
  靠著默三,鼻間盡是默三身上的草藥味道,是他的也是小默的,慢慢的閉上眼睛,許未心頭有些疲憊,張嘴想跟小默說他做的夢,但又咽了回去,沐雲曦說的那些事,對小默來說,一定是很不好的回憶,還是……不要說的好。
  或許是做夢太累,或許是默三的懷抱讓他安了心,意識開始昏沉起來,許未竟慢慢的沉沉睡去。
  默三確定許未真的睡著了,才輕輕的將許未放到床上,拉上被子,自己也躺了回去,凝視著許未的面容,默三心頭疑惑,和未未一起睡也有一段時間了,他從未見過未未被噩夢驚醒過,到底是做了什麼樣的噩夢,剛剛竟然連自己也認不出來……又是夢?
  這次,許未可以肯定了。疑惑的看了看四周。
  蕭瑟冷落的街道,地上滾落著的剛剛斬落的頭顱,好像很多啊。其中一顆圓睜著眼睛似乎甚為憤怒不甘的頭顱,他覺得眼熟,於是定睛細瞧了一番,不由驚呼,是方嵩伯伯?!
  然後,後頭傳來大聲的吆喝,“快點!這是最後一個了!”
  許未轉頭,頓時瞪大眼睛,那個被兩個劊子手粗魯的推上行刑台的,被強迫著跪在地上的人是——他自己?!
  許未呆了呆。
  然後,他看見被綁縛著的自己露出淡淡的笑容,帶著嘲諷和一絲不甘。
  然後,被綁縛著的自己又輕輕歎了口氣,在劊子手磨著刀的時候,他慢慢的抬頭看向天空,似乎有些茫然,但又似乎想起了什麼,露出淡淡的恬淡的笑容。
  然後,劊子手高高的舉起了大刀——許未下意識的閉上眼睛,該死的,就算他死過了一次,但是像現在這樣直面自己的死亡,看著自己被砍頭,他可沒有那麼強大的心髒啊!
  *********而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是屋頂??
  “嘻嘻……看來,你真的做夢了呀?”輕輕的帶著些許興奮和詭異的聲音響起。
  許未驚覺,急忙爬起,卻差點又摔了回去,腦子一陣一陣的暈眩。按著額頭,許未看向坐在窗沿,背對著陽光的妖異的閃爍著紅色光芒的秀美男子。
  “沐雲曦?”
  “不錯嘛,沒有被噩夢給嚇住哦。嗯,嗯……不錯,是個好苗子!”沐雲曦單手托著下巴,盯著許未,上下打量著,似乎甚為滿意。
  許未盯著沐雲曦,難不成自己昨晚做的噩夢他都知道?還是……是他搞的鬼??
  不,怎麼可能?
  即便沐雲曦是妖物,但人做夢豈是可以隨意控制的?
  “是不是很奇怪?我竟然會知道你做噩夢?”沐雲曦忽然瞬間逼近還坐在床上的許未,壓低聲音,帶著某種蠱惑。
  許未盯著沐雲曦沒有說話,但被單下的手卻悄悄握緊。
  “嘿嘿……別怕,那是真的。你做夢所看見的一切都是真的。”沐雲曦慢慢的說著,聲音非常輕柔。
  “你還不懂吧?呵呵……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去了南疆,那裡可是有一種草叫夢魘,不小心吃了那種草的人,有的呢,會笑著在夢裡死去,有的呢,會在夢裡生不如死,還有的呢,就會長命百歲,不過……至今也就只有那麼一個,但是,那個人是個白癡傻子……你說,這種草是不是很有趣呢?”
  許未的手捏得緊緊的,是夢魘?!
  竟然是夢魘?!
  看著許未發白的臉色,沐雲曦勾起嘴角,笑容很是天真,“別怕,你不會死的……”
  不會死?即使不會死,他也會很痛苦,甚至會生不如死!
  夢魘,夢魘,會依據人心裡的願望或者恐懼,演化夢境,讓人沉淪,或者……死去。
  “為什麼?”許未盯著沐雲曦,低聲問道。
  “為什麼呀?”沐雲曦偏頭,想了想,轉頭看向許未,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因為你好玩啊。大家都怕三皇子,就只有你不怕,還為三皇子做飯洗衣,還跟他一起睡……你讓我很好奇呢。放心放心……三皇子說了,不可以打你主意,所以呢,在下就只是想試一試而已。真的,試一試而已!”沐雲曦強調著,露出很無辜的笑容。
  “夢魘展示的幻境都是真的嗎?”許未突然問道。
  沐雲曦眨了眨眼,好奇的問道,“小孩,你都夢見什麼了?”
  “我……”想起夢裡那個全部暗紅的宮殿,許未低垂下頭,輕聲道,“你告訴我,是不是真的?”
  沐雲曦瞅著許未,他昨日下夢魘的蠱的時候,故意說了三皇子吃鬼屍的事情,就是想暗示著這小孩做噩夢……夢魘的幻境是不是真的?
  這個問題……大概得去吃了夢魘然後還活著的人吧?
  但是,至今還沒有一個呢!
  所以,沐雲曦很是誠實的開口,“不知道呢。”
  許未有些失望的低頭,他真的很想知道,夢境裡……小默啃食人肉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暗紅色的通道?
  兩眼發直的,嘴裡流淌著土黃色的散發著腥臭味的瘦骨嶙峋的丑陋的看不出人樣,但卻長著人的兩腳兩手的怪物?,三三兩兩的在通道裡打轉,好像尋覓著什麼,貪婪的拼命的嗅著。
  然後,好像發現了什麼般。
  這些怪物忽然撲向了通道盡頭的角落——角落裡,面容精致的小男孩捂著胸口,手中揮舞著匕首,不住的低吼著,“滾!走開!”
  眼神冷漠凶狠的驅趕著,但是,那些怪物依然發出嘶嘶的怪叫聲,拼命的拉扯著小男孩,突然,其中一個怪物咬住了小男孩的手臂,小男孩痛叫一聲,隨即反身狠狠的將手中的匕首砍向怪物,於是怪物嘴巴裡咬著一塊血肉慢慢的倒下。
  “不——小默!”
  他想沖過去,但卻撲了個空。
  然後眼前一晃,眼前……是暗紅色的殿宇。
  小孩子靠在牆角,身上的衣服更加破爛不堪了,遍體鱗傷,手臂上還破了個洞,但小孩面無表情,似乎毫不在意,或者說,沒有知覺般小孩子的跟前是倒了一地的怪物。
  身上的血不住的滴落著,小孩子卻沒有理會。
  只是木然的睜著一雙漂亮的眼睛。
  他愣愣的盯著小孩漂亮的眼睛,好漂亮,但卻……什麼都沒有。
  沒有痛,沒有笑,沒有難過,沒有悲傷,沒有快樂……什麼都沒有……忽然有腳步聲響起。
  他轉身,暗紅色的殿宇裡唯一的大門被推開了。
  一個帶著面罩的男人走了進來。
  “干掉了?”男人的聲音沙啞難聽。
  小孩子沒有應聲,只是漠然的點頭。
  “很好,等你把這裡的鬼屍都殺了都吃了,你就算成功了。”男人好像很滿意。丟下手裡的籃子,籃子碰的一聲在地上翻了!
  散發著餿味的飯菜掉落一地。
  “吃吧。墨鬼只能吃這些東西。”
  小孩子微微一動,似乎很艱難,然後,慢慢的拖著身子爬向那菜餚。
  “別吃!那些是臭的!”他急急的叫著。
  可是,這是夢裡,小孩子根本就不可能聽到他說的話。
  而他……只能看著小孩子趴在地上,慢慢的抓起那些餿味的飯菜。
  剛開始是細嚼慢咽,但緊接著,小孩子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他怔怔的看著,眼前的視線開始模糊。
  他想起……有一回,他回家,忘了留飯,第二天匆匆跑回玉華寺的時候,就見小默蹲在地上,扒拉著已經餿掉的飯,他怒極,大罵了小默一頓,小默沉默聽著,在自己罵完後,才慢吞吞的說了一句,“我以前常吃的,沒什麼。”
  ……他慢慢的睜開眼睛,然後,很快就被一只手拉了過去,他下意識裡就想掙扎,然後轉身的時候,看見皺眉擔心的眼神,他頓住。
  愣愣的直視著對方,半晌,才猛地緊緊抱住。
  “小默,小默,小默……”他下意識裡緊緊的抱著,低聲不斷的喃喃喚著。
  “我在,沒事了。”默三環抱住,低聲說著。
  忽然,默三一頓,肩膀處的衣服好像被什麼液體給浸濕了般……
38、竹馬青陽記(八)
  凝視著躺在床上皺著眉頭沉沉睡去的許未,又累得睡著了?默三皺著眉頭,這兩天,未未晚上總是做著噩夢,白天也很沒有精神,這種狀況……不太對勁!
  仔細回想著這幾日,默三沉下臉,是沐雲曦嗎?!
  就是前天,沐雲曦和未未說話後,未未才在晚上開始不斷的做噩夢!
  雖然不知道到底沐雲曦那老妖物動了什麼手腳,但現在,絕對不能讓未未再睡下去了!來不及多想,默三搖晃著許未,“未未,醒醒!別睡了!”
  但許未只是微微動了一下眉頭,就不動了,眉頭卻深鎖著,臉上的神情很痛苦,低低聲的斷斷續續的夢囈著,“小默,小默,小心!鬼屍!在你後面!小默……”
  鬼屍?!
  默三瞳孔一縮,未未怎麼知道鬼屍的?!
  神情一凜,默三干脆將許未一把拉扯起來,摟抱著許未起身,低頭看了看渾然不覺已經深陷夢境裡的許未,抿著唇,摟抱著許未朝外頭走去,現在,必須去找慧遠!
  小心翼翼的摟抱著,默三聽著許未不住的夢囈:
  “小默……我在的,小默……你不會一個人的,小默……危險!危險!小默!……”
  默三低頭看著未未,眼裡閃過一絲復雜。
  所以……會哭,做惡夢醒了會哭,是因為夢見自己過去在冷宮地下的日子嗎?
  本來那是未未絕對不可能知道的,但,如果是沐雲曦那個老妖物動的手腳的話……默三眼裡殺意彌漫,那些個冷宮地下的過去,他可不希望被未未知道!
  吃鬼屍的肉,殺戮,……這些個事情他自己無所謂,但未未知道了,不管是嫌棄自己還是為自己哭泣,他都不想要!
  好不容易將未未摟抱到慧遠的禪房,沒有敲門,門就被打開了,只著裡衣,看來正准備睡覺,慧遠整個晚上都在暗中跟蹤著這幾日突然出現的那個詭異的男子,但偏偏每次都被他溜走,無奈只好回房,正准備睡覺,就聽見默三的腳步聲。
  慧遠有些驚愕的看著默三,這麼晚來找自己可是有事?可待看見被默三摟抱著許未時,慧遠臉色一沉,彎腰接過許未,轉身走進禪房。
  默三沉默的跟了上去。
  “怎麼回事?!”慧遠壓低聲音問著。
  “未未這兩日總做噩夢,精神非常的差,現在還沒辦法叫醒……”默三低聲說著。
  看著被慧遠放到床上,依然低聲夢囈叫著自己名字的許未,默三的胸口很悶,很疼。
  慧遠將手指搭上了許未的手腕,又皺眉,上下打量了一番,轉身,拿出金針,動作極其迅速的扎入許未的頭頂百會穴,許未眼睛一動,微微掀開眼簾,又很快閉上,在這剎那間,默三看見許未平日裡黑黝黝的眼睛詭異的閃過一抹紅色。
  默三心頭一沉,果然是沐雲曦搞得鬼!!
  “中蠱了。”慧遠沉著臉說著,轉頭看向默三,“這幾日,未未是不是和那個怪異的男人接觸過?”
  默三漠然點頭。
  “他和你是什麼關系?”慧遠的語氣有些嚴厲,帶著一絲惱怒。
  那個詭異的男人身上藏有不少陰寒的蠱物!雖然知道他極其危險,但對方沒有什麼動靜,只是和默三來往,慧遠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如今,對方竟然傷人了?!
  默三沒有回答,只是轉身,冷冽的眼睛直視著大門,隱含著怒氣的聲音一字一頓,“沐、雲、曦!”
  “哎呀呀,三皇子殿下,在下一直在您身邊呢,不用叫得這麼大聲嘛,夜深人靜的,要是把人都吵醒了,可就不好了……”伴隨著嬉笑的聲音,沐雲曦笑瞇瞇的突兀的出現在門口。
  慧遠心頭一凜,他竟然沒有發覺這沐雲曦!到底對方是什麼時候靠近的?!
  默三冷冽的隱含著暴戾的眼神緊盯著沐雲曦,雙手緊握成拳,但很快又放松下來,掩去眼裡濃重的殺意,只是漠然開口,“未未何時才會醒來?”
  沐雲曦微微勾起嘴角,有趣的盯著默三。
  這三皇子真不愧是自己挑中的人呢,這麼快就冷靜下來了?
  比起在冷宮地下只知殺戮的三皇子,眼前的三皇子要冷靜得多,也聰明得多了,當然……也更加危險。
  一個沒有自己意識的刀和一個知道如何殺人的刀,哪個更加危險呢?
  呵呵……答案不言而喻,沐雲曦妖異的紅色眼睛閃過一絲興奮。
  “三皇子別擔心呢,中了夢魘是會死,但,放心,小孩身上的不是簡單的夢魘,是在下稍微加工過的夢魘,所以呢,就是做幾天噩夢而已……”沐雲曦很是興奮的說著,又絮絮叨叨的說道,“不過,小孩真厲害呢,他做了兩天噩夢了,腦子還是很清醒呢。”
  “夢魘?!”慧遠失聲叫道,“南疆第一毒草!”隨即怒而上前,“你竟然在一個十歲小孩身上下這種毒!”
  沐雲曦眨眼,偏頭,很是天真委屈的開口,“不是毒哦,是蠱!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出來的蠱!!”
  蠱?!慧遠臉色漲得通紅,心頭翻騰著怒氣差點讓他失控想狠狠的揍眼前這男人一頓!
  “你說的……是蠱?”默三問著,聲音平靜無比。
  沐雲曦轉頭看向默三,呵呵一笑,那漂亮的臉一旦笑起來還真是夠誘惑,“是呀,三皇子殿下,在下可是費了好多心思的呢。”
  “能把蠱解掉嗎?”默三問著,聲音依然平靜。
  沐雲曦好像甚為迷惑,“三皇子,那樣不就不好玩了嗎?干嘛要把蠱解掉啊?啊!三皇子你怕小孩死了是不是?放心放心……三皇子!我跟你說……”沐雲曦神秘兮兮的靠近默三,“那夢魘的蠱是很聰明的,只要小孩不會討厭三皇子,不背叛三皇子,他就不會死。”
  慧遠臉色一變,心頭震怒,現在未未才十歲!他怎麼可能保證一輩子都不討厭默三?!慧遠暗暗運功,眼前這人神出鬼沒,看他詭異的眼睛,估計也不是普通人,不是墨鬼就是妖物,所以,最好一擊即中!
  而此時的默三沉默轉身,看向床上的許未,淡漠的聲音慢慢開口,“師傅,不要對他出手,你不是他的對手。”
  慧遠一愣,下意識的轉頭看向默三,卻見默三手上不知何時多了把匕首,暗淡的月色下,匕首的光芒閃爍著。
  “默三,你要做什麼?!”慧遠有些緊張的問道。
  “我身上也有蠱。”默三沒有理會慧遠,只是淡漠說著。
  沐雲曦盯著默三,收起臉上的笑容,神情突然冷淡下來,“三皇子,在下當年用自己的血肉煉成的蠱可是很珍貴的。”
  “是很珍貴,長生蠱,百毒不侵,延年益壽。”
  “三皇子,我可從來都沒有見過會認主的長生蠱如果移植在別人身上會有什麼樣的好事!”沐雲曦挑眉說著,又壓低聲音很是神秘說道,“說不定這小孩會死哦。”
  默三只是淡漠的掃了沐雲曦一眼,在慧遠來不及反應之時,一刀揮下,手腕上的鮮血便滴落在默三左手上的杯子裡。
  慧遠一震,隨即便只能呆愣的看著默三將杯子裡的滿滿的一杯血喂入許未嘴裡,但許未沉睡著,不能喝下,默三干脆用嘴一口一口的喂入。
  “哈哈哈哈……”突然,沐雲曦爆發出大笑聲,“真是太好笑了!三皇子!你還真的以為將自己的血喂給那小孩,就真能將長生蠱植入小孩身體裡嗎?就算真的可以!三皇子!你以為在下的夢魘蠱就可以這樣破解嗎?!”
  說到最後,沐雲曦很是得意的笑著。
  慧遠平日裡念經禮佛,修身養性,活到他這個歲數上,也真的沒什麼事能夠讓他暴怒,更比說動了殺心,但現在,看著沐雲曦得意的笑臉,慧遠卻是起了殺心!
  正欲動手,耳邊卻傳來默三淡漠的聲音,“我有說過要將長生蠱轉到未未身上嗎?”
  沐雲曦一怔,慧遠轉頭。
  就見默三將許未摟抱在自己懷裡,手腕剛剛被匕首割開的地方正詭異的復原著,最後竟然還生成了一個圖案?
  而沐雲曦盯著那圖案,臉色一變。
  慧遠也在看見那圖案後,神情震驚,隨即下意識的轉頭看向還在昏睡著的許未,就見許未露在外頭的手腕上也有一個圖案!
  默三手腕上的圖案是個半圓,許未手腕上的圖案也是一個半圓。
  那是……“同生共死!”慧遠喃喃自語著!
  “哈哈,不愧是三皇子!這個法子,實在太妙了!”沐雲曦的神色變了又變,最後,哈哈大笑了起來,“長生蠱甚為霸道,剛剛好可以抑制陰柔的夢魘蠱,最妙的是,同生共死啊!哈哈……”沐雲曦說罷,又哈哈笑著,最後,突然轉身,突兀的消失了。
  慧遠看著沐雲曦好像瘋癲一般大笑著離開,松了口氣,轉頭看向默三。
  而默三卻恍若未見般,將許未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起身,對慧遠說道,“師傅,未未就拜托你照顧了。”
  慧遠神情復雜的盯著默三,半晌,才慢慢點頭。
  默三見慧遠點頭後,便轉身追著沐雲曦消失的方向,疾奔而去。
  看著默三的背影遠去,慧遠才收回目光,看向床上的許未,盯著許未手腕上慢慢淡去的半圓。
  同生共死?
  如沐雲曦所說,夢魘蠱不會讓未未死去,但卻會讓未未陷入噩夢幻境中,而最重要的一點,若將來,未未憎惡起默三或者背叛默三的話,夢魘蠱就會讓未未生不如死。
  他對南疆的毒物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夢魘是種多麼麻煩的東西。
  看未未這般疲累的模樣,只是做了兩天噩夢而已。
  事實上,默三沒有必要給許未下同生共死不是?
  用夢魘蠱來控制人,不是很好嗎?
  是不想未未做噩夢嗎?
  而同生共死……默三到底知不知道,共死是個什麼含義?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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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竹馬青陽記(九)
  默三追著沐雲曦的身影飛掠而出,沐雲曦的身影猶若鬼魅般,時隱時現,默三緊緊的盯著,而前頭的鬼魅般的身影在兜轉了幾個圈後,很快就停下了。
  默三也緊跟著落到大玉山的懸崖邊上,大玉山的懸崖很多,但其中陡峭險峻崖就只有此時沐雲曦站定的峰頂的一處。
  “呵呵……三皇子殿下現在不去照顧你可愛的小伙伴,跟著在下做什麼?”沐雲曦轉頭嬉笑著。
  “為什麼要對未未下手?”默三冷漠的眼緊緊的盯著沐雲曦,殺意雖然泛濫,但卻依然抑制著。
  聲音平板無波,但沐雲曦卻無端打了個寒顫,看著眼前只有十歲的孩童,沐雲曦心頭警惕著,但也……興奮著!
  明明恨不得殺了自己,但卻努力抑制著的殺意,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三皇子,真的已經不是那個冷宮的那個只會憑著感覺而來的三皇子了!
  不過是半年而已……嘿嘿笑著,沐雲曦露出詭異的笑容,“那當然是因為……那孩子很好玩嘛!”
  還有……就是,那小孩真的很讓他好奇,會讓三皇子有如今這般模樣,那小孩肯定是一個主要原因!
  好玩?!
  默三握緊雙手,他早就該知道,對眼前的老妖物,他應該殺了才是!
  但如今……離了冷宮,眼前的老妖物又恢復了力量,他絕對不是這老妖物的對手!
  不過,幸好,當初還准備了一手。
  冷然開口,“沐以真!”
  沐雲曦臉色頓時一變,妖異的紅色眼眸頓時寒意一片。
  默三眼皮不抬,只是淡漠開口,“你既然跟我同時離開了冷宮,那你一定去過沐家了?沐以真,你也見過了?”
  沐雲曦深深呼吸一氣,垂下頭,漂亮的面容隱藏在陰影裡,低低笑著,“三皇子真聰明。”
  默三漠然。
  “呵呵……三皇子,你知道以真的存在了?那也好,反正早晚都要說的,三皇子,我改變主意了……”
  默三微微抬起眼簾。
  沐雲曦緩緩抬頭,漂亮的面容因為恨意和癲狂而有些扭曲著。
  “三皇子……把沐家給以真!!”
  默三微微點頭,淡漠道,“可以!”,說罷,眼神一冷,“但你若再對未未下手……”
  沐雲曦一愣,隨即呵呵干笑起來,急急擺手道,“不會了!在下只是逗著他玩而已啦……”
  逗著玩?默三眼神的溫度急速下降。
  而這時——“三皇子!接著!”沐雲曦突然憑空扔出一個藥瓶。
  默三接過,微微一瞥,不由眼睛一閃。
  “你最想要的……南疆的百花露哦。”沐雲曦半彎下腰,搓手嘿嘿討好的一笑,“三皇子,你拿這個給那和尚,那和尚肯定知道怎麼用,在下敢保證,那小孩明天起來一定活蹦亂跳的……”
  默三瞇眼盯著沐雲曦,這老妖物這又是唱得那一出?
  下了同生共死,就算沒有這個,未未明天照樣活蹦亂跳!
  但是,夢魘蠱……“三皇子,在下這就去研制夢魘蠱的解法,在下保證,一定可以解除小孩身上的夢魘蠱!”沐雲曦舉手很是認真的發誓著。
  默三依然冷冷的盯著沐雲曦。
  沐雲曦眨了眨眼,又討好的訕訕一笑,“三皇子,您就別生氣了……”
  默三盯著沐雲曦半晌,淡漠轉身,丟下一句,“我已經讓墨九在三年前去沐家堡了,在沐以真十六歲成年前,他會一直在沐家堡保護沐以真……”
  沐雲曦臉色一變,但隨即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是嗎?多想三皇子了。”
  默三沒有應答,身影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沐雲曦盯著默三的身影消失,才卸下臉上的笑容,若有所思,又甚是興奮的有些癲狂的笑著。
  喃喃著,“這樣也好,有墨鬼道的人保護著,真兒才能平安長大……嘿嘿……三皇子果真厲害呢!這樣,這樣……很快,很快沐家就會是真兒的了……”
  ***********默三在黑夜裡疾奔著,很快就回到慧遠的禪房。
  慧遠正坐在床邊沉思著,察覺門外急切的腳步聲,忙起身開門,就見默三匆匆而來。
  慧遠忙讓默三進來,又掩上門,轉身,對默三上下打量著,神情有些復雜又有些擔憂,“小默,你沒事吧?”
  默三自進來後,眼睛就一直盯著床上沉睡的許未,此時,聽見慧遠問話,才轉身,慢慢搖頭,“我沒事。”又伸手從懷裡拿出那瓶南疆百花露,低聲道,“師傅,您看看,看對未未有沒有用?”
  慧遠狐疑的拿起藥瓶,拔出藥塞,聞了聞,眼睛一亮,“南疆百花露?”
  默三微微點頭,坐到床邊,握住許未的手,有些微涼,不由皺眉,低聲問道,“師傅,有用嘛?”
  “有用!當然有用!”慧遠有些興奮,學醫之人,對珍貴的藥草之類總是有種奇怪的執著,這南疆的百花露是有南疆的奇花異草釀制而成,能解百毒,能緩蠱性。雖然無法徹底的解除蠱毒,但至少可以緩解蠱毒帶來的痛苦。
  “……未未如果用了,至少不會做噩夢了……”慧遠解說著。
  默三心頭微微松了口氣,那就好。
  默三又低頭看著許未蒼白的臉色,心頭那種針刺般的疼痛又來了。
  未未……********這兩日,玉華寺裡,未未深陷噩夢的折磨中。
  那頭,青陽縣中,許府也一片凝滯窒悶。
  此時,外頭藍天白雲,陽光甚好,許府的堂屋中,一三十出頭的面容嚴厲的男人正瞪眼看著許正一。
  “浩然!別以為大哥寵著你,我就不敢教訓你!我好歹還是你二哥!”啪的一聲,男人怒容而起。
  站在男人跟前的許正一暗暗翻了個白眼,抱怨的嘀咕著,“這話你從七歲就說到現在了,也不換一換詞……”
  “方浩然!!”男人氣怒至極,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你以為我沒聽見嗎?!”
  堂屋外頭,宋辰月推了推身邊拼命窺視的金大偉,低聲道,“喂!這個方敬然不是外頭傳言說是木頭侍郎嗎?怎麼現在話這麼多呀?”
  金大偉翻白眼,不理會宋辰月,繼續有趣的窺視兼偷聽著。
  嘖嘖,沒想到,老師也有規規矩矩站在別人跟前聽教訓的時候呀……額,雖然老師一副根本就無所謂的樣子,還不時出聲刺人……“二哥……你是我二哥,我哪敢不認你呀,不是那糟老頭——”
  “方浩然!!那是你爹!!”
  “好好好……是我爹,我爹……行了吧!”許正一很是無奈的歎氣,搔搔頭,又忍不住小聲嘀咕著,“是他不認我的嘛!”
  “認你?”男人,也就是方敬然冷笑一聲,“你當年拼死也要娶那個宋家的女人!他可是景風王爺早就訂下婚約的女人!你竟然敢搶!爹若不跟你斷絕父子關系,我們方家現在還有活口嗎?!方浩然!你說說,自你從小到大,你給我們方家惹了多少麻煩!你自持才學,挑釁當年的七皇子,如今的陛下!你任性妄為,闖入禁地,若不是爹和大哥,還有張明瑞張大人請動了兩宮太後為你求情!你現在還能站在這裡嗎?!這些也罷!你竟然寫下了那什麼東西!惹下了如今還無法解決的麻煩!爹當年若不與你斷絕關系,大哥若不暗中派人保護你!還有張明瑞大人,當年也是他說動了太後,太後才出面證實你假死的消息!不然,你以為你怎麼能在這青陽縣平平安安的待這十幾年!”方敬然越說越激動,怒瞪著已經低垂下頭,看不清神情的許正一,“方浩然!你說!你到底要任性妄為到什麼時候!”
  許正一沉默著。
  堂屋不知何時站著的宋真也低垂下頭。
  “所以……我不能跟你回去……”
  良久,許正一慢慢開口,聲音低沉,語調平靜。
  “你——”方敬然氣結。
  “我知道……我對不起爹,對不起方家的,太多了。”許正一慢慢抬頭,露出有些苦澀的笑容,“所以……我,這次,絕對不能回去。我已經……決定,站在三皇子這邊,和大哥一起……博取方家的另外一個機會……”
  方敬然臉色一變再變,最後,緊緊的盯著許正一,啞聲道,“方浩然,你這輩子都是惹禍精,麻煩蟲……”
  許正一一愣,隨即尷尬一笑,“二哥,你好歹換個詞嘛!你從小到大罵我總是這麼幾句……”
  “閉嘴!”
  “哎呦,二哥,你別生氣嘛,真真做了飯,你留下一起吃個飯吧,待會我叫大瓜去山裡把浩子和未未叫下來……”
  “哼!你自己吃吧。我走了!”
  “哎,二哥,二哥……你別走呀,是不是因為大哥呀?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不服氣大哥老是寵著我……哎呦!別打!二哥!別打!我沒有武功啊!!真真救命啊!”
40、竹馬青陽記(十)
  直至已經看不到遠去的馬車了,許正一才收回目光,垂下頭。
  手中緊緊攥著一封信。
  “老爺?”身後宋真擔心的輕聲喚著。
  許正一沒有應答。
  宋真看著眼前挺直的但卻似乎有些飄忽的身影,心頭一慌,幾步上前,顧忌禮節,不敢做出太親暱的動作,只能繞到許正一身前,聲音有些強裝的愉悅,“老爺,我們回去吧。”
  從方敬然來到許府開始,宋真就很害怕。
  她害怕有些已經被自己塵封的事情會被揭開,她害怕眼前的男人會為了家族而有所動搖,不顧一切的返回京城!
  許正一似乎慢慢的動了一下,然後,隨即抬起頭,依然是笑嘻嘻的臉,“真真,你先回去。我去一下大玉山。”
  宋真一愣,看著許正一笑嘻嘻的臉,似乎很想在那張臉上看出點什麼,但許正一卻已經轉身,習慣性的撓頭,自言自語著,“哎呀,二哥還是那麼生氣呢。”
  宋真有些擔心的輕輕拉住許正一的衣角,柔聲問道,“老爺,這麼晚了,明天再去不好嗎?”
  許正一轉頭,安撫一笑,“沒事!你先回去吧,要是來得及,我晚上就回去。”
  宋真看著許正一似乎一如往日的嬉笑面孔,只好輕輕點頭。
  許正一這才轉身,慢慢的朝大玉山方向走去。
  宋真站在門口,直至看不見許正一的身影了,才失落的低下頭。
  剛剛,老爺第一次在她跟前掩飾了自己的情緒。
  許正一起初是慢慢的走,緊接著,越走越快,直至走到偏僻的地方了,許正一才慢慢的抬起自己緊攥著信的手。
  眼神復雜的盯著手上的信,許正一猶豫了。
  方敬然離開時,隨意的丟給他這封信,語氣很是平淡的開口,“雖然爹和大哥都認為現在不該給你這封信,但,剛剛你既然說了要和大哥博取方家的另一個機會,而接下來為了避嫌,我和爹也不方便和你,還有大哥聯系,所以,現在是最後一個可以給你這封信的機會了。浩然,你考慮清楚了,你雖然任性妄為,給方家添了那麼多麻煩,但這麼些年來,方家都沒有真正的捨棄過你,以後的日子當然也不會捨棄你,所以,如果你現在繼續選擇逃避的話,也是可以,而如果,你真的打算承擔方家的責任了,那麼,你現在就該好好看看這封信……當年,你曾追問過爹,是誰殺了紅衣,奪走了八壁經書……答案都在這封信了。”
  ……答案嗎?
  許正一盯著手上的信呆了好久,才慢慢的苦澀一笑。
  這麼些年來,他……一直都不想面對的……答案,就在他的手裡,但,此時,他卻是不敢拿起,不敢打開……紅衣……他的妹妹,一母同胞的妹妹。
  **********大玉山,玉華寺裡。
  許未睜開眼睛的時候,腦子還有些迷茫,待一雙微涼的手摸上他的額頭時,他才慢慢轉頭,愣愣的看著眼前的與自己差不多大的小男孩,面容漂亮,眼睛漆黑有些冷冽,但此時,卻是專注的盯著自己。
  小男孩靜靜的看著自己,神情有些漠然,但他知道,小男孩在擔心自己,因為那雙漆黑冷冽的眼睛這會兒越來越黝黑冰冷了,這是小男孩在急躁了,還有那雙正慢慢握著他的手,已經開始加大了力氣。
  為什麼他會知道眼前漠然的小男孩的心情?
  因為眼前的小男孩是小默,是他在噩夢裡看著的一步步強大的起來的小默……“小默,讓你擔心了。”他露出笑容。有些勉強。
  所以,小男孩皺了眉,反而更緊的握住他的手。
  然後,平淡的開口,“不管你做了什麼噩夢,那都是沐雲曦給你的暗示,不是真的。”
  他聽了,只是收起勉強的笑容,靜靜的看著小男孩。
  不是真的?
  “所以,把你臉上的神情給我收回去!”小男孩語氣有些冷。
  臉上的神情?
  他臉上這會兒是什麼神情?
  他垂下眼簾,在安靜了許久,在小男孩似乎有些失望有些煩躁的想要轉身離去時,他聲音很輕的開口了。
  “我只是……心疼而已……”
  不是同情。
  他自己臉上剛剛的神情,他看不清,但他知道,絕對不會是同情。
  在那樣的環境裡,沒有死去,反而強大起來的小男孩,怎麼需要自己的同情?
  緩緩抬起自己的手捂住自己的臉,他不知道,這會兒自己的心情是什麼?有恐懼,有茫然,有困惑,還有……更多的是心疼……但絕對不會是同情。
  他問自己,如果換成是自己,能活下去嗎?
  那樣的環境裡……他上輩子幾乎稱得上開心平順,有爹娘的疼愛,有師傅的呵護,哪怕娘親死了,爹和大哥也只是更加疼愛自己,長大後,他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游歷天下,行醫四海,哪怕最後他身首異處,但這一生細細品味起來,也是樂多過愁。
  而這輩子,多了小默。
  小默行為怪異待人冷漠無情,但對自己卻特別的好。
  將來如何,他不知道,但如今,前世今生,他是多麼幸運的人。
  而小默……在那樣的環境裡……捂著臉的手被微涼的手挪開,模糊的視線對上漆黑的眼眸。
  “哭了?”平靜的語調不知為何多了些輕松的味道。
  “沒有。”他有些狼狽的胡亂擦著自己的臉。
  “……嗯。”沉默良久才嗯了一聲,頓了頓,又睜眼說瞎話的補充著,“未未沒哭。”
  他瞪眼,隨即有些洩氣的爬起,坐好,盯著小男孩,認真道,“我下次不會這樣了。”
  他不會再讓自己碰上這種事情,雖然不清楚身上的夢魘是不是解除了,但他能醒來就代表著沒事了吧。
  這次,是自己大意了。
  明知那個沐雲曦危險,卻放松了警惕,不聽小默的話,會被折騰了這兩天,也是他自己活該!
  “不要緊,你死了,有我陪你。”小男孩輕描淡寫的說著。
  他卻是聽得一呆。
  小男孩說罷,便轉身,徑直離去。
  他困惑的看著小男孩的背影,他怎麼覺著這句“你死了,有我陪你”怪怪的啊???
  他想了一會,便歎氣放棄,心頭模糊想著,大概是小男孩的一時好聽話罷了。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原來糾纏一生的種子,此時早就被種下。
  ***********許浩然牽著慧可的手有些遲疑的看著蹲在巷子裡頭的男人。
  轉頭低聲問道,“可兒,你確定真是我爹?”
  慧可很是肯定的重重點頭,他聽到了那裡的心聲,的的確確就是許伯伯,不過……慧可心頭疑惑,為什麼許伯伯心裡在想‘真兒……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真兒是……許伯母嗎?
  許浩然這時已經松開慧可的手,對慧可低聲道,“可兒,我去看看,你在這裡待著,別過來。”說罷,便朝巷子裡頭走了進去。
  待走進了,借著天上皎潔的月色,許浩然看清蹲在地上抱著頭的男人時,不由睜大眼睛,不由失聲叫道,“爹!你怎麼在這?你怎麼了?”
  又急急蹲下,想要攙扶起許正一,“爹,你是不是生病了?快起來!我扶你回去!”
  “浩子……爹沒事,你別擔心。”許正一掙開許浩然的手,起身,露出往日嬉笑的面容。又對不遠處的慧可揮揮手,“呦!慧可來啦?”
  許浩然有些疑惑不解的看著他爹,吶吶問道,“爹,您這是……”
  許正一神秘一笑,低聲道,“你二伯今日來了,給我帶了一封京城最近動向的信,可能呀,等過了年,咱青陽縣就要來一位大老爺了!嘿嘿……浩子,爹可是只跟你說哦,你別跟其他人說,知道嗎?”許正一說到最後,嚴肅道。
  許浩然一聽,便肅然點頭,“嗯,爹,我知道了。”但又不解,“爹,那您干嗎在這裡看信?”
  許正一摸摸鼻子,嘻嘻一笑,“這不是咱家裡最近人太多了嗎?”
  許浩然恍然。
  許正一又神秘兮兮的靠近,“浩子,你可別洩露口風啊,可千萬別跟人說,你在這裡看見了爹,知道嗎?”
  許浩然點頭道,“爹,你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許正一才嘿嘿一笑,拍拍身上的灰土,瀟灑揮手,“好!咱們回家!”
  “嗯,可兒,咱們回去吧。”
  走在月色開始彌漫的青石板街上,許正一怔怔的看著前方手牽手,低語笑聲的兩人,許正一的眼裡閃過一絲苦痛,袖子裡的信不知何時已經被撕成碎末,一點一點的灑在青石板的街上,夜風吹來,將那碎紙末帶向天空,又在空中盤旋著,慢慢的散去……*********而此時的青陽縣的郊外。
  方敬然坐在馬車裡,恭敬拱手,“丞相大人既然來了青陽縣,為何不與我那愚昧的弟弟見面?如果大人出面的話,憑借大人當年對我那愚昧弟弟的恩情,相信,我那弟弟肯定會效忠於二皇子……”
  “那樣,不是我想要的。”輕淡的聲音慢慢的說著。
  方敬然皺眉。
  突兀的歎氣,帶著一絲擔憂,“你和方大人不該把那信給浩然,浩然此刻一定心頭痛苦不已!”
  方敬然卻是冷笑,“那女人心腸歹毒,害了紅衣,又害得浩然和爹斷絕父子關系!如今,浩然既然已經決定要回到家族,將來,勢必會帶家眷而歸,到時候,那女人就得登我方府的門!爹或許會容忍那女人,但我方敬然只要一天活著,那女人就別想入我方家!”
  沉默了一會,輕輕的歎息聲響起,“敬然哥,你就沒想過,浩然其實心裡早就知道了?”
  方敬然一愣,隨即斬釘截鐵道,“不可能!如果浩然真的知道,怎麼可能和那女人生活那麼久了?紅衣可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
  苦笑一聲,沒有應答,但卻是喃喃自語著,“有時,難得糊塗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啊。”
  方敬然靜默著。
  半晌,方敬然才低聲道,“那麼,浩然接下了那封信……也就是說他已經決定了?”
  深深的歎息著,慢慢起身,“敬然哥,你先回去吧。”
  方敬然有些愕然,“丞相大人,您這是要去往何處?”
  “我到處走走。”
  到處走走?
  方敬然跟著跳下馬車,看著已經很快消逝在黑夜裡的身影,方敬然無奈搖頭,自言自語著,“真是……要去看浩然的話,直說便是……”
  **********許浩然不解,“爹,你不回家嗎?”
  許正一呵呵一笑,“啊!爹,有事要去辦,你們先回去吧,跟你們娘親說一下,今晚爹就不回去了!”
  許浩然點頭,心頭想著,大概是跟那未來的青陽縣的大老爺有關的事情吧?
  “爹,那你小心點。”
  “嗯,知道啦!真囉嗦!快去!快去!”
  一旁的慧可微微抬眼,又很快垂下眼簾,雖然知道許伯父在撒謊,但慧可憑著直覺,很好的保持了沉默。
  待許浩然和慧可離去,許正一才把視線轉向左邊的巷子。
  巷子的盡頭是另一條長街,此時,長街那裡擺著一個小攤,有人正坐在那小攤上,自飲自斟。
  許正一慢慢的走了過去。
  待來到小攤前,許正一坐下,將那自飲自斟的男人的杯子一把奪了過來,仰頭一干而盡,才嘿嘿一笑,“好酒!不錯!是京城那家柳色飄的五十年女兒紅吧?明瑞!”
  自飲自斟的男人,身著白色袍服,面容俊秀,此時淺笑著看著許正一,搖頭說道,“你這舌頭呀,還真是,什麼酒都逃不過!”
  “嘿嘿。那是!老子可是當年京城裡的第一酒王!”
  “哼!第一酒王!趕明兒我回了京城我就告訴老胡去!”
  “哎!可別!那老頭子要是知道我在青陽肯定來找我拼酒!”
  “哈哈,怕了吧?”
  “哼!老子才不是怕呢!老子這不是怕他年老體衰的要是喝出個毛病來,胡婆婆會砍死我嗎?”
  “呵呵,來!喝!”
  “好!干!”
  “說到胡婆婆,最近她和她家媳婦在京城裡可是鬧了好大一出!”
  “哎?真的!快說說!那日我回了京城也好去糗老胡頭!”
  “那天,我剛下朝……”
  ……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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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過年(1)
  睡夢中,許未剛想翻身,就被扣住腰,很大力,有些疼,許未朦朦朧朧的睜開眼睛,一張漂亮的沉睡著的臉幾乎是和自己緊貼著。
  呆了呆,許未才回過神,他最近都和眼前這個擁有漂亮面孔的小男孩一起睡的……眨了眨眼,許未眼睛彎彎,小默以後長大了肯定會迷死很多人!
  沐雲曦也很漂亮,慧可也很漂亮,奇怪了,是不是墨鬼妖物都這麼漂亮呢?
  可上輩子自己去南疆的時候,見過的幾個墨鬼妖物都很丑很可怕的……他們果然都是特殊的吧。
  忍不住抬起手,戳戳小默的面孔,見那長長的眼睫毛動了動,許未心頭一動,下意識裡吹了吹口氣。
  然後,默三慢慢的睜開了眼睛,一雙漆黑眼眸似乎有些包容的無奈。
  “未未……”淡淡的沒有起伏的語調說著,“我還想睡……”
  待吹完,許未就發窘了,怎麼自己做出了這麼個幼稚的動作呀呀呀!!如今聽默三這麼說,許未的臉騰地一下紅了,有些干巴巴的說著,“對,對不起……小默,你繼續睡吧。”
  說著,許未就爬起來了,默三也沒有阻止,只是說著,“未未,我想吃粥。”
  許未轉頭,咧嘴一笑,笑容干淨而恬淡,“好!”
  默三凝視著,直至許未轉身,下床穿鞋了,才慢慢閉上眼睛。
  那個笑容……他不知為何突然很想一口吞下。
  不過,笑容能吃嗎?默三認真思索著。
  *******這是許未解開夢魘蠱的第二天了。
  許未走向廚房的時候,就見慧遠背著雙手,慢慢的踱步而來。
  許未忙恭敬作禮,“師傅!”
  慧遠慈愛一笑,摸摸許未的頭,“身體沒事了?”
  許未點頭,“嗯!沒事了。”又露出靦腆的有些羞愧的笑容,“讓師傅擔心了。”
  慧遠呵呵一笑,“你是我徒弟,我不擔心你擔心誰呀?”頓了頓,又問道,“未未,你這是要去哪?”
  “我去廚房。”
  慧遠慢慢點頭,定是要給默三做飯吧。默三除了許未做的飯菜,誰的飯菜都不吃,寧可去吃餿掉的飯菜或者餓肚子……想著那同生共死,慧遠看著許未,心頭肯定默三定沒有告訴未未,否則,未未不會笑容這般輕松自在。
  而他也不知該不該告訴未未……情理上來說,未未必須知道。
  但……私心上來說,他並不希望未未知道,假如未未知道的話,他與默三之間的羈絆會更深。
  這種羈絆不是什麼好事情啊。
  看著眼前的笑容明亮的未未,慧遠心頭輕歎了口氣,即便他不說,未未和默三之間的羈絆就不會更深了嗎?
  “未未,等小默來了,你就告訴他,吃完早飯就到後山找我。我有事跟他說。”
  許未點頭,“知道了,師傅。”
  默三扒拉著粥,聽著許未說話,聽到慧遠要未未轉告的話,默三微微一頓,但又隨即繼續扒拉著粥。
  “未未,過年你要回家嗎?”看著外頭不知何時飄起來的白雪,默三突兀開口問道。
  “嗯,小默,你也要跟我一起回去哦。”許未笑瞇瞇的說著。
  默三沒有異議的點頭。
  ***********下雪了?
  站在巷子裡,仰頭看著天空飄落的白雪,許正一有些恍惚,腦海裡慢慢閃過某個總是喜歡穿著粉色衣在大雪裡翩翩起舞的女孩……“三哥,下雪了!我們來堆雪人玩吧!”
  “三哥……我們去找明瑞哥哥和大哥一起打雪仗好不好?”
  “三哥,三哥……你將來要是娶了嫂子會不會不疼紅衣?”
  “三哥,三哥……你看,這是我繡的,好不好看?”
  ……慢慢閉上眼睛,想揮去眼前的一遍一遍閃過的記憶景象,但卻讓自己更加身臨其境的感受那種可以看得到但卻再也回不去的……悔恨和痛苦。
  “浩然……別哭。”輕輕的有些異樣的聲音響起。
  “我沒哭!”
  許正一胡亂的擦著臉上的淚,下意識的回了這麼一句,然後有些驚愕的轉頭,“明瑞,你不是走了嗎?”
  身後的白袍男子將手上的披風給許正一輕輕的披上,微微一笑,“下雪了,就給你帶來了。”
  許正一一愣,隨即嘿嘿傻笑。
  白袍男子有些無奈的看著眼前的許正一,慢慢搖了搖頭,轉身。
  正欲離開,許正一卻是開口了。
  “明瑞,昨晚……謝謝了。”
  眼前這人明明已經離開青陽縣了,還會在昨晚突然出現,在自己最為難受痛苦的時候,端著酒杯,就像過去,在自己不開心的時候,坐在院子的牆上,晃著酒杯笑看著自己……是特地來陪自己的吧?
  定是跟著二哥一起來,也或者,當年的事情,他也知道,說不定比誰都清楚,畢竟,他是張明瑞。
  但卻選擇了沉默。
  白袍男子腳步一頓,半晌,才呵呵低笑了起來,“浩然也會說謝謝?”
  “明瑞……哪怕將來我們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你都是我方浩然最好的朋友!”
  白袍男子一怔,隨即下意識的閉上眼睛,半晌,勾起微笑,緩緩轉身,慢慢低聲說著,“但你方浩然永遠都不是我張明瑞的好朋友。”盯著許正一突然煞白的臉,輕淡的說著,“過去不是,現在不是,未來也不是。”
  “張明瑞!!”許正一瞪眼。這人是故意說這些話來氣他的吧?!
  “呵呵……”
  方浩然永遠都不是張明瑞的朋友。
  從很久很久以前……就不是他張明瑞的朋友了。
  張明瑞悠然的笑著,不理會身後的氣急敗壞的喊叫聲,只是大步的離開,很快,那挺拔的悠然的白袍身影就消失在許正一的眼中。
  *********後山,慧遠凝視著眼前的懸崖。
  直至身後落下一個身影,踏碎了地上的落葉,慧遠才轉過身,“你來了。”
  “師傅。”默三漠然的打著招呼。
  “跟我來。”慧遠說罷,就一躍而下。
  默三沒有猶豫的跟了下去。
  很快,二人的身影就落至懸崖底部,一個幽靜的谷底。幾乎沒有任何的綠色,只有光禿禿的石頭。
  慧遠落地後,沒有怎麼停留,就朝一塊高聳的好像一把劍的石頭走去,足尖輕點,就飛上了石頭的頂部,默三緊隨其後,也跟著飛上,石頭的頂部很尖,只能容兩個人。
  飛上了頂部,才看清這個谷底,竟是石頭布成的星羅棋盤?
  “這是我師傅當年傳授於我“龍紋”的地方。”慧遠緩緩開口,聲音很是嚴肅,“小默,你從今日開始,便在這裡研究著棋盤,我師傅曾經說過,這星羅棋盤,劍者見之,是劍,醫者見之,是金針,帝皇見之,是龍紋。”
  默三心頭一震,盯著星羅棋盤,隱約可見棋盤中央盤著一條龍,不由深深吸了口氣,這就是上輩子自己費盡心思都不能找到的星羅棋盤??
  想他上輩子為了找這星羅棋盤,不管如何百般折磨慧遠和他師兄,也就是自己的師傅,他們都不肯說出,沒想到,這輩子,他還未開始尋找,這慧遠竟然帶自己來了?
  “為什麼?”默三低聲問著。
  “因為我承認你了。”慧遠微微笑著,看向默三茫然不解的臉,輕聲一歎,心裡暗道,你做事憑的是直覺,所以,大概連你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對未未這麼好吧,但就是這份直覺,讓我可以放心了,讓我可以將這星羅棋盤交給你。
  承認?
  “為什麼?”默三皺眉,還是疑惑。
  上輩子口口聲聲罵著自己是妖孽災星的人,這輩子連正眼都不瞧自己,警惕戒備著自己的人,竟然就那麼承認了自己?
  “等將來,有一天,你離開大玉山的時候,我會告訴你。”慧遠轉身,心頭暗歎,如今,許正一已經明確了選擇了默三作為自己的輔佐皇子,那麼,增強默三的力量也是必須的,這星羅棋盤早晚都得交給默三,哪怕是為了保住許家……默三沒有再追問,只是淡漠開口,“謝謝師傅。”
  慧遠輕輕點頭,便飛掠離開。
  待慧遠離開,默三就轉身,專注的盯著星羅棋盤。
  ********許正一在看見自家大門的時候,也同時看見了站在大門口的宋真。
  腳步不由一頓,深吸了口氣,許正一才慢慢的朝家門走去。
  走近家門時,許正一露出嬉笑的神情,“真兒,你在等我嗎?對不起啦,昨晚實在是太忙了!”
  宋真凝視著許正一,卻是微微一笑,蒙著面紗的臉,笑容有些勉強,許正一看得不是分明,但那雙眼睛裡的擔心憂慮,許正一卻是看到了。
  心頭一痛,許正一面上卻是笑著,“好了,真兒,我們進去吧。這裡風太大了。”
  宋真慢慢點頭。
  她沒有追問,也沒有斥責,只是柔順的跟在許正一的身後,慢慢的走進許家的大門。
  只是,在踏進許家大門時,宋真低低聲的說了一句,“對不起……”
  許正一腳步一頓,身子一僵,隨即轉頭,露出大大的笑容,如同平日裡的耍賴般,“真兒,說什麼對不起?好了,都過去了,我們快些進去吧。”許正一說罷,便牽起宋真的手,大步踏進了許家。
  在許正一牽起宋真的手那一刻,宋真的眼眶終於泛酸紅了。
42、過年(2)
  大楚朝過年的時候,穿新衣啥的,這是必須的,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一起吃頓團圓飯也是必須的,當然,還有什麼拜灶公,地主爺,拜城隍爺的,也是必須的。
  正月三十吃團圓飯,初一到初三出門走親戚,初四拜城隍,當然,還有最讓小孩子們期待的,初五到初八,連續三天的游園會。
  傳說,當年大楚朝的太祖帝打南疆的時候,被南疆巫師驅使的墨鬼妖物圍攻,差點回不來了,是天神保佑,降下了火球燒死了墨鬼和妖物,太祖帝才能打下南疆,活捉了南疆的巫師。
  因為天神喜歡熱鬧,太祖帝就下令,每年正月初五到初八舉行游園會,以此來紀念天神的救命之恩。
  各地風俗不同,游園會的內容也不盡相同。
  青陽縣的游園會,大概是最為普通的,不外乎就是在梅林裡飲酒作詩賞梅花,當然,或許文人雅士會比較喜歡,還有就是請戲班子來唱戲,這是老人和女人比較喜歡的,至於什麼比武斗六藝啥的,這是年輕的讀書人最為喜歡的。
  所謂六藝,武技,琴藝,畫藝,書藝,棋藝,射技。
  大楚朝沒有設武科,只有文科進士,但,如今的讀書人如果沒有身懷六藝可是會被嘲笑的。當年太祖麾下十二將士能臣,都是能文能武之輩,對後世之人也影響頗為深遠,因此,雖然只有文科,但卻從不缺乏年輕的將士!
  因此,在游園會那三日,護城河畔是最為熱鬧的,那地方正是比武斗藝的場地。
  而小孩子,最喜歡的,當然是面具舞。
  初八最後一天的晚上,青陽縣的大街小巷都會有不少小孩帶著自家做的,或者街上老楊頭那裡一個面具二個銅板買的,走街串巷的敲著大門,嘻嘻笑鬧著的,跟認識的或者不認識的大人們討要紅糖或者銅板。
  而這日,不管是認識的或者不認識的大人們,遇到了這些個頑皮的小孩,只能無奈笑笑,乖乖的給個紅糖或者銅板。
  千萬不可說罵人的話,或者瞪眼吹胡子,因為這天晚上,帶著面具的小孩子可是這青陽縣的老大!
  因為據說,如果有哪個脾氣暴躁的大人被小孩子惹火了發脾氣的話,那新的一年裡肯定諸事不順!
  當然,這或許不是真的,不過,這倒是青陽縣已經流傳了很久很久的習俗。
  只是,不管真假如何,當看著可愛的小孩子掀開自己的面具,笑瞇瞇的攤開雙手,脆脆的喊著,“恭喜發財,紅糖拿來!”,很多人大概會笑呵呵的,乖乖的拿出身上早就准備的紅糖了吧。
  ……而這日,正月三十。
  許未拉著默三,一路碎碎念著,“就算要練功也用不著那麼著急吧。真是的!明明說好了,跟我回家過年的!……”
  默三安靜聽著,偏頭看向碎碎念著,因為一路急走臉色有些紅的許未,眼睛亮亮的,在黃昏的晚霞中,有些濕潤,忍不住抬手摸摸許未的眼睛,換來許未莫名其妙的瞪視。
  “小默,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默三沉默收回手,點頭,他有聽,只是……未未好囉嗦,但這句話不能說,未未會生氣的。
  “那你初八再回山練武!”許未嚴肅交代著。
  默三一頓,微微皺眉,他本想今晚就回來的……那星羅棋盤他上輩子沒法見到,這輩子,難得慧遠交給了自己,這幾日,他自覺已經對那星羅棋盤摸出些門道了,想繼續琢磨琢磨,偏偏未未把自己拉了出來。
  看著身邊嚴肅的瞪著自己的未未,那雙很干淨的清澈的眼睛,明明無法恐嚇人,還故作威嚴的瞪人,就想……渾身炸毛的兔子……於是皺著的眉頭微微松開,眼裡還閃過一絲笑意。
  “小默,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哦。你不准給我偷偷跑回來,聽到了沒有?!”許未卻是沒有發現默三眼裡的笑意,只看著默三的眉頭松開了,於是,就再次叮囑著。
  就算怎麼廢寢忘食,也麻煩有個度吧!
  自打師傅把小默帶到那什麼星羅棋盤後,小默就迷上那用石頭砌成的棋盤,差點連睡覺都在那裡睡了,要不是自己故作生氣的把小默拉了回去,小默都不打算睡覺了。但第一個晚上睡到半夜發現身邊的位置是空的……只好,千辛萬苦的爬到後山把人給拉回去,因為夜裡到處昏黑,還差點摔到懸崖下,但這一身被擦破的傷也算是震懾住了小默,也不用自己跑去拉入,天色一暗,就乖乖的回了寺裡。
  不過,那什麼星羅棋盤的,師傅上輩子怎麼都沒跟自己說……默三看著許未一臉堅決,想著半夜因為突然想到了一個關鍵,就跑去星羅棋盤,未未尋來,卻一身是劃破摔倒的傷,當時,心裡就很疼了。
  罷了,反正只有八天而已。
  便點點頭,如果自己偷跑回來,未未肯定會像上次那樣不管不顧的尋來……只要一想著,那麼黑的山路,未未踩空了,差點就跌入懸崖下,心頭就猛地一緊。
  牽著未未的手也用上了力,未未吃痛驚呼一聲,“小默!”
  “不許再像上次那般!”默三漆黑冷厲的說著。
  許未一愣,眨了眨眼,好一會,才發應過來,不許再像上次?唔,是上次自己半夜爬山找他嗎?
  如果小默不是半夜跑去那什麼爛棋盤,自己用得著那麼辛苦爬山嗎?
  於是,許未反而嚴肅的開口,“你要是乖乖睡覺,我就不會再像上次那樣了!”
  默三無語。
  盯著許未沉默半晌,才有些微弱不可聞的歎氣,“知道了。”
  許未滿意的點頭,抬起沒有被扣住的手,摸摸默三的頭,笑瞇瞇道,“這才是乖孩子嘛,”頓了頓,又用哄騙的口吻說道,“小孩子晚上不睡覺的話,可是長不高的哦。”
  默三嘴角微微一抽。
  好像……上輩子,他幾乎沒有睡覺的時候,也長得很高大吧。至少,比未未的爹高大多了!
  而且……漠然目測了未未和自己的高度,默三淡漠開口,“未未,我比你高一個頭。”
  摸著默三柔軟的發絲有些捨不得拿開手的未未,頓時僵住了。
  **********來到許府的時候,已經入夜了。
  街上有些冷清,大概都回去吃團圓飯了吧。
  來到許府的時候,慧可和宋辰月正在幫著宋真准備團圓飯。
  而金大偉,許浩然和許正一正在書房。
  默三淡漠有禮的對宋真行禮和打招呼,行禮的動作和話語出乎眾人意料的優雅。
  打招呼完畢,默三就轉身朝書房走去。
  許未留下幫忙准備。
  “哇,真看不出來,原來墨鬼皇子也是這麼知禮的。”宋辰月嘖嘖感歎著。
  許未皺眉,對墨鬼皇子這四個字,還有宋辰月語氣裡隱含的嘲諷都很是覺得不舒服,但瞥了眼宋真,許未低頭,沉默不語。
  倒是宋真嚴肅開口了,“五妹,別這麼說話!小默是三皇子!你該注意你的說話語氣。”
  宋辰月撇撇嘴,雖然有些不屑,但也沒有再開口說些堵心的話。
  而慧可輕輕的走到許未身邊,低語著,“未未,伯母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許未一愣,轉頭看向將魚盛上盤子的宋真,細細打量,似乎眉眼間有些憂愁。
  怎麼了?
  而此時,書房裡。
  許正一看著許浩然,嚴肅說道,“浩然,雖然慧遠大師可以多少指點你的武藝,但是,這樣還是不夠的,如果你打算從武的話,那還是找個老師比較好。”
  許浩然恭敬拱手,“是!浩然明白。”
  “老師,那個曲姜有……弟子倒有些印象。”金大偉若有所思的開口說著。
  “哦?大瓜說來聽聽。”許正一端起茶杯,饒有興趣的開口問道。
  金大偉對“大瓜”這兩個字已經無力了,只能抽抽嘴角,恭敬應答,“是!”頓了頓,腦子裡一邊整理著,一邊說道,“此人是曲尚書的遠房表弟,沒有進士功名,入仕當官的第一年是大福縣的主簿,但不過三年就調任未棉語縣的縣令,之後,每隔兩年就換一個地方,但不是主簿就是縣令。此人雖然不過是主簿縣令之職,但學生偶然有一次在京城的香坊樓見過此人,此人當時身著天仙坊的上品錦服,腰配翡翠正玉,扔下一千兩的銀票指明要見當時香坊樓的第一美人。”
  “嘖!看來這人家財豐厚啊。”許正一摸著下巴眼睛瞇著,又轉頭似笑非笑的看著金大偉,“我說大瓜啊,不錯嘛!你小子小小年紀就已經知道胭脂風月的美好了啊?”
  金大偉頓時臉紅耳赤,急急拱手,“老師莫要打趣弟子,我當時是被人硬拉著去的!”
  許正一嘿嘿一笑,悠哉擺手,“沒事,沒事,這種事情也是平常嘛。”但轉頭看向有些好奇的許浩然,一頓,嚴肅道,“浩然,你跟大瓜不一樣,你可記住了!男人的第一次必須是給自己喜歡的人!知道嗎?”
  匡當!
  金大偉手中的茶杯摔落在地,有些瞠目結舌的看著許正一,什麼叫做男人的第一次必須是給自己喜歡的人啊老師!!!
  老師,你這是什麼歪理!
  許浩然卻有些茫然,“爹,你在說什麼?”
  許正一卻是笑瞇瞇的拍拍許浩然的肩膀,“沒事,你早晚會懂的。”
  已經站在門外聽了好一會的默三眼裡閃過一絲趣味,這個許正一倒也有趣,不愧是未未的爹,便推門而入。
  許正一看著默三,卻緩緩起身,拱手為禮,“三皇子。”
  默三盯著許正一,見許正一神情平靜,眼神平和,沒有一絲不甘,態度恭敬,但卻沒有金大偉明顯的諂媚,不卑不亢,頗具松柏淡然之風。
  微微彎了彎嘴角,這,便是許正一嗎?
  因為決定投誠了,於是,便行以大禮,給予自己應有的恭敬,之前,卻是故意忽視,而默三相信,如果自己不是許正一決定投誠的人,或者,不是因為未未跟自己的關系,許正一大概是寧死也絕不會像自己投以大禮。
  而一旦決定了,選擇了,便沒有拖泥帶水,也沒有絲毫諂媚,反而恭敬平和。
  這是最規矩的態度,也是最合適的態度,更是……自己欣賞的態度!
  一旁的許浩然看著許正一朝默三拱手為禮,有些茫然,但在金大偉悄悄捅了捅後,便回過神,急忙也行以大禮。
  “起來。”默三說著,看著許正一很是自然從容的站直身體,微微勾了勾嘴角,說道,“我和未未一如往常,許伯父和許大哥也最好這般。”
  許正一也不推辭,拱手淡淡說道,“是!”
  許浩然有些糾結的看著默三。到這會兒他才知道,原來默三竟是三皇子?!
  那麼,他們家這是被綁上了三皇子的賊船了嗎?
  ********飯桌上,許未看了看一反往常有些拘謹的大哥,又看了看規規矩矩的吃飯的金大偉和宋辰月,還有……安靜吃飯的老爹……怎麼……怪怪的啊?
  “未未……”突兀的,默三開口了。
  “啊?”許未轉頭。
  “這福字雞不是你做的?”默三夾起飯碗裡的雞肉問道。
  “嗯……是五姨做的……”許未低聲說著,眼神暗示著,就算不是我做的,也可以吃!還不快吃!
  默三卻是默默盯著許未好一會,猶豫了一下,還是將碗裡的雞肉夾了出來,“我不吃。”
  許未撫額,狠狠的瞪了默三一眼,默三卻是已經低頭,自顧自的吃飯了。
  宋辰月呵呵冷笑了一聲,正欲開口,宋真淡淡開口了,“辰月,這福字雞味道淡了些。”
  宋辰月一滯,而一旁的金大偉似乎恍然大悟般,“難怪呀……我就覺得,這味道跟平時不一樣啊。”
  宋辰月轉頭,怒瞪,“不喜歡就別吃!”
  金大偉卻是懶懶的夾起福字雞,大口咬了下去,咀嚼吞咽後,才慢吞吞的開口,“大年夜吃飯不可以浪費,你不知道嗎?”
  宋辰月氣得有些發抖,但看著一旁宋真警告的眼神,只能憤憤的瞪了對面默三一眼,但默三此時正大口咬著羊肉。
  宋辰月看著那羊肉,那是未未回來後急急忙忙做出來的燒羊排……說默三喜歡這個……可惡!那麼可愛的未未干嘛對這個墨鬼皇子怎麼好?!
  哼!一個空有皇子之名,比之乞丐更加不如的墨鬼!
  而許正一卻是好像沒有察覺般,沉默安靜的喝酒,夾菜。
  慧可偷偷看了許正一,正好瞧見,宋真夾起一塊魚肉放在許正一碗裡,而許正一盯著那塊魚肉好久,最後,卻是自己夾起一塊豬肉自己慢慢咀嚼起來。
  宋真怔然的看著許正一。
  慧可聽見:
  【不一樣了……已經不一樣了……】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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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過年(3)
  吃完年夜飯,許未自覺的留下幫忙收拾著,慧可也忙卷起袖子幫忙收拾著,把碗筷之類的東西幫忙收拾到廚房後,就被張媽
 怎麼也能讓夫人少爺來呢?
  於是,許未就笑笑的拉著靦腆的有些不知所措的慧可離開。
  他們家就是這樣,雖然這樣好像上不了台面,畢竟會像他們家這樣,夫人少爺總是自己下廚的也不多,可其實,動手做飯是娘親和他最喜歡的事情,唔……可能是因為做飯給自己重要的人吃,然後就能看到重要的人因為自己做的飯菜露出滿足快樂的笑容,每每看到那樣的笑容,自己就會很開心!
  “未未……”准備回大堂和大家喝茶聊天時,慧可拉住許未,似乎有些猶豫,但還是咬牙決定說出。
  “未未……跟我出來一下好嗎?”
  許未看著慧可好像下定了決心的樣子,心裡有些奇怪,但還是點頭,“好。”
  於是,慧可和許未悄悄推門離開,來到後巷。
  因為是團圓夜,此時的後巷很是安靜,夜風吹拂而過,有些冷,畢竟今天早上還下了一場雪。
  慧可搓著手,不知是因為天氣的冷,還是因為此時心頭的緊張不安,他不知道,自己這個決定是否正確,把自己從許伯父和許伯母那裡聽來的心聲告訴未未,這個決定對不對?
  他不想說,聽心聲,聽別人心裡隱晦的心事,這種事情他自己都厭惡至極。
  但偏偏擁有了。
  沐雲曦,那個妖物前輩說,這是老天對他們這些人的補償。
  但慧可只覺得這是老天爺對他的懲罰!
  以前被迫聽著,不能拒絕的時候,他就已經很痛苦了,人們心裡的那些齷齪,人們心裡的那些貪婪自私,麻木不仁,還有善變的心思,包括他的爹娘……好不容易在三皇子的指導下,稍微控制了自己的能力,但今天,卻是因為許伯父心裡強烈的憤怒和苦痛而不得不聽到……他不想知道的事情……還有許伯母心裡的……害怕恐懼和……死意……他不想知道,但他知道了,他不想說,但不得不說。
  如果許伯母真的死了,大哥哥一定會很難過很痛苦。
  可是,自己能聽到心聲的事情不能告訴大哥哥,哪怕大哥哥不會介意,他也不要告訴大哥哥!
  所以……只能告訴未未了。
  “慧可?”許未看著眼前神情不斷變化的慧可,心頭奇怪,“怎麼了?”
  “未未……”慧可咬著唇還一會兒,才慢慢鼓起勇氣,抬頭,“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嗯,你說。”許未笑瞇瞇說著。
  *********夜深人靜。
  許正一披著今日張明瑞給他的貂毛披風站在屋簷下,看著濃重夜色下紛紛而落的白雪。
  他,睡不著。
  站在自己房間的屋簷下,盯著那遠處站在屋簷下仰頭看著天空的老爹,許未臉上的神色有些蒼白。
  “未未?”默三看著臉色蒼白,但神情又很是堅定的未未,皺眉,這樣的未未,他看著心裡難受,於是伸手攬住,低頭問著,“要不,我們回大玉山?”
  他知道未未不開心,未未心裡難受,都是因為此刻站在不遠處的許正一,還有,許正一背後屋子裡的宋真。
  慧可和許未說話的時候,他就在旁邊。
  大概是因為自己是墨鬼的關系,慧可聽不到自己的心聲,沒有發現自己的存在。
  因此,他聽到了頗為讓人吃驚的事情。
  許正一有個妹妹,叫紅衣,十年前,被宋真……親手殺死了。
  而宋真……殺了許正一的妹妹後,奪走了好像是八壁經書的東西。
  許正一一直都不知道,現在不知道為什麼竟然知道了,然後,宋真也似乎發現自己做的事情被許正一發覺了。
  現在,宋真心頭好像萬念俱灰,萌生了死意。
  對許正一和宋真,默三都沒有什麼感覺,聽到了,也只是有些驚訝於八壁經書可不是一本書,怎麼可能被奪來奪去的?
  而現在讓他真正有了感覺的,是未未此時的蒼白臉色和有些痛苦的眼神。
  “小默……你睡吧,我去找我爹說些事。”未未回過神,勉強露出笑容。
  默三皺眉,不贊同的強勢攬緊,人都這樣了,還想去找許正一?
  此時去,不過是問什麼,得到什麼樣的答案,都只會讓未未更加難過罷了,於是,淡漠開口,“不准去!”
  但許未卻是低垂下頭,半晌,輕笑一聲,“小默,讓我去。我沒事的。”一邊說著,一邊慢慢抬頭,雖然還是很蒼白的臉,但笑容卻是輕松了很多。
  默三沉默了一會,看著許未甚為堅定的神情,只好慢慢松開手。
  許未深吸一口氣,踏著雪,大步走向還在仰頭看雪的許正一。
  “爹?”
  許正一回過神,低頭,有些驚訝,“未未,你怎麼還沒睡?”
  許未凝視著他爹,慧可的話,讓他明白了很多,上輩子都搞不清楚的問題……比如說為什麼上輩子娘親會自殺?比如說,為什麼爹會在娘親墳前只祭拜了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踏足那塊墳地……為什麼……爹最後會郁郁而終,明明爹就是那種開朗樂觀的人啊……“爹……我剛剛起來……就看到爹了……爹,你站在這裡干嘛?”到口的話怎麼也問不出口,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問?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卻是故作好奇一笑,咧嘴問著,拉拉許正一的袖子,故作天真。
  許正一皺眉看著許未的蒼白臉色,蹲下,將身上的貂毛大披風披到許未身上,歎氣道,“我說,未未,你是要當大夫的話,是不是該學會關心自己的身體呢?你看你都凍成什麼樣了……”
  許未訕訕一笑,摸摸身上的貂毛大披風,心頭有些奇怪,什麼時候家裡有這麼好的東西了?
  “好了,未未,快點回去吧。”許正一揮手趕人,“爹就是起來看雪,沒啥的,快些回去吧。”
  許未張了張嘴,看著笑瞇瞇的許正一,猶豫了再猶豫,最終,只能拖著那件貂毛大披風,一步一步的走回自己的房間。
  看著許未走回自己的房間,許正一又站了一會,才轉身進了房間。
  房間裡,宋真坐在床上,眼圈發紅。
  許正一沉默了一會,才低聲道,“睡吧。我再看會書。”
  宋真的身子抖了一下,最終低低的說了一句,“是……”
  ********許未的房間裡,許未趴在默三懷裡,任由默三攬緊自己,喃喃道,“小默,你說……要是爹和娘不在一起了怎麼辦?”
  默三沉默著。
  許未無法想象,自己記憶裡永遠那麼相愛的爹娘,有一天會不再相愛,有一天會分開……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翌日,初一。走親戚的日子,但許正一在青陽縣的親戚也就青陽書院的院長,他的老師莊景一人而已。
  於是,許正一拉著金大偉和許浩然,三人一起去給莊景拜年了。
  而默三一大早起來就不見了。
  許未茫然的看著自己的房間空空的,想起昨晚,默三點了自己的穴道,逼自己睡覺。
  呆站了一會,又想起自己昨晚的事情。許未心頭發悶,但又無處可說。於是,轉身,正欲出門。
  就見慧可匆匆而來。
  “未未,你跟我來。”慧可拉著許未就出了門。
  許未愣了楞,“怎麼了?”
  “嗯,這裡。”慧可拉著許未來到許正一的房間後面,靠近後園的地方,蹲下,噓了一聲,示意許未安靜。
  許未怔了怔,也跟著蹲下,隨即將耳朵貼上了上去,就聽到:
  “三姐,你怎麼了?!姐夫欺負你了嗎?!——”
  “五妹,知道嗎?這輩子,我最恨的就是,為什麼我姓宋?為什麼我是宋家人?……”
  “三姐……”
  突然聽到這裡,就沒了聲音,接著,就聽到一陣一陣的低泣聲。
  許未沉默著起身,慧可看著許未起身,也急忙起身,跟了過去。
  “未未?”慧可擔心的輕喚著。
  許未回過神,看向慧可,強顏一笑,“沒事。”頓了頓,又認真叮囑道,“慧可,千萬不要告訴第二個人,知道嗎?你的能力……”
  慧可一愣,隨即忙不迭的點頭。
  如果不是確定了未未不是那種人,他也絕對不會說的。
  看著慧可點頭了,許未才放心的離開。
  *************而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在眾人跟前,許正一還是一如往日,和宋真有時也會說說笑笑幾句,但許未明顯看到,他爹許正一總是回避著他娘親的眼神。
  而這幾日,許未拼命回想著上輩子他娘親自殺的日子,他心裡很不安,雖說這幾天,他總是絞破腦汁的逗著他娘親笑,但娘親總是笑完後,轉頭又呆呆的看著他爹,眼圈發紅,還強忍著說是被風吹了……而他也看到他爹獨自一人沉默思索的時候越來越多了……許未心頭不安著,也恐懼著。
  但他卻什麼都不能說。
  他不能說出他已經知道了他有個姑姑叫紅衣……他也不能說出讓他爹原諒他娘親的話,如果他現在真的只是十歲,他可以拉著他爹哭著嚷著說著原諒他娘親的話,但他不是。
  他兩世為人,他雖然未曾經歷過情愛,但他知道,他沒有任何權利要求他爹原諒他娘親。
  如果他爹能原諒他娘親,那就不是他爹了……如果能夠輕易原諒,那他爹上輩子不會那麼痛苦。
  因為是自己愛著的人,所以,當知道自己愛的人卻殺了自己最親的親人,而且還奪走了重要的東西……十年間的相親相愛就像一場笑話般。
  ……再次深深歎氣,默三轉頭,忍不住開口了,“未未,他們說,歎氣很容易老。”
  許未轉頭,無奈一笑,自嘲開口,“我覺得我已經夠老了……”
  默三無語。
  看了看手中的面具,默三換了個話題,“未未,這游園會很無聊。”
  “嗯……”許未漫不經心的說著。
  一轉眼間,已經是游園會了,今日正是初七。
  今天晚上吃完飯,許正一就和金大偉,許浩然,慧可去了護城河邊,代表青陽書院,主持比武斗藝。
  而他和默三就來這裡看游園會。
  “以後如果慧可再跟你說他聽到的心聲的話,我一定會揍扁他。”默三認真說著。
  許未一愣。
  “如果他不跟你說,你這幾日就不會那麼難受了。”默三盯著許未說道。
  許未搖頭,“小默,如果慧可不跟我說的話,我才揍扁他呢。”
  他要感謝慧可,如果不是慧可,上輩子一直困擾著自己的謎團就不會解開。
  默三微微皺眉,心頭還是不太贊同,暗想著,得找個機會警告慧可才是!
  兩人邊走邊說著,默三牽著許未的手,突然,許未頓住腳步,盯著眼前不遠處的擺著各式面具的小攤,臉色突然蒼白起來,身子竟然發抖。
  “未未?”默三忙攬住,怎麼了?
  “小默,快!快用你的輕功回家去!我娘親,我娘親——”許未顫抖著,幾乎話語不成調。
  默三一愣,本想追問,但看到許未的臉色過於蒼白,便轉身,足尖一點,朝許府飛去!
  而在默三飛去後,許未深吸一口氣,猛的飛奔了起來。
  他忘了……他竟然忘了!
  上輩子,娘親就是在他參加游園會結束,快樂回家的時候死的!
  就是游園會這天,家裡,除了娘親,大家都不在,而娘親,就用白綾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幾乎是沒有喘氣的直奔回家,沖到許正一的房間。
  當許未看到,坐在地上一臉淚痕,卻一臉木然的娘親時,許未差點軟倒。
  太好了!
  終於可以救回娘親了……而旁邊站著的默三手裡拽著白綾,沉默的盯著地上跪坐著的呆呆的宋真半晌,默三皺眉開口,“伯母這樣做,的確夠狠。”
  聲音淡漠,語氣平靜。
  但卻讓宋真身子一抖。
  “伯母這麼做,伯父一輩子就都會記得伯母,未未和浩然大哥也會一輩子記得。然後,他們就會痛苦一生。”默三繼續沉默的說著。
  是的,沒錯,他們會一輩子痛苦……上輩子,大哥為什麼會那麼早的去參軍?
  為什麼爹明明不喜歡,還是逼著自己出來做官?
  為什麼自己寧願待在大玉山也不肯回家?為什麼在學有所成後,游歷天下也不願再踏足青陽縣?
  因為那天晚上,本來最開心的孩童的游園會……卻是成了他一輩子的噩夢。
  慢慢起身,跪倒在宋真跟前,許未眼眶發紅,顫抖著聲音開口,“娘……您別這麼做,您這樣,我和大哥這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一個自殺的娘親。
  一個永遠的陰影。
  宋真身子一震,木然的眼睛裡開始出現了波動,慢慢的回復了意識,盯著眼前強忍著哭泣而緊緊咬著嘴唇的許未,宋真的眼睛裡慢慢的積滿了淚水……“未未……”宋真顫抖著聲音哽咽開口,“我對不起你爹啊……”
  “既然對不起伯父了,為什麼還要用這種方式來報復伯父?”默三平板的聲音再次響起,話語平淡,卻如同刀劍般的銳利,“伯母這麼做,伯父不是更會痛苦?”
  宋真身子顫抖著,張了張嘴,卻無法說出話來。
  “伯母如果真的想要表示歉意的話,那就回京城宋家吧。”默三淡淡說著。
  宋真瞪大眼睛,幾乎是尖叫著出聲,“我不回去!我絕對不會回去!誰也不能讓我離開浩然!誰也不可以!”
  許未怔怔的看著有些癲狂的宋真,而默三在說完後,也只是沉默的盯著宋真。
  良久,許未低下頭,苦澀開口,“娘親……您回去吧。”
  “未未?!”宋真有些難以置信,“連你也要趕娘親走嗎?”
  許未慢慢搖頭,抬起頭,強笑著,笑容很是苦澀,“娘親,我不懂你和爹到底怎麼了?但是……娘親是做了對不起爹的事情對吧?那……娘親不是該好好補償和道歉嗎?可用這種方式來道歉,只是讓爹更痛苦而已。”
  “未未……”宋真笑了,笑容很是絕望,“因為那是你爹呀!我不能讓你爹恨我,我不能讓你爹離開我……這是……最好的方法,未未,你還小,你不懂……”
  許未卻是拼命搖頭。
  他怎會不懂,這種方式讓他們一家人痛苦了一輩子!
  歉意?這就是娘親的歉意?
  或者,這是娘親對爹的愛?
  但這種愛,太過於狠絕,用死亡來表示愛?
  這是最為致命的打擊,讓爹一生永遠都無法恨不了,忘不了……“娘親,你……怎麼捨得,讓爹那麼痛苦,讓我和大哥那麼痛苦?”許未低聲壓抑著聲音裡的苦澀艱難說道,“娘親……兒子求您了!”
  宋真怔怔的看著在他跟前跪著的許未,喃喃道,“未未別這樣呀,未未……你是娘的兒子,你別說求啊……”
  而此時……房間外頭,許正一和許浩然沉默站著已經許久許久了。趕了出來,嗔怪著說做飯被夫人和少爺包了,洗碗這種事情
44、三月三(1)
  如果按照默三以往的脾氣,跟自己無關的事,他不會說一句話,但宋真企圖自殺的這天晚上,他說了很多,不自覺的,誰叫他只要一想到未未臉色慘白的揪著他的衣服,斷斷續續的用那種幾乎絕望的神情,求他趕回來時,他就心頭窩火呢。
  想都沒想的,那些話就這樣說了出口。
  雖然宋真的行為在他看來,其實……很正常。
  一個女人,為了在她心愛的男人心裡留下一個深刻的烙印,用那樣的手段,的確是好手段,用那樣的方法也的確是個最好的方法,特別是……對一個也愛著自己的,特別是像許正一這種會說出“男人的第一次要留給自己喜歡的人”的天真的男人,這,的確是個好方法。
  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未未,他或許還會欣賞宋真,對自己夠狠,對許正一也夠狠。
  但在看著未未回到自己房間後,便趴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沉默死寂的模樣,他又惱火了起來,對宋真,對許正一。
  而看著未未那般模樣,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該做些什麼,有些手足無措。
  於是,看到沐雲曦在窗外對他招手,他差點便想一個拳頭招呼過去!
  皺眉走出房間,冷冷的盯著沐雲曦。
  沐雲曦卻無聲的詭異的笑了。
  他盯著沐雲曦那詭異的笑容,窩火的心裡只想殺人。
  直至沐雲曦領著他趴到許正一的屋頂上……“你知道……十二歲之前,我是個被方家嫌棄的傻子。呆呆傻傻的傻子,不是被方家需要的人,本來就不該活著,是因為娘親的乞求,我才能繼續活著,住在別院裡,每日來看我的,照料我的,只有我的娘親,我的妹妹……紅衣。十一歲的時候,娘親死了,之後,照顧我的,只有……我那才八歲的妹妹……”
  是許正一的聲音?
  “我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什麼,你知道嗎?”許正一的聲音很是平緩,但卻似乎壓抑著什麼。
  “是我妹妹,紅衣,小小的,臉色很不好,沒有一點血色,那是,下著大雪,紅衣穿著單薄的衣服,一個妾生的女兒,哪怕是方家的唯一的小姐,一樣不得重視,大冬天的,連件像樣的皮襖都沒有,但她……卻把身上僅有的大棉衣,給了我,蓋在我的身上,還坐在我的身邊,給我修補衣服……才八歲,那麼小,手指都凍得裂開了,還那麼使勁的給我修補衣服……”好像懷念著的,又好像壓抑著什麼。許正一的聲音很輕,很輕。
  “那時……其實我已經醒了很久,但我不想醒來,一點都不想醒來,我……甚至都想撞牆自殺回去……但,是因為紅衣,你知道……她每天都跟我說什麼嗎?”似乎難以壓抑了,一點點的哽咽。
  “她說……哥哥,別怕,紅衣陪著你,你要好好的,紅衣會陪著你的……”最後一句話,終於帶上了顫抖。
  “我為什麼要那麼拼命得到方家的承認,因為我想讓紅衣將來能嫁個好人家,生子育女,但我實在沒用,我是得到了方家的承認,卻也招惹了那麼多禍端,是我……害了紅衣!”聲音懊惱著,也顫抖著,帶著悔恨。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宋真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帶著哽咽,“是我!是我鬼迷心竅,是我為了奪取八壁經書,是我——”
  “到現在,你還不想說嗎?”許正一低吼著打斷了宋真的聲音,“哪怕當年張明瑞得到兩宮太後的賞識!哪怕當年我大哥拼命相救!但是,宋真!我是誰?!我是唯一進入禁地還能活著回來的人!我是最有可能知道八壁經書下落的人!我是寫出十二天策令的方浩然!皇室追查了上千年的目標,就在我的身上,十二家族怎麼可能放過我?!哪怕是我爹,在家族高於一切的方家,我爹也只能和我斷絕父子關系!而大哥尚未繼承,他再大的能耐也調不動方家的所有力量,他怎麼可能保護得了我?!”
  “……浩,浩然……你……”宋真似乎被震驚了,聲音竟然顫抖著。
  許正一似乎低低的嘲諷的笑了,“只有八壁經書……對不對?”
  “浩然……”
  “只有八壁經書……才能讓十二家族放棄對我的追捕……再加上大哥和明瑞,還有方家,大概……方家和明瑞還不得不被迫答應什麼,比如說,大哥娶了他最不喜歡的鐵家的嫡女,明瑞娶如玉貴妃的妹妹,成了如玉貴妃的一黨……有“三代必出丞相”的方家,放棄了對丞相之位的追逐……”許正一輕輕的說著,語氣平靜至極。
  “浩然,別說了!別說了!”宋真突然哭喊著,“求你了,浩然!”
  而許正一好像沒有聽到似的,依然喃喃自語著,“但,這樣,還不夠,只有八壁經書,只有八壁經書才能讓他們對方浩然徹底放心!所以,……只有,紅衣,對不對?是的,只有紅衣,因為從禁地歸來的方浩然將一個盒子交給了紅衣保管。而這個,只有方浩然最為相信的兩個人知道,一個,是張明瑞,而一個,是宋真!”
  房間突然安靜了下來。
  半晌,許正一的聲音輕笑了起來,“但張明瑞絕對不可能殺了紅衣,奪走盒子,因為……沒有誰……比張明瑞更清楚,那盒子裡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可是,我還是懷疑了……明瑞,特別是……當你在眾人跟前自毀容顏也要悔婚的時候……我的心裡連一丁點的懷疑都沒有……”許正一喃喃說著,聲音很是飄忽,“女人都愛美,特別是一個曾經被譽為天下第一美人的女人,而這個女人,為了你,寧願毀掉自己的容顏,寧願捨棄宋家嫡女的位置,寧願放下當時垂手可得的榮華富貴,跟著一個什麼都沒有的,被逐出家族的傻小子,而這個傻小子還有伴隨終生不得解脫的隨時都有的陰謀,追殺……”
  “說實話,這個傻小子當時就在想,這麼好的女人,我怎麼可以懷疑她,我怎麼可以辜負她……我一定要好好愛她,用我的一生來對她好,只疼她一個人,不能騙她,答應她的每一件事都要做到,對她講的每一句話都要真心,要相信她,別人欺負她,就要在第一時間出來幫她,她開心了,我就要陪著她開心,她不開心了,你就要哄她開心,永遠都要覺得她是最漂亮的,夢裡也要見到她,……”許正一夢囈般的低聲說著。
  低低的哭泣的聲音,是宋真,在此時靜寂的夜裡,分外清晰。
  “我不能不這麼做……要我看著你死,我做不到,家主說了,只要拿到那個盒子,她就答應我,幫我勸服其他家主……讓你活著離開京城,今後,十二家族只當方浩然死了。”宋真的聲音哽咽著響起。
  “只要能夠讓你活下來,只要你能活著,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宋真低聲哭泣著,聲音斷斷續續,“我沒想殺紅衣的……可我沒想到,紅衣當時竟然就在那裡!她看到了,她很生氣,她還要告訴你,我不能,我不能讓她去,我不能讓你知道我在做的事情,如果事情暴露,如果你知道了,依你的脾氣,你肯定不會答應!所以……我……”
  許正一笑了,突然大笑了。
  “你知道……我給紅衣的盒子裡……裝著什麼嗎?”好不容易停歇了,許正一喘著氣,低低的笑著,“是……一對戒指,是我在禁地裡找到的,一塊上好的碧玉,我讓明瑞幫我找了個玉雕師,按照我要的樣子雕刻了一對,當時……我是想,如果皇室肯解除你和景風王爺的婚約,我就用它來做聘禮,其中一只給你,一只留給我,如果不能,我就把這對戒指留給紅衣,將來給她做嫁妝,戒指,你知道什麼意思嗎?”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宋真似乎癡呆了,傻傻的自言自語著。
  “十指相扣,牽手一生,這就是戒指的意思……”許正一低低聲說著,又笑了笑,喃喃道,“我這輩子……只想和你十指相扣……,誰能想到……戒指那時就丟了,可能這就是天意吧。”
  “浩然!”宋真驚慌的叫道。
  “回宋家吧,你已經知道戒指的秘密了不是?”許正一的聲音很是疲憊。
  “浩然,你在說什麼?!”宋真驚怒了。
  “宋辰月……是為了什麼留在青陽?”許正一很冷靜的說著。
  宋真一震,隨即吶吶道,“你聽到了?”
  “我沒有聽到,但我知道,宋辰月不會無端端的來到青陽,而你,不會無緣無故的去翻我那些舊書。”
  “我——”宋真一時語塞,隨即又急急解釋道,“浩然,聽我說,五妹說了,家主已經沒有耐心研究那盒子,如果沒有好的線索的話,家主一定不會放過我們,我不怕死,可是你和未未,還有浩子,你們不能——”
  “所以,你回去吧!”許正一冷靜說著,語氣很是淡然。
  “浩然……”宋真茫然。
  “如果,真的是想保護我和未未,浩子的話,回宋家,才更加方便不是?另外……我已經對三皇子表示效忠了,有三皇子的庇護,還有大哥他們,不會有什麼事的。”
  安靜了很久,宋真喃喃的聲音響起,“你只是想趕我走而已……”
  許正一沉默著,沒有辯駁,好久,才低聲道,“好好活著,別讓未未和浩子失望難過……”
  “浩然!”宋真突然出聲問道,聲音顫抖不已“……我們……還有可能嗎?”
  許正一靜默很久,才低聲道,“這十年光陰,是我方浩然此時無法忘記的快樂安寧,真真,你是個好女人,這幾日,我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恨你?我無法恨,或者我該恨的人是我自己……忘記當年的一切,那永遠都不可能,我只能沉默,我自欺欺人,那天早上我回來,你在邁過門檻的時候,跟我說的那句對不起……那時,我就知道,我們之間必須結束了。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然後,大瓜提醒了我宋辰月在青陽縣的突兀存在,還有……你在大年三十的晚上,翻了我的舊書……我以為,你會對我坦白關於宋辰月的一切,但你保持了沉默。真真,或許連你自己都沒發現吧,其實,你嘴裡說著恨宋家,但,跟宋家利益有關的,你還是很在乎的。”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宋真激烈的反駁著。
  許正一卻是無奈笑了,“是或不是,真真,你自己知道。真真,好好活下去,為了未未和浩子,我不想再看到未未和浩子為了我們的事情那麼難過了。”
  沉默著,很久,宋真才輕輕問道,“浩然……我答應你,我回宋家,我此生都不會再與你見面,但你要答應我,讓我做你這輩子唯一的妻子,除了我,許家不會再有第二個女主人!”
  “好。我答應你。”
  ************“三皇子,八壁經書哦。”沐雲曦眨眼興奮的低低說著。
  “那是假的!”默三冷冷說著。
  “啊?”沐雲曦迷糊了,“假的?”
  禁地?八壁經書?
  默三冷笑連連,原來如此……誰能想到,這許正一竟然就是當年的方浩然……唯一走進禁地深處,接觸過八壁經書的,還寫下了能夠桎梏十二家族的十二策令……不過,那方浩然在上輩子好像早就死了?原來是假消息?但,為什麼後來直至自己參與奪嫡,連滅十二家族的時候,他卻安安靜靜的?
  哼!
  不過,這都無所謂!
  那些個十二家族的蠢貨,竟真的以為禁地裡有八壁經書嗎?
  嘖,這許正一既然進了禁地,那麼也一定知道,禁地裡的到底是什麼吧?
  但他很聰明,保持了沉默。而且還故意弄出了一些假消息,只是,他這份心是好的,卻可惜呀……那些個利欲熏心的家伙不領情,而他也委實過於天真!以為如此就能平息即將到來的禍端?
  看來,未未的善良天真真是有家傳的啊。
  “回去。”默三淡漠說著,轉身就朝未未的房間走去。
  “哎?三皇子?八壁經書呢?”
  “那不關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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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三月三(2)
  正月初九。小雪紛飛。
  許浩然挺直著背脊,站在青陽縣門口。身後,慧可安靜的站著。
  紛飛小雪飄飄而落,有些落在許浩然的肩膀上,很快,就化為雪水,慢慢的滲入許浩然的衣服中。
  慧可看著,有些擔憂的上前,想抬手拂去掉落在許浩然肩膀上,頭上的雪花,但他太矮了只是到許浩然腰腹的身高,努力踮起腳尖也夠不著。
  慧可咬咬唇,有些懊惱自己怎麼沒有帶把傘出來!
  想開口讓許浩然到青陽縣城門邊的屋簷下避雪,但看著許浩然沉靜至極的臉色,又不敢開口。
  慧可知道,此時大哥哥的心裡肯定非常非常的難受。
  左看右看,慧可終於在一邊被雪覆蓋住的草叢裡眼睛一亮的發現了一把破傘,忙小步跑過去,拿起,又小步跑回來,有些氣喘吁吁的站在許浩然的背後,踮起腳尖,努力的將傘撐高,有些吃力,慧可的額頭上有些汗,本來被凍得有些青白的臉色此時有些發紅了,但慧可依然努力的撐著。
  偏頭,擔憂的看著依然沉靜著的,似乎已經忘了自己存在的大哥哥,慧可不由想起,在來城門口之前,在一大早的時候,許伯父喚起大哥哥和未未,很平靜的說的話。
  “浩子,未未,去城門那邊,送送你們的娘親。”
  那麼平靜的說話,但慧可知道,許伯父心裡一點也不平靜,許伯父的心裡……就跟現在的大哥哥一樣,很難過,非常非常的難過……或者還要比大哥哥更加難過。
  那是……他現在無法理解的濃濃的悲傷。
  而大哥哥在聽到許伯父這麼說之後,就呆怔住了。
  而未未,卻好像明白了什麼,或者知道了什麼,愣了楞,然後,就默默的點頭,接著就轉身離開了。
  城門口送行,而不是許府。
  默三看著站在自己跟前的未未,心頭想著,宋真是打算靜靜消失嗎?都不跟自己的兒子說一聲?
  看著站在城門口的未未,默三淡漠上前,抬手拂去飄落在未未肩膀上的雪花,走到未未跟前,緊了緊未未身上有些偏大的披風。
  自始自終,默三都沒有說一句話。
  但許未卻低低聲開口了。
  “小默,謝謝……”
  默三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簾,沉默不語。
  這句謝謝,不單單是謝謝現在小默對自己的關心,還有昨晚……小默告訴自己,爹和娘說的話,娘親做的決定……突然馬蹄聲響起,很慢,很慢。
  然後,一輛素樸的馬車緩緩從城門口走出。
  許浩然和許未同時轉頭看去。
  駕著馬車的人是個三十上下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看見他們似乎很是驚訝,但隨即轉頭對馬車裡的人說了什麼。
  然後馬車簾子被掀開,宋辰月跳出了馬車,一臉驚愕和不知所措的看著他們。
  “未未……浩子……”宋辰月有些不安的張了張嘴,但又閉上,似乎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而許浩然卻是幾步上前,恭敬拱手,跪地,“兒子浩然拜別娘親!”
  話語簡潔,聲音不高,但卻甚為鄭重。
  馬車裡的人似乎顫抖了一下。
  而緊接著,許未慢慢上前,也砰然跪地,拱手,磕頭,“兒子未未送別娘親。”
  一樣的話語簡潔,但許未的聲音卻是輕了很多。
  忽然之間,天地安靜了般。
  然後,一聲強自壓抑哭泣的聲音顫抖著響起,“未未,浩子……”
  接著,從馬車上緩緩下來一人。
  蒙著面紗的臉看不清神情,但那雙眼睛卻是紅紅的,盛滿了不捨和眷戀。
  “要好好照顧自己,照顧你爹,知道嗎?”凝視著跪在地上的兩個兒子,她努力的想要微笑,卻不成功,反而顫抖的聲音洩露出她哭泣的表情。
  慢慢的跪伏在地,將許未和許浩然緊緊的摟住,她深吸一口氣,慢慢的顫抖著聲音說著,“以後,娘親不會再跟你們見面了,未未,浩子,答應娘,好好活著……”
  “娘親……為什麼?”許浩然咬緊唇,不想問的,但還是忍不住問,“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會這樣?
  她淒涼一笑,因為那是偷來的幸福,總歸不是自己的,但是——慢慢的松開手,手緩緩的拂過許浩然的臉,又看看許未,疼愛的摸摸許未的頭,她心裡有些滿足,至少,至少,她有了兩個兒子,她和他的兒子,還有十年來他對她的溫柔美好……“因為娘親做了對不起你爹的事,娘親,在十年前殺了你們的小姑姑……”她慢慢的說著,慘淡一笑,“娘親以為,可以瞞天過海,可以就這樣……和你爹一起這樣過完下半輩子……可是,果然,做了壞事是要遭報應的……”
  許浩然怔怔的盯著他的娘親,難以置信,怎麼可能?從來都是溫柔慈愛的娘親竟然……殺了人?!
  她看著許浩然的驚愕,只是慘然一笑。
  她不想再欺瞞任何她所在意的人了,只是……這樣的坦白,只怕,她還會失去她的兒子……“娘親……”
  顫抖發冷的時候,她有些怔愣的看著突然抱住她的小兒子。
  “未未?”
  “娘親……永遠都是我最喜歡的娘親,永遠都是!”許未輕輕說著,眼眶有些發酸發澀,抱著娘親,才發現娘親的身體一直在顫抖,一直在發冷。
  她慢慢回過神,不由閉上眼睛,緊緊的抱住她最疼愛的小兒子,聲音有些哽咽,“未未……”
  “雖然娘親不能和我們在一起了,但是,娘親,我和哥哥,還有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娘親的,娘親是我和哥哥唯一的娘親,娘親也是爹心裡唯一的妻子。”未未輕聲的說著,聲音也開始有些顫抖。
  “娘知道……”她終於有些忍不住的哭泣出聲,“未未,對不起,娘親不該用那麼蠢的方法……未未……娘親對不起你們……”
  許未慢慢松開的手,抬起頭,眼睛一彎,努力的露出笑容,“娘親,一家人,永遠別說對不起。”
  她呆呆的看著眼前的小兒子,一家人……不說對不起……積蓄在眼眶裡的打轉的淚水,終於慢慢的滑落下來。
  是的,即便再也不能相見,他們……還是一家人……當馬車開始緩緩起行。
  許浩然突然大聲喊道,“娘!浩子會照顧好爹和未未的!”
  而此時,安靜的,只剩下馬蹄聲的城門外,突然響起悠悠的笛聲。
  笛聲悠揚,卻有些莫名的悲傷。
  馬車裡,她突然睜大了眼睛,急急的探出頭,隱約可見城門上,有個身著蒼青色袍衣的男子吹著笛子。
  她呆呆的凝望著。
  小雪紛紛,擋住了她的視線,但她知道,那是他。
  眼前有些恍惚,她想起第一次聽他吹這首曲子,是在三月的花開時節。
  她去郊外踏青,參加她最為厭倦的那些所謂貴婦人的聚會。
  偷溜離開的時候,聽見笛聲悠揚,還有古琴和鳴。
  那時,她好奇悄悄循聲而去,就見,桃花開的明媚的桃林裡,有兩人在桃花樹下,一人撫琴,一人吹笛。
  撫琴的少年俊秀風雅,吹笛的少年雖然面容不若撫琴的少年出挑,但那雙明亮的干淨的眼睛卻是將她深深的吸引。
  就是那次,她就再也忘不了……只是……或許那時她就該知道,她與他之間即便有緣,卻是……慢慢的閉上眼睛,聽著這最後的一次的笛聲。
  她的臉上卻是露出了笑容,帶著幾分懷念的,幾分眷戀的,還有……濃的無法化開的絕望……********笛聲響起的時候,許浩然和許未都沒有回頭去看。
  那樣的笛聲,除了他們的爹許正一,還有誰能吹奏得出?
  看著馬車消失在視野中了,默三上前,牽起許未的手,低語,“回去了。”
  許未默默點頭,轉頭看向許浩然,“哥,我們回去吧。”
  許浩然卻是慢慢搖頭,“未未,你和小默先回去吧。”
  許未看著許浩然,有些擔心,但瞥見還在努力撐著傘的慧可,又慢慢點頭,“好。”心頭想著,有慧可在,應該沒事的。
  許未被默三牽著手,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
  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娘親還活著,但卻跟爹分開了。
  紅衣?小姑姑?
  原來……當年真相竟是如此……許未有些恍惚,當年好多秘密原來都被爹掩蓋了嗎?
  那麼……為什麼娘親當年非得殺小姑姑不可呢?小默說是為了讓爹活下來,那麼當年想要讓爹死去的人還在吧?為什麼非得逼死爹不可?小默說是為了八壁經書,可是,八壁經書又是什麼?小默卻不肯再說了。
  許未覺得,這裡頭還有很多事情自己都不知道。
  “未未?”默三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呆愣出神的許未。
  許未回過神,茫然眨眼,“小默?”
  “別難過。”默三盯著許未,說道。
  許未先是一愣,隨即慢慢點頭,露出笑容,“嗯,我沒事的,別擔心。”
  默三盯著許未好一會,才抬手摸摸許未的嘴角,慢慢道,“不想笑就別笑。”
  許未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不由低垂下頭。
  要是……人都可以讓自己不想笑的時候不笑就好了。他不得不笑,因為他不是最難過的一個人,最難過的一個人……是他爹……現在這個家裡,必須有人先笑,必須有人振作起來。
  他知道,他爹很堅強,他爹常說他自己是打不死的蟑螂,可是,哪有不死的蟑螂啊?上輩子,他爹就是郁郁而終。
  最愛笑的爹,最開朗的爹,最堅強的爹,卻是……郁結而死。
  他兩世為人,最大的心願就是一家人平平安安的,開開心心的在一起。
  而如今,家人都平安了,卻不能開心在一起。
  娘親走了。還許下諾言,這輩子都不再見面。
  這個家已經缺了一半了。
  他必須努力維持住剩下的一半!
  “未未……”默三突然大力的抱住許未,俯首低語著,“想哭就哭,在我懷裡,沒事的。”
  露出那種快要哭了的表情,卻還強顏笑著的樣子……抬手輕輕的摸著許未的頭,默三低聲說著,“未未,在我身邊,不用這樣逞強。”
  ********許正一靠坐在城牆上,仰頭看著灰白色的天空,不停落下的小雪紛紛。
  “這雪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停?”許正一喃喃問著“大概,很快就會放晴了吧。”有個聲音輕聲應著,柔和淡然。
  許正一轉頭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邊的身著暗紅色袍服的男人,盯著那暗紅色袍服上頭繡著的麒麟,搔頭,有些無奈,“你不是一下朝就朝我這裡來了吧?丞相大人……”
  話說丞相大人你很空閒是不是?三天兩頭的就外跑!
  雖然年僅三十,但是丞相大人依然俊秀風雅,只是眉眼間多了些成熟的韻味,看著許正一,丞相大人只是笑了笑,撩起下擺,靠坐在許正一的身邊,慢悠悠開口說道,“昨日一下朝就收到消息,宋家失蹤近十年的嫡女就要回返京城了。我便趕了過來。正好看見……吹笛雪裡送的感人畫面。”
  ……丞相大人您真的很閒……“你看見了?也可以回去了吧。”許正一有些沒好氣的說著。
  丞相大人微微一笑,不語,依然靠坐著。
  許正一也意外的沉默下來。
  “……我知道我說這話很欠抽,但是,我有時真的忍不住想,要是你們當年都放棄我,不救我就好了……紅衣不會死,真……宋真不會為我賠上那麼多年的青春,我他媽的累人累己!你和大哥也用不著犧牲那麼多——”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許正一摸著自己的大概紅了的臉頰瞪眼,我知道我欠抽,你也用不著說打就打吧。
  剛剛打完一巴掌的丞相大人卻是靜靜的凝視著許正一。
  很專注,很認真的凝視。
  然後,許正一依然理直氣壯的瞪眼,“好了!你打了!滿意了吧!”
  “還好。”丞相大人忽然笑了笑,慢悠悠的說著。
  許正一翻翻白眼,覺得剛剛突然說一堆煽情話的自己很傻,更覺得丞相大人真的實在是太閒了!
  “浩然,可知道,為什麼我從不叫你許正一?”丞相大人突兀起身,看著天空,輕聲說著。
  “因為你只承認一個方浩然。”許正一也站起身,摸摸紅腫的臉,用得著那麼大力嗎??嘀咕著說道。
  “是的。方浩然只有一個,所以,很珍貴的。”丞相大人慢慢轉身,盯著許正一微笑說道。
  許正一一愣,隨即嘿嘿一笑,“那是!”
  說罷,許正一便轉身,正欲下城樓,又轉身對依然站在原地的丞相大人咧嘴一笑,“方浩然所承認的張明瑞只有一個,也是很珍貴的!”
  丞相大人站在原地,凝視著那似乎頗為灑脫的背影許久許久,才慢慢轉身離開。
46、三月三(3)
  許浩然站在原地很久,神情平靜的凝望著已經消失的馬車方向。
  而慧可安靜的站在他的身後,依然努力的撐著傘。
  許浩然想了很多,腦海裡不停的跳躍著自小到大的一點一滴,他練武的時候衣服破了,娘親蹲在他的跟前,拿著針線,一針一線的縫著……他不聽娘親的話,仗著有了武藝到外頭跟人打架,惹得人家上門告狀,娘親按著他的頭,要他給人家賠禮,他不肯,娘親柳眉一豎,拿起板子,就打了下來……生病了,他討厭吃藥,特別是未未配的藥,特別苦,娘親就放了好多的蜜,騙他說不是藥,是黑米湯,他信以為真,就咕嚕的灌了下去,結果,吐得到處都是……很多很多回憶,如今都只能是回憶了嗎?
  許浩然慢慢蹲了下來,抱著自己的膝蓋,他才十三歲,雖然還是有很多事情都想不通,但他知道,他們家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呆呆的盯著地上的積雪,許浩然心頭茫然。
  直至身後砰的一聲,他偏頭,就見慧可摔倒在他的身邊,不由嚇了一跳,忙伸手攙扶起來,“可兒,你沒事吧?”
  慧可訕訕爬起,剛剛,他撐著傘的手太酸了……再加上頭暈暈的,居然啪嗒一下摔倒了!
  “大哥哥,我沒事了。”慧可小小聲的搖頭說著。
  許浩然拉著慧可站起,皺眉,手上的這只小手怎麼這麼冷?!
  而在瞥見一邊滾落在地的破傘後,許浩然心頭一怔,此時才發現,慧可不止手冷,臉色慘白,身子還在微微發抖……許浩然眼神有些復雜的盯著慧可,這小笨蛋!
  雖然他心裡從早上開始就一直裝著娘親的事情,但這小笨蛋給自己撐傘,他也模模糊糊的知道,只是……從現在看來,可兒不單是小笨蛋,還是小傻蛋!他難道就不懂的自己先回去嗎?
  這麼傻傻的站在這裡給自己撐傘擋雪……“大哥哥?”慧可有些怯怯的看著許浩然。
  未未說過,最好不要聽大哥哥的心聲,所以,他努力的控制著自己,不去聽,但他力量不夠,有時控制不住就聽到了。
  像現在,他聽到了,大哥哥好像很生氣?為什麼?
  “可兒……你是個笨蛋。”許浩然盯著慧可半晌,最後有些無奈和心疼的摸摸慧可被凍得青白的臉,“我們回去吧。”
  “嗯。”慧可點頭,忍不住將凍得冰冷的臉往許浩然的手掌裡蹭了蹭,大哥哥的手真暖和。
  許浩然看著慧可不自覺的蹭蹭,嘴角不由一笑。
  心情,莫名的明朗了很多。
  好吧,如果,過去回不去了。那麼,還有未來不是?
  就像未未說的,娘親永遠都是他的娘親,爹也是他永遠的爹。
  許浩然將慧可的手緊緊的握住,快步朝許府方向走去。
  在許浩然走後,城門邊閃出一人,盯著許浩然的方向,神情似乎一松,喃喃道,“臭小子,真是的……才多大,就知道勾搭了啊……嗯……看來沒事了……”
  “老師……”幽幽的聲音飄了出來。
  喃喃自語的人頓時嚇了一跳,轉頭,瞪眼,“大瓜你一聲不出的嚇死人啊!”
  金大偉看著眼前瞪眼凶巴巴的男人,他的老師許正一,心頭不由後悔,他在許府七上八下的擔心什麼呀!急急的跑到城門口又是在擔心啥呀!
  人家有個連上朝的官服都來不及換就急急趕來的丞相大人安慰,他這個當學生的在這裡挨冷受凍了半天連句謝謝都沒撈到,還被人嫌棄!
  金大偉郁卒的無力開口,“對不起,老師……”
  到頭來,他還得說句對不起。
  “你看到了?”許正一轉身朝青陽書院的方向走去,邊走邊漫不經心的問道。
  “啊?”金大偉一時反應不過來,直至看到許正一頓下腳步,突然朝右邊看去,金大偉循著許正一的視線看去,就見官道上,張明瑞一身紫紅色的袍服騎在馬上,正對著他們這個方向微笑點頭。
  微笑點頭罷,張明瑞便疾馳而去。
  “老師?您和張大人……”
  “啊,曾經的朋友吧,不過,現在開始就是敵人了。”許正一很是輕描淡寫的說著。
  “……”
  老師,敵人什麼的,那是張明瑞呀!十二家族的張家實際掌控人呀!京城地下第一人啊!您怎麼能用這麼輕松的口吻說這話啊!!
  金大偉心頭淚流滿面。
  “大瓜!”突然,許正一頓下腳步,轉頭,很是認真的看著金大偉。
  金大偉下意識裡立正站好,“學生在。”
  “一年後,你要給我上榜,五年後,你必須給我混到京城裡去!”許正一嚴肅說著。
  金大偉的臉頓時跨了下來,上榜什麼的,他有自信,可是,五年後混到京城裡去,那是京官啊!!!那是十二家族的混戰的地盤啊!!他這個庶子先別說跟其他家族的斗法,就單單說,家族裡,他無根無基的,憑什麼讓家族支持他啊!
  許正一看著金大偉的苦瓜臉,笑瞇瞇的開口,“怎麼?辦不到?”
  “不!學生……做得到!”金大偉急忙正色,嚴肅道,心頭咬牙,還有五年,拼了!
  許正一滿意點頭。轉身,繼續朝青陽書院慢慢的踱步走去。
  “老師……今天學院還沒開門呢。”看著許正一一步一步朝青陽書院走去,金大偉忙跟上,一邊低聲說著。
  許正一只是不語。
  “額……老師,要不,我們先回府?”金大偉瞅著許正一神情平靜至極,心頭有些忐忑,老師這個樣子不太對啊。
  聽到回府二字,許正一頓下腳步,沉默半晌,才有些沙啞的很是艱難的開口,“大瓜,以後,我就住在書院了,以後你也不必來回跑了。”
  “為……”為什麼三個字及時的被金大偉給吞了回去,想想今日在城門見的那一幕,還有那笛聲……金大偉心頭忽然了然。
  是怕……睹物心傷嗎?
  金大偉恭敬拱手,低聲道,“是,學生知道了。”
  *********許未的房間裡,默三沉默看著許未低頭收拾著東西。
  “不回來了?”默三問著。
  “嗯,大概吧。爹和大哥也不會回來的。”
  “哦……”
  “爹的東西我已經讓忠伯收拾好了,忠伯和張媽會跟著爹到書院去照顧爹,大哥的師傅還沒來,所以,大哥跟我們去玉華寺住好了,反正,慧可在哪裡,大哥就在哪裡……”
  “……未未,這裡,你捨得?”默三上前抓住許未的手臂,低頭認真問道,見許未一臉怔然,便補充了一句,“我說過,在我面前,不要逞強。”
  許未一愣,隨即一笑,笑容不再勉強,透著安撫,“小默,你別擔心。我沒事的。”頓了頓,又輕聲道,“當然捨不得,但這裡到處都有娘親的影子,爹不可能再住在這裡,爹不住這裡,我和大哥也沒有回來的必要了。”
  默三這才慢慢松開手。
  走出許府的時候,剛好許浩然牽著慧可走來。
  許未露出笑容,大大的,很是燦爛,“哥,我已經把你的東西收拾好了,我和小默先回玉華寺了。”
  收拾東西?許浩然先是一怔,但在瞥見,忠伯和張媽抱著一疊書出來的時候,那是……爹的書?許浩然心頭恍然,隨即慢慢點頭,“好,我和慧可弄好了就上山。”
  *********走在雪花紛飛的山路上。
  許未抱著一壇酒壺,默三手上提著兩大包裹東西,背上還背著一個大包。
  安靜的慢慢的走著,突然前頭竄出一頭搖著尾巴的大白狼。
  大白狼本來是朝著許未撲去的,但默三一個閃身,擋在了許未跟前,大白狼及時的剎住前沖的爪子,討好的俯頭低低嗚叫。
  默三冷哼一聲,將手上的大包裹綁在大白狼身上。
  許未有些哭笑不得,“小默,要是小白待會弄掉了怎麼辦?”
  默三盯著小白,微微勾起嘴角,問道,“你會嗎?”
  小白忙不迭的搖頭。
  默三滿意了,拍拍小白的頭,“送到我房裡。”
  於是,小白急急的轉身,一溜煙的跑了。
  許未有些呆怔的看著小白跑遠,轉頭瞪眼,“小默,你是不是又欺負小白了?它怎麼那麼怕你?”
  “我沒欺負它。”默三說著,這是實話。
  許未瞪眼,他才不信。
  默三看著許未瞪眼不信的樣子,低頭瞅著許未緊抱著的那壇酒壺,“是酒嗎?”
  不由吞吞口水,他重新再活的這輩子還沒喝過酒呢。
  “嗯,我娘釀的桂花酒。”許未點頭。
  見默三吞口水的樣子,不由抬頭微笑,“等到了山上,我釀百草酒,明年冬天挖出來喝的時候一定很好喝。這壇你就不能喝了。我要留著。”
  默三點點頭,百草酒?連酒都要和藥草沾上點關系?
  看著天上紛紛而落的雪花,許未突兀轉頭,看向默三,“小默,等開春了,我們和大哥,慧可一起去踏春吧。”
  “踏春?”那是什麼?
  “嗯,就是一起到郊外騎馬,放風箏呀,吃東西,對了,還有,采藥草!”
  “……”又是藥草!
  “小默,一起去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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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三月三(4)
  京城,也稱北都。
  京城四門相接處就是帝宮,南城門至北城門這一路,都是朝廷一品大員的住處。
  而西城門,則是十二家族之一,玉石門第一石,張家的家族屬地。
  東城門,則是十二家族之一,玉石門第二石,方家的家族屬地。
  十二家族中,屬地是在京城的就只有張家與方家。
  而距離京城一百多裡的流芳縣,則是十二家族中唯一女子當家的——宋家屬地。
  此時,三月的京城,一如既往的熙熙攘攘,笑語歡聲。
  護城河緩緩流淌而過,雖然依稀還有些冰霜漂浮,但耐不住護城河畔,楊柳吐出的綠芽,還有那和風中的淡淡的花香。
  此時,一頂轎子緩緩從護城河畔走過。
  轎子裝飾十分華美,特別的是,在轎子的窗上,還雕刻有百花圖樣,垂下的白色紗帽在和風中微微起伏,若隱若現的透出轎子中那依稀可見的曼妙女子。
  轎子兩側,藍色裙帶,粉色上衣,面容俏麗的十三、四歲的少女,緊抿著唇,一臉肅然的亦步亦趨的跟隨著轎子,頭上梳著侍女的發式。
  而抬著轎子的男子,全是三十上下,身著勁裝,面容冷然。
  轎子走過,路上百姓都紛紛避開,有的恭敬,有的興奮,但都不敢上前,都悄悄避開,亦不敢私語。
  有外地來客,悄悄詢問,“那是誰家的小姐?”
  “噓!不可多言!那是宋家的嫡女!未來的百花女!”
  轎子很快就來到一處酒樓前,酒樓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念花樓。
  念花樓下,一三十上下的面容俊偉身材魁梧的男子有些欣喜的看著來到念花樓前的轎子,眼裡掩飾不住激動。
  念花樓前的圍觀百姓們有的忍不住竊竊私語著:
  “喂,那是景風王爺吧。”
  “就是景風王爺!”
  “這轎子裡的哪怕真是宋家的百花女,也用不著景風王爺親臨吧?”
  “嘿嘿……你沒看見這樓前的牌匾嗎?”
  “唔?看見了。念花樓嘛!嘖,你以為老子不識字啊!”
  “哈哈……別惱別惱,這念花樓嘛,可是景風王爺所建哦。還有,你看這念花二字,嘿嘿……懂了嗎?”
  “額……不懂!”
  “……哈哈,我懂了,聽說這景風王爺如今依然尚未成家,皇上多次賜婚,他都拒絕了,莫非……就是等這麼一朵花???”
  “聰明!”
  ……落轎,轎子兩側的侍女上前拉開轎子的白色紗幔的簾子。
  一身著淡黃色上衣,白色紗裙的蒙著面紗的梳著百花發髻的女子慢慢走出。
  待眾人看見那走出的曼妙女子,特別是看見那百花發髻時,都不由倒吸了一口氣,真是百花女?!
  宋家的百花女,每十年才有一個。出生之時,身上必有百花標記,或在額前,或在背上。
  宋家的百花女,絕世佳人,貴不可言,可為帝妃,可為帝後。
  但宋家的百花女,嫡女宋真,據說,十年前因百花標記突然黯淡了之故,身體虛弱,因此閉關休養不見任何人。直至如今百花標記復蘇了才出關。
  蒙著面紗的百花女在侍女的攙扶下,慢慢的走到念花樓前,微微鞠躬作禮,才跟隨景風王爺走進念花樓。
  上了二樓,百花女緩緩解下了面紗,露出一張白玉無瑕的臉,這張臉,實在美麗,有人美則美矣,卻多了層妖媚,而有些人的美,卻是帶著淡淡的清雅。
  眼前的百花女就是如此。
  景風王爺凝望著眼前等待了多年的女子,慢慢露出苦澀的笑容,“我以為……你還會帶著那條疤痕……”
  “家主說了,既然我已經決斷了過去的一切,那條疤痕就不該留著。”百花女輕柔的聲音慢慢說著。
  景風王爺嘲諷一笑,“即便它在你臉上消失了,但它(他)卻是已經刻印在你心裡,我倒寧願你帶著它,至少,這樣,我覺得你在我眼前是真實的。”
  百花女沉默著,半晌,輕輕一笑,“王爺,既然如此,您又何苦提親呢?別人不清楚,但您應該知道,宋真早已嫁人了。”
  景風王爺凝視著宋真,笑容艱澀,“我知道……”
  “……娶一個已經嫁為人妻,還生育了孩子的女人……”百花女忍不住露出自嘲的笑容,“王爺,您真甘心?”
  景風王爺盯著宋真,慢慢點頭,溫柔開口,“我等了那麼多年,都放不下手。真真,當年皇兄要立你為後,我不能也沒法去爭,如今,皇兄已經說了,他會把你賜婚給我,所以,哪怕你心裡還有一個方浩然,我也不會再放手。真真,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照顧你好不好?”
  宋真沒有回答,只是轉頭避開景風過於熾熱的視線,怔怔的看著外頭的楊柳吐芽,有些恍惚的想起,曾經,在那條路上,有一個人和女扮男裝的自己慢慢的一邊說笑一邊走過……***********和這麼一座小巧但難掩華麗的念花樓比起來,念花樓這後頭的巷子裡的面湯店就顯得特別丑陋和窄小了。
  但也有人喜歡。
  比如說穿著素樸的白色袍服的三十上下的笑吟吟的男人。
  方嵩皺眉盯著眼前的男人,朝廷一品大員,位列三公的丞相大人竟然把自己約在這個地方吃面?!
  好吧,這裡,他也來過,還是許正一那混小子帶自己來的!唔……味道也特別不錯。
  啊,對了!
  丞相大人沒有徹底的和許正一決裂之前,和許正一的感情也特別好!
  宋真沒有出現之前,許正一那混小子可是天天爬牆偷溜出去的找丞相大人玩!當時,爹斷定了,眼前慢吞吞的吸著面條的小子必成大器!讓許正一多跟著混也不錯,就沒有怎麼管!
  誰知道……哼!位列三公的丞相大人!張家的幕後當家!
  沒錯!是成大器了!可自家的那傻弟弟,那個混賬小子許正一卻還窩在青陽縣,如今,大概還在強顏歡笑吧!
  方嵩心頭磨牙,怎麼那小子看人就那麼差勁呢!
  看錯了一個張明瑞,看錯了一個宋真!
  這一生都幾乎賠進去了!
  “浩然……精神還不錯。”終於吸完了面條的丞相大人掏出手帕,慢條斯理的擦著嘴。
  方嵩一愣,隨即瞇眼,這狐狸似的丞相大人又跑了一次青陽縣?葫蘆裡賣什麼藥??
  “喏。”丞相大人在袖子裡摸了好久,才摸出一個東西,放在桌上,指指桌上的東西,悠然微笑,“浩然怕嵩哥你們擔心,特意要我轉交給你們看的。”
  盯著桌上的東西,方嵩忍住額頭暴青筋的沖動,但手卻緊握成拳,勉強深呼吸了一口氣,這桌上的……半枚玉佩……可是他們方家的直系血緣才有的身份標識的玉佩啊!!許正一那混賬小子手上的玉佩還是非常特別的,是爹專門找人訂做的,正面是方家的家族圖案,反面可是許正一的親娘最喜歡的蘭花圖案!許正一特別珍惜,當年被逼離開時,爹將玉佩掰成兩塊,一塊爹留著,一塊讓許正一帶走。
  其中之意,他當然知道,爹是希望許正一將來有機會可以回到方家。
  而這麼重要的東西,許正一那混小子竟然就交給了眼前的張明瑞?!
  緩緩抬頭,看著慢悠悠喝茶的張明瑞,方嵩冷靜了下來。
  許正一那小子雖然很混,但腦子不混,做事極為分寸,該斷則斷!
  十年前,張明瑞對他做的事情,許正一早該明白了。
  但為何……卻還是這麼相信張明瑞?
  而……張明瑞,上朝結束的時候,突然從京城消失,雖然第二天晚上就回了京城。當時,京城議論紛紛,底下的打探動作不斷,帝宮也曾經暗地裡派人打探過,但無奈張明瑞這個人功夫做得十足,誰也打探不出什麼。
  但現在……方嵩大膽猜疑,莫非,這個心機深沉讓人難以猜測的家伙,當時是回青陽縣?
  此時,面館裡進來兩人,大聲嚷嚷著:
  “看來,這景風王爺還是對百花女念念不忘啊!”
  “哈哈……我們來打賭,看景風王爺這次能不能娶的百花女!”
  方嵩一愣。隨即皺眉。百花女?宋真?
  “看來,嵩哥你和我都得准備一份大禮了。”低低的富含笑意的聲音響起。
  方嵩抬眼看去,對面的俊雅的男人笑得甚是愉悅。
  方嵩微微沉默了一下,還是低聲開口,“不管如何,浩然……還是信你的。”
  笑容慢慢收起,俊雅的男人只是嗯了一聲,輕聲開口,“他是個笨蛋。”
  說罷,俊雅的男人起身,朝外走去。
  而方嵩看著男人起身離去,苦笑一聲,心頭哀歎,為什麼自家的笨弟弟當初會招惹到張明瑞,宋真這樣的人呢!忍不住撫額,如果當初……沒有招惹到這兩個人,以他和敬然的能力,定能保得那笨蛋混賬弟弟一世安寧,而不是現在這般……張明瑞走出面館,便拐入一條僻靜的小巷。
  很快,一個穿著短粗布衫的男人似乎喝醉酒般走過,看似不經意的撞了張明瑞一下,張明瑞低垂著頭避開。
  “哈哈……喜事,大喜事……”那喝醉酒的男人醉醺醺的嬉笑著離開了。
  而張明瑞低垂著的頭微微抬起,眼睛微微一瞇,又勾起嘴角微微嘲諷的笑。
  喜事?景風王爺終於如願以償了嗎?
  **********湛藍的天空下,野草地上星星點點的野花,紫色紅色相間其中,花花綠綠的煞是好看,再加上,那黃色的白色的蝴蝶搖搖晃晃的在野花間飛來飛去,這,儼然就是一副春天的好畫了。
  而空氣中,淡淡的花香難以遮掩。
  三月,青陽縣的春天來得很早。
  大玉山的山腰,一三十來歲的身著青色袍服,頭束方巾的男子悠然的行走著。
  男子雖然面容不是很俊秀,但那雙帶著點點笑意的眼睛卻是很明亮。
  男子身後還有一個少年跟著,少年雖然神情畢恭畢敬的,但眉眼卻難掩一種無奈和哀怨之色。
  “我說大瓜呀。這春天哪就不該賴在書院裡,偶爾嘛,也該出來走一走,不是?”男子笑瞇瞇的轉頭說著,眼裡卻是帶著戲謔之意。
  “咳咳……老師說得有理。”少年急忙應著,只是眼裡的哀怨之色更加明顯。
  您是從大冬天就開始不停的從青陽書院走到玉華寺了好嗎……這玉華寺和青陽書院之間可是隔著一座山啊啊啊!
  三不五時的就往玉華寺跑!
  三皇子對未未那麼好,您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呀!
  浩子如今暫時跟著玉華寺的和尚習武,每日認真刻苦,身邊還有一個慧可照顧著,也沒您什麼事了呀!
  好吧,您愛跑就跑,但是……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扯上弟子呀!您給弟子的那些書,弟子都還沒研透啊!
  偏偏,每天回去後還要提問……提問不出來,就罰抄……每次罰抄都五十次的,寫完天都亮了!!天亮了,您又要跑玉華寺了!
  如此循環不斷,金大偉幾乎想仰天悲鳴,哪怕他有武技內功,也熬不住啊。
48、龍紋
  此時,玉華寺的後山懸崖下。
  許未騎在小白身上,朝懸崖下疾奔而去。
  小白的速度非常的快,懸崖下的風此時猶若利刀,刮得許未生疼,許未趕緊把自己的臉埋在小白的脖頸的軟毛裡,避開那利刀似的風。
  待小白停下,許未松了口氣,爬下,下意識的抬頭看向來處,那懸崖此時好像就是一個黑點,許未不由感慨,還好有小白啊,不然,來抓那只又沒吃早飯的家伙可就沒戲了。
  於是,許未轉頭笑瞇瞇的看向在他腳邊撒嬌似的轉來轉去的小白,拍拍小白的頭,“嗯,小白真乖!”說罷,從身上背著的竹筐裡掏出一個小布包,小白一見,眼睛唰的一亮,嗷嗷叫著的就撲了上去,一口就叼走了許未手上的小布包,就撒腿跑了!
  許未很是無語的看著一溜煙跑走的小白,心頭疑惑,這小白跑什麼呀!這是他要給它的吃的東西,小默也不會跟他搶的。
  ……雖然平日裡小默很喜歡跟小白搶飯吃……************玉華寺裡,青袍男子啪的一聲,很是利落的將白棋放下,勾起嘴角的得意笑容,嘿嘿一笑,看向對坐面容溫和的和尚。
  “怎麼樣?慧遠大師,正一的這步棋不錯吧?”
  青袍男子的身後,站著一少年,少年若有所思的盯著棋盤,微微點頭,老師的這步棋果然甚妙啊。
  青袍男子,就是最近每日裡幾乎天天來玉華寺報到看兒子的許正一。
  而少年,就是已經爬山爬得快要吐了的金大偉。
  正和許正一對弈的和尚,慧遠,微微一笑,盯著棋盤,也是若有所思的開口,“許施主,這盤局甚是巧妙,看似已經無法挽回,其實已經暗藏生機,尤其是——”慧遠輕輕的點了點棋局中的一顆死棋,“這死棋已經死透了,反而成為施主扳回全局的活棋,真是妙啊!”
  許正一嘿嘿一笑,“大師過譽了,正一也不過是順其自然,誤打誤撞罷了。”雖然說著謙辭,但眉眼卻是一派得意之色。
  慧遠當然沒有錯過許正一眉眼間的得意之色,心頭微笑,這許正一還真是個妙人,滿腹才華,卻全無自傲之色,雖然此刻得意洋洋,但仔細一看,眼眸清澈,毫無半點狂妄,那眉眼的得意,更多的是一個孩童做了什麼好事期盼誇獎一般。
  棋局如人生,一盤棋局裡,不但可以看到下棋者的智慧,還能看到下棋者的人品,甚至可以預示下棋者的人生!
  這棋局裡,正如許正一所說,他是順其自然,但能夠把一個偶然的死棋,硬生生的藏為活棋,這可絕對不是誤打誤撞。
  “大師,正一不懂,這顆棋子明明凶險萬分,大師卻為何不將它棄之呢?”許正一點著一顆讓慧遠全盤皆輸的一顆棋子,笑呵呵問道。
  慧遠瞥了眼那顆棋子,微微抬眼看去,見許正一笑容滿面,眼睛卻透著一股銳利。
  “那是……因為既然下注,就不該後悔了。”慧遠微笑說道。
  許正一盯著慧遠一笑,“也是。”
  這是顆非常危險的棋子,它不單單沒有任何贏的機會,還是一顆連累全盤的棋子,但是……慧遠微微閉上眼睛,想著此時大概在星羅棋盤那裡努力的默三,心頭暗想,下注了,不管最後這次下注是福澤蒼生還是禍害天下,他慧遠都不打算後悔。
  更何況……看著眼前收攏著棋子的不時與金大偉說著什麼的許正一,慧遠心頭笑了笑,如今有了眼前這人,至少,多了幾分勝算不是?
  *********後山懸崖下,星羅棋盤。
  許未看著小白跑遠了,才後知後覺的發愁起,他待會該怎麼爬上去啊。
  邊發愁邊轉身,走向不遠處的高聳拔尖的石錐,看著站在石錐頂上凝神沉默的五官精致,眼神冷凝,神情淡漠的小男孩——默三,許未忍不住搖頭歎氣。
  這默三最近越發癡迷了。
  除了晚上會按時回來睡覺吃飯,其他時間,默三幾乎都在這裡研究著那什麼星羅棋盤。
  忍不住轉頭看向那地上的一堆石頭,這星羅棋盤到底是什麼東西呀?雖然自己曾經好奇的想要爬上那石錐看看,但這星羅棋盤是師傅傳給默三的,自己貿然上去怕是不妥,就強自按捺下心頭的好奇,只是看著默三那癡迷的樣子,還有最近越來越沉默的樣子,許未心頭卻是有些擔心了。
  不論什麼東西,太過於癡迷都不是好事吧。
  想著前日到來的時候,看著那不遠處的在石頭間不斷跳躍,揮舞著一把大刀的默三,那時,許未心頭不由擔心,他不懂武技,可看那不遠處的身影,舉手投足間,狠厲,果決,雖然才不過十一歲的孩童,但那渾身的煞氣卻是怎麼也遮掩不住!
  而那時還看到默三那眉眼間的漠然,眼眸裡的空洞……小默……不會走火入魔吧?
  放下背上的竹筐,許未深吸一口氣,就跟往日裡一般,大聲喊道,“小默,吃飯啦!”
  石錐上的默三淡漠的低頭,看了許未一眼。
  這一眼,讓許未心頭有些膽顫,仿佛被冰封住的眼神,沒有一絲一毫的人氣,幾乎是瞬間,許未腦海裡便閃過噩夢中的那啃食著人肉的小孩那冰冷的空洞的眼神……許未的臉色不由微變,腳步不由往後一退,這一退,就踩上了一塊石頭,腳步一滑,眼看就要摔倒了,電光火石之間,許未眼前一晃,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扶住,耳畔是沒有什麼起伏的低語,但偏偏許未就能聽出語氣裡的詫異和不悅。
  “未未?”
  許未站穩,偏頭看向眨眼間便來到自己身邊的默三,默三依然扶著自己,手依然擱在自己腰上,神情依然漠然,而眼睛,剛剛那冷凝的沒有人氣的空洞的眼神,此時,卻有些溫暖的看著自己,帶著一絲不解。
  一如平日裡看著自己的模樣……“未未??”聲音似乎略微有些提高。
  許未回過神,微微搖頭,“沒事。”
  剛剛,那個站在石錐頂上的那麼陌生的小默難不成是自己的錯覺?
  默三扶著許未的手微微松開了一些,心頭有些疑惑,未未剛剛看著自己的眼神似乎好像很驚恐,怎麼了?
  “小默,吃飯了。”許未此時心頭還是有些慌亂,但卻很好的掩飾著,看著默三,笑瞇瞇的指指竹筐,“我給你做了雞肉飯!”
  默三眼睛一亮,雞肉飯?隨即便彎腰拿起竹筐裡的食盒,轉身,很是自然的牽起許未的手,朝一邊的石頭走去,“走,吃飯。”
  許未坐在默三身邊,手裡拿著一塊蔥餅,但卻沒有吃,靜靜的看著身邊的默三。
  默三雖然吃相很優雅,但卻用極快的速度消滅著碗裡的飯,敏銳的察覺許未的凝視,默三轉頭,用不解的眼神看著許未。
  “小默,這個也給你吃。”見默三轉頭看著自己,許未忙將手裡的蔥餅遞過去。
  默三咽下嘴裡的最後一口飯,放下碗筷,問道,“什麼事?”未未心裡有事?
  許未一愣,隨即搖頭,“沒事呀。”
  默三不語,沒事的話,未未不會用這樣擔心的眼神看著自己。
  “你在擔心我?”默三問道,凝視著許未的眼睛裡很是專注。
  許未看著默三,輕輕點頭,轉頭看向星羅棋盤,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問道,“小默,我發現,每次你在那裡的時候,就……很不一樣。”
  默三一愣,很不一樣?
  許未似乎有些苦惱不知該怎麼表述,說的話便有些斷斷續續,“感覺都不是平日裡的小默了……很凶恨……好像沒什麼感覺一樣……”
  從過年後,小默便日日都在星羅棋盤裡練功,他不知道小默練得到底是什麼,可他感覺到了小默的變化,雖然這種變化不明顯,但他還是察覺到了小默一天一天的漠然,雖然小默本來就是那個樣子,可是,小默以前的漠然只是表面而已,但現在,他總感覺,小默的淡漠好像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而且……空洞,就像夢裡見到的那樣。
  默三放下碗筷,若有所思,不是平日裡的自己?
  星羅棋盤是憑借天地靈氣而成的陣法,包羅萬象,心之所求,陣之所顯,他追求力量,想要突破自身的局限,星羅棋盤展示在他跟前的便是上輩子他曾經苦苦追尋過的八壁經書!
  八壁經書他得到過,甚至強行背下,但八壁經書實在過於玄妙,上輩子他到死也無法參透,但現在,借助星羅棋盤的演示,他終於有所領悟,刀法和修為也日漸有所提升,感覺自己失去的力量正在回到自己身上,他心頭極為興奮。
  但此時,未未說“不是平日裡的自己”?
  雖然這三個月來,他沉迷於星羅棋盤中不斷苦練提升自己的修為,但他並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同。
  不過,未未是他身邊最親近的人,未未說他覺得自己和平日裡不同,那肯定是有些改變才對……上輩子,他被那個人所引誘沉迷於八壁經書,最後神識被封印,變成一只只知殺戮的墨鬼!若不是他最後拼得神魂俱滅,恐怕現在還是被那個人所操控!
  雖然會被封印神識是那個人操縱一切的結果,但,其中,八壁經書也是不能忽視的一個重要原因。
  所以,現在未未說,自己和平日裡不同了,那,莫非自己又過度沉迷了?還是說,又被八壁經書帶來的力量所迷惑?
  盯著不遠處的星羅棋盤思索了好久,默三轉頭問著“怎麼個不同法?”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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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龍紋(2)
  許正一和金大偉從玉華寺離開的時候,天邊已經染上了淡淡的彩霞。
  金大偉看了看天,這個時候,如果還回青陽書院的話,只怕到了青陽書院,天都黑了。
  “老師,我們今晚不如就宿在玉華寺吧,晚上還走山路的話,就太危險了。”金大偉恭敬的朝許正一拱手道。
  許正一抬頭看了看天,想了想,便點點頭,嗯,這樣也好,晚上也好和未未和浩子多說些話,正欲轉身回轉寺廟,就見山門處遠遠的走來一人。
  看那人身形好像是老師莊景?
  許正一頓下腳步,金大偉循著許正一的視線望去,不由心頭訝異,是莊景院長?院長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待人慢慢走近,就見那人一身閒適從容,溫和儒雅,正是莊景。
  許正一恭敬拱手,“學生見過老師。”
  金大偉緊隨其後,恭敬拱手,“金大偉見過院長。”
  莊景似乎有些訝異兩人竟會在這裡般,先是一愣,回過神後才嘴角淡淡一笑,“你們也來了?”邊說,邊抬腳而上,踏進玉華寺的大門時,像想起什麼似的,轉頭笑笑問道,“正一,既然來了,就不妨和我一起來嘗嘗這玉華寺的素菜吧,聽說可是極好的。”
  許正一咧嘴一笑,蹭蹭蹭的靠近,搓著手,露出一臉饞相,“那學生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一旁的金大偉嘴角一抽,默默扭頭,他當初是怎麼覺得這個老師才華橫溢,博學廣聞的啊!!
  莊景好笑搖頭,似乎很是無奈,“你呀!”
  **********後方懸崖下,星羅棋盤處。
  許未一只腳小心的踏進星羅棋盤裡,一只手被默三緊緊的牽著。
  耳邊,默三低語著,“未未,如果覺得有什麼不對的話,就馬上出聲。”
  許未嗯了一聲,繼續專心的循著默三的步伐走著。
  默三不時回頭看著許未,在快要踏入星羅棋盤的入口時,還是忍不住轉頭低聲問道,“未未,真的不要緊嗎?”
  許未抬頭,嘴角彎起,露出安撫的笑容,“沒事!小默,放心,師傅如果問起,你就說是我纏著你要進棋盤的就好了。”
  默三搖頭,“師傅責罰不怕,未未,這個……或許會有點危險……”
  “有你在!不怕!”許未笑瞇瞇的看著默三,眼神裡滿是信賴。
  默三不由一愣,未未這麼信他?半晌,轉頭,默三抬起另一只手,摸摸自己的胸口,這種激動的滂湃的又夾雜著快樂興奮的心情是什麼?
  當未未說出自己最近的不同時,默三心驚了。
  雖然未未說的只是一種感覺,自己的日常舉止還是和往日一般,但只有被迷惑過的默三知道,這,就是被迷惑的征兆了!
  可是,默三不明白,這輩子,他選擇了慧遠,選擇了青陽縣,遇見了未未,他避開了上輩子的種種,他沒有像上輩子那般,一開始就踏入那人設的局中,並沒有經歷過那個人所精心安排的“煉制”,為什麼自己還會被八壁經書所迷惑?
  心頭不解時,未未突然提出,要跟著自己進星羅棋盤看看。
  他當時就想拒絕,星羅棋盤天生地變,聚集了天地一切星宿變化,能演變天地之間的自然變化,他進棋盤時都得小心翼翼,就怕觸及某個棋子,激發什麼危險,能在棋盤中看見八壁經書,還是自己的運氣變化,如今帶著未未進棋盤,他其實心頭也是沒有把握。
  但未未卻堅定的很,瞪著那雙干淨清亮的眼睛說,“小默,你不帶我進去,我就自己進去!”
  他只好應下,未未的脾氣很倔,若真讓他一個人毫無章法的闖棋盤,倒不如自己帶他進去。
  於是,兩人便手牽手,走進了星羅棋盤。
  *********禪房裡的慧遠看到跟在莊景身後訕笑走進來的許正一時,不由有些一愣,這人不是走了嗎?
  “哈哈……大師,天色有些晚了,所以,我是來蹭飯的,哈哈……”許正一呵呵干笑著開口。
  慧遠呆了呆,隨即忍不住失笑搖頭,這許正一真是!但看著許正一坦坦蕩蕩的眼神,心頭也是贊歎,不錯,是個赤子!
  ********許未跟著默三腳步一邁,就走進了棋盤中,隨即就覺眼前一晃,不由瞇了瞇眼,再度睜開眼睛時,眼前竟是一個巨大的宮殿!
  四根巨大的黃金圓柱支撐著,圓柱上還刻著一些字,宮殿空空蕩蕩,除了擺放著的八面屏風,就什麼也沒有,而再仔細看那屏風,屏風似乎也是黃金打造而成,同樣刻著一些字。
  “未未,你看見什麼了?”默三緊盯著許未,低聲問著,這星羅棋盤會按照人的渴望而變幻成各種幻象,雖然自己緊緊牽著許未的手,但是,也無法保證未未所見的就會跟自己一樣。
  “嗯……一個宮殿!黃金宮殿!”
  黃金宮殿?!
  “是不是有四根黃金圓柱和屏風?”默三追問著。
  “嗯!對!屏風和圓柱上還有字呢!”
  許未說著,轉頭看向默三,困惑迷茫,“小默,這棋盤就是這樣嗎?”
  默三心頭思量著,莫非是自己牽著未未的手關系?
  “未未,你進來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默三問道。
  許未一愣,隨即老實說道,“我在想小默你練了什麼武功,怎麼會變得那麼奇怪?”
  默三微微牽起嘴角的笑,原來如此。
  *********抬頭看看天色,許正一皺眉,怎麼未未和浩子還沒回來?!
  “可是擔心未未和浩子?”莊景放下手中的茶,笑問道。
  許正一歎氣,“讓老師見笑了。”
  莊景微微搖頭,“天下父母心,我怎會笑你?”頓了頓,又輕聲開口,“我看未未和浩子雖然年齡尚小,但也是懂事的孩子,你也無需過分擔心。”
  許正一沒有說話,只是心頭腹誹,怎麼能不擔心?未未身邊是那三皇子,浩子身邊可是個妖物郡主,雖然……目前可以確定那三皇子和妖物郡主是真心對自家的兒子,但……他這個做爹的,不放心也是正常的,特別是這個時候……在宋真離開之後……此時,慧遠已經去做晚課了,金大偉被許正一趕去看書了。
  禪房中,就剩下許正一和莊景。
  在短暫的沉默安靜後,莊景緩緩開口,“正一,有件事,我想,你應該知道。”
  許正一抬頭,見莊景一臉嚴肅,便端正坐姿,恭敬道,“老師請說。”
  “下個月,京城會有件大喜事……”
  “哦……”
  “皇上賜婚,景風王爺迎娶宋家嫡女,百花女,宋真。”
  ********星羅棋盤裡,許未好奇的拉著默三湊近那屏風,努力的瞪大眼睛,想要辨別那些字,可看了半天,許未還是忍不住那到底是什麼字。
  “小默,上面的字你都能看懂?”許未轉頭問道。
  默三點頭,“看得懂。”
  許未瞪眼,“怎麼可能你看得懂我就看不懂!?”
  “因為我是墨鬼。”默三很是平淡的說著。
  許未一呆,哈?
  默三牽著許未走向屏風的中央,示意許未低頭,“看見了嗎?”
  許未盯著中央的地板,不由瞪大眼睛,神情駭然。
  剛剛他光顧著看黃金閃閃的屏風和圓柱了,都沒有看到,中央地板好像覆蓋著一層水,水下竟然都是各種扭曲的屍體,面容都絕望恐懼,許未不由踉蹌倒退幾步,默三眼疾手快的拉住。
  “未未?”
  “我,我沒事。”許未勉強擠出笑容,小心翼翼的站到一處沒有屍體的地方。
  默三瞥了許未小心翼翼的動作,沒有說話,待許未站定了,才開口說道,“未未,這地下就是墨鬼和妖物的屍體。”
  許未怔然的看著默三。
  默三神情依然淡漠,語調平靜,“這裡就是八壁經書所在的地方,八壁經書,大概是用墨鬼的什麼東西寫成的吧,所以我看得懂。”
  許未怔然的看著默三淡漠的神情,小默竟然就在這個地下布滿墨鬼妖物的地方練武?
  他不怕嗎?他……沒有怨憤嗎?
  忍不住低頭再次看了眼地下那怨恨扭曲的面孔,許未不由打了個寒顫。
  “怕就別看。”默三拉過許未,抬起許未的臉,漠然開口,“這裡……不適合你。”
  “那就適合你嗎?!”許未忍不住有些怒氣的回道,抬手揮開默三的手,不想生氣,可是,這心頭控制不住的怒氣是怎麼回事?!
  默三被揮開手,心頭也閃過惱怒,眼眸寒洌起來,下意識的便猛地捏住許未的脖子——********玉華寺,慧遠的禪房中……許正一盯著手中的茶碗,眼裡閃過迷茫,隨即便消失。
  “正一,有些人的緣分或許就是如此吧。”莊景輕輕歎息著。
  許正一回過神,咧嘴一笑,笑容雖然有些苦澀,但還是很明朗的,還能打趣著,“老師,看來你跟某個人也有過緣分?”
  本來只是轉移話題的打趣,但莊景卻是淡淡一笑,開口了,“怎麼?就許你們有?我就不能有?我可不是慧遠那個和尚。”
  許正一訝異的睜大眼睛,“啊?老師,你真的……”
  莊景輕輕一笑,笑容不同於往日的溫潤,帶著一絲苦澀和懷念,“和你一樣,被喜歡了,被背叛了。”
  “老師……我……”許正一忐忑了,沒想到會引出老師的一段傷心事。
  “正一……你會恨嗎?”
  許正一苦笑,低低聲開口,“老師,我不想恨。”他真的不想去恨宋真,那是他十年來疼惜著的女人。
  莊景卻是輕輕一笑,“不想恨?那還好,你愛得不深,或者,你沒愛過……”
  說這話的時候,莊景的聲音輕柔無比,但聽在許正一耳朵裡,卻猶如晴天霹靂。
  因為愛得不深,所以恨不了?不想恨?
  “正一,如果有一人,他和宋真做了一樣的事情,但卻讓你無法原諒的話,那麼,這個人就是你最在意的人了。”
  許正一有些愣愣的看著溫和笑著的莊景,什麼意思呀?
50、龍紋(3)
  在默三的手即將扣上許未的脖子,而許未瞪大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干淨澄明的眼睛劃過傷痛和驚疑,在這個時候,突然,一聲長嘯,刺耳的鑽入許未和默三的耳朵,就在這個時候,默三臉色大變,冰冷的眼突然清明起來,在即將扣上許未的脖子剎那,默三手勢一變,換扣為攬,將許未攬入懷抱,足尖一點,就宛若利箭般,沖出了宮殿,在沖出宮殿的剎那,被默三緊緊抱住的許未眼前一晃,似乎看見,那金碧輝煌的宮殿地下,好像鑽出了無數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許未恍惚的看著眼前已經是一堆石頭的星羅棋盤,想起剛剛的情景,不由心頭有些害怕,剛剛,他好像……有些奇怪,都不像自己了似乎……他對小默發了脾氣,然後,小默的眼神就變了!
  “未未……”有些壓抑的沉悶的聲音響起。
  許未抬頭,就見緊緊攬著自己的小默神情凝重,眼裡似乎壓抑著什麼痛苦般。
  許未猛的驚醒過來,想著剛剛的情形,小默不會自責了吧?剛剛的情形分明是他和小默被那個奇怪的宮殿給影響了!小默最後不是清醒了過來嗎?
  額,對了,好像是聽到了什麼聲音,所以他和小默才清醒過來的……這個先別管了,總之,現在是絕對不可以讓小默再進去那個奇怪的宮殿了!太危險了!
  而且那個地方也挺嚇人的!
  “小默,你不可以再進去了!”許未嚴肅道。
  默三似乎一愣,隨即有些困惑和小心翼翼的開口,“未未,你……”
  “我沒怪你!你是被影響的,我剛剛也被影響了啊!小默,不管怎麼說,那個地方太奇怪了!在沒有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之前,我不許你再進去了!”許未一把揪住默三的衣領,神情嚴厲的說著。
  默三怔怔的看著許未,半晌,才慢慢的彎了彎嘴角,聲音很是柔和的開口,“好!”
  他以為會被未未討厭……在宮殿的時候,未未眼裡的受傷和驚疑他看得清楚分明,但現在,未未卻是只記得關心自己……忍不住將眼前的人再次緊緊的攬抱在懷裡,緊緊的,他要全部的滿滿的感受著懷裡人的溫暖和氣息。
  未未被默三勒得生疼,皺眉低聲道,“小默,你沒事吧?”
  默三微微搖頭,好一會,才放開未未,凝視著許未,低聲道,“我不會再私自進去,未未,你放心。”
  許未盯著默三審視了一番,確定默三不會是敷衍自己,嗯,敷衍也不是小默的會做的事情,小默這人是很不屑於去敷衍任何人的。
  於是,許未心頭稍稍放下了心。
  而稍稍放下心的許未抬頭一看,不由嚇了一跳,夜幕不知何時已經悄悄來臨,正偷偷的染著天空。
  “小默!我們有進去了那麼久嗎?!”許未瞠目結舌。
  進去時還不到午時,怎麼一出來就……默三只是將許未重新攬回懷裡,低聲道,“未未,我們回去。”
  說罷,默三便攬著許未朝玉華寺的方向疾飛而去。
  *******“這事,你就別跟那兩個孩子說了。”莊景說道。
  許正一慢慢搖頭,“未未和浩子有權利知道。”
  莊景看著許正一欲言又止,半晌,才輕輕歎氣,“我雖然和宋真接觸不多,但我相信,她對你應該是真心的。”
  許正一默然不語。
  莊景見許正一默然不語,想了想,低聲開口道,“正一,很多事情,都是不被我們控制的,有些人也是迫不得已。”
  許正一聞言,挑眉,似笑非笑,“老師,您說得是誰?”
  莊景輕柔的聲音似乎藏著很多無奈和苦澀,“很多人,正一,這個世界上很多人都是如此。”
  許正一卻是盯著莊景似乎若有所思,不再說話。
  空氣一下沉悶起來。
  ***********而此時的京城中……西城門只有一座府邸。
  府邸正門是高大的大石門,石門上方懸著一塊紅字黑底的牌匾,牌匾上方,寫著兩個大字:張府。
  此時,夜色下的張府大紅燈籠懸掛在石門的左右的大石柱上,府邸中幽靜安寧,回廊轉彎處,也掛著小小的紅燈籠,來往僕人都神情肅然,雖然匆匆而行,但卻步伐輕靈。
  張府的正院,大楚朝的當朝宰相張明瑞的住處。
  雖是庶子,但如今卻是張家的家主,居住在代表家主身份的正院。
  庭院裡有一座石亭,此時,石亭裡,有兩人對飲。
  一人身著藍色錦袍,面容俊秀雅致,雖是已經三十出頭,但面容卻還是猶如二十出頭的青年,一人身著灰色錦袍,雖然面容也頗為端正,但卻少了藍色錦袍的青年的風雅,而多了一層威嚴和貴氣,赫然就是那景風王爺!
  “明瑞恭賀王爺終於圓了多年的夙願。”藍色錦袍的青年,也就是張明瑞端起酒杯,笑容可掬的說著。
  對坐的景風,淡淡一笑,也端起酒杯,眉眼間卻是有些郁結,“如果不是明瑞出得計策,只怕今日本王也不能如願。薄酒一杯,算是本王的一番謝意。”
  說罷,景風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他喝得很急,竟有種借酒澆愁的味道。
  張明瑞微微一笑,放下酒杯,悠悠開口,“王爺可是有心事?”
  景風沉默不語,張明瑞也不問,只是慢慢的淺飲著。
  “這麼多年了,明瑞,你放下了嗎?”景風突然開口問道,神情認真不已。
  張明瑞微微一頓,隨即一笑,笑容輕淡,“王爺是指什麼?”
  “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麼?”景風冷冷開口。
  “王爺可是還在介意著宋真心裡的人?”張明瑞輕笑開口。
  景風臉色一僵,隨即悶悶的拿起酒壺給自己再次倒了杯酒。
  雖然說著不介意,可是,男人,還真沒幾個那麼大度到自己的未來枕邊人心裡裝著另一個男人。
  即便,景風等了宋真整整十一年!
  “王爺,聽明瑞一句勸,耐心。”張明瑞意味深長的說著。
  景風看著張明瑞,苦笑,“我知道,但是,我……”頓了頓,又正色問道,“明瑞,我不明白,你心裡的那個人雖然我不知道是誰,但是——以你現在的地位和能力,你為什麼什麼都不做?我是沒辦法,只能等這十一年,但是你——”遲疑了一下,景風又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什麼都不做,是想放下了?”
  張明瑞微微一笑,笑容平和,“王爺,我和您的情況是不一樣的。”
  不一樣?景風皺眉想了一會,又見張明瑞輕淡平和的笑容,無奈歎氣,還是皇兄說得對,張明瑞不想做的不想說的,誰也逼迫不了。
  “就算情況不一樣,明瑞,十一年了,你是不是該給自己留個子嗣了?”景風很是認真問道。
  那個當初作為條件娶進來的女人,張家現在的女主人十一年來一點動靜都沒有,外頭傳聞很多,什麼話都有,有些話說得很難聽。
  張明瑞語氣很淡,“這些都是天意,明瑞也沒有辦法。”
  天意?景風挑眉,只怕不是天意,而是他張明瑞不願意吧?!
  當初,為了保住那個該死的方浩然,作為交換條件,方嵩娶了鐵家的嫡女,張明瑞娶了如玉貴妃的妹妹。
  如今十一年過去了,方嵩的兩個兒子都已經十歲了,而張明瑞這裡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是不想讓如玉貴妃的妹妹生下自己的子嗣?
  但是,這些年來,下頭的人孝敬的那些個女人住進了張府也一樣一點動靜都沒有。
  張明瑞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景風心頭一堆疑惑,卻也沒有再問,張明瑞的語氣很淡,但景風聽出了不悅,而這種私宅裡頭的事情,景風也不好打聽。
  時候不早了,景風閒聊了幾句,便起身告辭。
  待送走了景風,張明瑞轉身走進了正院,進了書房,隨手抓起一本書,歪躺在臥榻上,看了一會,卻是放下書,摩挲著手腕上的佛珠,他的摩挲舉止很溫柔,仿佛是疼惜著什麼般,抬起手腕,凝視著手腕上的佛珠,佛珠很普通,是最為普通的石珠子,如果仔細看,雕琢的還很粗糙,凝視著好久,張明瑞偏頭看向天空,京城的天空很是干淨,星星點點,看得分明,不知道此時,青陽縣那邊的天空是怎樣的風景?浩然這會兒可是在讀書?不過,浩然懶惰得很,讀書也只是讀三分罷,大概,這會兒是在亂塗亂畫吧,或者,和誰絮絮叨叨的說著一些好笑的又有趣的話?和誰呢?金大偉?還是莊景?
  有沒有……想起他?或者,還在想著宋真?
  以前在京城的時候,這個時候的晚上,浩然會拉著他大街小巷的亂竄找著賣吃的小攤,一邊吃著一邊嫌棄著,到最後,總是把自己不喜歡的倒在他碗裡,笑嘻嘻的看著他吃,吃完了,兩個人慢慢的走回方家或者張家,一路上,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那個時候,他總覺得時間過得太快,而如今的時間又總是過得太慢……**********距離京城一百多裡的流芳縣,宋家屬地。
  此時,流芳縣的百花谷中,宋家的府邸所在處。
  大門處是兩棵竹子,之後便是一大片的竹林,穿過竹林便可看見一大片木屋,木屋四周都栽種著各種花卉。
  而這一大片木屋中央處,是一座兩層高的竹樓。
  此時,竹樓上。
  兩個女子正在對弈。
  都是美麗的女人,不過其中一個神情頗為冷漠,另一個卻是清雅高潔。
  “姐姐,你輸了。”神情冷漠的女人語氣也很冷。
  輕歎一聲,清雅的女子抬頭微笑,“妹妹的棋藝又高了不少。”
  “姐姐,不是我棋藝高湛,是你心不在焉。”淡漠的女人皺眉說道,“如雲知道,是因為和景風王爺的婚約嗎?”
  清雅的女子正是宋真,聞言,拿著棋子的手一頓,隨即輕輕放下,聲音裡有些苦澀,“你知道了,就不必再說了。”
  “我不會說,辰月天真,她不明白,但我知道,姐姐,出生在宋家的女人本來就該如此,聽從家族的安排,嫁給一個陌生的男人。姐姐,你其實很幸福了,你能和你喜歡的男人相聚十一年,還生下了兩個孩子,如今,你要嫁的男人又癡癡等了十一年。姐姐,咱們宋家沒有一個女人能像你這般幸運了,你知道二姐嗎?年前我進宮的時候,她已經三個月沒有見到皇上了……”淡漠的女人,也就是宋如雲語氣很是冷漠的說著。
  宋真卻是怔怔的看著宋如雲,半晌,低低一笑,笑聲裡有些艱澀,“如雲,你真的長大了,你這麼一說,我才知道,我有多麼幸運……你既然都知道,那你也應該知道,宋家的女人沒有自由,我卻為何多了十一年的自由?!”
  宋如雲一愣。
  宋真看著宋如雲的呆愣,微微一笑,笑容很是空洞,“那十一年,我也是為了家族,你懂嗎?”
  宋如雲臉色一變,低聲急促問道,“姐姐,你的意思是……”
  那種被監視著的生活,那種一面笑著一面哭著寫下最重要的人的行蹤舉止,忍受著心裡對自己的憎惡,那種時時刻刻害怕著下一個任務,害怕著會收到一個傷害自己最重要的人的任務,那種提心吊膽就怕被最重要的人發現,然後被厭棄的感覺……宋真的手狠狠的握緊棋子,面容卻漠然的很,輕輕開口,“如雲,如果可以的話,讓辰月……”不再像她這般……但卻沒有說下去,可能嗎?
  辰月可是如玉貴妃已經看中了的人呀。
  宋真慢慢的緊閉上眼睛。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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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龍紋(4)
  夜色昏暗,許正一忍不住走出房間,站在院子門口不住的張望,怎麼未未還沒回來?
  那默三把他家可愛的小兒子整哪去了?!
  剛剛洗漱完畢的許浩然走進來的時候,就見許正一不住張望,便開口道,“爹,別擔心,小默身手好著呢!未未和他一塊沒事的!”
  許正一聞言,頓時黑臉,那小子身手很好,他當然知道!但他就是不怎麼願意看那小子整天粘著他家兒子!特別是現在天都黑了!
  許浩然見許正一神情沒有放心下來,反而更陰沉了,不由奇怪,“爹,您這是怎麼了?”
  許正一看著許浩然,悶聲應道,“沒事!”
  浩子雖然懂事,但到底是個實在孩子,想事情不夠深遠,心裡不由有些擔心,這以後出去混的時候可是會吃苦頭的!但又想想自己這一生,許正一心頭苦笑,他這個自詡為聰明人的穿越人士都被別人整成現在這個樣子!更憋屈的是,現在連到底是誰一直算計著他都搞不清楚!他又有什麼資格說浩子?
  又想想比浩子更加實在單純的未未,還有整日黏在未未身邊莫測高深的默三,許正一忍不住歎氣。
  “爹……您別煩了。”突兀的,許浩然神情安靜的開口。
  許正一一聽,不由挑眉看向許浩然,這會兒卻有些訝異許浩然安靜的,但卻似乎成熟了不少的眉眼,不由脫口問道,“浩子,你知道爹在煩什麼?”
  “爹,我會努力保護好自己和未未的。”許浩然說著,眉眼間透著一種堅定,“師傅沒有回來前,我會在這裡好好練武,等師傅回來了,我就跟著師傅歷練去,我會努力的學本事的,到時候,爹,我就能保護未未和慧可了!”
  許正一有些怔然的看著認真說話的許浩然,心頭突然有些酸澀和復雜,什麼時候,這個孩子……長大了默默的看著許浩然好一會,許正一才伸手輕輕的摸了摸許浩然的頭,這孩子現在還夠不到自己的肩膀,但卻已經開始長大了……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所以,逼著這孩子長大了嗎?許正一的聲音有些低啞,“浩子……”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只能使勁的揉了揉手掌裡的頭,一邊笑著。
  許浩然無奈的避開了許正一的手,抬頭翻翻白眼。
  “浩子,爹要跟你說一件事。”許正一想了想,猶豫著是否要說。
  “嗯,爹你說。”
  “你娘……要嫁人了。”許正一的聲音很慢,很輕。
  原來,說出口不是很難啊。許正一心頭有些苦澀,還有些自嘲。
  許正一忽略此刻心頭的酸澀自嘲,看向許浩然,心頭有些擔心,卻見許浩然僵硬了的表情。
  半晌,許浩然才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哦。我知道了。”
  許正一看著許浩然僵硬的表情,默然了一會,抬頭看向天空,干淨的夜空,星星點點。
  想起去年的時候,他在七夕那天放的煙火……如今想來,好像是夢一般,於是很是自嘲的笑了笑。
  “爹,這事,暫時別跟未未說。”許浩然低聲說道。想著自家弟弟對娘親的孺慕,許浩然心頭突然很疼很疼。
  許正一嗯了一聲,又緩緩開口,“爹本來是不想說的。但你剛剛說你會努力保護自己和未未,爹覺得你長大了,而爹也不希望有一天是別人來告訴你這個事,爹更不希望有一天你去了京城歡歡喜喜的想和你娘見面,卻看到你娘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
  “爹!”許浩然突然打斷許正一的話,語氣有些壓抑的急促,“娘她為什麼……她為什麼……”
  一家人才分開多久?!
  而且爹也沒寫休書之類的!娘就這麼……這麼迫不及待的嫁人!?
  許浩然的心裡湧上了一種憤怒的情緒。
  許正一沉默著,這個問題,他雖然不清楚,但他可以猜,大概,又是為了家族吧?
  看著許浩然緊緊捏住的拳頭,還有有些漲紅的臉,許正一只是慢慢搖頭,“浩子,這個問題,爹沒法回答你。但是,相信爹,你娘就算不要自己的命,也不會丟棄你和未未,你和未未對你娘來說,非常非常重要!”
  許浩然緊緊的抿著唇,盯著許正一半晌,才緩緩低垂下頭。
  許正一此刻所待的院子是慧遠的院落,院子外的走廊邊,默三牽著許未的手安靜的站著。
  他們站了一會,該聽的不該聽的,他們都聽見了。
  默三低頭看向身邊的許未,許未低垂著頭,默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猜也可以猜到。
  想著昨晚收到的信,默三緊了緊許未的手。
  宋真,宋家曾經消失的百花女……上輩子,宋真是消失了,但這輩子,宋真消失了又再出現,並且要嫁給景風王爺,景風王爺,上輩子皇家裡仗著皇帝的寵幸一直未成家的王爺,死忠於楚賢一派,最後,在誅殺自己的時候被自己給殺了。
  沒想到,景風竟然要娶宋真?
  是為了給楚賢爭取力量吧。
  他那位頗為仁慈的父皇,一直看重楚賢,上輩子就一直暗中給楚賢培植力量,拉攏十二家族,但可惜,最後還不是毀在了自己的刀劍下?
  “小默。”輕輕的有些恍惚的聲音響起,拉回默三的思緒,默三轉頭,看向不知何時已經抬起頭的許未,卻見許未神情很是平靜,心頭不由有些忐忑,未未沒事吧?
  “我們該進去了。爹已經等很久了。”許未依然安靜說著。
  默三點頭,眼角卻不著痕跡的打量著許未。
  聽見自己的娘親在離開幾個月後突然要嫁人……未未又那麼孝順他娘親,心裡肯定不好受吧。
  默三心頭想著,對許未現在的平靜越發擔心起來。至少也像許浩然那樣激動一下才對啊。
  被擔心著的許未心裡的確不平靜,任誰聽見自己的娘親改嫁都不會平靜,特別是才分開多久?但,雖然不平靜,卻也沒有任何不平或者憤怒,再世為人,想事情看事情都要開闊了很多,他只是疑惑,上輩子和這輩子加起來的記憶裡,他翻翻找找的,都是他娘親對他爹的一往情深!
  而他娘親還是頗為貞烈的女子。
  為什麼會這麼的突兀嫁人呢?
  裡頭莫非是有什麼原因?
  *********晚上吃飯的時候,許未好奇的拜見了莊景,莊景,他爹的老師,上輩子沒有見過,只是聽說過而已,如今見了,許未心頭只是覺得有些奇怪。
  這莊景……怎麼感覺有些矛盾呢?
  身形瘦削,面容很是平庸,是那種放進人群裡你也不會注意到的那種,但說話的語調很是輕柔,對了,就是這種輕柔,總覺得有種怪怪,到底是哪裡怪呢?
  許未戳著碗裡的飯,有些出神,在米飯忽然出現一筷子青菜後,才回過神,抬頭對身邊的默三眉眼彎彎的一笑,便將心裡的疑惑扔出腦海,專心的吃起飯來。
  剛好瞥見這一幕的許正一心頭一頓,也沒說什麼,繼續吃飯。
  另一邊的莊景也剛好看見,臉上微微的扯出一個笑容。
  而另一邊,種種關系第一次和默三和許未吃飯的慧遠心頭卻是訝異的又有些歡喜。
  如此看來,未未對默三的影響很大啊。
  至於慧可和許浩然早已見慣了,只是安靜吃飯。
  而金大偉卻是心裡打著小算盤,嗯,看來現在要討好三皇子得從未未這邊下手啊。
  *************用完飯,收拾完畢,幾人聚在堂屋裡喝茶聊天。
  閒聊了一會,眾人就散了。
  但慧遠把默三單獨留了下來。
  凝視著默三好一會,慧遠神情凝重的開口,“今天,我聽見了小白的長嘯。”
  默三點頭,今日在星羅棋盤,他迷失自己差點傷了未未的時候,是一聲長嘯喚回他的心神,事後,因為天色昏黑的關系,他沒有去留意,如今想來,那聲長嘯好像是小白的聲音?
  “發生什麼事了?”慧遠神情嚴厲的問道。
  默三見慧遠神情嚴厲,還有些急切擔憂,也沒有隱瞞,便把自己帶未未進入星羅棋盤中,卻差點迷失本性傷了未未的事情說了一遍。
  慧遠聽罷,神情依然嚴厲,語氣還帶上了一點審問的味道,“小默!你在星羅棋盤裡到底練的什麼?!”
  默三一頓,看著慧遠,心頭雖然有些不想說,但今日發生的事情讓他不得不面對一件事,那就是他一個人是無法練成八壁經書上所記載的武技和法術!
  他需要一個老師來給自己帶路,避免再次淪為力量的俘虜!
  而慧遠……或許可以一試。
  猶豫了一會,默三慢慢的開口了,“八壁經書。”
  慧遠幾乎是臉色大變的一把緊抓住默三,聲音幾乎是從咬緊的牙關裡蹦出來的,“八壁經書?!你竟然敢一個人去練八壁經書?!”
  最後幾乎是近於低吼,慧遠心頭怒極也駭怕極!
  “你,知不知道,那八壁經書是一個魔域,任何進入的人都會被蠱惑最後淪為鬼屍一樣的怪物!”慧遠咬牙切齒,瞪著眼,看著眼前神情漠然的十一歲的孩子,“你竟然敢凝練出那樣的境界!”
  默三依然沉默著,待慧遠慢慢冷靜下來,才低聲開口,“老師,您進去過?”他這個強自背下八壁經書的人都不知道八壁經書原來是個會蠱惑人的魔域,慧遠竟然知道,而且……看來還知道的非常清楚?
  慧遠盯著默三好一會,才歎氣,即便未未對默三有著很強的影響,但眼前的這個墨鬼皇子看來依然十分執著於力量。
  “八壁經書……誰都不知道它是怎麼存在,來自何處,又有何用?我並沒有進去過,但,我的師祖——不該和尚留下的一封手札上有這麼一句話:八壁經書,魔域鬼界,入者成鬼,或成怪物;因為師祖的這句話,我的師伯師叔們都很好奇,也有人去尋找過,但都沒有找到,直到,我的一位師伯,不知從何處發現的,竟然真的找到了,但之後,他再出來時,已經是一個怪物了。”慧遠說到最後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好的記憶般,神情艱澀痛苦。
  默三一直沉默的聽著,此時慧遠雖然已經說完,但默三也沒有開口。
  直至慧遠慢慢的恢復平日裡溫和的神情,默三才低聲問道,“那麼,沒有其他方法?”
  慧遠皺眉,搖頭道,“小默,星羅棋盤包羅萬象,我相信,如果你要變強的話,星羅棋盤一定還可以給你其他的提示或者方法。”
  但,世上最強大的,卻只有八壁經書。默三心頭想著。
  慧遠看著默三沉默不語,也清楚,依眼前這墨鬼皇子的脾氣大概是不會放棄的,但如今,既然知道了,卻今日又發生差點誤傷未未的事,那麼就絕對不能再讓默三靠近星羅棋盤了,可,現在也沒有其他方法……不! 或許……想著今日莊景來請求的事情,慧遠微微一笑,開口道,“小默,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對了,你回去的時候,跟未未說一下,叫他收拾一下行李,明日就出門。”
  默三一愣,隨即問道,“出門?未未要去哪?”
  “哦,今日來的莊景先生想要一株紫蓮花,而這紫蓮花生長在霧峰,不在我們青陽縣,所以,未未明天得出門了。”慧遠說得很是輕描淡寫。
  但默三卻是心頭不由沉悶起來,“未未一個人?”
  “嗯。”慧遠淡淡說著,“未未也該出門鍛煉一下了。”
  “老師,我和未未一起去!”默三盯著慧遠,心裡清楚,大概是不想自己再靠近星羅棋盤了,於是,想讓未未牽制自己,讓自己出門?
  心頭很是不悅,但默三還是不得不順從慧遠的小伎倆,讓未未那個傻乎乎的一個人出門?
  怎麼可能?!
52、龍紋(5)
  “你的那位大哥哥好像對你不錯哦。呵呵……不怕妖物還對妖物好的人類……那也少見呢……”
  “大哥哥是最好的!”
  “哦?是嗎?慧可呀,要不,我們來打個賭怎麼樣?”
  “打賭?”
  “嗯,就打賭看看,你的大哥哥看見你殺人後,會不會再對你這樣好……”
  “不要!!”
  “為什麼不要?”
  “我不要大哥哥看見我這個樣子!”
  “呵呵……你怕?慧可,看來,你也不相信你的大哥哥會對你永遠這般好是不?”
  “慧可呀慧可,你記住哦,人類和我們妖物是不一樣的……不要輕易相信人類哦。”
  黑暗的房間裡,慧可猛然睜大眼睛,慧可額頭冷汗淋漓,呼吸急促,心跳得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好久,慧可才慢慢平靜下來。
  怔怔了一會,慧可才慢慢想起剛剛……是自己在做夢?
  愣愣的抬起手,凝視著黑夜裡的手,小小的,對妖物來說,無所謂黑夜和白天,即便是黑夜,他們依然能夠清晰的看見所有的東西,黑夜裡的手淹沒在黑色裡,但慧可還是看到分明,太分明了,慧可恍惚的想起今天被沐雲曦帶到山洞裡,不知道為什麼,他失控了,然後……一直都是吸取動物血的自己,第一次,第一次……將活生生的人吸食而死……有些難受,有些惡心,清醒過來後,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大哥哥。
  如果……讓大哥哥看見那樣的自己……慧可閉上眼睛,心裡難受得要命,懼怕得要死。
  沐雲曦最後說的話又鑽入自己的腦海:
  “人類裡頭也有那麼一兩個特別的……但是,慧可,我們是妖物,妖物和人類永遠都不可能共存!”
  才不會呢!他和大哥哥一定會永遠在一起的!慧可握了握拳頭,下定決心似的深吸一口氣,純淨的眼眸裡透出一股堅定。
  ***********月亮高懸,大玉山山頂,默三淡淡的掃了眼地上已經干癟的屍首,冷漠開口,“不要留下收尾。”
  月色下唇角沾著血跡的男子多了份妖嬈,詭異的血紅色眼睛一眨,抬手一揚,地上干癟的屍首便忽然化成粉末。
  “三皇子殿下可是來陪雲曦賞月色的?”妖異的男子嘿嘿笑著,笑容很是嫵媚詭異。
  “慧可吸食人血了?”默三盯著眼前詭異的男子,沐雲曦,語氣依然漠然。
  沐雲曦嘴角微微一揚,“三皇子不是說了要讓他活下去?只是吸食動物的血,只會讓他越來越虛弱而已。”
  非得吸食人血?默三不信,眼前這個妖物男人做事素來詭異任性,大概看慧可不肯吸食人血有趣,於是為了取樂,逼慧可吸食人血。
  這陣子,慧可出奇的安靜,而他忙著提高自己的力量,未未又擔心著自己,那許浩然又因為他娘親的事情情緒低迷著,大家都沒有注意到慧可的反常,直至今天晚上,慧遠叫自己單獨留下……確定了後日跟未未出門後,默三就開始安排留守青陽的人。
  第一個便是沐雲曦,因為沐雲曦,默三才想到了慧可,才察覺到慧可的不對勁。
  本想警告沐雲曦別太過分,但想著平日裡未未對慧可的關心,默三便淡漠說道,“慧可必須活著。”
  “放心,放心,那孩子也算是我後輩,我不會讓他出事的!”沐雲曦笑呵呵的說道。
  “我後日要出行,許正一的安危就交給你了。”默三說罷,便漠然轉身。
  沐雲曦一愣,隨即勾了勾嘴角,“那許正一很重要嗎?”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默三頓住腳步,轉頭看向沐雲曦,有些嘲諷,那天晚上突兀的拉著自己去看許正一和宋真的攤牌……雖然沐雲曦做事向來隨心所欲,但,那天晚上,絕對是蓄意而為!
  “嘿嘿……在下就知道三皇子聰明絕頂肯定能看出端倪來。”沐雲曦被點破後沒有絲毫的驚慌或者尷尬,反而甚是興奮,忙不迭的追問,“三皇子可知道,到底是誰讓在下這麼做的?”
  默三轉過身,盯著沐雲曦,有人讓沐雲曦這麼做?
  能讓眼前這只喜怒無常任性殘忍的妖物做事的……天下可不出三個!
  “他讓你做的事情是什麼?”默三反問道。
  “嘿嘿……你說呢?”沐雲曦詭異又神秘的笑著。
  默三微微皺眉想了想,“他讓你監控許正一?”
  “錯了哦。”沐雲曦很是得意,看著默三搖著食指,一副很惋惜很遺憾的樣子,“你絕對想不到的……”
  默三皺眉,細細的想了想,不是監控?在這個青陽縣,據他所知就有宋家和張家,方家監控著許正一,連許正一身邊長達十一年的枕邊人宋真都是監控者之一,監控許正一應該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而除了監控,默三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而且那天晚上,沐雲曦帶著自己去聽壁腳,不就是在監控嗎?
  “三皇子,您再猜猜?”沐雲曦嘿嘿得意笑著,“在下再給您一次機會。”
  默三看著沐雲曦,想著天下間能讓這妖物聽話的那三個人……一個是景寧王爺,但他已經死去。
  一個是自己。
  還有一個是……“是他?”默三很吃驚。
  沐雲曦看著默三難得吃驚的臉,嘿嘿笑著,“三皇子真是聰慧!”隨即又有些迷茫的歎氣道,“三皇子,您是不知道啊,那人讓我做的事情真是……很奇怪呢。”
  “他叫你保護許正一。”不是疑問的口吻,而是非常肯定的語氣,但默三心裡其實很是疑惑,那人為何要保護許正一?
  “三皇子,您說,一個只會殺人和吸血的妖物竟然要去保護一個人類?!”沐雲曦似乎很是悲憤很是不情願,但或者礙於某些理由又不得不這麼做,沐雲曦很是糾結。
  “這樣甚好,那許正一就交給你了。”默三沒有理會沐雲曦的糾結,轉身大步離開。
  待默三離開,沐雲曦摸著嘴角,嘀咕著,“真是……墨鬼小鬼就是不可愛啊!哎,還是小未未和小慧可好玩哪……”
  *********翌日,許未被叫到慧遠禪房中。
  一進禪房,就見慧遠閉目思索,許未放輕腳步,慢慢的走了過去。
  看著慧遠,許未心頭躊躇著,是否要問師傅關於那星羅棋盤的事情?
  那星羅棋盤太過於詭異了!想著小默因為那星羅棋盤而淡漠起來的性子,還有昨日,小默差點傷了自己……許未相信,自家師傅既然把星羅棋盤傳承給了小默,就絕對不會害小默,師傅不是那種人,只是,那星羅棋盤為什麼這麼詭異?
  在許未思索時候,慧遠也已經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看著在晨曦的陽光中,歪頭認真思索著的許未,慧遠臉上不由流露出慈愛的笑意。
  對眼前的小徒弟,慧遠心頭一直很是疼愛,聰慧懂事,乖巧又善良,不怕墨鬼妖物,卻又不憐憫同情,而是把他們當成自己身邊的親人,關心照顧。不然,以默三那樣的驕傲的脾性大概也早就厭惡了小徒弟吧?
  只是,這樣的柔軟的心,卻讓他擔心,將來會不會被利用被傷害?
  不想讓小徒弟靠默三太近,但,卻又不得不這麼做……最重要的一點,只怕他已經無力阻止,時局已經開啟,玉石門上的油燈已經開始點燃了……於是忍不住歎息一聲。
  這聲輕輕歎息拉回許未的注意,許未抬頭,恭敬行禮,“師傅。”
  “未未,明天,你和小默去一趟霧峰,采摘紫蓮花。”慧遠輕聲開口道。
  許未一呆,啊?霧峰?
  那……離青陽縣可是有好遠啊。
  但師傅既然吩咐了,許未也只好恭敬應下。
  “未未……小默是為師特意讓他去的,你路上多多小心。”慧遠有些意味深長的說道。
  特意?許未不由凝眉,忍不住問道,“師傅,為什麼?”
  慧遠看著許未半晌,才慢慢開口道,“小默最近練功不太得法,有走火入魔的跡象,為師讓他和你一起去,一來是隔絕他再次進入星羅棋盤,二來,是要你在路上幫他疏通經脈,穩定心神,擺脫心魔。”
  許未怔了怔,隨即上前有些急切問道,“師傅,小默的情況是不是特別嚴重?”
  慧遠慢慢搖頭,安撫一笑,“未未,別擔心,小默的情況不是特別嚴重,但是,如果不能擺脫心魔的話,只怕小默就必須廢了那一身武功。”
  廢了武功?!
  許未心頭一跳,那以小默的性子,他是寧願死也不會廢掉武功的!
  “師傅,那怎麼做才能幫助小默擺脫心魔?”許未神情凝重問道。
  慧遠深深的凝視著許未,半晌,才慢慢的開口,“未未,為師曾經幫小默卜了一卦,你是小默的貴人,只怕這擺脫心魔的答案就在你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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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龍紋(6)
  說什麼答案在自己身上……許未仰天歎氣一聲,後又一臉苦惱的蹲在地上,戳戳趴伏在自己腳邊裝死的小白,喃喃道,“小白,你說,這師傅的話是什麼意思啊?我能救小默嗎?可是怎麼救呢?”
  小白偷偷掀開一只眼睛,瞅了瞅許未後,很是無辜的繼續閉著眼睛裝死。
  許未心裡歎氣,他那師傅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喜歡故弄玄虛,當初不知何故,硬是不讓自己下山歷練,後來又繃著臉趕自己下山,還斷絕了師徒關系,當時他真的懵了,跪在山門口整整三天三夜也未能讓師傅回心轉意,只能無奈的離開……當時他隱隱約約明白,師傅與自己斷絕師徒關系,肯定有苦衷,只是,這個苦衷是什麼,上輩子到死他都不明白。
  撓撓小白的下巴,許未支著下巴想著,這輩子,他是不會讓師傅再這樣做了,天大的事情也有解決的辦法,就算真的無法解決,他也不要再像上輩子那樣不明不白的失去自己身邊的所有親人……裝死的小白似乎聽到了什麼,突然嗷嗚的一聲跳起,然後猛地離許未遠遠的,討好的朝某個方向低低的嗚嗚叫著。
  許未原本撓著小白的手繼續保持著姿勢,看著小白朝某個方向嗚嗚討好的叫著,那越來越近的身影,是小默回來了?
  許未轉頭看著依然討好的諂媚的叫著的小白,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小白,你就這麼怕小默嗎?”
  小白沒回答,只是討好的繼續朝那越來越近的某個人叫著。
  待某人走進後,小白又俯下頭,諂媚的低低叫著,尾巴一擺一擺的。
  許未看著諂媚的小白,不由撫額,“小默,你對小白到底做了什麼?”小默沒有來之前,小白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偷吃寺廟裡栽種的果子,被暴怒的二師兄追得滿山裡跑,還依然悠哉悠哉的。
  可如今,一聽到小默的腳步聲,就嚇成這樣,小默一在自己的身邊,他就不敢靠近自己,可說來也奇怪,小默干嘛那麼討厭小白靠近自己呢?
  小默是討厭小白嗎?可是自己好幾次看見小默逗弄著小白玩,好像蠻開心的,比如說,拿著雞腿逗著小白做各種各樣的動作之類的。
  默三手中拎著兩只已經死掉的兔子,一只丟給小白,一只仍然拎在手裡,走到許未身邊時,才挑眉開口,“我沒對它做什麼。”
  這是實話,他只不過就是把每次靠近未未的小白在事後丟進溪流裡或者丟下懸崖……許未不信的瞪著默三,默三自顧自的低頭處理著兔子。
  瞪了一會,見默三依然低著頭,許未干脆起身,把不遠處默三撿來的柴火處理了一下,准備烤兔子。
  “小默,下次,我跟你一起去吧。”
  “嗯。”
  “我是說真的,我想要跟你一起去撿柴禾,或者打獵!小默,我可是男孩子!”許未咬牙切齒的說著,想著離開青陽縣的幾天裡,小默對他的照顧,他就很是惱火。
  他雖然沒有武藝,但好歹兩世為人了,上輩子游歷天下,什麼事情沒碰過?
  偏偏小默把他照顧的無微不至,還不准他做這做那!
  默三自顧自的處理好兔子,就交給許未。
  許未無奈接過,熟練的塗抹上帶來的調料,就放在火堆上烘烤起來,心裡郁悶,做飯什麼的,大概是現在默三唯一允許他做的事情了。
  不遠處,小白口水直流的盯著已經散發出陣陣香味的烤兔子,又低頭瞅了瞅依然血淋淋的生兔子,小白心頭淚流,它也想吃烤兔子啊!!
  悶悶的撕著兔子肉,此時,四周安寧,晚霞開始渲染著天空。
  許未抬頭看著嫣紅的天空,不由想起青陽縣的老爹和哥哥。
  再世為人以來,第一次離開青陽縣,第一次離開老爹身邊,許未不知怎麼的,心裡總有種感覺,這次離開,只怕將來會很難再回青陽縣了。
  就像上輩子,被師傅和爹逼離青陽縣,之後,他游歷天下,至死都沒有再回青陽縣……想著想著,忽然心裡好像被壓了塊大石頭那樣窒悶難受。
  “未未……”
  溫暖的懷抱將他罩住,許未轉頭,就見默三微微皺著的眉和黝黑的眼睛裡透出的關切,“未未,想家了?”
  許未臉上微紅,說想家什麼的有些丟人,但在小默跟前,他卻不想瞞著自己的心情,於是,靠近,將頭埋在默三肩膀裡,悶悶的應了一聲,又低聲喃喃著“小默,我想爹和師傅,還有哥哥,還有慧可,還有二師兄……”
  默三皺眉,不知為何,他聽著未未念叨著的這些名字,他心裡很是不悅,未未心裡裝著的人真是……太多了!
  但默三沒有說話,只是抬起一只手有些笨拙的攬著。
  七天前,他們離開了青陽縣。
  考慮著未未不會武藝,他們便坐著馬車離開青陽縣,但離開青陽縣,到達阜陽縣的郊外後,看著那高高的山,未未就說要去山裡看看有沒有什麼草藥,未未真是……三句不離草藥!
  但默三看著眼睛發亮的滔滔不絕的說著各種草藥的許未,也只能垂下有些隱含薄怒的眼眸,默默的跟著許未朝山裡走去。
  而一進山,小白便沖了出來。
  未未驚喜的歡呼一聲,便想朝小白撲過去,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揪住,在未未沒有看見的地方朝小白冷冷的瞥了一眼,小白果然怯懦的後退了,只敢圍繞著未未打轉,卻不敢撲上去。
  於是,原本的二人行,變成了兩人一狼。
  而之後,他們在這座山裡也待了兩天了。
  入夜了,許未撥弄著篝火,看著一邊的默三熟練的弄著干草,心裡依然很是意外,小默怎麼會對野外留宿的事情那麼熟練呢?心裡意外著,但想著夢境中所見的小默的日子,許未心頭有些難言的滋味。
  “未未,睡吧。”默三弄好干草,便轉頭叫著許未。
  許未嗯了一聲,起身正欲走向默三,可在瞥見默三手臂上的一抹暗紅的時候,頓時臉色一沉,笨蛋小默受傷了?!於是頓下腳步,轉身拿起百草袋,沉著臉走向默三。
  默三有些不解的看著突然陰沉下臉的許未,“未未?”
  “手給我!”許未磨牙說道,狠狠的瞪了默三一眼。
  默三心頭一滯,被發現了?
  默三沉默的伸出自己的手,看著許未小心翼翼的卷起自己袖子,看著許未在看見手臂上那裂開的很深的傷口時緊皺的眉頭和緊抿著的唇,看著許未輕柔的擦拭掉已經凝固的血垢,看著許未塗抹著藥,又小心的用金針縫著傷口……默三凝視著許未,靜靜的凝視著,好像忘記了時間。
  將袖子輕輕的放下,許未抬頭怒視著默三,“說!怎麼弄成這個樣子的!”
  默三沉默了一會,才輕描淡寫的開口,“有人跟蹤,我殺了他們。”
  許未一呆,啊?什麼?有人跟蹤?
  默三看著許未呆愣,心頭很是猶豫,自從離開青陽縣,一路上就不斷的有人跟蹤監視著。
  之前,在青陽縣,他們跟蹤監視,他是無所謂,實力沒有恢復,墨鬼道還沒有壯大,他一來沒有絕對的把握可以完全掌控住青陽縣,二來也不想打草驚蛇,便由著他們去,而之前因為許正一的緣故,青陽縣裡的勢力錯綜復雜,他也樂得在一邊看著他們暗中爭斗,只要不傷到未未,不傷到許家的人就好。
  但如今離開青陽縣了,他也想順便去取回屬於自己的幾樣東西,這些跟蹤監視的人便格外礙眼起來,他現在實力不夠,無法正面與他們抗衡,但殺掉幾個礙眼的人也不是難事。
  只是……緊緊的盯著眼前呆愣的許未,默三心頭突然有些忐忑,未未天真,他……又是醫者……會不會因此而討厭自己?
  一想到這個可能,默三下意識的便緊握住未未的手。
  默三握得太緊了,許未一陣疼痛,便回過神,“呀!小默你做什麼?”許未皺眉問道,想掙脫自己的手,但默三的力氣太大了,許未掙脫不開,只能拿眼怒視,“小默,放手!”
  默三沉默的緊緊握著,眼睛固執的凝視著許未,但又不言不語。
  許未盯著默三,有些無奈,抬起一只沒有被緊握住的手,摸摸默三的頭,他知道小默在擔心什麼?
  怕自己討厭他嗎?
  殺人他不喜歡,但,要是有人要傷害自己還不動手反抗的話,那就是白癡了!
  他許未雖然沒有小默聰明,但,他不是白癡好不好???
  “小默,那些人還會再來的對吧?那,我們要不要走別的路?”許未問道,這個問題很重要,那些人是因為小默而來的嗎?那小默是不是先回去比較好?許未認真的想著。
  默三一愣,看著許未擔心的皺眉,又若有所思的樣子,心頭不由松了口氣,未未沒有討厭自己……真好。
  微微松開緊握的手,干脆攬抱著許未躺下,默三才低聲道,“沒事,我能應付。”
  許未此時正調整著姿勢,好窩進默三懷裡,一聽這話,騰地一下就抬頭,有些生氣道,“小默,要是來得人你應付不了怎麼辦?而且,你這樣算是應付得了嗎?!”許未戳戳默三受傷的手臂,本想直接就戳那個傷口的,但到底心頭不忍,便戳著手腕,狠狠的戳了幾下。
  可惜,這幾下對默三來說不痛不癢的,反而還有些舒服,抬起本來攬著許未腰的手,將許未的手握住,輕輕的放到身側,眼裡閃過笑意,低聲道,“今天是我疏忽了,未未,沒事的,信我。”
  許未盯著默三的臉,篝火映照下,默三的臉更為俊美,一雙漆黑的眼眸此時泛著柔和,讓人難以轉開眼睛。
  許未垂下頭,不知為什麼,他竟然有些不敢直視這樣的默三。
  “未未?”默三心頭疑惑,未未怎麼忽然低頭了?
  “你受傷的話不許瞞著我。”許未重又抬頭,認真嚴肅的說道。
  默三凝視著許未,輕輕的應道,“好。”
  許未滿意了,便將頭重又靠在默三肩膀處,閉上眼,心裡默默的念著,這輩子,他……絕對不要像上輩子那樣失去身邊的人!
54、龍紋(7)
  樹林裡,默三漠然的盯著對他舉刀的三個黑衣人,黑衣人眼裡盡是驚恐,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眼前的十一歲的孩童竟然能夠輕松的避開他們三人的夾擊,而此刻冷漠至極的盯著他們的眼神,就好像他們是輕輕一踩就可以踩死的螞蟻一樣!
  不想死!!!於是他們三人眼神互相對視一眼,再次發出暴怒的吼聲,朝默三舉刀揮去!
  再次避開夾擊,手一揮,那三個黑衣人只來得及張了張嘴,就突然噴灑出鮮血,軟軟的倒了下去。
  那一瞬間,他們只感受到仿佛最為尖利的刀將他們的經脈一一割破!
  默三渾然不在意的擦去臉上的血跡,抬頭對上坐在樹桿上的關切眼神,默三眼裡一暖,足尖一點,便躍上樹桿。
  剛剛坐下,許未便拉過默三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才吁出一口氣,笑笑道,“小默,你還會用法術啊。”
  默三眉毛微微一揚,凡是善武之人都會一點法術,這個是基本的常識,怎麼未未好像不知道?
  “許浩然不會?”默三低聲問著,瞥了眼樹下的幾具屍體,抬手一揚,屍體下突然出現一個空洞,將那幾具屍體吞下。
  許未看得咋舌,回過神後,搖頭不解道,“我從沒有看見哥哥用過法術。”
  默三仔細回憶了一下,好像真是如此?幾次和許浩然對決練武,許浩然都是用武技,那時他也沒多想,不過這也沒什麼。
  拉起許未,默三攬著許未躍下,落地後,小白便歡快的沖了出來,繞著兩人轉圈。
  “小默,我們接下來怎麼走?”
  “走南方,我去拿個東西。”
  “嗯?什麼東西?”許未好奇了。
  “龍紋標記。”
  “哎?那是什麼?”
  默三腳步一頓,轉頭開口說道,“皇子冊封大典所需要的證明。任何東西都可以,只要上面有先祖留下的龍紋標識就行了。”
  “哦,我明白了。”許未一臉恍然。
  “未未,也許會有危險……”默三躊躇開口。
  “沒事,我會照顧自己的,小默也會保護我的對不對?”許未一臉大大的笑容。
  默三盯著許未臉上大大的笑容,慢慢點頭。他當然會保護未未,未未……比什麼都重要……*********三月末的京城郊外百花盛開,牽著馬,臉上帶著淺笑的張明瑞站在草坡上,瞇眼看向天空,天空蔚藍,白雲悠然。
  這天真是不錯呀。
  “三皇子離開青陽了?”方敬然有些驚訝。
  “是,而且……未未也跟著一起離開了。”張明瑞輕淡說著。
  “未未?”方敬然皺眉,浩然的小兒子湊什麼熱鬧?!
  “大概是去找龍紋標記了吧。”張明瑞說著,淡淡一笑,“可惜,二皇子已經找到了。”
  方敬然眼睛一亮,“二皇子找到了?”
  “嗯,昨兒個晚上才來的消息,是一把劍。”張明瑞雖然臉上笑著,但笑容依然悠然淡淡的,沒有方敬然這樣的明顯的高興樣子,但方敬然也已經習慣了,張明瑞就是如此。
  總是這麼淡淡的,十一年前還好,有浩然那臭小子鬧騰著,那時候,還能瞧出點高興興奮,但如今,情緒可是越來越淡了。
  就在兩人站著的時候,一個僕人匆匆的低頭上來了,臉色慘白的雙手呈遞上一張折疊的紙條。
  張明瑞眼睛微微一瞇,接過,淡淡開口,“下去吧。”
  僕人如獲大赦,急急行禮後,便腳步踉蹌的退下。
  張明瑞慢慢的打開紙條,只是一瞥,眼裡就劃過一絲驚愕,但很快就沉澱下去。若有所思的盯著紙條一會,張明瑞臉上的原有的笑意加深了。
  身邊站著的方敬然雖然木訥著臉,但心裡有些好奇了,雖然張明瑞不笑的時候幾乎沒有,每一個見過張大丞相的人都說張明瑞大人是個溫和愛笑的人,很平易近人,簡直就是如沐春風呀。
  但也有幾個眼睛尖利的人知道,張明瑞大人貌似跟誰都很親,但事實上,誰也不親。
  那張笑臉,看著笑得多讓人舒服,但可能這會兒讓你舒服了,轉過身,你就會發現自己不舒服了。
  但現在,方敬然悄悄瞥了眼張明瑞臉上的笑意,心裡明白了,那張紙條是誰的了。
  “敬然哥,你什麼時候和景風王爺去青陽?”張明瑞慢慢收起手上的紙條,轉頭若有所思問道。
  “回丞相大人的話,後日,下官會和景風王爺一同去青陽書院。”方敬然恭敬說道。
  “那麼,到時候,我會叫人送上兩壇酒,麻煩敬然哥轉交給浩然。”張明瑞微笑說道。
  方敬然恭敬應下,心裡更加明白了,那紙條真的是浩然那臭小子的?只是……什麼時候,浩然和丞相大人有聯系了?
  心裡疑惑,雖然知道這疑問不問為好,但方敬然還是忍不住問道,“丞相大人和浩然通信了?”
  張明瑞淡淡一笑,“這很奇怪?我和浩然是多年好友,偶爾有信來往也不足為奇吧。”
  方敬然頓時一默。
  十一年前鬧成那個樣子也算多年好友???
  看著方敬然啞然,張明瑞只是利落的翻身上馬,笑道,“敬然哥,我還有公務要忙,先行一步了。”
  一路奔馳,張明瑞想著剛剛僕人突然來到自己跟前,遞給自己一張紙條的時候,他心頭是凝重的。
  他定下的規矩森嚴,除非有特殊情況,否則不准在外頭呈遞情報。
  僕人當著方敬然的面臉色煞白的給自己呈遞情報,那情況就必定非常嚴重了。
  當時的他心頭是凝重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但,打開之時,他呆住了。
  “兩壇五十年女兒紅。”
  字體蒼勁有力,女字的最後一劃微微上揚,這樣的字,他閉著眼睛都能認得出來,是浩然!
  心裡是呆怔的,很多個問號冒了出來,浩然是通過什麼渠道給自己傳信的?這信是下頭的情報?這樣無厘頭的情報不可能是自己訓練有素的下屬呈遞的……但慢慢冷靜下來後,他笑了。
  浩然是知道他身邊跟隨多年的管家忠伯是自己的人了嗎?
  所以,通過忠伯給自己寫了這樣的一封信?是想告訴自己,他已經知道了是他將忠伯安插在他的身邊的,不過,浩然沒有生氣?
  張明瑞一路奔馳,趕回府邸,進了書房,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回主人的話,守將呈遞上來的情報說,許先生只是將這張紙條交給他,並說了一句,交給你的主子,其他的就什麼都沒有說。”悄然無息出現在書房的青衣人,跪伏在地,低聲恭敬說著。
  張明瑞沉默的敲了敲桌子,半晌,淡淡道,“告訴守將,繼續保護許先生。”頓了頓,抬手寫了張紙條,仔細折疊好,走到架子邊,拿過一個小玉瓶,盯著玉瓶,抬手輕輕的摩挲了一會,才將紙條塞入玉瓶中,遞給青衣人,“讓守將交給許先生。”
  “是!”
  **********距離京城一百多裡的流芳縣,百花谷中,竹林深處。
  宋辰月急急的穿過竹林,白色裙擺下因為過長,宋辰月干脆蹲下,將它撕短,神情緊張有些急亂,起身不斷的閃躲開那些密集的竹子,嬌小的身軀靈活在竹林裡不斷的穿梭,待看見眼前的樹林時,宋辰月神情一喜,正欲躍下,突然眼前閃現出幾個人影,宋辰月神情一變。
  臉色煞白,但眼裡卻開始透出一股倔強,挺直著腰板,神情厲色的開口,“讓開!”
  眼前的幾人身著黑色勁裝,蒙著黑色面紗,身段窈窕,應該是女子,但眼睛卻是木然無波,她們擋在宋辰月跟前,不進不退,冷漠淡然。
  “好大的膽子!你們竟然敢擋我的路!”宋辰月又厲聲開口,手裡卻悄悄的捏著法訣,眼角尋著一個空處。
  “五妹,你最好別擅用法術,大姐如果知道了,肯定又要罰你了。”輕歎著的聲音響起,樹林深處慢慢的走出一個人,卻原來是宋真。
  宋辰月瞥見宋真時,臉色一變,有些不甘心,有些難以接受的叫道,“三姐!連你也要逼我嗎?!”
  宋辰月叫嚷完,眼睛一紅,眼淚差點就要滑落,但又倔強的擦去,只是挺直著腰板,瞪眼道,“三姐!我是絕對不會這樣認命的!”
  宋真的腳步一頓,深深的凝視著宋辰月,認命?
  宋真的嘴角慢慢的浮上飄忽的笑容,“五妹,聽話,回去吧。不然,待會大姐知道了,你會被關進祠堂的。我們宋家的祠堂你是知道的。”
  宋辰月的身子一抖,祠堂?她當然知道!
  狠狠的瞪了依然固執的擋在她跟前的五個黑衣女人,宋辰月憤憤轉身,便飛奔而去,她是絕對絕對不會就這樣認命的!
  皇宮?哼!
  如玉貴妃?哼!
  二皇子?去死去死去死……她死也不要嫁入皇宮,她絕對不要像宋家那些女人一樣,還沒死,卻已經活得像個死人!她也不要像三姐這樣,一輩子都奉獻給了宋家,連自己愛的男人也可以利用也可以欺騙,最後還打算再嫁第二次!
  宋家的女人不是只為宋家而活的!!
  看著宋辰月憤然的身影,宋真嘴角的笑容慢慢的淡去,輕歎一聲,“退下吧!”
  五個黑衣女子恭敬的朝宋真跪伏行禮後,便化作煙霧消失在宋真跟前。
  “五妹,你呀還是太天真了……”宋真喃喃的低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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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龍紋之祁連山
  許正一站在書院門口,看著遠處的天空,神情若有所思。
  此時,天空還殘留著黃昏的淡淡嫣紅。
  三天前,未未和那個什麼什麼三皇子離開了青陽,對慧遠和尚沒有跟他打招呼,就把未未踢出青陽,還附帶了那個什麼什麼三皇子!!對此,許正一肚子火!好歹他是未未的爹!這和尚踢人出青陽怎麼連個招呼都不打!可,人都離開了,他也不能把慧遠怎麼辦!他只能氣呼呼的揪著許浩然的耳朵,將其強行帶回了書院,免得那和尚又說什麼采摘藥草啥的將浩子也給踢出書院,當然……還有那慧可。
  而之後,想來想去都放心不下,想著那什麼三皇子如今可是這時局裡的關鍵人物之一,身邊危機重重,未未又不會武技更不會什麼法術,要是路上遇到危險怎麼辦?那三皇子雖然聰明,可是,到底如今勢力什麼的都沒有,雖然皇子出游,任何人都不得動皇子一根毫毛,可沒說不許動皇子身邊的人啊!要是未未不幸被牽連的話……一想到這裡,許正一就怎麼都坐不住!
  思來想去,他不能求助於方家,雖然大哥和二哥肯定不會坐視不理,但此時,若因未未的事情將方家扯進來的話,他過意不去,也對現在的時局不利!方家……是三皇子將來要大用的力量,現在還不能暴露,於是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的時候,起身煩躁的踱步,就見忠伯端著一碗面出來了,看見忠伯的時候,他腦子裡電光火石的閃現了一個人——明瑞!
  於是,沖動之下,他寫了那句話,交給了忠伯,很是滿意的看見忠伯慘白的臉色,心裡突然有了報復的爽快!
  不知道明瑞看見的時候又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雖然當初他們心知肚明忠伯夫婦是怎樣的一個存在,不過,十年來,他故作不知,明瑞也安安靜靜,他們兩人總是有種難言的默契,但現在,他打破了這份默契,也不知道明瑞會是怎樣的表情?
  想著那張總是假笑的臉變得震驚甚至慘白的時候,許正一突然很想大笑。
  不過,都三天了,怎麼那兩壇女兒紅還沒送來?
  負手而立,許正一心裡有些著急,越晚,說不定未未身邊就越危險!
  呆不住,就時常起來走動,於是,在這三天的時間裡,許正一出了書院,來到青陽縣,結果就看到一片淒風苦雨的青陽,想著昨日的所見所聞,許正一的神色沉了,那曲姜有真是個混蛋!!竟然對擺攤的百姓收起了那麼高的賦稅,還勒令百姓不得私自開市集!要開市集就得繳納高得離譜的稅!
  許正一坐不住了,青陽住了那麼多年,他怎麼能坐視曲姜有胡作非為?!
  今日一大早,他就把金大瓜挖了出來,讓金大瓜四處走走,收集一些證據,但現在,怎麼金大瓜還沒回來?
  在許正一思緒亂飄的時候,身後一人悄悄走進。
  “老爺……”忠伯心裡有些忐忑,有些不安,看著挺直著背脊,負手而立,神情淡淡的許正一,忠伯有些無措的搓著手,囁嚅了好久,才用蚊子般的聲音,吶吶道,“老爺,這裡風大……”
  許正一回過神,看向神情很是窘迫的忠伯,嘴角微揚,自從三天前,未未離開青陽的那天,他捅破了忠伯的身份後,忠伯就是這樣窘迫的樣子。
  是覺得對自己愧疚?
  還是怕被明瑞責罰?
  十一年前,他離開京城的前一個月,他被人刺殺,傷重昏迷不醒,待醒來,本來鬧僵的二哥就將忠伯夫婦帶到自己面前,神情非常嚴肅的說,“浩然,從今天開始,阿忠夫婦倆會在你身邊照顧你,保護你。”
  那語氣甚為堅決,不容他拒絕。
  而當時,他的確也沒想過拒絕。
  只是想起刺殺他的人,是在他身邊照顧了他好幾年的,還是他一手救回來的書童,他便用玩笑的語氣問道,“真是來照顧我保護我?不是來監視我的?”
  當時,二哥沒有回答。之後,他也沒再問。
  他知道那兩人肯定不是二哥的人,因為二哥不會知道他不能吃蝦,一吃蝦就過敏,二哥不會知道他喝酒只喝女兒紅,二哥不會知道他喜歡穿青色的袍服……所以,二哥肯定不會把他的衣食住行的習慣一一告訴忠伯夫婦。
  而能夠這樣熟識他生活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明瑞。
  當然,宋真也知道他的一些習慣,但絕對沒有明瑞知道的那麼多。
  說實話,連他自己都不是那麼清楚他原來有這麼多的小習慣……“忠伯別緊張,沒事。”許正一悠悠說著,笑容很是爽朗,但眼裡卻是有些狡黠閃過。
  忠伯卻心頭一咯登,只覺得,這個緊張似乎有些言外之意?
  忠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盯著眼前的許正一,臉色有些漲紅,神情有些復雜和矛盾,還有些猶豫,似乎正在掙扎著什麼,良久,在許正一又開始深思的時候,忠伯咬咬牙,低聲開口了,“老爺……主人交代我們,一定要照顧好老爺……”
  許正一一怔,隨即嘴角微微一揚,“我知道。”
  忠伯一愣,老爺知道?
  許正一轉身,看向忠伯,嘿嘿一笑,有些惡作劇成功的得意,“十年前,你們來到我身邊的時候,我二哥不就說了嘛,要你們照顧保護好我,不是嗎?”
  忠伯有些目瞪口呆,哈?
  沒錯,那時主人是這麼說的,可,可是……一般人不是都不會相信嗎?那些話不是場面話嗎?誰都這麼說的呀!老爺怎麼就相信了呢?額,當然,主人給他們的命令也是如此,只是……一般人誰會相信啊!!
  到了這會兒,忠伯後知後覺的想起,老爺好像不是一般人啊,也有可能是老爺……是壓根就不信,所以敷衍自己???
  許正一卻是在嘿嘿一笑後,又轉過身,繼續看著書院門口的長長台階,嘖,那金大瓜怎麼那麼慢?
  ************宋真端坐銅鏡前,一身的大紅珍珠百花羅衣裙,抬手摸摸身上的羅衣裙,這質料,怕是用了上好的蠶絲吧?這繡工,如此的精美,怕也只有宮裡最好的繡女才能繡得出來吧?
  可是,宋真盯著鏡子裡的自己,卻想起當初,在青陽縣裡,那間不是很大的屋子裡,她帶著羞澀的笑,穿著粗布喜服,歡歡喜喜的等著新郎來迎接自己……慢慢的,鏡子裡木然的臉露出夢幻似的笑容,可是,很快,那笑容就慢慢的消失了……面無表情的摸著身上的羅衣裙,她只覺得,這羅衣裙很不舒服,沒有當初那件粗布喜服好……不是那個人,不是她一心一意的愛著的人……哪怕這喜服是最名貴的羅衣裙,哪怕新郎是最為愛著自己的人……愣愣了半晌,她回過神,慢慢起身,輕輕的解下羅衣裙,隨意的丟到床上,她換上白衣粉色裙。
  這時,門被輕輕推開。
  宋如雲一臉怒氣的走了進來,剛剛換下羅衣裙的宋真轉身,隨即淡淡一笑,“可是五妹又鬧脾氣了?”
  宋如雲壓低聲音甚為憤怒,聲音卻依舊清冷,“她真是越來越胡鬧了!竟然想通過死人墓離開!也不想想,那死人墓連我都不敢進,她還敢去闖!”
  宋真卻是臉色一變,有些惶急開口,“她進去了嗎?!”
  宋如雲慢慢搖頭,隨即神情有些古怪的看向宋真,“她被大姐罰跪祠堂了,大姐說,只有百花女才能進死人墓,三姐,你進去過?”
  宋真松了口氣,慢慢垂下眼簾,半晌,才壓低聲音道,“不止我進去過,大姐……也進去過。”
  宋如雲有些訝異的睜大眼睛,“大姐?”怎麼可能?“三姐,大姐不是家主,不是百花女,她怎麼能進去?娘當初不是說誰也不許進嗎?”
  宋真只是淡淡搖頭,轉開話題,“五妹還在鬧?”
  宋如雲有些煩惱的顰眉,“她真是太任性了!”
  宋真沒有再開口,只是坐到床上,慢慢的折疊著那件羅衣裙,任性?宋家的女人最稀缺的就是任性了。
  *********祁連山,傳說中,那是地獄的入口。
  滿山都是鬼樹,鬼樹,長著衰敗葉子,常年萎靡的樹,因為這樹的葉子是詭異的枯黃和暗紅,而且吃人,只要人一靠近,鬼樹的樹干就會出現一個大口,把人扯進去,因此,得此鬼樹之名。
  祁連山的鬼樹非常的多,看那密不透風的層層疊疊的厚大的鬼樹葉幾乎遮蔽了天空。
  但即便沒有鬼樹葉遮蔽天空,祁連山的天空也是常年烏雲蓋頂,細雨連綿。
  因為這鬼樹和常年連綿不斷的細雨,祁連山附近幾乎都是沒有人煙。
  唯有這連接阜陽縣和雲城的官道因為必須過祁連山山腳,才有一個小小的茶棚。
  這茶棚也很奇怪,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也不知是誰先在這開了這茶棚,多少年了,行走於雲城和阜陽的人們總是能看到那小小的簡陋的茶棚裡坐著一個萎靡的無精打采的老人,麻木的臉,一邊倒著茶水,一邊搓著面粉,做著美味的肉包子。
  此時,茶棚裡,有兩個十一歲左右的小男孩,和一只純白色的狼。
  兩人坐在茶棚裡,其中一個男孩面容甚為漂亮,但神情卻是很漠然,端著茶杯把玩著,卻沒有喝,而另外一個男孩面容俊秀,笑瞇瞇的逗弄著趴伏在兩人腳邊的白狼。
  而茶棚裡的老人此時卻是縮在桌子下面,戰戰兢兢的瞪大眼恐懼的直盯著那白毛碧眼的狼。
  “老爺爺,不用害怕,小白它不吃人的。”笑瞇瞇的小男孩似乎很是無奈,不管他說幾次,這老人家總是怕得要死,怎麼都不肯靠近。躲在桌子下面瑟瑟發抖著。
  “別管了。我們走吧。”漠然的小男孩瞥了眼躲在桌子底下的老人,起身說道。
  笑瞇瞇的小男孩見狀,也跟著起身,但在離開時,卻從腰間的小袋子裡掏出一塊碎銀子,放到桌上,歉然笑道,“老爺爺,這是茶水的錢。”
  縮在桌子底下的老人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但卻還是在看著那兩個小男孩和那頭讓他害怕的白狼走出茶棚的時候,抖索著蹣跚的爬了出來,爬到那兩個小男孩坐的桌子邊上,撐起身子,顫抖著摸到碎銀邊,一把抓住,緊緊的抓住,才慢慢的松了口氣,麻木僵硬的臉扯出一個怪異的笑容,喃喃道,“是白狼,真是白狼……終於出現了啊……墨龍……鳳凰……”
  走出茶棚後,漠然的但非常漂亮的小男孩就轉身將身後笑瞇瞇的小男孩一把摟住,然後,足尖一點,瞬間便消失了,只留下瞠目結舌的白狼,委屈惱怒的長嘯一聲,也飛快的消失在細雨中。
  兩人消失的方向便是祁連山。
  白狼很委屈,好不容易追趕到了那兩個沒良心的將自己丟下的小男孩,卻被那可惡的張著大口的樹給纏住了!!
  而那兩人卻是不理會自己,其實也不是都不理會,白狼最喜歡的笑瞇瞇的小男孩,也就是自己認定的主人一臉緊張的看著自己,最討厭的就是那沒什麼表情總是纏著小主人的墨龍!啊!不對!好像那些人類叫他三皇子?奇怪……他明明是墨龍嘛!不過,墨龍也好,什麼皇子也好,纏著小主人的不是好人!哼!此時這討厭的什麼三皇子正好整以暇的靠著一棵鬼樹,淡漠的盯著自己。
  真是可惡!白狼好像從那雙冷漠冰冷的眼睛裡看出了輕蔑!
  看不起自己嗎?可惡!白狼惡狠狠的仰頭長嘯一聲,隨即便噴出火球,將纏著自己的幾棵鬼樹燒了個片甲不留!
  哼!叫你看不起我!
  而它的小主人卻是目瞪口呆了,一臉震驚和不敢置信!
  “小默,小默!你看,小白它能噴火!!”
  “嗯,看到了。”
  “哇!小白,你真厲害!”小主人興奮的想沖過來要抱自己了??太好了!它一定會非常非常熱情的擁抱小主人,吞了吞口水,它正准備用自己的大舌頭熱情的迎接小主人時,突然,冷冽的氣息襲來。
  唰唰!它趕緊閉上嘴巴,蹭蹭蹭的後退,怯怯的看向朝自己走過來的什麼三皇子。
  “很好!你還是有些本事,這樣,你才有資格留在未未身邊。”低語著,它敢打賭小主人肯定聽不見,因為這是法術發出來的聲音,只有自己才能聽到。
  很平淡的一句話,但卻足以令它雙腿打著哆嗦了。
  剛剛……這人是故意的?
  就是要看自己有沒有什麼本事?
  嗷嗚一聲,它心裡淚流滿面,它敢肯定,如果剛剛它表現出了哪怕一點不合格,眼前這人肯定會找機會滅了自己!
  可偏偏……眼前這人太強了!!它,它,它……斗不過啊!!
  ********在兩人一狼走進祁連山的時候,此時的青陽縣正迎接著突然駕臨的景風王爺一行。
  是夜,許正一盯著桌子上的兩壇女兒紅,吞了吞口水。
  方敬然看著許正一一臉饞樣,皺了皺眉,“浩然,你沒事吧?”
  許正一回過神,看向方敬然,眨了眨眼,“二哥,我不是好好的嗎?我能有什麼事?”
  方敬然有些糾結,猶豫了一下,才低聲開口,“景風王爺……下個月就要迎娶那個女人了。”
  許正一一怔,隨即沉默不語。
  方敬然看著突然沉默的許正一,心頭有些懊悔,他是不是不該說?但想著那個可惡的女人,方敬然心頭又有些惱火,那樣的女人浩然為何總是惦記著?!
  方敬然正欲開口說話,許正一卻是突然自嘲一笑。
  方敬然看著從未露出過這樣自嘲笑容的許正一有些驚訝。
  “我自詡聰明,這天下間能勝我的人唯獨明瑞一人,我自以為我謙卑不曾驕傲,身邊的人我都不曾辜負過,但時至今日,我才知道,天下間勝我的人太多太多,我自以為是的謙卑卻是自以為是的驕傲,我以為我一直沒有看不起任何人,我卻一直看不起這個天下,這個大楚朝,我自以為我不曾辜負的人太多太多,紅衣,爹,大哥,二哥,明瑞,還有宋真……”
  眼前這個喃喃自語的,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悔恨自責迷茫的人,真是往日裡那個意氣風發的方浩然?!方敬然心頭突然感到心酸。
  於是,方敬然忍不住出言打斷,“這都不是你的錯!浩然,你不是神,你不是聖人,是人都會犯錯!”
  許正一回過神,看向方敬然,只是苦澀一笑,“二哥,別恨宋真,我枉費與她同床共枕十一年,我卻沒有看懂她的苦……”
  “她有什麼苦處都不該利用你欺瞞你!更不該殺了紅衣!”方敬然忍不住怒道,頗有些怒其不爭的味道,“浩然!到今天這個地步了,你就別再為她說好話了!還是說,你心裡還想著和她一起?浩然,我警告你!你若領她進我們方家的門,我一定會不擇手段的殺了她!”
  許正一慢慢搖頭,歎氣開口,“二哥,她是不會進我們方家的門了……這你就放心吧。”
  方敬然盯著許正一好一會,才慢慢開口,肅然道,“浩然,有些事情你還不懂,但我相信你將來會明白的,我和爹,還有大哥,都是為你好。”
  許正一抬頭,看向方敬然,露出往日裡嬉皮笑臉的模樣,“那是當然!我可是方家的方浩然!二哥你不為我好,為誰好?”
  方敬然看著許正一的笑臉,心裡稍稍松了口氣,雖然也清楚這只是這愛惹事的家伙的掩飾,但能夠掩飾的笑了就好。
  人身體上的傷口有痊愈的期限,可人這心裡的傷口卻是遙遙無期。
  慢慢來吧。或許時間,可以讓無期變成有期……
56、龍紋之祁連山(2)
  許未上輩子也曾經來過祁連山,那時候,是為了采摘鬼樹上的十年一結的苦果,鬼樹很可怕,它會食人,可又有誰能想到,鬼樹結的苦果卻是救命良藥。
  那時候,許未來的時候,祁連山依然細雨綿綿,鬼樹比現在還要瘋長,還要可怕。
  許未身上帶著鬼樹最害怕的夏蟲,他才能順利采摘到苦果,不過,雖然很順利,但也吃了很多苦頭,身上被鬼樹啃了好幾個大口。
  此時,他站在鬼樹下,眉開眼笑的仰頭看著默三將苦果一顆一顆的摘下,真好,小默幫他摘,他就不用去爬樹了,看著小默在鬼樹間飛來飛去,將一顆一顆苦果摘下,許未心頭感慨,這有武技的人就是好啊!
  看著小默飛來飛去,許未心頭又有些郁悶,不管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師傅都說他體質不適宜練武,好吧,不能練武,那學點小法術也好啊。可惜,師傅卻是搖頭歎息,很是遺憾的說,他身體裡連半點靈力都沒有,法術無法修煉。
  哎,用老爹的話來說,他就是一個廢柴啊。
  默三抱著十幾個苦果飛落到許未跟前,微微皺眉,開口說道,“未未,只有這些。”
  許未盯著默三懷裡的十幾個苦果,眼睛大亮,哇,還是成熟期的呢!上輩子他只摘到了三個,還都是剛剛結的小果子,這鬼樹的苦果十年一結,每次一結才只有三個,成熟期還要五年,而且這苦果一到成熟期就會自己掉落,一旦掉落就會發芽變成新的鬼樹。
  現在小默能幫自己摘到這十幾個苦果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許未急急的接過,忙不迭的開口說道,“夠了!這些就已經很多了。”
  看著許未急急的接過苦果,就好像接過什麼寶貝似的,默三不語,眼睛卻是微微瞇起,早知道未未這麼喜歡,他……就不摘那麼多了!!
  此時,他們已經在細雨中站了很久了,但默三身上依然干干爽爽,許未身上呢,也是干爽的很,細細看之,就會驚訝發現,那些細雨竟然一滴都未曾落到他們二人身上。
  “未未,我們走吧。”默三抬頭看看烏雲厚重的天空,牽起許未的手說道。
  “哦?好!”許未抱著苦果正欲抬腳走,默三卻是略微彎腰,將許未懷裡的苦果抱過,淡淡開口,“我來拿好了。”
  許未傻傻一笑,點頭,依然眉開眼笑開心得很,沒有注意到默三越來越皺緊的眉頭。
  未未為什麼那麼喜歡藥草?他很不喜歡這樣!
  穿過鬼樹林,眼前是更加繁密的樹林,還在,這些都不是鬼樹,不然雖然他身上有小默給的空靈甲,但也是會很危險的,而且小默身上沒有空靈甲,僅憑小默的武技和法術,要穿過這樣密集的鬼樹林也是很麻煩的一件事,不過,奇怪,為什麼剛剛經過的鬼樹林都沒有攻擊小默呢?
  自己身上有邪魅之物都不敢靠近的聖物——空靈甲,鬼樹不敢攻擊是情理之中,但小默身上可什麼都沒有呀。
  盯著眼前繁密的樹林,默三沒有走進去,思索了一番,才轉頭開口說道,“未未,待會抱緊我閉上眼,不管發生什麼事,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睜開眼睛,等穿過這樹林了,你再睜開眼睛。”
  許未乖乖的點頭,接過默三懷裡的苦果,解下背上的包裹,將苦果放進去後,才重新背上,抬頭對默三咧嘴一笑,笑容很是燦爛,“小默,我們走吧。”
  默三凝視著許未的笑臉,眼裡暖暖的,微微揚了揚嘴角,將許未摟進懷裡,便朝密林走了進去。
  許未被摟進默三懷裡後,便緊緊的閉上眼睛,他對這裡不熟,上輩子沒有武技沒有法術的他能夠到達鬼樹林已是他最大的極限了,雖然沒有來過這裡,但上輩子為了采摘苦果,他在進入祁連山之前也做了很多功夫,那茶棚的老人便曾經差點被他煩死。
  茶棚的老人告訴他,這鬼樹林後頭還有一個幻林,幻林裡有一種誘蝶,它們會散發出甜膩的香味,香味有毒,中毒的人都會沉溺於自己心裡的恐懼幻境中,在恐懼中睡去,然後,他們就會變成誘蝶的食物,但誘蝶只會啃食人的心。
  許未緊緊的閉著眼,在甜膩的香味中,他還聞到了默三身上的非常稀微的藥草味道,這藥草味道讓許未慢慢的放下心。
  他知道小默很了解這祁連山,雖然他對小默為什麼這麼了解祁連山感到很驚訝,但心裡猜測著,大概是小默的僕人或者下屬告訴小默的。
  而且小默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如果不是對祁連山非常了解,小默也不會帶自己來。
  忽然一聲低低的哭泣的聲音傳來——“未未……救救娘……未未……快來這裡,快來娘這裡……”
  是娘的聲音?
  許未的臉色一變,下意識的揪緊默三的衣服,娘?!
  “未未……來,我們回家!”
  哥哥??
  “未未……走!跟爹回家!”
  爹?!
  不,不對!不是!
  “未未……離開青陽!永遠都不要回來!”師傅的聲音?
  那是什麼時候?啊,對了,是那次,他在青陽縣裡給幾個病人看完病,一回到玉華寺,師傅就非常嚴厲的跟自己說。
  “未未!走!你走!不要回來!聽到沒有!”是爹!?
  還有爹,被師傅趕離玉華寺後,爹就把自己趕出家門。
  為什麼你們都要趕我走?為什麼你們都不要我了?
  恍惚間,許未好像又看見,在自己趕回家後,所看到的景象,爹安靜的躺在床上,瘦骨嶙峋,滿頭白發……突然血腥味竄入許未的鼻子,許未一個激靈,猛的回過神,糟糕!自己怎麼被誘蝶迷惑了!
  這血腥味……是……小默?
  小默受傷了嗎?!許未不敢睜開眼睛,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唇,疼痛讓他迷離的情緒漸漸清醒起來,他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摸索著緊緊的摟抱著的默三,但默三摟抱得太緊,他很難摸索著,雖然很難摸索著,但摸到的地方都濕濕的?而且還有血腥味?想開口說話,問問小默是不是受傷了,但又不敢開口,只怕自己一開口,一松懈,自己又會著了誘蝶的道!終於,默三的聲音響起。
  “未未……”低啞疲憊的聲音讓許未猛的睜開眼睛,待看清眼前的默三的狀況,許未差點魂飛魄散。
  默三身上的墨色袍衫已經被鮮血浸透了!
  “小默你別說話!”許未猛的高聲打斷,小心翼翼的掰開默三依然緊緊摟著自己的手,將默三身上的袍衫小心翼翼的解開,待看清默三的身體,許未倒吸了一口氣,默三的正面還好,或許是因為摟抱著自己的關系,沒有什麼傷口,可是背部,除了墨鬼標記的地方,其他幾乎都是皮開肉綻了!
  還有幾處傷口裡竟然有白色的蟲子?!
  該死!那些都是什麼!
  許未死命的咬著唇,才不讓自己驚呼出聲,讓默三蹲下,許未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很快,許未平靜了下來,解□上的包裹,許未拿出包裹裡的金針,用金針將每一處傷口細細的挑開,看看有沒有白色的蟲子,這一挑開,才發現,幾乎所有的傷口裡都有白色的小小的蟲子,許未的手有些發抖,那些蟲子雖然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又是怎麼鑽進去的,但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在許未挑開默三的傷口的時候,默三只是細微的動了一下,又安靜不已。
  但在許未開始挑出蟲子的時候,默三啞著聲音,很平靜的說道,“這是誘蝶的蟲卵,它們怕光,一見光就會消失,誘蝶咬人的時候就會把蟲卵種下,一旦蟲卵長大就會開始啃食人心。”
  許未臉色發白了。
  緊咬著唇,加快速度,仗著上輩子和這輩子的對金針的熟練使用,很快,蟲子都被挑了出來,許未又拿出一顆苦果,將苦果的皮撕開,將苦果的肉一點一點的小心翼翼的塗抹上去。
  感受到背上的清涼舒爽,默三啞聲開口,“未未,你用苦果?”
  “嗯。”許未悶悶的應了一聲。
  默三不語,半晌,才低低一笑,“未未,我是墨鬼,你知道的吧?”
  “墨鬼就不會受傷了!?”許未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冷。
  默三一愣。
  嗯?未未怎麼了?
  默三想轉過身,但許未一把按住默三的肩膀,悶悶的聲音似乎快要哭出來了般,“不許轉過來。”
  默三的身子一僵。
  空氣有些沉悶,在默三開始焦躁不耐煩的時候,許未的聲音低低響起。
  “我……果然拖累了你……我……不該跟著你來……”
  他雖然不知道空靈甲到底有多珍貴有多好,可是,他知道,因為這空靈甲,他沒有被鬼樹攻擊,他雖然被誘蝶所引誘,但是沒有被誘蝶攻擊,可是,小默卻……他沒有武技,連法術都沒有,他唯一有的不過是一身醫術,可是醫術卻不能讓他在小默被誘蝶攻擊的時候救小默,醫術只能讓他在小默受傷的時候救他,可是……他寧願自己沒有這一身醫術,也不想看到需要自己醫治的受傷的小默!
  默三聽著許未低低的似乎還有些哽咽的聲音,皺眉,強行轉身,一轉身,就怔住了。
  許未的頭低垂著,看不起表情,可那環繞周圍的沮喪和難過是怎麼回事!
  抬手將許未摟了過來,默三皺眉,什麼拖累不拖累的?什麼該不該的?
  明明是他要跟著未未的呀,是自己將未未帶過來的,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會讓未未涉足這個祁連山。
  當然,今天幻林的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默三記得上輩子,他穿過幻林的時候,誘蝶好像沒有看見他一樣,反而是跟著他來的幾個墨鬼道的屬下被誘蝶啃食了。今天誘蝶卻是發瘋般的攻擊著他。
  被攻擊,他不怕,他是墨鬼,墨鬼即便受傷,特殊的體質也會很快讓他復原,未未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但看著未未慌張害怕的樣子,他覺得很受用,心裡很滿足,即便不需要醫治,也佯裝不知,感受著未未對他的關心和緊張,只是……當未未慌亂害怕到拿出苦果的時候,他就覺得有些浪費了。
  苦果很難得,而且苦果還有另外一個非常重要的作用。
  就想開口說明,但沒想到未未卻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是自己玩過火了……默三摟著許未,覺得埋在自己肩膀處的未未哭了,肩膀濕濕的,默三心裡開始覺得悶疼,好像被什麼碾過了一樣,很難受。
  “對不起……未未……”默三不自覺的開口。懊惱著,但又開心著,這世上原來還有一個人會因為自己的受傷而難過的哭泣……會因為自己的受傷而憤怒於自身的無能……突然間,默三明白了,為什麼這輩子誘蝶會發瘋的攻擊自己……誘蝶,誘蝶,誘惑人心,奪取珍貴。
  上輩子的自己心裡沒有什麼珍貴的東西。所以誘蝶無視了自己。
  但這輩子,他心裡有一個許未。所以,誘蝶發瘋的攻擊自己。
  珍貴的東西只能有一個,透視人心的誘蝶最喜歡的就是心裡只藏著一個珍貴的東西的人心。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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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龍紋之祁連山(3)
  星星開始點綴夜空,此時被夜空籠罩著的祁連山更顯得陰森,陣陣吹來的風裹著寒意朝山洞不斷襲來。
  靠著小白,許未還是覺得冷,忍不住開始搓著手。
  這祁連山的天氣真是奇怪。此時還是五月,可這晚上卻猶若臘月的天。
  此時,他在洞口抱著雙膝坐著,身後靠著小白,不停的向下張望著,可惜,這裡就在懸崖下突出的峭壁上,下頭是黑黝黝的仿佛無底洞般,什麼都看不到,可是許未還是拼命張望著,不時的搓著手,心頭擔心不已,就在兩個時辰前,小默到下頭探路去,也不知道怎麼樣了……真是好冷。許未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雖然背後的山洞裡有小默點起的篝火,可是,在裡頭總是無法安心。
  一邊心焦的張望著,一邊漫無邊際的胡思亂想著,想著自己和小默從那幻林離開後,明明看到眼前的是一片花海,可自己一腳踏空的竟然是懸崖!!
  那危機時刻,幸好小默及時用了法術,兩人才能落到這峭壁上,發現了這個山洞。
  這半空凸出來的峭壁雖然能暫時讓他們二人待著,可想要離開卻不是那麼容易,往上,那懸崖幾乎成了一個小點,而往下,又是深不見底。
  小默自己一個人離開是很容易,可是如果帶著他的話就不容易了。
  而且,最重要的,小默要找的那龍紋還沒找到……許未心裡歎氣,這祁連山真是太詭異了。
  *********而此時,站在深潭邊,無視周遭蠢蠢欲動的可怖的鐵甲蟲,默三的眼眸裡滿是憤怒,死死的盯著眼前的深潭,還有深潭裡中央的水晶棺,水晶棺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把刀鞘!
  如果按照上輩子的記憶,在他到達這裡的時候,他看到的應該是一把迎接自己的龍紋刀,以及盤旋龍紋刀上空的黑龍。
  但現在,竟然只剩下一把刀鞘!
  而最重要的一點是,這祁連山的地形他可以說是爛熟於心,畢竟上輩子他被困在這裡也好幾個月,但現在,什麼都不一樣了!
  那突然憑空出現的花海,還有這裡的深潭,那水晶棺,還有那刀鞘!
  為什麼會不一樣?!
  是因為自己再世為人改變了歷史的軌跡?
  還是說有人發現自己的再世為人,因此設定了不同的局勢讓自己來應對?!
  不對!
  因為自己再世為人所以改變歷史的軌跡?!那是絕對不可能!也許他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但這祁連山是從先祖打下江山的時候就已經存在的,這裡的鬼樹,誘蝶,還有這深潭……那都是已經存活了上千年的東西,他楚默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改變這麼一座山!
  而如果說有人發現自己的再世為人所以故意這樣改變?
  默三瞇眼,心頭怒火騰升,發現自己的再世為人那是絕對不可能,除非是神!但,如果說是有別有用心的人一直關注著自己,在猜測到自己會來祁連山後,提前來到祁連山,布設幻陣,誘導自己來到這裡的話——那就絕對有可能!
  上輩子自己不就是這樣被人一步步誘導著沉溺於絕對的力量中,迷失於八壁經書中,最後差點失去自己的本性!
  看來,那個人,這輩子也是沒有放過自己呢!
  默三慢慢的扯出嘴角陰冷的笑。手一揚,火焰突然憑空迸射出來,將四周因為貪婪而已經悄悄靠近的鐵甲蟲卷入火焰中。
  瞬間,鐵甲蟲就消失殆盡。
  轉身,默三騰空而起,朝上方飛去,沒有再看那刀鞘一眼,心中已經隱約感受到,那刀鞘和那水晶棺肯定是誘導控制自己的利器,雖然,他一直反復思索著,對那人在上輩子能夠將自己逐步控制的百思不得其解,但,他也隱約明白,上輩子的他說經歷的那些事,所遇到的那些個刺激自己感情的人都是那人有意安排,借此慢慢的將某個東西種植在自己身體裡或者腦海裡,然後,將自己逐步控制,那麼,剛剛看到的水晶棺和刀鞘就應該是非常重要的誘導的東西了?
  而這輩子他故意避開了上輩子的經歷,但從現在遇到的情況看來,那人一直都在誘導著自己,自己現在遇到的事情和人……難不成也還是那人的有意安排?!
  默三突然頓住腳步,未未……也是?
  默三慢慢的握緊手,心裡突然閃過一絲殺意,未未莫非真的是……而此時,靠著小白的許未又打了個寒顫,皺眉,小默怎麼還沒回來呢?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事情了吧?
  ***********此時,青陽書院中,許正一從夢裡驚醒,翻身坐起,滿頭大汗,心頭依然狂跳個不停。
  剛剛,他竟然做夢夢見未未一身是血的站在自己跟前……該死的!未未不會有事吧?
  許正一摸了把臉,煩躁的晃了晃頭,突然坐起,再加上夢裡的驚嚇,許正一現在的頭很疼,揉揉額頭,許正一翻身下床,隨意的披上件外衣,走到桌子邊,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
  這一倒水,許正一愣了楞。
  桌子上有一個玉瓶,一個印著青花模樣的很普通的小玉瓶。
  許正一慢慢的伸手拿起小玉瓶,神情有些復雜。
  這是京城擺攤價一個十文錢的小玉瓶,當初買了後,他用來裝金創藥,因為看這小玉瓶小巧,適合隨手攜帶,他那陣子又因為家裡的煩心事,心情煩悶,時不時的尋釁滋事,總是會受一些小傷,大哥便三天兩頭的煩著他,要他至少帶些傷藥,他那時心裡煩,便賭氣買了這樣一個小玉瓶來裝傷藥,明瑞那時看著他很無奈,問他,“你是故意的吧?”
  “哼!”
  “嵩哥會不高興的。”
  “明瑞,你很煩吶!”
  “好好……我不說,我不說……”
  ……然後,那天,他和明瑞去踏青,結果,遇到來刺殺他的人,明瑞為了救自己,擋了一劍,他那時看著明瑞肩膀上不斷流出的血,慌了,拿著小玉瓶想給明瑞上藥,卻偏偏手抖得不像話,最後,還是明瑞笑著自己給自己上了藥,看著血止住了,他才松了口氣,腳軟,跌倒在地。
  “哈哈……用得著這麼誇張嗎?浩然,我平日裡練武也經常受傷的,比這還嚴重的都有,你不是都看到我身上的那些傷口了嗎?”
  “那不一樣好不好?!”他怒吼著。
  “那裡不一樣了?不都一樣受傷了?”
  “你身上的那些破傷口那是練武!!練武!!剛剛是什麼時候?!是生死關頭!要是你……”他那時丟臉的差點哭了出來。
  “我不會有事的。”明瑞的聲音很輕,但他就是知道,明瑞這話就是一個誓言,他說不會有事,就絕對不會讓自己出事。
  後來回去的時候,明瑞強行將自己身上的小玉瓶和他身上佩戴的小藥包換了過來。
  只是可惜,因為宋真不喜歡那小藥包,他一直沒有佩戴在身上,但也捨不得丟掉。雖然宋真給自己做了好多小藥包,但他最喜歡的,還是明瑞當初強行塞給他的小藥包。
  ……手抓緊了小玉瓶,許正一因為噩夢而慌亂的心慢慢的一點一點平復。
  盯著小玉瓶看了一會,他才動手拿出小玉瓶裡的紙條。
  紙條內容很簡單:未未會平安。
  愣了一會,許正一嘴角一彎,明瑞這小子和他的默契還是沒變嘛!
  不過……許正一歪頭,看明瑞這話,看來短時間裡,二皇子那頭還不打算對默三出手了咯?
  嗯,不過也是,爭斗什麼的,還是放在他們都通過皇子冊封大典再說吧。
  現在,大家都在儲存著能量。
  輕輕歎口氣,許正一把玩著小玉瓶,皺眉,只是,噩夢真的不祥啊。
  **********碰!!
  許未驚叫出聲,“小白!!”
  小白被重重的摔了出去,但半空中一個轉彎,強行撲了過來,將正欲揮手施展法術的默三猛的撲倒。
  許未臉色慘白的看著小白渾身是血的撲倒面無表情,一身冷冽氣息的默三,心頭又急又怒。
  想著剛剛,他開心的朝回來的默三跑了過去,卻差點被默三揚出的冰刀割傷,如果不是小白察覺不對,及時將自己撲倒在地,只怕,此時他早就成了一具屍體!
  他呆呆的看著將小白再次摔了出去,滿是殺意的眼睛直直盯著自己的默三,此時的默三就跟八壁經書裡的默三一樣,好像都不認識自己了般……八壁經書?!
  對!許未猛的眼睛一亮,他知道了,小默肯定是被什麼東西給蠱惑了,就跟八壁經書裡的一樣,可是——他該怎麼做?!
  小白再次撲倒默三,朝默三不斷怒吼著,許未上前一步,急急說道,“小白,你放開小默,讓他過來!”
  小白明顯一愣,急急的搖頭擺腦的拒絕著,許未急了,怒道,“快點放開小默!”
  小白只好跳下,而默三猛的站起,再次揚起手的時候,許未猛的撲了過去,默三瞇眼,冰冷的眼眸突然閃過茫然,但隨即又被殺意填充,而就在這個時候,默三的手已經揚起了冰刀,同時間,許未已經撲倒默三,冰刀瞬間刺入許未的身體。
  許未一個悶哼,嘴角慢慢的滲出血跡,卻揚起了釋然放心的笑容。
  看著許未揚起的笑容,默三呆住了。
  然後,同時,腦海一陣刺痛,好像有什麼東西刺入他的腦海了……許未慢慢的閉上眼睛,他的金針,已經刺入,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許浩然走出廂房,看著那小小的身影躍上屋頂,很快消失在黑夜了。
  許浩然默然看著。
  直至突然響起的低低的輕笑聲,“你不阻止嗎?小可兒可是去吸食人血哦……”
  許浩然垂下眼簾,掩飾住眼裡的憤怒,手緊握成拳。
  “你的目的。”許浩然淡淡的開口。
  “哦?我的目的?”輕笑的聲音依然未停,但卻多了份興趣。
  “你該知道的,我要讓小可兒離開你。”
  “為什麼?”許浩然皺眉,抬頭看向對面屋頂慵懶的躺著的漂亮的男人——沐雲曦“因為我們是妖物。妖物和人類自一千年前開始,就是死敵,你無法忍受小可兒吸食人血,但你可知道,吸食人血是我們妖物的天性,我們想活下去就必須吸食人血,這樣的你,將來總有天會因為無法忍受這點,而做出傷害小可兒的事情,小可兒是我徒弟,她雖然很笨,很傻,但只要她一天是我徒弟,我就不會坐視她被欺負被傷害,哪怕是潛伏中的傷害,我也必須把它鏟除。小可兒太重視你了,你又是那未未的哥哥,許正一的兒子,所以,我不能傷你,現在,我什麼都告訴你了,你自己決定吧,現在離開對你好,對小可兒也好。”在你們都不懂相思為何物的時候……許浩然愣愣的盯著沐雲曦半晌,才低下頭,許久,才喃喃道,“讓我想想吧。”
  沐雲曦微微揚眉,點頭,“行,三天後,我再來找你。”
  許浩然沒有再說話,只是沉默轉身離開。
  待許浩然離開,沐雲曦垂下眼簾,坐在屋頂上,夜空的星星不夠明亮,只能看到被陰影遮蓋住的朦朧的臉,卻看不清臉上的表情,直至一聲輕咳響起,然後有些遲疑的聲音響起,“你是……沐雲曦?”
  沐雲曦慢慢的抬起眼簾,斜睨了站在院子裡的一臉疑惑的許正一,扯出笑容, “難為方家的三少還記得我這個妖物啊。”沐雲曦的笑容很甜美,但卻讓許正一硬生生的打了個冷戰。
  許正一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這個……當初把你誤認為女人是我不對,額,你不是還在生氣吧?”許正一的聲音有些小心翼翼。
  沐雲曦微微揚眉,對眼前這個男人,沐雲曦心裡有那麼一點點的敬佩,這人好像不管當年還是現在,眼睛總是那麼的干淨,不管遇到多難的事情,不管遭受到多大打擊,也總是能提起精神,還有一點……他是第一個不歧視自己是個妖物的人……“就算生氣,你還能怎麼樣?”沐雲曦似笑非笑的盯著許正一,但這人他只是敬佩而已,他還是很討厭他,至於原因,他不需要知道。
  許正一干笑一聲,心裡暗暗擦了把汗,這沐雲曦還是那麼難纏!
  “對了,謝謝你剛剛跟浩子說的話。”許正一正色道。
  沐雲曦挑眉,“我是為了小可兒。”
  “我知道,但還是要謝謝你。”許正一笑笑說道,又輕輕歎息一聲,轉身,隨意的擺手,“我回去睡覺了。”
  沐雲曦盯著許正一,心頭皺眉,這人也不問問他出現在這裡是為了什麼?嘖,就這麼大大方方的去睡覺,不怕危險?
  算了。反正,許正一,不,方浩然,就是這麼一個討厭的人!!!
58、龍紋之祁連山(4)

  回到房間的許正一,盯著桌上的小玉瓶,思索了一下,嘿嘿詭異一笑,拿起毛筆,唰唰的寫了幾個字,便把紙條塞進玉瓶裡。
  做完這事,許正一又忍不住歎氣,不知道現在的未未怎麼樣了……還有浩子……許正一躺在床上,了無睡意,怔怔的望著床頂發呆,心裡默默念叨著,未未,你可千萬要平安……你要是有個萬一,爹可就挺不住了啊。
  而此時的祁連山……默三呆滯的看著趴在自己身上的昏迷不醒的許未,手指有些顫抖的慢慢撫上許未的臉頰,涼涼的?慢慢的,顫抖著的手指探上許未的鼻間——那若有似無的鼻息……默三提著的心終於稍稍可以放下,松了好大一口氣,還好,未未沒事。
  而這時,小白怒吼聲讓默三回過神,默三小心翼翼的扶起許未,快速的封住許未身上的幾個穴位,又小心翼翼的將許未靠在自己身上,將掌心抵在許未背上,在許未的權勢經絡上運行了一遍,還好!經脈沒有受損!
  將許未慢慢的放到地上,小心撕開許未身上的衣服,看著許未胸口上的深深的被冰刀割開的傷口,默三的眼睛暗淡了下來,心頭一陣刺痛,怒意又忍不住席卷了上來,但席卷上來的怒意很快就被後腦勺的刺痛蓋住,默三摸摸自己的後腦勺,是未未的金針?
  從深潭回到山洞的記憶雖然模糊不清,但自己對未未放出冰刀的記憶卻特別清晰,特別是,未未明知道會受傷,依然撲上來,就為了將金針刺入自己的後腦勺,而多虧這金針,才讓失控發狂的自己清醒了過來!
  在小白叼來苦果,又對默三憤怒吼叫著,默三沉默的接過苦果,割開苦果的皮,將苦果的汁擠了出來,慢慢的塗滿許未的傷口,又翻找出包裹裡的衣服,輕輕的給許未蓋上,深深的凝視著許未,默三的眼眸溫柔如水。
  手指慢慢的劃過許未的臉頰,他懷疑了未未,但心裡的聲音卻說,即便未未真的是被有心安排在自己身邊的……他也絕對不會傷害未未……同生共死,他們已經結下了這樣的契約。
  慢慢的收回手,默三轉頭看向依然怒視著自己的小白,嚴肅開口,“你做得很好,記住,保護未未就是你的職責。”頓了頓,又鄭重開口,“如果下次我再發瘋的話,你直接殺了我!明白嗎?”
  哈?小白呆住了。
  而默三簡單收拾了山洞,又把剩下的苦果放到許未身邊,猶豫了一下,默三執起許未的手腕,他送給許未生日的黑龍手鐲,沉吟了一下,默三咬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慢慢的滴到手鐲上,一旁的小白瞪大眼,就見那黑龍手鐲忽然發出紫色的光芒,然後,那龍似乎復活了般,竟然繞著許未的手腕轉了一圈。
  靜靜的看著黑龍手鐲一會,在紫色的光芒漸漸暗淡下去後。默三才將許未的手放下,轉頭對小白淡漠開口,“等未未醒來後,你就帶未未馬上離開!你是靈獸,你應該知道走出這祁連山的路,記住,不管未未說什麼,你都不要聽,馬上帶未未離開。”
  小白碧綠的眼眸頓時露出為難的神色。
  “你是想讓未未再被我傷害嗎?!”默三突然厲聲開口。
  小白嚇了一跳,忙急急點頭。
  默三這才起身,靜靜的看了許未一眼,默三的嘴角慢慢的揚起淡淡的笑容,一旁的小白偷偷看著,不由吐舌,這墨龍也就對著小主人才會笑得這般模樣。
  默三嘴角的笑容很快消失,在轉身大步離開山洞後,默三抬頭看天,此時,天空尚未露白,但即便天亮,這祁連山依然是看不見任何日光。
  他不會認輸,那人既然如此煞費心機布下這樣的局,他不陪那人玩玩,豈不是太辜負人家了?
  最重要的一點,那人差點害了未未!
  默三神情依然淡漠,眼眸寒冰陰森,轉身再度躍下,那個深潭,那個水晶棺,他倒要瞧瞧到底有多厲害!
  而在默三離開不久,許未便猛地睜開眼睛,“小默?!”
  本來趴在一邊舔著自己傷口的小白眼睛一亮,急忙撲了過去,但不敢壓在許未身上,只敢在一邊嗷嗷的叫著。
  許未掙扎著坐起,雖然身上還是有些疼,但也沒有之前昏迷似的疼痛,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口,許未眨了眨眼,是苦果,是小默給自己上的藥?臉上不由露出驚喜的笑容,那這麼說來,小默清醒了?!可是,四處張望了一下,許未心頭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小默呢?怎麼不見小默?
  “小白!小默呢?他去哪了?”許未轉頭,急急問道。
  小白眨眼,突然蹭蹭許未的臉,又突然將許未叼上自己的背,許未嚇了一跳,隨即急忙摟住,“小白,你要干什麼?”
  小白只是長嘯一聲,隨即便帶著許未飛奔出了山洞,小白飛奔出了山洞,便朝上方的懸崖直奔而去,許未一呆,隨即急急開口,“小白!你要帶我去哪裡?!小默呢!小默在哪裡?!”
  小白不答,只是不斷飛躍著,許未心頭又急又擔心,抓著小白的脖頸上的毛,低聲威脅道,“小白,帶我去小默那裡!你聽到了沒有!馬上帶我去找小默!你肯定知道小默在哪對不對?!”
  小白只是低低的嗚叫一聲,便繼續飛奔著。
  許未急了,這個時候,他怎麼能離開小默?!小默肯定遇到了什麼,才會突然迷失本性似的攻擊自己!他必須在小默身邊,看著小默,不然,迷失本性的小默會做出什麼事情來,誰也不知道!
  咬牙,許未猛的松開手,身子便朝下墜落,小白嚇了一跳,一個回頭,轉身,急急的將墜下的許未叼住,隨即急急的跳落到山洞口。
  “小白,馬上帶我去找小默!”這番突兀的動作後,許未落地後,胸前的傷口開始隱隱作痛,但他顧不得這些,心裡只想著小默現在到底去了哪裡?他會不會又遇到什麼危險的事情?
  小白很是為難的看著許未。
  而許未看著小白眼裡的為難,長長吁出一口氣,捂著胸口,步伐有些踉蹌的站了起來,“好!你不帶我去!我自己去找!”
  小白看著許未搖搖晃晃的就要轉身離開,急忙嗷嗚一聲,幾步上前,擋住許未,頗有些沮喪意味的垂下頭。
  許未看著小白這般模樣,松了口氣,有小白,找小默也容易些,蹲下,摸摸小白的頭,看著小白身上已經開始干涸的血跡,許未心頭歉然,喃喃開口說道,“小白,對不起,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是,我必須去小默身邊……我必須在他的身邊……”
  小白親暱的蹭蹭許未的手,哎,算了,它也挺擔心墨龍那個混蛋的,如果沒有主人,那個墨龍要是發狂了,也是很麻煩的事情!
  小白蹭蹭完畢,趴下,示意許未爬上自己的背部,然後,便在天色即將露白的時候,朝深不可測的懸崖下直奔而去!
  **********而天色發亮的時候,青陽縣的縣衙前,齊聚了一大群人。
  這群人個個神情憤慨,手中有的緊握著一把菜刀,有的拿著棍子,有的拿著扁擔……然後,這群人開始齊聲喊道,“曲姜有!出來受死!”
  “曲姜有!滾出青陽縣!”
  “曲姜有!把我的兒子放出來!”
  “曲姜有!你去死吧!”
  ……不遠處,坐在茶館裡的金大瓜,神情沉靜的看著,半晌,微微皺眉,事情有些不對頭了。
  *********再說此時的京城……京城有一樓,臨仙樓。
  此樓專售世上難尋之物,只要你能說出個名號,臨仙樓便能給你找來。
  當然,一物千金那是最少的。
  而這臨仙樓還有絕世美人會在初一十五之日,登樓獻藝,臨仙樓的美人賣藝不賣身,當然,除非你入了美人的眼,或許還可與美人有個露水情緣。
  除了絕世美人,臨仙樓的美食也算京城一絕,於是,每日總有人源源不斷的前來這臨仙樓,可惜,這臨仙樓只賣十二桌,四個小閣。十二桌就是臨仙樓大堂的十二張桌子,而小閣就是臨仙樓後院的四個小院子,分別叫:望遠閣,思然閣,與浩閣,等約閣。
  臨仙樓的規矩,一旦十二桌滿人了,四小閣有客人了,今天便不再做生意了。
  雖然這規矩很是怪異,雖然這臨仙樓的菜很貴很貴,但,依然每天有人守在臨仙樓的大堂前的小花廳裡等著買票。
  而今日,臨仙樓前的小花廳裡依然擠滿了人,人聲依然鼎沸,嘻嘻鬧鬧的。
  而在臨仙樓的望遠閣裡……白衣粉裙蒙著面紗的女子端坐在石椅上,面前的石桌擺放著幾盤菜餚,而她對面坐著一個俊秀的約莫三十上下的藍色錦袍的男子。
  女子端起酒杯,輕輕搖著,待飄下幾片桃花後,女子眼眸裡流露出一絲懷念。
  “曾經,他最喜歡桃花。”女子低低聲說著。
  “嗯……現在,浩然也是最喜歡桃花。”男子悠然的夾起一塊魚肉,很是滿足的對女子微笑說道,“宋小姐不吃嗎?這裡的菜還是很不錯的。”
  女子抬頭看向男子,眼裡的懷念已經沒有了,只剩下淡淡的冰冷,“我一直都很想知道,你到底把他當成了什麼?”
  男子似乎很是困惑,“什麼當成什麼?浩然就是浩然,還能是什麼?”說到最後,男子有些無奈,對女子搖頭歎息道,“宋小姐,如今你身份不必尋常,要慎言呀。”
  女子冷冷的盯著男子,眼裡閃過一絲嘲諷,“是啊,的確不必尋常了。那麼,張明瑞張大人能否為未來的景風王妃做一件事?”
  男子,也就是張明瑞放下手裡的筷子,微笑,笑容很是從容得體,“請說。”
  “我的妹妹辰月近日離家了,能否麻煩張大人幫我尋回?”
  張明瑞微笑點頭,“當然可以,宋小姐就請安心吧。”
  女子也就是宋真起身,淡淡道,“如此,就麻煩了。”
  “宋小姐客氣了。”
  待宋真起身離開,張明瑞收起笑容,若有所思,宋辰月離開了?
  而這時,臨仙樓的伙計恭敬上前,“大人,外頭有鐵家和沐家的人起了爭執,都想今晚做第一桌,您說過不要得罪玉石家族(十二家族的統稱)的人,這個您看我們該怎麼辦……”
  張明瑞回過神,微微一笑,“很簡單,價高者得。”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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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龍紋之四年(1)
  青陽縣府衙門前,此時一片詭異的安靜。
  在許正一話音剛落後,本來還有一些喧囂聲音的府衙門前,突然死寂下來,而在這片詭異的死寂的時候,突然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
  “大膽賤民!!你以為你是誰!你你你……竟然敢帶眾鬧事!!!你們,你們還不快點把這個賤民給我拿下!”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從府衙裡頭傳了出來,眾人循聲望去,就見一賊眉鼠眼的中年男子站在縣衙大門處,指著許正一跳腳吼道。
  金大偉看了過去,不由冷笑起來,這個曲姜有真是不知死活!他金大偉倒要看看今兒個誰敢動他的老師!
  此時,金大偉心裡還殘留著剛剛許正一帶給他的震撼!也就是剛剛,他才明白,為什麼,老師要帶青陽書院的學生過來,為什麼要攔截住百姓,制止百姓的暴動,而在景風王爺沒有前來之前,老師明明知道曲姜有的胡作非為,卻都故作不知。
  其一,景風王爺在民間的風評非常好,在現在景字一輩的王爺中,景風王爺是最重視名聲的。
  其二,雖然青陽書院不是大楚朝裡頭最有名的書院,但也不是可以讓人小看的,特別是近年來,因為老師許正一的關系,十二家族裡也有不少庶出子弟,慕名而來,而在近年榮登科舉榜的進士中,青陽學院的學子越來越多,其中,也不乏敬崇老師許正一的人。老師帶著青陽書院的學子前來,這裡頭的意味和分量,相信景風王爺心裡清楚。
  最後,學子們的這一請願,老師的這麼一跪,這可比百姓們單純的暴力抗拒要遠遠有效果得多,而且,這麼一來,不但能救出被抓捕的百姓,還能給府衙施加壓力,而此事有了來自學子的參與,那麼,那些只知吟月念詩的總是不屑於營生,輕視百姓的所謂文人們也將會關注吧,不但文人們會開始關注,只怕十二家族也會引起重視!
  哼,到時,迫於壓力,就不知道那個曲姜有還敢不敢這麼猖狂!
  而在這個中年男子也就是曲姜有吼聲過後,眾人回過神,衛兵們猶豫的看向景風王爺,而府衙的捕快就沒管那麼多了,吼叫著如狼似虎的就要撲向許正一——許正一直挺跪著,神情沒有任何緊張,依然很是從容。
  而金大偉和其他青陽書院的學生都一臉怒容,急急的圍在了許正一周圍。
  方敬然冷冷的看著,而就在捕快們的手就快要落到許正一身上時,景風開口了,“慢著!”
  捕快們愣愣的住手,看向景風。
  曲姜有一呆,隨即諂媚笑著上前,哈腰點頭的笑問道,“王爺別擔心,這樣的刁民讓下官來處置就好。”
  景風似笑非笑的開口,“曲大人,你可知道眼前這人是誰?”
  曲姜有一愣,很是猶疑的上下打量了許正一一番,轉頭看向景風,小心翼翼的細聲開口,“下官愚昧,還請王爺指教!”
  “你不知道此人是誰?那你可知道,十二天策令?”
  一聽十二天策令,許正一心頭一跳,糟!
  而方敬然一聽十二天策令,突然恍然,這就是景風來青陽的目的?!
  這就是丞相大人的用意?!
  而金大偉一聽,也心頭一跳,臉色微微一變,不是吧……老師的身份……十二天策令五個字從景風嘴裡一蹦出來,曲姜有就臉色大變,一臉不敢置信的瞪眼看向許正一,而許正一在心頭一跳後,也釋然了,反正,這事本來就是沒有說出口的大家都知道的事,所以,在曲姜有看過來的時候,還沖曲姜有特友好的咧嘴一笑,露出亮閃閃的白牙。
  曲姜有頓時腳步一軟。
  而景風則嘴角嘲諷一笑,轉頭盯向許正一,淡淡開口,“你說得有理,‘民如水,官如舟,水暴虐之時,亦疏亦導不亦堵’,曲大人,現在,就去把關押的百姓都放了!但不管有多麼大的理由都好,持器械攻打府衙就是等同於造反!百姓如果有訴求應該好好跟府衙縣令說,不能采用這樣的手段!”
  好好說?!許正一心裡一聲冷哼!好好說的話,你們當官的會聽嗎?!這位曲姜有大人會聽嗎?!要不是自己拉著書院的學子來,要不是自己這個方浩然的身份,要不是背後的方家,要不是……姓張叫明瑞的狐狸!你景風會好好聽我說嗎??!切!!
  但面上,許正一還是一臉感激樣的拱手作禮,“草民代青陽縣的百姓謝過王爺!”
  許正一身後的青陽書院的學子也跟著恭敬拱手作禮。
  方敬然看著許正一臉上的感恩戴德模樣,眼裡閃過欣慰。
  **********而是夜,許正一站在青陽書院的園子裡,抬頭看天,夜空繁星點點,在北邊,有一顆非常明亮的星星。
  金大偉走進園子的時候,見許正一抬頭凝望著天空,也跟著抬頭,可是瞅著滿天的星星,金大偉一臉茫然,這天象什麼的,他可是看不懂……奇怪,聽聞老師雖然博學多才,但可是不懂天象之學,難不成其實……老師他懂??
  “老師……”金大偉恭敬作禮。
  “大瓜,你懂天象嗎?”許正一忽然開口問道。
  金大偉臉上一囧,原來……老師,他不懂……“老師,弟子愚昧,不懂。”金大偉低聲說道,心頭不解,老師既然不懂,那干嘛這麼入神的盯著星星看?
  “是嗎?”許正一依然凝望著天空,喃喃低聲道,“奇怪……這未未的屬星怎麼一會亮一會暗的?”
  屬星?金大偉眼睛一亮,這個他懂!天上一星,地上一人,星亮人在,星逝人亡。每天晚上,星空總會有好多星星紛紛流逝,而每天,天上也會突然點亮很多星星,那是剛剛出生的生命。
  金大偉眼睛一亮之後,隨即一暗,如果……屬星一亮一暗,那可是不怎麼好的征兆啊。
  未未……老師的小兒子,可千萬別有事啊。
  ***********而此時的祁連山裡……一臉髒污的小男孩拖著一個黑色繭球慢慢的朝一個山洞走去。旁邊還有一只白色碧眼的狼不斷長嘯著驅趕不斷圍過來的鐵甲蟲,小男孩拖著繭球很吃力,每走幾步就要停一停,而一停下來,那些鐵甲蟲就不斷圍了過來,鐵甲蟲一圍過來,白狼就要噴火長嘯的驅趕,而白狼已經身上傷痕累累,而且動作似乎也略微有些遲緩,明顯很是疲憊了,小男孩看到白狼這樣,就咬著牙,費盡的努力的拖動著再走幾步。
  終於,小男孩拖著繭球,終於挪進了山洞。
  氣喘吁吁的軟趴在地上,小男孩看著也趴在自己身邊呼哧呼哧的白狼,歎氣的摸摸白狼的頭,柔聲道,“小白,辛苦你了。”又喃喃不解道,“奇怪,這些鐵甲蟲怎麼打完一批又來一批,沒玩沒了的……”
  小白撒嬌的蹭蹭小男孩的頭,小男孩一笑,慢慢的費力起身,起身時,似乎身上很是疼痛,小男孩忍不住臉色一白,皺起了眉頭,但小男孩還是咬緊唇堅持著坐起,坐起後,小男孩從身上的衣服裡撕下布條,看了看四周,最後猶豫了一下,小男孩輕輕咬破了手指,在小布條上寫下了字,寫完後,小男孩摸摸白狼的頭,低聲嚴肅道,“小白,把這個給我爹送去。告訴我爹我很平安,只是現在小默出了點事,我得陪著他,可能沒有辦法馬上回家,叫我爹別擔心。”
  小白眨眼,乖順的點頭。
  小男孩一笑,又輕輕的揉了揉白狼的頭,看了看白狼身上的傷口,小男孩神情很是難過,喃喃道,“這樣的話,你就不用陪著我在這裡冒險了……”
  小白困惑的看著小男孩,主人的這最後一句話,它聽不懂……但小白的腿上還是乖乖的綁上了小男孩的布條,又蹭蹭小男孩一會,小白才轉身,猛的朝外一躍!
  看著小白快速的消失在夜色中,小男孩微微苦澀一笑,這樣,小白就不用跟著自己,在這個危機四伏的祁連山送命了。
  淡淡的瞥了眼似乎感知白狼的離去而比剛剛更加騷動的鐵甲蟲,小男孩轉身朝山洞裡走去。
  坐到黑色繭球的身邊,小男孩輕輕吁了口氣,雖然跟著小白走,他可以活下去,但——轉頭凝視著身邊的繭球,似乎比昨天更大了一些?
  小男孩一笑,笑容輕淡柔和,他怎麼能留下小默一個人?
  而就在這時,黑色繭球突然動了!
  小男孩一愣。
  而就在這時,外頭的鐵甲蟲似乎感知到了什麼瘋狂一般就要朝山洞裡撲進來,但鐵甲蟲的速度雖然快,但黑色繭球卻是先一步,突然朝山洞裡滾了進去。
  小男孩嚇了一跳,隨即急忙跳起,“小默!!”一邊急急喊著,一邊追著黑色繭球而去!
  黑色繭球滾著滾著,突然消失了?!
  小男孩難以置信的瞪大眼,隨即驚恐叫道,“小默!!”腳步依然未停,追著黑色繭球消失的地方而去——就在此時——北方的夜空忽明忽暗的星星突然消失了,同時消失的,還有位於東方的星星……同一時間的青陽縣,許正一呆呆的看著北方消失的星星,身後的金大偉著急擔憂的扶著許正一,拼命叫道,“老師!老師!你怎麼了?!”
  同一時間的京城,張明瑞猛的轉身,隨意的抓起榻上的披風,臉色平靜的走出書房。低聲開口,“備馬!去青陽!”
  “可是,主人,這個時候……”
  “閉嘴!如果那些人來了,你就告訴他們,我不在!”
  “遵命!”
  同一時間的宋家府邸,宋真跪在祠堂前,哭求著,“宗主!求您了!告訴我,未未在哪?未未是不是真的……”
  “你若想你兒子平安,那就最好乖乖的聽話。”慢慢的,柔和的聲音響起,雖然聲音很柔和,可語氣裡的淡漠和寒冷,卻毫不掩飾。
  宋真依然流著淚,慢慢的磕頭,低低聲哽咽著問道,“宗主,我只求宗主一句話,未未,未未……是不是能逢凶化吉……”
  沉默了一會,柔和的聲音才慢慢開口道,“我只能告訴你,你的兒子命數在天,有貴人相助。”
  宋真呆愣了一會,眼睛才慢慢的亮了起來,但又低低聲懇求道,“宗主,能不能……能不能讓真兒回青陽縣一趟?”
  “不能!”斬釘截鐵的聲音沒有絲毫通融,甚至帶著嚴厲,“當年,是你自請要到方浩然身邊潛伏偷取十二天策令,這十一年來,你卻沒有完成任務,我沒有責罰你,宋家的女人都是可憐人,我憐憫你對方浩然的一片癡情,允許你為他生下兩個兒子,但並不意味著,你就可以仗著我對你的憐憫肆意妄為!!現在,任務取消了,你就該安分的待在宋家,完成你的使命,好早日讓我們宋家的女人脫離苦海!”
  宋真跪伏在地,隨著那柔和卻又淡漠嚴厲的聲音一字一字的響起,身體顫抖不已,剛剛恢復光亮的眼睛又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暗淡下來,宋真慢慢的閉上眼睛,半晌,才啞聲開口,“宋真……明白!”
62、龍紋之四年(2)
  祁連山……眼前一片黯淡,雖然有些光亮,可還是很昏暗,如果全然黑暗還好,可因為在這牆壁上凸出的圓球發出的光亮,勉強可以看到一些東西,而看到的這些東西,真讓人想干脆昏過去好了!
  那不遠處密密麻麻的竟都是人頭和殘缺的屍體!!
  許未深深的倒吸了口氣,想爬起來,卻有些使不上力,這時突然感覺頭發被人拉住的感覺,許未一愣,微微轉了轉頭,看清那纏繞著自己發絲的黑色繭絲,不由松了口氣,微微吸氣,一口氣猛的爬起,眼前一黑,差點又跌倒,忙下意識的一只手撐住牆壁,待那昏黑的感覺慢慢過去,許未慢慢靠著牆壁坐好,看了看身邊的黑色繭球,許未伸手摸了摸繭球,嗯,好像又結實了不少……想著自己追著小默,不知道踩中了什麼就突然腳下一空整個人就跌了下來,抬頭看了看頭頂,因為那圓球的光亮,許未看清頭頂上的東西時,差點眼前一黑,不是吧,頭頂上竟然都是密密麻麻的蝙蝠?!
  暈!許未兩世加起來,唯一看見活蹦亂跳的蝙蝠還是在南疆的時候!沒想到這輩子竟然能看見那麼多蝙蝠……不過,這些蝙蝠怎麼那麼安靜?死了嗎?而且……好高啊。自己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除了一點發軟無力外,竟然毫發無傷?!
  細細回想著跌下來的時候……好像自己是摔在一個很軟的東西上?
  許未的眼睛轉向一邊的黑色繭球,不由一笑,伸手摸摸黑色繭球,低聲道,“是你嗎?小默,是你救了我?”
  黑色繭球安安靜靜的,那些個本來纏繞著許未頭發的繭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收了回去了。
  不過,許未也不在意黑色繭球裡的那個人是否回應自己,自從那天,小白帶著他來到潭邊,看著小默和那水晶棺突然沉入水中,他急急的跳入潭中,好不容易將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結成黑色圓球的小默給拉了上來了,但拉了上來後,小默閉眼好像沉睡般,不管自己說什麼喊什麼,小默都沒有回應自己。
  喃喃自語罷,許未摸了摸藏在身上的藥包,心裡安心了一點,藥包在,金針在,他就不怕了。
  現在當務之急是要看看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填飽肚子,出路在哪裡……慢慢的扶著牆壁站起,許未知道,自己現在發軟無力,一來是因為精神過於疲憊,二來是因為現在又困又餓,想要活下去,想要和小默離開祁連山,所以,現在,就必須先找到吃的東西!
  扯出黑色繭絲,發現真的硬了不少,許未將黑色繭絲纏繞在自己手中,一邊拖著黑色繭球,一邊慢慢的扶著牆壁前進。
  ************而此時的青陽縣……金大偉看著呆滯住的直直的盯著天空的許正一,不由心頭發急。搓著手,不停的踱步兜圈,從昨晚到現在,許正一就一直是這個模樣!
  而現在,不止許正一,還要加上一個在一邊發傻的許浩然!
  金大偉一會兒看看抬頭看天呆滯的許正一,一會兒瞅瞅發傻的許浩然,心裡苦笑,這父子倆這會兒倒挺像的啊。
  揪揪頭發,金大偉現在眼睛下面有濃重的黑色陰影,嘴唇還冒了泡,從昨晚到現在,太陽都爬上高高的樹梢了,老師許正一卻還是那個樣子……不管他說了多少話,不管他做什麼,老師就是這個樣子!
  他知道兩個兒子對老師的重要性,但像現在這個樣子也於事無補啊。
  “老師……您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要為浩然想想啊!您看看浩然這個樣子,浩然……他從昨晚到現在,就沒吃過飯!要是再這樣下去的話……”金大偉踱步了又一圈後,站定,蹲下,一臉發愁的看著呆滯的許正一,故意歎氣說道。
  許正一聽到了浩然的名字,眼珠子微微動了一下,慢慢的機械的轉頭,看向身邊不知道何時眼睛紅紅的看著自己的許浩然,許正一眼睛微微有些光亮,嘴唇蠕動了幾下,才低啞著聲音開口,“浩然……別擔心……爹想了很多遍了,那些個什麼屬星的爹才不信!未未肯定還活著!”許正一說到最後,強顏一笑,抬手慢慢的拍了拍許浩然的頭,喃喃自語道,“沒錯!我才不信!什麼屬星不屬星的……未未肯定沒事的……”
  許浩然臉色發白,眼睛早就發紅了,可看著眼前不斷喃喃自語著的許正一,許浩然忍著即將要落下的淚,配合著許正一,強笑著,“爹說的對!未未肯定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許浩然說罷,又扶起許正一,低聲道,“爹,您也沒吃飯,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許正一強撐著笑道,“好!咱們一起去吃飯。”
  金大偉看著相互攙扶著一起離開園子的父子兩人,松了好大一口氣,只要肯吃東西就好……同時心裡又有些酸酸的,看著那不斷相互安撫著的父子兩人,金大偉心裡有些難言的滋味,既有些羨慕,又有些酸澀。
  十二家族的金家,從來就沒有父慈子孝這個詞語。
  就在金大偉怔怔發愣的目送許正一父子離開的時候,此時的青陽縣府衙裡……方敬然步伐匆匆的走進偏院,恭敬作禮,“下官方敬然拜見王爺!”
  “敬然,你來得正好。你看看這個……”景風手裡拿著的紙條遞給了方敬然,一臉凝重。
  方敬然恭敬接過,攤開一看,不由呆了。
  “正東方的黑龍星消失了,同時消失的……還有,許正一的兒子,許未的屬星。”景風低聲說道。
  方敬然死死的盯著手中的紙條,但很快,方敬然就垂下眼簾,低頭拱手,“王爺,這不是好事嗎?”
  景風盯著方敬然,揚眉,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敬然,那許未可是許正一,也就是,方浩然的兒子哦。”
  “下官只知道,對二皇子來說,墨鬼皇子提前消失了,幫著墨鬼皇子的人也跟著消失了。”方敬然的聲音平板無波。
  景風盯著方敬然許久,神情陰晴不定,許久過後,才輕輕歎道,“敬然,我和你,還有明瑞,方浩然,都曾經一起在京城喝過酒,打過架,追過女人,我雖然厭惡方浩然,但對你和明瑞一直都是以誠相待,你又何必在我面前這樣掩飾呢?你對方浩然最多只有不滿,更多的是關心,在我面前裝出這樣的冷漠無情又是為了什麼?!”
  方敬然抬頭,一臉感激的樣子,恭敬拱手道,“能得王爺如此真誠以待,下官深感榮幸,但王爺可能有所不知,方家第三子方浩然早在十一年前就已經病死了,現在青陽縣的這個許正一不過是跟方浩然有些相像的人罷了!”
  景風盯著方敬然半晌,半晌,怒極而笑,開口說道,“好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你退下吧!”
  方敬然恭敬作禮完畢,才倒退著離開。
  在方敬然離開後,景風猛的一拳捶在桌子上,神情陰沉,咬牙低語,“方家果然是滴油不進嗎?!哼!方敬然!你以為你是張明瑞?!竟然敢拒絕本王的好意!不識抬舉!”
  而離開偏院的方敬然,直至走進自己的廂房,掩上房門後,才放下臉上的嚴肅端正,露出擔憂的神情,許未,浩然的兒子……難不成真的已經……又想著和浩然的兒子同時消失的屬星——黑龍星,方敬然心頭開始憂慮,雖然黑龍星的消失,有利於二皇子,但在這個時候消失,只怕帶來的不是福,而是禍啊。
  而這樣的突變,也不知道在京城的爹和大哥又將如何謀劃……*********在夜色再次降臨的時候,許正一一個人慢慢的離開青陽書院,漫無目的的走著。
  腦子很空,不知道在想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出那裡,只是見路口就拐彎,見小徑就走,沒路了,就後退……就這樣,走著走著……直到肩膀被人強硬的抓住,感覺到疼痛後,許正一才回過神。
  “浩然……”輕輕的有些溫柔的聲音響起。
  許正一愣愣的轉頭,看向抓住自己肩膀現在又改抓為摟的俊秀儒雅的男人,半晌,才呆呆的擠出兩個字,“明瑞?”
  “我帶來了女兒紅,陪我喝一杯吧。”俊秀儒雅的男人也就是張明瑞微笑說道。
  許正一盯著張明瑞臉上的笑容,慢慢的點頭。“好。”
  兩人來到山頂上,並肩坐在山頂的大石頭上張明瑞遞給許正一一壇女兒紅,笑說道,“給,今晚我們喝個夠!”
  許正一沒說話,只是接過,打開,就開始仰頭灌起酒來!
  張明瑞看著,也沒有阻止,自己也打開一壇女兒紅,開始就著壇口喝了起來。
  兩人安靜的喝著酒,直至許正一灌夠了,放下酒,臉紅紅的,轉頭盯著張明瑞,啞聲問道,“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未未已經……”許正一沒有說下去,他說不下去了。聲音到最後都已經抖得不像話了。
  張明瑞慢慢放下酒,正色說道,“不!我不這樣認為!”
  許正一神情很是緊張的盯著張明瑞,眼睛睜得大大的,眨也不敢眨。
  張明瑞放柔聲音,慢慢的說著,“浩然,現在我得到的消息只是,三皇子和未未在祁連山失蹤了。而屬星,我問過司天官了,屬星從來只有劃過而逝,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突然整顆星星都不見的情況。”張明瑞頓了頓,繼續說道,“所以,我覺得也許他們平安無事,只是可能現在遇到了什麼特別的情況,就像當初你突然在禁地裡消失,我感覺不到你的氣息以為你出事了般,所以……浩然,不要就這樣下定論……”
  許正一深吸一口氣,又重重的吐出,突然咧嘴一笑,“明瑞,聽你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
  張明瑞盯著許正一突然咧嘴而笑的笑容,許正一的笑容就好像突然破開了迷霧般的明朗燦爛,不由笑了,有些深沉,“你就這麼信我?”
  “嘿嘿,那是,你是誰?你可是張明瑞哦!”許正一嘿嘿一笑,拍著張明瑞的肩膀,很是爽朗的說道。
  張明瑞但笑不語。
  而許正一在笑過後,抱起酒壇,灌了一口,仰頭喃喃道,“明瑞,我他媽的真想哭一場!”
  “那就哭吧。反正這裡只我一人。”
  許正一轉頭瞪眼,恨恨說道,“你他媽的怎麼不在昨晚來啊。我現在想哭也哭不出來了!”
  張明瑞只是笑了笑,突然抬手狠狠的彈了許正一的額頭一記,隨即從容輕淡的微笑,“這樣,疼不疼?能哭嗎?”
  許正一皺眉摸著自己額頭,“混蛋!你用太大力了!”不用看,額頭肯定已經紅腫了。
  張明瑞只是很是無辜的開口,“你不是說你想哭嗎?”
  許正一翻翻白眼,突然把張明瑞拉近,拍了拍張明瑞的肩膀,開口說道,“兄弟,借我靠一下。”
  說罷,許正一便將頭靠在張明瑞的肩窩處,一只手仍然抱著酒壇,一只手卻緊緊的揪著張明瑞的衣服。
  而張明瑞只是慢慢的閉上眼睛,抬起手,輕輕的圈住許正一。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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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龍紋之祁連山(5)
  青陽縣府衙門前此時一片混亂,金大偉坐在冷冷清清只有他一人的茶樓裡,看著不遠處的已經由一開始的吵嚷叫罵演變成和捕快推推搡搡,甚至有些憤怒的年輕男子已經開始拿起手中的菜刀……金大偉皺眉看著,心頭不解,雖然這曲姜有自來到這青陽縣,所作所為的確是不得民心,但青陽縣的百姓向來樸實,這樣沖上來和官對抗,未免也過於膽子忒肥了點吧?
  金大偉還在不解的時候,府衙那邊已經開始爆發了!
  金大偉心頭有些著急,要是曲姜有那個混蛋白癡要是搞出暴力鎮壓的話,受苦的可是青陽縣的百姓!
  金大偉正著急的時候,突然身後傳來輕輕的一聲,“大瓜!”
  *********祁連山的白日沒有陽光。
  那一大片烏雲,還有那偷偷穿過烏雲洩露出來的一點點日光就是祁連山的唯一的一點光明了。
  而在這不知道到底有多深的潭邊,一衣衫破爛的十一歲左右的面容髒污的男孩正費力的將一個大黑球從深潭裡費力的拖了出來。
  潭邊四周不少鐵甲蟲吱吱叫著不斷的向男孩撲過去,但很快就被一只白色碧眼的狼噴出的火焰趕走,但白狼身上本來就已經傷痕累累,此時不斷的驅趕著,來回奔跑,再加上不斷的噴出的火焰,漸漸的白狼似乎氣力不濟了,於是,就有鐵甲蟲趁機撲到男孩身上,男孩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但男孩咬牙,慘白著臉,死死的抓住手裡的大黑球,不肯松手,白狼回頭看見,憤怒的長嘯一聲,一個大火球就朝咬住男孩的鐵甲蟲噴去,鐵甲蟲慘叫一聲,很快就消失在火焰中。
  而男孩松了一口氣,身子搖晃了一下,似乎就要摔倒了,但男孩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唇,直至咬出了血,眼神才稍微清明了一些,然後,慢慢的,費力的將大黑球終於拖了出來。
  而此時,潭邊的鐵甲蟲也已經被白狼清除了不少。
  男孩將大黑球拖了出來之後,終於軟軟的跌坐在地,喘著氣,看向大黑球,定定的凝視著大黑球一會,才遲疑的伸手摸了摸大黑球,大黑球看上去像一個球,仔細一看,卻發現,原來是繭絲包裹而成的一個圓球,繭絲是黑色,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但黑色的繭絲並沒有嚴密的包裹著,透過繭絲的縫可以清楚的看到,裡頭,還有一個面容俊美的男孩端坐著,面容沉靜,緊閉著雙眼,似乎已經完全沒有了自己的意識般,而那些繭絲竟是從他背部散發出來的?!
  男孩似乎很吃驚也很震驚,但很快,男孩就收起臉上的震驚,關切的盯著黑色繭球裡的俊美男孩,低聲喚道,“小默……小默,你醒醒,你醒醒……”
  終於將最後一只鐵甲蟲殺死的白狼呼呼的吐著舌頭喘著氣,慢慢的轉身,朝男孩走了過來,來到男孩身邊的時候,終於軟趴在地。
  男孩回過神,看向白狼,臉色一變,急忙摸出藏在懷裡的包裹,拿出藥草,咬碎,細心的給白狼塗抹著傷口,白狼撒嬌的舔舔男孩的手。
  男孩露出淡淡的笑容,摸摸白狼的頭,低聲道,“謝謝你,小白……”
  男孩說罷,又轉頭看向身邊的黑色繭球,眼裡露出擔憂的神色。
  *********在府衙的騷動越演越烈的時候,終於府衙派出了衛兵開始抓捕百姓。
  金大偉此時站在巷子口,皺眉看著不遠處的推搡和用佩刀刺殺著百姓的衛兵,聽著慘叫聲和怒吼聲交織著的聲音,金大偉的手不由緊握成拳。
  而這時,身邊緊張的低聲說道,“大瓜!不要沖動!”
  金大偉回過神,看向身邊站著的穿著乞丐才會穿的髒兮兮的破爛的衣服,臉上滿是污泥,頭發也亂七八糟的,只露出一雙晶亮眼睛的少年?不,是少女……“香蕉月?你這是……”金大偉疑惑問著。
  香蕉月?也就只有那個宋家的五小姐,宋辰月才敢叫自己金大瓜……當然,咳咳,老師是個例外!
  “大瓜,我要住你那!”宋辰月很是理所當然的說道。
  金大偉瞪大眼,有些惱怒,“你說住就住?哎!我說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宋辰月抬起下巴冷哼一聲,“我喜歡!總之我就是要住你那!”
  金大偉上上下下的打量宋辰月一番,似笑非笑的開口,“我說,孤男寡女的,你也不怕??”
  宋辰月瞅了金大偉一眼,低頭,喃喃開口,“這樣也好過嫁給那什麼二皇子好啊。”
  金大偉一愣,嫁給二皇子?啊?
  “總之!我就是要住你那!你自己看著辦好了!”宋辰月很是高傲的說著,便轉身,蹦蹦跳跳的離開。
  金大偉這次沒有出聲斗嘴,反而沉默的看著宋辰月看似歡快的背影,眼裡很是復雜。
  宋辰月……也終於到了這一天了嗎?
  *********此時的大玉山的山頂,慧可呆呆的坐著。
  慧遠慢慢的走近,輕輕歎氣一聲,歎氣聲驚醒了慧可,慧可轉頭看見慧遠時,微微松了口氣,露出靦腆一笑,“大師……”
  慧遠微微一笑,笑容很是溫和,抬手摸摸慧可的頭,柔聲問道,“怎麼不去找你的大哥哥,在這裡做什麼?”
  慧可的笑容微微一僵,隨即低下頭,扭著自己的衣角,吶吶道,“不敢去……”
  慧遠看著慧可臉上的迷茫的神情,心裡歎氣,又是一個冤孽!
  “這裡的景色好看嗎?”慧遠換了個話題,和藹問道。
  慧可抬頭,胡亂的點頭,其實,他剛剛什麼景色都沒看……“當初,大師的師傅要趕我下山歷練,我不想去,因為我不捨得這裡,但大師的師傅說,等我回來了,我會看見更美的大玉山,因為那時候,我眼睛和心裡所看見的景色就不一樣了……”
  慧可怔怔的聽著,眼睛依然很是迷茫,但似乎有些明白了般……“你知道,你是女孩子嗎?”慧遠突然轉頭嚴肅問道。
  慧可一愣,隨即傻乎乎的搖頭,“大哥哥說我是弟弟……”
  慧遠沉默的看著慧可,半晌,才輕輕摸摸慧可的頭,柔聲說道,“慧可,你將來長大就明白了……你是妖物,不是一般的人,你……可以選擇的……”
  可以選擇?
  慧可歪頭,什麼意思?
  **********給白狼塗抹上藥草後,俊秀的男孩,看了看四周的環境,又試探性的摸摸黑色繭球,軟軟的,好像很有韌性?
  而白狼這時塗抹藥草後,似乎恢復了力氣,也好奇的湊上前,剛剛把爪子伸出去,突然啪的一聲——白狼哀嚎一聲,很是狼狽的摔了出去。
  男孩嚇了一跳,轉頭看向白狼,“小白!!”急急的跑了過去,“小白,你沒事吧?”
  白狼很是委屈的朝男孩嗚嗚叫了幾聲,男孩安撫性的摸摸白狼的頭,剛剛他看得分明,白狼一靠近,那黑色繭球就突然散發出尖銳的寒氣,然後,白狼就被摔了出去了。奇怪,怎麼他自己靠近,而且還摸了就沒事了呢?
  男孩轉頭看了看安安靜靜的繭球,再次走了過去,白狼忙跟上,咬住男孩的褲腳,搖頭。
  男孩低頭一笑,安撫道,“沒事的,我剛剛還摸了呢,沒事的。”
  男孩說罷,便繼續朝黑色繭球走了過去,靜靜的看了繭球一會,伸出手,摸了摸,便慢慢的將手從縫隙裡試探性的伸了進去,慢慢的,慢慢的往前伸了進去,終於在觸摸到黑色繭球裡俊美男孩的臉,男孩輕輕的碰觸著,很好,熱熱的,小默還活著……男孩松了口氣,這時,男孩臉上才露出放心的笑容,隨即眼前有些昏暗,男孩腳步一個虛軟,眼看就要往後摔倒,突然,俊美男孩的背部的繭絲仿佛有了意識般,將男孩來不及收回的手腕纏繞住,拉住了男孩,男孩才沒有往後摔倒。
  男孩搖了搖意識有些昏沉的頭,眼神清明了一些,愣愣的看著自己被繭絲纏繞住的手腕,下意識裡低聲喃喃道,“是小默嗎?”
  而這時,繭絲突然慢慢的收了回去。
  男孩一愣,隨即恍然一笑,“小默!太好了!你沒事!”隨即又煩惱的撓頭,“可是,你這個樣子該怎麼辦呢?”
  他總不能拖著這個繭球離開吧。而且,小默好像很不喜歡小白碰他,這樣,小白也沒辦法拖上去……*********方敬然推開廂房的門,看著裡頭坐在桌子邊正在自飲自斟的男人,恭敬作禮,“下官拜見王爺!”
  被稱作王爺的男人抬頭,露齒一笑,甚是爽朗,“敬然何必這麼多禮!叫我景風好了!”
  方敬然一臉方正嚴肅模樣,“下官不敢!”
  男人,也就是景風很是無奈,搖頭輕歎,“你什麼都好就是未免過於死板了!這點,方浩然可就比你好多了。”突然提及一個自己也很厭惡的某個男人,景風臉色微微一沉。
  方敬然卻是依然一臉嚴肅,只是垂下眼簾。
  “說吧,你來找我可是為了我借衛兵給曲姜有的事?”景風問道,又自飲了一杯。
  方敬然恭敬作禮,“下官疑惑,這樣不是玷污了王爺您自己的威信?那些衛兵穿的是王爺府上的甲服。”
  景風笑笑,很是無奈,“我也不想,但這是張明瑞的意思,我也只是照他的意思做而已。”
  張明瑞?丞相大人???方敬然心頭愕然。
60、龍紋之祁連山(6)
  京城的五月天,突然變天了,一場大雨突然襲擊而來。
  張府的主院裡,書房外的走廊上,張明瑞背負雙手,神情凝重的仰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背負著雙手的掌心裡,緊緊的捏著一張紙條。
  三皇子與許未在祁連山裡失蹤了。
  剛剛,下頭送來了情報,這一個情報出乎他的意料,祁連山,那裡雖然詭異幽深,但,以那墨鬼皇子的身手,應該能夠平安得到龍紋才是!
  墨鬼皇子出事他張明瑞不怕,那是墨鬼皇子,絕不會就這樣死去。
  但……許未……浩然的兒子……張明瑞慢慢閉上眼睛。
  *********府衙門前,景風居高臨下,盯著許正一,嘴角扯出嘲弄的笑,“這位……就是青陽書院的老師,許正一?”頓了頓,又故作困惑,“這身衣服……”,似笑非笑的繼續說道,“倒也別致呀。”
  許正一低頭瞅瞅自己身上的菜葉,臭雞蛋,仰頭看向景風,出乎景風意料的,沒有任何臉紅耳赤,或惱羞,反而聳聳肩,隨意的撣了撣身上的菜葉,笑嘻嘻的拱手作禮,“草民許正一拜見王爺!”
  許正一雖然多少可以猜得到,那景風來了青陽縣,肯定要見自己。
  只是,許正一沒想到的是會在現在的這種狀況下……眼角隨意的瞥了眼四周,特別是在自己身後神情緊張的青陽書院的學生。
  而在那些學生身後,是一大群神情激憤,雖然在衛兵的大刀威嚇下無法靠近,但仍然叫嚷咒罵個不停的百姓!
  嘖,今天出行不利。許正一抓了抓自己的衣領,臭雞蛋的味道真是惡心啊。
  金大偉在青陽縣裡一直旁觀著,但在府衙衛兵不斷抓人,甚至出現砍殺到府衙前擊鼓的百姓後,金大偉坐不住了,正想著辦法的時候,就見老師許正一帶著一大幫青陽書院的學生朝府衙走來!
  金大偉愣住了,然後,就看見許正一,他的老師竟然呼喝著百姓趕緊離開,甚至書院的學生也幫著衛兵呼喝著百姓離開。
  金大偉的眼就瞪大了!!
  這……老師是要干嘛啊!帶書院的學生來也就罷了!竟然還幫著衛兵驅趕百姓?!
  這幾日那曲姜有到處抓捕那些個到府衙抗議的百姓,不但抓人,還打人,甚至縱容著那些個府衙的捕快肆意搶掠,種種惡行,讓人憤慨!
  而老師這樣幫著衛兵驅趕百姓……果然,百姓們怒了,那些個婦人拎著臭雞蛋朝老師和書院的其他學生砸去!金大偉就只看到他那老師一邊狼狽的躲著那臭雞蛋,一邊還鍥而不捨的喊著,“大伙兒回家吧!大伙兒回家吧!”
  金大偉雖然目瞪口呆,很是不解,但還是急急趕了上去,一邊幫忙護著,一邊大聲問道,“老師!您這到底是想要做什麼呀!”
  許正一再次被臭雞蛋砸中了,一臉嫌惡的瞪著身上的臭雞蛋,一邊強忍著惡心,朝金大偉沒好氣的大聲回道,“不讓大伙兒回家,難道讓大家都被曲姜有抓走打死嗎?!”
  金大偉這時才稍稍明白,於是一邊護著許正一,一邊幫忙朝群情激憤的百姓喊著話,可百姓都太激動了,人數也遠遠大於書院的學生,於是,就漸漸演變成現在的局面,許正一和青陽書院的學生被圍在最裡面,府衙的衛兵在第二層,百姓們在第三層。
  而在堅持不下的時候,景風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方敬然。
  “王爺,草民有個不情之請。”許正一撣完身上的臭雞蛋,一臉肅然的對景風拱手彎腰,沉聲開口。
  景風盯著許正一,臉上微微帶著一絲冷笑,對眼前這個正對自己拱手彎腰的男人,景風永遠做不到心境平和!
  他厭惡這個以前叫方浩然,現在叫許正一的男人!
  深深的厭惡著,午夜夢回的時候,他有時會想著,這個世界上假如沒有方浩然,那該多好!
  如果沒有方浩然,宋真不會拒婚!
  如果沒有方浩然,宋真不會離開京城!
  如果沒有方浩然,宋真……或許現在就已經為他生兒育女,他會有一個和美的家庭,有一雙可愛的兒女!
  因為方浩然,他虛耗了整整十一年!
  也因為方浩然……如今的大楚朝,已經開始波濤暗湧!
  未來已經變得不可預測……站在景風身邊的方敬然此時神情嚴肅,但眼角卻瞥了景風一眼,那剎那間的殺氣……是因為浩然?
  方敬然心頭皺眉,淡淡的,有意無意的看向依然彎腰拱手的許正一,心頭有些擔憂。
  而許正一此時依然恭敬的彎腰,拱手,那剎那間的殺氣,他不可能察覺不到,他就站在景風的下手,距離這麼近,而景風的殺氣,雖然只是一剎那,但幾乎是毫不掩飾的!
  他又怎麼可能察覺不到!
  不過,許正一心裡倒是不怎麼在乎。從以前在京城他和明瑞開始蹦跳的時候,從宋真開始青睞自己,這景風就處處看自己不順眼。殺氣四溢的這種事情,從以前就時常發生,比剛剛更嚴重的都有,只是,景風雖然很想殺了自己,但可惜,他沒有這個機會,以前是因為方家,因為方家嫡子,他的大哥,還有明瑞,後來是因為十二天策令,再後來,是因為各方勢力的平衡……而現在……,許正一心裡更加淡定。
  此時的棋盤上,更加不能少了他許正一!
  於是,許正一恭敬的彎腰拱手,沉默的等著。
  而由於景風的走神,沒有及時回答,許正一又固執的彎腰拱手,金大偉見狀,打了個手勢,於是青陽書院的學子們,紛紛站住許正一的身後,彎腰,拱手,齊聲喊道,“請王爺答應老師的不情之請!”
  幾十個青陽學子的彎腰拱手之勢,幾十個青陽學子的齊聲大喊,頓時壓住了百姓們的叫嚷咒罵,當然,學子們的第一聲喊話後,還有些雜亂的咒罵,但,在學子們一聲緊接著一聲,一聲高於一聲,但又聲音有些喑啞的喊話中,百姓們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而景風早在學子們的第一聲喊話後就已經回過神,本欲開口,但金大偉卻是連連打著手勢,讓學子們不停歇的喊話著。
  此等狀況,讓景風有些咬牙,他……好像無意中計了?
  在百姓們都安靜下來,只剩下學子的沙啞高喊後,許正一突然跪下,拱手,此時,學子們停止高喊,在許正一跪下後,也吩咐跪下,許正一神情凝然的開口,“請王爺釋放被關押的百姓!”說罷!許正一重重的磕頭!
  這磕頭,在此時突然安靜下來的府衙前分外顯眼,也讓一干百姓包括府衙前依然居高臨下的景風臉上愕然。
  但很快,景風眼裡閃過冷意,聲音有些冷淡開口,“你說……釋放被關押的百姓?”就憑你?
  “我大楚朝聖祖皇帝曾經說過,民如水,官如舟,水暴虐之時,亦疏亦導不亦堵!王爺睿智果決,還請王爺思之!”許正一恭敬說著,神情不卑不亢。
  而景風神情陰晴不定,只是死死的盯著許正一!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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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龍紋之四年(3)
  祁連山裡……許未好奇的看著眼前的這個石室。
  石室不大,許未估計了一下,大概也就跟玉華寺的廂房一般大,石室裡只有一張碧綠色的也不知道是玉還是石頭的床,靠著牆,面對著門,而左邊是一張桌子,桌子上擺放著文房四寶,然後就是一個大箱子,就在角落裡,沒有上鎖。
  許未細細打量了一番,這石室大概是很久以前的就已經空置了吧,到處都是灰塵,不過很奇怪,竟然沒有蜘蛛絲?
  在掉到這個奇怪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地方後,許未沿著牆壁,就著那些嵌在牆壁裡的圓珠散發出來的光芒,一個人慢慢的前進,小心翼翼的摸索著這個地方,大概在走了十幾二十步後,許未發現,他一直慢慢摸索著前進的牆的表面很平整?仔細的把那牆摸了摸後,發現好像是磚石?而且很齊整?又仔細的看了看自己的另一邊,也是非常平整的磚石?又低頭看了看地上,也是齊整的地面,蹲下,抹開地面的灰塵沙土,是青石磚?
  那麼這裡應該是類似於地道的地方了?
  許未心頭有些欣喜,如果是這樣的話,說不定還能找到食物,不過,這裡到處都是灰塵沙土,只怕就算有食物也大概不能吃了吧?
  許未心頭又發愁了,不過,現在,先找到地方再說!
  許未於是振奮起精神,轉頭對身後的黑色繭球笑瞇瞇的說道,“小默,別擔心,我們肯定能活著出去的!”
  說罷,許未正想繼續朝前走去,結果,手這麼一按到牆上,突然就聽一聲匡當一聲,許未嚇了一跳,轉頭,就見身邊的這牆竟然出現了一個門?!
  盯著這石室想了想,許未還是決定進去看看,雖然他知道,這裡到處透著詭異,天知道,這石室裡雖然看上去很簡單,但誰能肯定就沒有隱藏著危機呢?只是現在許未沒有選擇,他現在又困又乏又餓,又全身發軟,而現在外頭還有那些蝙蝠,還有可怕的人頭骷髏,殘缺的屍體……如果要是被那些蝙蝠還是什麼東西攻擊的話,這個石室還可以躲一躲,當然,如果這個石室是安全的就更好了!
  小心翼翼的慢慢的走了進去,確定沒有危險後,許未才拖著黑色繭球走了進去。
  慢慢的一步一步前進後,許未先是看了看那角落裡的大箱子,好像很安靜……應該沒有藏什麼東西吧?
  想了想,許未先摸出自己懷裡的金針和藥包,才小心翼翼的打開箱子。
  如果裡頭有危險東西的話,金針和藥包可以暫時拖延一下!
  打開箱子後,許未馬上後退一步,確定沒有什麼動靜後,許未才慢慢靠近,小心的探頭一看,箱子裡只有一個羊皮卷。
  許未遲疑的拿起了羊皮卷,坐在地上,打開一看。
  嗯?地圖???
  就見手上這羊皮卷的地圖畫得甚為仔細,每個房間都有標示,甚至還有仔細的機關解說。
  再看羊皮卷下的字:
  玉石宮全圖,XX年XX月初九日,玉神女筆一看這日期,許未不由驚訝的咦了一聲,這可是一千年前的東西了……,這玉石宮莫非就是自己現在所待的地方???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許未眼睛更是大亮,忙將手上的地圖放在地面上,攤開,仔細的搜索起來,果然,在羊皮卷的地圖上找到了自己所待的地方,標示著是……咦,密室?!
  既然是密室的話,嗯……那應該有一個離開的地方吧。
  不過,最重要的是,離開這詭異的地方的路……仔細看了看後,許未眼睛一亮,轉頭對黑色繭球興奮說道,“小默,很快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拉起黑色繭球,許未忙起身走到綠色的床邊,摸了摸床上的硬硬的石頭,終於找到一個細微的凹處,輕輕一按,綠色床邊的牆慢慢的發出撕拉的聲音打開了!
  **********而此時的青陽縣,青陽書院裡的後院某間廂房裡。
  許正一慢慢睜開眼睛,意識雖然有些迷糊不清,但醉酒後的疼痛清晰得讓他直擰眉!直至額頭上感覺到不輕不重的非常熟悉的揉按動作,許正一的意識才慢慢清醒過來,擰著的眉慢慢的松開,神情也跟著放松了下來,略微調整了一下姿勢,更好的靠近身後溫暖的人,有些沙啞的聲音懶懶的開口,“明瑞,你還沒走?”
  “嗯,不放心你。”張明瑞的聲音很輕淡,略微帶著柔和。
  “你的酒量還是這麼好!”許正一想著昨天兩人都喝了一壇酒,他醉的不省人事,明瑞卻還是輕松如常,還能把自己弄回房間,還能一大早起來……許正一就忍不住心裡有些不平衡!
  “我有武技還有法術,不一樣的。”帶著笑意的聲音說著。
  “哼!”許正一哼了哼,所以說,沒有武技沒有法術,也不知道到底是誰酒量好呢,對吧?
  “我昨晚送你回來的時候見到金大偉了。”突兀的,身後的人語氣很淡的開口了。
  “嗯?你不喜歡他?”許正一懶懶的開口。
  身後的人只是輕笑一聲,“你知道?”
  “因為那是金大偉,金家的人,金家是十二家族裡出了名的牆頭草,金大偉功利心極重,是為了上位可以不擇手段的人,他明明喜歡宋辰月,知道宋辰月是逃婚出來的,宋辰月來找他就是希望他可以保護自己,但金大偉卻可以狠的心不理不會……但你不喜歡他,應該不是因為他是這樣的人,因為你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你不喜歡他是怕他會背叛我??”許正一仰起頭,盯著張明瑞,揚眉問道。
  張明瑞盯著許正一,沉默著,神情很是莫測,半晌,才輕聲問道,“浩然,你說錯了一件事……”
  “哦?”他說錯了什麼?
  “我對我最重要的人絕對不會不理不會,更不會傻到放棄。我只會儲蓄力量,等待機會,然後,得到,生生世世的擁有。”這幾句話,張明瑞說的很慢語氣很淡然,但許正一卻是聽得頭皮發麻,盯著張明瑞,卻見張明瑞垂著眼簾,房間的光線很暗淡,看不出表情,不由咕噥著開口,“我怎麼覺得被你喜歡上的人很倒霉呢?”
  張明瑞抬起眼簾,微笑。
  許正一突然想到什麼,猛的翻身坐起,卻因為動作過猛差點摔下床,張明瑞忙伸手拉住,有些無奈,“浩然,別毛毛躁躁的!”
  許正一卻是揪住張明瑞,一臉怒氣,“說!你真的喜歡上人了?”
  張明瑞一愣,低頭瞅瞅揪著自己衣領的手,抬頭,盯著許正一明顯憤怒的神情,微笑,“浩然,你為什麼生氣?”
  許正一想也不想的開口,憤憤不平,“那還用問嗎!當初我們不是說好的嗎?如果我們喜歡上誰,就必須告訴對方,然後請對方喝最貴的喜酒!想當初,我可是照約定做了啊!我把宋真——”
  “十一年前我說過了,我絕不承認!”張明瑞突然出口打斷,聲音很冷。
  許正一也突兀的沉默了下來,垂下頭。
  張明瑞看著許正一垂下的頭,臉上掠過一絲苦澀,抬手慢慢的將許正一的手掰開,但剛剛掰到一半,許正一卻突然的把自己的頭擱在張明瑞的肩窩處,張明瑞正在掰著許正一的手一頓,隨即抬手圈住,低頭柔聲輕問,“浩然?”
  “明瑞,你記住了啊。要是真喜歡上什麼人,一定要想清楚,看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喜歡上了……還有就是……有些事情,不是說可以裝糊塗就可以解決的……”許正一喃喃說著,可是話裡卻有些顛三倒四,但張明瑞沉靜的聽著,一邊抬手輕輕的拍著。
  待許正一終於說完了,張明瑞低聲開口,“浩然……都過去了……我陪著你,沒事的。”
  許正一默然不語,半晌,才啞聲問道,“當初我離開京城的時候,你明明就在京郊的樹林裡,你為什麼不沖出來拉住我,你不是都知道的嗎?你不承認宋真,不就是因為你知道宋真是沖著十二天策令來的嗎??”
  張明瑞原本輕輕圈著許正一的手突然用力,用力得讓許正一感覺到疼,但許正一依然埋在張明瑞肩窩裡,只是略微皺眉了一下。
  許久,一直耐心等著答案的許正一聽到張明瑞很慢很慢的聲音,有些窒悶的啞聲開口,“浩然……現在,我不能告訴你……”
  許正一一怔,隨即低笑起來,慢慢的抬頭,看著張明瑞垂著眼簾,看不清神情的樣子,無奈一笑,“嘖,你別總把我當小孩護著行不?我雖然沒你那麼強悍,但也是男人啊,你什麼都不能告訴我,什麼都瞞著我,你怎麼就知道我不能應付,好歹,好歹,也給我一個展示男子漢氣概的機會吧!!”說到最後,許正一忍不住瞪眼懷疑道,“你不是把我當成女人來照顧了吧!”
  張明瑞忍不住笑了。原本垂著的眼簾抬了起來,幽深的眼眸此時難得的有些發亮,凝視著許正一,打趣開口,“有你這樣的女人嗎?”
  什麼意思啊?!“喂!當初,咱和大哥二哥他們參加京城獻藝會的時候,我不是客串了一把玉神女身邊的侍女的跟班嗎?”許正一挑眉,很是得意,“後來不是有些人一直在打聽那是誰嗎?”
  “……好像,那是在打聽……到底是哪個家族竟然敢派出那麼丑的女人……”
  “張明瑞你找死!”
  “哈哈……算我說錯算我說錯……”
  “哎呦!”
  “浩然!你怎麼了?傷到哪裡!”
  “哈哈!!被我抓住了吧!”
  許正一壓在張明瑞身上,得意的大笑起來。
  而張明瑞只是帶著柔和的笑,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笑得分外猖狂的許正一,抬手慢慢的圈住許正一。
64、龍紋之四年(4)
  祁連山裡……許未小心翼翼的看著眼前的台階,大青石板鋪成的台階只有三級,很大很長,許未的視線慢慢的從台階離開,落到台階後一直延伸的青石板鋪成的寬闊的道路,而道路的盡頭,是一座很是小巧雅致的宮殿。
  額,小巧雅致?宮殿一般不是巍峨宏偉的嗎?許未很困惑,眼前的這個東西分明就是宮殿模樣,可看上去卻好像小園子般小巧雅致得很,那宮門,那窗戶……但很快,許未的困惑就忘記得一干二淨了,道路兩邊的小園子讓許未眼睛一亮的同時也口水嘩嘩直流。
  那是果樹啊啊啊!!!食物啊啊!!吃得東西啊!!
  許未拖著黑色繭球,就朝左邊的小園子狂奔而去!
  跑到小園子裡,許未仰頭看著一只許未也無法合攏的果樹,再看那頭頂上的大大的紅色的果子,許未吞了吞口水,四下張望了一下,正欲爬樹摘果子的時候,突然,身後的黑色繭球碰得一下就往上彈跳了起來!
  許未嚇了一跳,然後,又見黑色繭球連連往上彈跳了好幾下,每撞一下就把那大樹上的果子撞得嘩啦嘩啦的直往下掉!
  許未忙往旁邊一跳,那果子忒大的,砸到的話肯定很疼,又眉開眼笑的抓起地上的幾顆,閃到一邊嘎吱嘎吱的啃了起來!一邊啃著一邊看著黑色繭球彈彈跳跳的撞果子!
  啃完了幾顆果子,肚子終於有了飽脹感了,許未舔舔嘴唇,心滿意足,這火球果真是名不虛傳啊,真是甘甜!
  不過,這火球果甘甜,而且有美容增壽的妙用,但是,極其難以栽種,這栽種的泥土必須是雪山冰封百年以上的雪裡土,這澆果樹的水必須是雨水,而且這天氣必須保持晴朗。不但難以栽種,而且果實要五年才一結,每次一結才只有五個,這麼挑剔難種的東西,這裡竟然不止一棵……許未轉頭看了看四周,這果園很大啊。
  許未走了過去,拉住還在不停蹦跳的黑色繭球,笑瞇瞇開口道,“好了,小默,這些夠吃了!”
  黑色繭球才停止了蹦跳,這下許未更加肯定小默雖然不言不語沒有任何反應,但小默其實應該什麼都能聽到和知道,只是,小默不知道是因為什麼緣故,沒有辦法跟自己說話,也動彈不了,還被困在這個詭異的繭球裡……嗯,不過,有反應就好。
  許未笑瞇瞇的想著,很是樂觀,還伸手鑽進那又硬了不少的繭球裡,摸了摸小默的臉,“小默,你別著急,我肯定能想到辦法救你出來的,你要堅持住!”
  小默的臉開始有些冰冷了,許未的笑容不由有些僵住,眉眼間擔憂開始悄悄浮上,小默真的能堅持到自己找到方法救出來嗎?
  不!一定可以的,他可以,小默也可以的!
  所以,現在……他必須治好自己身上這些傷!許未收回手,輕聲說道,“小默,我現在要療傷,你別擔心,我很快會好的……”說罷,便拿出懷裡的針包和藥包,坐到繭球身邊,脫□上早已破爛的衣服,檢查著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從被默三的冰柱刺傷的胸口,到被鐵甲蟲咬傷的大大小小的十幾個傷口,還有從高處跌下來被擦傷的傷口……用金針將傷口的腐爛的肉挑開,跳出腐肉下的一些沙粒石子,這樣的處理很疼,許未的臉色白了又白,咬著唇,額頭上冷汗連連,偶爾悶哼幾聲。
  突然許未的頭發被纏繞住了,力度很輕,有溫柔的感覺,許未一頓,蒼白的臉上閃過安撫的笑意,松開被咬出了血的唇,有些無力的一笑開口,“小默,我沒事……不是很疼的……”
  黑色繭絲沒有松開頭發,反而纏繞得有些緊,但小心翼翼的似乎怕弄傷了他。
  許未終於處理好最後一個傷口,松了好大一口氣,頭發早已被冷汗打濕了,神情疲憊不已,但許未依然記得對纏繞著自己頭發的黑色繭絲笑笑說道,“小默,你看,我沒事了,我先睡一下,待會記得叫我起來。”許未說罷,便再也無法抑制眼前一陣一陣昏黑的意識,昏睡過去。
  ************許正一摸著下巴斜靠在窗戶邊,盯著站在窗戶口准備跳窗出去的張明瑞,上下打量了一番,嘴邊一抹奸笑,“我說,丞相大人,您這十足十的扒人家黃花閨女窗戶的采花賊呀!”
  張明瑞轉頭,挑眉,似笑非笑的開口,“沒錯,采的就是你這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美人!”邊說,邊挑起許正一的下巴,嘴角微微一勾,笑容淺淡卻有種難言的優雅味道。
  許正一頓時一臉羞澀,扭捏著身子,捏著嗓子嬌嗔道,“討厭!人家都有兩個兒子了!人家……人家這都殘花敗柳了!”
  此言一出,躲在外頭的許浩然和金大偉都同時一抖。
  許浩然更是臉色青白交替,金大偉嘴角抽搐!
  這麼惡心的話也就只有他爹(老師)說得出口!
  可挑著許正一下巴的張明瑞卻只是微微一笑,手上微微使勁,許正一頓覺下巴疼了!
  “就算你是殘得只剩下樹枝的花,敗得只剩下柳根了,我也要,如何?從了小生吧,美人……”張明瑞逼近許正一,聲音輕柔的只剩下魅惑,臉上的微笑不減。
  許正一心頭翻白眼,這人是生氣了吧生氣了吧……被自己反調戲了所以生氣了??還是咋的了??這捏著自己下巴的手可是越來越緊了啊。
  “得了吧!還小生呢!”被捏得太疼了,許正一抬手拍開下巴上的手,沒好氣的開口,“別忘了,你可比我大兩個月呢!哼!我都有兩個兒子了,你家的小子或者閨女也差不多了吧!”
  張明瑞被拍開了手,也還是微笑著,翻身跳出,轉頭對許正一語氣很是平靜的開口,“我沒有兒子也沒有女兒。”
  許正一一呆。
  而張明瑞在丟下這句話後,便有意無意的瞥了許浩然和金大偉躲著的方向一眼,嘴角一抹頗具深意的笑,轉身,大步離開。
  待張明瑞離開,許浩然和金大偉才走了出來。
  許浩然的神情陰晴不定,金大偉則是若有所思。
  在昨晚,許正一被張明瑞抱著回後院的時候就撞上了急沖沖的要去找許正一的金大偉和許浩然。
  待看見許正一被張明瑞抱著回來的時候,許浩然的眼睛幾乎是憤怒的血紅了,提著大刀就要沖上去跟張明瑞拼命,是金大偉急急的拉住了,也因為許浩然還沒靠近,就被張明瑞不知用了武技還是法術給彈開了。
  當時,張明瑞只是帶著輕淡的笑容,看著狼狽摔倒在地的許浩然,扔下一句,“放心,你爹只是醉了。我不會傷害你爹的。”說罷,便抱著許正一准確無誤的走進了後院許正一的廂房裡。
  看著張明瑞抱著許正一走進廂房後,許浩然急忙爬了起來,急急跟了上去,想要跟著走進廂房,但張明瑞卻轉身看著許浩然,淡淡開口,“我會照顧你爹的,你回去休息吧!”
  “不敢勞煩張大人,家父,浩然自會照顧!”許浩然拱手恭敬卻甚為冷淡的說著。
  張明瑞盯著許浩然,負手而立,微微一笑,笑容很是和藹,“好啊。如果你能打贏我的話……”
  許浩然聞言,臉色一白,而下一秒,許浩然眼前一晃,就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扔了出去!動作利落干脆!也快得讓他看不清人影!
  狼狽的躺在地上,看著已經被關上的房門,許浩然心頭無力至極,也頹喪至極。
  在那之後,他只能和金大偉鬼鬼祟祟的躲在廂房外,小心翼翼的探查著房間裡的動靜,可不管怎麼探查,他們都沒有聽到任何聲響,許浩然雖然很不甘心,但他知道,張明瑞是被父親信任的人!
  張明瑞應該不會傷害爹的……,只是,那張明瑞不是二皇子的人嗎?話說,他們現在可是三皇子黨吧?
  那張明瑞和爹走得這麼近,沒問題嗎?
  而且,爹和張明瑞到底是……什麼關系呀!
  盯著張明瑞遠去的背影,許浩然肯定,剛剛,張明瑞看了他和金大偉一眼。
  那一眼的深意是什麼意思?
  ***********而是夜,許正一提著茶壺,晃悠悠的走進許浩然的廂房,一進廂房,就見許浩然坐在床上發呆,心頭不由歎氣,想起今天某只狐狸離開的時候,輕描淡寫提到的一件事:
  “你兒子應該恢復自己的本名,他不是你。”
  “廢話!我兒子當然不是我了!”
  “那你就不該用你的名字給他做名字,我記得,當初方伯父可是托人給你帶來了他的名字——方遠,這名字不是很好嗎?你為什麼不用!”
  “哼!我不喜歡!什麼嫡子一個字,庶子兩個字!明瑞,你們張家這一輩裡,有誰能出你左右,就因為是庶子,你就必須裝病裝了十五年!就因為我是稍微聰明一點的庶子,我就必須被我老爹下毒變成傻子躲在偏院裡十二年,要不是我娘和紅衣,我早就死了!還好我大哥重情重義,一直照顧著我,還好我爹知道心疼兒子,當初下毒的時候故意下錯了毒……明瑞,你說,這破爛該死的規矩,我們還遵守它干什麼!!”
  “因為這是大楚朝。因為你的身邊不是只有你一人,你還有兩個兒子,你還有關心著擔心著你的方伯父,嵩哥,敬然哥,還有……我……”無奈長長的輕歎,“算是為了我們,好嗎?浩然,他日,你回轉京城的時候,能不能用方浩然的名字回來,而不是用許正一……”
  “……”
  靠在門邊,許正一盯著手裡的茶壺,腦子裡又響起那只狐狸的笑語:
  “浩然,記得當初我們可是說好的,誰喝醉了就得答應對方一件事。你昨晚醉了……”
  “……你說。”哼!使詐的狐狸!
  “在我倆再次見面之前,你不准喝一滴酒。”
  “不要!!!”他會死的,他是不喝酒就會死星人啊啊啊!!
  “浩然,你說話不算話了?”
  “……換別的吧!啊?要不,明瑞,我答應兩件事,三件事……”
  “不行。”
  “……那,那你什麼時候來看我……”張明瑞你這個混蛋混蛋混蛋……“乖!我會很快的。”
  晃了晃手裡的茶壺,許正一百分之百的確定,張明瑞那只臭狐狸就是個大混蛋!!
  慢慢的走進房間,許正一看著發呆的都沒有聽到腳步聲的許浩然,心裡歎氣,那臭狐狸說得對,他這大兒子實在是需要出去鍛煉鍛煉。
  “你把他教育得很好,雖然武技不濟,沒有法術,但他很勇敢,也很有擔當,只是他需要一個好老師,也需要江湖經驗,浩然,讓他出去歷練吧。”
  可是……他不捨得,也擔心呀,現在未未生死未卜,要是大兒子再出了什麼事情的話,那他就真的不用活了……“浩然,信我,我會給他找一個好師傅的,也可以保護他。”
  “嗯?你打算找誰?”
  “呵呵……你認識的,你猜一下。武技天下第一,謀略不下於你我,家世不錯,十二家族之一,和你我都是舊識,你和他還有些誤會……”
  “額……不會是……”不會是鐵木吧?不會是木頭吧!!不會是鐵家的那混蛋吧!!!”
  “哈哈,浩然,人家鐵木現在可是鐵家的家主哦。鐵木很不錯的。”
  “我不要他來教我兒子!明瑞!不用你管了,我兒子我自己想辦法!”
  “……浩然,你在跟我生分嗎?”
  “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說,什麼叫做我兒子我自己想辦法……”
  “……我只是……氣急,額,一時氣昏了頭……”
  “浩然,信我,鐵木他不是什麼好人,但,他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之徒……”
  “我知道……明瑞,你別說了,是我幼稚了,正事和私事我混淆了,罷了,如果鐵木真的願意收浩然做徒弟的話,有鐵家這個靠山,就算將來我出了什麼事,浩然也算有了依靠……”
  “……夠了,浩然,我說了你不會有事!”
  ……慢慢走進床邊,許正一收回自己的思緒,仔細的看著還在發呆的傻兒子,不由一笑,這小子雖然還不算成器,但能被明瑞那樣稱贊的小鬼頭可也不多……抬手摸摸許浩然的頭,許正一爽朗一笑,是時候,把名字給這個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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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龍紋之四年(5)
  許浩然回過神,見許正一,忙起身,“爹!”
  許正一笑呵呵的將許浩然按下,晃了晃手裡的茶壺,“浩子,陪爹喝杯茶吧。”
  許浩然一愣,隨即想起什麼似的,聲音有些低沉的開口,“兒子遵命。”
  坐在園子裡,許正一慢悠悠的給自己倒了一杯,又給許浩然倒了一杯,悠悠說道,“這可是難得的好茶哦。嗯,今年剛剛采上來的,味道有些苦,不過回味很好。”
  許浩然接過,盯著杯子裡的茶,青山書院裡……可沒有這樣好的茶,今年剛剛采上來的?那……不是貢品嗎?想著今早爬窗離開的張明瑞,許浩然臉色微沉,放下茶杯,抬頭盯著許正一,問道,“爹,這茶是張大人送的?”
  許正一笑呵呵的點頭,“是啊,不錯吧?”
  許浩然皺眉,“爹,那個張明瑞張大人不是二皇子那邊的人嗎?”我們可是三皇子黨啊,跟敵對政黨的人攪合好嗎?
  許正一揚眉,看著許浩然皺眉的樣子,心頭一樂,不錯!挺有政治嗅覺的嘛。
  放下杯子,許正一勾嘴一笑,“浩子,張明瑞是爹可以把後背托付給他的好朋友。”
  後背可以托付的好朋友??許浩然迷茫,那是什麼意思?
  許正一看出許浩然的迷茫,只是一笑,摸出懷裡的一個繡著紅色囍字的香囊,遞給許浩然,“打開看看。”
  許浩然疑惑接過,“爹,這是什麼?”
  “你本來的名字。”
  許浩然正要打開香囊的手一頓,抬頭看向許正一,愕然,什麼意思?
  許正一笑了笑,“當初你剛剛出生的時候,你爺爺就給你起了個名字,就在這裡頭,這名字也在你出生的時候登記在族譜裡了。不過,當時我心裡有火,氣你爺爺對你姑姑的事情不上心,也生氣……咱大楚朝的爛規矩!什麼嫡子一個字,庶子就兩個字,嫡子可以繼承家族,庶子就不可以……我心裡憋火,就給你起了我原來的名字——浩然。浩子,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許浩然慢慢搖頭,“兒子不知。”
  許正一的神情很是懷念,還有點矛盾的淒傷和溫柔,“因為我以為,我這輩子都會在這個地方平靜的度過,我曾經想要實現的夢想,大概都不可能實現了,我想托付給我的兒子——你和未未,我希望,你們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你們是我生命的延續……”
  許浩然怔然的看著許正一,半晌,才低聲問道,“爹,你想做的事情……”
  許正一收起臉上的淒傷和溫柔,笑嘻嘻的搖頭道,“不過,現在,爹明白了,爹過去的想法太自私了,你們是我兒子,但是你也有自己的夢想和自己想做的事情,你想當大將軍,未未想做游方郎中,而且爹的事情應該由爹自己去做。所以,兒子,對不起,到現在爹才把名字還給你。”
  許浩然卻是皺眉,固執的問道,“爹,你還沒說你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許正一揚眉,看著許浩然固執的追問,只是轉移話題,笑瞇瞇的問道,“好了,兒子,快點打開香囊看看吧。”
  許浩然看著許正一不肯回答,只好無奈的將香囊拉開,拿出裡面的一張紅紙條,只見紅紙條上寫著一個字:遠。方家第七十三代庶子方浩然之嫡子——方遠。
  方浩然?許浩然吃驚的抬頭看向許正一,方家?!玉石門十二家族之一的方家?!
  許正一端起茶杯,慢慢的喝了一口,瞇眼一笑,“今後,你便是方遠!”
  **********“……此山幽深,後靠幻林,前臨北地,常人難以到達,在此地修建玉石宮,最為隱秘,且,可以布三十二幻陣,將幻林包裹其間,擅自闖入此陣者必死無疑,再放養幻蝶,有備無患……”
  許未慢慢的翻過一頁,心頭震驚,種種布陣和毒物毒草的設置實在奇妙,但是,也夠毒的呀!
  翻到書的首頁,看著那幾個字:玉兒隨記,最下面的署名是——玉神女。
  這玉神女到底是什麼人啊!
  許未搔頭,困惑,這宮殿應該就是玉石宮了,住著這裡的人也應該是這位玉神女吧,可是……,好像應該不止這些,既然是宮殿,那住著的人應該不止這位玉神女,可許未從昨兒個睡醒之後,在這個玉石宮兜兜轉轉的轉了好久,只找到一個有人住過的房間,還有一間藏著至少上百本的書的偏殿,其他的全都是空置的,仔細研究後,許未斷定,那肯定是幾百年沒人居住過的房間,但那間有人住過的房間,應該是幾十年前才空置的,而那偏殿藏著的書,可幾乎全都是孤本!珍本!
  而就在這藏著孤本的偏殿裡,許未在唯一的一張書桌上,看到了這本《玉兒隨記》,這隨記記得很隨意,而且沒有日期,不知道什麼時候記的,可看這隨記的內容,許未覺得,應該是在一千年前的東西,一千年前,太祖征戰天下時,祁連山才開始變得這麼詭異莫測。
  嗯?那莫非,這玉石宮和太祖征戰有關?
  可是,史書上記載,跟隨太祖征戰的只有十二家族,還有後來被立為皇後的南疆聖女,可從來沒有過這個什麼玉神女的記載……更沒有這個什麼玉石宮……隨意的翻過一頁:
  “八壁經書已經寫成,昭郎說,這有些陰狠,可是,如果不這樣做,我們又怎能贏?……”
  八壁經書?!
  許未眼睛發亮,或許這個東西可以解決小默現在的這種奇怪的狀況!
  急急的翻閱著,終於,在最後一頁,許未看到——“我低估了那些怪物!沒想到,連我和昭郎聯手都不能消滅他們!還好,有八壁經書!果然,他們中計了,他們以為八壁經書是遠古的神留給他們的寶物,他們內斗了,爭搶著這八壁經書……呵呵,他們不知道,我在上面下了最大的迷惑術,還有禁咒!針對的就是這群墨鬼和妖物!墨鬼無心,妖物無情,對他們來說,最大的誘惑就是力量!我所下的迷惑術就是力量,禁咒就是他們當他們被力量迷惑的時候,他們就會失去自我,一點一點的淪為八壁經書的結界!生生世世永遠都不能得到解脫!”
  啪!
  許未臉色蒼白的任由手裡的書掉落在地。
  小默對力量有種莫名的執著,在星羅棋盤的時候,小默那個時候莫非就已經被誘惑了?!
  小默現在的狀況是不是跟八壁經書有關?不!小默是因為那個奇怪的水晶棺變成這個樣子的……而在這時,許未突然想到,那張羊皮卷對祁連山的整個地形都描繪出來了,唯獨,沒有那個深潭,還有那些鐵甲蟲……莫非,這是後來人弄的?許未若有所思,趕緊拿起手裡的隨記,不斷的翻閱著……突然,在某一頁:
  “沒想到,具有一半墨鬼血緣的莊雲的意志力那麼強,他進入八壁經書裡,雖然也被誘惑了,但他竟然抵擋住了誘惑,墨鬼標記竟然散發出繭絲將他包裹住,好像就是在保護他一樣,可惜,莊雲的嘴巴太緊,他怎麼也不肯說出,在黑色繭球裡他到底經歷了什麼,為什麼最後他能醒來,而且法術還提高了那麼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莊雲的意志力非常強,而且他所執著的肯定和昭郎不一樣,昭郎執著於權利和力量,而莊雲不是……”
  黑色繭球?!醒來?!
  許未興奮了!太好了!小默有希望了!
  既然名相莊雲也是變成繭球醒來,小默肯定也可以!
  真沒想到,那莊雲有一半墨鬼血緣呀?
  許未轉身,對在一邊的黑色繭球興奮開口道,“小默,你肯定可以出來的!名相莊雲他也變成你這個樣子,可是他出來了,你肯定也可以的!小默我會陪著你,等著你出來的!”
  **********“爹,未未……真的沒事嗎?”許浩然,不,從今兒開始,他就該叫方遠了。
  方遠盯著紅紙條上的名字,心頭默默想著。
  “嗯,肯定沒事!”許正一很是肯定的說道。
  方遠皺眉,實在不明白他爹的這份自信從那裡來,便開口認真道,“爹,我想出去找未未。”
  許正一一愣,隨即思索了一下,點頭問道,“浩子,額,咳咳,遠遠,你確定了?”
  方遠鄭重的點頭,“爹,我不小了,我應該出去走走,歷練一下。”他必須要變強!強大到可以保護爹和未未,還有,慧可……“可是你不是說過等你師傅回來嗎?”許正一皺眉說道。
  方遠搖頭,“爹,我等不及了,如果師傅回來的話,爹你就跟他說,我出去歷練了。我會在九月去看岳州的江湖會!到時候,我會在那裡等師傅!”
  許正一微微點頭,心頭明白,肯定是這次張明瑞給了他這個素來認真又固執的大兒子什麼刺激……“慧可……你跟他說了嗎?”許正一正色問道。
  方遠默然,半晌,才低聲道,“我會跟他說的……”
  許正一起身,拍拍方遠的肩膀,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遠遠,記住有些話必須當面說。不能想著逃避,明白嗎?”
  方遠心不在焉的點頭。
  **********金大偉匆匆追了上來,而前方本來該走遠的張明瑞此時卻是背負雙手,悠然而立,笑容甚是溫和的看著匆匆追上來的金大偉。
  金大偉腳步一頓,臉上一僵,想著自己下的決定,金大偉咬咬牙,上前恭敬拱手,“學生金大偉拜見丞相大人。”
  張明瑞盯著眼前的少年,微微一笑,隨意擺手,“不必多禮,快起身吧。”
  “謝丞相大人。”金大偉恭敬說道。
  “你找我可是有事?”張明瑞問道。
  “是,學生想問,京城宋家是否走丟了五小姐?”金大偉恭敬問道。
  張明瑞盯著金大偉,半晌,在盯著金大偉,直至金大偉已經額頭冒汗了,才微笑問道,“你知道?”
  “不敢瞞大人,學生知道五小姐在哪裡。”金大偉垂下眼簾,低聲說道。
  張明瑞微笑,“哦?那可真是太好了,宋家正在拜托我找回他們的五小姐呢。”
  “但是,學生有一個不情之請。”金大偉忽然抬起眼簾,鄭重拱手。
  張明瑞笑容越發溫和,盯著金大偉,和藹開口,“你說。”
  “宋家五小姐現在不過十四歲,二皇子還沒回歸京城,能否讓五小姐在這裡等到二皇子回歸京城那天?學生定會保證五小姐的安危!”
  張明瑞的笑容慢慢收起,盯著金大偉,若有所思,“你覺得我會答應嗎?”
  “如果是學生一人之言,或許大人不會答應,但,如果,再加上這個呢?”金大偉垂首,從袖子裡慢慢掏出一個盒子。
  張明瑞微微瞇眼看著那盒子,慢慢的接過,打開,不由笑了,看著金大偉的眼神便多了些賞識,“你很聰明。”
  “學生愚昧。”
  “呵呵……如果你真的愚昧的話,浩然是不會收你做弟子的……”張明瑞似乎很是愉悅,看了眼盒子裡的東西,便收起,輕聲歎道,“不錯嘛,金家的三分之一玉石,不過,你只是金家的旁系,而且還是庶子,你竟然擁有三分之一的玉石……呵呵……真是有趣!”
  金大偉依然垂首,神情卻似乎很平靜。
  “好,我答應你。”張明瑞盯著金大偉,微笑,“但是,你最多只有四年,四年的時間,你覺得,你能改變五小姐的命運嗎?”
  金大偉只是恭敬拱手,低聲道,“學生不知道,但學生會盡力而為!”
  張明瑞笑笑轉身,眼角不經意的瞥了眼金大偉樹後的淡綠色的裙子,勾起嘴角,慢慢離開。
  本來以為,像金大偉這樣的人,會如同浩然所說,為了上位不擇手段,什麼都可以犧牲,但如今看來,似乎也不是如此。
  雖然如此,還是多加警惕些為好。
  時局已經快要開始了……
66、龍紋之四年(6)
 青陽縣,玉華寺。
  慧遠抬頭凝望著夜空,神情憂心忡忡,在本來應該晶亮發光的星座上,此時依然一片烏黑,那顆屬於許未的星星依然沉寂著。
  慧遠凝望著,心頭沉悶,此時不禁有些後悔讓許未離開青陽縣了,他應該讓未未再鍛煉幾年,更不該讓默三跟著許未一起去,現在……屬星消失了,雖然慧遠心裡知道,如果真的已經出事的話,那屬星應該會劃過天際消逝,而不是現在這樣無緣無故的憑空消失!
  但這樣也讓慧遠提心吊膽,到底那兩個孩子發生什麼事情了!!
  在慧遠憂心忡忡,提心吊膽的時候,玉華寺的後院廂房裡,許浩然,也就是方遠,正急急的拉著已經一臉淚水的慧可,不讓他沖出廂房,一邊慌亂的解釋著,“可兒,你聽我說呀!大哥哥不是不要你!大哥哥現在是去歷練!歷練!”
  “你騙人!你混蛋!放手!!你跟我爹一樣,都是大騙子!”慧可現在什麼也聽不進去,他知道,他又被丟下了!他又被拋棄了!果然!妖物……沒人會喜歡……就連大哥哥也不要自己了……心裡痛得要死,再加上騰騰不斷升起的怒火讓慧可憤怒的轉身,猛的一揮手,突然襲來的疾風就把方遠推倒在地!
  方遠被推倒在地,背部被撞得生疼,但方遠卻顧不得那麼多,急忙一躍而起,將已經跑出廂房快要消失在門口的慧可猛的一把拉住,然後,緊緊的抱住,一邊怒吼道,“你就不能聽我說兩句話嗎?!”
  慧可被這麼一怒吼,眼淚撲簌撲簌的直落,卻倔強的咬著唇,不肯哭出聲來。
  方遠看著慧可的嘴唇都被咬出血了,而眼淚就沒有停止過,心裡難受,聲音也有些沙啞,“可兒,我已經失去了我娘,丟了未未,我……我不能再失去我爹,不能再丟了你了……”
  從青陽縣城門送別他娘親那一天開始,他就想要變強,如果他夠強,他就可以保住他們的家……如果他夠強,他就可以保護未未……如果他夠強,他就不會在張明瑞面前軟弱無力,眼睜睜看著他爹的房門在他面前被一個外人重重的關上……他該慶幸,張明瑞是他爹的好朋友……如果張明瑞不是他爹的好朋友……他不敢想象……現在,未未生死未卜……默三的實力比他強,如果連默三都跟著生死未卜,那麼未未所面對的敵人該有多強大,而他能夠在那麼強大的敵人面前保護住未未嗎?
  不、能!
  因為他不強,他太軟弱了!
  “等我,可兒,大哥哥一定會變強,大哥哥一定可以保護你們的!”方遠緊緊的抱著已經安靜下來的慧可,閉著眼,喃喃說道。
  慧可在方遠的懷裡,怔怔的看著閉著眼,隱忍著痛苦的方遠,慢慢的垂下眼瞼,大哥哥只是為了變強,所以必須和自己分開嗎?大哥哥真的……不是因為嫌棄自己吸食人血的事情,才離開自己的嗎?心頭躊躇著,猶豫了一會,慧可還是慢慢的將頭靠了過去,方遠身體微微一動,之後,緊抱住慧可,而慧可,在將頭靠了過去後,便咬了咬唇,下定了決心般,慢慢的,開始傾聽起方遠的心聲來。
  【一定要變強……這樣才可以保護爹和未未,還有可兒……】
  *********祁連山裡……許未一會兒看看手裡的羊皮地圖,一會兒看看眼前的房間,皺眉,好奇怪,怎麼覺得這房間很奇怪呢?
  有一張綠色的大玉床,有一張榻,還有圓桌,圓凳子,靠窗的這邊還有書桌,書桌上還有文房四寶……但是,怎麼就那麼奇怪呢?
  細細的再看了一遍手裡的羊皮地圖,這裡應該就是那玉神女的寢室了吧。
  可是……為什麼這麼怪異呢?好像……少了什麼東西一樣??
  嗯……少了什麼呢?
  許未搔搔頭,苦思了一會,還是想不出,干脆歎氣放棄,轉頭,對身後被自己拖來的黑色大繭球,“小默,你說,這裡怎麼那麼奇怪呢?”
  說罷,又自己呵呵傻笑了一下,“算了,反正,咱們不住這裡,雖然這裡沒有人住了,但是我們好歹也算是借住的客人,隨隨便便住主人的寢室也不大好……嗯,我們還是住書房好了,看書也方便一些……”許未說罷,又蹲下,摸摸結實的黑色繭球,笑瞇瞇道,“小默,你不說話,我就當你不反對了!”
  *********京城,流芳縣,宋家府邸。
  宋真呆怔的盯著手裡的信箋,手一陣一陣發抖。
  宋如雲在旁邊一見,急忙將信抽走,低低聲說道,“三姐!你別慌!雖然失蹤了,什麼也沒找到,但是,這也算是好消息不是!”
  宋真卻是緊緊的抿著唇,慢慢的轉頭,雖然臉色非常蒼白,但眼眸卻銳利的盯著宋如雲,“你說!在祁連山外找到的那些宋家探子是怎麼回事!”
  宋如雲一怔,怎麼不是問失蹤的事情?反而問這個?隨即冷靜開口,“三姐,你應該知道,那些沒用的探子自然是為了監視三皇子而去的!”
  “監視?!”宋真怒極反笑,猛的一拍桌子起身,怒斥道“監視的話為什麼動刀?!為什麼會被殺!?分明就是想對三皇子和未未下殺手!”
  宋如雲面對宋真的怒火,卻很是冷靜,只是淡淡開口,“三姐,是不是下殺手,我不敢肯定,人不是我派出去的,是宗主指派的,但是,三姐應該知道,即便下殺手,三姐你身為我們宋家指定的下任宗主,你覺得,你有立場來質問嗎?”
  宋真一愣,隨即臉色更加慘白,呆了半晌,低低嘲笑,“是啊,我現在……又有什麼資格去過問呢?”
  宋如雲沉默的看著宋真,沒有言語。
  宋真嘲笑之後,就慢慢的轉身,仿佛喪失了所有力氣般跌坐在凳子上,低聲開口,“四妹,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呆一會。”
  宋如雲有些擔心,有些猶豫,但在站了一會兒還是順從的轉身,慢慢的離開,在最後離開的時候,宋如雲轉身看向呆呆的一臉木然坐著的宋真,只覺得坐在那裡本來清雅美麗的女子仿佛瞬間喪失了所有的活力般,如同一個木頭美人,心頭忍不住酸澀疼痛,不由的低聲開口,“三姐,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是的!一定會好起來的!
  她們宋家都已經堅持了幾百年了,沒有理由連短短的十幾年,不,甚至不用十幾年,只要五年或者八年都堅持不下去……所以,三姐,別放棄,千萬別放棄。
  *************京城,張家府邸。
  張明瑞揚眉看著皺眉站在自家大門前的男人,嘴角扯出輕淡的笑容。
  下馬,將手裡的馬鞭隨意的丟給身後的隨從,便緩步上前。
  “嵩哥,怎麼站在這裡,不進去府裡坐一會?”張明瑞拱手,微笑問道。
  男人,也就是方嵩,正皺眉盯著張府的門前牌匾,此時,聽見問話,回過神,轉頭看向拱手的張明瑞,便也拱手作禮,“下官拜見丞相大人。”
  張明瑞微笑擺手,“嵩哥總是這麼客氣。”
  方嵩只是淡淡開口,“不敢,這只是本分。”
  本分?張明瑞微微勾起嘴角,這兩個字可是有些言外之意呀。
  “嵩哥,進府一敘如何?”張明瑞邀請道。
  “謝丞相大人。”方嵩也不客氣,拱手謝道。
  進了正堂,下人端茶上來後,張明瑞便示意伺候的下人下去,轉頭,對方嵩笑道,“嵩哥,這是今年剛上來的新茶,您嘗嘗,味道不錯。”
  方嵩也不客氣,作禮後,便端起茶,慢慢的喝了一口,待喝罷,方嵩點頭,放下茶碗,對張明瑞說道,“不錯,是好茶。”
  張明瑞一笑,狀似無意的開口,“哦,嵩哥都說不錯的話,那浩然肯定也會喜歡的。”
  方嵩神情明顯一愣,隨即正色問道,“你去見浩然了?”
  張明瑞微微點頭,笑道,“嵩哥知道,前陣子天象異變,我擔心浩然,就去看看了。”
  方嵩緊緊的盯著張明瑞,沉聲問道,“浩然如何?”
  “他很擔心,不過,現在應該好多了。”張明瑞聲音很是柔和的說著。
  方嵩依然緊盯著張明瑞,神情很是復雜,“既然你擔心浩然,為何……你還要將曲姜有派去青陽縣?十二天策令已經消失了整整十一年,可現在,你又在京城放出十二天策令的風聲,還讓景風去往青陽縣,暗示浩然的身份!浩然如今又要陷入漩渦中,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張明瑞聽著方嵩的質問,只是輕淡一笑,“嵩哥,浩然一直都活著,這不是事實嘛,好讓人活著,十二天策令就沒有消失呀,而且……嵩哥,您還記得吧,當初,浩然只是從京城離開,而且是大大方方的離開,方家也從來都沒有把浩然的名字從族譜裡抹去吧……”張明瑞悠然說著,似乎想起什麼,輕輕一笑,“我可記得,方伯父當初當著眾人的面說得是方浩然囚禁偏院中,不見世人,死後不入祠堂,可沒有說抹去名字什麼的……”
  方嵩冷冷的盯著張明瑞,“玩文字游戲的話,浩然或許喜歡跟你玩,張明瑞,浩然雖然容易相信人,但他可不笨,有些事情他也是知道的!比如說……當初是誰將他誤闖禁地的事情洩露出去的!”
  張明瑞的眼眸一暗,但嘴角輕淡的笑容卻是深了幾許,“嵩哥,你來找我只是為了這個?”
  方嵩沉著臉起身,拱手道,“下官是奉旨來請示丞相大人,南疆急報,烏雲國邊境開始集結軍隊了,是否要開始戒備?”
  張明瑞微微點頭,“我知道了,辛苦嵩哥了。”頓了頓,又淡淡道,“命金璐將軍邊境戒備,不可輕率動武!”
  方嵩只是恭敬作禮,隨即沉聲道,“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下官告退了!”
  “來人,送方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算是小劇場?********某樹:喂!(#`O′) ,許老爹,有人說你彎了哦,你彎了嗎?
  許老爹:彎?(☉_☉)?(轉頭)明瑞,我這不是站得直直的嗎?
  某樹:……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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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龍紋之四年(7) ...
  當小白出現在許正一跟前的時候,許正一正准備出門,因此,當許正一看見小白時,許正一呆住了,隨即激動不已的沖上前。
  這只愛偷吃他點心的白眼狼出現的話,那麼未未呢?!四處張望卻看不到未未,許正一的心開始緊縮了起來,手腳不由開始發抖。
  “小白!!未未呢?!未未在哪?!”許正一的手在發抖,聲音在發抖,蹲下,看著眼前累得急喘氣小白,看著小白身上那已經結痂的傷口,本來光滑的皮毛都已經脫落了不少,看上去哪有平日裡那只威風凜凜的白狼樣,倒像是條落水狗了。看著這樣的小白,許正一的心裡直忐忑,這只平日裡愛跟他搶食物的狼可是武力值很高的啊!他都這個樣子了,那……未未呢?未未怎麼樣了!?還有那悶葫蘆默三呢!?他怎麼也不在?!
  小白喘了一會氣,就站直,伸出自己的前爪。
  許正一定眼一看,小白的前爪綁著一條白布?
  許正一心頭一顫,那白布上的紅色字跡怎麼像是用血寫成的啊?!
  顫抖著解下來,許正一攤開一看,白布上寫著:
  爹,我和小默很好,沒事,只是現在小默出了點事情,我得陪著他,等把事情解決了,我們就會回去,煩勞爹轉告師傅,紫蓮花得另找人去摘了。
  許正一怔怔的看著白布上的字跡,半晌,才苦笑著歎了口氣,他養的崽,他知道,說很好說沒事,那就肯定有事!而且是非常大的麻煩事情!這麻煩事情還跟那悶葫蘆的三皇子有關,真是……許正一恨恨的想著,那三皇子果然很討厭!
  許正一盯著白布又瞧了一會兒,心頭松了口氣,摸著下巴思索著,不過能讓小白來給自己送信,也就是情況不是特別危急吧。只是,未未和那悶葫蘆三皇子到底在哪呢?
  這時方遠的聲音忽然傳來,“爹!小白回來了!?”方遠從遠處跑來,急急的問道,一邊問,一邊四處轉頭看著,卻不見許未身影,不由心頭又急又擔心,“未未呢?爹!未未在哪呢?”
  許正一回過神,看向方遠,笑笑安撫道,“別急,未未他沒回來,不過,現在看來是沒什麼事了。”
  方遠一愣,“啊?”
  “喏,你看看。”許正一遞過去許未寫的白布。
  方遠接過,看罷,臉上也松了口氣,但又隨即皺眉問許正一道,“爹,你說,小默這碰上的到底是什麼事情?我們要不要讓小白帶我們去?我怕……”
  許正一心頭也有這種擔憂,但,現在未未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能夠讓屬星完全消失沒有痕跡的地方恐怕……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而且,許正一轉頭看向一臉擔憂的方遠,讓誰去?遠遠嗎?不行!遠遠太年輕,而且武技不高,也沒有什麼經驗……自己也不行,沒有武技沒有法術……最重要的一點,現在,十二家族也罷,皇室也好,都睜大著眼睛觀望著屬星消失的這個詭異現象,多少雙眼睛都緊盯著自己和遠遠,不能輕舉妄動,否則,給未未帶來的只怕不是救援,反而是禍害!
  許正一拿過方遠手上的白布,笑呵呵開口,“遠遠,未未的事情,爹來辦好了,你明天就按照計劃出行吧。”
  “可是,爹——”方遠急忙張口想要反對,但許正一卻抬手止住,收起臉上笑呵呵的神色,一臉平靜道,“怎麼?遠遠,不相信爹嗎?”
  方遠第一次看見眼前這個總是有些不著調的爹露出這樣,平靜的,但卻讓人不由有些敬畏的神色,不由吞下了到口的話語,下意識的搖頭,“不,兒子相信爹。”
  許正一這才笑嘻嘻的拍了拍方遠的肩膀,“兒子,出了門,爹就不能再在你身邊了,你要機靈一點,別讓人給賣了,知道嗎?”
  方遠面上也嬉笑點頭,“爹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兒子不在你身邊,你可別被人給騙了!”心頭卻是很苦澀,爹不讓他管未未的事情,是因為……自己不強吧?爹是怕自己出事吧?
  藏在袖子裡的手狠狠的握緊,變強,他一定要變強!
  **********翌日,青陽縣城門外,方遠恭恭敬敬的給許正一磕了三個響頭,便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許正一神情復雜的盯著方遠的背影,心頭有欣慰,有感慨,有擔憂,兒行千裡父擔憂,他的兒子終於也要出門歷練了,但卻沒有想到會是現在的這種狀況下……宋真和他決裂,未未行蹤不明,生死未卜……待看著方遠的背影已經看不見了,許正一才轉身,一轉身,就見景風和方敬然站在城門口,許正一臉上勾起假笑,恭敬拱手,“草民許正一拜見王爺,大人。”
  景風笑了笑,“許先生多禮了,起來吧。”
  許正一再次恭敬作禮。
  “許先生,剛剛哪位可是大公子?”
  許正一心頭微微警惕,面上卻是假笑著點頭,拱手恭敬道,“回王爺的話,那是草民的大兒子——方遠。”
  方遠?!
  景風瞇眼,方敬然一愣,隨即眼裡閃過隱含著欣慰。
  “哦?這可真是有意思,你姓許,你兒子卻姓方?呵呵……莫非……他不是你兒子?”景風意味不明的笑著,透著譏諷。
  許正一心頭一沉,微微一怒,面上的笑容卻是更大了,“王爺有所不知,在下,姓方!名浩然,京城東門方家,方、浩、然。”說到最後三個字,許正一的聲音很慢很沉,很是莊重。
  方敬然素來嚴肅古板的神色閃過一絲激動。而景風卻是沉下臉,眼裡閃過狠厲,半晌,卻又古怪笑了笑,“不錯,方浩然。呵呵……真是不錯呀!”
  許正一一笑,笑容不再虛假,很是爽朗,眉眼間卻藏著狡黠和得意。
  “好!既然你是方浩然,那麼,方浩然,下個月初九,我和宋真成親,你來觀禮吧!”景風笑笑說道,心裡想著,你敢來嗎?
  出乎景風的意料,眼前站著的男人臉上只是蒼白了一下,卻又隨即笑說著。“……王爺有命,怎敢不從?浩然定會前去。”
  聲音很平淡,笑容很燦爛。
  盯著眼前的男人,景風呵呵冷笑了一下,便轉身,大步離開,但在與眼前的男人擦肩而過時,景風開口了,“另外,從今日起,你就是這青陽縣的縣令!”
  這下,男人愣住了。
  “哈?”
  **********金大偉盯著眼前的官印,神情很復雜,轉頭看著在屋子裡來回不停兜圈踱步的男人,“老師,您以後就是方浩然了??”
  “什麼以後就是方浩然?”男人有些不耐煩的應道,停下腳步,瞪眼看向金大偉,“我本來就是方浩然,不過中途換了一個馬甲!現在我真身上線了!”
  金大偉迷糊了,馬甲?真身上線?那是啥?
  金大偉正欲本著不懂就要問的求學精神發問的時候,男人歎氣了,喃喃道,“真是!我又中招了!”
  “老師?”
  男人沮喪的坐回椅子,抬頭看著屋頂,喃喃道,“張明瑞,你這只死狐狸,你又算計我!……”
  金大偉心頭一個咯登,張明瑞?!
  金大偉急忙跑過去,拱手急切問道,“老師,您被張明瑞算計?!這是怎麼回事啊,老師!您不是都不叫方浩然了嗎?干嘛突然間又叫方浩然了,還有,這官印是在怎麼回事啊!老師,那張明瑞到底算計你什麼了!老師你——”
  “閉嘴!”男人忍無可忍的一拍金大偉的頭,瞪眼,“你怎麼那麼多問題!”
  金大偉很是委屈的摸著自己頭,他是老師,他是學生,學生不懂就問不是很正常嗎?
  男人不耐煩的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頭,坐直身,瞥了眼金大偉委屈的神色,懶懶道,“那死狐狸知道我不可能不顧青陽縣百姓的死活,故意派曲姜有那混蛋來攪亂青陽縣,苛刻百姓,還亂抓亂打,哼!算那死狐狸還知道分寸,沒有鬧出人命,不過還能把事情鬧那麼大,也算那曲姜有的本事,還有那景風,景風恨不得我死,我才不信他真是來拜訪慧遠的!他來青陽縣,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洩露出我的真實身份,一個恨死方浩然的人來指認方浩然,那就不會有任何人會懷疑,估計現在,大概連京城也知道我方浩然就在青陽縣了,在這個時候,我要是還用許正一的名字,也沒啥意思了。”說罷,心頭忍不住憤恨糾結,那混蛋狐狸張明瑞現在到底有多大權勢啊!竟然隨隨便便的就能安插一個曲姜有到青陽縣??而且現在還能把自己弄到這個位子上!
  男人仰頭長歎,“這大楚朝真是越來越腐敗了啊!”
  金大偉聽得心頭一震一震的,對那張明瑞的心思縝密深沉驚愕不已,但又困惑了,“老師,您跟那張明瑞……真是朋友?”
  如果是朋友的話,為什麼這麼費盡心思的設計?
  想著上回那張明瑞抱著喝醉的老師回來的時候場景,那眼裡深處流轉的溫柔又是怎麼回事?!
  男人橫了金大偉一眼,冷哼一聲,“他是二皇子黨,我是三皇子派!”
  “額……敵人??”金大偉小心翼翼的求證。
  男人沒好氣的開口,“你見過哪個敵人會送一個喝醉酒的敵人回家,還細心照顧?”
  金大偉無語望天。那你們到底是朋友還是敵人是朋友還是敵人……金大偉腦海裡無限循環。
  “總之!大瓜!”男人站起身,走到桌子邊,拿起官印,凝視了一會,笑笑開口,“從今天開始,如果有人問你,你的老師是誰?你可以這樣告訴他們,是方浩然!京城東門方家的方浩然!”
  沒錯,從今兒個開始,方浩然,回來了!
  *********此時,京城,張府。
  張明瑞解□上的披風,走進書房。
  後頭匆匆跟進來的一個中年男人恭敬低聲道,“老爺,三院的夫人有事要請示老爺。”
  張明瑞腳步一頓,慢慢的轉身,盯著中年男人一會,直盯著中年男人額頭上冒冷汗了,才神情淡淡開口,“是要去參加下個月的景風王爺和宋家百花女的婚禮吧。可以。”頓了頓,又聲音平板的開口,“張叔,你自小看著我長大,你知道我的脾氣。這種事情,你知道怎麼處理,這會,我給張叔面子,但下次,就不會了。”
  張叔急忙拱手作禮,吶吶道,“老爺,小的只是……老爺,您年紀不小了……您是不是……”該有個子嗣了??
  “張叔!”張明瑞皺眉打斷。
  張叔只好諾諾拱手作禮退下,但退至門口的時候,張叔忍不住歎了口氣。
  而張明瑞在張叔退下後,抬手輕輕的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上的佛珠,又看了眼書桌,沒有那個小玉瓶……張明瑞的眼睛暗沉了一下。
  張明瑞慢慢的垂下自己的手,靜默的站著。
  這時,突然窗戶邊有了動靜,張明瑞警醒的看去,一個聲音響起,“主人,小玉瓶!”
  張明瑞暗沉的眼眸一亮,快步過去,猛的接過。
  但接過後,張明瑞沒有馬上打開,反而盯著手裡的小玉瓶好一會,他才慢慢的拿出裡頭的紙條,打開一看,就見紙條上:
  狐狸!你他媽的真是越來越腐敗了!!你敢算計我!你給我記住!還有,未未有消息了,你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張明瑞平靜的臉這時才露出淺淡的,但似乎很是滿足的笑容,手指慢慢的劃過那甚為隨意但非常漂亮的字體,劃過後,便將小紙條收進袖子裡,低聲問道,“景風王爺回來了?”
  “回主子的話,景風王爺已經回來,景風王爺還邀請了浩然少爺下個月初九參加婚禮。”
  “……參加婚禮?”張明瑞思索了一陣,淡淡開口,“把這個消息透露給方家。”
  “是!”
  **********金大偉坐在園子裡的石凳上,看著坐在躺椅裡悠哉悠哉搖著扇子的許正一,哦,不,該叫方浩然了。
  “老師,您說,下個月初九您不是要到京城觀禮嗎?現在我們還不出門的話,只怕趕不及了!”
  京城距離青陽縣有好幾百裡路呢!如果有法術,一天一夜就可以到達,金大偉有法術,他不著急,但是方浩然方大人可沒有啊。可人家現在這幅悠哉模樣好像一點都不著急似的。金大偉郁悶了。
  “誰說我要去京城?”方浩然搖著扇子,懶懶說道,“就算我想去,也得人家肯讓我去啊。”
  金大偉一愣,隨即低頭深思了一會,抬頭凝重問道,“老師,您的意思是……有人不讓您進京?”是誰?張明瑞?景風?如果是二皇子那邊的人,那可能性真的很大,十一年前寫出天策令的方浩然已經站在了三皇子這邊,這對二皇子黨來說,那是非常大的威脅!
  “嗯……大概吧。”方浩然漫不經心的回答著,抬頭望天,星空點點,但那兩顆突然消失的屬星還是沒有出現。
  *********“不能讓浩然現在進京!”方嵩斬釘截鐵的說道。
  方敬然微微點頭,“丞相大人也是這個意思!”
  方嵩皺眉,看著方敬然,猶豫了一下問道,“敬然,張明瑞這個人你還是——”
  方敬然卻是搖頭打斷,“大哥,浩然這件事上,我的立場跟你的一樣,不能讓浩然進京,不是出於二皇子那邊的考量,而是,覺得現在對浩然來說時機不對,他恢復自己的名字,但他什麼都沒有,空有一個青陽縣縣令的官印對他來說也不過是個雞肋,哪怕背後站著我們方家,又能如何?十一年前爹都保不住浩然,更何況現在?”
  方嵩長長的松了口氣,喃喃道,“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敬然,你記住,不管你我立場如何,你都要記住,我們是兄弟,是一家人!”
  方敬然嘴角微微一彎,“大哥,我知道。那,我們就按照丞相大人的意思,讓浩然去流沙河吧。”
  方嵩沉吟了一下,輕輕點頭,心裡卻是有些不甘心,到最後,又順了張明瑞的意思!真是可惡!
  ***********六月,北境,流沙河。
  大楚朝的地域劃分如下:北境,南疆,中都(飽含京城),西地,東域。
  流沙河,就在北境,起源在沙漠,途徑土木縣,廣域縣,流沙縣。
  此時就在前往流沙縣的官道上,一輛馬車停靠在路邊。一十六七歲的少年和身邊一十四,五歲的少女低聲說笑著,不遠處,駕著馬車的中年男人和一中年婦女則似乎在准備著什麼。
  而馬車裡,方浩然打開小玉瓶,掏出裡頭的小紙條,額,怎麼好長???
  方浩然搔頭,打開一看:
  浩然,未未和三皇子消失在祁連山裡,祁連山有重重結界,已經有好幾批探子死在外頭,無法探知,但,司天官很肯定的告訴我,未未和三皇子的氣息就在祁連山裡,只是不知道被什麼隔斷了,外頭的人無法感覺到氣息,前幾天,我進去祁連山,發現那裡的情況和禁地極為相似,浩然,我想未未和三皇子應該就在裡面,雖然氣息微弱,但應該平安才對。你不必擔心。
  浩然,流沙河這一帶情況有些特殊,你要自己小心。
  看罷,方浩然皺眉,祁連山嗎?那個地方可是……未未和那悶葫蘆三皇子不會是跑到那裡去了吧?
  又長長歎氣,如果真是那個地方的話,那就沒辦法了。只能等他們自己走出來了。
  雖然心頭忐忑,但方浩然看了眼手裡的紙條,“應該平安”?既然那狐狸都這麼說了,未未應該沒事了才對……不過,死死的盯著“情況有些特殊”,方浩然咬牙,混蛋你既然知道情況有些特殊,干嘛還把我弄到這裡來!!!
  作者有話要說:刷後台刷得好辛苦啊……怎麼都打不開……好不容易才打開了……  
68、龍紋之四年已過 ...
  一晃已經四年了。
  祁連山裡,瀑布從天而下,沖刷著瀑布下的巨石怪巖,巨石怪巖圍成的石潭裡,水清澈見底。
  石潭裡,一個人躍出水面,面容清秀白皙,微微閉著的眼睛慢慢睜開,很是干淨,柔和。他嘴角微微翹著,笑容不大,但卻很溫暖。
  原來是個少年。少年年齡不大,看上去也就只有十四、五歲。
  少年隨意的將濕漉漉的頭發扎起,拿過放在巨石上的衣服穿上,雙手一撐,坐到巨石上,巨石旁邊還有個巨大的黑色繭球,少年朝繭球一笑,伸手摸了摸繭球,才套上褲子,伸了伸懶腰,盯著潭裡的倒影細細瞧了一會,少年歎氣,“都已經四年了啊。”摸了摸鼻子,少年轉頭,看向繭球,很是疑惑,“小默,你怎麼還不出來啊?”摸摸繭球,又彈了彈,好硬,少年思索著喃喃道,“不會是要拿刀劈開吧?”
  這少年便是許未。
  許未在石頭邊發了會呆,便起身,拖著繭球費力的離開。
  四年了,他在長大,繭球裡的小默也在長大,而且,看繭球那麼大,他可以想象,繭球裡的小默一旦離開繭球,肯定要比自己高壯得多。
  拖著繭球,穿過飄著桃花的小徑,再過一個圓形拱門,就是一個假山和種著含羞花的小花園,小花園後便是這四年來,他和小默住著的書房。
  這四年裡,小默在繭球裡,他便在書房裡看書,找跟八壁經書有關的東西看,可惜,找來找去,除了那本《玉兒隨記》,便再也沒有跟八壁經書有關的東西了,不過,記載珍貴藥草的書倒挺多的,還有一本,不知道哪位高人留下的《行醫手札》,裡頭記載的東西讓許未心頭雀躍不已,這四年裡,不斷研究著那本《行醫手札》,倒讓許未覺得時間很容易過,雖然只有自己對著小默自言自語的,但是日子可一點都不難過。
  而這玉石宮裡的果子,還有被棄置在雜物室裡的布料和茶壺杯子什麼的,也讓許未的日子方便了不少,至少可以不用當野人。
  拖著黑色大繭球回到書房,許未點起了火爐子,開始燒水,又從架子邊拿過一個陶罐,拿出裡頭的茶葉,放在茶壺裡,嗅了嗅,許未嘴角的笑容咧大了不少,當他發現這玉石宮後頭有一個雖然很小,但是種的卻是現在外頭幾乎絕種的雪花山茶後,他開心極了。
  這雪花山茶,他只喝過一次,但卻是一次難忘啊。
  那還是上輩子的時候,他在南疆救了一對父女,那老伯伯是個茶農,為了表達謝意,就送給他小包雪花山茶,那山茶的量只夠喝一壺,但對他來說已是比什麼金銀珠寶都珍貴了,因為那味道實在太好了。
  從那之後,他就喜歡上品茶了。
  在等著水開的功夫裡,他簡單收拾了一下,還從外頭收了衣服折疊了起來。
  考慮著如果小默離開繭球的話,也要穿衣著褲,便每次比劃著自己的身高,大一號的尺寸給小默也做了不少衣服,拉了拉剛剛收下的衣服,許未滿意的點頭,轉頭笑瞇瞇的對黑色大繭球說道,“小默,你看,這是給你做的,還好這裡留下的布料不少,而且都是很不錯的,你往日裡總是穿黑色的衣服,這樣不好,你看,這件,藏青色的,很好看吧。嘿嘿……”說罷,就又轉頭專注的折疊起衣服來,一邊折著衣服,一邊嘀咕著,“哎,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才能出來,這些衣服到時候不會不能穿吧!”說罷,皺眉,撓了撓頭,自言自語著,“我看我還是多做幾件衣服好了……”
  折疊好衣服的時候,水開了,許未起身,樂滋滋的給自己泡了杯茶,捧著杯子,習慣性的走到黑色繭球身邊,靠著大繭球,雖然繭球很硬,以前軟軟的靠著還挺舒服,但許未也不在意,或許是因為成了習慣,靠著繭球,一邊小口小口的喝著茶,許未透過窗口望了出去,此時外頭的天空依然是晴朗一片。
  在這呆了四年,許未早已習慣這裡的古怪天氣,晴朗的天空會下雨,陰沉的天空會出彩虹還有陽光,夜色彌漫的時候,會突然冒出很多螢火蟲,還會下雪……而這些古怪的天氣好像是專門為了這裡大大小小園子裡的奇花異草,還有珍貴的藥草准備的……不一會兒,外頭嘩啦呼啦的下雨了……許未心頭得意,還好,把衣服都早早收進來了。
  靠著繭球,喝著茶,許未漸漸困意濃濃。
  摸摸繭球,許未低聲喃喃道,“小默,我睡了。”
  在許未迷迷糊糊睡著了,而這一睡,時間也漸漸的流逝,很快,夜色來臨,書房外頭的螢火蟲開始一點一點的出現……而祁連山外……一條黑色人影仿若鬼魅般倏忽出現,在月色下,黑影身形瘦削修長,忽而透明忽而清晰。
  在黑影之後,緊隨其後的是一條同樣修長但卻清晰無比的人影。
  在幽深安靜的此刻,有些透明的黑色人影仰頭望著祁連山。
  身後清晰的人影開口了,聲音很輕,淡淡的,“明瑞拜見宗主,不知宗主召喚明瑞所謂何事?”
  “這裡,你進得去嗎?”聲音很柔和,但語氣卻很是生硬。
  身後清晰的人影也就是張明瑞,微微一頓,開口說道,“明瑞四年前曾經來探過路,但明瑞進不去。”
  前頭有些透明的身影似乎在思索什麼,自言自語著,“莫非那許未和楚默打開了玉石宮的大門?開啟了防護陣法?玉神女精通陣法和元素法術,利用元素法術布下防護陣法的確可以屏蔽一切干擾……不過,玉石宮的大門怎麼會被他們打開……當年明明連昭郎和十二家族都打不開的……”
  身後的張明瑞眉毛微微一動,眼睫微微垂下。
  “你試試!”突然前頭有些透明的身影語氣嚴厲的說道。
  張明瑞點頭,很是順從的上前,伸出雙手,慢慢的摸索著前進,而就在張明瑞的手慢慢的朝前探出的時候,突兀的一股力量就將張明瑞反彈了出去!
  這一反彈就將張明瑞摔出了足足一丈遠!
  張明瑞狼狽的爬起,嘴角一抹血跡。
  “再試試!”前方有些透明的身影柔和說著,語氣卻是極為嚴厲。
  張明瑞神情很淡然的抹去嘴角的血跡,依然繼續朝前慢慢的走去,伸出雙手,嘗試著前進,但下一秒,張明瑞又被重重的彈出!而且這次彈出的更遠!
  “再試!!”
  依然被彈出,這次更遠,張明瑞在地上還滾了兩圈,艱難爬起,胸口翻騰得厲害,竟吐出了幾口鮮血。
  “再試!!!”柔和的聲音響起,卻是有些氣急敗壞和憤怒。
  而流沙縣衙裡,本來沉沉入睡的某人卻是突然驚醒過來,猛然翻身坐起,困惑的低聲喃喃道,“明瑞……”
  第七次被彈出了,張明瑞臉色慘白,想爬起卻無力的爬起,只能趴在地上氣息微弱的喘氣。
  那透明的身影沒有再出聲,只是站在那祁連山前,低聲喃喃著,“不行嗎?明明是跟你有血脈牽連的人的後代,他的血也不能打開這個結界嗎?呵呵……昭郎沒有說錯,神女無心,神女無心……那為什麼許未和楚默能夠打開你的大門!!是許未還是楚默!?不,不可能是楚默!他是墨鬼,你最鄙視的雜種!那……就是許未……許未,許未……方浩然?”
  此時,躺在地上的張明瑞臉色微微一沉。
  “不,不對……方家……你和方家根本就沒有什麼淵源聯系呀……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
  透明的身影喃喃自言自語著,很快身影就慢慢的消失……而消失過後,張明瑞依然躺在地上,臉色依然很慘白,但卻掙扎著爬起,踉踉蹌蹌的走到祁連山邊,這次,張明瑞依然嘗試著伸出手,但這次,他沒有被彈了出去。
  微微瞇眼,張明瑞慢慢的走進山裡,然後,身影很快的消失在山裡。
  **********而流沙縣衙裡,某人驚醒之後,翻身下床,隨意的批上外衣,走至窗邊,看著天邊皎月,皺眉喃喃道,“奇怪……剛剛怎麼突然覺得明瑞會出事,現在又怎麼不覺得呢?好奇怪……”摸摸心髒的位置,某人歎氣,“哎,要是未未在就好了,至少可以給你老爹我看看是不是心髒出問題了……一會兒疼得要死,一會兒不疼的……”某人說罷,很沒形象的歪躺在窗邊檻上。
  祁連山裡……消失的張明瑞突兀的出現在書房外,看著裡頭靠著黑色繭球沉沉入睡的許未,張明瑞慢慢的抬手,金色的光芒從他手裡突然流瀉而出,之後慢慢的滴落在地,當金色光芒落地後,迅速的消失於土地中,緊接著,張明瑞腳下的土地突然劇烈的晃動了起來,幾十條黑色人影從土地裡一躍而出!
  “殺了許未!”張明瑞的聲音很是淡然。
  說罷,張明瑞瞥了眼那開始劇烈晃動的黑色繭球,嘴角一抹溫和的笑容,輕聲說道,“如果不能保護住他,不如讓他在這裡死去。楚默,墨鬼三皇子,你明白的不是?”
  張明瑞說罷,便大步轉身離開!
  而身後,那些詭異的黑色人影在張明瑞說罷,便已經撲向了窗台邊的因為土地的晃動和黑色人影的動靜而驚醒的許未。
  許未揉著眼睛看著突然憑空出現的黑色人影,借著月色,許未看清那些朝他撲來的人影竟然都沒有臉!
  許未臉色大變,抬手揮散一包藥粉,但藥粉只是讓那些詭異的黑色人影腳步一頓而已,他們依然氣勢洶洶的撲了過來!
  許未眼看已經避無可避,下意識裡就閉上了眼睛!
  應該有的疼痛沒有襲來,反而有熟悉的溫暖和氣息,許未心頭一跳,慢慢的睜開眼睛,就見一只有力的胳膊橫在自己胸前緊緊摟著自己,許未的心突然緊張了起來,心跳加快,再慢慢的往上一看,一張俊美漠然的臉就在自己的上方!
  小默!!
  許未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喚出小默二字,但卻不知道為什麼,許未又急急的咽下。
  那張俊美的臉依然很是漠然,但緊摟著許未的手卻很溫暖,帶著讓人安心的味道。
  “我在。”突兀的,在許未怔怔發呆的盯著默三的時候,低啞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好像是因為太久沒有說話,聲音有些嘶啞的感覺。
  許未回過神,看著默三專注的抬手,揮手,風刃凌厲的擊出,甚至伴隨著火焰,毫不留情的將那些黑色人影一個一個的擊倒,或者燃燒毀滅。
  我在?
  所以沒事,別擔心,我一直都在,四年來,一直都在……許未的嘴角慢慢的翹起,緊繃著的身體忽然放松了下來,許未將自己完全靠在身後溫暖的懷抱裡,輕輕的松了口氣,四年了,他一直都相信,小默一定沒事,小默一定可以走出來的,小默肯定好好的……四年了,他一直都這麼告訴自己……每天每天看著那黑色繭球,沒有任何反應,沒有任何動靜,他不敢讓黑色繭球就這麼呆著,他去洗澡也帶著它,睡覺也靠在它身上,去園子裡逛的時候也帶著它,每天跟它說話,即便它再也沒有弄出繭絲纏繞著自己,即便它什麼回應都沒有……如果不這麼固執的相信,如果不這樣告訴自己,許未不敢相信自己是不是能夠堅持下來……“太好了,小默你沒事……”反手抱住緊緊摟著自己的默三,許未笑瞇瞇的說著。
  此時,默三也將最後一個黑色人影擊倒,聽見許未的話語,只是低頭,此時,許未驚奇的發現,默三的眼眸雖然漆黑,可是好像有金色的光芒?
  黑色帶金,很是冰冷的顏色,但,凝視著許未的黑金色眼眸卻是非常溫暖和柔和。
  默三沒有說話,只是抬手輕輕的摸了摸許未的頭發,隨即抬頭看向不遠處的人影,聲音冷漠,“張大人這下可滿意了?”
  許未一愣,張大人?誰?
  輕輕的笑聲響起,似乎還有些沙啞,“三皇子見諒,此種情況相信三皇子殿下也是想見到的是吧?”
  默三的臉色一沉,沒錯,因為看見未未情況危急,他心頭焦急,才終於突破了結界!不然,以他當時的情況估計要完全突破結界,還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但,就算如此!也不代表張明瑞你就可以拿未未的生命來開玩笑!!
  聽著張明瑞的聲音不似往日的清朗,默三心頭一動,莫非他是受了傷?
  “三皇子,別惱,臣這也是無奈之舉,有一句話,臣想進諫給三皇子。”隱藏在樹影下的張明瑞微微彎著腰,聲音沙啞模糊不清。
  “你說!”默三淡漠開口。
  “人絕望的時候可以求神,神絕望的時候只能自救。”張明瑞的聲音很輕,還有些飄忽。
  而默三在聽完後,一怔,正欲再問,那樹影下的人影就已經消失了。
  許未疑惑抬頭,“小默,是張明瑞張大人嗎?”
  默三微微點頭,低頭看向許未,說道,“那是八壁經書裡隱藏著的一句話。”頓了頓,繼續說道,“是後來補充上去的。”這很奇怪……上輩子他雖然也看到了,但卻沒有想那麼多,而上輩子張明瑞也從沒有對自己說過這句話,為什麼這輩子會對自己說句話,什麼意思?能說出這句話,說明張明瑞也看過八壁經書,若張明瑞也看過,那張明瑞的實力肯定比自己估計的還要高!又為何上輩子會貿然的來找自己?
  這輩子仔細回想上輩子的種種,才發現好多事情似乎不是自己原來想的那樣……八壁經書?許未瞬間就想到了那本《玉兒隨記》,於是,許未急忙推開默三,毫無防備的被推開,默三一愣,隨即微微皺眉,懷裡空空了,心裡也空空了。默三起身,看著許未在書桌上東翻西找的,便走過去,抱住,許未這會兒正好找到了,一臉興奮的轉身,而此時月光甚好,於是許未就看到一個全身光、溜溜的默三一臉平靜的抱著他……“……”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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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龍紋之秘史
  許未呆滯了半晌,才猛地推開默三,但這次默三早有防備,一把緊緊扣住許未的腰,皺眉,心頭困惑,平淡的聲音裡有些不悅的低沉,“未未?為什麼?”
  “你,你,你……沒穿衣服啊!笨蛋!白癡!你想著涼嗎?!”許未忍不住怒道,趁著默三被許未怒斥的一愣趕緊推開,抓起榻上今日剛剛做好的藏青色衣服遞了過去,悶悶道,“快點給我穿上!”說罷,趕緊別開眼睛,耳朵根止不住的紅,臉上熱熱的,小默真的比自己高壯好多啊,真是……他在繭球裡一動不動的四年,怎麼還能長得那麼高壯……
  許未把自己此時不敢直視默三穿衣服的舉動自動解釋為心裡不平衡了。
  默三接過衣服,漆黑的眼眸流轉過金色的光芒,抬頭凝視著別開頭收拾著書房的許未,嘴角一抹溫柔的笑意一閃而逝。
  快速的穿上衣服,默三上前,“未未?”
  許未正在收拾著剛剛因為打斗而掉落一地的書,轉頭,睜著一雙眼睛看著默三身上的衣服,忍不住得意的一笑,“很合身呢。”
  默三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布料很不錯,縫制有些粗糙,但他卻非常喜歡,在繭球裡,他的意識是自由的,未未做什麼?未未對他說了什麼?他都感覺得到,聽得到。
  或許是因為自己是墨鬼的關系,他喜歡黑色,但未未說他穿藏青色很好看,那以後他就穿藏青色的衣服好了。
  上前摟抱住許未,默三低頭,這一低頭,沒有扎起來的黑色頭發四下垂散了下來,許未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真柔順,仰頭看著默三淡漠的凝視著自己的神情,沒什麼表情,但那眼睛卻是很暖的,許未的笑容更大了,“等明兒個睡醒了,我給你扎頭發吧。”
  默三點頭,本來他的頭發就是未未一直給他扎的……“睡吧。”
  “好!”許未點頭,隨手將手裡的《玉兒隨記》遞給默三,“這本你看看。”
  默三接過,卻是隨手丟在書桌上,看著許未睜大眼睛不滿的瞪眼,便開口低聲道,“明天看。”
  躺在床上,背後靠著的不再是硬硬冷冷的繭球,而是溫暖熟悉的胸膛,許未的心是已經丟失了四年的滿足和充實,還有安心,於是,睡意很快襲來,許未很快便沉沉睡去。
  默三的手緊摟著許未的腰,一手慢慢的撫摸著許未的臉頰,順著許未的臉頰滑到脖頸,臂膀,在許未的腰間不斷流連,黑金色的眼眸緊緊的凝視著沉睡著的清秀臉龐,慢慢的靠了過去,流連在腰間的手順著胸腹慢慢的上移,鎖骨,脖頸,下巴,最後停留在唇瓣,輕輕的摩挲著,許久,才緩緩的俯首過去,輕輕的印上自己的氣息……
  *********
  翌日,許未睜開眼睛的時候,有些迷茫,呆愣了一會,才猛地轉身,就對上俊美的甚至可以說完美的臉,只是神情很淡漠,可凝望著許未的時候,許未卻覺得很溫柔,許未一笑,笑瞇瞇的靠了過去,很自然的抬手抱住躺在自己身側緊摟著自己腰的默三,滿足的歎息開口,“真好,小默,你真的出來了。”
  默三嘴角微微牽起淺淡至極的笑,將許未摟得更緊些,緊的兩人都幾乎毫無任何空間,才低啞開口,“不會了。”
  不會再這樣讓你擔心了。
  許未撇嘴,“你要是再敢來第二次,我就先把你劈成兩半好了!”
  “嗯,好。”默三說著,很平靜。
  但許未聽出了認真,偏頭看著默三,抬手扯扯默三的臉,一臉咬牙切齒,“說!當初到底是怎麼回事!”
  默三低頭,看著許未半晌,似乎在思考什麼。
  許未心頭突然有些空落,默三是不想告訴自己嗎?是不是牽扯到宮廷奪嫡的事情?
  許未低聲開口,“如果不方便的話,你就別說了。”
  默三搖頭,低聲道,“我要說給你聽,你必須知道,不管你聽了之後作何感想,未未,我不會讓你離開我。”
  “啊?”許未一呆。
  而默三接下來的話,就讓許未後悔了。
  “我是轉世再來之人。上輩子,我也是楚默,我也是墨鬼三皇子,不同的是,上輩子十歲的時候,我選擇了慧遠的師兄,在他那裡,我接收了墨鬼道,我暗中蓄積力量,後來,回京參加皇子冊封大典,我沒有拿到龍紋,我無法成為皇子,甚至因為我的墨鬼身份,朝中大臣要誅殺我,於是,我殺了楚賢,我的父皇,我發起了戰爭,屠殺了幾乎所有的十二家族,之後,征戰南疆,但最後,我死了。在皇子冊封大典殺了楚賢那一刻起,我就開始無法控制自己想要殺人的欲望,直至征戰南疆結束,凱旋歸來的時候,在青陽縣,我自爆神識而死。”
  許未呆呆的看著默三,他……剛才聽到了什麼??
  默三……也是轉世再來的人?!
  默三看著許未呆滯茫然的神情,下意識裡摟緊許未,“未未?”默三的聲音很低,似乎帶著點小心翼翼……
  許未呆呆的看著默三,許久,許未吞了吞口水,吶吶問道,“你,你干嘛自爆神識?”
  “因為有人控制了我。”默三聽到許未的問話,才暗地裡松了口氣,開口回答道。
  許未睜大了眼,有些難以置信!這麼厲害的小默還有人能控制?!
  “我一直到四年前結成繭球才明白,為什麼我會被控制。”默三平淡的聲音繼續說道,“一千多年前,墨鬼妖物橫行人間,墨鬼掠奪食物,強占土地山林,妖物奴隸人類,肆意侮辱殺戮,人類不堪其辱,自發組織義軍,其中,十二家族實力最強,楚氏先祖楚昭揭竿而起,號召天下義士,並派人前往招攬十二家族。之後,楚昭和十二家族結成聯盟,抵御墨鬼妖物,並將他們驅趕至南疆一帶,但,墨鬼和妖物天生靈體,再加上其中也不乏智謀異士,這場仗打得非常辛苦,在好不容易把墨鬼妖物打到南疆一帶時,戰爭陷入了僵局,後來,有一個不知是神還是人加入了聯盟,他就是玉神女。玉神女其實是個男人,但不知為什麼,楚昭他們都叫他玉神女,玉神女的法術非常的強大,而且精通法陣,在楚昭的隊伍裡還有一個人,世人所傳頌的名相莊雲,他在民間的威望極高,而且他很奇怪的和個別在戰爭中保持中立的墨鬼妖物感情非常的好,他聯合了這些墨鬼妖物,玉神女設計了一個陷阱——”
  “八壁經書?!”許未脫口而出。
  默三點頭,神情還是很平淡,“沒錯,就是八壁經書。八壁經書對墨鬼妖物的誘惑力極大,在墨鬼妖物裡引起了極大的動蕩,很快,他們就內槓了,相互廝殺,如同瘋狂了般,再加上莊雲所聯合的那些中立的墨鬼妖物,其中有一個便是後來楚昭的皇後,南疆聖女,戰爭很快結束,墨鬼妖物幾乎全族被殲滅,剩下的墨鬼妖物頭逃亡到了更南邊的無地之所,當時能夠留在中原的,只有那些和墨鬼妖物聯姻的人類生的孩子,但那些孩子身上只有一半的血緣,如果沒有純體的墨鬼妖物的引導,他們根本就無法活下去,即使活下去,也是殘缺不全的。所以,在當時,根本就沒有純體的墨鬼妖物,有的,只有那些中立的墨鬼妖物,但是,很奇怪,戰爭結束之後,除了嫁給楚昭的南疆聖女,那些中立的墨鬼妖物全都不見了。”
  許未這時已經隱隱約約的明白了什麼,“小默,那你……”
  “有兩個可能,第一,我不是楚氏子孫,第二,我是被某種方法制造出來的。”默三很是干脆的說道。
  許未瞪大眼。
  “八壁經書除了記載了最高的力量外,還記載了這段被刻意隱瞞的歷史。”默三繼續說道。
  “可是……”八壁經書不是在戰爭結束前制造出來的嗎?
  “我所進入的八壁經書的世界是後來被人修改過的,修改的人就是被刻意抹殺痕跡的玉神女。我是完全的墨鬼,所以我的背上才有那個龍的標記,八壁經書裡沒有記載墨鬼和妖物的東西,但裡頭提過一點,純體的墨鬼皇族背上都有一個龍形的標記,我身上便是,也因為我是純體的墨鬼,我更加容易被控制,不管是墨鬼還是妖物,天生都有追逐力量的本性,對強大力量的渴求是墨鬼妖物們無法克制的欲、望,我也一樣,所以我被人有意識的引導著,一步步的成長為他想看到的一個只會追逐力量的墨鬼,漸漸迷失自己的本性,因為墨鬼的身份,我不可能進入皇子的行列,爭強好勝的我肯定會不甘心,我肯定會掀起動亂,甚至戰爭,如他所願,後來的我根本就已經瘋狂,只知道征戰,殺戮,但那時,我尚有一份意識,我不甘心被控制,所以我自爆神識而亡。”
  許未看著默三淡漠的敘說著,好像是在講一個跟自己無關的故事般。
  空氣突然沉寂下來,靜默的氣氛蔓延著。
  “是誰?”許未輕聲問道。
  “我不知道。”默三閉眼搖頭。
  許未不懂,不解的看著默三。
  “我的出生肯定是不對的。人和墨鬼的結合才能生出半墨鬼,現在的皇宮裡根本就沒有一個女人是墨鬼,這是其一,出生後,我被關在地下宮殿,接受著殺人的訓練,和妖物鬼屍為伴,那是刻意的訓練,這是其二,最後,墨鬼道,那是存在了上千年的組織,裡頭都是流竄在這個大地上的力量非常強大的墨鬼和妖物,有些甚至都是刻意培養的。這是其三。這種種都說明,我的出生包括我的一生都是被刻意安排的,有人想利用我覆滅這個天下,毀了大楚朝!”
  許未只聽得心頭發顫,忍不住打斷道,“小默!那不可能吧!如果真是這樣,那個人,……”那個人得多可怕啊。他竟然可以控制一個生命的降生!他顛覆了整個天下!想著上輩子看到的亂世,許未忍不住揪緊了默三的衣服。
  “我曾經以為,這些都是我當時已經瘋狂後的胡思亂想。”默三笑了,笑容很是譏諷。“是我自己受不了我當時的瘋狂所以臆想的自我安慰。”
  “但是,那個人在我自爆的時候,他出現了,我無法看清他的面容,我的意識聽到他說的一句話:‘原來我低估了你。你竟然還殘留著這份意識!’”
  默三說罷,便抬手將許未抱緊,閉上眼睛,喃喃道,“我以為我魂飛煙滅了,但我睜開眼睛發現又回到我十歲的時候,我刻意選擇了與上輩子不同的路,我選擇了慧遠做我的師傅,我來到了青陽縣,我遇見了你,未未……我以為不會再被控制了,但是——墨鬼道依然回到了我的手中,我的力量裡竟然有八壁經書的力量,即便只是殘留著,但也在影響著我!!星羅棋盤裡,我抵不住誘惑,我過於自負,我以為我可以駕馭八壁經書,結果,我被影響的更厲害,來到祁連山,傷害你的那天晚上,水晶棺裡的那龍紋標記根本就不是龍紋!那是開啟八壁經書的鑰匙,我無法控制自己,我傷害了你!可或許是因為我無法原諒自己的行為,我竟然保持了清醒。我才看見真正的八壁經書。那股力量也被我慢慢的清除了。”
  “那現在,你沒事了嗎?”許未擔心的問道。
  默三微微松開許未,點頭,凝視著許未,眼裡暖暖的,“嗯,沒事了!”
  許未松了口氣,“那就好。”說罷,許未嚴肅開口,“小默,現在,你聽我說。我爹以前說的一句話,很有道理,現在我說給你聽。”
  “嗯。”
  “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
  “嗯?怎麼了?不對嗎?”
  “……對。”
  也許他該讓未未離他爹遠一點。
  “那個人,不管他是誰,神也好,鬼也罷,小默,我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許未繼續說道,說罷,又收起一臉嚴肅,笑瞇瞇道,“放心,如果你做得不對,我會打你罵你的!”
  默三盯著許未,點頭,“我知道了,未未,那你不可以離開我。”
  “放心吧!我不會走的!”許未笑瞇瞇的拍拍默三的肩膀,又補充道,“你趕我我也不會走!”我才不會讓你像上輩子那樣做出卡嚓掉我們家的糊塗事呢!
70、龍紋之墨魂刀
  兩人在榻上說了好一會兒話,直至許未肚子開始打鼓了才爬起來。
  默三站在許未旁邊,看著許未手腳麻利的淘米,切果子,許未一邊切著果子,一邊笑呵呵說道,“小默,這可是火球果粥,待會你嘗嘗就知道了,可好吃了!”
  “嗯。”默三沉默點頭,不管未未做什麼,他都覺得好吃。
  默三靜靜的看著身邊的這少年,清秀白皙的臉,眉眼的笑意盈盈,干淨的眼眸還是那樣的溫暖。
  “本來想讓你吃些肉的,可惜這裡什麼都沒有,還好後頭的小園子裡有種稻米,我們才有米粥可以吃。不過,有火球果,水蛇果也不錯啦。”
  “嗯。”
  “小默,等我們出去了,我們就去好好大吃一頓!”
  “好!”
  默三吃完早飯,就拉著未未開始一間一間房的逛。
  “小默,這裡就是那玉神女的寢室了。”許未指著緊閉上的房門說道。
  默三點頭,推開房門,徑直走了進去。
  許未跟在默三身後也走進去。
  許未看了看房間,以前覺得這裡有書桌,圓桌凳子,但還是欠缺了點什麼,直到小默提起玉神女是個男人,他才恍然,原來以前覺得怪異地方就是這裡啊。
  在他的潛意識裡一直以為玉神女就該是個女人,而一個女人的房間裡怎麼可以少了鏡子呢?
  現在直到玉神女是個男人,那也可以解釋為什麼這寢室的擺設這麼簡單了。
  默三走進寢室後,四處掃了一眼,便若有所思起來。
  許未看著默三沉默思索的樣子,便隨意的走到圓凳上坐下,好奇的看著默三發呆。
  默三思索了一會後,便回過神,轉頭看向支著下巴好奇盯著自己的許未,問道,“未未,你覺得住在這裡的人會是什麼樣的人?”
  許未一愣,隨即撓頭想了一會,才開口說道,“嗯……是個非常聰明,什麼都懂的一個人……”
  默三微微點頭,嘴角牽出笑意,“未未說的對。”
  許未呵呵干笑,他其實也就只能看出這麼一點。
  默三再次環視簡單的寢室,說道,“未未,我們走吧。”
  “咦?我們不找了嗎?”許未一愣。
  默三牽起許未的手,面上不解問道,“找什麼?”
  “……小默你不是在找東西嗎?”
  “……未未,我只是看一看而已。”
  “哦。”
  走出玉神女房間的時候,默三似乎無意提起般說道,“我總覺得那玉神女和張明瑞有些相像。”
  “唔?有嗎?”許未偏頭問道。
  “一種感覺而已。”
  ***********
  在默三拉著許未一間一間的逛著玉石宮的時候,京城,宋家。
  大楚朝規制,王妃出行,乘坐百花馬車。
  此時,就有一輛百花馬車緩緩的停在了宋家府邸前。
  宋家新任家主宋如雲帶著宋家上下家眷僕從恭敬迎接。
  “拜見王妃。”
  馬車裡,一婦人緩緩走下馬車,面容清雅美麗,猶若出塵仙人,只是神情有些木然。
  “起來吧。”
  “謝王妃。”宋如雲恭敬行禮後,才起身,攙扶著婦人,低聲道,“三姐姐,近日可好?”
  宋真淡淡看了宋如雲一眼,一笑,笑容卻未達到眼裡,甚至還有些冷,“你說呢?”
  宋如雲神情一黯,低聲開口,“三姐姐,四年的時間已經差不多快要到了。我們該去把辰月接回來了。”
  宋真腳步一頓,微微冷笑,“這是你當年和張明瑞做的約定,你想怎麼做是你的事情!和我說做什麼?”
  宋如雲看著宋真,聲音有些低沉,“三姐姐,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宋家,如雲也是一樣。更何況,這事情如果沒有宗主的示意,我能下這麼大的決定嗎?”
  宋真只是勾起嘲諷的笑容,不再言語,徑直走進了內室。
  **********
  玉石宮裡的清朗天空突然嘩啦大雨紛紛而至。
  和默三站在回廊轉角的涼亭裡,看著不遠處的幾個小園子紛紛掛上了彩虹,許未笑道,“小默,很好看吧?”
  默三轉頭看著許未臉上燦爛的笑容,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嗯。”
  兩人並肩站著,手牽著手,凝望著不遠處的彩虹。
  一時無言,唯有雨聲淅瀝。
  不知過了多久,許未的聲音輕輕響起,“小默……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那些?”
  默三有些意外的看向許未,他以為未未不會問呢。
  為什麼要告訴未未重生的秘密?
  “我想讓你知道。”如果要說為什麼,其實也沒有為什麼,就是想讓未未知道。
  許未轉頭看向默三,看著默三很平靜的表情半晌,一笑,笑容很釋然,是他多想了。
  小默對他一直以來都是憑著本心,想什麼說什麼做什麼,都是非常簡單。
  喜歡就去做,想說就說。
  是他想得復雜了。但是,他這輩子卻是絕對不會對小默說出自己重生的秘密。
  至於原因……
  不想,不想讓小默知道。
  兩人一直站在那裡直到天邊放晴了,才轉身離開。
  收拾著書房裡的東西,許未發愁的看著他最喜歡的雪花山茶,還有非常喜歡的藥典書籍,衣服,干糧等等。
  東西太多了,他帶不走啊。
  默三卻是走到他身邊,看著桌上一堆的東西,牽起許未的手,點了點許未手腕上的黑色龍形手鐲,手再那麼一揚,那堆東西就這麼的憑空消失了?!
  許未目瞪口呆!
  這是變戲法嗎?
  “未未,以後想帶多少東西都可以帶了。”默三看著許未呆滯的臉,心頭忽然很愉悅。
  “那,那,那……那是什麼?!”許未結結巴巴的問道。
  “一千多年前,那是每個墨鬼都會有的空間法術,可以把東西轉移到另一個空間儲存起來,但是只限於死物,活物不行。現在已經絕跡了,墨鬼道裡的墨鬼只有我會這個法術。”
  許未指指手腕上的黑龍手鐲,不解,“跟這個有關嗎?”
  “嗯,這個空間法術需要一個開啟空間的媒介,必須用我們墨鬼的血肉才有用。”似乎想到了什麼,默三的神情微微一冷,“一千多年來,有不少人為了得到我們墨鬼的這個特殊能力,抓了很多混血墨鬼,割下他們的血肉不斷用法術煉制,可惜卻是不能成功。”
  許未一頓,心頭窒悶了起來,想著上輩子曾經在南疆看到的有人販賣墨鬼的血肉……
  不過,隨即許未瞪大眼,指著手腕的上手鐲,有些氣急敗壞的開口怒問道,“小默,這個不會是用你的血肉?!”
  默三安撫道,“未未,那是很早以前我就煉制出來的,你別——”
  “你笨蛋啊!我又不是墨鬼!你把這個給我我也用不了啊!你干嘛還弄這個啊!”許未忍不住一把揪住默三的衣服,怒斥道,心頭又氣又疼,這個笨蛋小默!
  “可以的……”默三低聲道,抬手將揪著自己的許未摟抱住,眼裡柔和,“我教你怎麼做。”
  許未瞪眼,“我不學!”
  默三微微顰眉,低聲道,“你答應了要在我身邊,這個你必須學!”
  許未一愣,看著默三平靜的淡漠的神情,知道他是有些生氣了。
  許未松開手,這會兒他也冷靜下來,心裡明白,有這個空間手鐲在,對他來說方便很多,至少藥材什麼的,一些防身的毒藥包也可以隨身攜帶了,這樣……對自己的安全也有幫助……
  對小默來說,他可以安心一些不是?
  許未沉默了一會,輕輕點頭,“我知道了。”
  默三的神情才和緩了,抬手摸摸許未的頭,“來,我教你。”
  待終於弄懂了手腕上的這手鐲怎麼用之後,天色已經昏黑了。許未跑去廚房,弄了點果子餅,許未弄了很多,藏在手鐲裡,想著出去的時候可以路上當零食吃。
  待吃完晚飯,爬到榻上躺下,外頭螢火蟲一只一只的亮了起來。
  看著外頭的螢火蟲,許未打著呵欠,對默三說道,“我覺得這個玉神女肯定是個非常有情趣的人!”
  默三看著外頭的螢火蟲點亮的夜空,默然不語。抱著許未,手指纏繞著許未的頭發,心頭只覺得懷裡的人比外頭的景色美麗多了。
  “對了,小默,我們出去後還要去找龍紋嗎?”許未突然想到皇子冊封大典,而上輩子的小默可是什麼龍紋都沒找到……
  這輩子還能找到嗎?額?不對!來的時候,小默明明說過就是來祁連山找龍紋的。
  “未未,我已經找到了。”默三低語著。
  許未眼睛一亮,“找到了?”
  默三點頭,抬手虛空一抓,一把黑色大刀就出現在許未眼前,凌厲的氣息迎面撲來,隱約帶著血腥的味道。
  許未驚奇的睜大眼睛,伸手摸了摸那刀柄,轉頭,眼睛晶亮,“這刀是怎麼來的?”
  “我也不知道。”默三搖頭。
  “咦?”
  “我走出八壁經書裡的幻境的時候,它就出現在我面前。”默三說道,“青陽縣本來也有一處龍紋,我本來是想在青陽縣五年的時間裡找到那處龍紋,但沒想到,在這裡得到了。不過都一樣。也無所謂了。”
  許未點頭,看著那把黑色大刀身上流淌著的隱約間的金色龍,轉頭問道,“小默,它有名字嗎?”
  “我收下它的時候已經給它起了一個名字。”
  “嗯?什麼名字?”
  “墨魂刀。”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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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風起雲湧(1)
  流沙河是北境最大的河流,貫穿整個北境,顧名思義,流沙河流沙河,河底是厚厚的沙,這些沙石給河流兩岸帶來了豐厚的收益,你看那些停駐在流沙河畔上的船只,都是來此運沙的。而流沙河底,除了沙石之外,運氣好的,還能挖到漂亮的石頭,這些漂亮的石頭經過工匠們的巧手,就能變成市面上最為貴重的“珠石”。
  但,流沙河除了能夠給沿河兩岸的百姓帶來豐厚的收益外,也給這沿河兩岸的百姓們帶來了不少麻煩。
  其中最大的麻煩便是,每年到了汛期,流沙河畔的水位高漲,有時甚至會沖垮河堤,給兩岸百姓帶來不少麻煩,甚至奪走不少性命。
  而也因此,朝廷每年都會給流沙河一帶的幾個縣單獨劃下修堤的款項,流沙縣也不意外。
  流沙縣雖是個小縣城,但小小的縣城卻是熱鬧非凡,看這人來人往,叫賣吆喝,來往的客商路人都紅光滿面,面上帶喜。
  這流沙縣城的北街是最近四年來最為繁華熱鬧的一條街道,這裡沒有店鋪,只有擺攤,每五步一攤,有擔擔面餛飩油條豆腐花爆炒栗子梨子山楂胭脂布料盒子瓷瓶油罐……
  再仔細看那北街,來來往往的都是步行,竟然沒有一輛馬車,也沒有騎馬的,倒兩三個身著府衙捕快衣服的腰間佩著一根棍子來回巡視,雖說巡視,可捕快們面上卻沒有厲色,反而帶著笑意,有一捕快還在擺攤前買了一碗豆腐花,端著豆腐花,掏出銅板剛要還錢,那賣豆腐花的大爺帶著討好的笑,搓著手笑嘻嘻道,“官爺,這就算小的孝敬您的?”
  本以為這是很自然的事情,官府裡的誰不收點好處啊?誰知那捕快卻是一瞪眼,“少來這套!又是咱大人叫你們來測試咱的吧?!哼!這錢你給我收著!他奶奶的!爺就算缺銀子也不會缺了你這幾個銅板!”
  賣豆腐花的大爺目瞪口呆的看著那捕快一邊恨恨的舀著豆腐花,一邊小聲罵著,“整日裡搗鼓著陷阱算計爺的窮酸書生!!”
  賣豆腐花的大爺郁悶了,他近日才搬到這流沙縣,聽說這裡有個從早到晚的市集,非常熱鬧,只是要一大早排隊買入場票,而且每人買一次票後要輪空三天。當時聽說這個規矩的時候,大爺很費解,接連幾日排隊都買不到票,直到今天才終於買到票了,也才明白為什麼要輪空三天,這市集真是太熱鬧了。
  因為太熱鬧了,難免有些紛爭,看著那幾個捕快來來往往的巡視,大爺心頭也明白,府衙賣的入場票很便宜,一張入場票才三個銅板,這拿大頭的就在這市集裡吧?
  於是,當其中的一個捕快沖到他跟前嚷嚷著,“餓扁了餓扁了!快給爺來碗豆腐花!”時,大爺面上舔著笑,忙舀了一大碗滿滿的豆腐花遞給捕快,心頭明白,這拿大頭的來了啊。
  可誰知,這捕快卻是丟下了銅板,罵罵咧咧的走人了!
  大爺迷惑,大爺不解,這……這是怎麼回事??
  噗的一聲笑聲響起,大爺轉頭,就見一三十上下的男子站在他的身側,面容端正,眼睛甚為清亮明朗,看著已經走遠的捕快,嘴角勾著有些壞壞的笑,男子身後還跟著一二十上下的皺著眉頭的青年和一十六七歲上下的少年。
  大爺忙諂媚笑著開口,“三位要來點豆腐花嗎?”
  男子嘿嘿一笑,蹲下,笑瞇瞇的點頭,“大爺,給我三碗豆腐花。”
  “好好好……這就來!”大爺心頭樂了,這市集真是好啊!
  男子扒拉著豆腐花的動作很快,少年的動作更快,青年就有些慢條斯理了。
  男子一邊吃著豆腐花,一邊開口隨意問著,“大爺,您這不是流沙縣的人吧?”
  大爺眼睛一亮,連連點頭,看著男子一身青色的袍服,儒生打扮,便稱呼道,“先生真是厲害。小老兒這是前陣子剛剛搬來的,聽人說這流沙縣的官爺好,不欺負人,就趕緊搬過來了。”
  聽大爺這麼一說,青年和少年的眼裡都有些得意之色,男子嘿嘿一笑,“大爺一定不知道吧,這市集裡的捕快是不會跟你們要錢的,大爺下次要是再碰見剛剛那捕快,您多要點錢,別客氣啊!”
  青年和少年對視一眼,青年似乎很無奈,少年翻翻白眼。
  大爺很迷糊,“這個……可以嗎?”
  男子掏出銅板,放到大爺手裡,勾著有些意味深長的笑,“大爺您這就放心吧。”
  大爺呆呆的看著手裡的銅板,看著那遠去的三人,不解,這三人到底是什麼人啊?
  話說這遠去的三人,男子打頭,青年和少年在後。
  青年很無奈,對少年說道,“遠遠,你說,老師從四年前就跟鐵捕頭大事小事的對著干!你說要是這鐵鋪頭真要是個不濟事的也就罷了,但這鐵鋪頭除了脾氣躁了點,固執了點,也沒其他壞毛病啊。對老百姓也好,這老師干嘛總閒著沒事整人啊。”
  少爺有氣無力的回答道,“還能為什麼呀,誰叫這鐵捕頭他是我二師傅鐵木的表弟?大瓜哥,你就別攙和了,爹自打知道我拜了鐵木前輩為師,他的心情就沒好過。”
  青年歎氣,“我說這鐵木可是鐵家的當家,皇上親封的征南大將軍,你能做他的關門弟子,有什麼不好?老師這是鬧的什麼別扭啊!”
  突然陰森森的聲音傳來,“原來我一直在鬧別扭啊。”
  青年和少年的腳步一頓,心虛的抬頭看去,都哈哈干笑了一下,“爹(老師)!”
  男子冷哼一聲,“有那個功夫說那些廢話,還不趕緊給我走人!”
  青年和少年忙跟了上去。
  ***********
  此時,西地的雲城裡。
  遠遠的城門外走來兩人,這兩人十五六歲,其中一少年身著藏青色袍服,面容俊美,神情漠然,一少年身著灰白色袍服,面容清秀,面上帶笑,甚為親和。
  兩少年的身邊還有一頭白色的碧眼狼,白狼似乎曉通人性,甚是乖巧的走在兩少年的身後。
  雖然白狼看上去很乖巧,但城門外進進出出的人還是一臉駭然的對這兩少年避之不及,少數人雖然沒有駭怕的臉色蒼白出聲尖叫,但也是悄悄避開了兩個少年。
  灰白色袍服的少年對四周紛紛閃避的人露出歉然的笑意,很無奈的轉頭對俊美漠然的少年說道,“小默,我就說了啊,這裡不比青陽縣,讓小白先去找爹好了,你卻要它跟著我們……”
  俊美漠然的少年,也就是默三,看著灰白色袍服的少年也就是許未,漠然的神情稍稍緩和了一些,開口說道,“如果我不在,小白在你身邊可以保護你。”
  許未摸摸鼻子,沒再說話,出了祁連山後,小白就嗖的一下沖了出來,興奮的繞著他們轉圈,那祁連山山下的老人顫顫巍巍的告訴他們,四年前,這小白來了之後就一直在這茶鋪裡等著他們。
  他知道小白的武力值很高,可是……這帶著一頭狼這樣的招搖過市,是不是太引人注目了點?
  “未未,我們進城。”默三說道,牽起許未的手,許未心頭覺得很自然,被默三這樣牽著手似乎已經牽成習慣了。但看在圍觀的眾人眼裡,卻是又一驚駭。
  這大楚朝雖然也有男風,可是……像這樣光天化日之下的手牽手……
  眾人眼裡多了些鄙夷。
  但許未是沒注意,默三是漠然不理會。
  進了城門,許未看了看天色,拉拉默三說道,“小默,我們找個地方休息吧。”
  默三點頭說道,“好。”
  雲城是西地最大的城市,雲城中央便是沐家屬地雲中縣。
  默三和許未現在所進的城門不過是雲城的北城門,雖然不是沐家屬地雲中縣,但也極為繁華熱鬧。
  看著不遠處一家酒家,掛著牌匾“這是酒家”,許未不由一笑,這名字讓他想起家裡那個不著調的老爹。
  “小默,我們住這裡吧。”許未拉著默三說道。
  默三抬頭一看這酒家的名字,又見許未帶著懷念的笑容,心裡一轉,也知道許未這是想起許正一(方浩然)了。
  便由著許未拉著他朝酒家走去。
  一進酒家,剛剛笑容滿面前來招呼的伙計一見這兩人後面的狼,臉色一白,倒退一步,但很快又強顏一笑上前,“兩位這是要住店還是要吃飯?”邊說邊偷偷的瞄向那搖頭晃腦的白狼,那白狼看到他偷瞄,竟對他呲牙咧嘴了?!
  伙計又是一倒退,臉色更白了。
  許未一見,轉頭對小白嚴肅道,“小白!不許嚇唬人!”
  小白搖著尾巴,討好的蹭蹭許未的腳。
  默三漠然的瞥了小白一眼,小白一僵,不敢再蹭,迅速的後退!
  “要間上房。”許未警告完小白,便轉頭對伙計笑容可掬說道,又轉頭問默三,“小默,我們在這裡用飯再回房間吧。”
  默三點頭,在哪吃飯都一樣,雖然他更喜歡未未親手做的飯,但看未未臉上的笑容,知道他是因為在玉石宮陪著自己四年了,終於可以可以和人群接觸,心頭興奮高興。
  知道了一千多年前的那段被掩藏的秘史,默三對自己身上的一些固執的地方,比如不吃人做的東西,不得已時就吃剩飯剩菜的習慣有了一些了悟,或許是因為墨鬼本身對人類的警惕或者厭惡??默三心頭猜測著,除了未未的飯菜,兩世為人,他從不吃任何人做的東西,未長大之前,他吃得也只是剩飯剩菜,哪怕是登基為帝,他吃的也只是山果,自己獵殺的野獸之類。
  坐在桌邊,看著未未眼睛晶亮的和伙計討論著飯菜,默三的黑金色的眼眸慢慢的柔和了。不過,陪著未未吃人類做的飯菜,他倒覺得可以接受。
  待菜上來了,許未夾起了魚肉,挑出裡頭的刺,自己咬了一口,才笑瞇瞇的放到默三碗裡,“這樣,就可以了對吧?”許未偏頭問著。
  他知道小默的固執,不吃人做的飯菜,除了自己的,不過,現在這些飯菜自己咬一口,再給小默吃……額,雖然有些不太好……但是小默應該可以接受的吧?
  默三沒說話,只是夾起碗裡的魚肉慢慢的咀嚼起來,吃相分外優雅。
  看著默三吃了,許未心頭暗暗松了口氣,剛剛想夾起菜來吃,就見一雙筷子夾起一塊排骨放到自己碗裡,許未一愣,抬頭就見默三依然沒什麼表情,但眼眸裡卻是柔和,不由一笑,低頭吃起排骨來。
72、風起雲湧(2)
  許未和默三用完飯,就叫來伙計帶路回房。
  “好勒!二位是要天字號房還是地字房?”伙計看著二人,彎腰諂媚笑問道。
  許未皺眉,“沒有人字房嗎?”許未前世游歷天下的時候,常常露宿郊外,或者借宿民居,很少打尖住客棧,即便住客棧的時候,住的最高級的房也就只有人字房。地字房和天字號房都是很貴很貴的……
  伙計一愣,上下打量許未和默三一眼,伙計心頭困惑,看這兩人身上穿的衣服布料,那可是雲蠶絲!再看這兩人的舉止氣質,少說都是一個大家公子呀!不住天子房也就算了,怎麼地字房也不住了!?
  “地字房!”默三開口說道。
  許未轉頭,認真道,“小默,那很貴的……”
  默三默然,掏出銀子隨手扔到伙計懷裡,伙計手忙腳亂的忙接住,笑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了,忙不迭的點頭諂媚說道,“兩位公子這邊請!”
  默三拉著瞪眼不高興的許未跟著伙計走去。
  到了客棧二樓轉角,伙計突然頓住腳步,轉頭狀似無意的掃了兩人緊牽的手,小聲問道,“兩位住一間房?”
  默三沉默的瞥了許未一眼。
  許未瞪眼,很是理直氣壯的開口,“當然是一間!”地字房那麼貴了,還要兩間?!
  默三嘴角微微一翹,緊了緊手裡許未的手。
  進了地字房,許未忍不住開口了,“小默,我們住人字房就好了!這樣太浪費了。”
  默三正在掃視著地字房的環境,一張大床,一個屏風隔開了大床和外頭的桌子和凳子,還有個梳妝台,雖然對他們來說沒什麼用處。
  掃視完畢,默三才轉頭看著一臉不贊同的許未說道,“未未,我們休息吧。”
  許未還想再好好說教一番,默三卻已經拉著許未躺到床上。
  許未皺眉,拉拉默三的衣服,“小默,你衣服還沒脫。”
  默三一僵,瞅了許未一眼,卻見許未眼睛干干淨淨的,不由心頭郁悶,隨手摟緊許未,聲音有些低沉,“晚上還要接待幾個客人……”
  許未一愣,隨即心頭警鈴大響,壓低聲音問道,“小默,你的意思是……”
  從離開祁連山開始,一路跟蹤的至少有四路人馬,楚朝皇室的,張明瑞的,二皇子楚賢的,還有自己的墨鬼道,跟蹤的四路人馬都只是遠遠跟著,不曾靠近,但現在他們進了雲城,四路人馬裡已經有兩路人馬開始蠢蠢欲動了,皇室依然按兵不動,墨鬼道只是安靜跟隨,張明瑞和二皇子的人馬卻開始有人入住這家客棧了。
  默三料定,今晚,必定會有人前來刺探。
  “照顧好自己。”默三輕輕的摸了摸許未的頭發,額頭抵著許未的額頭,低沉的聲音裡有著沉澱的柔和。
  許未一怔,隨即認真點頭,“我知道了。”
  ***********
  而是夜……
  許未坐在床上,靠著身後溫暖的胸膛,有些昏昏欲睡。
  默三微微闔眼,手緊摟著許未的腰,一手輕輕的摸著許未的發絲,手指輕柔,有意無意的劃過許未的臉側。
  直至輕微的幾乎可以忽略的響動從窗外傳來。
  默三睜開眼睛,眼睛掃向趴伏在床下,本來閉著眼睛,此時也突然睜開眼睛的小白。
  “保護未未!”默三低聲說道。
  小白低低的嗷嗚一聲,便跳到床上,趴伏在許未身邊。
  許未睜開眼睛,揉了揉眼睛,坐正身子,咕噥著,“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默三緊摟了許未一下,才松開手,轉身躍向窗外。
  空氣中突然劃破了安靜,幾聲驚呼和慘叫響起,許未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黑色龍形手鐲,眼睛緊盯著窗口,借助房間裡的暗淡燭火還有此時夜空的皎月,許未看到,十幾條人影包圍著默三,默三淡漠的站立著,漆黑的眼睛劃過冰冷的流金色,在十幾條人影突然撲向默三的時候,默三單手揮起,隨即空氣似乎被爆裂炸開,風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呈扇形展開,那十幾條人影便在半空中被割開了。
  慘叫聲尚未發出,那十幾條人影便已經碎裂掉落在地上。
  許未看著默三依然淡漠站著,身上也沒有什麼傷痕,心頭松了口氣。
  但很快,便響起一聲咒罵,“我靠!你在我店裡殺人是什麼意思!?”非常清亮的聲音,帶著抱怨。
  許未一愣,就見一青年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十五六歲的少年走來。
  月色下,推著輪椅的青年臉上有一條猙獰的疤痕,面容呆板,眼睛卻很銳利,而坐在輪椅上的少年面容甚為漂亮,但可惜的是……
  許未仔細的打量著輪椅上的少年,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很空洞?
  真可惜,那雙眼睛那麼好看可惜卻什麼也看不見。
  許未正在打量的時候,默三漠然的聲音響起,很淡,帶著寒意,“你是店主?”
  “你很有眼力嘛!”輪椅上的少年揚眉,笑容很是開朗,又帶著點壞壞的意味。
  默三卻在問完話後,轉身便欲離開。
  推著輪椅的青年這時低頭開口,“主子,他要回房了。”
  輪椅上的少年先是一怔,隨即急急開口,語氣裡還有些氣急敗壞,“哎!你這人還沒賠錢呢!”
  默三腳步微微一頓,隨即縱身一躍,便進了房,還揮手關上了窗戶。
  許未聽見外頭的少年還在抱怨道,“真是!阿七!你聽著,那兩人不賠錢就不准他們離開!”
  許未不由有些失笑,這少年倒真是有意思!
  默三看著許未臉上的笑意,不由問道,“未未很開心?”
  “小默,那人真是有意思!”許未轉頭對默三笑瞇瞇道,“他說我們不賠錢就不讓我們走呢。”
  默三不語,眉頭微皺,這樣就覺得有意思??心頭不由對外頭的那輪椅上的少年有了不悅。
  他倒要看看,不賠錢就真的沒法走人了?
  *********
  翌日,許未正在房間裡看著從玉石宮帶出來的醫書,小白趴伏在許未身邊,晃著尾巴,不時撒嬌的蹭蹭許未的腳,好讓許未摸摸它的頭。
  正好那只墨龍皇子不住呢。此時不蹭更待何時?
  於是,小白的尾巴晃得更歡了。
  而就在這時,小白唰的一聲站起,許未一怔,低頭,“小白?”
  小白警惕的朝房門不住的低吼著。
  許未轉頭,“有人來了嗎?”許未放下醫書,皺眉,也站起,隨手捏了金針在手。
  這時傳來敲門聲,“公子,我們店家想跟你談談賠償的問題。”
  許未若有所思,店家?
  是昨晚的輪椅上的少年?
  許未依然保持警惕,揚聲說道,“請進!”
  門被推開,昨日帶著許未默三來地字房的伙計恭敬進來了,身後便是被推著的輪椅上的少年,緊接著,便是面容猙獰的青年。
  “你好。”輪椅上的少年揚起很是開朗的笑容說道,“我想跟你談談。”
  跟他談談?許未盯著輪椅上的少年,今日小默接了墨鬼道的傳信,本來執意要帶他一起同去,但許未不想,便留了下來。
  這人在小默不在的時候前來?是故意的?還是巧合的?
  “我的一位同伴不在,可否等到我同伴來了再說?”許未說道。
  輪椅上的少年卻是撇嘴,“等你那位心狠手辣的同伴?嘖,那我什麼賠償都不用說了!”
  許未一聽,不由一笑,這少年真是有意思,這麼直白的就說出來了?
  不過,心狠手辣這個詞語,他……不愛聽,雖然小默昨晚殺人的舉止的確很是殘忍……但是,他就是不愛聽!
  “小默只是習慣了。”許未淡淡說道,隨即轉開話題,“這樣好了,你說吧?要怎麼個賠償法?”
  許未隨手合上手裡的醫書,打算好好的跟對方洽談關於賠償的問題。
  “一口價!五十兩白銀!”輪椅上的少年很是不客氣的開口道。
  許未倒吸一口冷氣,五十兩白銀?!他還真敢說!!
  “不給!”許未非常干脆。
  少年皺眉,很是不耐煩,“喂!你知不知道昨晚給你們收拾那殘局我花了多少力氣?那化屍水可是很貴的!一瓶就要三兩白銀,我昨晚可是足足花了十瓶!還有,安撫其他客人,編謊話,撒播流言……”少年滔滔不絕,口沫橫飛,“我可是已經非常優惠的!”
  一瓶化屍水三兩白銀?!
  許未挑眉,當他這個游方郎中是假的嗎?!
  許未似笑非笑的開口,“一瓶化屍水同方堂制作的也最多一兩白銀……敢問店家,您這是買的哪家化屍水?要不,我給您調制幾瓶上好的?我只收你五十銅板!”
  少年一愣,“你是大夫?”
  許未隨手將手上的醫書扔到桌上,眉毛微揚,神情平和,“不敢,游方郎中而已!”
  這隨手一扔的醫書迅速吸引了幾人的視線,可惜那少年的眼睛依然空洞,能敏銳的覺察聲音的方向,卻是茫然看不見,而那面容猙獰的青年卻是眼睛一亮,呆板的神情竟然有些激動,聲音都顫抖了,“《行醫手札》!!”
  少年一呆,隨即問道,“這位公子可是空門傳人?”語氣裡竟多了幾分敬重。
  許未一怔,空門傳人?下意識的看向那《行醫手札》,那竟是他家祖師爺的東西?!
  許未知道,他的恩師慧遠是空門弟子,在一千年多年前曾經跟隨太祖皇帝楚昭南征北戰的醫師——空心老人,無親無故,孤身一人,不屬於任何家族,在太祖平定天下後,便離開京師,游歷天下,創建了空門,將一身所學毫無保留的傳給了門下弟子,之後,便神秘歸隱,不再出現。
  空心老人是許未最為敬崇的醫師,許未上輩子之所以游歷天下,只想做一個游方郎中,也是基於對空心老人的崇拜!
  只是,沒想到,空心老人,他的祖師爺留下的行醫筆記,他上輩子曾想尋找,但到死都沒找到的東西,這輩子竟然就出現在了他面前,而他竟還不自知!!
  “我是空門弟子。”許未強自壓抑心頭的激動,努力維持聲音的平穩開口說道。
  話音剛落,面容猙獰的青年便撲通一聲跪地,砰砰砰的連磕幾個響頭,顫抖著聲音開口說道,“請公子醫治我家主子的眼睛!!阿七願意做牛做馬回報公子!”
  許未一愣,下意識的看向一臉平靜的輪椅上的少年。
  而本來神情平靜的少年此時在聽了阿七的話後,反而笑了,笑容很是嘲諷。
  “您隨意。”輪椅上的少年說道,語氣很悠然,“您想治就治,不想治也無所謂,不過,您若是治好了我,我也沒啥好回報的,阿七是我的僕人,他的命沒有我的允許,是不能隨便就賣掉的,所以,他的話,您最好別聽!”
  “主子!!!”面容猙獰的青年,也就是阿七,急了,有些慌張的開口,“主子!您若是這個樣子回去,家主一定會——”
  “閉嘴!!”輪椅上的少年突然厲聲打斷,神情很是憤怒,“我說過!不准再提那混蛋沐以!我也不會回去!!”
  ***********
  而此時,就在房門外。
  默三站在轉角處,盯著站在他和許未房門外的身著藍色袍服的俊雅少年,如果他沒有看錯,那是……沐以?
  沐家現在的家主——沐以?
  俊雅少年的側臉隱藏在陰影了,看不清表情,但看樣子似乎尚未發現他的存在,因為房門裡那個憤怒的聲音?
  默三沉默站著,仔細的聽著屋裡的聲音,那個憤怒的聲音是昨晚坐在輪椅裡的人?那個讓未未覺得有意思的人?哼!
  想著剛剛召集墨鬼道,才知道這家酒家是沐家人開的,而且還是沐以上輩子非常重視的弟弟沐以真的!
  上輩子的記憶裡,沐以本來和他談好了條件,准備支持他,只是最後時刻,沐以反悔了。理由便是沐以真的眼睛。
  沐以真不知何故,眼睛失明,楚賢不知從哪裡找到的雪蓮果,竟然醫好了沐以真的眼睛,於是,沐以便站到了楚賢一邊。
  默三正細細的回想著上輩子關於沐以和沐以真的資料,裡頭,許未的聲音響起,帶著笑意。
  “這樣好了,我醫好你的眼睛,你不許再找我們談賠償的事情。”
  “喂!這是兩碼事好不?!”
  “你不想醫好你的眼睛嗎?”
  “沒錯!我不想治!我一點都不想再看見沐以那個混蛋!”
  默三發現,在裡頭沐以真說完這話後,沐以的身軀似乎微微顫抖了一下。
  “……嗯,那是你的事情!”
  “喂!”
  “你說的,我隨意,治不治都隨意。”
  “你——”
  “你不在乎你的眼睛,可是你身邊的人在乎。你現在看不見他們為你擔心的樣子,可是你應該能感覺得到吧?”
  “……他不會在乎的……”似乎過了很久,裡頭沐以真的聲音近乎低喃的響起,帶著某種破碎的苦澀。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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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風起雲湧(3)
  流沙縣的北街熱熱鬧鬧,各種叫賣吆喝響成一片。
  站在流沙縣最大的龍鳳客棧的二樓,方嵩勾著嘴角,看著地下的一片繁榮,眼裡有些得意也有些欣慰。
  “果然不愧是方浩然啊。”方嵩的身邊,身著灰色袍服,面容溫和的高大男子笑笑說道,“不過是四年而已,這流沙縣就已經是這般繁華了。”
  “據說,附近幾個縣城的百姓們都想遷居過來,可惜,這戶籍管理嚴密,不許百姓輕易過縣,不過,這每日清晨聚集在流沙縣城外等著進城做生意的百姓也已經實在不少。”方嵩語帶笑意,眉眼間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灰色袍服的男子眼睛微微閃爍,戲謔道,“嵩哥,您果然還是最疼浩然,難怪敬然哥總是要生浩然的氣。”
  方嵩皺眉,看向灰色袍服的男子,“鐵家的家主專程趕來流沙縣就是為了調侃在下的嗎?”
  灰色袍服的男子依然掛著戲謔的笑,“嵩哥別惱,鐵木只是說笑而已。不過,明瑞果然沒說錯,嵩哥總是這麼恭敬有禮,明明當年在京城的時候,我和浩然每次吵架生事,大人們責罰的時候,嵩哥總是擋在我們跟前,像只老母雞似的護著我們,如今,嵩哥卻只護著浩然了……”說到最後,灰色袍服的男子的語氣裡隱含著一絲失落。
  方嵩神情淡淡,出口的話語卻甚為尖銳,“那是因為當年跟著浩然胡鬧的你們,卻狠得下心把他當棋子使喚!”
  灰色袍服的男子臉色微微一僵,隨即失笑說道,“嵩哥是不是言重了?”頓了頓,又轉開話題說道,“怎麼浩然還沒過來?”
  方嵩沒有說話,只是背負著手,看著地下來來往往的人流,直至不遠處一抹青色身影映入眼簾,才低沉開口,“鐵木,你收方遠做徒弟,可是張明瑞的意思?”
  “不瞞嵩哥,這裡頭的確有一半是明瑞的意思,當然,如果遠兒不是聰明又肯吃苦的孩子,我也不會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灰色袍服的男子也就是鐵木開口說道。此時,那抹青色身影已經走近了,鐵木轉頭看見,輕聲一歎,“都十幾年了,浩然看來還是沒變啊。”
  “是啊。還是這麼天真,天真的……依然相信當初害自己的家伙!”方嵩冷冷說著,嘴角勾著嘲諷的笑。
  鐵木看著方嵩嘴角嘲諷的笑容,眼裡有著無奈和苦澀,“嵩哥……”
  怎麼這麼多年了,嵩哥還是這樣的厭惡自己和明瑞?
  或許,他該慶幸,他不是明瑞,否則,嵩哥又豈會只是冷嘲熱諷而已?鐵木心裡歎氣,當然,如果是明瑞的話,只怕那些冷嘲熱諷都會統統不在意……明瑞心裡,只怕除了浩然,誰都不會在意。
  看著那已經上了二樓的青色身影,鐵木眼裡有些復雜。
  眼前的這青袍男子,笑容依然爽朗燦爛,眼眸還是清亮明朗,似乎時光不過只是把這個人的面容磨得成熟了一些,其他的都似乎未曾留下痕跡。
  他曾和眼前這青袍男子喝過酒,斗過法,吵過架,甚至當街扭打,只因他搶了他的雞腿,他奪了他的酒杯,鬧騰的時候,他也和他並肩吼唱“十三摸”,他也和他半夜三更爬起來對月喝酒聊著男人的煩心事。家族裡的那些破事,他也就和眼前這青袍男子說過。惹出事來的時候,大人們要責罰,他和他也曾一起跪在大門前受罰,跪到半夜的時候,他摸出一塊桂花糕,他摸出一只雞腿,兩人對視大笑……
  那些少年的時光,他以為早就在隨著眼前這青袍男子逃出京城的時候被自己埋葬,但如今重逢相見,才知道,原來記憶猶新。
  如同昨日。
  “我說……就算我比你帥比你更有女人緣,你也不用哭得這麼難看吧?”記憶裡的聲音和眼前的聲音慢慢的重疊了。
  當初京城初見,他訝異於被那張明瑞重視的人竟是一個男子,於是呆愣出神的盯著他發呆。那時,他便戲謔的說了“就算我比你帥比你更有女人緣,你也不用像個傻子似的盯著我看吧?”
  如今,再次相見,眼前的這個家伙又說了差不多的話……
  不過,他說自己哭得很難看?
  鐵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不由尷尬的臉紅,他真哭了……?!
  “哈哈!你這家伙!還真是一點都沒變!真是太有趣了!”青袍男子指著鐵木哈哈大笑著。
  鐵木忍不住惱怒瞪眼,“方浩然!!!”
  “嘿嘿!放心!放心!這事呀我誰都不會說的!”青袍男子也就是方浩然神秘兮兮的說罷,轉頭對身後的一青年一少年眨眼,賊笑道,“大瓜,遠遠,你們剛剛什麼都沒看見哦。”
  神情有些震驚的青年和少年這時才回過神,呵呵干笑了一下,心頭卻是驚愕復雜,青年心裡想著,這個看著自家老師激動的哭了的男人就是那聲名顯赫的鐵家家主?!少年心裡想著,這個教自己武技的時候不留情面的二師父原來也會哭啊……
  心頭雖然這般想著,面上卻是急忙上前作禮,“學生金大偉拜見鐵將軍!”“弟子方遠拜見鐵將軍!”
  鐵木本想擺出威嚴的面容,可看一直在旁邊掩嘴偷笑的方浩然,又看一邊若有所思盯著自己看的方嵩,再看眼前這金大偉和方遠故作嚴肅,但嘴角卻掩不住抽搐。
  鐵木干脆隨意擺手,坐到一邊,對還在偷笑的方浩然沒好氣開口道,“我說你小子笑夠了沒有?哼!那是被風沙迷了眼了!”
  方浩然嘿嘿一笑,上前拍著鐵木的肩膀,一臉笑得歡快,“我明白!我明白!木頭,來來來……咱喝酒!”方浩然說罷,便坐到桌邊。
  已經自顧自落坐桌邊的方嵩瞥了還是一臉尷尬的鐵木一眼,開口說道,“浩然,今兒個我是路過流沙縣順便看看你。”
  方浩然抬頭,看向方嵩,嘴角露出玩味的笑,“順便看看?大哥,你是為了那修堤的事情來的吧?”
  方嵩很是干脆的嗯了一聲,皺眉看向方浩然,“浩然,修堤的事情……你要慎重。”猶豫了半晌,方嵩最後還是含糊說了這麼一句。
  這會兒金大偉和方遠坐在另一張桌子上,聽見方嵩說了這話都豎起耳朵認真聽著。
  方浩然端起酒杯一笑,很是灑脫,“大哥放心,我自有分寸。”
  方嵩看著方浩然笑嘻嘻的臉,面上一歎,“你可別胡來,這修堤的事情也不是你流沙縣的事情,前頭的土木縣,廣域縣也都有份。”
  “我知道,我知道……放心吧,大哥!”方浩然依然嬉皮笑臉,轉頭給鐵木滿上杯酒,“喂,木頭!這麼多年不見,看看你的酒量長進了沒有!”
  鐵木哼了一聲,端起酒杯就和方浩然干了!
  方嵩坐在一邊看著和鐵木笑嘻嘻的拉著家常的方浩然,心頭明白,浩然是不想說修堤的事情,或者可以這麼說……浩然是不想在鐵木跟前說修堤的事情……
  若是這樣,方嵩心頭倒有些松了口氣,就算他方嵩當年為了浩然的事情被逼無奈的娶了鐵家的嫡長女,就算現在方遠是鐵木的親傳弟子,但,鐵家千年來都是皇室的鐵桿黨,只忠於楚朝皇室!
  浩然本來就應該保持警惕!
  想想當年,浩然,張明瑞,景風,鐵木,敬然,那幾人的關系多好,到最後,景風為了宋真,要逼殺浩然,而張明瑞和鐵木兩人,一個洩露了浩然誤闖禁地的消息,一個出賣了浩然的行蹤……甚至親手追殺!
  張明瑞為了上位不擇手段,鐵木卻是為了楚朝皇室六親不認!
  對這兩人,如果浩然能夠離他們遠點那是最好。
  偏偏浩然卻是那麼信任張明瑞,對張明瑞,他方嵩的確無可奈何,但鐵木的話……若鐵木若想再像十五年前那樣的話,哼!他們方家可也不是吃素的!
  方嵩悠悠放下酒杯也加入拉家常的行列。
  這酒一喝就喝到了黃昏時分。
  離開之時,方嵩要回驛館,鐵木也跟著一起回去。
  而方浩然則在金大偉和方遠的護送下,哼著不成調的《十八摸》有一步沒一步的朝府衙走去。
  “老師,這修堤的事情……”金大偉本想忍著不問,但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低聲問道。
  方浩然打了個呵欠,懶懶道,“還早著呢!”
  早著?金大偉不解,流沙縣的河堤不是從三年前就可是動工了嗎?
  金大偉還欲再問,可是已經到了府衙,方遠就扶著腳步有些踉蹌的方浩然朝後院走去,金大偉只好咽下心裡的種種疑惑和猜測,而金大偉順勢一個轉頭,就見府衙門口,妙齡美麗的少女憂慮的看著自己。
  金大偉一怔,隨即幾步過去,低聲問道,“辰月,你怎麼出來了?”
  這幾年,宋辰月住在府衙,深居簡出,每日裡在府衙後院只是給金大偉做飯,繡衣服,當然,還有和金大偉斗嘴吵架什麼的。可是,不管怎麼斗嘴吵架,金大偉每日三餐從來都不會少,衣服也總是嶄新干淨。
  “大瓜……四年了。”宋辰月凝視著金大偉,低聲說道。
  金大偉臉色瞬間一變。
  而回到自己屋子的方浩然懶懶的躺在床上。
  方遠給方浩然斟了杯茶,端了過去,問道,“爹,我吩咐下頭給您煮碗面吧。”
  方浩然慢慢搖頭,笑道,“沒事!爹酒量雖然不濟,但也沒那麼差。遠遠,那木頭來了,你這幾日就陪著那木頭吧。”
  方遠點頭,那是自然的。
  “對了,遠遠,爹一直都沒問過你,你……這四年可有再見過慧可?”方浩然問道,想起剛剛鐵木說他有一個兒子,兩個女兒,算算那歲數跟浩然也只小了一歲而已。鐵木話裡似乎有那麼一點聯姻的意思……但他裝作聽不懂,一來,這事,他想尊重遠遠和未未的意思,二來,那鐵家也不是什麼好地方。他可不希望遠遠和未未再跟自己一樣,陷入這十二家族的破爛事裡。
  未未和遠遠最好娶一個家世簡單清白的好女人……日子就算辛苦點也沒關系。
  因為提到了聯姻,方浩然就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那慧可,還有那總是纏在未未身邊的三皇子……
  方遠一愣,隨即眼眸有些暗淡,“爹,我已經四年沒見過慧可了。”
  方浩然看著方遠毫不掩飾的頹喪,心裡忍不住哀歎,他兒子真的看上那慧可了??
  若真是那樣……好吧。那沒法子,不過,未未……方浩然心裡有些打鼓,這大楚朝的男風可不盛行啊。那三皇子一看就是不懂情愛,不!肯定沒情沒愛的!!嗯,肯定是!等未未回來了,他就馬上給未未安排相親!
  **********
  而此時,被方浩然念叨著的許未很是狼狽的打了個噴嚏。
  許未揉著鼻子心裡嘀咕著,誰在念叨著自己?
  許未剛想起身給自己倒杯水,但馬上就被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給強摟了過去,耳畔響起默三的聲音,“未未,你不該坐在這裡吹風。”平板的聲音有著不悅。
  許未轉頭,笑道,“小默,沒事。”
  默三不語,只是強勢將許未摟抱起來,放到床上,俯首凝視著許未,淡漠的聲音慢慢說道,“未未身體若不好,我會擔心生氣。”
  許未一愣,不由盯住默三,那俊美的臉上依然沒有什麼表情,可那漆黑的眼眸卻好像裝著什麼,滿滿的,只是這麼盯著看,心神就已經不受控制的被吸入了那雙漆黑的時不時劃過金色光芒的眼睛裡……
  再然後,慢慢的靠近,一點一點的接近,緊接著,許未感覺到好像有什麼東西,有些冰冷的,柔軟的東西吸吮住自己的唇……
  *********
  躺在床上,方浩然呆呆的出神,直至一只溫暖的手撫上他的額頭,方浩然猛然驚醒,立刻轉頭,不由怔住了。
  “明瑞?”
  不知何時,方浩然的床邊已經坐著一個穿著白袍的俊秀溫雅的男子。
  “你在想什麼?”男子看著方浩然回過神,便輕笑著開口問道,邊問邊收回放在方浩然額頭上的手。
  方浩然翻翻白眼,剛剛瞬間緊繃的身體放松了下來,便懶懶的躺在床上,開口說道,“你每次都這麼神出鬼沒的,早晚被你嚇死!”
  男子依然嘴邊帶著輕淡卻甚為柔和的笑,靜靜的看著方浩然。
  “你來是為了鐵木還是為了修堤的事?”方浩然問道,神情開始認真起來,“如果是為了鐵木,那你能不能先回答我,到底你答應他什麼,讓他肯收方遠為徒?這事四年前我問你的時候,你不肯說,那現在你必須回答我!如果是修堤的事情,那你什麼都不用說!我有我的方法!”
  男子聽著方浩然的話,只是勾起嘴角,“如果不是為了鐵木也不是為了修堤呢?”
  方浩然撇嘴,“那隨你,你愛咋地就咋地!”方浩然有些生氣的說罷,便背轉過身,閉眼睡覺。
  男子微微一笑,抬手拉過被子,輕輕的給方浩然蓋上,而蓋上被子後,拉著被子的手正欲離開,卻被抓住,男子的嘴角微微一翹。
  “半個月前,你是不是受了傷?”方浩然忽然坐起身,緊抓著男子的手,嚴肅問道。
  男子的神情微微一怔,隨即垂下眼簾,淡然一笑,“嗯,不過已經沒事了。”話音剛落,男子就察覺被緊抓的手又被用力拽住,但很快就被松開了。
  “你答應過我,你不會有事的。”方浩然垂下頭,聲音很是低沉,帶著某種壓抑。
  男子坐在床邊,凝視著垂著頭的方浩然,手微微抬起,但又慢慢放下,然後,緊握成拳。
  似乎過了很久,房間裡還是一片安靜。
  而打破安靜的,卻是方浩然。方浩然忽然低笑了起來,“我真是糊塗了。人活在這世上三災九禍的,怎麼可能總是平平安安的?是我強求了……你現在能坐在這裡就已經很好了……只是……明瑞,你可以為任何一個人受傷,但,千萬別因為我受傷!我會……恨死我自己的!”說到最後,方浩然抬起頭,緊盯著男子,鄭重說道。
  他方浩然已經欠了很多人了……他爹,他哥,宋真,他的兩個兒子……就別再多一個張明瑞了……雖然,他往日裡也已經欠了很多……
  可男子在聽了方浩然話後,反而笑了起來,笑容不是平日裡的清淡,反而帶著一種明媚的燦爛,可這明媚的燦爛裡卻似乎有種破碎的感覺,至少,看在方浩然的眼裡,那是他最害怕的男子的表情之一。
  那是男子難過的表情!那是,讓他看了心裡很酸很疼的表情。
  “放心,我若死了,也不會讓你活著。”男子說道。聲音很輕很輕。
74、風起雲湧(4)
  深夜,月亮高掛樹梢,月色如水,流淌在屋裡青石板上。
  靜靜的屋裡,坐在床邊的白色袍服的俊秀溫雅的男子,依然沉默著盯著靠坐在床頭的某人,只是,男子陰影塗抹的側臉,讓人無法看清他的神情,但那雙黝黑深沉的眼眸一直緊緊的盯著某人。
  從說了那句“我若死了,也不會讓你活著”的話,男子就默然不語的緊盯著某人了。而現在坐在男子身後,靠著床頭的某個人在聽完那話也愣了,呆呆的看著緊盯著自己的男子。
  在這樣怪異的有些窒息的屋子裡,沉默延續著,直至月色灑入屋中,最先回過神的某人呵呵干笑了一下,有些窘迫的避開男子緊盯的視線,吶吶道,“明瑞,干嘛說得那麼恐怖啊。”說罷,又很是緊張的扒拉了一下頭,故作爽朗的哈哈笑著,“哎呀,咱是好兄弟嘛,是吧?開玩笑也別說得那麼可怕嘛!”
  男子,也就是張明瑞凝視著某人半晌,慢慢開口說道,“我是說真的。”
  某人,也就是方浩然聞言一僵,呵呵干笑了一下,偏頭沉默著,心頭卻是懊惱煩躁自己干嘛那麼多嘴沒事關心這臭狐狸做什麼!!看吧看吧……麻煩來了!!
  張明瑞卻是慢慢起身,語氣很是輕淡隨意,“所以,我不會死,你也會繼續活著。”
  方浩然一愣,猛的轉頭,看著已經起身站在床邊的張明瑞,在最初的呆怔後,忽然惱怒起來!
  什麼叫做“我不會死”!草!看看這是什麼態度!因為不會死,所以怎麼受傷都可以了嗎?!原本心頭的煩躁,加上此時被張明瑞這種隨意輕淡的態度刺激,方浩然心頭的怒火騰騰騰的就上升了!
  於是,方浩然也起身站起,怒道,“那你就別把自己搞得傷痕累累的!我不知道半個月前你他媽的到底是做了什麼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張明瑞!能夠把我從夢裡嚇醒的也就只有我被人關在禁地的那一次!那時候你他媽的竟然搞自虐!!還差點把自己虐死!我說過,那種事情不要再讓我看見!可半個月前你又把我從夢裡嚇醒!!”越說越怒的方浩然一把揪住張明瑞的衣領,幾乎是把自己的鼻尖貼在張明瑞的臉上,咬牙憤怒的開口,“說!你他媽的到底半個月前做了什麼!”
  張明瑞盯著方浩然憤怒的臉,原本淡淡沒什麼表情的神色慢慢浮現了柔和的笑意,一點也不介意方浩然揪著自己衣領的粗魯舉動,反而抬手環住方浩然的腰,而方浩然卻沒有發現……
  “我進了玉石宮。”張明瑞放柔了聲音說道。
  方浩然一愣,隨即皺眉,“我記得那地方很怪,和禁地連接在一起,但是你進去也沒問題的,怎麼會……”
  “因為我不能讓別人知道我能進去。”張明瑞簡單的說著,眼眸很是柔和的盯著已經慢慢松開揪著自己衣領手的方浩然。
  方浩然若有所思的點頭,隨即似乎想到什麼瞪眼問道,“你的意思是……你是故意讓自己受傷的?!”方浩然一字一頓的說著,臉黑了。
  張明瑞一愣,隨即猶豫了一下,才輕聲說道,“不算吧,當時,我沒有選擇了……”
  話音剛落,方浩然就猛然將張明瑞扯進,盯著那近在眼前的臉,嘴一扯,亮晃晃的白牙一閃,露出假笑,“丞相大人的意思就是被逼無奈了?”
  張明瑞只是一笑,轉開話題,漫不經心的開口道,“浩然,修堤的事情不要胡來,我和鐵木已經談好了,在二皇子和三皇子沒有徹底攤牌之前,他會保持中立,在流沙縣,他會保證你的安全。”
  方浩然盯著張明瑞,眼前這個家伙總是這樣,越是危險重要的事情,他越說得輕描淡寫!
  最重要的是——他張明瑞不想說的事情,不管怎麼逼他,他都不會說!
  為什麼受傷?是什麼人讓他張明瑞這麼忌憚?甚至必須被逼無奈的用苦肉計?十五年前,到底是誰在逼他張明瑞?又是誰想要處心積慮的害自己?他被人陷害闖入禁地,當時禁地裡明明不止他和張明瑞兩個人,還有第三個人,那個人又到底是誰?!
  這些,他方浩然苦苦思索了十五年,可這十五年來,他都沒有找出答案,清楚明白這一切的人,就在他的眼前,可這個該死的家伙,該死的臭狐狸,卻什麼都不肯說!
  方浩然心頭無力至極,他不明白,為什麼張明瑞什麼都不肯說,當年,寧可被自己誤會被自己逼得絕交也不肯說,被大哥方嵩惡毒的那樣罵著,也什麼都不肯說,躲在小樹林裡看著自己和宋真一步一步的離開京城,指甲都陷入肉裡,血一滴一滴的滴落也什麼都不肯說……
  方浩然心頭苦笑無力,忍不住出聲喃喃道,聲音艱澀不已,“明瑞,是我不能讓你信任嗎?為什麼……為什麼你什麼都不肯說?那……明明是我的事情……為什麼你非得非得……”獨自承擔不可?
  張明瑞聞言,一怔,隨即緊了緊手,又慢慢松開,低聲道,“時機未到。”
  時機未到?方浩然嘴角無奈輕扯,又是這句話……
  方浩然很是頹喪的松開手,剛想轉身,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已經被張明瑞圈抱在懷裡,頓時一僵!!
  這,這是什麼姿勢?!
  張明瑞卻在這個時候松開了手,眼眸閃過意味不明的光芒,面上卻是柔和一笑,“我先回去了。”
  方浩然身子依然很僵,隨便支吾的嗯了一聲,看著張明瑞轉身消失在突然出現的白色光圈裡,他才松了口氣,隨即煩惱的扒拉了一下頭發,低聲咒罵了句什麼。
  ************
  而此時的雲城,酒家。
  許未推開房門,就見榻上,一十六歲的面容甚為清冷俊秀的少年抱著另一漂亮的少年,兩人面容有七八成相似,只是那漂亮的少年嘴角似乎總是翹著,帶著笑意,而那面容清冷俊秀的少年,面容冷靜,還有些嚴肅,可是,卻甚為溫柔的眼眸凝視著懷裡的少年,眨也不眨,那專注認真的視線,仿佛懷裡的少年是多麼珍貴的寶貝,低頭聽著漂亮少年的話語,不時柔聲低語。
  許未的腳步一頓,想起昨日,那漂亮的少年還坐在輪椅上,抗拒著自己的醫治。
  然後,那清冷俊秀的少年出現了,猛然彎腰,將那漂亮的少年抱起,少年似乎被震住了,但隨即就怒斥道,“沐以!你放開我!你這個混蛋!聽到了沒有!”
  清冷俊秀的少年神情冷靜,只是眼眸裡似乎壓抑著怒火還有什麼東西,轉身就把少年抱進房子裡,碰的一聲,將房門重重關上。
  他當時一呆,回過神,急忙剛想上前,那愛財的店家可別出什麼事啊,可剛一動,就被小默給拉住,小默說道,“他們兩兄弟的事情,我們別管。”
  “兄弟?”
  “嗯,沐以和沐以真。”
  回過神,許未看著那親暱抱在一起的兩兄弟,心頭覺得有些奇怪,這兩兄弟的感情也太好了吧?清冷俊秀的少年,是叫沐以吧,一只手緊緊的攬抱著那嘴角翹著,笑容很燦爛的漂亮少年,額,也就是沐以真吧?沐以真小聲的不知在說些什麼,不時翹著嘴角笑著,而那沐以專注的聽著,溫柔的凝視著,另一只手牽著沐以真的手,十指交扣,很是緊密。
  “許公子?”在許未心頭困惑的時候,沐以轉頭,將沐以真攬靠在自己的肩窩裡,開口說道,“抱歉,許公子,昨日沐以無禮之處還請見諒。”
  許未一笑,心頭卻是無奈嘀咕著,你們剛剛也很無禮啊,他都來了好一會兒了,你才發現嗎?
  雖然心頭嘀咕著,可許未臉上卻是帶著笑容走了進來,看向那眼睛雖然很漂亮,可惜很空洞,沒有任何焦距的沐以真,“沐大公子多禮了,二公子,不知道今天可不可以讓在下診治?”
  沐以真呵呵尷尬一笑,“那個……當然可以了!咳咳,昨天讓許公子見笑了。”
  許未不甚在意的一笑,“不礙事,那二公子,我們開始吧。”
  *********
  默三看著許未走進房間皇後,便轉身走到院子中,仰頭看天,天空很是干淨,星月皎潔。
  灑下的月色鋪滿一地,院中的竹子倒映在月色中,黑影重重,而在重重的黑影中,突然有一條黑影扭曲成人形,虛影慢慢的飽滿起來,很快,便有一人,跪伏在地,沙啞聲音恭敬開口,“墨七拜見主子!”
  默三依然抬頭看天,似乎早已察覺墨七的存在般,沒有任何意外,淡漠的聲音開口,“說!”
  “朝廷下撥的銀兩已於今日午時開始運往北境,鐵木和方嵩都已經到達流沙縣,已經確定,張明瑞和鐵木暗中達成了協議,鐵木在流沙縣會待到修堤結束!但無法確認他們達成什麼協議。”
  默三低下頭,思索著,這一世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默三記得,上輩子的這個時候,鐵木明明和張明瑞已成死敵了。只是可惜,當時,鐵木忠於楚朝皇室,不肯支持自己,不然的話,上輩子,他斗張明瑞的時候就不會那麼費力了。
  而這輩子,鐵木竟然和張明瑞達成協議?這其中可是有什麼契機?
  還有那沐以和沐以真也很讓他意外,明明上輩子的這個時候,沐以真對沐以可是非常排斥,甚至還有些憎恨的……可這輩子,那兩人倒好得如膠似漆……
  默三漠然開口,“盯著流沙縣,保護方浩然的安全。”
  “是!”墨七恭敬應道,又遲疑了一下,低聲問道,“主子,那鐵木和張明瑞之間的協議……”不需要探聽嗎?
  “不管是什麼協議,鐵木不會站在我們這邊,也不會站在張明瑞這邊!”默三淡漠說道。鐵家自一千多年前便只忠於楚朝皇室!這個事實在鐵木成為鐵家家主之後,也根本就沒有什麼改變!
  墨七恭敬低頭,再次跪伏行禮,便消失在黑影裡。
  而這時,默三背後的門開了。沐以走了出來。
  “未未好了?”默三轉身,看著沐以出來後又關上房門,不由心頭有些不悅,“還沒好?”
  沐以拱手作禮,壓低聲音說道,“請三皇子恕罪,許公子在施針,不許任何人打攪。”
  默三沉默站了一會,撩起下擺,在房門前的台階上坐了下來。
  沐以見默三坐下,也盤腿在房門前打坐起來。
  “朝廷下撥給流沙河一帶的修堤銀兩已經出發了。”默三說道,聲音淡漠平靜。
  沐以眼眸微微一閃,“三皇子消息真是靈通。”
  “若論消息靈通,張家和沐家若排第一,無人敢排第二。”默三說道,嘴角輕扯,露出有些生硬的嘲諷的笑。
  沐以恭敬拱手,神情平靜,“三皇子過獎了。”
  “沐家對流沙縣有興趣嗎?”默三轉開話題問道。
  “如果三皇子需要,沐家便有興趣。”沐以很是直接,語氣也很是恭敬冷靜。
  默三點頭,似乎早就料到,淡漠說道,“沐家暫時不需要趟這套渾水。”
  沐以恭敬點頭。
  之後,默三也不再開口,默然坐著,沐以雖然盤腿而坐,可卻是掛心於房裡的情況,微微閉眼,手緊張的緊握成拳。
  在沉寂了一會兒後,默三突兀開口,“你和沐以真做那事的時候是怎麼做的?”
  沐以猛然睜開眼睛,盯著眼前神情漠然的默三,大楚朝的墨鬼三皇子,此時正用淡漠的神情看著自己,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所問的問題有多麼讓人難以想象,半晌,沐以才壓低聲音說道,“明日,我會派人給三皇子送本書過來。”
  默三點頭,“勞煩了。”
  “三皇子客氣了。”
  於是,又繼續陷入沉寂裡……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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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風起雲湧(5)
  直至天邊露白,房門才被打開,許未一臉疲憊的走了出來。
  默三一聽見開門聲,便迅速起身,看向許未,見許未一臉疲憊,便眉毛微皺,拉過許未,低聲道,“我們回去。”
  許未點頭,看向在聽見開門聲後也迅速挑起的,正緊張的看向自己的沐以,笑道,“大公子請安心,二公子的眼睛明日就可復原了。”
  沐以不由松了口氣,臉上露出感激,“許公子的大恩,沐以定會銘記於心,他日若有需要沐家的地方,只要許公子說一聲,沐家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許未卻是笑瞇瞇擺手,“這個就不用了,我已經跟二公子說好了,就當是賠償的費用了。好了,大公子進去看看二公子吧。不過,他現在剛剛睡下。”
  沐以聞言急忙點頭,轉身,便快步走進房中。
  一旁的默三卻只是專注的看著許未,見許未眉眼的疲憊,心頭有些惱怒,淡漠的聲音了隱含著不悅,“未未,我們該走了!”說罷,便強勢拉過許未,轉身便走。
  許未被拉得一個踉蹌,不由一愣,這……小默是怎麼了?
  而在最初被拉得踉蹌之後,默三放松力道,將許未拉過來,打橫抱起,低頭看著許未驚愕睜大的眼睛,說道,“你累了,睡吧。”
  許未有些僵硬,腦海裡又閃過前日黃昏他和默三兩人間的親暱輕吻……
  於是,許未臉色微紅,垂下眼瞼,心頭默默念叨著,小默什麼都不懂,小默什麼都不懂……那是意外,現在是習慣,那是意外,現在是習慣……
  心頭反復念叨著,越是念叨,許未越發困倦,於是,在轉過回廊轉角處,默三便發覺懷裡的人已經沉沉入睡,默三腳步一頓後干脆無聲念咒,金色光芒一閃,默三便已經回到他和許未的房間。
  默三將許未輕柔的放到床上,凝視著那沉沉而睡的清秀臉龐,發覺那長長的眼睫毛下的倦怠實在礙眼,默三的心不由窒悶了一下,皺眉想著,以後還是別讓未未隨便給人醫治好了……
  金針什麼的,實在太消耗精神力了。
  默三的手輕輕的拂過那清秀的臉,漆黑的眼眸深處隱藏著的濃郁的溫柔此時一覽無遺,慢慢俯首,默三小心翼翼的用唇觸碰著那眉眼,那白皙的臉龐,還有那英挺的鼻尖,一點一點的,只想用自己的氣息慢慢的侵染那干淨溫暖的靈魂……
  而在這一點一點的侵染中,默三過於沉溺,沒有發現,在他不自覺扣住許未的手腕的時候,在他和許未十指交叉,緊緊相握的時候,他和許未的手腕間有一條紅色的絲線不斷延伸著。
  **********
  翌日,許未醒來的時候,就見默三坐在桌邊,眼睛盯著手裡的信箋思索著什麼。
  “小默……”許未慢慢坐起,打著呵欠,揉了揉眼睛,這一覺睡得真舒服,雖然總覺的睡著的時候小白在舔自己?……不過,那不可能的!小默很反感小白親近自己,都不肯讓小白靠近睡著的自己,所以,大概是自己的錯覺?
  許未有些迷茫的想著,而在許未迷茫的想著的時候,默三已經折疊好手上的信箋走了過去。
  看著許未迷迷茫茫的樣子,默三嘴角微微閃過笑意,但隨即想起自己剛剛不得不下的決定,默三嘴角的笑意便消失了,沉默的凝視著許未,默三慢慢走到床邊坐下。
  “未未,沐以今天會送來紫蓮花。”默三坐到床邊說道,見許未迷迷茫茫的,便抬手摸摸許未的臉,“怎麼了?”
  有些冰冷的但輕柔的觸摸讓許未回了神,怔了怔後,許未搖頭道,“睡迷糊了,沒事。”
  默三微微皺眉,“以後別隨便給人治了。”
  許未一愣,隨即覺得好笑,他是大夫,又是空門弟子,怎麼能不給人醫治呢?但心頭又有些甜甜的,“沒事,小默,別擔心,只不過因為沐二公子的眼睛是被人施了毒咒,又加上中毒的關系,我才多費了些心神。”
  默三不語,心頭卻暗暗決定,要避免這種情況,如果早知給沐以真醫治會讓未未這麼累的話,他絕對不會答應。
  “對了,小默,紫蓮花我們找到了,那我們什麼時候回青陽縣?”許未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見他爹和他大哥了。
  看出許未的心思,默三低聲說道,“未未,他們在流沙縣。”
  “咦?”
  “你爹已經不叫許正一了,他叫方浩然,你哥哥現在叫方遠。”
  “啊?!”
  “你爹現在是流沙縣的縣令,你哥哥現在是新科進士武技魁首,金大偉是新科進士狀元。”
  “……”
  *********
  而翌日,雲城城門口,許未再次轉頭看著眼前漂亮的笑嘻嘻的少年,忍不住又小聲問道“二公子,你確定要跟著我?”
  漂亮的少年咧嘴一笑,笑容帶著壞壞的調皮,“確定,以及肯定!未未,我跟定你了!”
  許未一僵,隨即苦笑,“二公子不必這樣,許未說過,醫治的事就當是許未還賠償的錢了。”
  “那是自然!”漂亮的少年挑眉頑皮一笑,“我說過了,我跟著你呢,是因為你這人很有趣,明白不?還有,就是,你這頭狼一日不肯跟我走,我就一天跟著這頭狼!”漂亮的少年說罷,又皺皺鼻子補充道,“還有,叫我以真就好,什麼二公子的,我家那真正的二公子我二哥現在可是在京都呢!”
  許未無語的看著眼前的漂亮的少年,也就是沐以真,又低頭看了眼蹲伏在自己腳邊,擺著尾巴沖沐以真呲牙咧嘴的小白,歎氣道,“二公子……”
  “唔?!”
  “……好吧,以真,小白只認我一個人,恐怕它是不會跟著你的。”
  “沒事!那我就耗到它跟著我好了。”沐以真笑嘻嘻說道,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許未撫額,這人……真是……,許未眼角偷偷飄向不遠處站著的一臉冷靜的緊盯著沐以真的少年……,難不成,沐以真就沒發現他哥哥正盯著他嗎??
  “你哥哥……咳咳,我是說,沐以公子真的沒意見嗎?”許未忍不住開口問道。
  沐以真一愣,隨即瞥了眼不遠處站著的某人,撇嘴,又隨即笑嘻嘻道,“沒事!”
  許未盯著沐以真半晌後,干脆轉身,“你想跟著就跟著吧。”
  沐以真嘿嘿頑皮一笑,轉頭沖還站在不遠處的某人做了鬼臉,便朝許未小步跑去。
  目送沐以真和許未離開,沐以轉身,看向虛空中慢慢浮現的人影,“三皇子?”
  虛空中慢慢浮現的人影,靜靜的凝望著已經漸行漸遠的人影,許久,才用漠然的聲音說道,“你回雲城做你該做的事情,沐以真的安全你可以放心。”
  沐以拱手,低聲道,“沐以明白。”
  ***********
  夜深,許未坐在篝火邊,抬頭看天,此時天空沒有月色皎潔,只有星星點點,而不時的,便有流星劃過。
  許未呆呆的看著,不由入了神,想著在祁連山玉石宮的日子,他看不見流星,只有點點螢火相伴,那些安靜的夜晚,他總是依偎著那黑色繭球,看著螢火,不時的和黑色繭球低聲說著什麼,那時候說了什麼?好像都是一些無意識的話語……
  如今,細細回想那段日子,他隱約明白,或許不是他陪著小默,而是小默陪著他吧。
  說什麼要看著那小孩慢慢長大,要照顧他,要盯著他不讓他胡來……
  明明那小孩比他強大,明明他才是那個依賴人的!
  所以,小默要和他分開,也是對的……他自己說的好聽,要盯著小默,那個一直以來都比自己強大的家伙,他要怎麼去盯著?
  而說好的,不要自己離開的家伙,其實……早就後悔了吧?
  自己對他來說只是累贅,只是負擔罷了。
  總會分開的,他們,總會分開的,這樣才對不是嗎?哪怕他們算得上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但總會分開的,他們會走不一樣的路,小默會走向那高高在上的位子,自己會走向游歷天下的路……早分開,晚分開根本就沒有區別不是?
  反正他和小默是好朋友好兄弟,爹又站在小默這邊,那他們家就絕對不會再跟上輩子一樣。
  這是自己最想要的最好的結局不是?
  心裡很清楚很明白,可是,心裡這份壓抑的難過又是怎麼回事?!
  想起昨日——
  “小默,那我們去流沙縣?”
  “小默,我們不去嗎?”
  “未未,我會找人陪你一塊去。”
  ……
  什麼叫做“未未我會找人陪你一塊去。”?!那剎那間他很生氣,但小默卻是一直沉默著,什麼都不說,甚至轉身就走了。
  直至離開,他都沒有再看見小默。
  是有事情在忙嗎?
  他知道,小默從離開玉石宮後就一直很忙很忙,可是他也曾經說過,如果太忙的話,他可以自己先走的,是小默不讓他走,可如今,小默卻要他自己一個人離開……明明這種結果跟他曾經想要的一樣,可這心裡卻為何那麼難受?!
  為什麼……只是分開一天而已……
  “未未,你不吃嗎?”突然響起的擔心聲音,讓許未回過神。
  許未回過神,轉頭看向身邊舉著烤魚一臉擔心看著自己的沐以真,忙尷尬呵呵一笑,“對不起,我想事情入了神了。”
  沐以真細細打量了許未一番,見許未笑容還算正常,遂松了口氣,露出很燦爛的笑容說道,“真是,你發呆的樣子好像很難過似的,嚇死我了……”
  許未微微一頓,剛剛……他有表現的這麼明顯嗎?許未有些尷尬的接過沐以真手裡的烤魚,咬了一口,不由有些驚訝的看向沐以真,“真好吃!你的手藝不錯啊。”
  沐以真很是得意的挑眉,“那還用說!”
  許未有些意外的看著沐以真,看沐以真這幅貴家公子的模樣,可不像是會抓魚烤魚的人。
  “你很奇怪對不對?哼!我跟你說,在沐家,我可不是什麼公子,我呀,也最煩別人這樣叫我!”沐以真撇嘴說道。
  “為什麼?”許未很好奇。
  “因為我是庶子唄,而且還是最沒有實力的庶子,我娘親就是個農家女,救了我爹,才被娶進沐家的。其實吧,如果不是混蛋沐以一直都在暗中保護我,像我這樣的庶子早就死在那個沐家了。”沐以真聳聳肩,很是隨意說道。
  許未瞪大眼,雖然知道一直以來嫡庶有別,在大家族裡,庶子的地位也很低微,但聽沐以真這麼說,許未還是非常驚訝。
  沐以真說罷後,便開始吃起烤魚來。
  許未卻是沒了心思,他又想起了小默,如果十二家族尚且如此,那麼,楚朝皇室裡豈不是更加糟糕?小默還是墨鬼身份……
  “對了,未未,你和那三皇子是什麼關系啊?”吃罷烤魚,沐以真拿出水壺喝了幾口後,便眼睛賊亮的靠近許未,神秘兮兮問道。
  許未有些莫名的看著沐以真,“我們是朋友啊。”
  “朋友??嘿嘿……你少騙我了!就你們那樣,怎麼可能只是朋友?!”沐以真一臉詭異的笑容,又拍拍許未的肩膀,低聲道,“沒事,你說給我聽,我誰都不會說的!”
  許未不懂,“我沒騙你,我和小默就是朋友啊。”
  沐以真這下不得不收起詭異的笑容,上下打量了許未好幾番,才一本正經問道,“你說真的?”
  許未點頭。
  沐以真摸摸自己的下巴,又古怪的盯著許未看了好一會,才低聲喃喃道,“真是……原來還沒開竅的啊。”
  什麼開竅?開竅什麼?許未迷糊了,這個沐以真說的話怎麼那麼奇怪?
  沐以真盯著許未,突然嘿嘿賊笑了一下,壓低聲音說道,“我說啊,你是個平民,人家那是皇子,說不定將來還是坐那位子的人呢,你的運氣還真是不錯呢。”
  許未聞言,心頭窒悶,低聲道,“我和他做朋友的時候根本就不知道他就是那皇子!”如果知道他是皇子,如果知道他是上輩子害了他們一家的那個人,他怎麼可能跟他成為朋友!
  “嗯,這個我相信啦!你一看就不是那種攀附富貴的人,可是……”沐以真攬著許未的肩膀,安撫說道,可緊接著話鋒一轉,賊笑了一下,暗示說道,“可是說不定人家不怎麼認為哦。”
  許未一愣,隨即皺眉拉開沐以真攬著自己肩膀的手,盯著沐以真,警惕性的問道,“你在挑撥離間?”
  沐以真眨著眼睛,一臉無辜,“哪有!我只是就事論事嘛!”
  許未盯著沐以真,慢慢說道,“小默不笨,如果我是那種人的話,小默不會看我一眼,更不會容許我跟在他身邊,而其他人要怎麼看,那是你們的事情,我沒那麼多閒工夫管你們的想法!沐以真,不管你是因為什麼目的跟在我身邊的,我不希望再聽到這些話。”
  沐以真一怔,很是意外也很是驚訝的看著許未。
  而許未在說罷後,便轉身走到另一邊,離篝火遠了一些,離沐以真也遠了一些,剛想坐下,便聽到一聲朗朗笑聲。
  許未皺眉轉身,看向突然笑起來的沐以真,這人又想干什麼?
  “難怪那個嗜血的三皇子那麼重視你!”沐以真盯著許未,眉眼清澈,笑容明媚,不復剛剛的猥瑣。
  許未怔然,心頭突然跳動好幾下。
  “你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跟著你嗎?”沐以真盯著許未,頑皮笑著,“因為我對混蛋沐以來說非常重要,所以我跟著你,沐家的力量就跟在那裡,這是他保護你的方法,但這個方法很討厭!”沐以真收起了頑皮的笑容,皺眉恨恨說道,“他用我的眼睛和沐家在流沙河一帶的商會要挾沐以!!”
  許未臉色一變。
  “當然他也付出了一定的代價……”沐以真看著許未突然有些蒼白的臉色,神秘一笑“你猜猜看,他付出了什麼?”
  許未盯著沐以真,手不由緊握成拳,低聲問道,“他……付出了什麼?”
  “本來,他必須要拿出他三分之一墨鬼道的力量,你知道,沐以也很討厭別人拿我來要挾他……”沐以真聳肩說道。
  看著許未緊抿著唇,臉色蒼白但卻倔強站著,沐以真一笑,“不過,我改變主意了,放心,我會告訴沐以,那三分之一的力量換成別的好了。”
  許未一愣。
  沐以真卻是笑瞇瞇的起身,走到許未身邊,將許未拉了過去,“好啦!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那個三皇子干嘛那麼重視你,所以才說了那些挑撥的話,你可別記恨我哦,我這也是沒法嘛,誰叫那三皇子那麼狠啊。”
  “你知道……為什麼他必須要……”許未有些艱澀開口,為什麼突然間必須要用這樣的方式來保護他?
  “因為有人要對你不利了吧?”沐以真說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他的這個方法真的不錯。外頭知道我的存在的人非常非常少,知道沐以有專門保護我力量的人更加稀少,再加上我現在跟你走的路線也非常隱蔽,這樣,你就可以安全到達流沙縣了……”
  許未呆怔了一會,才慢慢回過神,心頭復雜,有些苦澀,又有些甜酸難言。
  “話說,他真的非常非常重視你啊。”沐以真再次感慨。
  許未默然了半晌,才低低的嗯了一聲。
  “不過,你要小心哦。”沐以真看著許未默然,曖昧壞笑道。
  許未轉頭,認真道,“嗯,我會小心保護自己的。”
  沐以真無語的看著許未,話說,他說的小心不是指這個好不好?!
  可看著許未干淨坦然的眼神,沐以真心頭又幸災樂禍起來,嘿嘿,這樣也好,讓那個該死的三皇子煩惱去!眼前這個家伙腦袋屬核桃的,要開竅可是不容易啊,嘿嘿……讓你要挾我家混蛋沐以!哼!!
76、風起雲湧(6)

  清晨,金大偉剛剛走出府衙後院的圓形拱門,就見回廊轉角亭子裡站著一人。
  金大偉心頭一突,盯著眼前悠然的背負雙手的身著暗藍色袍服的男人,金大偉不由深吸了一口氣,上前,拱手,恭敬道,“學生拜見張大人。”
  悠然背負雙手的男人轉頭看向金大偉,微笑,“狀元郎多禮了。”頓了頓,又很是和藹說道,“本想會在鯉魚宴上見到狀元郎,卻沒想,狀元郎竟然自請為民,這份淡泊心志著實讓人敬佩呀。”
  金大偉微微一僵,他高中狀元的第一天,金家就派人找到了他,明令他必須接受朝廷文書,出任禮部侍郎一職,並娶張家庶女為妻!他那時想也沒想的就拒絕了,禮部尚書是二皇子的人,張家可是二皇子的堅定支持者,他若出任禮部侍郎一職,若娶了張家庶女,那不就成了二皇子黨了?
  幸好大楚朝一直以來就對文人頗為寬容,對那些志向不在官場的文人進士們也特別准許他們不接受朝廷文書,“自請為民”。
  “張大人過獎了。”金大偉拘謹說著,心頭警惕著,這張明瑞跟自家老師的關系他雖然看得不是很分明,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這張明瑞對自家老師是絕對不會怎麼樣,可是對自己就不一樣了!而俗話說得好,無聲不登三寶殿,他張明瑞今日擺明了就是沖他而來,一想到昨日回府衙的時候,辰月跟他提的四年……金大偉心裡一陣一陣忐忑和恐慌。
  張明瑞只是笑著,轉了話題,很是輕描淡寫的開口,“不知道狀元郎可還記得四年前我們關於宋家五小姐所做的約定?”
  金大偉聞言,倏然抬頭緊盯著張明瑞,“張大人今天是來帶走五小姐的嗎?”
  “是。”張明瑞微笑說道。
  金大偉張口想說點什麼,可眼角瞥見不遠處被兩個中年女人帶出來的臉色蒼白,神情憤怒的宋辰月時,不由臉色一變,轉頭緊盯著張明瑞,聲音裡隱含著怒氣,“張大人此舉是不是太失禮了?!這裡可是流沙縣府衙!張大人不知會一聲就把人帶走是不是太不把縣令大人放在眼裡了?!”
  “就是啊!丞相大人,也不跟下官打聲招呼?”一聲懶懶的聲音響起。
  金大偉轉頭,見自家老師方浩然不知何時已經來到自己身後,搖晃著手裡的扇子似笑非笑的靠在回廊柱子上看著張明瑞,金大偉心頭不由松了口氣,有老師在,這事說不定就有一個轉機。
  而此時被兩個中年女人帶出來的宋辰月也已經走到張明瑞的身邊,宋辰月看見金大偉便想過去,但卻被兩個中年女人死死的拽住了手臂。宋辰月只能咬著唇,已經開始發紅的眼睛深深的凝視著金大偉。
  金大偉皺眉,想上前,但張明瑞上前一步,微微抬手阻住了金大偉,笑道,“時間不早了,明瑞也該告辭了。”
  金大偉一怒,正欲上前,方浩然已經幾步上前,拉住金大偉,假笑道,“丞相大人,這個是不是不太合適?好歹五小姐也在下官這裡住了四年了不是?這個不說一聲就把人帶走是不是太那個了?”
  張明瑞盯著方浩然,眼眸稍稍柔和了一些,臉上的笑容加深了,“浩然,四年前我和宋家說好了,給五小姐四年的自由時間,如今,四年已過,我必須把五小姐帶回去,這是張家跟宋家的協議。”
  張明瑞說罷,轉頭看向金大偉,“狀元郎,四年前你說過的話難不成要食言?你說過,只要四年……”
  金大偉臉色頓時灰白的垂下了頭,而方浩然收起臉上的假笑,凝重的看向張明瑞,“沒有其他的方法了嗎?”
  張明瑞慢慢搖頭,一邊揮手示意身後的中年女人帶走宋辰月,而就在這個時候,宋辰月突然出聲喊道,“金大瓜!!”聲音帶著哽咽的顫抖,還有一絲絕望。
  金大偉身子一顫,低垂著頭,只是手緊捏成拳。
  “我知道你盡力了……”宋辰月顫抖著聲音說道,“金大瓜,你記住了,我雖然是宋家的女人,但是我還是宋辰月!我是宋辰月!!宋辰月這輩子只會做金大瓜的妻!你聽見了沒有!?抬起頭來!!是個男人你就給我抬起頭來!我宋辰月要嫁的男人可不是一個懦夫!”
  金大偉猛然抬頭看向宋辰月,眼眶泛紅,漲紅著臉,嘴唇不住的蠕動著,可是卻沒法說出一個字來,而宋辰月看見金大偉抬頭後,卻是帶著淚,笑了。
  然後,宋辰月掙開中年女人的手,挺直背脊,轉身,慢慢的一步一步的離開,步伐堅定,姿態優雅,而這其中,宋辰月沒有再回頭看金大偉一眼。
  金大偉在那剎那間幾乎就想沖過去,但最後還是死死的用眼睛盯著宋辰月的身影一步一步的離去。
  直至宋辰月走出了府衙後院,張明瑞才對方浩然點頭作別,轉身離開。
  而金大偉在目送宋辰月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後,終於頹然跪地,無力的垂下頭,一滴,兩滴,三滴的眼淚終於重重的掉落在地……
  方浩然看著金大偉頹然跪地,神情很是復雜,心頭有種窒悶的疼,默然站了一會,長長歎了一口氣,蹲下,拍了拍金大偉的肩膀,勸慰道,“大瓜,別喪氣,還有機會不是?”
  “老師……我知道……”金大偉定定的盯著地上,喃喃道,“只要三皇子成功了,那辰月就不需要嫁給那二皇子了,可是……在這之前,辰月就有可能被逼著嫁給那二皇子了……老師!老師,我求你幫幫我!”金大偉忽然轉頭急急懇求道。
  方浩然重重點頭,“當然,我一定會幫你!”他的弟子怎麼可以被人欺負嘛!
  *********
  驛館裡,宋辰月冷著臉挺直著背脊走了進來,剛剛從二樓走下的方遠吃驚的看著走來的宋辰月,還有宋辰月身後的兩個中年女人,仔細一看那兩個女人,方遠心頭一凜,那是兩個練家子!而隨後慢悠悠進來的暗藍色袍服的男人,更讓方遠心生警惕,那是張明瑞!
  “還真不愧是我們的丞相大人,這麼快就把逃家的宋家五小姐請回來了?”突兀的,身後響起一聲低語,語氣裡帶著一絲嘲諷。
  方遠轉身,看向不知何時站在身後的一臉嘲諷的鐵木和神情莫測的方嵩,隨即恭敬拱手,“師傅,大伯!”
  方嵩微微朝方遠點頭,便和鐵木朝已經緩步而來的暗藍色袍服的男人走去。
  “下官拜見丞相大人。”方嵩恭敬拱手。
  “張大人別來無恙……”鐵木笑著拱手,可惜笑意卻未曾到達眼底。
  暗藍色袍服的男人,也就是張明瑞,微笑拱手,“兩位大人多禮了。”
  方嵩看向一邊冷著臉的宋辰月,“丞相大人,這位是……?”
  張明瑞微笑,“這位小姐便是宋家五小姐,好了,你們請宋小姐回屋裡歇息吧。”張明瑞略略介紹了一下,便對那兩個中年女人說道。
  宋辰月聞言,冷冷的掃了張明瑞一眼,便轉身,挺直背脊慢步離開,在經過方遠身邊時,停下腳步,看向一臉關切的方遠,有些淒傷的微微一笑,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鐵木看著宋辰月走遠,轉頭露出微微嘲諷的笑容,“怎麼?宋家給了你什麼好處,你這麼積極的幫著宋家追回這未來的皇妃?”
  方遠心頭一愣,未來的皇妃?這小五姨不是大瓜哥未來的妻子嗎?
  張明瑞只是但笑不語。
  鐵木冷哼了一聲,也不再問,轉身對方遠喊道,“遠兒,陪為師去一趟府衙,為師要和你爹喝酒去!”說到最後一句時,鐵木故意斜睨了張明瑞一眼,可這張明瑞卻依然一副溫和可親的臉,悠然的站著。
  鐵木微微挑眉,這張明瑞倒沉得住氣嘛!
  方遠雖然很擔心宋辰月,他的小五姨,可眼前這種情況,方遠也只能把所有的問號壓在心裡,跟著他的二師父鐵木朝外頭走去。
  待鐵木離開,方嵩恭敬拱手,“丞相大人打算何時回京?”
  張明瑞笑笑,“宋家那邊催得緊,明日,我就得出發,嵩哥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也是明日。就不知道鐵家主……”方嵩試探著問道,“或許,鐵家主還有什麼要事?”
  張明瑞微笑,“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嵩哥,既然我們都是明日回京,那明日我們就一起走吧,也好有個照應不是?”
  方嵩恭敬道,“丞相大人美意,下官心領了,可惜明日下官要到廣域縣停留半天,怕是不能跟丞相大人一起了。”
  “哦?沒關系,公事要緊。”
  又閒說了幾句,張明瑞便轉身離開了。
  張明瑞一回到驛館的房中,便見桌上已經擺放著一個小玉瓶,張明瑞的嘴角不由翹起,伸手拿過小玉瓶,思量了一會,才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似乎有些愉悅有些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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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師父!”離開驛館後,方遠追上鐵木,低聲問道,“那宋家的五小姐是怎麼回事?”
  鐵木瞥了方遠一眼,“你不知道?她不是在你們家待了四年?”
  方遠搖頭,苦笑道,“二師父,有些事情爹都不會跟我說的。”
  鐵木了然的點頭,隨即皺眉,“你爹是不想讓你知道,怕你有危險,他就是考慮得太多了,才會這樣……”說罷,又無聲歎息了一番,“你想知道的話,跟你說也沒關系,宋家五小姐早在很久以前就被賜婚給了二皇子,但她在四年前逃家了,之後,不知道宋家和張明瑞達成什麼協議,宋家在這四年裡都很安靜,沒有再去找過這五小姐,直到現在。”
  方遠若有所悟的點頭。
  來到府衙的時候,方浩然正在處理事情,鐵木饒有興趣的在後堂花廳裡來回踱步,看著布置非常簡單的花廳,牆壁上什麼字呀畫呀的墨寶都沒有,這可真是有趣,哪家官府後堂花廳沒有墨寶的?哪怕是別人寫的,也要擺出那麼一兩副給人看吧。偏偏這方浩然就是這麼的與眾不同。
  但或許就是這份與眾不同,讓有些人對他總是念念不忘?鐵木心頭自嘲想著。
  方浩然走進後堂的時候,就見鐵木來回踱步,不由挑眉說道,“干嘛?在找寶貝嗎?我這裡可沒有什麼寶貝!”
  鐵木轉身,看向方浩然,一笑,“我說你這裡干嘛不掛上字畫,就算你自己的字見不得人,新科狀元金大偉可是你的得意門生,他的字畫肯定很多人都想要!”
  方浩然一聽金大偉,便想起今天上午不久前的事情,眉頭微微一皺,擺手道,“那些東西都是虛的!”
  鐵木敏銳的發現方浩然似乎心情不虞,便轉了個話題,“對了,看今天的天氣,好像是要下雨了。”
  方浩然走到窗邊,抬頭看向外頭的烏雲密布的天空,喃喃道,“這雨可別下大啊。”
  “我剛剛來的時候繞到河堤那裡看了,河堤都已經修好了,而且很牢固,浩然,就算下大雨了,你們這流沙縣也不用擔心了。”鐵木漫不經心說道。
  “那上游的百姓呢?!”方浩然轉身,語氣有些嚴厲,沉聲道,“廣域縣和土木縣根本就沒有做好修堤的事情!這流沙河多年來又因為挖沙,河床早就被破壞了,河道早就被改變!如果下了大雨,哪怕是只有十日,也足以讓流沙河泛濫!到時候——”
  方浩然沒有再說下去,心頭因為張明瑞而無法理清的心情早就暴躁,再加上金大偉的事情,方浩然此時就像一個爆竹,修堤的事情就好像火,現在他是一點就著!
  直到看見鐵木驚訝的臉,方浩然才及時收回到口的話語,有些尷尬的轉頭,臉不由紅了紅,心頭暗罵自己,自己這是氣糊塗不是?怎麼遷怒到別人身上了?
  鐵木卻是在驚訝後,有些懷念的一笑,“我以為這輩子你都不會在我面前這樣發脾氣了呢。”
  方浩然煩躁的扒了扒頭發,低聲道,“抱歉,木頭,我心情不好。”
  鐵木卻是不在意的搖頭,“浩然,你不必道歉。該道歉的人,是我。”
  方浩然看向鐵木,淡淡道,“如果是以前的事情,那就不必,如你所說,立場不同罷了。”
  鐵木深深的盯著方浩然,眼神有些難言的意味,有些痛楚,有些懊恨,還有些……方浩然一點都不想看見的東西,於是,方浩然避開了鐵木的眼神。
  鐵木見方浩然避開,卻是自嘲一笑,“你說的不錯,立場不同。”
  接著,兩人陷入了有些難言的沉默中,直至方遠端茶過來,兩人才閒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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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鐵木,方浩然有些疲憊的回到自己的院落,囑咐方遠沒有要事不要來打擾後,方浩然轉身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一進房間,方浩然就見身著月白色袍服的男人悠然的坐在榻上,看著他,手裡還端著一碗茶,正慢慢的飲著。
  方浩然頓時心頭火起,猛的沖上前,一把揪住男人的袍服,磨牙說道,“張明瑞!你這個混蛋!昨晚不是走了嗎?!你他媽的搞什麼鬼!!你都走了你還滾回來帶走宋辰月做什麼!!你現在又他媽的干嘛要回來!”
  身著月白色袍服的男人一只手仍然穩穩的端著茶碗,一只手卻是攀上方浩然的腰,臉上帶著笑,幽深的眼眸泛著柔和,輕聲開口,帶著安撫的意味,“我收到你的小玉瓶就過來了,浩然,今日早晨那種情況,說話不方便,明日我又必須要離開,所以,我現在必須過來。”
  “你收到我的小玉瓶?”方浩然微微放松了手,隨即又緊緊揪住,惡狠狠的開口,“那你這混蛋還不給我說清楚!你他媽的到底在搞什麼鬼!!說!”
  張明瑞看著方浩然,微微一笑,“浩然,我現在不能說。”
  方浩然聞言,露出非常溫柔燦爛的笑容,明晃晃的白牙陰森森的一閃,逼近張明瑞,鼻尖抵著鼻尖,說話間的氣息幾乎混入張明瑞呼吸裡,“你,再,說,一,遍!”
  張明瑞靜靜的盯著方浩然半晌,放下茶碗,兩只手環住方浩然的腰,幽深的眼眸又深沉了幾分,“我可以保證,宋辰月不會嫁給二皇子。這樣,行嗎?”近乎低喃的聲音輕輕響起,而貼著方浩然的唇慢慢的似乎有意無意的觸碰著——
  碰!光當!
  瞬間驚悟兩人現在姿勢的方浩然一個驚慌,急急松開手閃躲的時候就那麼一個踉蹌,眼看就要跌倒在地,張明瑞反應極快的將方浩然扯回,於是,方浩然狼狽的跌回在張明瑞身上。
  張明瑞松開手,看著狼狽跌躺在自己身上的方浩然,似乎很是無奈的一笑, “浩然……你怎麼了?你小心些,可別弄傷了自己。”
  怎麼了??方浩然看著臉上一副縱容的淡笑著張明瑞,心頭突然很無力,這狐狸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嗎?!
  方浩然心頭湧起一陣一陣的疲憊,自己紛雜的心情,修堤的事,金大偉的事,方遠的事,未未的事,鐵木的事……此時靠著身下這溫暖的身軀,方浩然的心不自覺的卸去所有防備,疲憊從心頭鋪天蓋地而來,方浩然干脆放松自己的身體,閉上眼睛,低聲喃喃道,“明瑞……我好累……”
  在話音落下的剎那,方浩然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腰突然被緊緊抱住,壓抑的有些喑啞聲音響起,“浩然,很快會好的,很快的……我保證……”
  方浩然靠著溫暖的身軀,聽著熟悉的心跳,卻想起當初,當他離開京城,瞥見京城外小樹林裡那抹月白色的身影時,鬼使神差的,他讓宋真先走,自己又跑了回去,小樹林裡,他看見此時攬抱著他,輕輕撫拍著他,不斷壓抑著聲音喑啞說著“會好的,會好的……”的男人,拳頭緊握成拳,血從指縫裡不斷滲出,身子佝僂著,仿佛壓抑著極大的痛苦般,偶爾發出幾聲如野獸受傷時的哀鳴……
  金大偉今日看著宋辰月離開的心情,是不是就跟當年的他一眼?方浩然慢慢睜開眼睛,看著沒有了笑容,神情平靜,不斷重復的一遍又一遍“會好的”的男人。
  心頭有好多好多問題想問,心頭有紛亂的情緒需要理清,可看著此時神情平靜的男人,看著那幽深的眼眸裡深藏著的自己不是特別能讀懂的情緒,看著那眼睛下面的疲憊,方浩然就不由慢慢的將心裡的問題一個一個的埋回。
  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這個混蛋到底有沒有好好休息過?!
  “……明天才走對不對?”方浩然問道。
  “嗯。”
  “那你陪我睡一會兒吧,不准離開,等明天早上再回去。”
  “……好。”
  “我不想動了。”
  “嗯,我抱你。”
  躺到床上的時候,方浩然突然睜開眼睛,問道,“明瑞,你上午明明不是穿這件衣服的……好像我每次跟你單獨見面,你都穿著月白色的……”
  “你說過,我穿月白色衣服好看。”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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